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开水就馒头
姓郝单名一个‘成’字:子岚。网.36z.>原是燕子门旁枝,亦称为外门弟子。尤以偷盗官府巨商为乐,概因为人颇有些侠义心肠,也常做些劫富济贫的买卖,江湖上提起来时常伸出拇指赞一声“侠盗”。又因其善会高来高去,人送绰号‘摸着天’,由此可想轻功之高。
这郝成郝子岚七岁入燕子门拜‘云中豹’为师,十五岁学得武艺,尤其一身轻身的功夫,虽不敢说踏雪无痕一苇渡江,但也是炉火纯青。出道那年便以一夜狂盗天津十三家商号一举成名。
三年后,也就是民国四年十一月,袁世凯称帝前夕,更是夜入总统府偷盗玉玺,不想这回却失手打翻了案台上的琉璃茶盏,当时夜深人静茶盏破碎声响尤其更大,被府上警卫发觉,郝成仗着自身轻功了得左突右冲遁出包围。许是做的案子多了,便掉轻了戒备心理。刚开始郝成以为尚跟以前一样待风声过去便可,并未在意,只是他自己却不知做下如此泼天巨案,袁世凯认为此事乃登基噩兆,尤其是在戒备森严总统府内作案,震怒之下要求各处限期破案并缉拿归案,否则各处人员皆以同罪。
平津之地各处戒严,到处粘贴其缉捕画像榜文,军警也见天拉网般的搜查,郝成于北平各处藏来躲去,几次发现又几次逃脱。眼见着所藏之地越来越少,实在无法,看看也确实再无容身之地。遂化了妆准备趁夜坐火车潜逃,也是时运不振该着倒霉,躲闪间偏生遇上路查,概因太过匆忙,又兼当时下起冬雨,嘴唇上所粘胡须被雨打湿掉下一半,自己却并未发觉。
郝成行踪就此败露,遂翻墙逃跑,不想地形不熟,待翻过高墙才发现对面乃货运铁路线,前面更是无遮无拦。此时再想回头为时已晚,身后军警已然追近,见无法只得沿着墙边阴影发足狂奔,以期甩开后再翻墙另寻他路。不成想一众军警早得了命令,死活不限,顿时一阵乱枪打去,有道是神仙难躲一溜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任你武功再高也难躲过,这也是为何满清后中国武术渐渐凋零的原因所在。
却说郝成夜逃败露,身后乱枪打来,要紧关头郝成一个懒驴打滚向前猛扑就地翻出,虽躲过要害,但侧腰、左臂仍旧各中一发,直被冲的摔在侧旁草坑里。.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也是命不该绝,就在其心生绝望之时,于草坑间发现墙边尺许宽墙洞,遂即咬牙忍着痛运起缩骨功蹿出。其后随便起出些所藏金银,辗转逃亡保定。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再其枪伤复发时被河北张老拳师所救。老拳师也曾听过郝成威名,又兼家中只有一女并无男儿,更感于郝成侠义心肠,便将自身绝学‘半步崩拳’所授。老拳师是倾囊相授,郝成也是天资聪慧,拜师后每日勤练不缀,只两年便学得真传,更有青出于蓝之势。
这两年他也时时扫听外面消息,自觉着袁世凯死了已经两年有余,更何况也臭了两年,任他再大风浪也早该平息,便禀了师傅打算出去走走。都说看万卷书行万里路,练武也是与其相通的,否则闭门造车永远无法提高。老拳师同样也懂得其中道理,自是应予。这一走便是半年方回,半年来郝成以武会友,眼界越加开阔本身的能耐也是大有长进。只是这世事难料,郝成回来时确是大吃一惊,只见师傅家早已烧为白地,只于废墟之旁有草屋两间,待进去时,却见里面挂孝只剩师妹阿梅,正中桌案上放的正是恩师牌位,师傅却早已死了三月有余。郝成伏在牌位前放声痛哭。问及原因时却只被告知家中失火,家父不幸罹难。
郝成当时心中悲痛心如乱麻未及多想,待晚间守灵心静时,却越想越觉其中颇多古怪,只觉里面问题太多,其中必有缘故。有心问个明白,却因时间太晚,男女间亦有诸多不便,没奈何,遂按下心中焦躁,只待天亮便去。不成想,天亮后却发现阿梅已服毒自尽,身子也早凉的透了,只余手边书信一封。郝成拆开看罢,直气炸了胸肺,顿觉得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原来,自他出门两月后,张老拳师被早年间仇家发现行踪,那人也知以自身本事绝无胜出可能,便邀齐帮手打上家门。有道是一人难敌四拳,更何况七人同时出手,可叹一代名师却被活活打死。按理说,这江湖上的恩怨打打杀杀也很正常,只是这仇家尤嫌不够,不光打杀了拳师,更捉了阿梅轮流奸污,末了为毁尸灭迹,又一把火烧将其成白地。
但忙乱间误把阿梅昏迷当做生生奸死,匆匆放火便即遁走。也是天道至公,贼人走后不久阿梅醒转,当时便想以死殉节。后一想,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是必须有人报知师兄,也好有人能报得大仇,遂挣扎起来抢了衣服冲出火海。又于外间躲藏几日暗中偷偷观察,见贼人果不再来,便在废墟旁搭盖草屋两间专等师兄回来。却说郝成直气的咬碎了牙齿,埋葬师妹后,遂按照书信提供的线索,他一月间连杀二十七人,终报师仇。只是事后又因其他,被人拿住只等问斩。这里却又牵扯到另一桩故事,留待后文再行表述。
也算好人终归会有好报,陈调元听说此人,也感其重情重义,便贿赂了地方,使了偷梁换柱之法救他出来,郝成这才得以活命。倘若只是活命之恩,最多其后有难时也救他一命权当相抵。但陈调元不光救他出来,又帮他修葺恩师、师妹坟茔,再立祠堂使人看管。江湖中人看重情义,又兼郝成居无定所也是报恩,便跟随陈调元充作侍卫。多年间屡立战功,多次提拔却又坚辞不受,只是跟随左右,被陈调元依为心腹。
字效坤,幼年时家境贫寒,其父却嗜酒如命,尤其喜爱赌博,又常常不管妻儿死活,只会在外一味鬼混。看最新章节就上网【】老话说得好:‘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也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后来的所作所为倒也与他死去的老子相差无几,姑且当做遗传吧。几年后其父因嗜酒过度去世,生活上更是雪上加霜,只靠其母根本无法养活一家,见无法,又为孩子着想也只得改嫁同村贾某,好在后爹贾某对其也算不错,几乎视如己出,自此一家才算有些着落。为了生存,小小年纪便出门打些零工贴补家用,曾先后放过牛、跑过堂儿、挎了小篮卖花生,亦或做过小工、扛过包等等。因为童年和少年时期贫穷的生活,为此每每发誓他日必定要出人头地,这也养成了他的一副能说会道的好口舌。
可惜,光靠耍弄嘴皮却不能养活自己,眼见无法过活,一咬牙便与本省老乡搭伙闯了关东,时年一十九岁。不得不说运气极好,刚到东北便赶上俄国人修建横穿东北的东清铁路。当时急需要大量劳工,又因为他极为聪明,于筑路期间刻意学习俄语,只短短几个月便无师自通,达到和俄国人口头交流的水平,遂被提拔为工头,给予相对其他人较好的待遇。许是遗传,亦或幼儿时受其生父影响,在这期间却又养出了嗜赌的恶习,往往辛苦整月所赚工钱,只一天便能抖落干净。
后来日俄战争时期,自以为时运可趁,便以通晓俄语为本钱,加入俄军做了翻译,常为俄军搜刮粮食,侦查日军情报等等。只是未过多久,俄军便接连战败逐渐转为下风,此时俄军又拟定组建关东游击队,以期做长期战争准备。故而,看中了俄语翻译,让他担任该支队队长。又在俄**官精心指导下,系统的学习了整套军事知识。只可惜,随着俄军在战争中的战败投降,大量俄军被遣送回国,这也包括他们的长官,关东支队很快解散,但见机,他乘俄国人撤退混乱之时,与人合谋卷了支队回家路费十数万元随即开溜,又于半路打死同谋之人,遂独自吞了巨款跑路。只是未曾想到旧病复发,赌瘾发作,仅旬日便即输得精光。其后又去了西伯利亚采金,还是得益于俄语,很快便担任中国劳工的金矿工头,但他仍未改其恶习,虽然一度赚了不少钱财,但好景不长,有次居然将手下工人的工资全部输光,随即又重新开溜。由此亦可见其早已积习难返嗜赌成性。发迹后更是嗜赌成性,且终日与骨牌为伍。当地人管推牌九叫“吃狗肉”,故此,又有‘狗肉将军’之称。
这说起狗肉将军来还能引出一段趣闻,话说刚到济南时,有回去校场点阅,正骑马上来回巡察,不知从哪里忽蹿出野狗一条,对其坐骑狺狺狂吠。那马正因主人显贵自得间,猛然间被野狗吓住,直惊得‘嘶嘶’大啸人立起来,所幸骑术了得,紧勒了缰绳才没被扔下来。他的卫兵们一拥而上去打狗,只是这野狗倒也机灵,三拐两拐瞬间便跑入长草之处消失了。被这么一吓,汗透背襟,在知道卫兵并没把这条肇事的狗打死后,更是极为气愤,大怒道:“要你等这般废物连狗都不如。”下令将一众护卫挨个鞭挞。
回到府内仍然惊魂未定,越想越生气,又马上命令济南全城打狗。此令一出这下热闹了,全城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手持大棒的警察、士兵,他们挨家搜狗,见狗便打,一时间满城呜呜哀叫,狗尸遍地。如此数天后果见成效,狗踪全无。当时老百姓不知道为何如此打狗,都传说因其喜欢吃狗肉故而打杀了吃肉。其实从未真正吃过狗肉,而且曾说过狗肉太腥。但却由此事背了黑锅,被人称为‘狗肉将军’。不过在那段时间里,反倒是肥了打狗的众人,一个个都饱了口福。
李仁杰去请的先生是他曾听老头子茶余饭后讲过,又臭又硬。.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此人原名,字:余仁。本村人,自幼读书。也算命好,光绪三十年正逢老佛爷七旬万寿,加开了恩科。屡经乡、会、殿三试,文词朱玉却又过于犀利,由六降三中为九名进士。拜本省历城人张英麟(张振卿)为师。因师得济被点为章京,但也因师政见向左所不喜,又因此人好酒,每酒必醉,每醉胡言时政,常有疯话:......国将不国......牡鸡司晨......故被牵连问案——判斩监候。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就因为这张臭嘴每每口出乱言,故而引得祸事烧身,一众同窗也怕受其牵连,唯恐避之不及。又兼他平日里说话尖刻且行事乖张,是以,虽同朝为官者众多,却也无人愿为其说情。.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家中之人也曾上下打点哀求免却斩刑,皆因所犯得罪者甚众,尽皆无人相帮。
虽因政见相左,其师张英麟对他也讨厌的很,但又偏偏爱其才华。眼见着就要问斩,心中有所不忍,便借进呈撰写《资治通鉴》讲章之机进言,得恩师救助方才保住性命。却说这出狱后,便前去拜谢恩师活命之恩,但张英麟拒不相见,往返多次皆是如此,心下看的明白,想必已被开出师门。虽保住性命,但丢了官职因此再无收入,又兼入狱期间家人为期奔走,早已经家徒四壁,再者京城所居花费甚高,见无法,便收拾行李贱卖了房屋并家当准备返乡。这日刚出城郊,便有恩师家中之人追来。原来,张英麟特遣人为其送上程仪,供其路资、日常挑费只用,但却并无任何话语捎带。没奈何,望东叩拜以谢恩师。
既然得了张英麟所赠程仪回乡,这一路上便免去了许多行脚劳顿,又兼张英麟所赠颇丰,回乡后便起了屋宅专心读书,但怎奈五谷不识四体不勤,又因曾被牵连问案,因此无人敢聘,长此下去故而坐吃山空。直到人过中年,辛亥年后亡了朝廷,才被乡人请为先生,专为幼童开蒙,这才算有些着落。读书期间闲来无事之时,曾念过几个汤头决,也看过几本内经、百草篇权当解闷。也因此邻间有个病灾的,也常请他来帮忙看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般小病不敢说药到病除,但也不差。识文断字代写书信,开蒙幼童又能治些头痛脑热,所以被乡里尊称先生。;
李仁杰来到这个世上已经浑浑噩噩的整整二十年,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想想前生,无名小辈,土里刨食的一家人,如果不是家里卖粮又卖猪、把十几岁的亲妹妹抵出去给瘸老三当婆娘,大学恐怕在他世界里也只剩下嘴里的字眼。看最新章节就上网【】可就算打鸡窝里飞出去,这年头没个好爹,你又能怎么样?端起破菜盆去打一块钱的烂土豆,没完没了见天喝上几缸子的刷锅水就着馒头裹肚皮,边瞟瞟大眼睛的学生妹,借捡筷子的机会探下桌底的脑袋去偷窥人家大腿根里包裹的那层布,哪怕咱心灵美,也架不住兜比脸干净。
因此除了空谈理想外也就只剩下无奈,面对漫漫长夜他惆怅、他悲泣、他愤怒,好在还有藤兰姐。一盒火柴、一叠纸,叼上捡来的烟屁股捻出烟丝卷成了一口香,不是都说平生不看武藤兰阅尽a.片也枉然么。
唔——觉悟中的李仁杰终于吼出内心的火,他拼命的撸狠狠的撸,美了、爽了、起水泡、破了皮、流出血,最后瘫在床上沉沉昏睡。当四年之后走出学门之时,很显然他八寸多长的大家贼哪怕起了茧子也理所当然的白撸了。但对于吾等屁.民们来讲,毕业等同于失业,何况学历史的,鬼知道到底能干啥,残酷的社会给他上了第二课:拼爹的年代没过去。
仁杰仁杰,相差一字天壤之别,在尝尽世间百态后,李仁杰学会了低调了,学会像狗一样的夹起了尾巴。可问题四体不勤却又总做白日梦,究竟哪里才是出路啊。有句话说得好,当上帝关上一扇门,他必定会同时打开一扇窗,而转机就在他身边。
当偷腰包的女贼被当场抓现行的时候,当他经不住诱惑爬上了床,当他在仙人跳、打闷棍以及假警察的现场臭揍后,最终给卖到了地下小包间,而救命的却恰恰是他的大家贼。.36z.>最新最快更新天天狗链子、睡在窝棚角,没到半月间‘打桩机’便成了他在地下世界的新名称。
魔鬼在他的心里滋种下仇恨,并且随着日夜的煎熬迅速生根发芽,趁着老板娘偷吃腥,精疲力竭从身上爬下来喘息的机会,链接的铁链一把勒住脖子,在喷出的怒火中一脚踹在地上拼尽全身的力气,直把脑袋差点给揪下来。
放开加锁海阔天高,复仇让他产生异样的快感,心一横、牙一咬,一不做二不休溜进后厨偷菜刀,宰掉打瞌睡的小马仔,卷了现款远走高飞自此隐姓埋名。任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文文弱弱又整天忙忙碌碌的小职员居然会是连杀两命的杀人犯。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是狗终归改不了的。凭借他唯一的资本,更以超高的口.活、持久的耐力以及繁杂细腻的花活和技巧,居然征服了老板漂亮风骚的小秘书。多番**,两人相.奸成谋,酒里下药宰了老板卷钱跑——当然,地球很小的,出来混早晚都得还,最重要的是那个小表子同样卷了他的钱。但起码在枪毙前他再次做了回真男人,那还真是回眸一笑惊掉魂:“兄弟,一会儿手头利索点,回头哥哥请你喝酒”差点没把行刑的武警吓尿裤。
“现在播报本市新闻,今天上午流窜各省连环杀人案告破,案犯业已伏法......”
再看今世,他是要爹有爹要钱有钱,生逢乱世绝好的时代。民国好啊,多开放多自由,谁敢说民国不好?只要有钱想干啥去干啥,抽大烟、逛寨子、提笼架鸟耍流氓,没事调戏调戏小娘们,哪样违法谁吃饱撑的管闲事?惹急了深更半夜翻墙头,泼大粪、拍砖头,黑漆漆的,只要没人瞅见,去他奶奶的爱找谁找谁去。.36z.>最新最快更新
说起来投胎的李家在山东那也算一等一的大户了,而李仁杰的便宜老子——李卓英也暂且算个开明的绅士吧,起码早年间还曾留过法兰西,别管几年洋话得咋样,最少算见识见识金发碧眼的洋婆子,不过那时的大清与现在也差不多,别想叫人瞧得起,如非给钱上床的主。
可话又说回来,老爷子多贼啊,一趟法兰西好歹也算镀了金,回来立马先捐个候补道,其后又花钱补实缺。这有了功名做起生意那就简单多了,除了上下打点外,自己也赚了个盆满钵余,顺便娶了大中小外加小小四个婆娘轮番给他暖被窝,到闹革命前看出世道越来越乱,革命党越杀越多,干脆抱着老婆孩子回老窝临沂去享福。
这一年,李仁杰二十岁,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年龄可不算不小了,哪怕崽子没有满地跑,也该抱着老婆满炕头的摔大跤打妖精。要知道他那俩哥哥的崽子已经过腰高,唯独......
“你,你,你他娘的,没事少蹿梁寡妇,那个扫把星你不嫌脏,老子还晦气哩!”由此可见,他爹能不着急上火嘛。当然,如果不是除了抽大烟,吃喝嫖赌样样干,他老子李卓英肯定得满世界去找郎中给他号号脉。
老爷子也曾多方踅摸谁家的姑娘好、哪家的闺女俊,临沂县地盘大,虽谈不上山清水秀但怎么也算孔圣人的窝。能搭上眼的还真不少,并且多次找人去提亲,可不孝的玩意却偏要整出好多事端来,生编乱造非说人家是石女,找帮小痞子当街拦住,说什么要父老乡亲作活证,当场验验货,害得多少良家好悬上吊投了河,生生把老爷子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事事无绝对,李仁杰确实有其乖巧的一面,深受老爹的影响,他今世同样爱学习。不同于他老子当年的法兰西,他找洋鬼子学的是英语和德语。可说到底他还是为了钱,守着民国不搂钱还不成了傻瓜蛋?至于理想么,无非骑赫本、睡梦露,左搂美孚右搂福特,奔驰宝马天天换。
有道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话不光毛伟人会说,李卓英也明白这个理(说不定伟人盗人家的版也没准)。也是这一年,便宜老爹拉起民团,不为造反,咱也得自保吧。那老话说得明白:人怕出名猪怕壮,再说山东特产不就是响马么。手里没点货,指望县城头?指望早年间的那点关系?早晚不被人砸响窑也得被不开眼的黑吃黑。
先别管他真心为了保境还是为安自家的心,最少不能叫人白白抢了去吧。拉一票人马,人手一把大片刀,再置办上几十条快枪,没事溜达溜达就算成了。
或许上辈子给人卖,今世的李仁杰确实有个好爹,现在的确是有钱人了。在外人的眼里,他是提笼架鸟的恶少三;而在他的眼里武藤兰那就算个鸟,要找也得找波多野结衣。因此理所当然不用在撸管,更不用捡烟屁,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逛青楼下妓寨,嬉皮笑脸耍流氓。
就像其他的阔少那样锦衣玉食,走鸡斗狗样样齐全。但同时他也是有理想的,为此他展现出超强的语言天赋。转过年,也就是民国十四年,早过了晚婚晚育的李仁杰郑重的向老爹提出要求:走出国门,展望世界——留学美国的想法,他认为美国是自由的,美国是民主的,美国是芬芳的。
有人曾说过:“美国的月亮是圆的”对于这等粗鄙的论调,李仁杰不屑一顾,他认为:“美国人放的屁都带有美元的芳香!”
虽然结果不言而喻,但仍然挡不住他那颗向往自由的心,他仿佛已经闻到了美元的芳香,他曾对天发誓、他发狠、他郎、发嗲、发骚、发......最终只剩下发梦,抹下一行清泪,望天长叹:“可惜了美孚,可惜了福特,可惜了赫本,可惜了我的大计”
他需要可惜的太多了!失望之余仍不忘重新温习‘雅蠛蝶’,以期找机会溜出去,狠狠捞回几个来。不是有句话么:吃中国菜、穿法国衣裳、住日内瓦的房子、玩日本的娘们么。
无所事事的李仁杰窝在县城整天游手好闲,扒墙头瞄茅房,捅窗户看崩锅,再不就踹寡妇门、扒绝户坟,没事欺负欺负老实人——李三公子谁敢惹!
