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再次打了个哈欠。
昨夜给宋一叒疗伤到很晚,勉强让他的伤口止血。然后这位大爷吵吵自己饿了,桑榆迷迷糊糊地煮了一碗面条,自己回房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门铃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去开门,褚委正一脸不耐烦地站着。
“快点收拾收拾,今天去学校。”褚委像是进自己家一样熟练地进来。“吃早饭没有?”
她摇摇头。“今天去学校啊,你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褚委从冰箱里拿出吐司和鸡蛋,熟练地开了火。“你的假条过期了。”
她点点头:“哦对了,昨晚宋师叔受伤了,他现在在楼上睡觉。给他也带一份早餐吧。”
褚委拿铲子的手猛然顿住:“他受伤了?怎么回事?”
“不清楚,伤的挺重。我就只能帮他止止血。”桑榆摊摊手,“师父非要跟他闹别扭,不给他治伤,我就被赶鸭子上架咯。”
“他现在怎么样了?”褚委起身想要上去,桑榆把他拉住:“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别打扰他了。我估计师父一会儿醒了会给他治伤的。”
褚委点了点头:“也好。”
桑榆在桌子旁坐下来,给她的是一杯牛奶和一个分量很足的三明治。就算我能吃也不用这么照顾我啊...桑榆嘟囔着,咬了一口,意外的竟然很好吃。
刷完锅的褚委摘下围裙,坐了下来。“怎么样?”
“嗯嗯...好吃好吃。”桑榆含糊不清地应着。她真的好饿啊,昨晚凝都耗尽了,现在才恢复了一部分。
“吃完我们就走吧。”褚委写了个便签,贴在了桌子上。她偷偷瞄一眼,上面竟然写着给宋一叒的是牛奶燕麦、鸡蛋饼卷、火腿和焦糖吐司边。这些都在微波炉里。给纪言的只是大米粥和咸菜。咸菜自己拿冰箱里的,粥熬好了在锅里。她不禁感叹这真是差别对待啊。估计师父会气吐血吧。
“界山离这里很近,从界山上翻过去,就能回人类世界。”
桑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哇,界山诶,师父带我去过。”
“快走吧。”桑榆背起书包,赶紧跟了出去。
褚委突然伸出了胳膊。桑榆呆愣愣地看着他:“干嘛?”
褚委一脸不耐烦:“当然是带你飞过去。你自己能飞吗?”
她讪讪地抱紧了褚委。这褚委行不行啊,他能有师父安全吗...正想着,褚委已经带她到半空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会飞呢?桑榆很是眼红。像是看穿她的小心思一样,褚委冷淡地随口说道:“不难,只要保持己身在这片区域,控制周围空气中稀薄的凝急速倒退时间,造成的反作用力就会推动这片空间向前急速移动。”
两个人很快到了山脚下。褚委带着她进了山脚下设置的缆车,缆车朝着山上挪动。
“怎么倒退时间啊...这还有缆车呢?那纪言还带我徒步爬上去干嘛!”
褚委皱眉:“这缆车只有执行任务时才能乘坐。界山上空有结界,是飞不过去的。你昨夜是怎么给宋一叒疗伤的。”
“吞噬他的凝啊。”
“这就是一种清空凝所沉淀时间的方式。清空的凝会回到未经历时间的状态。清空的时间所留下的空隙会由附近的凝补充进来,就会造成反作用力。过一阵子我看你还是念文科吧,理科不适合你。”
“嘁。”桑榆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山下竟然是边缘区。桑榆目瞪口呆地看着熟悉的街道和人群,她转过身来,那座显眼的界山扎根在一旁,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它。
“普通人是看不见界山的。”褚委看了看手表,变戏法般的抬出来一辆自行车。“上来。”
“凝鼎里可以放人吗?”桑榆跳上去坐好。
褚委的声音里夹着风:“如果你不介意杀人的话,你可以试试。”跟她说话的空档,褚委一个分神压过了一个石子,车子歪歪扭扭就要倒下去。桑榆在心里腹诽褚委说话太难听,下一秒瞬间被甩了出去。
她像个西瓜一般在地上滚了三滚。褚委停下车子把她扶起来:“没事吧?”
桑榆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有事!有好大事!我发现我怎么每次跟你在一起就倒霉啊!每次不见血都对不起你出场!”
褚委微微敛眉:“...抱歉。”
她拾起地上的书包:“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你先走吧。”
褚委看着她走远,没有说话。
......
