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翻了一个身,黑暗的寝室里悄然无声。窗外的月光从窗帘的罅隙中钻进来,柔柔地洒在她的床沿,耳边传来旁边床上田甜甜均匀的呼吸声。大家都睡的很沉呢,只有她醒着,在这个凌晨三点多的时刻。
桑榆在细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她身处于社会主义社会多年,但碰上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件还是头一次。她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必然事件,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中吵得翻天覆地。她抬起胳膊轻轻盖住了自己的脸。
窗外的月亮很圆很明亮,这样映的天色愈发的阴沉。大把大把的星星像是切碎的钻石般,就这样随意的扔在了这块黑布上。本来是很美丽的夏夜,桑榆却觉得分外诡异,好像有些东西会从黑布后钻出来一样。
中午桑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田甜甜回了教室。褚委进来后,到是没有在人前提中午的事情。盛夏的午后极其闷热的天气,老师在讲台上念经似的不知所云,以及中午发生的诡异事件,让桑榆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打开这本紫色封面的五三,上面的紫色痕迹依旧老老实实的安静存在。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桑榆轻轻的念出来,就像平时读课文一样,好像没有什么不同。老师依旧在一板一眼的讲课,五三也安静的放置在桌面上,前桌的田甜甜身上也没有飘出什么紫色的光点,一切真的只是她眼花了而已。世界还是老样子。
真的只是这样吗?手机显示屏告诉她此刻已经是3时33分。该睡了吧?桑榆把胳膊从眼前移开,玻璃窗上的人脸冲她亲切的露出了笑容。
在桑榆即将叫醒整个公寓的女生之前,褚委识时务的将自己的脖子以下部分及时在窗户外显现了出来。
桑榆告诉自己这不是六楼。认清这个事实以后,她告诉自己此刻可以昏倒了。
“别昏啊桑榆同学,你就不想知道白天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吗?”褚委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另一只手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两个人中间隔着窗户,褚委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桑榆的耳朵里。“我在楼下等你。”
神奇出现的褚委就这样神奇的消失了。桑榆眨了眨眼,猛地坐起来,悄悄下床直奔外面。楼下阿姨好像提前预料到今夜两人的会晤,竟然没有锁楼下公寓的大门。桑榆轻轻推开它,玻璃门发出与地面小心翼翼的摩擦声,就像她此刻心中那个期待着又有些恐惧兴奋着的声音。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在这个不寻常但又普通的夜晚,有什么即将改变她的世界。
月色把地面照得很亮。褚委穿着校服,是一副他往日的清秀少年的模样。
“你来了。”褚委一副像是早已洞悉了数学题答案似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是怎么爬上去的?”一大堆疑惑挤在脑子里,她竟然问出了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褚委扬了扬手中的绳子:“靠它咯。”他将手里的绳子收拢成一束,“我们不是来谈这个的吧,你不是有很多疑惑吗?放心,我看的很清楚,五三成为了你的凝鼎。”
桑榆倒退了三大步:“你你你看见了?!”
“别紧张嘛,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褚委依旧是神秘莫测的高人模样,“如果你想知道什么的话。”
两个人慢慢走到了男生公寓楼下。褚委上前,轻轻推开了玻璃大门:“进去吧。”
“怎么今天都没锁门啊。”桑榆走进去,男生公寓的老大爷在窗户里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当然是我开的,他们怎么可能忘了锁。”褚委把窗户轻轻拉开一条缝隙。在桑榆惊讶的目光中,他掏出了一本花花绿绿的柯南...“真相只有一个。”褚委这样轻轻说道,语气竟有一种毋庸置疑的虔诚。一条由彩色光点组成的细索从窗户缝里飘出来,像是一条浮动的彩虹糖,飘进了柯南打开的书页中。
褚委在桑榆眼前挥挥手:“喂,醒醒!”
“...你为什么也这样?这些光点究竟是什么?”桑榆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看到的光点,我们叫它‘凝’。具体来说它是从睡梦中的生物身上得来的。陷在睡梦中的人们,不会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但是时间却又真真切切的流逝着。这些在人们身上流逝的时间不会消失,它们会藏在人们身上,逐渐物化成一种实质却又像空气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人们身体的角落。我所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抽取出来,寄存在我的凝鼎里。这是一个有用的东西,并且抽走凝不会对人们有所妨碍。”褚委晃了晃手中的柯南,“它就是凝鼎,但这本柯南只是我的凝鼎,它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被我浊化过,其他人无法使用它。就像你的那本五三,在田甜甜睡觉的时候,你用她身上的凝将它浊化成了你的凝鼎。”
“凝鼎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容器,它由俗世的物品浊化而来。浊化,指的是用凝铸造凝鼎的过程。‘凝’本身没有颜色和重量,凝鼎会改变这一点。你的五三在凝看来是它封面的紫色,它就会渲染成紫色。”
桑榆非常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出了毛病:“这些都是什么啊...我大概听明白了。请问这里还是地球吗?你是人类吗?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从人类变成这样了???”