最疼的小儿子整天游手好闲,虽然也没啥大不了,但成天到晚惹是生非小恶不断,他老子李卓英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气在肺门,骂在嘴上,火往上顶下不去手。打,舍不得,打坏了还是自家的种,骂,有屁用。唉声叹气之余好在还有枕边人解忧,攒登着老爷再去舍把脸,找个婆娘好拴一拴。
李卓英左思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再细一估摸‘怕是老三受了自己的影响也想开洋荤?洋婆子洋婆子?哪去找呢?俄国大洋马或者小鼻子的罗圈腿?哪个好?’不知怎的又忽然想起法兰西时洋婆子浑身的妙处,那骚劲儿都透进骨头里去,软了多年的蔫黄瓜也有抬头之势,半夜三更嘿嘿的傻笑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话说这天李卓英叫来管家,吩咐领了小爷同去清算夏收麦,老爹的话李仁杰当然不能不听。网.36z.>就算老头有栽培之意,可问题是,他现在需要回忆的东西太多了,要去做的的事情也太多了。他真的很忙,早和人立好了赌约,而且还要忙着尝新货打双飞。
对于今世来讲,钱不钱的不是问题,输赢也没多大关系,重要的是这面子丢不起。但在老爹的威压之下,也只能学裤裆里的黑老二,蔫头怂脑的应承下来。但很快又找到新目标,为此李仁杰兴奋得彻夜无眠,巴不得赶紧去村上走上一遭。
能到外面撒撒野,对于长期圈在县城里的三少爷固然有些欣喜,但同时心底却又生出许多杂念来。实话实说,他所向往的并非郊游踏青,也非察看自家土地收成,而是所谓犄角旮旯般的龌蹉——那便是传说中的‘村姑’,诸如钻高粱地、猫瓜棚等等乡野偷情的烂事。
咋说呢?希望就像吹起的肥皂泡,现实与理想之间却又往往事与愿违,这里边村姑倒是见得几个,姑且不论长相俊俏与否,老远便窜来几股子经年不洗的陈年旧气,直熏的早已掩了鼻子。待走得近前,扛着耙子满面黢黑蓬头,破衣喽馊沾满草芥,不论高矮胖瘦先倒足了胃口。
好容易见着稍稍齐整些的,胸前两个瓷实颤悠悠,屁股也还翘的可以,却因长期干农活,光看伸出棒槌般的手指头,心底下便已敲了小鼓。待等一张嘴尚未搭几句,焦黄大牙又伴股子恶臭扑鼻,这般光景别说看着,便是扒光了撅屁股摆在那,能否硬的起来也未免或说。李仁杰自然窜到一边地头,如此尤物还是留给管家自个享受去吧。
既然见不着传说中可人清纯的村姑,便蹲在地头的树荫下,看着眼前田间那些精壮的农家汉们在日头下光着膀子泛着水光的精肉,伴着一声声的吆喝挥舞着锄筢上下翻飞。
时常有人调起嗓子:“哎呦——嘿!皇帝老儿开中门,张了榜文招俺做女婿,夜路黑黑趟过河,俺嫌道远路太长,禀了差官不想去......”嫌道远不去?李仁杰嘎嘎嘎的怪笑起来‘比老子前世还淫.荡’
正笑着,那边也调起高高的嗓门:“嘿呦嘿,八月十五庙门开,各种的吊儿哈来赶集,驴的吊儿黑马的**儿白,张老四的吊儿像炮台!”
田间顿时笑声大作,自有之间老娘们大骂一片“曰你家的祖宗哩!”
被骂的反而答应句:“哎,祖宗这哩,这哩”然后猛咳一声,待边上老娘们回头时,扯开裤子放出黑骚骚的家伙,就着地头撒上一大泡泛沫的焦黄尿。.36z.>最新最快更新这下骂的更起劲,而被骂的不急也不着恼,反跟着一众汉子们更欢实的嘻嘻哈哈,好像被老娘们越骂越高兴。
‘他娘的老子没来错’李仁杰笑岔了气已经跪在泥地里,心里只剩下两个字“浪费”,多好的劳力多好的兵苗。
此时的李管家眯缝着小眼拈着嘴边的鼠蹊胡子,那眼正自村姑的胸脯上瞄来瞥去,唤来村中幺妹去找村长过来答话,谁说村里的女人会害羞?被人瞧着胸前两块大坨肉,故作手撩头发却挺直了腰杆,放下之时又借机从上擦过,惹得一颤颤的抖动,两个大点子撑起的破布褂愈发的明显起来,也是穷得狠了,正巴不得有钱的人家纳了自己去,管他做小做外宅,起码衣食无忧有着落。
李管家搭着话把正瞧的兴紧,盯着抖动心底开始有些发痒,暗自估摸‘这娘儿们卖骚哩,就瞧这大粒子炕头之上想必也是浪货,那肥腚赛如磨盘也忒大了些,只瞧着就够坐实,八成会是个好生养的主儿’不觉间下面裤裆就有些发紧,正琢磨着怎生勾过来,还得先过了家里婆娘那关口,猛然间忽觉背心发凉,顺眼瞟去,只见自家小爷两眼直愣望来。再看的清楚些,那嘴角发亮正有口水。
‘莫不是也看上这骚娘们?如此这般,不如给他牵了线去,若事成倒了万不会少不了好处吧’管家自觉长年揣摩主子心思功夫了得,忙上前哈腰试探:“小爷,那娘们咋样?”
看小主子虽不接话茬但也不置可否,顺手一记马屁拍过来:“还是小爷眼光了得,过年才二八”正说话间,那村姑见管家跑去树荫不再搭理,以为也是白食儿偷眼的主,撇撇嘴扛了锄头掉头,走时故意扭得肥腚好像转圈,刚几步又回头瞅瞅却见人家理也不理,直气得闷头快走,更晃得屁股左右间摇摆好悬砸到脚后跟。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李仁杰摩搓着着没毛的下巴疑惑的瞅着管家,这下子管家更以为得计,又想起三爷偷扒茅房偷看老娘们撒尿的烂事来,心里自觉有了八分把握:“您瞧那屁股!够大忒圆吧,肥得直颤悠,一瞅就是好生养的主。”
“真他娘大呦!”经老管家一提,这货也盯着村姑屁股猛看,就见颤颤颠颠直晃得眼发晕,嘴里更是‘啧啧’大赞跟着摇摇摆摆间嘟嘟囔囔:“左右左右......”
“过年才二八”管家更加得意,忙见缝插针捋毛拉皮条:“您还没瞧见刚才那俩大粒子隔了衣裳可真看的分明!这要好生将养几年生娃娃不发愁。”紧接着又坏笑起来:“不瞒小爷您说,也就是咱老了,岁数大了家伙不灵了,这要是早上几年咱也求求老爷保媒纳了她。”
没反应过来的李仁杰也跟着奸笑起来:“才十五?不小不小,他娘的能淹死人!好大的屁股忒圆够劲儿!”想也没想随口就说:“想纳就纳了呗......嗯?”刚出口,突然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劲,搔搔脑袋才回过些味儿来,斜了眼皱眉问:“不对啊李伯,你啥意思?”
“不整回去做外宅?”听小爷这么问,管家有点发蒙了:“刚看小爷......”
“看个屁啊,就那烂货?我呸!”李仁杰指着走远的村姑啐口痰:“倒贴给爷都懒得要!”接着朝地头上努努嘴:“我看的是那几个汉子,你瞅瞅那身板,随他怎个折腾都中,全他娘的精条好肉。”
‘折腾?好肉?坏喽坏喽!这活祖宗玩出了圈,啥时候又好开这口喽?八成打算养兔子玩!作孽!作孽!’岂止好心给当成驴肝肺,尤其这话里的意思,直吓得管家口干舌燥,感觉心口拔凉拔凉:“小爷,还是女人的好——女人好啊,哎!咋说呢,俗话说:腚大腰粗,地肥水美......”
不待管家再多劝,李仁杰有些不耐烦了:“俗个屁,净他奶奶的废话,等下叫那几个过来,呶——那个,这边那个,头里那俩,都给老子叫过来。”
“爷啊爷!您是俺祖宗,千万使不得......”这出来一趟竟惹出祸来,管家是心中念佛口打唉声,要被老爷知道还得了,万一以为自家使坏,勾引小爷养兔子玩,铁定给扒下几层皮。
“使娘蛋啊!再废话一脚踹死你个老东西!”李仁杰懒得再搭理他,摸出水葫芦蹿回树荫继续欣赏他的兵苗去。
满脸便秘的管家差点被噎死,满地头的乱转,正琢磨着回去怎么跟老爷吹小风,先把自己摘清楚,恰巧这时村长起西头一路小跑颠儿了过来,打老远便连跑带叫的好像见了他亲爹:“李爷李爷,今个大早见着喜鹊枝头叫,就估摸有喜事,没成想却是您来了,贵客!稀客!”
别看管家在家里做下人,更被小爷当孙子,但想当年跟随老爷李卓英走南闯北,那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主,啥狗鸡蛋毛没见过?不说别的,五品的官儿想过府见老爷也得先过他那关,敢少了门包,立马使人叉出去。就算如今民国,老爷不当官了,可在临沂这一亩三分地照样有一号。外人瞧见打照面,多少都要先拱拱手,再道一声‘爷’、‘李爷’什么的。
说话功夫村长已经跑到跟前,先点头哈腰:“给李爷问安,李爷吉祥,家里老爷可好、太太们好、三位小爷好”拿下耳朵上别的烟卷,敬上管家右手两指间,顺手摸出火柴划着作势前递:“爷,今儿,咋得了许多空闲?”
“闲个屁,咱家的小爷”管家冲小爷微一猫腰,仰脸瞅着村长,大拇指撇向李仁杰:“别他娘见天嘴把式,抹蜜舔屎。看见没,这位才是咱家的真爷爷,李三爷!”
“哎呦——原来三爷您来啦!”村长一惊一乍,脚跟底下好像踩了弹簧:“这咋说的,眼瞅着今儿个喜鹊叫的欢实,果然见着贵人”
“又他娘这套说辞,换点别的行不行?老子耳朵快起茧子了”李仁杰撇撇嘴,他可不买账,这路货色见多了。
“咱不是见着贵人心里欢喜嘛,别瞅俺嘴上笨呐,可俺说的实诚话,敢半句假话叫老天收了去!”被人噎几句,村长却显得越发的诚恳起来。
村长本姓刘,单名一个‘德’,当年拉纤、烧窑下煤坑,走帮、倒烟犯私盐,很是走过些地方,也算多少见过点世面。这走多了、听多了、见多了,眼界也就跟着开阔些。因此相比村里人,逢人说人话遇鬼唠鬼嗑,嘴皮子自然顺溜些,说句大白话,其实就是二皮脸。
刘德刘德,嘴里留德,岂止厚脸皮还颇有些眼力劲:“您两位都是俺们的爷,请都请不来,俺实诚人您还不晓得?俺可是真心实意,莫敢乱了章法,被村上老少爷们晓了去,要戳脊梁骨捎上祖宗的。”
“三爷、李爷,两位爷爷今儿个务必赏点脸,晌午俺叫狗子他娘炒鸡仔,咱再杀只鸡,管他好歹先整两盅。”嘴上说着,不忘手里跟着见缝插针的忙活,重新划着火柴给管家点上烟。
“得了吧,咱别整那虚的,吃你一鸡,你家婆娘不痛的上吊?”管家丝毫不给脸,很显然,他同样对这套说词熟的不能再熟。
被人左右两回扇脸,村长却不以为意,接茬陪着干嘿嘿:“哪能、哪能呐,两位爷能来吃,那是给咱长脸不是,求都求不来的......”
管家摆摆手立刻打断:“算了吧,有这心就行了,整年到头你也不易,还是留着给你家婆娘娃娃,扯块花布换些油盐来的实在。”
没想到这管家倒也知道人情世故,懂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道,可李仁杰在旁冷眼瞧着,心底下暗自嘀咕‘跟老子面前玩花活装清高?’
实际上也确实如李仁杰想的差不多,别看管家狗腿子劲十足,心底却亮堂的很,但凡亏本的买卖铁定不做的‘现在吃你一鸡,总不能替你给小爷陪好话?’可话又说回来,村长刘德还真得感谢他,为啥?一个字‘穷’呗。那鸡、那鸡子都是一年到头用来换零碎贴补之用。
虽然按理说靠山吃山,现在靠近水边的,吃不上鸡,摸几条鱼总不算过分吧,何况河里鱼多肥的又银光锃亮。可问题就在这,河里的鱼谁敢吃?别说吃了,就算村里的顽童没事钓起来玩,也得被家中长辈一顿臭揍打得半死。
眼下这世道太乱了,饿死的、病死的,被土匪屠村、撕票扔河里的不计其数,再加上长年开仗火打死的,从临县上游长年漂下来的水佬喝足了水,肚子泡的肿胀溜圆,就跟过年杀猪时吹气差不多。离得近些都能听到沉闷的‘砰砰’声,那是死的时候长了,正爆开泡发的肚子。这河里鱼虾王八们长年累月的开荤能不肥?因此别看这河里鱼多,可愣没一人敢碰。
“咱爷们甭说没用的,昨个得了府上老爷的吩咐,叫带小爷过来瞧瞧,顺遍清算清算收成。”管家的言外之意可是说得相当明白,旁边那位爷只是过来瞧瞧,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你家李爷爷,别他娘不开眼。
刘德不傻,当然听懂话外音,眼前的李爷在要好处、抽头呐,今年开春暖晚,误了地里不少时日,其后周遭各县又少雨遭了旱灾。虽然靠着人挑肩扛勉强度过去,可这看天吃饭的玩意也同样欠收得太厉害。
前些日子趁去县里的功夫说过一嘴,原想等过来清算时讨个商量余地,他李爷手指缝稍稍漏漏就能够些嚼果的,想想办法少交些,也好叫大伙囫囵个肚圆,娃们吃上两顿馍馍白米,不至于白忙一年。实在不行拖延些时日,等猫冬大伙再凑凑,轮几张皮子送过去,多少也能顶点钱粮账。
管家和村长有一搭无一搭,李仁杰算是看出来了,这俩老货肚里耍花枪在拿人当傻瓜,否则他可就真妄活一世。不过现在没必要戳破这里面的猫腻,也懒得搭理看似随意走动,实则对他躲开些的二人,接茬装糊涂干等着老东西们往下演,蹲在地上数蚂蚁、画圈诅咒该死的老爹:爷每秒几十万上下啊,几十万。
快晌午时,管家和村长商量(合谋)后去核对清算,李三爷被极力挽留在村上用饭,村长逼着自家婆娘咬着后槽牙找近邻凑了几只鸡子,一勺勺猪油,又去屋后扒拉些青菜,批帮挖心检出菜心,整出碗鸡仔炒青菜。
端盘子上桌时,婆娘笑比哭还难看,再配上那一脸的沟槽褶子,三分好似人七分真像鬼。李仁杰直接抄过破沿碗,从褡裢袋里摸出干粮一顿海塞。想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光走路就将近俩时辰,再加上蹲地上数蚂蚁画圈,早饿得够呛,管他小崽子站旁边正眼巴巴的瞅着流口水。他吃饱抹嘴走,前脚没出屋,小崽子已经捧起碗来舔油花,直舔得吧吱带响。
饭后消食讨过瓢舀了水,拔根井边狗尾巴权当剔牙漱口,闲得无聊搬把凳子吹吹灰,坐树荫下打着瞌睡,耳朵里的树蝉‘兹拉兹拉’吵得心烦。好容易刚刚迷糊,就传来一顿嘈杂。
“草你娘的!”被搅了瞌睡的李仁杰破口骂出:“哪个不开眼的搅了爷们好梦?”撩起眼皮瞥瞥,却见村长臊眉耷眼颠颠的跟在管家屁股后,身后跟了不少人,待走得近些看得清楚‘操他娘,有点子狗腿子功夫,看来还有点用,暂时先留着吧’果然是上午地头上他要的人。
众人围拢过来,虽都着了短褂,但看臂膀和扯开的怀,见裸露着精状的肌肉,只瞧瞧就知道有把子力气。李仁杰眼仁开始发亮:这不就是现成兵苗吗。.36z.>最新最快更新
旁边管家喘着粗气扯开衣襟‘呼打呼打’扇起风,脑门上的汗珠跟着吧嗒吧嗒的落下来,跑了好远的路,嘴里又干又燥嗓子眼里冒了火。他现在真开不得口,只想找个墩子坐下歇歇腿脚。眼瞅着小爷脚边的凳子也没那胆去拿。有心坐地上却舍不得这身才下过水的衣裳。
“叫三爷”村长讨好的脸像极了哈巴狗,半撅的屁股就差长尾巴,如果扔块骨棒子的话兴许能立马巴巴的给叼回来。
“小爷”众人稀稀拉拉的或站或蹲,嘴上迎合着。
‘唔——还可以用来看场子’李仁杰想起了港台片,眉眼眯起来龇牙对笑,咱是大户是绅士,得保持起码的礼貌不是,要微笑要风度“嗯——嗯”前世听过领导讲话,不都先这么来上几嗓子么:“听说,今年开春耽误了苗种,欠了收成有这事是不?”
刚开口旁边有人心里咯噔一下,管家连忙插话:“小爷,是这么回事......”
“啊?李老伯啊,您先等等成不,大热天一脑门子汗”李仁杰越发温柔起来:“我爹老糊涂,这么大年纪还叫您老到处跑,也该养养了,您说是不?那个谁?刘村长吧,受些累快扶李老伯歇歇脚”此话一出管家立马绿了脸。
李仁杰又问:“村长说开春旱了,耽误了苗种,夏粮欠收有这事不?”一张嘴就先把刘德扯进来,顺边溜角的敲钉子,用话先行拿住。
后生们你瞅我,我瞅你的墨迹半天,却不知如何回话。刚才李爷跟刘叔商量蛮好的,怎的到了跟前看情形满不对路数,生怕开口便回错了话,平白惹出事来。
‘王八操的拿爷当傻.逼,叫你瞧瞧爷爷手段’李仁杰打定主意心中冷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索性捡根树枝继续地上画圈。他是不急,急的是管家、是他娘的村长。欠收关他毛事?这年头要没了饿死人才叫不正常,没死人‘949大典’又咋蹦出来?
半响,见李爷和刘叔不出头,有人咂摸出道道来,便大着胆子憋出个屁,试探着蹦出句:“三爷,欠收了”屁也好话也罢,既然有了挑头的,在场人开始七嘴八舌往外倒苦水,嚼了半天的车轱辘,总结起来无非就他娘的一句话:收成不好交不起。
‘交不起才好,交得起老子跟你姓!’酝酿了半天的李仁杰终于跳了起来:“天旱?”先含情脉脉的目光扫上几眼,好像黄鼠狼对着小鸡仔,然后用他自认为最温柔且极富磁性的尖嗓叫起来:“关老子吊毛事!才刚合起伙来还想诓老子,老子今天亲自查!”
三爷的话好似滚油锅里泼了冷水,直吓得管家好悬没趴下,场面顿时嗡嗡起来,有人喊出:“俺们没想,才刚李爷......”这话刚起头便有见机快的立马踩他脚封了口,但其他众人却乱糟糟的嚷嚷:“三爷哟,俺们实在交不起啊”
“交不起行啊,老子不逼债,不想交的可以不用交”这话就连傻子都能听好坏来,果然就听话锋猛转指着他们厉声吼道:“地是老子的,敢不交租子收回地、赶出村,随便你他娘往哪滚!”这下子算是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惶惶不安的看着眼前的李三爷,谁敢再乱嚼舌头乱嚷嚷。
搬出去?实话实说,谁愿意离开这!看看周边比比吧,信不信你前脚搬过去,天擦黑破门就得叫人拍散喽,起码三天内你家婆娘、闺女下不得炕。从老爷到团丁挨个进去先操一回,长得稍稍齐整点的更被直接带走,短的十天半拉月,长的一年半载,被玩腻了才给放回来。
别说临沂县佃户们被当做老爷们私家产,初夜破瓜、新来上床的规矩别管走到哪,包括山东、河南数省概莫能免。相比起来,李家那都算大善人家,起码从没这些烂规矩,而且地租少一成,守着河边就算再旱起码还能浇浇地,不至于颗粒无收总能有口嚼果的,如果赶上府里过大寿,多少还能再免掉点。
看着一帮傻眼的杂碎们给吓得唧唧索索六神无主,李仁杰肚里乐开了花,就像见着大把的钞票在向他招手。.36z.>最新最快更新他知道现在别管说什么,只要说出条活路,一个个必定会争先恐后的跳进来,但现在还得吓唬几句再说:“老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们这帮贱骨头,我李家对你们从来不算薄,竟敢合起伙来懵老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立规矩!”
“你娘的,有难处不会说?长嘴干嘛使的?吃饭喝水光剩下舔你娘们裤裆么?成天尽想歪门邪道!”打一巴掌揉一揉那得分谁对谁,就这帮穷棒子?没人敢申辩也没人敢吱声,李仁杰极为满意的在人前晃来晃去,撇撇嘴:“瞧瞧穷吊样,老实告诉你们,欠收的事老子早知道,老子今天来就是给你们拿出个章程来,想法子给找条活路,不让你们这帮王八操的饿死!”
虽然连卷带骂,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不次于久逢的甘露,激动之余又开始吵吵起来,但惯性使然不敢多问小东家,一个个都瞅着刘德。村长到底见过些世面也确实有其机敏一面,最先反应过来:“先听三爷说道说道,后晌大伙再合计合计”
“对,听三爷的,后晌再合计合计”有了村长的提醒,村民们有些脑子的也跟着吆喝起来。此时的院外同样围满了村民,墙头上骑着手欠的小崽子,没事往下扒拉着土嘎达。
“都给老子闭嘴,少他娘废话,惹急老子今晚就挨个踹门子!”李仁杰极其粗暴的打断话茬,表露出话里**裸的威胁——让团丁们来睡他们的婆娘。凶相毕露的脸,以至于把土墙上的小崽子吓得差点栽下去。
“别说我李家不仁义,老子现在划出道道来,一,下窑背煤,早晚两顿饭,月钱一块二”看着瞪大眼珠的村民们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李仁杰冷冷一哼,抹抹并没长出几根须须的嘴唇边:“觉着爷家的钱好拿是吧?比外面背窑多四角啊,四角!够他娘高吧?”
“二,进民团,管三顿,月饷二块——现银洋!”牙缝里一字一顿故意拖长的声调,直刺激得村民们再也忍不住,有如炸锅般的纷纷叫嚷起来。
现银洋,绝不是飘来飘去的纸票子或者某些督军督办们私筑的‘生铜仔’。此时别说刘德,就连老管家也同样给高额的月饷惊得目瞪口呆,直觉的嗓子眼痒的冒出了青烟。要知道这时的两块银洋那可绝对的不低了,哪怕放在二十五年后的解放前夕,六块就能养活五口之家,何况还未算上一日三顿饭。龇牙咧嘴的李仁杰犹嫌不够刺激,还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又冷不丁的扔出句:“一年两季,两身衣裳!”
“三爷,俺有力气”......“三爷俺去,俺去!”好家伙,这下子算彻底炸了营,村民们相互推挤着一窝蜂的往前钻都想前站头,就好像站近点能看清自己便能被挑上。
“爷爷呦——不能呀!”现银洋,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呦!反应过来的老管家是真急了眼,火烧屁股般的跳起来,虽然他时常偷点小便宜,可在府上几十年伺候下来哪能没有感情。
“三爷祖宗,活祖宗!你是俺祖宗成不!”老管家急得俩手拍着屁股跳起了脚,拽住小主子说话都走了样:“老爷回去非扒皮不可......”
