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是夜。夜凉如水。

  成为了凝境境主的徒弟,桑榆心安理得地搬进了奸商师父的公寓。她找了间离师父最远的并且采光良好的房间住了进去。说起来师父很喜欢白色,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白色的。这个房间干净整洁,她很喜欢,但最让她喜欢的还是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确比家里的房间好上太多。但是又跟它差的太远。

  今天是桑榆搬进来的第一天。被子很软,有一种好闻的清新味道,是在阳光下晒得很足的味道。桑榆翻了个身,意识还是很清醒。她翻身坐起,窗户外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墨蓝色的海水上洒满了大把大把随波逐流的银色盐粒,漆黑的夜空中只有月亮雾蒙蒙的挂着。桑榆披了一件衣服,来到了阳台。

  夏夜的海边风里都是风干的盐的气息。不时几丝风吹来,桑榆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天地间就这样安静下来,只剩潮汐往来的声音。没有飞鸟,没有人鱼,寂寥的只有她自己。漆黑的夜空下,她突然想起那天梦境里的屈原,他也是站在这片夜空下,却像是处于光明之中。

  那样清冷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

  如果她在人间,此刻不也如此吗?

  桑榆突然很想去找师父说话。并不是因为谁,只是单纯地想要有人陪她说说话而已。想了想她停住了,毕竟今天付语卓会不会来她并不知道。这个时间去打扰他们,好像不怎么道德。

  在她凝视夜空的最后三秒内,一个黑影从天上急速的划过,啪地一声掉进了水里,激起了一股将近十米高的水花。

  大半夜的,这是谁啊?

  桑榆的想法在脑中急速的运转着,从这里跑到楼下再跑到海面上大概需要十多分钟。然而从这里跳下去只要几分钟。关键是,从这将近四层楼高的二楼跳下去...不管了,毕竟救人要紧。

  紫色的凝悠悠地飘荡了出来。桑榆闭眼使劲一跳。

  意想中的疼痛到是没有来临。她睁开眼,紫色的凝混杂着红色的凝交织着铺在半空中,她稳稳地落在这张网上,毫发无损。

  木板搭造的小桥上趴着一个湿漉漉不断滴水的人。他的手里死死攥着一本新华字典,红色的凝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溢散出来。另一只手摇摇欲坠地抓着桥边,被海水泡的发白的手青筋暴起。

  桑榆赶紧跑过去,拽着他的手使劲把他往上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他抬到桥上,自己已经累得力竭了。她大口喘着气,揉了揉发红的手,对方已经悠悠转醒过来了。

  “咳咳...真是傻的可以啊...”宋一叒咳出水来,“你的凝是用来干嘛的...自己拽不动我用它啊...咳咳...”

  桑榆撇撇嘴,有些小情绪:“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一上来就批评我。”

  “咳咳...你以为我拿着凝鼎在干什么...咳咳...”

  桑榆把头别过去。嘁,你要是不来多管闲事,我的凝也能撑住从二楼跳下来的我。

  “咳咳...”

  想了想善良的她还是把头扭了过来:“你没事吧?”她感觉他伤的很重。

  “没事...”宋一叒摇摇头,勉强坐起来,桑榆赶紧扶住他:“我先扶你进去吧。”

  她搀着宋一叒进了屋,轻轻把他放在沙发上。“师父!快下来!”

  楼上没动静。他该不会是睡得太死了吧!“师父!!!”

  算了,还是上去找他吧。她刚要上去,宋一叒叫住了她:“等等。”

  宋一叒面色发白,还是露出了一抹奸笑:“师侄啊,这样多累啊,师叔教你点东西,凝可不是这么用的。”他凑到桑榆耳边耳语半天。

  桑榆怀疑地望着他:“这样能行吗?你确定师父不会打死我?”

  “保证可以,来吧。出事了师叔给你顶着。”宋一叒嘿嘿一笑。

  桑榆沉下心来,凝鼎被唰唰翻开,紫色的凝稀疏地慢悠悠飘出来。她促使这些凝向楼上飞去,轻轻穿过了纪言的房间。里面的人睡得像头猪一样死,那睡姿叫一个销魂。凝轻轻地靠近床上的纪言,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这还是桑榆头一次尝试这么做,虽然有些费力,她还是把纪言抬了起来。转头看去,红色的凝已经把窗户打开了,就差她这临门一脚。她下定了决心,紫色的凝携着睡梦中的人朝着窗户飞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啊!!!”惨叫声经久不绝。

  剩下宋一叒和桑榆两个人在客厅里笑破了肚皮。

  湿漉漉的纪言滴着水阴沉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着屋里笑的不成样子的两个人:“谁的主意?”

