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剥夺一个人生命的权利。没有任何一人有剥脱他人生命的权利。
我这样想着,狠下心来,粗鲁地移开她的视线。开始寻找小美留给我的遗物。
终于,我在地上找到一个塑料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有一部小美的手机和一封小美的信。
我拿着小美的遗物,慌忙攀上梯子,准备逃离。
离开时,我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闭着眼睛,大张着嘴,久久地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是一只濒临绝境的野兽。
我被震动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难受得要命。既然我给了她希望,又怎么能亲手毁掉它呢?
我一步步走下梯子,感觉自己正一点点地变成刽子手。
我再一次站在椅子上,用阴冷的眼神看着她。那一瞬间,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怖。
期待已久的死亡马上就要降临了。她为什么还会害怕?后来我才明白,那一瞬间,让她恐惧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我那冷峻的眼神。
突然,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释然地把眼睛闭上,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解脱了。
我捂住她的口鼻,杀死了她,就像捏死一只苍蝇那么容易。
她解脱了,而我却堕入了魔障。
我从地窖爬出来的时候,恍如隔世。久久地坐在小美的尸体旁边,呆呆地看着她。
张贵的接亲队伍来了,看到两具尸体和痴痴傻傻的我,都吓了一大跳。不多时,镇上派出所的警察呼啸而至。
我陷入了司法程序,被盘问了整整三天。无论他们问我什么,我都呆呆地说不知道,只说:我只是想看看出嫁前的初恋情人。
他们并没有查出什么,甚至连那个地窖也没有发现就结案了。他们也没有搜我身,小美的手机和信仍装在我的裤子口袋里面。
张贵病发身亡,小美和杨树林不能在一起而双双殉情。这是村里面广泛流传的版本。但村民都不相信这个结局,他们相信一定是有冤鬼作祟。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鬼,是我!
我领了小美的骨灰,把她撒到的河里。希望河水能够带着她,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痛苦了一生的地方。我并没有遵守杨树林死前想和小美葬在一起的诺言,任由他的家人把他葬在一片杨柳林里。
三天后,我回到曾经和爷爷居住的半山小屋,给小美的手机充上电。小美手机上电源的图标一格一格地往上升,杨树林那句谴责的话犹在耳边游荡:
“小美在收到你的短信后就绝望地喝农药自尽了。你刺激她去死,她那么爱你,就照做了。林天星,你这个魔鬼。”
开机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小美的短信,只见上面果然有一条我发的信息,信息里面什么文字都没有,只有一张小美和张贵在教室里面交媾的图片。
图片上,张贵左手扶着他那直挺挺的臭家伙,对准小美那道神秘的沟壑,张贵那丑陋的家伙像个煮熟的大虾般,红得发亮。而小美的玉手掐着他的黑黝黝的大腿,就像是一只肚子硕大的黑臭蛤蟆正拿着他的丑家伙对准一朵百合花的花蕊一般。
我脑海里轰隆一声:发件人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图片?
看到这张图片,难怪小美会选择去死。这无异于把她的伤口活生生地再度撕开。难怪杨树林会骂我是魔鬼。
我确认了一百遍,发件人确实是我,千真万确。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谁在陷害我?
怀着沉重的心情,我撕开小美最后写给我的信。
小美娟秀的字体跃然出现在我眼前。没错,这是她的亲笔书信。只见信上写着:
“亲爱的天星:
你好吗?
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准确地说,我隐瞒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马上就要死了,终于有了勇气对你道出实情。
童年的时候,我爸爸总是虐待我,因为你,我有了反抗他的力量。这些我先前都给你说过。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最近一年发生的事情。
天星,你还记得吗,曾经我问过你:只有小时候才这么痛苦吗,还是长大后也一样?现在,我终于得出了答案,长大后会更加痛苦。身体成熟后的女人远远比一个小女孩还要危险得多。我身体开始渐渐发育的时候,我爸爸看我的眼神也开始慢慢变了。好几次我洗澡的时候,他破门而入,用一双野兽般的眼睛看着我。
他好几次把我按在墙上,在我身上又摸又舔。不过,他并没有毁掉我的身子。后来我才知道,他留着我的身体,有更邪恶的目的。
半年前,他突然让我辍学,说读书还不如嫁人!