“去你娘的狗奴才!”没有丝毫敬老之心的李仁杰一个窝心脚把管家踹出老远摔个大屁蹲,指鼻子便骂:“草你娘的老东西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抽死你!”可也正因为这一脚把与其说乱糟糟,不如用群情激奋形容更准确的场面给生生镇了下来,让这些贱骨头们重新想起谁才是真正的爷。
“都给老子支好耳朵听仔细,今天咱把丑话说在前,一旦进民团这辈子都算民团的人,死也是民团的鬼!爷今天把话撩这,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也就配拿粪叉捅捅鸡屁眼子,爷会找人操练,草你娘的!都给老子听好喽,是你娘的狠狠地操,操.爽、操美!”
李仁杰满嘴喷沫,扫视着眼前被吓得唧唧索索的穷鬼们,扯着嗓子继续嚎,可见鬼的是他那略带沙哑嗓音,却又像踩了鸡脖子般的尖细刺耳,直震得村民们耳朵嗡嗡响,说不出的难受劲:“操合格的留下,每月五块银洋,是你娘蛋的五块啊!你们都得给老子记住了,今后老子说啥就是啥,叫你吃.屎也得吃!”
老话说钱难挣屎难吃,可这年头如果真把白花花的现洋扔地上,别说狗.屎,管他人屎、牛屎、猪屎照样有人排着队的舔。何况二块的新丁钱,五块银洋的月饷,说句并不夸大的话,就算以如今奉天城内的张作霖张大帅的兵,也从没有过这么高!更何况这些土里刨食、看天吃饭的营生,就算把腰带扎脖颈,没个两三年休想攒出来。
拿钱开路当然一切顺当,可想村民们怎可能不动心,又如何的涌动和雀跃,此时的村里已经完全开了锅,为了抢名额,你拉我扯,你推我挣,再加上大人叫、孩子哭、老娘儿们跟着瞎惹惹,好一派‘繁荣’景象。一村八成的青壮都摁了手印押了花,剩下几个要不是被自家拽着、婆娘抱着的,恐怕也早跟着把自个卖了。
打道回府时,老管家一路垂头丧气,等着回去遭雷劈,李仁杰则骑在借来的驴屁股上,一路上摇摇晃晃,虽说驴够臭熏得蹿脑门,并且颠磨得蛋仔疼,但也好过再走回俩腿筛糠吧。静下心来想一想,今天临时起意可又该怎么过老爹那道关......暗暗叹口气,自己还是太冲动,不过么,是时候把那事扔出来了。
“逆子啊!逆子!咋生了你个败家玩意儿!直要了老命才肯罢休!”府内老头子俩眼泪汪汪,手举的烟杆始终无法落下,堂下跪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36z.>最新最快更新哆嗦半晌重重拍在桌上又赶紧慌忙拾起来,眼见上好的白玉烟嘴被拍裂,直痛的咬牙跺脚:“老天爷呀,我不想活啦!列祖列宗,我做的什么孽......”
此时的堂内只剩下站立一旁的哥俩,几个婆姨早叫老头子轰走了,李仁杰的生母更被连骂带撵的跑后屋哭去了。李卓英俩手拍着大腿声嘶竭力的惨嚎,他是连骂带哭,越骂越气、越气越骂,抄起茶碗就要劈头盖脸的砸下去,可高高的举起又哆哆嗦嗦的放下,浇得得身上**。
里面骂的热闹,府中的下人远远的拔脖抻筋探头探脑的把热闹,更有些不长眼的长嘴妈子,爱嚼舌头的婆子、抗活的长工,一个个都竖了耳朵听门风,或者扎堆凑头的议论、讲诉鬼知道从哪里听到关于里间主人的各种小道消息。听着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装做恍然大悟,说的也同样眉飞色舞,借以显摆自己有多大的能水和道行。.36z.>最新最快更新一时间,偌大的院子里倒也颇为热闹。
老头子跳脚大骂半天也确实累得够呛,手扶着桌案气喘如狗,一脸肥肉抖动不止。接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早年间怎样怎样的不易,又遭过怎样怎样的罪......偌大家业早晚败光,愧对列祖列宗云云,把原先哥仨早听腻歪的玩意又像念咒般的重新导了回肠子。
或者跪的时间真长了点,李仁杰估摸老爹气消了点,随随便便的歪坐在地上,搭着眼皮既不认错也不顶,可肚子里却早就转开了筋:有种宰了老子,扔锅里炖汤吃——割肉喂爹,还真是个孝顺种。
又等了好一会儿,老头停下嘴这回是真累了,大哥李天成过去给老头捋捋后背开解:“我说老爹啊,骂也骂了差不多消消气,咋说也是您老的种,总不能真赶出家门吧?”
看看老爹重新瞪起的眼珠子,赶紧改口往回兜:“这小子是混蛋,可再咋的还是自己家里人,估摸也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吧,您说是这理?”劝归劝,但他的心里也同样骂开了锅‘真他娘混蛋玩意,总给老子找事干,见天劲干擦屁股活’
“就是嘛老爹,您老也别气啦,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他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36z.>最新最快更新这回还不错,起码没去吃喝嫖赌抽大烟......”二哥李天逸这话劝的可真有水准啊。
果然,刚张嘴就被一声“放屁!”给骂了回去。包括老大李天成也狠狠剜过一眼:“天逸!少说两句你想气死老爹吗!”又干紧给老头捋背顺气:“您老气别坏了身子骨,老二也是恨铁不成钢,别管啥事咱爷四个先合计合计,万一三弟没错呢?”
好一个万一啊,可想而知,李仁杰在大家心目中到底什么德行。可话又说回来,虽然老头确实抠得要命,哥俩也烦得够呛,背后更没少嘀咕“老财迷”但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爹不是。
问题是这个倒灶的三弟不学好光学坏,岂止把老头子当年道上的玩意学个十足十,还成天到晚光知道吃喝玩乐。他俩也不是没苦口婆心的劝过“老爹都金盆洗了手,咱做小辈的瞎折腾啥呀”可说了白说,屁用没有,老头子还偏偏就宠着他呢,想想也就难怪哥俩不拿正眼瞧他。
说到底,要怪就怪他奶奶的‘吴半仙’,当年不好好待在狗窝里算命,没事干穷溜达,正赶上倒霉玩意刚刚爬出娘胎,非说什么满天红光......
“是啊万一,万里还有一呐!”李天逸嘿嘿冷笑几声,天知道这个倒霉的二哥抽啥风。
“二哥闭嘴吧你,老爹该骂的也骂够了,赶紧有正事,把那帮不开眼的瞎王八撵远点,没完没了把热闹,他娘的早晚剁碎了包包子!”李仁杰虎着脸往门外呶呶嘴,实际上刚才真想跳起来抽他二哥一顿‘有这么劝人的吗?还嫌火不大?接茬拱火咋的?’
“少摆张臭脸给谁看,哎!”二哥李天逸还想囊桑几句,想想都是自家兄弟:“得了,咱给你轰去。”叹口气转身走到堂外吆喝:“哪个堂前屋后的乱把热闹,吃饱撑的嚼舌头,小心家法伺候!”说着又到外面溜达几圈,把人远远的撵出前院才一步三摇转回来。
回来时果然见老爹消了气,而他那个倒灶兄弟也早从地上爬起来,此时正蜷在椅子里没个正行,看来真没辙了‘随他去吧!’心里再次哀叹声,连眼皮都懒得再抬:“外头没人,有话说”也就碍着老爹的面子没把后面那句‘有屁放’带出来。
“没看出二哥还文化人啊,了不起!”李仁杰撇撇嘴,立刻在挨骂之前把货扔出来:“老实说,这回真有事,知道梁寡妇不?”
“混账!提她......嗯?”李卓英刚要拍桌子,猛然想起前阵子县里沸沸扬扬的那档龌蹉事:“你想说那个东洋小日本?”
李仁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当时某个东游西逛的东洋小日本,居然在睡过梁寡妇后玩消失。眼见大半月的茶资饭费外加天天晚上劈腿的辛苦钱飞上了天。气得梁寡妇拍着屁股蹦起多高来,四寸长的舌头卷翻了天,隔几条街都听得真真的“老娘曰你家祖宗呦!穿尿布丧天良,什么东西!生闺女没屁眼,生儿子没**......打今儿个起,老娘就算饿死也不招你小鼻子(小日本)!”
梁寡妇破口大骂,发誓今后再不做东洋人的生意,可话又说回来,这种连暗门钱也卷的烂事确实缺德带冒烟,无怪会短短时间就传遍这个沂州(临沂)城。但没人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位李三爷,同样把脑袋挤在人堆,瞧上几眼便惦着兜里的钱奔了窑子。
李仁杰侧过脸问:“小日本没了消息前,还记得有晚我半夜溜门,直到鸡叫两遍才回来,你拿白眼乱翻叫我死远点,有这事不?”
“那天我回家浑身是泥,当时被二哥瞅见骂几句”李仁杰瞥他两眼,见二哥没敢吭声显然已经默认此事,也就没把后面骂的东西抖出来:“估摸老爹、大哥二哥都琢磨在咱和小日本有啥瓜葛了吧?”他这话没说错,在场的几人哪还不明白,八成八,不对,应该说肯定与这货有关系。.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要不说哥仨中还是老大脑子最快,尤其联想到三弟的为人,结果已经估计出来,冷冷的问:“你把他咋的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这里面却包含着:杀人的原因、怎么做的、扫尾、有无同伙等等极多的东西。
老头子也同样支起了耳朵,对于他们来讲,这乱世中死个把人到没什么,但重要的是情况不同,宰掉的是日本人!
“大哥没猜错,确实是老子把他做的,听完再问。”李仁杰摆摆手阻止发问,接续说:“那晚上闲得无聊,谁成想‘嘿嘿’正好溜到她寡妇梁的窗根下!他奶奶的光听里面‘心肝肺’的嗷嗷乱叫......”
“三弟!你有点正行,行不行!”李天成一抖手直嘬牙花子,他不得不插嘴,谁都知道要没人打断,光这点烂事就能讲半天。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李仁杰可真属滚刀肉的,对老大的话鸟都不带鸟,接茬连说带比划:“你是没瞅见那动静‘渍渍渍’的比耗子还能叫......”
“放肆!”连老头子都听不下去了,眼瞅着脸色赤红赤红:“尽捡着没用的说,再废话请家法!”这回李卓英是动了真怒,否则轻易不会提家法。
“咱不是实话实说嘛,说书的还得从头讲,没头没尾的算什么”虽然李仁杰的嘴里嘟嘟囔囔,脸上也依旧满不在乎的痞子相,但这回确实老实多了。
“咱承认扒窗根子看崩锅,可谁叫骚娘们叫得贼厉害,打街角都听得真真的。那天屋里没灭灯,正看见小日本跪在底下舔盘子”可马上却龇牙坏笑起来:“咱爷们敢作敢当,哪向别人,嗯?”实则在暗指老大怕婆娘,养个外宅不敢说。
“然后呢,估摸八成等他出来敲闷棍?”话都说到这份上,结果想都不用想,李天逸脱口而出:“实话说吧,掏了多少钱?”就连杀人的原因都猜得透透的。
“听我的听你的,你显摆你说得了”被人劫了胡,李仁杰当然不满意:“小日本看着精悍,也确实够能折腾的,怎么着估摸也得有个把时辰吧,可出来时这脚底下看着就像踩棉花。他娘的,鬼知道狗.日的为啥不过夜,好巧不巧正赶上那几天爷们兜儿里干净,嘿嘿,打拐角一棍撂干趴下!”
“本来以为做票买卖能捞一把,谁知道除了十几块鹰洋老头票狗屁啥没有,你说气人不气人!”李仁杰抽抽鼻子,提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可同时脸上却又显出得意来:“不过好在也没白干,老子打他暗兜里扯出块洋布来,你猜上面画的啥玩意?”
“什么东西?”俩哥哥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来
“停!”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老头子警醒,听着不对味立刻叫住。一努嘴,李天逸悄悄走到到堂门口,顺着门缝瞧瞧,扭过脸点点头:“小声点”提醒完也不回来,就守在大门边。
李仁杰肚子里先暗暗赞一声‘李家不被杂碎们当肥羊,果然有门道’,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讲述:“当时没细看,把王八操的绑了石头栽荷花,借亮地看出画的是地图,上面曲曲弯弯好些东西,大到县府、山川河流,小到水井无一不清,地名、村镇、道路应有尽有”说着李仁杰再次压低声音:“此外还标有煤、铁、铜各处矿标,其中一地竟带‘金’字!”
“嘶——!”“哪里!”这消息来得够突然,直惊得天成、天逸倒吸凉气。
“就在咱济宁道的平邑镇!”
哥俩忙着问东问西,但唯有老头子仍然处变不惊,李卓英皱起眉盘算良久,半晌撩起眼皮紧盯着小儿子:“仔细想想,尾巴扫的干净吗?”
“瞧这话说的,能不干净嘛,您老算算都多长时间啦?否则咱李家早叫人削了脑壳挂城头”李仁杰翻个白眼撇撇嘴,虽然对老爹的白痴问题很不满,却极佩服这份沉稳劲。
想想也是,如果换成普通人就如他俩哥哥,必然会把注意力盯在地图上,可老爹却独独抛下旁人最为注重的东西绝口不提,先问如何处理的。就事论事,光这点未谋胜先谋败就提醒了李仁杰:今后遇事多与老爹商量,千万别拿自己当根葱。
不是他他李卓英太小心,实在是得到的教训太多了。想当年黑白两道打滚、官商勾结大发其财,别看表面风光,实则凶险异常。一个个表面上称兄道弟,实则暗地里下黑手,末了落井下石置之死地,最后夺其家产,甚至用每每刀头舔血形容都不为过。因此也就习惯于遇事必先考虑清楚,未谋胜先谋败,否则一个不好就此翻船,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放宽心,老子自己背过去的,半夜三更没人瞅见,麻绳绑的石头,一时半会烂不了,脑瓜子也砸烂啦!”李仁杰洋洋得意:“下河沿趟水走,没脚印,县里兜过大半圈!”
“还好还好,手脚干净”“活漂亮!”这哥仨,一个说的轻松,好像在吃根豆芽菜,两个答得简单,在他们的嘴里竟然如此随随便便。可想而知,表面上做善事的李家,实际决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恐怕这种无本的买卖做过早不是一回两回了。
“哼——知道就好,小日本打毛子、占旅顺,连官府都怕,最好别给自己找麻烦”虽然被自己儿子讥讽几句,可老头子却没发怒,紧接着又叹口气:“可恨祖宗教出的白眼狼!”
“那图呢”老头接着问
“这儿呢!”李仁杰一指自己脑袋:“和穿的一起烧成了灰儿,不烧早晚成祸害。老爹没在场,他娘的小日本也不知多久没洗过,熏的老子脑浆子疼!”
“成天到晚你谁老子!”李卓英面色不佳,听着儿子一口一个的老子叫得直皱眉:“这么说,扩充民团也和此事有些关联吧?”
“有点关系,关系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开”李仁杰可不傻,清楚现在该到正题了:“老爹别想绕弯弯试我,咱胆子小,吃饱撑的采那玩意,给自己找祸嘛。”
“嘿!你还胆子小?”李卓英笑出了声,称赞一声:“你到看得明白!”
李仁杰属猴的立刻顺杆子爬:“也不看看咱爷们是谁的种!那玩意最好躲远点,别人不说,周边几位老相识(土匪头子)指望他们改吃素?真想翻脸,别看咱李家跟督府有瓜葛”两根手指一捏:“还不跟捏个臭虫差不多?”言外之意在指济南府那边就是最大的土匪头。
很显然光看李卓英眯起的肉包子眼就知道,此刻他对儿子的表现相当满意:“外人都说仁杰纨绔,依我看就这份胆识......”话未说完但已经相当明白——今后别再小瞧他,这话里话外竟还带出点欣赏的味道来。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扩民团也没用吧,三弟打算怎么做?”大哥李天成插嘴想问,被老头一眼横过乖乖闭嘴。
“屁打算,这年头有枪就是草头王,无非投其所好,弄他几百人枪再说。就算弄不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把番号先弄到手。”
“几百人枪?这得多少钱!”二哥天逸忍不住叫出来,实际上他想说‘八成你又想变着法的骗钱吧’
“懂个屁!”老头急了,明显开始护短:“闭上臭嘴,听完再说!”
“趁着咱家与那位早年有点旧,先把杆子拉起来”李仁杰又搓起没长毛的光下巴:“别看那位爷同是咱本省人,窝边草不照样啃得欢?瞧他做的那点烂事,上茅房要收税、过条街也要捐,我估摸他呆不长,早晚的事!”
既然想依靠济南拉杆子,那么对于那位张督军张大帅就得了解透彻点,否则拿什么投其所好?别到时马屁没拍成,一巴掌拍驴蹄子上,尤其今世的历史确实有点不相同,不弄清楚早晚得出事,因此李仁杰又开始转弯抹角的套话:“窝边草人家啃,凭啥咱就不能吃?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现成铺好的道,守着陈伯那棵树,走他的门路不就得了嘛。网.36z.>”
“仁杰呀仁杰,亏你到想得周全,想扫听明话说,别跟你老耍心眼”李卓英一听这话,手捻着胡须乐了,儿子的小算盘果然打在这上面:“打算走你陈伯的门路,确实不失个好法子,跟你们说说清楚倒也没什么,还记得咱祖上白洋淀的那处宅子吧?”见几个儿子点头,又继续说道:“白洋淀产芦苇,祖上时就在那里收芦席,那年你先祖父给不开眼的毛贼绑肉票,虽然家人及时付了赎金,哪成想,嘿——遇上的是黑贼(收了钱也撕票),被捆了撕票煮馄饨(扔河里)!”
“所幸吉人自有天相助,救人的正是陈伯的爹,你先祖父心存感恩便要报答,看他家确实够穷困,几次送去钱物却都被退回,估计也是个要强的主,便扯了个引子把家里的芦席生意全权托付与他。这一来二去见其父生意之上确能相帮,而且为人又实诚,干脆便换帖子做兄弟。”
老头子讲到这眯着肉包子胖眼叹口气:“谁知道好人命不长,堪堪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却得了暴病肠绞杀(现在的阑尾炎)。看最新章节就上网【】先祖父料理完后事,就那处老宅给他们孤儿寡女做安置。到后来私塾开蒙时,就连我也被带去和他一起读过书。”
虽然老头直叹气可看他笑眯眯,手捻胡须直成线绳方才松开,身边的人都清楚这是他得意时的习惯性招牌动作。哥仨的确很想趁热打铁把老头嘴里的东西掏出来,在场的几人中,尤其李仁杰极想知道当年怎么相助过陈调元,可不说他们也没辙,总不能掐着亲爹的脖子硬逼吧。
虽然他前世修的是历史,但书本上写的所谓‘正史’?就那些玩意谁信谁****。而且他今世的东西早就变了样,想找的陈调元,现在居然成了张宗昌的部下,而且竟还是他娘的左膀右臂,人称:陈副帅!这就由不得他不刨根问底,不过么还得绕绕圈。
“想当年朱老儿(朱元璋)当皇帝,乡下的泥腿子打秋风,现如今陈伯做了大官儿,咱没那么下贱不去打秋风,可怎么也得自保吧”李仁杰嘬嘬牙花子,伸手抄过老大的茶碗一口气干个底朝天,抹抹嘴接茬绕弯弯:“老爹你也别拿人当傻瓜,赵嬷嬷牛逼吧,那娘们劈腿卖肉起的家,动辄破圩屠全村,几千几百杀光光。远的不说就说上月初,咱沂州境内迭衣庄,先杀七十余人。没三天又联手徐大鼻子、窦二敦,打破马陵山的八里巷圩子,全村一千二百人,干死七百多!”
“四县交界的抱犊崮,刘黑七、刘黑八,仅在沂蒙一带便有百余村庄遭其抢掠,烧毁房屋上千间,这些都没错吧?”
李卓英眼瞅着几个儿子可怜巴巴的脸‘嘿嘿’闷笑,把半尺长的胡须捻了松、松了捻,逗孙子般的探出头:“扫听的怪清楚,想说啥呀?”
老头的装傻充愣,让李仁杰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劲:“咱李家在他们的眼里绝对是块大肥肉,民团百十号又能顶蛋用,可至今来往解送钱款、货物从没失一回。如果没猜错,绝对与济南有关系。”
老头子笑得眼都睁不开:“继续,继续,还想说啥?”
李仁杰直抖落手,他给老头子弄得快没脾气了:“老爹呀,咱再这样可就真没劲啦”
“是啊老爹,都是自家人讲讲怕啥?”旁边的哥俩也过来劝,这东西就好比听评书,刚刚吊起瘾来突然给你来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一般,弄得人上不上、下不下。
“你们呀你们还嫩点儿,别老想从这拿话探口风,不跟你仨说,你爹有你爹的理”见几个儿子还要再问,李卓英赶忙摆手说道:“休要再问,问也白问,更别在别人面前提及此事,否则早晚惹来杀身灭门的惨祸。”说到此处却是声色俱厉。
虽然拿话吓唬儿子们,可看看几人不以为然的神色就知道,估摸八成不当事,老头琢磨琢磨,摇摇脑袋叹口气:“不说你们肯定不甘心,早晚还得拿话绕,你们哥仨呀,哎!”干脆交点实底,免得今后真不当事说漏了嘴:“打民初五年至今,才不过十二、三年吧,多少督军来山东?周自齐?靳云鹏?张怀芝?张树元?田中玉?再加上现在的张大帅,一个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都想想他们怎么得到的山东省?怕万一哪天形势有变,张大帅下野或者你陈伯父倒了台,你知道谁跟谁有仇?”
