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隔阂在平日里显得若有若无,旁人谁也察觉不到,但关樱凝自己的心里头,却始终因为这么一层隔阂而无法跟奶奶彻底亲密无间。不过,没有那么深厚毫无嫌隙的感情,却也绝对不可能会有什么仇怨产生。
说到底,关之建夫妇对她和王一林这段感情的步步紧逼强行剪断,这一切的一切,黄秀珠都是完全置身事外的,她甚至于可能从始至终,不知道自己谈过恋爱。
所以,面对着一个并不了解这一切的老奶奶,关樱凝心头的怨气和愤恨再如何浓烈,也不会如此不分黑白就把这笔账算在黄秀珠的头上。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关樱凝打的主意只不过是,要让自己——也就是关之建——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曝露于人前,她要让黄秀珠发现这一切,让自己的奶奶知道,她几十年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她自以为既出息又孝顺还很善良的好儿子,其实是一个多么自私冷酷的混蛋。
关樱凝是这么想的,于是她也就这么做了。她操纵着关之建的身体,故意找了一个借口跑到黄秀珠家里头,陪着黄秀珠喝了一顿白酒,虽然脑子还非常之清醒,但她却故意装得自己已然伶仃大醉。
甚至为了能够做戏做全套,让黄秀珠和谢珊珊都彻底不会起疑心,她不惜自己抠着喉咙,逼迫关之建的身体呕吐出来,这才让“关之建”有了顺理成章留在黄秀珠家睡觉的理由。
再于是,无比清醒的关樱凝,就借由已然烂醉了的关之建的口,说出了让魏姗姗和黄秀珠都面如土色的酒后真言——她明白无误地告诉了黄秀珠,关之建杀人了。
第二天天还只是微微亮的时候,“关之建”就醒过来了。魏姗姗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得着觉,她一直都在等着自己的丈夫能够尽快从宿醉当中清醒过来。所以,当她看到关之建终于起床了,二话不说就帮他穿上了外套,拉着他,连招呼都不和黄秀珠打一声地,直接偷偷溜走了。
这一切,“关之建”都很配合魏姗姗,因为在她看来,这个时候只有配合才是正常反应,否则就很容易露出破绽来。反正,应该暴露出来的东西,关樱凝都已经在前一天晚上绞尽脑汁,尽数暴露在黄秀珠面前了,但凡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最基本的良心,她也应该过来劝自己去警察局自首。
可是,关樱凝显然还是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好奶奶。黄秀珠完全只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一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听到关之建说过任何酒后真言一样,一切的一切都在照常进行着,日子还是一点一点地照过,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又浪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也完全将关樱凝最开始的那个计划给打乱了。
“从这件事情之上,我才知道我还是太过天真了。有其母必有其子,关之建这样的一个混蛋,他的母亲又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刚开始的时候,我居然指望黄秀珠过来劝说关之建去自首,然后让她和魏姗姗之间的婆媳关系破裂,甚至我还指望着关之建会为了自己的母亲,而跟自己的妻子婚姻破裂,可是……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天下的乌鸦都是一般黑!”
关樱凝满脸义愤填膺的神色,看在姜语晴的眼中,却是别有一般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个时候,似乎安慰也不对,赞同也不是,反对,那就更加不妥了。
因此,到了最后,姜语晴还是只好默默地点了几下脑袋,什么声音都不说出来。至于关樱凝会怎么理解自己的肢体动作语言,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果然,这种沉默是金的无言安慰,对关樱凝所起到的作用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她现在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又可以继续往下讲述自己的第一计划失败之后,是如何进行第二计划的了。
自不消多说,既然已经对黄秀珠失望透顶,发起狠来的关樱凝,也就不再顾及什么会不会伤害到这个曾经对她还算不错的养祖母了。
“我找到了一个机会,成功附身到了黄秀珠的身上,再次取代了黄秀珠的身体。与此同时,我留下了一部分记忆在关之建的身体里,让他对于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不至于一无所知,至少他也应该记得,自己曾经酒醉吐真言。”
关樱凝一谈起这个自认为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第二计划,脸上竟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这种光彩一开始散发出来,鬼王的心头便是猛然一震,某些本来就自认为猜中了七八成的想法,如今终于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确认。
姜语晴倒是不知道那么多,但是那种先前所感受到的,非常隐晦的气息紊乱状况,因为这种奇异光彩而再度出现,这让姜语晴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
“我进入黄秀珠的身体之后,第一时间就跑去质问关之建和魏姗姗了。他们当然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对于他们自己亲手犯下的罪孽,这两个家伙肯定是做梦都不会忘记的。”
关樱凝吞了口唾沫,脸上的光彩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无踪了,那种紊乱的气息也重新被压制了下去,只不过她的声音里,却开始染上一层丝毫不想掩饰的、浓浓的嘲讽:
“我已经预料到了关之建他们两个不会承认,但是让我想不到的是,我的质问,以及和魏姗姗的争吵,居然根本影响不了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这两个人一个鼻孔出气,反而合起伙来对付我。是不是很荒唐?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罪,关之建居然不惜和自己的亲生母亲翻脸吵架,这样自私自利,彻头彻尾的小人,我居然直到死了以后才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关樱凝的描述,的确也很让姜语晴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