“我要勺子!还有香菜!都在厨房,帮我拿啦~”楚栉拿着碗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桑榆认命地转身去了厨房。客厅里聚集了一帮人,桌子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大家热闹地像是过年了一般。纪言坐在沙发一角打着电话,褚委默默地在给大家煮菜,宋一叒裹着大棉被缩在一旁不时调笑他几句,惹的他的师弟把刚煮熟的蘑菇盛给了守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许既望和蔓蔓。楚栉就像炸毛一样不满:“我也要!”冷漠的褚委压根就没有理她。
这一切就是这么和谐,但仿佛多了什么。也许是多了她这个看客吧。
“丫头,你愣什么神呢,快过来啊,就等你了。”裹在棉被里的人朝她招招手,还很苍白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多年以后她想起这一幕来,他就像是在万家灯火中那个等她回家的人。
“嗯。”她用力点点头,脸上泛起微微的笑意。
那头纪言撂下电话凑过来:“都煮好了?许既望蔓蔓!都不等等长辈就自己先吃了!成何体统!”
许既望和蔓蔓压根都没理他,埋头狂吃。纪言看教育无果,果断抢了只饭碗加入了抢饭大军。照他们仨这速度消灭下去,褚委都快供应不过来了。
宋一叒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丫头坐这来,这离褚委近,有啥先煮好的师叔夹给你。”
桑榆拿着碗坐了过去。
楚栉不乐意了:“你怎么不想着先孝敬你师父我啊?”
宋一叒嘿嘿一笑:“师父这么年轻漂亮,既不需要像小丫头一样被爱护,也不需要像长辈一样敬重。”
楚栉送他一个大白眼,但还是觉得很受用:“算你会说。”
宋一叒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从棉被里解放出一只胳膊来:“喂?”
桑榆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宋一叒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他关了手机站起来,把棉被扔到一旁:“我有点事,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吃。”
纪言头也不抬:“去吧,尽量别见血。”
“不会让你看见的。”宋一叒拍拍褚委:“给我留点,一会儿我还要回来。”
桑榆看着他,后者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小孩子别管这些,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宋一叒走了。
大家继续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桑榆突然站起身来:“师父,我去个厕所。”
纪言抬头看她一眼:“你可想好了。”
她点点头,很轻快地跑了出来。宋一叒早就没了影子,她站在夜色之下,举头望去尽是荒凉。这天下之大,该去哪里呢?
她渺小的连眼前这片海都过不去。
沙滩上渐渐浮现了一个人。青色的衣衫在海风的鼓吹下肆意飞扬,连着那一头融入夜色的长发。
是他?这是那个,在梦境里出现的人。
他握着腰间的剑走过来。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冲她来的。
他越过她继续向后走。
身后是师父他们!桑榆猛地转过身来:“你是谁?”
青衣男子没有说话。他停了一会儿,轻声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桑榆微微一愣:“因为...我,我有事想求你!”天呐,这随口说的是什么烂借口...
青衣男子回过身来,眼睛里全无笑意:“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在那个梦境里,你帮我回到人类世界了。”
“哦?你这么肯定我还会帮你?”
“你会的,因为你是个好人。”桑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感受到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压力。
男子轻轻一笑。“你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他顿了顿,“也罢。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我...”桑榆想知道宋一叒去了哪里,可是这种事,别人会知道吗?
“走吧。”青衣男子像是一阵风一样轻盈地掠过她身旁,扶住她的胳膊,扶摇直上。他带着她一直飞到快要触碰到凝境头顶的结界,终于停了下来。
桑榆站在这最高处,俯瞰整个凝境的版图,所有视线可及之处渺小的像是一粒尘土。于这众尘土之中,想找到一粒尘土,谈何容易?
她闭上眼睛,凝鼎里的凝慢慢飘荡了出来。紫色的光点星星点点的浮在夜空中,甚是美丽。
青衣男子平静地看着浮在空中的凝。并没有什么惊异。
凝境里千千万万的凝在挥手跟她示意。可是哪一个,都不是熟悉的红色。
青衣男子忽地抓住她,向下飞去。他们直直地朝一座山坠毁,桑榆难得地没有闭上眼睛。身旁这个人,不会就这么让她死掉吧?
她轻轻地落在一丛高高的树林里。
月色透过枝桠叫她细看。这个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来的绝色女子,是藏在宋一叒凝域里的秘密。
他叫她束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