老头子讲到这便立刻闭上了嘴,他之所以不和几个儿子讲清楚,其实早有他自己的小算盘,原来,早年间张帅走‘背’字时,陈调元曾私下找过他——借钱。因此他李卓英当时也算是雪中送炭了,间接给予过张宗昌一些帮助,但这些年来老头早已看惯了各督抚间、司令大帅的嘴脸,无非借着名义争抢地盘相互接仗,可不就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他家嘛。
现在他人在台上没问题,可天有不测风云呐,万一有天换成仇人上台怎么办?当初相助之事一旦叫人翻出,来个秋后算总账,恐怕到时合家满门都得人头落地吧。
老头子随便说几句,可这点玩意根本不过瘾,急得李仁杰抓耳挠腮,眼珠子转转干脆把货抖出来:“照理说以陈伯的能耐就算做不成督军,咋弄个大员当当也总该没啥大问题吧?但为何偏偏甘心在狗肉张的手下扛活,这都哪跟哪嘛?”他这话无异于在将老头的車,言外之意,一是拿外间的传闻说张宗昌草包,再有呢隐隐含着陈调元有野心、不甘人下。网.36z.>
果然“住嘴!”随着一声暴喝,好家伙,才刚还笑眯眯的李卓英突然抄起茶碗砸过去,瞪起骇人的眼珠死盯着小儿子,就光那种威势吓也能把人吓尿裤,恐怕也只有当年大开屠刀杀‘反贼’时才会有:“你想死,上吊抹脖子自己去,别拉着全家跟你死!”
“爹,爹......爹”茶碗在李仁杰的头上砸开花,血顺着额角一滴滴的躺下来,岂止他被这种威压吓得不敢动,包括俩哥哥也从未见过这阵势,目瞪口呆的看着暴怒中的老子。
“平时你下窑子、喝花酒、烂赌钱,当街调戏无恶不作,那点鸡毛烂事老子不管你,也懒得管!实话跟你说,仗着贵人相助是没人敢把咱李家如何!但今天,老子必须教你个乖,你个祸害倒成了精,与其你早晚给人砍掉脑袋,不如今天老子亲手打死你,免得李家几辈子的名声叫你败坏!”李卓英一伸胳膊把肥大的袖管挽起来,露出白胖的手臂,抄起两尺长、寸余厚的包铜皮、镶铁头的大竹板喝道:“跪下!”这回竟真的动了家法。
“爹!你干,干啥!”李仁杰吓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我说,说啥,啥......”
还没等说完,李卓英已经抡圆了抽下去‘啪’——“娘呦!”下手可是相当的重,只一下就给抽得蹦起来差点背过气。
“老子打你个胡言乱语!打你个为非作歹!”说话间又一下,李仁杰疼的哭爹叫娘:“老东西,你疯了吗你!”
“老子疯了又如何!我打死你个为非作歹的混账东西!”别看老头大胖的身子,可谁能想到却异常的灵活,第三下、四下,一次下手比一次重,甚至口无遮掩的骂起来:“我打死你个王八操的!”
接连十余下,直把李仁杰揍个半死,要知道打出生到才刚,别看时常嘴里骂几句,可从未动过他半根手指头,哪像现在就好似要打死他一般。看最新章节就上网【】旦毕竟岁数不饶人,就连他自己也累得够呛,一屁股墩在椅子上“呼哧呼哧”的喘,就差吐出了舌头。
老头子大发雷霆,此时再看这位李三爷,趴在地上早成了虾米缩成了团。好一会儿等气喘匀,李卓英这才阴沉个脸喝道:“知道为啥打你?”
“知,知道,我嘴欠,我不学好,我,草完表子不给钱......”人精似鬼的李仁杰在导气般抽抽搭搭下,把自己骂成了臭狗.屎。其实他早就明白了,换句话说这顿打算是白挨的。原因无他,才刚被暴揍逼得跟老头抢家法时,他分明从紧闭的门缝处看见了一晃而过的人影子!
‘哪个竟敢管不住自己的狗腿跑来听墙角?’这是爷几个心头的疑虑,都不用李卓英使眼色,把门缝的二哥转回来,低低说了句:“正脸没看着,女的,蓝短褂、灰库、黑鞋”
“女的?”
李天逸点点头:“嗯,绝没看错”
“天成,你去看看,查到别露声色,别回屋”言外之意就是叫老大在外面守着点,别再整出什么妖蛾子。老头子吩咐完,眼泪也紧跟着掉下来,颤巍巍的打开桌屉间的匣子拿出药膏,又颠颠的扑到小儿子身边,轻轻揭起被血殷红的薄衫:“儿呀,疼,疼,疼吗?”哆哆嗦嗦的嘴唇混着淌下的老泪,简短的几个字竟然说不完整,哪里还有才刚的半点气势!
“不疼!”李仁杰咬着牙缝挤出俩字,清凉的药膏抹在血肉模糊的脊背和肩头,大颗大颗的眼泪也随之滚落其间,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有种被火烫到的感觉,直烫得心里也跟着火烧火燎般的着了起来。包括前世所受的委屈、磨难,今生的压抑、折磨直把他压得抓了狂,非得大喊大叫出来才算痛快。
颤抖的手指涂抹着,老头子肥大的身子跪在地上也跟着颤抖起来:“疼就哭,哭,哭出来”
“疼个屁!”龇牙咧嘴的李仁杰嘴里‘嘶嘶’的倒着凉气:“站,站着撒尿,哭球——老子笑!”说着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却惹得老爹的眼里流出更多的尿水来。
“爹,背你”李卓英拉起儿子的手,搭在背上拼命想抬起身子,脸涨得通红通红。最疼爱的小儿子被自己打成这幅模样,就算手里悠着力道,可这血简直在要了他的老命一般。
二哥李天逸搀住老头:“爹,我来吧”
“装模作样,滚!”老头一巴掌把他拨到一边,气呼呼的鼓起包子眼:“这顿打你弟弟是替你挨的,都因为你!”李天逸瘪瘪嘴没敢回嘴,硬着头皮再次接过手,老爹没说错,谁叫自己忘了守着的门边,鬼使神差的转回来。老头几次毕竟年岁大了,想背也背不动,叹口气也就由他去做。
“二哥,别进里间,背我去自个屋”也不知是膏药的原因真开始发生作用,还是想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什么,背上的李仁杰低低的说道:“走慢点,最好给外人都看到,等找到小表子,千万别宰了,先留着,指不定今后还能有点用。”
“老爹,该说不该说,我没白活分得清。狗肉的事,外间谣传不可信,也就家里爷们说说玩,没有三分三,他(指张宗昌)能走到今天?”此时此刻包括背的和站着的,都被李仁杰突然表现出的这种看透世人惊得目瞪口呆。
“去找陈伯,越快越好,注意嘴别大,他给什么算什么。另外平时该咋样还咋样,养两天,老爹给我接茬擦屁股”李仁杰拍拍二哥的肩头:“二哥走吧,背上疼得厉害”
一连几天,李卓英早晚几趟,都以给儿子上药当幌子实则密聊个把时辰,相互间把张宗昌的为人分析个底朝天。.36z.>最新最快更新但俗话说的好趁早不赶晚,为免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幺蛾子,老头子咬咬牙投其所好,翻出早年间那两副杀人抄家染过血的翡翠牌九、象牙麻将,叫李天成、李天逸哥俩执其亲笔信及日本正金银行本票数万,走陈调元的门路去拜见。
送走那天,老头涕泪横流,嘴唇哆嗦话不成语,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咬牙跺脚转身之际从喉咙里低低憋出句:“早晚给老子吐出来!”
哥俩奔济南,家里留了老头和三弟,李仁杰虽然被一顿暴揍打得皮开肉绽,毕竟老头手里收了劲,筋骨没事皮外伤,养上几天也就七七八八差不离了。如同太阳打西边蹿出来,自从能下地,这位李家的三少爷竟然真好像戒掉吃.屎的坏毛病,除了深更半夜才着家外,居然不招灾不惹祸,岂止平时乱钻的窑子不再去,就连那些早被他踩烂门槛的赌场也找不见。.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但别以为狗真的会不吃.屎,此时的李仁杰正端坐在‘御将牌’的赌坊里,单看名字就不难猜出,这处最近几天新开的赌场,里面的主人是日本人。而能吸引他来到在这里,并且每天一坐大半天的原因,则是这位漂亮的女荷官。
‘谁说日本娘们罗圈腿?谁敢再说柿饼子脸?老子先打折他的腿!’貌似潘安赛过猪哥的李仁杰肚子里面转开了筋‘像,太他娘太像了,前世的女神呦,终于可怜老子啦,不枉曾撸的三年呐’
“请您下注,先生”当这声银铃一般的标准国语,并且颇具磁性的声音清风一样飘入耳孔时,看似已经神魂颠倒的李仁杰眯起直勾勾的小眼珠,盯在那张迷死人的俏脸上不住的叹息‘连声音都像啊,武藤姐姐呦,求求您叫几声,两声,不,一声就行......’
跟着便魔怔般的抛出一块钱的筹码,扔在红木的牌桌上,然后趴在案台边枕着胳膊,抽抽鼻子闻闻肉香味,继续肆无忌惮的细细往身上扫:“大大大”喃喃的嘴角也随之挂出一丝晶莹来,至于押大或押小恐怕也只有天知道。
“七**,大”随着魔音的再次响起,连开了四把大,周边传来几声叹息,但唯独他的跟前被推来几只筹码:“您的筹码,请先生收好”而李仁杰的脑袋也跟着前伸的白嫩小手、裸露出的藕节歪了起来,在拉出一片水渍的同时,眼神也从宽大的和服袖口往里直直的瞄进去:“藤兰姐姐真好看,嘿嘿,好看......”
“对不起先生,您认错人,雅子真的很抱歉不叫武藤兰”藤田雅子不着痕迹的皱皱眉‘讨厌的色鬼又来了’
“差不多,差不多”喃喃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一定有个妹妹,都有,都有”鬼知道都有什么,藤还是某个部位或者,嗯?
“对不起先生,您一定弄错了,请您下注”这些天来的雅子,简直已经烦透了心,却每每又不得不重复着相同的东西。
“没有妹妹?怎么可能?搞错了,绝对搞错了,有姐姐,姐姐叫,对!姐姐叫!”又是一块钱的筹码飞到案桌上,天知道俩人第多少次重复这种对其中一方来说极为无奈却又绕口别扭的对话。
“对不起先生,雅子没有姐姐,买断请您离手”看着又趴下的脑袋,藤田雅子感觉糟透了。但换句话说,哪怕你语言再精熟,对于中国博大的精深文化来说,又岂是弹丸小国所能明白的。
旧称沂州的临沂县,自古以来在整个山东的地皮上,那都属于一等一的大县,因此这处日本人开赌场里,其档次不可谓不高,也远不是日常所见的那些国粹场所能比拟的。说句实在的,如果单以像他这样半天才扔出一块钱,恐怕要不了三天就得关门大吉。
之所以会一直容忍他能继续色眯眯的坐在这里‘不花钱’,换句话说,能开赌场的又有哪个会冒冒失失随便找块地皮立牌子?又怎么可能不提前扫听清楚?就算日本也不行。尤其去年九月份那场死伤数十万人的大地震之后,大伤元气的日本立刻把重心转向了国内的恢复上,也就是说转向了对中国经济、物资的掠夺方面,但对于长久以来的基本国策,当然也并未放下......
藤田雅子对于眼前的这位李三爷,一直挂着色鬼们常见的色眯眯,和时常白痴般自言自语的呢喃已经见怪不怪,这种表情她早见多了,就算她自己也心知肚明,为天皇、为帝国效忠凭借就是自己的美色,早晚会被塞到某个适合的目标怀里充当玩物,但最可恨的还是那副流出口水的恶心像。
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叫来保镖揍他一顿,然后再扔出大街,但主人并不允许这样,并且在来到这里之前根据掌握的情报来看,临沂县的李家在山东各地均有分号,最重要的是李家背后的那层层关系。说句玩笑话,李三爷的名号已经走出中国享誉了国际。
但没人知道,当李仁杰带着几个狗腿子再次神魂颠倒的打道回府时,夜幕笼罩下的街巷里,他那副原本色眯眯欠抽的脸却悠的阴霾下来‘小日本竟敢找上门,他娘的欠收拾,小表子,早晚给老子暖被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这天成、天逸哥俩带着礼物去济南,如今的陈调元可以说除了督办将军府的那位,在山东境内那也是跺跺脚地皮颤三颤的主,其府邸所在不说尽人皆知也是相当好找。网.36z.>包了车子径直到达陈府,与值岗的军官递上老爹珍藏的片子:“受家父之命拜见世叔,劳烦通融禀报”
俩人衣着得体又口称世叔,当然不敢有人刁难,但所递的名片却实在有些古怪,大红的厚布纹纸入手质感颇强,光摸着便知上佳的好材料。尤其纸面上‘陈调元’三个字正楷手书上去,当真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也难怪值岗的军官会犹犹豫豫,一是年岁不大才二十出头,对这种前清的玩意从未接触,二是前清时期的名帖与近、现代名片的主要区别是用手写而不是印刷。打辛亥年之后,铅印名片兴起至今已有十五六年,因此像这种亲笔书写的考究东西也就很难再见着了。
正踌躇怎么处理,刚好有长官秘书外出公干,值班军官也算机灵,求其帮忙验看。
秘书姓张虽然同样年轻,好歹跟随陈长官左右,不少杂事倒也清楚。接过先吃了一惊,原因无他,这种片子他见过,又称名刺,只极少数长官至亲或者特别显贵之人才有。再问来人得知姓李,想起临沂县有位李姓大家试探着问了句:“季堂老爷子近来安好?”
“家父身体安好,年前曾接到世叔家信礼物,一晃半年万分想念特命我俩过来拜安”这话一出再无差错,好巧不巧,年前的杂事正是眼前这位张秘书安排送去的。.36z.>最新最快更新
老哥子侄到访,陈调元大喜之下扔了笔,殷切招待亲自安排了府上客房。酒过数巡放下杯:“信中只提扩招民团,不知老哥那里有何打算?”为打消俩人顾虑干脆挑开天窗说亮话:“都是自己家人别有顾虑,有事只管提,陈某当老哥如兄长。”
哥俩对视一眼,按照来前的商议回话:“陈伯应该知道本省匪患日益严重,虽说大毛、二毛驻扎临县附近,可这年头官亦匪匪也官,指望着他们?还不如求自己来的安生点儿。正好借着机会安靖安靖地方,保不齐哪天,嗯——不如多点自保的底气”话虽有些模糊,但里面的含义已然相当明白。
‘官匪?自保?安靖地方?看来老哥那边有些想法了,这事可大可小最好问明白点,如果没外人怂恿倒不妨试试’陈调元拿起酒壶亲自给哥俩满上,对两位坐陪夫人说道:“这酒差点劲儿,君如,去拿大帅送的那坛好的来,再去厨房看看,叮嘱一会儿备上些醒酒汤,今天高兴定要多喝他几盅”
“这事可是老哥拿的主意?”此时屋内只剩他们仨。
哥俩见支走了家眷当然明了其中意思,估摸八成听懂了话里意思:“我兄弟三人和家父商议过,绝对没有外人参和,另外,家父曾说过暂且只求自保。”
‘暂且自保,过后呢?’他陈调元当然不傻也不再多问,只是殷勤的劝酒拉些家常,酒至午后方才散去。送俩人楼上休息后返回书房,默默盘算良久,又调来沂州地图、往年赋税等等仔细翻检查阅,直到天亮才发觉看了通宵,用过早饭后直奔督军府找张帅不提。
三天后当他亲自带俩人入督办将军府拜见时,张宗昌见着曾有过恩义的李家后人,当然坚辞拒收数万银钱,唯独对嵌翠骨牌、象牙麻将爱不释手,也就顺水推舟的留下了。
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么一切都没问题,甚至破天荒的问了句:“团够不够,嫌官儿小咱随便填!”这话说的,如果换成别人恐怕巴不得越大越好吧。但来之前的密议又岂是白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家这是在转弯抹角的试探你,别看有个陈世叔但坐到这个位置就如同戏文里唱的,他张宗昌的肚里撑不下船,同样对打天下的老伙计防着呐。
“要不了要不了”哥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摆出一副苦瓜脸:“大帅您别为难草民,一个营只要一个营,保安营足够用,能吓唬吓唬不开眼的小毛贼就成,多了实在养不起。”
这手以退为进玩的相当不错,给外人都是旅、师的帽子,一个草鸡营不光拿不出手,还要劳烦他张宗昌亲自任命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嘛,最重要的是在某种程度上打消了他疑问。
当即一笑提笔盖印发函:委李卓英临沂县保安团团长之职。同时调拨兵丁(新兵)一连,并白俄教官十数人,划归临沂县县保安团序列,调拨枪械百余枝连同弹药、军服等物品着俩人一并带走,不足兵丁自行招募,所需钱饷皆由临沂县自筹拨付——而这最后一条,权当报答当年落难时的相助,只不过这税捐早他娘收到了八年后,谁能刮出油算他本事大!
处于多雨季节的济南连续几天都飘着细如牛毛的雨丝,带走城市喧嚣的同时,却又因为快要入伏而显得更加的闷热。由于湿度太大,人在这个时候身上总是黏糊糊的,即便刚洗过的澡,只消一会儿工夫又如被闷在蒸锅里的螃蟹,憋的委实难受,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起来。
屋内天花板下吊着大开的风扇就这么‘嗡嗡’的转着,在吹出股股热风的同时,又伴随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响和微微的晃动,给人以某种随时都会掉下来的错觉。
早上的时候,陈调元在送走李家兄弟后便带着卫兵打道回府,在这个军权大于天的时代,尤其是到了他这个地位,早已不是原先领兵打仗时只需管好手下兵众和负责具体的作战指挥,更多的却是全军及地方上的各种琐碎,尤其驻军与地方上的矛盾、冲突或者各类的匪患等等。
一省之地每天都有太多的此类事情,这年头只要不是接连的重大命案,就算死他个把、几个的又算个屁事,最多发回地方自行处理。说是发回地方自行处理,无苦主的或者灭门的不了了之,就算有苦主的又能怎样,还能去找驻军么?
“有本事自己去找吧,小心连你一块崩了,到时连个伸冤的都没了”地方上也只能吓唬吓唬苦主,不过说到底也确是实情。
你要问案子又该如何办理?说来极为简单,无非先挂起来拖呗,等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成了无头案,最后不了了之。原因无他,试问张帅手下的官儿们又有几个没有个十条八条命案的?说十条八条那都是少的轻的,更有甚者死在其手上几百的也是大有人在,这还只是说亲手杀的。真要秉公处理来个个法办,不用别人他张宗昌头一个就先办了你。
因为此类事情太多太多,如果不是秘书帮着处理或分类,他陈调元就算再有能耐,用上分身**也得被活活累死。而眼下,却因为接连招待老哥家人并为其多日谋划奔波,案头公文已经堆积得尺厚有余。
陈调元就坐在这些公文的后面,他提起笔来挨项批阅,手边放块湿毛巾,时不时的擦擦因人过中年谢顶而显得发亮的脑门。此时拿的这份卷宗,从被手上的汗湿浸透的边脚页来看,可见这份卷宗已经看了多遍。异常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多年的风风雨雨过来早养成了喜怒于无形间。
这份引起他特别注意的是本省胶东道临淄、寿光、昌邑等县市联名发来的陈情卷宗,其中内容与张帅直属之白俄师有着直接关系。网.36z.>在卷宗陈述中,自上月初始,白俄师便以演习为名多次侵扰胶东道各县,其内的案情中,打家劫舍强买强卖等已算是鸡毛蒜皮。
但令人发指的是短短半月余,只论命案便有六十八起,被杀者达四百余人。至于案情中所诉的被强奸、**等案几达上千人,甚至整村无论老幼皆未放过!却因牵扯到驻军尤其还是白俄,地方上无力查办也不敢提什么只得陈述实情,但话外之意他陈调元又如何看不明白,可不就是在求他居中调节将其调离驻地。
看着这份卷宗,心中的念头也跟着来回的转变,一会儿白俄师,一会儿保安团,一会儿又是李家后面将会怎样的动作‘这些祸害在眼皮下都敢胡作非为,那么沂州山高皇帝远......’越想越怕,猛然间叫了起来:“坏了!”
焦躁间额头已然见汗,立即返回桌前批示调令又唤来心腹卫队长:“子岚执调函追上临沂保安团,命令随队白俄教官立即返回,不得延误”
写完后正要盖章用印又突然停下,攥着印章琢磨:调是好调,提笔盖章既可,但军伍之中讲究的是令出如山,非紧急战事,虽然只是个草鸡名号(保安团),但朝令夕改说不定便会授以人口实,就算立刻更换教员,也无法安插自己心腹,强行为之又不免太着痕迹。.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不是他太多心,做到这个位置上有太多人眼红,如今手握兵权你就算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张宗昌也不是原先的张效坤了,自己的言行有太多人盯着,倘若落入有心人眼中说不定便会弄出许多花活,要再传了出去就算不信也会多少埋下点祸根。广州那边看着不错,给的价码不低,但现在还不到时候,再怎么说也不如自己现在来得实惠。
打量着眼前的卫队长,陈调元心中微动:只需避免他人口实就能应付,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先在暗中帮衬,有他在那边应该没问题。
念及如此立刻撕掉前令,重新写封普通家信:“李家兄弟二人性格懦弱,绝非遇事果决之人,子岚可于府中找家内选些礼物,以回礼问安名义一同押送。路上仔细观察,找机会先行离开,所见所闻秘密呈报季堂公”稍稍考虑又写份手令一并交予:“此去不必返回,可帮助保安团一同练兵,如果那边确实没有带兵之人,可凭手令暂代长官职务。”
“至于那些白俄教员,尽心教授也就罢了,胆敢为祸临沂,子岚不妨替我杀之”极为平淡的语气,但只有他陈调元亲信或者家人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夏天天亮得早,刚过辰时日头便已高挂天上,毒毒的照射下来拉出城头浅浅的影子,小风吹过城楼处的空隙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响,卷起浮灰的同时,又带着墙缝间钻出的一丛丛茅草轻轻摇曳,从中掉落的草芥、狗尾巴打着旋的洒落下来。网.36z.>
县城街边的各处铺子已经摘下门板,路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买卖间相互大声的讲价、争执络绎不绝。街巷两边低矮的屋檐下,老头们荡着破衫旧袍,慵懒的倚靠在墙根阴凉处或蹲或坐,亦或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扯些早年间传了八百遍毫无新意的鸡毛烂事,或者空含着嘴里的旱烟嘴子。烟杆下垂吊的干瘪的烟袋,尽管烟锅里早已灭了火,但仍旧‘吧嗒、吧嗒’的过着干瘾。
街角铺子里新出锅热腾腾的大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脏兮兮倒灶的小屁孩们瞪着贼溜溜的眼珠子,在大人们的身下、脚边钻来钻去,看准时机抓起一个便跑,顺带在边上雪白的馒头上留下几个黢黑的脏手印。惹的正在搬屉笼的小伙计“哎呦”一声,等放下屉笼奔过去,却哪里还捉得到,眼瞅着偷馒头的小贼早跑的没了影子。没奈何,便没口子的大声咒骂起来。回头看看摊子上摸脏的馒头,也只得摇摇脑袋叹口气自认倒霉,捡出摸脏的馒头随手扔掉了事,旮旯里的乞丐早瞧着这边偷笑,见伙计扔了馒头,便迅速的蹿过去捡了回来。
伙计的咒骂引来周围买家的笑闹,就如扔进湖里的石子,虽起了些微小的波澜,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人们依旧该干嘛的干嘛。只是这时,却打东头传来阵阵‘咣咣’的锣点声,熙攘的人群顿时平静下稍许,只一瞬间便闹腾起来。
“草他娘,八成又要派捐”
“娘卖.逼的这个月四回了都,惹急了老子学他娘的刘黑七去!”......“那确是,还不如跟了刘家老七老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倒也痛快,也好过家里婆娘、崽子饿的半死不活”一个个骂声卷天的或者随声附和着。
“嘘小点声!小点声!活腻歪了咋的?惦记着挂城楼上看景儿么!”有人劝也有人开导着:“又不是派你一家,沂州有一个算一个能跑了谁去?”
