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会的前一周,纪言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划去天界的事宜了。此次一切人员从简,高层人员除了纪言必须到场之外,还有褚委、桑榆和许既望。严加挑选的三十名弟子也会一同前往。于是,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凝境一干人等踏上了前往天界的征程。
前往天界需要先去地界中转,因为凝境不是地界三大政权,所以没有在境内设置通商口岸的权利。这就是去往低阶位面和高阶位面的不同了。人类世界是所有界面的中转站,它位于界面的最下方,来这里自然很容易。像从凝境去只要跨过一座山即可。而从地界转向比它位面要高的天界,就需要渡欲澜河了。
欲澜河是围在天界最外围的河,其域宽广无比,与其说是河倒不如说是海。去天界必须要渡河,欲澜河只在特定时间开放,其他时间渡河者一律被视为入侵者。传说欲澜河是每任天界封界者的修行之所。在天界的三位政权者之中,封界者是守护天界存亡的人。司法者主管天界与地界纠纷,执政者主管天界与地界各种琐碎事务。三位大人各司其职,尽忠职守,天界得以繁荣至今。
桑榆跟着师父和众人出了凝境,一路朝东直飞。临行前纪言特地嘱咐桑榆跟弟子们一起穿统一的制服,尽量不要惹人注意。虽然九畹不可能在天界动手,但还是小心为妙。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凝境来到地界,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瞎看,到是没发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地界里只是各种势力相互交错的地盘罢了。除了这些就是无人区,那里一般都很危险。相对于凝境的缩略世界地图,地界真的是死气沉沉了太多。给桑榆的感觉就是阴暗。
“怎么样,感觉如何?”纪言看桑榆自打出凝境后眼睛都没停转。
桑榆垂头丧气:“很一般。没有凝境好看,主要是格局太阴暗了。”
纪言看她只顾说话差点掉下去赶紧拉了她一把:“才学会飞就得意忘形,就不应该拉你...不然你以为呢?地界当然是光明的对立啊。”
桑榆吐了吐舌头:“地界这么阴暗那凝境怎么不阴暗啊。凝境难道不是地界组织吗?”
纪言忽地沉默。“你觉得凝境应该是哪里的呢?”
桑榆想了想:“以师父的作风嘛...”她故意停顿半天,看着纪言一脸期待的表情,她自顾自说下去:“当然是地界组织无疑啦!”
纪言怒:“谁都别拉我,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师兄,欲澜河到了。”褚委出声提醒。不觉中众人已经出了地界,来到了欲澜河。欲澜河外设有摆渡口,此刻已是人声鼎沸。
人类世界科技发展的今天,欲澜河的交通工具早已不再限于一叶小舟了。豪华轮船、快艇、皮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欲澜河办不到。纪言领着他身后的一干人等越过人群,向人少的地方走去。
褚委:“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摆渡口明明在那边啊。”
纪言得意洋洋:“那里是普通通道,像我们这种地界有头有脸的大组织当然要走VIP通道啊!”
褚委对此持怀疑态度:“凝境什么时候成了地界有头有脸的大组织了?”
纪言高傲地仰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青色纸笺来:“看,这是上次江衡来看桑榆时给我留下的!”青色的纸笺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长亭”。
桑榆有些不明所以:“江衡来看我?什么时候?”难道那次被师父发现了?
“你是被江衡抱回来的,他把你放下就走了。”纪言摊摊手:“之后你昏迷的几天里,江衡来看过你,见你还没醒过来,就把这个给了我,等你醒了再交给你。说是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来天界找他。”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褚委算是听明白了:“这明明就是江衡给桑榆的赔礼,却被你给霸占了。”
纪言把纸笺死死抱在怀里嘟囔着:“徒弟的不就是师父的么...”
桑榆简直懒得理他:“算了,我懒得计较这些。你喜欢拿去用吧。”
“那我们走这边!这边人少,是VIP通道哦!”纪言嘿嘿一笑。这里通道的入口处把守着像样一点的侍卫了。为首的侍卫带众人乘上了一艘画舫。
“这待遇,还是凝境去天界大会的头一次。”褚委扶着刻着浮雕的朱红木栏:“师兄,凝境几时有过这样的待遇啊?在你的带领下?嗯?”
纪言简直无地自容:“咳咳...之前的不也挺好的么...”
褚委冷笑三声:“是啊,跟一群地界不入流的家伙挤那种像是运输家禽的破船不说,还因为某人的善良不愿意插队我们还险些没上去!这就是你的还挺好?”
纪言面红耳赤。
桑榆忙着打圆场:“别说了,师父已经很难过了。他也不想这样啊...”