我当时就开始思忖着逃跑,如果你愿意带我走,我就跟你一辈子。其实我成绩并不赖,我也可以自学考大学,只要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赌馆中公开竞价,谁出钱多,他就把我嫁给谁。张贵出了三十多万,竞拍到了我。但张贵的条件是,我一定要是个处。
那时我爸爸不光是酗酒,还迷上了赌博,三十多万的彩礼一夜就输得精光,还欠了十来万高利贷。
放贷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要债,他被逼得发疯了,就把我带到张家,要求张家再支付十万的彩礼。
张家照付了,条件是先“行礼”,后结婚。他答应了。
拿到钱的那晚,他把我关在张家,同张贵一间屋子。张贵要求做那种事。我拒绝了,他就强来。我极力反抗,想一死了之,从三楼上跳了下去,不想下面是水田,救了我一命。我连夜逃回了家,动了杀掉我爸爸的念头。
回到家的时候,他又喝醉了,像只死猪一样睡在床上,旁边堆着一摞摞的百元大钞。
我提着重重的砍柴刀,在他面前伫立了好久。但因为害怕,下不了手。
这时,一个怪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夺过我的刀,问:你是不是不敢下手,小美?堕入地狱的事情让我来。
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削掉了我爸爸的脑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杨树林,在我的床底住了好久。虽然我好害怕,但是那一刻,我好感动。我和他都是一样,被命运作弄的人。
杨树林把我爸爸的头颅挂在房梁上,伪装成高利贷报复的现场。正好当天高利贷的人来过家里一趟,正好嫁祸给他们。我们也没有被怀疑。
我以为我爸爸死后,就能风平浪静了。所以我壮起胆子给你表白,希望你能接受我,带我走。
可是,你犹豫了。
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不敢答应我,所以我愿意等你回心转意。我拿定主意,等一拿到毕业证后,我就逃出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如果你不接受我,我就悄悄地跟着你。只要我能够在你身边,能够远远地看你一眼,就算当你影子也在所不惜。
可是,一切的幻想都在我领毕业证的那天破灭了。
发毕业证的,是张贵。他提醒我不要忘了婚约,还威胁我说,无论我逃到哪里,他都有办法能够抓我回来。可我不怕,没有谁能够阻挡得了我。到时候我改名换姓,他一定找不到我。
后来,他拿出你的录取通知书,说你被一个来当地支教的企业家看中,推荐你去一家私立学校读书。你住宿学费全免,还有高额的奖学金。如果你去那所学校就读,一定会有大好的前程。
张贵这个畜生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答应嫁给他,他就从中作梗,诬陷说因为你,导致二傻惨死,让你念不成那所高中。二傻的案件你也清楚,当时警方结案也不明不白。
天星,你知道吗?看到张贵那一副阴险的嘴脸之后,那一瞬间,我知道我这辈子完了。
我同意了张贵的条件。谁知他变本加厉,骑着摩托车带我去我们曾经的小学,要求在课桌上做那种事情。
我同意了。
我最宝贵的东西丢在那里了,天星。
那间教室,是我留在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可是,这份纯洁的记忆也被玷污了。
但我还是充满了幻想,希望你能够不计较这一切,把我从地狱里面拯救出来。我时时刻刻都在祈祷,祈祷你能够像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一样,不计较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拉着我的手,走出这里。
但是,我却等来了你那张刺眼的图片。
那一刻,我的心死了。
我终于明白了,天星,从头到尾,你从未真正地爱过我。
你从未真正地爱过我!!!
虽然这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永永远远地记得我,记得有一个叫小美的女孩,真真切切地爱过你。
最后,我把我爸爸从张家拿到的那十万元彩礼藏在了你家里。就在你楼阁上,书架中波德莱尔《恶之花》的后面。这笔钱应该够你用好长一段时间了。
天星,我走了,我马上就要真正地获得幸福了。希望你能勇敢,好好地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爱你的小美绝笔”
读完信,我从书架后面找到小美那十万元的彩礼,我捧着这沉甸甸的情意,瘫坐在椅子上。窗外,夏日的阳光愤怒地炙烤着大地,万物都在燃烧着,而我的内心却刮起一股阴冷的黑风。我对着烈日发誓,我一定要查出伪装我发图片给小美的幕后黑手,发誓一定查出《窃魂卷轴》背后隐藏的秘密。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切的一切,都要暴露在白昼之下,交给太阳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