还有的干脆叫道:“娘的!那又咋的,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瘌,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又引来更多拍着巴掌大声叫‘好’起哄的。
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却听有人说道:“捐了好!张大帅买了枪炮揍土匪......”
尤显刺耳的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骂开了:“娘的老六,你小舅子王老爷,你他娘的不用愁,啥时掏过半个子?”被骂的是县里的老爷王庆德的妹夫癞子六,打前年把自个的亲妹子给了县爷做小,也开始人前人五人六起来。
“是这理儿!让你家婆娘劈劈腿儿就来钱,狗曰的玩意忘了你婆娘上月给你带帽儿了咋的?还不是闭了眼睛装王八!”有嘴快的干脆揭了他的老底。
原来,上月初,癞子六的老婆去县府里找王庆德借钱,却被王庆德趁机勾搭的上了床,好巧不巧正被从娘家回来的原配撞见,抓了现行。本来娶个小的已经泼天的酸醋,这下好了,新仇旧恨算总账,府上打开了锅,他婆娘也被挠得满脸开花,足足整月出不得门见不得人。而癞子六知晓后脖儿一缩闭上眼,该听戏听戏,该吞烟泡吞烟泡,权当没这事。
“对!大伙上老六家曰他婆娘去,老六稀罕帽儿,多给王八操的来点也省的天冷了冻得慌。”
“成啊!大伙一块去!老六裆里那话金贵,自己舍不得使哩,咱爷们不怕累替他使去!”
“一帮子穷鬼,早晚有的好瞧!”癞子六见惹了众怒,便扔下句狠话开溜,却忘了他自己本身也是穷鬼。
“曰你娘哩!”有脾气暴躁的望着癞子六的后背,跺跺脚吓唬道:“癞老六!俺掐死你个王八操的!”
一街人正闹腾着,远远地就听见伴着敲锣点的余音传来的巡街宣告:父老乡亲们,县上王老爷说了,李府李老爷家点了红,被张大帅封了爵位,今儿个晌午便拉了兵回县,叫大伙县外五里,土爷庙去接。‘咣咣’......县上王老爷说了,李府李老爷家......不用想,只听那扯着破锣嗓子嚎丧的便知,除了县里插旗的‘四圈’还有何人?
‘四圈’真名早已无人记得,只因常年俩眼框子红肿烂边,犹如账房先生戴的老花眼镜,故而被人因地制宜起的绰号。.36z.>最新最快更新又因叫的时间长了,传的久了、多了,大名已经被人淡忘,反倒是只剩下的绰号‘四圈’却朗朗上口。
听说不是派捐要钱,人群明显松口气的‘嘘’了一声,随着锣音和‘嚎丧’由远逐近,打街头先跑来几人,看那卯足的架势就跟被狗撵的兔子一般。眼尖的瞅见当先跑的正是烂棚户区的‘狗蹦’,有清楚底细的人知道,八成八这小子捞到了什么好处,或者得到什么消息,否则绝不会如此撒欢狂奔。
早有那机灵些的,见‘四圈’敲着破锣嚎丧,又见‘狗蹦’玩命的狂奔,已然联系到其中铁定有些关系,虽不知能捞到何种好处,但估摸终究错不了。待过了会儿,眼瞅着‘狗蹦’跑过跟前,一把没拽着直奔东边去了。
终究有沉不住气的,‘管他如何先去了再说’这样想着,也紧跟着没命的望城东跑去。也有反应慢的还在看乐打哈哈:“一帮狗曰的抢孝帽子去哩......”
待‘四圈’敲着锣逛游过来,却扯住了陪着笑问:“四哥,这是整啥哩?都奔东边做啥子去呦?”
被称作四哥的来人也不忙搭理,敲了几下破锣,又扯着嗓子干嚎了一段,这才不紧不慢的往腰眼上插了棒槌,又慢悠悠的摘了水壶灌上几口,抹抹嘴才答道:“李爷(管家)昨儿个发了话,说李老爷(李卓英)今儿个晌午,待接着府上的二位爷回来,‘福满楼’的席面摆桌以作答谢。网.36z.>”
“那敢情好,说不得也去捧捧场子去,只是这满县的老少爷们如何坐的开哬?”
“就你?”四圈鄙夷的上下打量那人几眼,从牙缝里‘嗤——’的一声讥笑:“拉倒吧,人家那是给县上的老爷们发的帖子。你去没得扔出来算不错,顶多打发两炊饼”
“呸!”那人一口浓痰啐在地上,张口骂道:“打发要饭的咋的!就算他娘的求着爷爷去,咱爷们还不伺候哩!”
待要转身走时却又听‘四圈’昂扬顿挫的唱到:“爱去不去,李爷说了,谁去迎了队伍,做了脸面,前十个先到城外,五里土爷庙,点个卯的”故意卖个关子停顿,方才摇头晃脑拉长了音说道:“银洋一块,后去的的两铜子,不论男女老少,晌午管饭,一人两炊饼,发完为止”
‘止’的长音尚未拉完落地,又用手拍拍锣面‘嗙嗙’两声。一听这话,刚还在观望把热闹的立马呼啦啦都往城东跑去。
刚才骂街的人也要跑,刚刚拔腿“嗨——哪儿去?”就被四圈一把挒住,打个趔趄,好悬一个马趴栽地上。网.36z.>
“跑啥子去?”四圈故意拿他开涮:“你家没着火,急啥哩?再说着,你家又不在城外,难不成还养个小的?也不怕你家婆娘铰了你的棒槌。”
眼见着众人都跑没了影,那人差点没哭了,只不住的作揖央求道:“四哥,四爷!您老放了俺吧,没见着大伙都跑了哎。”
他急,四圈可不急,李爷昨儿个就许了诺,只待敲完了,便可回去领他三块银洋的赏去,现下正好拿了这小子开开涮找把乐子,问道:“你狗曰的不挺带种儿么?伺候个啥劲?还是陪你家四爷喝碗茶败败火去吧。”边说着边拉扯着往茶摊拖去。
“四爷,四祖宗!祖宗!您老就当放个屁把俺放了吧。”说着又伸手轻扇自己俩嘴巴子:“这破嘴,该打该打,四爷您快饶了俺吧,那可是两铜子呦,一家的嚼果哎!要不成俺给您了磕俩响的!”
四圈见逗楞得差不离了,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便撒了手放跑了他,遂从腰间抽出棒槌,敲得两下,又扯着破锣嗓子接茬干嚎:“父老乡亲们,县上王老爷说了,李府李老爷家点了红,被......‘咣咣’......
城东五里处土地庙,土坯三面堆砌,再加盖上屋檐,算是为里面描彩泥塑的土地爷挡风避雨,门口一张石凳权当上供的香案。说是庙其实与狗窝大小也相差不多,事实也的确如此,香案底下、庙门边沿也包括庙顶长着些杂草、狗尿苔之类的东西,可见确实会有些野物之类的常与该处的神灵挤上一挤。暂且不提里面的土地灵与不灵,反正每到干旱、灾涝时节,倒也会给些香火供上一番,以求保佑临沂县地的水土平安。
之所以选择这里而不是离城更近或者其他地点,主要原因一是这里的的确确好找、好认,临靠大路的土爷庙其作用也等同于坐标,同时也是李家二位爷回县的必经之路。二是县城附近尽皆成片农田,少有如此开阔之地,尤其沿城门两侧搭盖的连绵棚户则更显得拥挤杂乱。三么,这等长脸的喜事李家自然极为重视,如此行事方才会显得更加隆重,却也不乏借此宣告临沂县今后真正主人的暗示之意。
本来这时节应该是农忙的季节,又兼日头够足,虽然谈不上万里无云却也只挂着几片云丝,正是晾晒的好日子。土地庙的房客——野狗,理应是最为舒坦的时候,既无人烧香上供的打扰也无狂风暴雨的侵袭,美美睡上一觉,直到被暖烘烘的日头晒醒。
狗儿撩起眼皮赖了会,便立起来抻直前腿,喷出卷着的舌头打个哈欠,用后爪搔过痒后,又在庙里主人的身上蹭了一番,才颠颠的围着领地挨盘点上尿味。然后叼出昨夜从土包里刨出吃剩的肉骨头,趴在石凳下正左一口右一口的舔着,对于狗儿来说,这就是它全部的生活,也是最为美好一天的开始。正舔得有滋有味却突然停住嘴巴抬起头,它的耳朵也随即支楞起来朝着一边稍稍转动。
锣鼓的敲敲打打和吹奏的唢呐声隔了好远便已经传了过来,队伍越来越近也越发喧闹嘈杂,震耳的锣鼓声使趴着的狗儿感受到肚子底下地皮的颤抖,心脏也随着鼓点‘咚咚’的节奏跳的有些慌乱。它吐掉骨头立起来伸出舌头舔舔嘴,虽然脚底的震颤越发明显但也好过贴着地皮时震跳的恶心。
狗儿歪着瘦脑袋瞪了许久,它的心里又开始高兴起来,这种情形它见得多了,狗儿知道折腾动静越是大的,到了晚间所能吃到嘴的越是肥美,虽然需要多刨的深些,埋东西的箱子也结实些,但不论怎样总归比那些咯的牙痛,却吃不到几口肉的瘦柴骨强上许多。
又有新鲜的肥肉好吃,而且最起码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对于食物是不用再发愁的,嘴里淌满口水的狗儿在地上‘嗷嗷’叫着打滚撒欢,但它也知道暂时还是离远点的好,它飞快的蹿进长草的地方,至于石凳边上的肉骨头,虽然有点可惜但想到很快会有更肥美的口食,还不如等会跟上人群,找好了埋藏地点,留着肚子等人走后再去刨食,因此,它哪还顾得早没了什么啃头的骨头棒子,专心蹲在草丛里耐心的等着。
队伍打从李府便开始,又一路吹吹打打的出了城门,直奔城南土爷庙。.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打头的是高奏‘迎宾客’的两根唢呐,吹奏的两人蓄着稀稀拉拉的一撮胡须,鼓足了腮帮子,苍白浮肿的脸上瞪着双‘金鱼眼’。概因吹唢呐太过伤肺,喇叭口常飘出来些许血丝,人也就变成一副痨病样。
吹唢呐是很费力气的,吹的时间长了,力气不够了,脚步也就慢下来了,又怕中断了旋律,惹东家不满,旁边之人急忙揽过活来接茬干。但不论怎样,这两根唢呐相互交替下来倒也吹得高昂激情,鸟雀飞野兽蹿,当真直冲云霄,让人听着就起了精神。前头吹的提劲,后面也抡圆了膀子狠命的敲打,好像不如此便不足以显示东家所开出的丰厚赏格。
再后面一溜滑竿、小轿抬着县里的老爷们,李卓英便窝在其中,大胖的身子随着竹竿‘吱呀吱呀’的起伏颤悠着,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肥胖的脸上更显得油光锃亮。眼见着土爷庙越走越近,半眯着肉包眼咧开了嘴,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家两小子背挎大枪领着兵的赳赳之姿,虽然他也知道臆想就是臆想成不得现实,但在如此热烈的气氛烘托感染下,眼仁里却越发透出些光亮来。.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李卓英期待着自家从今以后飞黄腾达,想到妙处,耳朵里嘈杂的锣鼓唢呐也越发的动听起来,不觉间手拍着椅栏喊出一声:“赏!”
管家就在身边前后伺候着,他可没那福气被人抬,打昨儿个开始忙活就未曾闲过的老胳膊老腿儿,可现在倒没觉得多劳累,反而因马上临近的喜事倍加挺直了腰杆。止不住的吆喝着,催促锣鼓班子更加卖力的吹死命的敲。
‘老爷重新做了官,这以后的门包......’此时管家就是这样想着,也难怪会如此的卖命,虽有吹打的嘈杂但耳朵却仍旧灵敏,才听老爷叫声“赏”便立马吊起了嗓子拉足了长音:“老爷看赏喽!——”
调门尚未落地,队伍里吹打的班头马上接过音调,亦拉起同样的调门:“谢——李老爷看赏喽!——”一时间,锣儿啊、镲儿啊、鼓儿的抡圆了膀子敲打得更加震天动地,两根唢呐同时举起,就好像憋足了最后一口气,回光返照般的直盖过去。
李仁杰打天未亮便被家人从‘香园’的窝里掏出来,闭着眼迷迷瞪瞪被家人伺候着梳洗更衣,又迷迷瞪瞪的被扶上滑竿,直到班子里开了锣鼓唢呐,才算被震得微微撩起些眼皮。网.36z.>虽说有吹吹打打的喧闹,但兴许昨晚折腾的狠了累过了劲头,这才被抬着走了几步,便随着竹竿一下下的颤悠又眯瞪起来。
俗话说最美莫过回笼觉,现在他便萎在滑竿上回回笼。好容易眯瞪着也正睡的香甜,猛然间耳边噪音大作,锣鼓唢呐震天介的吹打起来,直惊的差点栽下来,惹得抬杆的力巴们也跟着被晃得紧蹈几步方才架稳。
被惊醒的李仁杰捂着‘噗噗’乱跳的心窝,耳朵里的嘈杂犹如百千万只苍蝇‘嗡嗡’作响,再被抬滑竿的力巴们晃晃,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恶心,又见管家正巴巴的在旁边陪着老脸对自己呲牙,听他说什么老爷叫打赏。
“打个屁!”李仁杰正没好气,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骂:“你娘老子的!又不是去瞧新娘子‘崩锅’闹腾个吊劲儿?还他娘的打赏?老子哪来的钱?打谁?拔根鸡毛要不要!”
这话说的比小流氓还够劲,好在这时吹吹打打锣鼓喧天,否则定会吃他老爹的‘嗤喽’。可周围被抬着的王县长和各处的老爷们却已经听得清楚明白,一个个都偷偷捂了嘴或拿袖子擦汗,或者抬起身子猫了腰的大声咳嗽遮挡憋回的闷笑,心底或多或少的都替李季堂老爷发愁“怎么生了这么个祸害玩意”
但想归想,可又有谁敢说出嘴去?没见现在李家越发得势,说不好却不是给自己找病受么!再者说来那是人家的家事,自个的种自个受,外人又操的哪门子心思?更何况如此也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权当看个笑话解个闷,又何乐而不为呢。
注解:‘嗤喽’意思是被没完没了的骂、数落。
管家被噎的直翻白眼,好在也知道自家这位爷是个啥德行,何况自己的小辫子还在人家手里攥着,陪着脸贴过去只当没听见。李仁杰莫名其妙,顺着指点在周身侧兜翻捡,还真从袍襟里面的裤腰上摸到挂着一包银洋。
感受到钱袋里银洋的沉甸甸,这下咧开嘴乐开了花,赶紧拽出来打开瞧瞧,里面一摞摞红纸包封总有十多个,随便掏出个只一捻便是五块钱。原来,李卓英身子太胖,只勉强塞进滑竿座椅,钱袋却是再也无法塞下,有心揣在前襟,却怕下来时当众换地有些难看,放管家那里又不放心,便临时起意挂在儿子的袍襟里,却不想这么做法当真肉包子打狗般有去无回。
李仁杰乐得脸上灿烂开花,也不错倒还记得打赏‘嘿嘿’坏笑之余,随便掂起两封,其他的先自个揣进腰包,扯着嗓子大喊声:“嗨!接着!”便如逗狗喂食儿般的抛了一个出去。
候赏的班头早等得急了,正眼巴巴的瞅着,听到喊声才回头,跳起脚来伸出双手合住,握在手心里搓开看看一赏便是五块!直乐得喜上眉梢,笑兹兹的贴肉处藏在怀里,又赶忙没口子的拱手叫起来:“多谢东家厚赏,多谢东家厚赏!”
“嗨!接着!”班头正不住口的道谢,这功夫又听一声喊,再回头一大片亮点突然从头顶上落下来,噼里啪啦好似下了阵雨,直砸得缩起了脖子抱住了脑袋。低头看时,却见撒下来的大把的铜子,其中也混杂着几块光亮的银洋。
此时班子已经大乱,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吹打,一班人扔了鼓槌镲铙的乱哄哄的只顾满地捡钱。李仁杰坐在滑竿上脚踹着横撑,拍着巴掌抻脖蹬筋的叫好起哄,还嫌不够热闹再喊一嗓子,又是一把铜子撒了出去。这下开了锅,再看整个队伍:抬杆的两两转磨,不知何处下脚;跟班的四下乱钻,只是跟着瞎跑,又好比被那没头没脑的苍蝇直冲的好一团糟乱。
再说李卓英和县长王庆德及一众士绅,早被冲得跌撞的下了滑竿、小轿,看着眼前这幅乱劲直气得浑身哆嗦,他死死的攥着柺棍支撑着,哪怕宽大的凉袍也难以掩盖胖大身子的震颤,直勾勾瞪出的眼珠子里好似喷了火,死死盯着手舞足蹈的李仁杰,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生撕了这货。看最新章节就上网【】越看越气,突然拎着柺棍直直的冲了上去,肥胖的身子一步三摇,与其说冲不如说走,而心里却不住的念叨“稳住,装得再像点,再像点”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李仁杰终于发现了身边的异常,见老爹动了真怒,举着棍子过来要抽自己,也开始傻眼,他缩了脖子抱住脑袋又猴起身子等着挨揍。虽说这做戏需做足但无论如何,谁也不想真挨揍吧,心里同样不住的祈祷“王八操的们快点拉住他,王八操......”
