第七卷 业火焦土(二)

    而事实远没有这么简单。

    当我们着急地冲出客栈后,瞭望过去,竟蓦然看见夜空中弥漫的一片火光那里,正是小圣贤庄的方向。

    那是怎样的一场火啊……我在看到那一片火光的时候已然愣住,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然后一片空白。我才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看一眼就让人惊恐万分的事情。

    “悠在,随我去半竹园”夙星的反应极快。这句话还萦绕在我的耳畔时,她已经将我拉到了几尺开外。夙星足点房檐,往小圣贤庄的方向飞跃,而我则像是被她揪起的一只小鸡。

    火光越发近了,夙星将我带到半竹园里——荀卿所在的地方。而那些凌厉的火光正肆虐在另一侧。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而在这个地方,已然充斥着呛人的烟味,听得出火焰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还夹杂着叫喊声、混战声、刀剑摩擦声……不难想象,不远处的小圣贤庄内是怎样骇人的一番景象。

    夙星的四指并做刀状,凝集了内力在虚空中一斩,半竹园及小圣贤庄之间的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丈宽的裂痕随即从裂痕的中央出现淡淡的蓝色屏障,似乎是要将半竹园和小圣贤庄隔开。

    “风之壁支持不了多久,你要尽快带荀卿离开,打听出渌琼的下落”夙星急忙说着,手伏在屏障之上,一个刚好能使人通过的口子就缓缓出现,在夙星越过淡蓝色的屏障、前往满是业火的小圣贤庄后,那个空隙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淡蓝色的光芒填满。

    耳边,儒家弟子的叫喊清晰可辨,而我竟然帮不了什么渌琼,渌琼,就因为那块不知藏身何处、甚至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珠子,我竟要放弃营救儒家弟子

    我狠命地压住怒火,绷着脸推开荀卿的门:“荀夫子。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让我大吃一惊,纵然呛人的烟味弥漫在屋里,但屋里的人却是安之若素。

    绕过遮挡视线的屏风,正对着我的正是荀卿,他此时还在盯着一局仿佛结束又仿佛未果的棋,深深琢磨。唯独不同的是,我注意到他的身侧,在棋盘的右面,静静地安放着一把剑。

    儒子与剑,宁静得连烽烟都停滞。

    也许是被这种沉寂的氛围所压制,我一心的火气竟在刹那间燃不起来。

    不待我说话,荀卿却先说道:“请坐,凌统领。”

    闻言,我正要屈膝坐下,却在一瞬停滞不动。

    荀卿、叫我统领?他怎么知道的?我从未与他提起过

    我僵硬着身子坐到席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卿,而眼前的老人只是蹙眉研究棋局,却似乎已经知我心中所想,不在意的说着:“凌统领不必讶异,此乃子房与老夫提起。”

    “哦…恩。”我这才回过身来。

    张良啊张良,你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要知道同为当世显学的儒家和墨家可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啊,这样的话,想要打听渌琼岂不更难?算了,先把荀卿带出去再说……虽然眼前的他似乎没有想离开的意思,难道他还不知道外面的形势?

    “荀夫子,我这次来……”

    “不急。”荀卿略略抬头,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话,又低头看向棋盘,“这是老夫白日与秦王博弈之局,凌统领可有破解之法?”

    ……

    我无法理解他的淡然。棋?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还只想着棋?

    “荀夫子……”我语气更加急切了,正想发火,却又莫名其妙地忍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我明白荀卿的个性是别人劝也劝不了的,我的声音立刻低了许多:“可我不会下棋。”

    “有些事,不懂比懂要好得多。”荀卿说的平淡。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郭靖,能遇上一个洪七公。

    我只好俯身看向那一局棋。黑棋已经被吃了大半,而白子几乎占了半壁江山……恩……我能看出的也只有这些了,而且这些只要不是色盲都看得出……怎么办?完全不懂。若是少羽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吧。

    我还是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在手里把玩了好久还拿不定主意——记得,只要把对方的棋子围死就可以了吧,算了,当年月考时也不是没蒙过。

    我将棋撂下,预备着听荀卿的“批评教育”。

    而没有。

    “正是如此老夫竟未曾料到”荀卿低呼,虽然他的脸还是紧绷着,但语气中有按耐不住的激动,“纵然无法力胜全局。但只要在这个位置,可以吃掉白棋三分之一,然后……”荀卿急急的在棋盘上摆着棋子,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然后,便可以与白棋同死,而后黑龙复活……这是一招险棋啊这正如此时的局势。强秦纵然蛮横,却终有被黑子反击,一夕坠于暗礁之时。天下之局,才只是伊始而已”

    ……我承认即便荀卿这样激动,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懂,脑袋好似一团浆糊。只知道,我这个棋撂的不错。于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好运,即便你平常时候是那么与好运无缘。

    “咳咳咳”我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才发现,屋里的烟已经越来越浓,都已经阻碍了人的视线。那种草木烧焦的味道也呛得人难受。糟糕,忘了正事。

    “此局终是得以挽回——凌统领,你胜了老夫。”

    我,我才不想管谁胜了谁,是胜是负又与我何干?我用袖子捂住口鼻:“夫子,火势越来越强了,咳咳……我们还是到别处说……”

    我已被浓烟呛得眼睛生疼,瞬间的酸痛,使瞳孔中有泪被呛了出来。周遭的温度在不断升高,似乎要将我和荀卿吞噬。看来风之壁已经没有了效用,再不走,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而我已经被呛得满眼泪水,想抽出一秒的时间看清四周,却又被那浓重的烟沫逼得闭上眼睛。似乎是有数千万个细针扎在眼皮上,疼的难受。

    “夫子……我们快走”我蓦然起身,摸索着抓住荀卿的衣袖。却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变得清晰了,眼皮上也没有万针刺过的感觉。努力擦了擦眼角,还是有如泻的泪水涌出,不过很快,眼前模糊的一切渐清晰了。

    我终于看清,悬浮于我和荀卿之间的,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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