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方塘
早饭是豆腐臊子面,吃饭也就锅上帮忙的这些人。还没放下碗,天上已经开始飘起雪花,所有人都在担心,希望不要下大了,不然中午的席都没处安端。人们稍事歇息,管事老者催究各就各位,场边苹果树下六口桶子锅齐刷刷点着火,案板上菜刀翻飞,剥葱踏蒜忙碌一片,时不时还有开老者玩笑地哈哈声。看雪没有停止的意思,场里的雪水已经踏起一层稀泥,主厨三伯找到老者,让老者安排人给锅上搭个棚。
棚搭好,雪渐渐小了,送礼地陆陆续续越来越多。念的左邻是远门自己人,比念高两辈,平时叫二爷。里边靠坡是念的叔,三家住成l型,念和二爷场连场,二爷和叔的场拐角处,有个碾盘,废弃多年,碾驾已经不在,碌碡还在碾盘旁竖蹲着,老者让人在二爷房阶支张桌子,摆上礼簿,让念的伯叔哥(堂哥)记账,柱子收钱,凡上礼不管5块10块都要给两支烟两忠酒,表示感谢,重礼是念的两个舅舅、三个伯和一个姨,每人100,柱子这帮朋友每人50。
两点,端盘下菜的打饯,每人两个大蒸馍,一碗豆腐汤。两点正式开席,顺着三家院场分两排拉席,上席安在念叔门上,用的是借来的八仙桌,高板凳,其余全是各家各户借的小饭桌和碎椅子,最后坐不下的人就在念屋里揭几个柜盖,连豆腐箱盖也用上了,没啥坐就地搬块砖头、破柴将就着,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席。老者一声开席,三个端盘六个下菜的小伙子,端起早已装好的顶头盘子从上席一路退下来,厨房第一道大菜鸡肉(萝卜切成鸡块形状,配有萝卜,炸豆腐,碗底还有一滩粉条)已经出锅装碗,浇上蒜苗辣子丝醋水泼的汁子。第二第三第四道是配菜,分别是凉调洋芋片片,笼蒸红薯疙瘩子,凉拌豆腐干。接下来是第二道大菜红烧肉,念这次请客杀了一头猪,红烧肉是货真价实的肥片片纯肉。上席都是白瓷大老碗,一盘最多端四碗,只见端菜的小伙子围着围裙跟走马灯似的来回小跑着,这一碗端去放在桌子上,收回上一个吃完的空碗,一碗一碗上,不像别的地方那种流水席或饭店的席面,开席就上七八个菜,随后做一个上一个,吃到最后一桌子的杯盘碗盏。
上菜后每席放一盒烟,吃到一半再放一盒烟,两回两个档次,念这天第一次用的是黄公主,第二次上的是窄板。每席一个酒壶一只酒杯,有专门巡回添酒的人。所以这里的人吃筵席就跟过节似的,送几块钱的礼,坐在桌子上,专人伺候,放开吃放量喝,跟不要钱一样。
菜吃三四道的时候,老者要念和单玲上席敬酒,从上席外家和户下长辈开始,见人两杯,大人碎娃并茬齐过,真正不喝就免了。单玲端着搪瓷托盘,托着酒壶酒杯,念提壶倒酒,端杯敬酒,见一个人,就对单玲说,这是谁谁谁,叫啥叫啥,单玲便乖巧地哈一下腰,叫一声,让吃好喝好,路远的还不忘说声住一夜明日再走。一桌桌敬酒敬到念的哥们兄弟这一席,七八个灾怪(捣蛋鬼)起哄,死活不跟念喝,要跟新嫂子一碰到底,柱子今天被老者安排添酒,这个时候胳肢窝夹两瓶酒也揍上来,非要跟嫂子对饮,最后老者看然的时间太长,过来解交,这帮兄弟才放过念两口子,前提是看完酒立马来席上跟兄弟们大干一场。
说话间,天上又飘起雪花,而且有愈来愈烈之势,好几席抢先挪进二爷和念叔屋里,随后几席撑不住也夹进屋里,夹不进去就搬到房阶上,最后还有四五席人没处挪,在雪地硬撑吃了几道菜就起身散席了。