或许是祈祷真的起了作用,或许是众人变相的也为在他们父子间卖好,李卓英终归被拉住劝下来,爷俩各自松口气,戏演得还算不错。
‘还是老爹厉害’李仁杰心里对老爹暗赞着,也更加佩服起来。但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况且也确实缺乏些历练又兼面由心生,这心里怎么想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带出些轻松的笑模样来。网.36z.>好在他这笑怎么看都有种缺德带冒烟的感觉,或者包藏着其他什么坏水的奸笑,反倒惹得众人心底对他更加的不耻,连带看他的眼神也俞加的鄙夷起来。众人在县爷王庆德的指挥下收拾了摊子继续前行,但好好一场安排,经过刚才一番闹剧,无论再如何吹打的热闹也没了先前的精神劲头。
城外土爷庙,‘狗蹦’一口气跑到这里,胸膛里憋闷的着实难受,直想把肺掏出来迎风抖抖。‘狗蹦’人如其名,之所以称之为‘狗蹦’一是小名带个‘狗’字,又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意思,原是穷苦人家长辈,为了好些养活的本意。
二是这小子也确实贼的很,不光跑得够快,鼻子也是属狗的,哪有什么好处,哪能捞到些油水、沾到点便宜的,隔二十里就能闻得清清楚楚,不过原先他可跑的并不快,能骗饱肚子已经算是不错,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跑去颠的折腾。却因为他灵敏的嗅觉,每每能占到先机,跑的长了、久了,倒也真的名符其实了。
一块银洋算赚到手了,现在他猫腰扶着膝盖好一顿的喘,又左右看看见周围并无他人,知道是自己第一个到的想到锃亮的银洋,‘狗蹦’就裂开嘴开心的笑起来,这时已经可以听见唢呐锣鼓震天介的吹打了。.36z.>最新最快更新
‘一会儿再碰碰运气,瞧瞧李老爷家需要扛些啥活计,兴许还能赚上一块’‘狗蹦’看看自己脚上盖的草鞋面,想着是不是该给自己和家里的老娘、弟弟们也整双正儿八经的鞋。之所以用‘盖’,是因为他的鞋底早就磨烂了、趟没了,一根草绳拴在脚裸和大脚豆上就这么搭在面上。
‘狗蹦’猫着腰等出的气匀称些了,直起身子抬头瞧见远处几人也向这边跑来,知道那些都是和他抱有同样想法奔着银洋来的。他才不用急,他知道那块银洋自己是拿定了的,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趁着还有点时间,‘狗蹦’的眼便瞄上了土爷庙门前的石凳。
走过去坐在上面搬起一条腿揉搓会,才放下,不待搬起另一条蓦的停住,脚底踩了什么东西,感觉硬硬的滑不刺溜。反着脚掌勾出来,刚搭眼便跳了起来,眼前赫然是根没啃干净挂着红白肉丝的骨棒子,首端尚有关节和几根烂乎乎的半截指头。倒不是害怕这玩意,这年头死尸他见的多了,被野物啃的零零碎碎的也见过不少,只是踩着这么个东西也的确够膈应人的。
“呸、呸!真他娘的晦气!遭瘟的玩意!”他立马跳起脚来,就光着脚板在地上使劲的蹭蹭,随即一口唾沫啐在上面:“敢吓你爷爷,活该倒灶变狗.屎!”一脚踢飞了骨头却忘记自己光着的脚趾,直痛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抽起脚来不住的抖落。
狗儿打着哈欠正趴在草里,搭着眼皮等着人群过来,好巧不巧,那根被‘狗蹦’称为遭瘟倒灶的玩意正正砸上草里的狗。被猛然间砸到脑袋的狗儿激灵一下立起身子,看看飞来的才刚的早饭,遂抬起头呲牙‘嗷嗷’闷哼着瞪着眼前的肇事者。
抖落脚的‘狗蹦’也看见草里的野狗,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有些发虚,他真希望手里能握着根棍子,光看狗眼就知道必然是吃老了死人的,尤其那口满是尸毒的狗牙,当真挨上不死也疯。
‘狗蹦’有些怕了,他放下脚但不敢再动,更不敢跑,腿肚子因为紧张崩的梆硬,他知道只要稍微露出胆怯或者是做出想跑的意思,说不准就得被咬,两条腿又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肚子里打着鼓呼吸有些急促,他头一次这么殷切的盼着别人快点到来。一人一狗,四只‘狗’眼就这么相互对视良久,直到后面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松口气,知道这下子可算是安生了。
人有眉眼高低,这道理狗儿也懂得,它也会审时度势,否则也就不会有狗仗人势一说。草里的狗儿眼见着跑来的人越来越多,也知道报复不成了,好在早饭没有浪费,便示威性的狂吠几声,然后叼起骨头溜到更远、草也更深的地方去。彻底落了石头,放松下来的‘狗蹦’一屁股墩在地上叫声“娘呦”,捧起抽筋的腿使劲的搓,不提。
却说李家兄弟二人,亲自带队返回县城。开拔前早早遣了随去的跟班给家中宝信,也好为此做些个准备。说实在的,两地相距并不太远,就是走得慢些,撑死六七天就能到达,可偏偏却走了十天出头几近半月。这些天里,他们哥俩可算是遭了洋罪,一百多号的吃喝拉撒的琐碎事情需要管着,除此之外,还得安排行军、扎营,就算到了晚间还得看管这些新兵,以防夜里溜了跑了的,真真样样齐全。
他们整日里没黑没白的忙前跑后,就算有人帮衬着也累得臭死。这些都不说,毕竟今后都是自家的兵而且挂着副团之名也算分内之事。但叫俩人尤为气愤的却是那些位洋大人,实在太难伺候了。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不算,还要找些个姑娘、娘们的过来陪着,见天夜里鬼哭狼嚎直扯得心烦。
倘若单单这样也算不得什么,无非多费点银钱罢了,可偏就如此,还颐指气使的呼来喝去,拿哥俩当佣人般使唤,稍不如意便操着洋腔怪调的破口大骂,丝毫没当长官对待,别说什么应有的尊重,更谈不上本该的请示、汇报,活脱脱成了下人、妈子,伺候人的角。
世人都说当官美当官威风,可哥俩人穿了官服却丝毫抖不起来,才新鲜一时半会儿,未出整天就按耐不住,勉强挺过两日,巴不得快点扒了拍屁股走人。看最新章节就上网【】哥俩愁得厉害啊,这哪里是做官,简直——应该说就是找病受,找罪挨。这些洋大人说是抽调来帮着练兵的教官,还不若说是请来了一帮祖宗、一帮爷!
就算祖宗还知道受香火保佑家人,这下可好,哥俩算是请来了真神,还都他娘的瘟神,而且还是一大群。俩人倒了八辈子血霉,短短半月未到,便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足足瘦了三圈有余也算过足了做下人、当奴仆的瘾。
他俩也曾私下里商议,并且捎信给家中,是否回去一个再找陈伯想想办法。若不是家里也派人捎来口信,要哥俩暂且忍忍,家里已有对策,他俩早就付诸行动了。如此磨磨蹭蹭的走下来,原本最多也才六七日的路程,却居然磨了十天出头,这才堪堪进入临沂县界。
眼见着已经到得临沂县,算算时辰,即便再磨蹭,晌午前后也能进城,哥俩既有种再生为人的解脱错觉,又都提个心掉个胆的。就算早得了家里口信“做好万全准备”,但也生怕出现什么变故,万一到时候这帮子爷真把县城祸害了、拆喽!
真要那样,哥俩也只剩下咬牙闭眼,绑块石头手牵手的做‘水佬’以谢其罪。但不管如何,现如今总算到了家,暂且看看如何做的安排,直盼着家里当真准备的妥当了,念及如此,两人也唯有相视苦笑,听天由命的份了。.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再说李卓英和知事王庆德携一众乡绅到得土爷庙,却见小庙前稀稀拉拉的或蹲或坐的,挨个点点也不满两掌之数,满县城的难不成竟只有这几个过来捧场!一众人等尽皆错愕,唯有李仁杰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嘿嘿’坏笑,且笑得俞发的大声放肆。
老头的脸上也由白转红,越加的紫涨起来,他是拿这小子没法,但不表明他拿别人也没辙,一双三角眼死命瞪着管家。只从俩手攥压着柺棍在地上的土里狠狠戳捻来看,估摸已经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看那意思倘若一个解释不通,或者手里攥的是刀把的话,便有活劈了他的心思。
在外人看来,也难怪李老爷会有如此表现,打早上开始便生了一肚皮的气。先是找不到小儿子,好容易把他从窑子里掏出来,刚出城门就给来上一出,现下满县城居然没几个来捧场,再被幸灾乐祸的耻笑一通,换成谁不气疯了那才叫出鬼呐。
李卓英故意屏着气息,直憋的脸红脖子粗。虽说这里仍有做戏的成份,并按照原订的商议,见机行事的来他几出。姑且不论这做戏的真与假,这真也罢假也罢,无论如何这张老脸在众人面前算是丢个精光。老话说的‘真亦假时假亦真’要说这心里头真未窝火的话那便真的出了鬼,现在正好拿了管家先撒撒气。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管家额头上早就现出豆大的汗珠,后脖领子湿了大片吓得不敢抬头,更不敢擦抹,俩腿上如筛糠般的抖,俩手哆嗦、心里也哆嗦,浑身上下都在哆嗦。他的脑子已经浆糊了,不说他在想什么,而是根本就已成了空白,嘴里也只会一个劲儿的车轱辘话的哆嗦:“咋会这样——咋会这样......”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开解劝慰之时,却听有人喊道:“回李家老爷话,县里爷们一会儿便到,您家住城东近些,哪像俺们这些穷棒子只得南头的命”说话间打庙前蹿来一人,身高不过四尺挂零,浑身干瘦光膀子腰中系根麻绳,拴紧露开了腚的麻袋片,脚上遮盖一双草片,不是‘狗蹦’又是何人。
‘狗蹦’淌着大黄的鼻涕,未到得近前又‘哧溜溜’的吸回咽进肚里:“您瞧俺们几个早早打这儿蹲着呐,候着爷爷的赏哩”边说着直往跟前凑乎,看意思上赶着表功的讨好。
“俺可是头一个到的,专在这等着伺候您吶”刚张嘴便喷出一股子恶臭,那恶心劲直熏得老爷们掩了鼻子连连后退好悬吐出来。周围立刻就有跟班的随从们上前赶开‘狗蹦’,也有认得他的便小声说与了李卓英。
“对,对,就是这理儿,咱家离得近,离得近”这时的管家好像突然还了魂,拍着腿忙不迭的连连跟腔。正说着又见打远处陆续跑来几个穷棒子,管家的眼仁也开始随着亮堂起来,掂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指着远处兴奋的叫道:“老爷,老爷快看快看,这不是都来了么,都后面呐!后面呐!”那激动劲儿比见了亲爹还亲。众人回头看时,只见西边卷了天的灰土被趟起来,可想跑来之人极多。
“哼!”李卓英不置可否的了声,脸色稍霁,又待得片刻,果见正一伙伙的跑过来,他这张老脸总算是保了下来,转回头便闷声道了句:“看赏”只不过心里依旧有气未消,也不知是被儿子气的还是嫌管家办事不利。
管家伸手拿衣袖擦擦额头汗珠,舒口气,有小风阵阵吹过时,这才发觉背心拔凉拔凉,原来汗水早已透湿了背襟,赶紧颠颠的跑去使唤下人打开箱子准备发赏。
或许为了报答‘狗蹦’执言,也可能滴确有必要,临了又唤他近前,许了一块的赏钱,指派其远远的跑去迎了:“瞅见二位爷时赶紧回来报信,狗崽子离远点小心惊了二位爷!”
“谢李爷抬举,谢谢李爷抬举,小的给您磕俩响的”又是一块钱!乐得屁颠颠的‘狗蹦’跪地上‘砰砰’几个响头,顾不得擦掉脑门上的土便三蹦两蹿跑没了影子。只是谁也不曾注意,李仁杰盯着跑没的方向若有所思,心里暗暗记下他的名字,抽冷子与管家说了一嘴:“这人爷有用,等完事带过来”
土爷庙前,随着县里奔来的人越聚越多,乱糟糟的挤成一堆堆等着领赏。王庆德也是见机,便紧跟着李卓英开了格外恩赏,指挥县里的跟班、差随,叫人打人堆挑些看上去整齐些的出来,或打了彩旗、或举了横幅,或拿些什么家伙事儿,实在啥也没有啥也不会的,干脆排在路边左右等着拍巴掌,反正他是挖空了心思,不管如何,且看能热闹一分便去如何折腾。
辛苦果然没白费,待安排的稍稍妥当些了,李家老爷果然心情好了许多,面上也带出点笑的模样连声道谢:“有劳知事(县长)辛苦亲自来接,哪能让您再破费,叫李某怎能过意得去?待回头一定加倍补上”
王庆德正找机会巴结哪里肯依:“季堂公可万万不消如此说法,贵府上下为安靖地方保护县城组建保安团,这些原本该是本县作为,只是,哎!如今却叫季堂公独自担当,该说过意不去的应是我王某人,这里就让县里表表心意吧,再说些许钱物又不用多少,还请万勿推让,没的冷了县里老少爷们的心”
其实他王庆德贼着呢,早就得了消息,省府的张大帅发了令,说是今后临沂县赋调拨保安团,虽然县城不算小但税捐已经实打实的没法收了,有限的几个仔虽说并没多少吧,但光看这里面的含义便可知其关系如何,说不得今后他这个县知事还得仰仗李家鼻息。
再说李家方圆百里的首富也不缺这几个仔,现如今最需的无非‘脸面’二字,如此做法既讨得李老爷子欢喜,添了颜面做些锦上添花的功夫,本身却不掏半个铜子,动动嘴皮子、使唤使唤差随,真正的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
“季堂公,王知事的心意也是我等意思,这点东西本就拿不出手,莫不是嫌弃?”包括一众士绅也是尽皆恭维称赞,一再请求季堂公万勿推让,以便成全县长,也是全县民众心意
“是啊季堂公,今后满县老少爷们都得指望保安团,也让我们尽尽心意嘛”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我李某确实受之有愧啊”相互间推来扯去,比拉皮条还来劲。看最新章节就上网【】一边嘴里惭愧不住道谢,脸上同时笑开了花而肚里却止不住的大骂:草你祖宗的,本来就是我家的钱;
另一方高帽子一顶又一顶,如是者再三,其实大家心里明镜般,这道理王庆德清楚明了,周遭士绅也知道,他李卓英更贼精,只是如此锦上添花之举,又有谁愿意,亦或说是谁敢戳破!无非花花轿子人人抬。
这会儿李仁杰给闹得盹儿也醒够了,才听一帮子老货在那扯的心烦、玩的够虚,等于拿了自家的钱财来卖好,直叹太他娘的无聊透顶,外加闲得蛋痛,眼珠子转转便想整些事出来正好逗逗闷子,恶心恶心老货们。
想及此处,故意上蹿下跳左顾右盼,又飞扬跋扈龇牙咧嘴故作嚣张,把场中事物便挨个拨弄拨弄又翻个白眼:“这鼓儿、钹儿、锣儿、镲儿倒也弄得齐整,也是正好,不如趁着现在开个水路,也免得到时再请些个和尚道士的,平白废了许多银钱”
这话一出,无异于骂人早死早超生,周遭立时安静下来,一个个脸赛驴长面比炭黑,默不作声暗暗运气。对于这些一毛不拔‘死抠’们,李卓英同样恨得牙痒痒,可解气归解气却闹得有点过了头,万不该惹众怒轮起棍子打一片,还得想法圆过去等回去再教教,干脆跺着脚大骂道:“你爹没死!滚远点!用不着你表孝心!”又佯装气急作势一脚踢过去。
大胖身子如何抬得起腿来?更别说真能踢到,刚刚抬腿就见李仁杰:“哎呀!”一声大叫,好似真的踢飞直直倒撞出去,又接连几步倒退躺倒在地捂着心口哼唧,好一会儿方才爬起来揉搓着胸口龇牙咧嘴:“想我昨晚‘崩锅’劳累半宿,鸡叫二遍方才睡下,不想才睡下却又被拎出来,正脚底虚浮,嘿嘿,说到底倒也是老爹的好腿功”说完又俯身作揖:“厉害啊,厉害!”不过这话却是出自真心,只是无人能够听懂罢了。
“咋生了你个逆子?不如当初掐死!滚吧!免得被你气死”话音刚落,这李仁杰竟然真的举臂抻筋打个哈欠,一溜跑的往回奔去。李卓英给气得浑身哆嗦面堂发黑,偷眼左右瞥瞥,效果出奇的好,一众乡绅正偷偷捂着嘴只当耍猴看戏,平时走动近些的几位也是微微摇头叹息,才算放下心来
李家上演活闹剧,其实最难受的就当数陪侍在身边的王庆德了,眼瞅着众人都看向自己,肚里卷开了街‘老子又不是他爹,都他妈看我干嘛?’你叫他怎么说又能说些什么?可谁叫他为了拍马屁离得最近呢。
眼看就要冷场给逼的没办法,只得硬起头皮掺住李卓英宽慰:“三公子那个——那个尚小,顽劣些倒也无妨,待那个,那个年长些肯定会明白事理,季堂公不必挂怀,不必挂怀”然后又对左右众人找台阶:“古人都说三十而立,可见必须到三十才算自立,小公子刚过及冠之年,可不是孩子嘛,嘿嘿,小孩子嘛”
都二十一了,还小么?旁边那些老东西们家里的崽子到了这岁数哪个不是儿女一大群?可就算明摆着胡咧咧,但文化人就是文化人,瞧瞧人家两张皮多有水准!死人都快说活了。网.36z.>
果不其然,一帮子老家伙们立刻就坡下驴点着脑袋捧臭脚:“顽劣些应当的,等长大点自然学会兄长稳重,不急,急不得”
“对,季堂不必挂怀”......“孩子而已,没瞧家里那个小畜生,更不省心”别管他们心里再怎么瞧不起,眼见着如今的李家得势,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再说今后的生意往来还做不做?谁会吃饱撑的嘴上没把门?
“哎——!随他去吧”李卓英长叹声:“家有逆子当真愧对祖宗”抬头再看,儿子早跑没了影。
就在老货们有一搭无一搭陪着说话时,打官道上奔来一人,稍近些立刻认出狗蹦来:“来啦、来啦!”
管家几步抢上去,顾不得臭味:“狗崽子瞧的仔细?二位爷回来啦?”
“瞅的真真,真真两位爷~爷爷”狗蹦哈哧哈哧的气喘,耷拉着脑瓜子,累的跟狗似的蹲在地上,就差吐了舌头,却死活忘不下那块银洋伸着手讨要:“爷,爷爷,那块赏,赏钱——”
果不多时稍远处见一票人马施施然,散散拖拖。走近些,不是那兄弟俩还能是谁!一时间点鞭的,敲鼓的、打镲的,拎着铜锣狠劲的擂,唢呐吹得震天响,大旗小旗摇摇晃晃,霹雳啪嚓拍巴掌,倒也整了个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的热烈欢迎气氛。
可随着越走越近,还没等迎上去就先把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胆小的翻个白眼一声“娘呦——”立马昏过去。
胳膊上绑着绳牵一溜,一群群一伙伙,拄棍的、勾肩搭背的,拖的拖拉的拉,光脚的挽裤腿两根芦柴棒;咧怀的干瘪嶙峋两溜瘦排骨,还有拿帽扇风的、扯开裤腰翻翻捡捡的,个个歪瓜裂枣讨饭模样,唯两边三三两两的总爷们看着精神点,斜背大枪手里拿着粗棍子,一边打打骂骂正撵着走。十几个黄毛碧眼的毛鬼洋人骑于马上,时不时挥起鞭子连抽带赶。
一票人马走走停停,怎一副天灾逃难刑徒发配图,如同地狱里的牛头马面赶着的孤魂野鬼。就算那兄弟俩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搀扶着,蓬头丐面胡子拉碴,早瘦脱了形。穿的官服倒还算稍稍齐整些,只是没了腰带半咧着怀,踢趟着一双和泥的鞋。要不是二位爷没被捆着拿绳牵,恐怕直会以为遭了土匪绑了票,一个个傻愣愣的瞪着眼早忘了应该做什么。
李卓英使劲揉揉又挤挤眼睛,生怕是呆的时间长了眼累了看得错了环儿,可眼前的就是眼前的,别说一点,半点都没变,依旧还是难民讨饭的景。努力咽咽并不存在的唾沫,半天下来嗓子眼干得快冒烟,张张嘴,很想说几句场面上的话,但憋了半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光眼部前这幅景儿,他又能说些什么!
半天才自个找台阶,憋屁般的蹦出句:“兴许是接连赶路累了”只是这话连鬼都不信。
虽然早得了信,心里也自问有所准备,却万万没有料到甚至比前清旗人的‘字营’还尚且不如,更别说自家的民团,你叫他老脸往哪里搁呦!这回确是真的臊得厉害,倒也用不着再去故意憋气,可就连他自己也纳闷,这回竟没半点窝心的感觉。
还好有这句,王庆德赶忙赔笑帮腔道:“接连赶路小半月,等歇两天缓过点精神,必然会有所不同,那个有所不同的”说完便不着痕迹的抽出搀扶的手,溜到一边赶着班子卖命的吹打摇旗拍巴掌,以免真冷了场子。
要知道老头的面色已然难看,这次不同刚才,才刚那是他自己的家事,那小畜生谁都知道,而眼下却真真打了老脸,难不成还吃饱了撑的找难堪?
但别管怎么说,他的举动还是颇具成效的,其他人也跟着反应过来,忙上前迎了李家兄弟二人,七嘴八舌间道些辛苦、劳顿之类无关痛痒的哈哈,便拥了父子三人以及跨枪的总爷们,又找几个胆的引着洋大人一同返回县城。不过心里却愈发的担心起来,生怕李家一个驾驭不了,洋大人真把县城给祸害喽。
进了城便有人引了新兵往城西驻扎的营地去,随来的总爷和洋人们则被请去赴宴,留守军营看押驻地的几人也给安排寨子里的姑娘。可暂且不说众人如何去接风洗尘,就在众人走后不就,李仁杰却从别处拐了进来,打隐蔽处观察了许久方才回去,一连三天,天天如此。
一连三天,李仁杰天天溜到军营观察,别说训练连他娘的出操都没有,俄国佬们成天到晚醉醺醺,就算偶尔走出房门也无非裂开裤裆撒泡尿。
“王八操的拿钱不干活,老子正好先拿你们开开荤!”
天色才微微发白,李仁杰便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抻抻衣襟系上皮带先给自己喝声彩:“他奶奶的简直帅呆了!”
镜子里,五色徽章大檐帽,蓝灰呢料竖肩章,斜背枪盒挎腰侧,上宽下窄肥马裤,尤其那双大马靴子擦得锃亮锃亮,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再不复以前提笼架鸟的恶少三。
当然如果能弄身党卫黑再顶上骷髅头那才叫真的好,可谁叫这年头大部分军服都仿日式呢,尤其那把驳壳枪就好像西服领带配条便(布鞋),土不土洋不洋显得极为不伦不类,哪怕有把南部王八盒子也成啊,但问题暂时没地去找替代品“哎——先将就将就吧”
拎过马鞭推开房门马刺趟得哗哗响,此时门口已经站满几十人,同样穿戴整整齐齐背挎步枪。挨个扫视一圈,单看卖相还过得去,李仁杰点点头:“还记得老子跟你们说的吗?”
“生是保安团的人,死是保安团的鬼,三爷叫吃.屎......”
“放屁!”士兵们刚刚七嘴八舌的嚷嚷就被暴喝骂了回去:“都给老子把耳朵支起来,打今儿起,保安团算正式成军,这里只有长官,没有三爷!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啦”这回倒还算整齐。.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老子现在再说最后一次,一会到军营,教官会领你们进去,而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王八操的赶出来!谁敢反抗就给老子揍他,往死里揍!狗屁洋大人,打死活该,老子顶着!谁手软老子就先崩了他!”李仁杰拿马鞭指着士兵们嘶吼:“你们将来都是老子的亲兵,好好学认真练,学会本事出人头地,可要学不好?”冷笑一声:“老子活埋了他!听清没有!”
“是,三爷”......“清楚啦长官”
习惯性的称呼把李仁杰气得够呛,蹦过去一人先赏一马鞭:“他娘的,重新说,回答是,长官!”
“是,长官!”
“大点声!”
“是,长官!”
唔——别管长得高高矮矮,总体感觉还不错,总算有点兵的模样了“备马!”
随着话音,有人牵来匹矮马,翻身上去一挥手:“城西兵营,出发!”