褚委不慌不忙:“他不想?哦,你没问问他凝境为什么要遭此境遇?”
桑榆转头看着纪言,以期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答复。
“啊,这个...我刚接手凝境去参加天界大会的第一年写了一份报告...”
“嗯,你写了什么啊?”
“哈哈...其实也没写什么...就是对执政者提出的一些建议稍稍浅薄的谈了一点意见...当然,这绝对没有任何批评和不满的意思啦!”
褚委显然早已接受了:“好不巧我们的执政大人是一个最听不得一点挑刺的人。然后大人就不喜欢我们了。连他都不喜欢凝境了,天界还有谁会拿我们当一回事。”
纪言叹了口气:“都怪当时年少气盛。”
褚委:“如此也就罢了,纪尊主也没有把凝境的业务放在眼里。到现在凝境一口碑不好,二业务能力不强。就这样还没有被淘汰,我真是不懂天界和地界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桑榆:“在员工待遇方面呢?”
褚委:“工资都欠了我好几年的了,更别提其他组织给的什么保险、节假日啊...”
桑榆眼中闪烁着泪水:“我可以跳槽吗?”
纪言怒:“当然不行!你这是抛师弃祖!会被业内所有人耻笑的!”
桑榆默默地垂泪。
褚委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快到了。你看。”桑榆顺着他的手看去,欲澜河远远地出现了一条地平线。水天相接的地方,像是一条巨大的鲨鱼紧紧闭合的嘴一样,深蓝色的泛着灰色的光晕的地平线上,渐渐地糅合出一颗融化的三色冰淇淋球来。日光初上,轻易地掀去了欲澜河上披着的丑陋的夜色外衣。整个天界在桑榆眼中清晰起来。古道、角楼和石巷,万籁俱寂中自一派烟柳笙箫。
船靠岸了。桑榆从船上跳下来,踩在这青石铺就的整齐街巷上:“我这是穿越回古代了吗?”
纪言摇着头从后面赶过来:“因为司法大人喜欢这古风的东西啊,执政者又对天界的建筑风格没有什么太大的要求,长亭的人在装修的时候自然是投其所好了。”他回过身来跟送他们来的侍卫们挥手作别:“你看江衡平时那一副酸秀才样,又是长袍又是佩剑的,长亭可比这个甚多了。一会儿你看见长亭就知道了。”
“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褚委拉起桑榆就走:“别理他,他一直嫉妒江衡。”
纪言闻之炸毛:“我怎么可能嫉妒他!那个酸秀才哪里值得我嫉妒了!”
褚委不理他,匆匆拽着桑榆走远了。纪言忙地追上去:“等等我啊,我不认路...”
......
长亭。
这届天界大会在长亭举行,从地界来的所有组织都要到这里来。桑榆跟褚委到这里的时候,长亭的门口简直像是春运期间的火车站。
嘈杂中桑榆只得大声地在褚委耳边喊:“我们怎么进去啊!”
褚委回应她:“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桑榆认命地接着排队了。到欲澜河时正是凌晨的时候,等她终于排到长亭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长亭的朱红木门外,高高地挂着一幅檀木的牌匾,上书“长亭”二字。守门的侍卫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之后,疑惑地看着他们:“凝境?早上的时候已经进去了啊。”
“什么?进去的人是不是拿着一张青色的纸笺?”
侍卫点点头:“对啊,尊主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
桑榆抓狂:“该死的奸商!竟然就这么抛下我们进去了!”
褚委摇摇头,拉着桑榆走了进去:“算了,我们进去吧。”
桑榆还是头一次来长亭。浅浅的一层河水之上,木质的小桥曲折地蔓延向很远的地方。小桥之上,斑驳地刻着雕花的围栏。日光从这些缝隙里打进去,留下一道道不知所措的痕迹。曲折地远方,层叠的小楼交相辉映,琼楼玉宇中一副清寒之境。
桑榆踏上河上的小桥:“这长亭简直就是山水画里走出来的景致。不输凝境呢。”
褚委笑笑:“凝境的大部分环境都是凝带来的,这里可是一点一点修建而成的。这是鬼斧神工和巧夺天工的区别啊。”
桑榆蹦跳着走远了。褚委摇摇头跟了上去。七扭八拐地走到小桥的尽头,一对广袖长衫的弟子走了过来。为首的是桑榆偷偷见过的大美人束顷,不过显然束顷不认识她:“凝境的纪言境主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两位请这边来。”
“谢谢。”桑榆虽然不认识她,褚委跟束顷对上视线后,朝她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