念的那席兄弟挪进念屋,在念和单玲睡觉的房间,外面上了最后一道菜,米饭已经上结束,客人几乎都走了,厨房只剩邻近帮忙的在收拾锅盆碗盏,鹅毛大的雪片霎时铺盖了整个天地,这帮兄弟还没一个人离场,以柱子为头闹的最欢,揪住念和单玲不放,每人单碰四盅,还要念和单玲喝6个交杯酒,让念一关二把单玲关住打通关,每人12个,这个时候单玲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怕媳妇喝醉,念连拳带酒打下来,磨砂太白放了一箱半,有两三个坐都坐不稳,硬着舌根子还要喝,时间接近12点,帮忙带邻居所有人都不再观看踏雪回去了,床上玩耍看热闹的路宁路安耐不住瞌睡滚在被子里已经睡着,念妈生怕喝出乱子,不停的劝这个劝那个,最后还是念大有办法,趁柱子出来上厕所,给柱子兜兜塞了两盒窄板,回屋后柱子才收住场合,让大家撤,床上有娃,也不闹洞房,得机会再喝,这帮兄弟才你掺我扶连爬带滚的离开。
念妈大、念和单玲把人送出路口,回到屋里,已经晕头转向的念就爬在被子上不得动弹了,念妈帮单玲把房间打扫干净退出房子,单玲先给睡得香甜的路宁路安脱衣服,安顿在床里间单另单被窝睡好,把斜在床边昏昏沉沉的念搬顺,脱掉满脚泥的皮鞋和上衣,解开裤带脱裤子,刚脱完,念伸手勾住单玲搂在怀里就亲,单玲挣脱念有力的胳膊,骂道:死鬼,我还当你喝死了,原来在给我装,有娃里,妈大还没睡,你也喝成这样,就给我消停些!其实单玲也晕晕的,加之这些天忙里忙外,也累了,就想睡觉。可念那管这些,把单玲拖住就解裤带:玲,我的玲,这些天把我想死了,今日是咱们的好事,良辰吉日,**一刻,就是再累咱们也得高兴一下!犟不过这蛮牛一样的男人,无奈,单玲迎合着念,站在床边进行了一场冰火交融的激烈战斗,才跟路安三人挤在一头安然睡去。
药王的婚礼在大雪中收场,之后例行习俗款待了左邻右舍,谢称了帮忙的,送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一切都回归到最初的自然状态。腊月二十三,农村有句俗语,长工短工二十三满工,意即到腊月二十三后,啥也不用干,到筹备年货过年的节奏中来。这天是个大晴天,单玲前一黑就把念在黑山街道集上给草庙沟公婆办的年货拾掇好,早饭后带着俩儿娃和单玲骑摩托回草庙沟。
路益汉老两口盼了半个月,终于把两个孙子盼回来,看到念把所有过年的肉(念请客留下的)、菜带回来,一肚子的怨气也没有了,笑呵呵把一家子迎进门。
大年三十,一家人吃了团圆饭,念和路安等太阳刚一落山,给路家老坟和单玲前夫点了灯烧了纸,要赶回药王给自己的先人上坟烧纸,结果路安吃了上次的亏嫌冷,说啥也不到药王这边来,路宁却喜欢的蹦蹦跳跳要跟她妈一路。把路安交给他婆,三人上了摩托顶着刺骨寒风,赶在天黑前回到药王秃子沟。念大老早把门上过年的大红灯笼灯泡拉开,因为事先说好三十要回来,念妈把念床上的电褥子早早打开,房间火盆的炭火像是半后晌就搭起来的,炭灰都发白了。单玲和路宁进门就被念妈掀上床,钻进热乎乎的被窝偎着,又喝了念妈烧的包谷榛子蛋花黄酒,霎时全身暖和起来。
念上坟回来,顶着一身寒气,在路宁脸蛋儿上摸了一把,路宁钻进单玲怀里娇声娇气地说:妈,你不管我叔,把我冰的!念哈哈笑着,双手塞进被窝放在单玲的腿畔暖了一会儿也不管用,在炭火上扣着烤得生疼,还觉得冷,随手在抽屉底下拉出小半瓶磨砂太白,一口气饮干。念妈永远都是屋里最忙的人,除了睡下,永远有拾掇不完的活干不完的事,这阵子也进来坐在火盆旁歇火。念问母亲:我大呢,咋没见电视声?念妈说:大过年的喔也在屋闲不住了,还不是到你二爷家谝梆子去了。往年你还不是一样,这个时候上完坟,到十五都见不着人。今年好,咱屋总算热闹添家添口都守在家里。说罢看着单玲和路宁娘儿俩,喜滋滋地说:我娃乖的,哎呀,看我这记性,咋忘了给娃拿啥吃?!说罢又起身出去,端来一盘瓜子花生水果糖递给路宁说:我娃没事吃这个。单玲教路宁:宁宁快谢谢你婆!路宁乖巧地接着盘子:谢谢婆,婆你也吃!一屋三辈四个人都捏了一把瓜子花生剥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