“你要明白有些事发生是因为它有发生的意义。这是偶然,也是必然。不必担心,你还是人人类,这里也还是地球。这件事你可以把它当做是多掌握的一门技能,就像掌握一门乐器,或是掌握一项技巧那样。”
“但是你要清楚,拥有了凝鼎,你会知道一些事情。”褚委慢条斯理的说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也不用再追问我了,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是什么物品都会成为凝鼎吗?如果有人在其他人睡着的时候对着他念出书上的某一段,那岂不是谁都可以拥有凝鼎了吗?”
“不,”褚委矢口否认,“最近我们搞文化建设,上面只开放书本这一渠道...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如果这个人与我们的渊源不深的话。”
“为什么我可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不会是什么恐怖组织吧...”
“以后你会明白的。那就这样,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试练,今天先回去睡吧。”褚委把桑榆推到门外,“晚安,桑榆同学。”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跟邵娴是怎么回事啊?”
“无可奉告。”
......
“又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叫你好几次了都没答应。”田甜甜不满的抱怨道,“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没事吧?”
“啊,没事啊。”桑榆缓过神来,“放学了啊,那我们走吧。”
“真的没事吗?”田甜甜有些担忧。
“真的没事啊,我们回宿舍取行李吧,然后回家。”桑榆笑笑,都忘了今天是周五,可以回家了呢。
取完了行李,桑榆背着书包和田甜甜走出了校门。夏天的这个时刻,太阳离地平线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它高高地挂着,整个世界是一种安逸着的明亮。
“一会儿还要回家吗?不然这周来我家过吧!”田甜甜拉住桑榆的书包带子,“正好来陪陪我嘛。”
“不用啦,我还是回去吧。谢谢你甜甜,但是我不能总是逃避啊。”桑榆叹了口气,继而笑了起来,“毕竟也是我家啊,别担心。那我走了,拜拜。”
“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田甜甜朝她挥挥手。
目送田甜甜走远,桑榆慢吞吞地向家里走去。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有可爱的弟弟,有相敬如宾的父亲和母亲。这样想着,桑榆不知不觉走到了家。她站在楼下向四楼的家张望, 阳台上放着一张藤条编制的小桌子,可爱的男孩子乖巧的写着作业,坐在旁边的母亲亲切的抚摸着他的头,不时喂他一块切成小块的冰西瓜。这个时候男主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叫他们进去吃饭了。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消失在桑榆的视线里。
好幸福的家庭啊。这样的亲密无间,这样令旁人羡慕。谁都不忍心破坏他们的家庭吧,即使是她这个亲生女儿。
桑榆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慢慢的黑了下去,小区里的路灯亮起来,不同颜色的窗户亮起来,像是被水晕染的调色板。这些渐渐组成桑榆眼中的那个模糊的世界,万家灯火都是众人归家的指引,却唯独没有一个人愿意叫她回家。就这样无人牵挂,像是一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桑榆轻轻笑起来。她沿着楼梯慢慢走上去,轻轻敲了敲门。门里的人也许听到了,但是没有人愿意给她开。很讽刺不是吗,她没有家里的钥匙。在小时候一次没有看好弟弟让他哭了的时候,母亲就没收了她的钥匙。
也许一个小偷进来的都比我容易。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回来。桑榆这样想着,门被打开了。父亲站在门口,看见她没有什么表情。“回来啦,进来吧。”说罢,他微微侧身让桑榆进去。客厅里开着灯,电视里放着电视剧。餐桌上收拾的一尘不染,看来他们已经吃完了。沙发上母亲和儿子嬉笑着,全然没有看见闯进他们家里的这个不速之客。
“妈,我回来了。”桑榆拽着书包带子,尴尬的站在门口。
“哇,姐姐你回来了!我要姐姐陪我玩!”小男孩拖鞋也顾不上穿就跑了下来,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妈妈在后面拿着拖鞋走过来,给他穿上,眉眼里满是疼爱。
“哦,回来了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妈妈没有看她,“走吧,妈妈陪你玩,让姐姐回屋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