保安团军营的所在地——马场坡,就在城西外二里,往前走大约七、八里是乱葬岗的坟地。网.36z.>别以为这地方不起眼,早年间可是大大的有名,别说临沂一县,便是满省城的扫听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之所以有名,也完全在于它的名字,此处原是前清时期的一处马场转运之地,想当年也曾经很是红火过的,尤其辛亥年以前每年秋操汇演的前后两个月,那驻军所连成的兵营由此向东更是排至十多里外的松林。大概因为曾经驻扎的兵太多了,路过的军爷也多,松林也就被成片成片的砍伐殆尽,现如今也只剩余稀稀拉拉的几株和满地的根桩仍在诉说当年的繁华。
保安团的军营与其说是兵舍、营地,还不若说是连成片圈养牲口的棚子来的更加形象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偌大的校场周边也只是用篱笆随意扎扎便算做围墙,而校场的营地内,除了这些教官与教员所住的土坯还能算是屋子外,那些捆来的所谓新兵们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西南角向南处一排排还算整齐的窝棚,刚刚翻修的窝棚顶子上新加了些茅草,四面同样用草帘、草席围住,用泥土和了水,拌些切碎的芦苇杆子并麻丝勉强糊到人**的高度好歹算是加固,再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烂木条子、捡来的破树枝子随便编编凑合着捆上,往窝棚口固定好便是门了,走进去入眼处一溜的通铺,地面上新垫的黄土也透出一股股的牛粪马粪味,而现在这些窝棚就被暂且权当了兵舍。
当三十余人背挎步枪抄进军营时,天已经完全大亮,营内依然悄无声息,唯独几日前押送新兵的那些国人教官们按照商定已经站在操场内列队等候。领头的军官跑步上前敬礼,礼毕低声说道:“第一军手枪营二连一班全体都有,奉令在此待命”
有样学样的回过礼,李仁杰点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按照分组,听从教官命令”挥手间,教官们立刻带着随来的士兵们分成两路,猫到各处屋门外。
当领头的军官举起右手示意做好准备,李仁杰拔出手枪朝天扣动扳机。随着枪响,所有士兵们几乎在同时踹开屋门向外赶人。一时间呼喊叫骂迭起好似鸡窝炸棚。动作快点的拖件衣服抱条裤子,手脚慢的难免挨上几脚,也有胆敢反抗的,立马一枪托砸趴在地,一顿狠踹后又被倒提着拖了出去。
好一会儿人群被驱赶着逐渐聚拢过来,士兵们平端步枪围住四周,此时操场内人群挤挤挨挨,地上躺的几个是才刚试图反抗的。又等了片刻,有教官前来敬礼:“报告长官,所有营房完毕,确定不曾漏掉一个”
李仁杰倒背双手攥着马鞭来回踱步,马靴被踩的‘咯吱’作响,没等张嘴,人群中几个白俄突然走出来,赤身**把衣裤扔在地上。操着洋腔叉腰抗议:“我们是伟大的俄国人,我们是贵族!贵族!......”
比比划划间神情也俞发激动起来,嘴上更是口沫飞溅的嚎叫着:“是你们司令调来的教官!是教官!不是狗娘养的......”
“贵你娘逼!”李仁杰反手拔枪‘呯’的一声,领头的白俄就好像被人猛的去掉一截,向下跪倒摔在地上,打断的半条腿向外撅撅着,露出里面打碎的骨头茬,血跟拧开的水管子足足喷出三尺来远。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掐着断腿扒骨抽皮般的惨叫。
白俄们无不噤声向后退缩,而那些捆来的新兵们更浑身哆嗦着,甚至在惊吓之余浑然不知自己屎尿横流,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实话实说,就连李仁杰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料到一枪会是这种结果,原本只打算冲地一枪叫他闭上臭嘴。可没想到活该狗曰的倒霉,一枪正好击中地上石头,弹头跳起形成跳弹,又好死不死恰巧打中膝盖骨。本身毛瑟手枪威力不就小,尤其近距离威力则更大,其跳弹于翻滚间威力又成倍叠加,况且膝盖骨看似坚硬,实则越坚硬越易碎裂,所以才会一枪废掉一条腿。
借着吹吹枪管的青烟李仁杰掩饰平复着心情,舒缓手腕处因后坐力反震的麻木与颤抖,歪歪脖子瞅瞅地上被废掉的白俄:“既然成了废物留着没用,扔出去早晚变狗.屎,那老子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上西天!”
一个箭步蹿过去,钉了铁跟的靴后跟狠狠踹在脸上,只一脚便感觉出脚底的嘎吧轻响,立刻鼻塌口陷没了动静,紧跟着两脚下去,眼珠迸出光剩下抽搐痉挛。想起俩哥哥回家时的人不人鬼不鬼,就算以往不待见但那是不了解。
新仇旧恨算总账,咬着牙一脚连一脚,尤嫌不解气直踹到皮开肉绽骨头软塌“扑”一声陷进去,脑浆‘咕嗤’溅满靴筒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而心中却莫名地被某种异样刺激的愈加兴奋,所反映到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鲜动起来。低下头盯着眼前斑驳炫丽的彩色,心底猛然间有些躁动,不光是那种报仇后的酣畅淋漓,更多的被蠢蠢欲动的心思直勾引得他的眼仁开始发亮,微微扭曲的脸上带动着抽动的嘴角也勾起了弧线。
“嘘——”一声逗鸟般长长的口哨,相当悠闲的李仁杰好像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如寻常人家吃饭一般,或者顺手弹掉抽剩的烟屁股那么随意。
慢慢往前踱着步子,手里的枪跟着一颠颠的晃荡,每走一步人群便相应的退缩一步,直到被后面的兵们用枪拦着、顶着、砸着,退无所退,人们瞪着惊恐的目光,看着他那双沾满血污和脑浆的马靴踩出一个个印记,马靴发出的‘咯吱’声一下又一下震颤在他们的心头。
站立在人群前歪着头欣赏他们,脸上所带出的慈祥就像上帝看着孩子们的天真笑脸,然后深深的呼吸直憋在肺里,享受这空气中的凝固和血腥的甜腻。伫立良久,向刚才嚣张的白俄们勾勾手示意过来。但他所表现的嗜血和残忍,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此震慑下又有谁胆敢向前挪出一步。
没有人走出来也没人敢出来,如同作出一道选择题,李仁杰叹口气随便指着一个:“这位贵族先生,请你过来好吗?”
“不!不是我!不是我!”被他所指过的白俄有如被宣判了死刑,惊恐至极的乱抓乱拽,挒住一个便大叫起来:“是你!他指的是你对不对!一定是你!”魔怔般的大笑起来:“哈哈,就知道是你,你想害死我!”
被拽到的则像被烙铁烫到尾巴的猫“嗷——”的怪叫起来一拳揍翻:“滚开!”顾不得胳膊上被指甲刮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立刻挤进人堆里。
被揍翻的白俄爬起来,极度的恐惧使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嘴唇的哆嗦、颤抖飞快的语速和走调的俄语只剩下最后绝望的哀求:“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
他哀求着,拼命的往人堆里钻去,像遇到了危险的鸵鸟盲目的找着地上的洞,好把脑袋藏进去。.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然而人又是冷漠的动物,为了保全自己,并不会因为他的可怜和哀求,尤其为不相干的人引来不必要的危险而祸及自己的生命。
现实如此残酷,白俄哀求着以近似的疯狂往人堆里去钻,他蹿到哪里,那里的人群便如躲瘟疫般的退缩、散开,唯恐避之不及。又因为人的扎堆习性,左右逐渐形成两堵墙暴露出来的空地上,只剩下到外乱窜和被踹来踢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只有一刻,当他再次被踹翻后,白俄彻底的绝望了,坐在地上揪打着自己的头发哭嚎,嘴里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什么,突然又跳起来发疯的指着人群歇斯底里的嚎叫、咒骂,继而又放声狂笑起来,就这样骂一会儿笑一会儿,最后又认命般的瘫坐在地上倒气般的抽泣,只是在偶尔看向掌握其生死的宣判者时,所流露出夹杂着乞求的复杂眼神,有如等待被宰杀的狗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乞望用自己的可怜巴巴来打动屠夫从而得到赦免。
‘很有意思,有机会可以用用’李仁杰从头至尾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白俄,他平静的表情,眼睛里折射出饶有兴致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出还算精彩的活话剧,又好像在玩味地欣赏着屠宰场里待杀牲畜的认命和惊恐。
看的时间够长也看的有些腻歪了,该到结尾收场的时候了:“带过来!”
立时便有两名教官出列,为防止突然暴起的反抗,先一枪托砸翻然后捆好,拖死狗般的直接拽出带至长官面前,一拳猛擂在胸口间,抓住头发用膝盖顶着背心向后一揪,仰面朝天跪在地上。他的脖颈过度的向后撅起,半张的嘴下喉头滚动,发出“呃呃”的咳嗽,大瞪着因为绝望而恐惧的眼睛。
挝起的马鞭托起下巴在脸上轻柔的划动“贵族先生,刚刚嚎的挺欢实,继续啊,为啥不叫啦?”平静的语调却感觉不出任何温度的寒冷:“不敢?哦,明白啦,瞧不起老子吗?”突然间手枪毫无征兆的捅进他的嘴中,天知道被撞碎了几颗牙齿,随着咳嗽喷出血沫。
李仁杰转过身子,阴沉的脸上带着嗜血的笑而显得越发的狰狞,随便点着人堆里的几个白俄“绑了!”“绑!”“绑!”接接连三声,教官们一拥而上依样炮制,一人一枪托砸趴在地,压肩头拢二背的捆好拖出,又用破布塞满口中缚至木桩上。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喽,老子知道你们都能听懂人话,充贵族?贵你娘!”马鞭指向,每个人都本能的哆嗦下“敢拿老子当傻帽,俄国早娘逼的灭了,现在改苏俄!鸡.巴头头不是老列就姓斯”
李仁杰平复片刻心情:“就你们他娘的还贵族?操行!贵族早他娘的被老斯活埋了,你们这些混蛋现在俄国灭亡苏联不收,说乌克兰的过气白匪还差不多。还他娘的贵族?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老子前天操的就是贵族的娘们!要提了你们几个脑袋,说不定还能换回几杆快枪!”
“现在老子给你们机会,想活命就必须服从,若想发财,来呀!”说着挥手招过几人抬来大箱,用他那沾满了脑浆的马靴一脚踢开,一把把抓起里面的银洋又流水般哗哗泻下。瞄着人群中的白俄瞪起眼珠子嘶吼:“钱?想要多少?老子有!女人?想有多少!说!”又一脚蹬翻钱箱任其流淌。
猛然转身一指绑在桩上的四个白俄:“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无论何处一人五刀,每刀肉二两,轻了再割,重了不限,不得割死!死一只陪一只,死两只陪一双!敢玩花活?哼哼!”伴随的冷笑声已经不言而喻。此时桩上被绑的白俄早吓得屎尿滴淌,在桩子上正拼命的挣扎蹿动。
从一早到现在小半天的折腾,李仁杰也累得够呛,叫人去搬马扎,从士兵腰间抽出刺刀在地上扔掉的衣裤上割下大片布料,像宰切牲畜般的将刀随手插在旁边的尸体上,然后拎着手枪和破布转身坐下,旁边的士兵始终持枪随身护卫。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坐在马扎上叼上烟点着,搬起条腿,半眯缝眼擦拭着马靴上的脏东西:“赶紧的,割完走人,拿钱二十”说得那么随便那么自然,口气轻松得并非在逼着他们去割人肉,而是肉脯里的老板在指挥着店里的伙计们去切案板上猪肉。
“知道嘛,俄国人就他娘贱骨头,敢叫唤你就杀,杀服杀怕。真要贵族早跑青岛、日照享福去,谁吃饱撑的给人扛活?”身边的军官没说话点点头,李仁杰也不催促那些俄国人,慢悠悠的擦完两只马靴,来回摆弄着左右看看,然后颇为满意、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般的站起来跺跺脚走上几步。
“非逼老子点豆花?”看看确实没人上前,又跟刚才那样随随便便指了一个说道:“得了,咱也别耽搁功夫,就从他开始吧”话音刚落,有人拔了尸体上的刺刀硬塞进被点到的手中。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白俄低头看看手中的刺刀,又看看地上被晃的眼晕的银洋,再抬头时,木桩上的同类如畜牲般的拼命挣扎,眼中哀求之色溢于言表。刚下的狠心,才被勾起的贪欲也随之消散。心中一软,掌心冒汗手腕跟着哆嗦起来‘嘡啷’掉地。
李仁杰冷哼一声,都用不着再废话立刻有人蹿出去,如法炮制一道绑了缚于桩上塞上破布。阴冷的声音跟着再次响起:“每人机会只有一次,再给老子往后缩,都他娘绑了切!这回,你来!”
原以为还得再杀一个立威,没料到这家伙的胆大可真不小,捡了刺刀不去割肉却先走到钱箱处,一五一十的数出二十装进口袋,然后才提了刀子转到桩子跟前,嘴里面嘟嘟囔囔好似祈祷。
猛然间就听‘呜呜’狂叫,稍待片刻,白俄拎了刺刀回来,满手的鲜血滴淌,手里赫然拎着肉片,扔在地上不多不少正好五块。再看桩上被割的似鬼狼嚎般的疯狂蹿动,一条大腿已经血肉模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看见没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再赏二十”李仁杰压抑住心中见着血的那份激动,看看旁边那些民团的新兵们笑起来:“都学着点,杀人不比宰鸡难”
听说还有钱拿,白俄立马猴急急的窜过去,从箱子里依旧一五一十如数数出装于衣袋内,刚刚站起挠挠脑袋又马上半跪在地上,手划‘十字’操洋腔:“亚历山大.布诺维奇愿为您效劳”
‘我.操!杀人还能得效忠?’反应过来的李仁杰嘎嘎怪笑几声:“你他娘的到机灵,八成想找老子要官吧?成,老子成全你,从今儿起你暂带教长职务,饷钱加倍!”
‘嘭嘭嘭”更让人没想到,鬼知道他跟谁学来的,亚历山大竟然趴在地上连磕仨响头:“谢谢长官,愿上帝与您同在”
“行啦行啦,你的忠心老子先记下,等等”刚刚便挥手示意退下又立刻叫住:“忘记告诉你,老子不信上帝,上帝在老子这不显灵,老子信,信”李仁杰皱皱眉,该信什么呢?菩萨?阎王?
“中国的东西你不懂,说了没用,记住,老子只信中国的神”模模糊糊的扔了句,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36z.>最新最快更新
既然有人出头就必定会有人跟从,更别说白俄们见领头得了赏钱、官职,尤其眼下保命都来不及谁会去管别人惨不惨,管他如何乞求、哀嚎,挨个拎了刀子,避开要害捡着胳膊、腿上、胸口、屁股......专挑肉厚下手,你五刀我五刀反正只要割不死就行了,然后扔掉肉块,乱纷纷的跑去抢钱。此时再看桩上被凌迟的几个浑身血肉模糊处处白骨隐现,早没了哀嚎,期间不知又被痛晕了几回,恐怕都在盼着哪位心肠软软发发慈悲,能给刀痛快的也好早死早解脱。
俄国佬们捡了银洋兴高采烈的归队,该穿衣服的穿衣服该提裤的提裤,李仁杰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碎块、肉条,空气中的血腥强烈刺激着身体各处感官,鼻头随着气息耸动一下下的扩张。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其中有股甜腻腻的味道。
随手捡起几块掂量掂量,肉块有重有轻,凭着感觉确定二两上下。肉在手里,手又在胸前,因此也就离得鼻子更近了些,直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兴奋的张大了几倍。就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嗜血的冲动,如果不是理智告诉他太过骇人听闻,说不定还真想伸出舌头去舔舔。
其实不光他兴奋,在场的新兵们也或多或少的有些异样的心理。大概因为看别的人,尤其是不相干的老毛子们受刑时的旁观看戏心理,也有这些天遭其虐待后的报仇心理。却又因这才刚就在身边却突然横遭惨祸,深怕便即受此牵连的的恐惧和无所适从,就好像看着杀鸡的猴子们,所表现出来的兴奋、惊惧、幸灾乐祸等等,林林总总却不一而足。
强忍住心中的兴奋与刺激,李仁杰又踱到桩子前挨个拨拉拨拉,俄国佬倒也机灵,怕割死了赔命,尽捡着肉厚的地方下手,更有借乱者趁机多捡钱财的。只是这些尽皆枝节末节,他要的就是立威,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就是要告诉他们,生死都在一念之间!
重新站到人群前,马鞭在手上一下下打着节点,眼神也跟着瞄来瞥去,那副闲情逸致的懒散模样,倒好似在市场之中挑选牲口,新兵们好像受惊的鸭子相互挤着挨着,眼见又在跟前走来走去,谁知道要唱哪一出。一个个瞪着惊恐的眼睛,揪着的心直跳到嗓子眼里,就连呼吸间嘴里喘出来的也是气若游丝,生怕出的声大了点,便就惹恼了眼前恶魔。
对于这种威压、这种凝固气氛的效果李仁杰非常满意:“当兵吃粮接受操练,教官更应带头遵守当为榜样。看最新章节就上网【】他娘的这些杂碎,一连三天不见出操,藐视长官在后,罪加一等死有余辜!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该杀!”返身踱回场中,马靴蹬在木箱上俯身抓起一把银洋又扔回去,簇新簇新的银洋发出叮当的脆响,又从地上堆起的钱上哗哗流淌下去,在阳光的反射下闪晃出一片令人迷醉的光晕。
从银洋上踩过去回到被吓坏的新兵跟前,被靴底沾着的仍旧发粘的血肉又带起来更多的银洋,随着他的走动也被甩脱的到处滚动,但他却浑不在意,显得颇为自然,就好像踩过脚下的野草,亦或被趟起的石子。
“老子刚才说过,当兵吃粮拿饷操练,你们都听清楚,这里不会克扣军饷,也没人胆敢克扣,这是你们拿脑袋拿命换来的!如果有人真敢如此”稍稍停顿片刻,咬着槽牙冷笑:“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和其扫视而来的眼神中所透出的寒意,直渗到在场众人的骨子里激得微微打起了哆嗦。
“老子不管你打哪来,不管你什么来路更不管你愿不愿意,穿了这身皮就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当中更应如此。书记官”
“在,长官”某个临时充任书记的教官站了出来:“请长官示下”
“现颁布军规,记录!”
“是!”
“颁布军规如下:违抗军令者,杀!贪生怕死者,杀!藐视长官者,杀!偷奸耍滑者,杀!贻误战机者,杀!偷盗军需者,杀!克扣军饷者,杀!为祸乡里者,杀!奸.淫妇孺者,杀!坑蒙拐骗者,杀!”每句一杀震得人心也跟着颤悠一下,顷刻间血淋淋的十条便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再被冰冷的眼神扫过,直觉得坠入冰窟,五脏六腑也随之冻住。
原本就鸦雀无声的校场内,此时却静得更加怕人,被突然凝固的空气有如压在胸腹间的大石,压抑的气氛直憋得人微张了嘴,小心翼翼的呼出肺里的气,没有人胆敢弄出哪怕一丝声响,一个个低着头甚至不敢瞟一眼对面的长官。好像受此影响,就连周边篱笆外的大树上,本应该“兹啦兹啦”的树蝉也收敛了叫声。
随着军令的公布,才刚因为平白得了许多的银洋而稍稍好转心情的俄国佬们也瞬间直落低谷。看最新章节就上网【】他们的心里打着鼓点,开始或者已经后悔来临沂县。当初为了这几个名额可是真的打破过脑袋的,满以为此处山高皇帝远,又没有任何长官的约束,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威风,只是世事难料,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卖。
与他们相比,新兵们的内心可就复杂了许多,除了听天由命般的无力与认命,以及长期以来对上位者的惧怕,或者有些自我安慰式的期待,再不就是对背井离乡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却是心底深处那满满的恐惧。
“长官,记录完毕”
“复述!”
“是,颁布军规:违抗军令者,杀!贪生怕死者,杀!藐视长官者......坑蒙拐骗者,杀!复述完毕”
“即刻拓印张贴军营各处”李仁杰指点着场内老毛子和新兵们:“此为军规‘十杀令’,命令每日早晚务必勤加背诵,如有以身试法者,定当严惩不怠!”
“今天,保安团就算正是成军啦。可自古以来每逢大事军内必备祭旗活物,买牛买马?”鼻子里轻轻哼出:“老子没那么多讲究”猛然间转身指着木桩上几个白俄:“你们福分不小啊,现成的活物摆在那,第一课,刺杀训练!”紧接着声色俱厉的警告:“服从命令上前刺杀,否则他们就是榜样!”说完挥手示意开始,拎了手枪站在一边监督。
随着命令的下达,教官们立刻从新兵里拽出一个,喝道:“你,出列!”
选中的新兵刚被拽出就惊恐的叫起来,立刻他拼命的向后退缩,但周围的人却马上闪开,随即便被揪住头发拎出来甩在地上。
“俺不想当兵,总爷!俺是被抓的......”爬起来的新兵就跪在空地上,他哭得撕心裂肺,他的脑袋碰在地上,就算沙土的操场也能听见地上‘嘣嘣’的磕头声。他拼命的向周围的总爷们哀告:“俺还有老母还有婆娘......”但是,随之响起的枪声,哭嚎戛然而止,还站着的新兵们也跟着猛一哆嗦。
“违抗军令者,杀!”李仁杰拎着冒烟的枪口厉声喝道:“再有不从者,杀!”崩飞的天灵盖和喷出的脑浆就在身前。
李仁杰返身坐回马扎,此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已近晌午。忙碌半天前襟后背早被汗水浸得透湿,解开脖领间的纽扣唤来马弁抱来几个西瓜,就着地上砸开。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大热的天又是红红白白的洒落一地,受其吸引,那绿头红头的苍蝇正一窝窝一团团‘嗡嗡’盯了一片。
就好像没事人似的,李仁杰捧起一块随便掰掰,脑袋便埋在瓜皮里洗脸一般的‘哧溜哧溜’,单听动静真跟狗舔汤盆差不多少。从嘴角脸边处掉落的瓜瓤倒与死鬼脑浆‘交相辉映’。直看得新兵们趴在地上‘嗷嗷’狂呕,那些随来的士兵们也同样扶了枪杆子跪在地上学开了蛤蟆叫,就算那些久经阵战的白俄教员和国人教官们也少有如常者,喉间耸动面色发白者绝不在少数。说到底杀人是一回事,但又有谁真能守着脑浆啃西瓜或者谈笑风生呢。
吃罢几块掏出手绢擦擦嘴角,慢悠悠的站起起身子,扫视一圈突然一脚踢飞地上西瓜,蹿过去一把抢过边上正跪地呕吐士兵的枪械‘咔嚓’一声子弹上膛顶住他的脑袋上。阴沉的脸上凝眉冷对牙缝里一字一顿的崩出:“给老子舔回去!”短短几个字却犹赛冰天雪地,令人不寒而栗。
冰冷黑洞的枪管顶在脑袋上,猝然间的变故使他傻愣愣的跪在地上,忘记了恶心也忘记了呕吐,虽然脑袋被顶得生痛,别说躲开更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动弹。俩只眼睛聚焦在长官的手指上,时间在这瞬间凝固,眼睁睁的看着长官慢慢的向后扣动扳机的手指,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冰冷的声音:舔——回——去!”
