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之所以第一面见到我就决意救我，是因为我的体质特殊，我信了，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这一定是你助我还阳的理由之一；可是，这不是你全部的理由，而你的另外一个算盘，却是要把我当成鱼饵！”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既然从一开始就只想着利用，那么，你为何不能从一开始就让我知道自己存在于你身边的价值？
不曾有过幻想，至少不会绝望。
从头开始的交易，一定不会绽放出让人心碎的花。
“晴晴，你说完了吗？”
姜语晴已经彻底收了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被她自己强逼着不能落下。鬼王静静地等着，默默地，直到连她压抑着的啜泣声都听不见了，直到看见她又一次把身子转了过去，面朝墙里，背朝鬼王，蜷缩着身子，固执地不愿意让鬼王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后者方才终于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默，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一如往日的平静，还多添了几许温润。仿佛只在一瞬之间，鬼王就变成了一个翩翩君子，看着眼前被自己伤害的女生，那样镇定地，轻柔地询问她，薄凉中带着关怀，温柔里却又透着清寒。
在心情最恶劣，心思最敏感的时候，听着这样的一句问话，仿佛自有一股别样的魔力，让姜语晴整颗心在剧烈的动荡之后，却很快地被抚平了那层层波澜。
“我说完了。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对我有要求也可以直接提。”
“哪怕我现在告诉你，我需要你成为我的幌子，充当我引出内鬼的诱饵？你也肯答应？”
“我答应。”
姜语晴即使背对着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在这一刹那间，鬼王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两道灼人至极的目光。
他必然是会觉得奇怪的，因为就连自己也完全不能明白，为什么分明已经被他伤得那么深，却还是答应得那么痛快。仿佛他的每一个要求，每一件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都像是加诸在自己身上一道看不见的符咒一样，让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哪怕他曾经用如此卑鄙的方法来要求她。
“你不用觉得奇怪，不管怎样，我已经在裘总的公司工作，就算是你的手下了，领了工资，当然要给顶头上司办事，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你直接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揪出内鬼？”
鬼王还是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秒，突然就无声地笑了起来。
“其实，你可以辞职，反正裘罗已经死了，你要是再辞了职，我自然就不是你的老板，你也不用为我办事了。”
“你——”
姜语晴被他气得一噎，终于彻底按捺不住，猛地坐起身来，随手扯起身后的枕头就朝着鬼王丢了过去。
鬼王单手轻轻接住，顺势放在一旁的床头几上，整个过程眼睛连眨都没眨，很明显，这小女生必备杀招之扔枕头，对他半点作用都没有。
“发脾气了？刚才是谁说的，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我才说了几句话啊，你就公然殴打上司，很不礼貌啊！”
以前每每看见鬼王这副欠抽的笑容，有多么恨得牙痒痒却又忍不住自己也想笑，现在就有多心寒多想嘲笑自己的愚蠢。
看着姜语晴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被自己调动起来，谁想到坚持不过三秒钟，就又一次跌落谷底。这样起起落落了好几回之后，鬼王终于开始发现，自己以往屡试不爽的那些逗趣的招数，现如今好像真的已经没有用，甚至是反作用了。
或许，一个真正受到伤害的女人，她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不掺杂任何修饰的，最为质朴的真相？
鬼王一直以为自己很懂眼前这个有时候蠢蠢的，大部分情况下又很聪明，很爱吃还很爱钱的小丫头，然而现在，他忽然发现，或许自己先前看到的那个她，只是一个流露于表面的她，又或者是说，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如果早知会是这样，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裘罗有任何靠近姜语晴的机会。他原本为自己下的这盘棋非常满意，但现在，他才知道这其实根本就是一大败笔。
最要命的是，看着眼前身心俱疲伤痕累累的姜语晴，鬼王内心最深处的那根丝弦，却被悄然绷紧。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被他一直以来深深藏匿着，不曾展示给任何人看过的那一块地方里，究竟有着怎样惊人的内容。
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在一步一步地脱离他原先胸有成竹的全盘掌控。他，还能有勇气走到最后吗？
“晴晴，这件事情你是真的误会我了。”
鬼王终于真真正正地开始认真解释起来：
“不错，我是在演戏，但我演戏的对象并不是你，而是潜伏在暗中觊觎的那些内鬼。”
“这有什么区别吗？”
姜语晴半点儿也不觉得鬼王的这番说辞算是什么有力的解释，因为她早就明白了。鬼王不正是想要在那些内鬼们面前演出他和自己非常亲密，他已经把自己当成未来的鬼王夫人的假象，好让那些潜伏在鬼界的他方眼线上当受骗吗？
“我说的演戏给他们看，不是为了让他们真的来接近你，而恰恰是为了尽可能保证，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会有什么人心怀鬼胎地来结交你，利用你甚至伤害你。”
鬼王这神转折的说法，让姜语晴也听得有些发晕。如果说，鬼王故意说要把自己当幌子，恰好就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么其中的一个必要条件就必须是，鬼王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他说出口的那番话，会被某位甚至是某几位有心人听到，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洞察了先机，找到了暂时摆脱嫌疑的机会，然后远离自己，珍爱生命。
倘若鬼王真正设的计是在这个点上，真正演的戏是给内鬼看的，那岂不是说……
“你的意思是，马小燕就是那个内鬼？”
“**不离十。”
鬼王轻轻一笑，眼神之中一片古井无波，显然马小燕的真实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可是那一天，小燕姐还差点儿被人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