  桑榆猛地把笑憋回去。

  “我的...哈哈哈...好久没见你这么惨过了...哈哈哈...”宋一叒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桑榆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收敛一下,后者却不予理会。

  淡色的凝飘荡了出来。这些凝在乍一接触宋一叒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桑榆只觉的纪言的脸色更阴沉了。

  “谁干的?”

  桑榆有些不明所以。宋一叒笑嘻嘻地问他:“你的凝...快成了?”

  “我问你,谁干的?”

  宋一叒叹了口气:“还能有谁,长亭的人。”

  纪言转身就走。

  “师兄!”宋一叒站起来:“这是我跟束顷的事。”

  纪言身形顿住:“也罢,随你。”他想了想朝楼梯上走去:“这件事我不管了,但是今天的事,等你伤好了我再跟你一并算账。至于你这一身伤,我是不会给你治的,老实消停几天吧。”

  “还有你桑榆!过几天为师在好好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尊师重道!”

  桑榆哭丧着脸:“怎么办啊宋师叔...师父不会失手把我杀了吧...”

  宋一叒拍拍她的肩膀:“节哀。奸商这回是真生气了。我也没办法了。”他清了清嗓子,“但是,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桑榆无精打采。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很伤心啊小师侄。”宋一叒似笑非笑。

  “你伤的很重吗?”桑榆提起精神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有事啊。”

  “我伤的都快死了。”

  “哦。”

  “真冷漠。”宋一叒摇摇头,“奸商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啊...小师侄,师叔平时带你不薄吧?”

  桑榆为难:“可我不懂什么疗伤啊,我连凝都用不好呢...你不怕我给你治死了。”

  宋一叒扶额:“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我问你,凝是怎么来的?”

  “人在白天所经历的时间沉淀后经睡梦所表现出来的能量。”桑榆一板一眼答道。

  “是褚委教你的吧。”

  “这你都知道。”

  “简单来说凝是时间沉淀后的能量。凝中蕴藏了时间。假设说我在两个小时之前受的伤,那么我在三个小时之前就是完好无损的。所谓的疗伤,就是把我身上受伤地方的时间倒退回未受伤之时。”

  桑榆瞠目结舌:“这样说的话凝岂不是可以让人返老还童了吗!”

  宋一叒苦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神奇。凝只能在局部并且是时间轴极短,施用者在浊化程度、掌控凝的厚度和对凝的控制精度方面都做到极为出色的情况下,才能发生。而且还仅仅只是能倒退回一小段时间,需要多次重复方可完全成功。”

  “为什么这么困难啊,直接用人类的方法给你包扎不行吗?”

  “这是凝造成的伤害,只能用凝来修复。”

  “这么困难你不会想要我帮你吧?”桑榆连连推脱,“我怎么可能做的来啊!”

  “对自己有点信心。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只能躺两个月了。”宋一叒摊摊手,“不成功也没什么,权当练手。”

  桑榆缓缓点点头:“那,好吧。我试试。怎么做?”

  “释放所有的凝,控制它们进入我的身体,在受伤的地方,吞噬掉那里的我的凝。或者引这些凝出来,它们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听起来挺简单的嘛,你自己干吗不做。”桑榆撇撇嘴。

  宋一叒抬手打了她一下:“白痴!我要是能自己来还用找你吗!我的凝太暴戾,不适合做这些。说起来奸商的凝是最适合的,他的凝中正平和。他的变化你感受到了吧?”

  桑榆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好好说话干嘛打我...看见了,师父的凝原来是米黄色的。现在变淡了。”

  宋一叒很满意,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他在逐渐转变凝的属性,将其有属性转化为无属性。”看着桑榆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你也不懂,过些日子你师父会教你的。那,我们开始吧。”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

  桑榆把所有的凝都释放出来。稀薄的紫色凝可怜兮兮地飘着,跟师父的,还有宋师叔的凝都差得太远。“你还真是放心的下我这新手,不怕我失手让凝在你体内爆炸啊。”

  宋一叒笑笑,并没有睁开眼睛:“那也是命数所致。”

  她沉下心来,不再理会外界种种。宋一叒头一次拜托她的事,她想努力帮上他。

  紫色的凝慢悠悠地飘了进去。桑榆的感觉蔓延进了一片红色的世界。怪不得说这事很难办,这里的凝,数量简直到一个无法估量的地步。她放眼望去,红色的世界看不见尽头。她的紫色到这里来,就像是掉进了正在喷发岩浆的火山口里一样。

  “喂丫头,可别吞噬太多,那样会污染的你紫色的。”宋一叒嘱咐道。

  “嗯嗯。”紫色的凝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小块烧红的奶酪。

  桑榆的感知世界晃了晃。变幻的景色在她眼前掠过,最终停在了一个绝色的女人身上。她冷着一张脸,长发顺着风飞舞。

  她听见宋一叒的声音。

  “好久不见,束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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