最后一刻,士兵终于还魂了,李仁杰也收回了步枪,又一脚蹬翻正趴在地上舔吸呕吐物的士兵,单手执着枪,指着随来的士兵们破口大骂:“瞧瞧你们这帮怂样,真在阵战之上早不知死掉几回!骨头都打了鼓!”边说着走回去‘咔嚓’一声拉开枪栓,顺手抄住枪膛里抛出来的子弹,将步枪扔给身旁的教员。只为了这一手,都不知练了几百次才会如此干净利落。
又一个新兵被拉出来,手里捧着被强行塞入的步枪,步枪在他的手里犹如捧着烧红的煤球。新兵闭上眼睛往前慢慢的磨蹭,俩手筛糠一般,有如僵硬抽筋的鸡爪,死活拿捧不住,步枪掉在地,刚摸索着捡起,不待他直起身子,却随着耳边暴起的怒骂声被一脚踹落,遂即又被惯在怀里。.36z.>最新最快更新原来,新兵太过紧张,捡起时步枪倒拿刺刀向后,被步枪挂钩处割伤的手指滴着血,却浑然不知。他两腿间的颤抖令他几次瘫倒,但顶在脑袋上的枪口却迫使他又几次爬起来。
新兵好容易蹭到桩子近前,这时,被绑着的‘血鬼’也听到了些许动静,他祈望能够早点解脱,拼尽了力气撩起眼皮,喉咙里憋出的‘呃呃’声,他想乞求眼前的人给他个痛快。
“娘吆!”被声音惊倒的新兵,睁开眼却猛然看见眼前‘血鬼’的极其恐怖血红的鬼眼直瞪着他,只觉着头皮发麻汗毛倒立,一道凉气从上至下直灌脚底。新兵再也坚持不住,眼前的恐怖令他早忘了身后夺命的枪口,他大叫着跳起来,扔枪便跑。
同样的结局,就算他跑得再快,又能跑出几步?一声枪响栽倒在地,红的、黄的、白的洒了一地,有如不远处摔碎瓤子的西瓜,仔细看看天灵盖被打得稀烂。
第三个新兵被教官点到,没等拎出,只听口中‘呵呵’口吐白沫瘫软倒地,跟着挺了几下便不动了。.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上前探探鼻尖又捏住咽喉处动脉已经没了动静——已经被吓死了。再指一人,被点新兵惊恐后退慌乱间跌倒,没二话就地一枪崩碎了脑袋。
教官再次拿手枪顶着新兵脑袋:“出列!”
前有先例,死去的就在脚边,被点到的新兵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步枪,挪挪蹭蹭。但不管他再是如何磨蹭木桩还是越来越近,极度的紧张使他心跳加快,呼吸也愈加的急促起来。身后的教官并不急,也并未催促,只是慢悠悠的跟着。新兵没胆子杀人,但他更不想去死。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只要他敢跑,哪怕就一步,也会和前面同样的下场。
“一下,只要一下......”新兵的嘴里嘟嘟囔囔的哆嗦着,他不停的打着气,不住的暗示自己:“俺宰的是牲口,是猪,只要捅一下......”虽然他没宰过任何牲口,家里穷的哪怕是一只鸡也不曾有过。
他挨到桩子近前,大喊一声闭着眼扎去。耳听着一阵闷声狂嚎,心里一惊遂抬眼看去,却见那‘血鬼’正龇牙嗔目,血红珠子已经夺眶而出。
眼前的恶鬼直瞪着他,新兵只觉得浑身发紧俩眼发黑,心脏有如雷鼓般‘咚咚’作响,脑子里更是‘轰’的一下炸开,遂即大叫一声栽歪一旁。
用手探探鼻息摸摸心窝,心跳如鼓气息短促估摸被吓昏了:“呸!”的一声啐在脸上:“又一个孬种!”再看桩上血鬼又一次昏死过去,插在身上的步枪被肋骨卡住垂挂在腰侧。
教官收起手枪冷笑一声,对着操场上新兵们喊道:“都睁眼看好喽!”抓住步枪轻轻一拧拔出,同时微身侧让避过喷出的鲜血,而周身上下却滴点不沾,但桩上的‘血鬼’又被重新痛醒。
“干的漂亮!好活!”李仁杰立刻捧臭脚般的拍起巴掌:“看赏!”然后亲自起身下到场中,拿帽子满满兜起银洋,也不管多少一股脑的捧给他。
扫扫周围吓成鹌鹑样的新兵们,面色阴沉厉声的喝道:“宰条死狗就这幅操行,老子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处!再有不去者,皆杀!”
长官严令在前,地上摆着一具具尸体,没人是傻瓜包括这些新兵们,只要躺的不是自己就行了。新兵们五人一队轮番上前,各对各桩,教官拎枪在其侧后监押,就如押赴刑场一般。
现在没人管他死不死的,可说到底看人被杀和亲手操刀杀人毕竟两回事。而这期间新兵们也大部闭了眼睛拿枪乱捅乱戳。估计很可能过度紧张,或者桩子上‘血鬼’也着实恐怖,一枪下去扎偏捅空收不住手脚直接撞晕的;倒提枪胡乱比划伤到自己的;也有被教官突然喝骂,枪掉地划伤自己的;杀人后傻愣呆滞的、兀自没完没了乱戳的乱划的;还有就此疯癫,狂轮着枪乱叫乱跳的,见此情况便被一枪崩掉了事;更有转身时伤及旁人的,一时间各类误伤层出不穷。
顷刻间校场内狂吼连连、惨叫声声,约莫一个时辰才堪堪轮流一遍。此时再看桩上那几个俄国佬浑身戳的稀烂早死得透透了。可就算这样李仁杰还嫌不满:“给老子把脑瓜子摘下来,当球踢!如有违命者杀!”
自从常驻军营后,对于李仁杰这个李家阔少爷来讲,还真是一种考验与折磨。但说到底,他这个保安团的发起人和实际控制人,如果在组建初期就忍受不住撂了挑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况且家在城东,军营在城西,每天光往返便需一个多时辰也实在耽搁功夫。
李家三爷很难受,可这样的住宿环境,新兵们却很满意,毕竟都是穷苦人,来此之前大部分也就是露宿街头蹲草窝的主,能有个遮挡些风雨兼睡觉的地方就算相当不错,否则也不会被总爷们抓了丁,原先民团的兵卒们也没意见,毕竟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驻地。对于眼下的他们来说,这两者更满意了,军营的伙食由原先的每天两餐改为三饭。这可是真真的三饭,而不是以前的稀汤就窝头,时时见些荤腥不说,这白米白面也是敞开了吃的,除了偷拿以外一概管够。
估摸很可能因为这些新兵们常年穷苦的惯了,肚子里那套干瘪瘦弱得刮不到半钱油水并且被树皮草根磨出了茧子的下水,所拉出来的也是和马粪有的比拼的草味球球。却被现下猛然间得到的好吃好喝激出了毛病,反倒有些消受不起的见天飚出稀来,以至于刚开始的七、八天里被撑死的和拉死的就有十多人。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李仁杰在感叹贱骨头之余,也不得不为了兵们的性命考虑,同时也为了省些粮食不至于平白喂死了浪费,直到再次下令,改成惨了树叶草根的粗粮,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如此一个多月后,待兵们长出些肉了,也能与正常人一般的拉出带有臭味的屎后才又逐渐的恢复标准。
国人教官们以前也穷掼了,对于住宿这点小问题到无所谓,毕竟只待短短的半年而已。唯一对此不满的只有一众白俄教官,好在李仁杰早已做好准备,一方面正在使人逐步修缮、重盖新舍,相信用不了两个月便能住上真正的屋舍。另一方面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他对众位教官、教员在吃喝用度上可是半点不曾亏欠,所订标准之高以至于部分国人教员都有些愧受之感,只能玩命的操练新兵权当答谢。
在这个充斥着好男不当兵思想的年代里,除了被抢抓的丁外,非到快要饿死亦或是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少有人走这条出路的。到了军队便相当于卖身在这里,因此也就被某些人当成了私有财产。除了断胳膊断腿或者病死外,根本不要想着还有所谓的退役,否则也就不会有‘卖命’一说。
但对于当时的国人来讲,最大的问题仍然在于温饱,其次便是疾病。对此,李仁杰顺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他是要练兵成军的而不是开福利院,无奈之下便雇人在校场边缘挖上几口井,刨出沟渠引出水,勒令兵们每日洗漱,又强征来剃头匠人常驻军营挨个刮成秃瓢。
与以往常见的剃头匠人们挑着担仗走街串户相比,军营里面却没有那些穷讲究,万不会剃头刮脸之余还得给你捶背揉肩,这里养的是兵不是祖宗。至于那些教官和长官,肯定又是另一种档次和要求,这就另当别论了,毕竟人家是官,官就是官必须也必然会有所不同的。
俗话说的好‘人上一百行行散散’,也就是所谓的众口难调,总归也会有点不同的声音,就有个别的兵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死活不剃不刮,对于这类犯贱的玩意,对付起来也简单的很,被教官指使的同舍的兵们揍一顿——这叫做松骨,而后教官拿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一样乖乖的坐到那里等着了,再被被踹一脚或者扇一巴掌、骂一顿的。
至于兵们被扒下来的衣服,一概堆积起来,其后一把火直烧得‘啪啪’作响,可想里面活物之多。但不管效果如何,最少洗漱后再换上干净衣服的兵们也比以前精神了许多,虽然因为身体的瘦小显得衣服过于肥大从而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吊挂着。对这事,所有的兵们倒是嘻嘻哈哈的挺高兴,用他们的话来说:”就算死了也好歹整了身装裹衣裳吧“
而对于每天的操练,李仁杰虽诟病不已但还不敢跳出来献丑,就算有前世网文或者各类军事书刊所介绍的内容打底,毕竟时代不同,国情、民情也有天壤之别,况且这里面所牵扯到的东西太多,其内容、方法也是千差万别的,万不会出现像某些小白那样的想当然,和所谓的一招鲜吃遍天的情况,否则还要教官做啥,一个人包办得了。也绝不是他这连半瓶子醋都算不上的伪军迷所能指手画脚的,充其量也就出些点子亦或理论上的玩意,且被教官们背地里称之为纸上谈兵的东西。
但金子总归是金子,总会有其发光的时候,毕竟有不少是前人总结出来的东西,早晚还是会有些用处的。李仁杰不着急,时间还早得很,为此他边细心的观察边总结教官们习以为常的某些问题,以求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事情需要从正式接管军营的转天开始,天才有些蒙蒙发亮,绝大多数的新兵们就被国人教官们吼骂着用棍子从被窝里砸醒,又在教官的吼骂中和抽打中爬起来。手快的不管是谁的先拽件衣裳,也有扯条裤或者趟只鞋的,然后他们就像赶出栏的牲口,被连抽带踢的挤出窝棚,门口就那么大,落在后面的难免会多挨几下。之所以说是绝大多数,毕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听见吹响的哨音便爬起来的,然后兵们又像牲口一样的被集中到校场中间,按照同圈同舍的站成一排排。
因为是在慌乱间被赶出来的,新兵们大都光着屁股。虽然夏天刚过,但这个季节一早一晚的已经开始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害怕,亦或是这两者间都有,他们的两只手捂着两腿间的鸟站在那里哆嗦。等在那里早已不耐烦的俄国教官们,他们瞪起眼珠子,纷纷拎着棍子或鞭子冲到队列的前面。
“你们这群懒猪!猪都比你们起得早!”教官吼着骂着,从队头开始直接踹翻第一个。光着的屁股惨叫的兵与地上的沙石猛然摩擦起来,直刮的身上血淋淋的,满是细小口子,火辣辣的剧烈疼痛使他本能的弓起了背又弹起来。即便如此,教官也还是不会放过他的,教官冲上去就着地上抡起来左右开弓的狠抽。
“狗娘养的!”俄国教官边打边骂:“吃.屎的蠢货!应该把你们这帮光着屁股的蠢货关在笼子扔在大街上!......”
被揍的新兵抱着脑袋像虾米一样蜷起了身子,在地上‘嗷嗷’嚎着滚着,直到明显的没了力气,又再补上几脚才算放过。
“该死的猴子!光屁股的猴子!你应该用你的尾巴吊在树上!记住!这里是他妈.的军营!是军营!不是你妈妈吃奶的怀里!”转到下个新兵也是如此被教官连吼带抽的一顿暴揍。再后面依然如此,教官从队头开始打到队尾,整整一列十余个新兵有一个算一个,挨个揍了上一遍,返回身来,又从队尾往回再踢或踹的来上几下。
放眼整个校场到处都是如此,没有哪个兵能躲过去,也没有哪个兵能轻松过关。满地都是光着屁股被揍翻哀嚎惨叫的士兵,到处都是挥动鞭子抡起棍子的教官,整个军营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怒骂和惨叫。没有人可怜兵们,也没有人去同情他们,有的只是对他们的殴打、咒骂、再殴打。
教官们打完了也好像打累了,他们拎着手里的家伙就站在那休息,盯着地上还在翻滚哀嚎的兵们,说是休息其实更准确的讲是为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时间。说到底,打人既是力气活也更是一件技术活,尤其是在对新兵们的管教上,那种没头没脑的打下去是不行的。下手必须要拿捏到好处,既能打痛了又不能重伤到他们。
新兵们被揍的累了也嚎的累了,他们蜷在地上蠕动着,捂着各自的伤痛低低抽泣‘嗡嗡’的哼唧,活像一条条正要换化成苍蝇的肥肥肉蛆。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教官们又拎着家伙走过去,躺在地上的肉蛆立刻止住了嘴里的‘哼哼’,他们瞪大惊恐的眼睛,裸露的身体能明显的看出因恐惧到极点而抽搐的抖动起来,不顾伤痛的向后蹭去。.36z.>最新最快更新教官用脚踹踹他们的瘦屁股或拿棍子拨拉拨拉,查看确认有没有失手重伤的,遂即拿起棍子指点着兵们大吼道:“爬起来!”
就像挨过主人痛揍的狗儿,棍子刚刚举起来便激灵一下反射般的爬起来、跳起来,对于反应慢些的,教官过去当头就是一棍子,只是这棍头的落点却紧擦兵的身体敲在地上,溅起的沙土崩在的脸上,吓得他立刻蹦起来。
各队的教官就站在兵们的前面,兵们光着屁股,在教官的抽打下俩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体两侧,还要挺直了腰杆并拢了腿,中间的鸟就垂吊在中间。
“好在没有老娘们”新兵们这么想着,但又有些期盼真有娘们过来瞅瞅。
对于他们来说长官与教官之间的称谓是无论如何也分不清楚的,反正都是官吧,况且长官更好记也更顺口些。兵们光着屁股站的笔直,脑袋里面想着各种乱糟糟的东西。至于前面长官说的什么兵们是记不住的,不光太多了,也太杂了,说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兵们听过的。
不过也有他们听懂的,比如长官说:吃饭要同班同舍的排队去。好吧,排队去,只要给饭吃就中。
长官还说:碗里吃的饭不能剩。这话中听,庄稼人不稀罕粮食是要不得的。
长官又说:晚上吹哨必须灭灯必须睡觉。谁睡觉不灭灯?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能做啥子?长官说的是灭不是吹,看来长官也有忌讳啊。
长官还说:不能随地那什么便只能去那劳什么所,更不能顿树坑、草坑,这块长官到是解释的清楚,说白了不就是得去茅房拉屎撒尿嘛。但让兵们想不通的是,那些都是肥料啊,一看长官就不是庄户人家。也是啊,长官要跟自个一样那还是长官么?兵们的脑袋里又开始乱琢磨。
长官还说......长官说的没完没了,说的太多了,新兵们已经饿得肚子里往外直反酸水,嗓子眼被冒出的酸气直顶得辣辣的痛,他们挺着干瘪的身板快站不住了,一个个开始前后的晃荡......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又被赶回去迅速的穿好衣服洗漱,以及整理内务。所谓的内务暂且也只是叠叠被,毕竟地永远没法扫的,窝棚里也暂时没有桌椅等物。新兵们搞不懂也整不明白,为何这叠个被子长官也要反复的教来教去?长官叠的是好看,方方正正的再拿布带子捆上,被子是用来睡觉的,整那方方块块的有什么用?光为了好看么?晚上不还是一样得抖开么?新兵们不懂更想不透,长官也没说,但他们懂得长官的棍子,做不好可是要挨揍的,反正按照长官说的去做就是了。
饿着瘪肚皮反复的拆了叠,叠了拆的整了几十遍。在这期间新兵们又都或多或少的挨上几下,动作慢的被敲,捆不结实要挨敲,叠不好看的更挨敲。在这里,教官认为你整的不好就是不好,虽然新兵们自己认为相当的规整好看了。然后,他们在各自教官的监督下他们排着队,围着校场的篱笆一圈圈的跑。
“违抗军令者,杀!贪生怕死者,杀!藐视长官者,杀!偷奸耍滑者,杀!贻误战机者,杀!偷盗军需者,杀!克扣军饷者......”教官吼一句,新兵们便跟着齐齐吼上一句,他们就这么吼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也有的时候会这样:因为太累跑的慢了点,教官便会骂上一句:“狗东西!狗.娘养的快点跑起来!”接习惯了的新兵们便会紧跟着吼:“狗东西!狗.娘养的快点跑起来!”直到教官抡圆了棍子再挨个抽一顿。
新兵们晃动着瘦弱干枯的身体,拖着胯、迈着灌了铅的腿跑得摇摇晃晃。看最新章节就上网【】摔倒的、掉队的比比皆是,教官们便会拎起棍子或者鞭子来上一下,被抽痛的兵们“嗷嗷”怪叫起来,就像被抽打拉车的驴子一样爬起来追上队伍接茬跑。
漫长的跑动中有的新兵支持不住了,趴在地上倒气般的‘哇哇’呕吐,更有跑着跑着摔在地上晕过去的,这时场内的教官就会拖死狗般的把他拖到一边缓着去。也有机灵些的有样学样的摔倒,趴在地上装死以求躲过,但显然他们的心机用错了地方,他们所能想到的,这些教官又有哪个不懂?又有哪个教官不是这么过来的?
这时俄国教官走过去,他掐住兵的脖子一把提拎起来吊在空中,裸露的手臂上暴出青筋。兵的脚猛然间离开地面,被卡住的脖子憋得他俩手使劲的掰着,他的两只脚在空中胡乱的踢蹬起来,脸已经涨得通红翻起了白眼。
俄国佬大笑起来:“嗨!伙计们,看我抓到了什么?又一只狡猾的猴子!”被他吊起的兵徒劳的挣扎着,就像从河里突然捞出的大鱼那样被高高的举起,又像鱼一样被甩到岸边砸在地上。
兵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却遂即被一只皮靴大脚狠狠的踩住,以至于他的脸和嘴撞在砂石上喷出了血。兵想求饶,但压在背上的脚太重了。说话?就算气都已经喘不上了,只有他的手在地上徒劳的胡乱划拉着。
也不知白俄教官们相互说了什么,踩着兵的俄国人冷不丁的一棍子砸下去,论圆的棍子带着风响就像高尔夫球的开杆,‘噗嗤——’的闷响中,兵的脑袋就如爆开的西瓜崩的血肉模糊,揍碎的天灵盖和挤出来的脑浆子直溅到几尺远去......
白俄们走过去聚在一起,他们大声的说笑着,拍起了巴掌或者吹起口哨,当然也有明显沮丧的。大笑的拿走沮丧的钱,沮丧的掏钱之余对着地上的尸体踢一脚或者啐上一口。
在场的兵们听不懂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俄国人的举动等于明白无误的告诉众人,他们在以揍碎脑袋这种方式打赌取乐。看最新章节就上网【】虽说这年头杀人的和被杀的太多了,国人见得多了也已经麻木了。因此,原本死个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的,但他们以杀人为取乐的方式却引起了所有国人的厌恶。白俄教官们当然也不会知道,他们的这种举动,不光在国人教官的心里产生极大的反感,就连新兵们的心里也由此埋下了异样的种子,虽然兵们不敢说出来,也更不敢表现出什么。
“该死的黄皮猴子,舒服吧!这才刚刚开始!”俄国教官们大声吼着,‘啪啪’的甩起了响鞭,驱赶着跑完圈的兵们像拉磨的驴,慢慢的走上几圈,就好像街头的耍猴人亦或马戏团里的驯兽师。兵们相互搀扶着、勾勾搭搭一瘸一拐的极其狼狈,他们就像狗一样的喘着,就差吐出了舌头。
不可否认白俄们做得很对,虽然成天没好气动辄打骂,但军营之中首要的就是规矩。而且真要让兵们立刻休息那才是害了他们,非得慢慢的走上几圈恢复适应才行。
“......藐视长官者,杀!偷奸耍滑者,杀!贻误战机者,杀!......”兵们排着队喊着军规,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拎上发给自己的饭盒终于去吃饭了。打老远就能闻见的香味,他们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白米白面,长官说除了不能偷、不能扔,可以敞开了吃,以后天天有顿顿吃。
“谢谢团长给饭吃,谢谢团长给衣穿”排队打饭的兵们在给他们盛饭的马弁的吆喝下挨个跟着他喊,每喊一句便会盛上一份,喊完了手里的盆子便被满满的装满白米,上面又压了两个馍馍,然后又轮到下一个兵。捧着眼前的白米白面直接晃花了兵们的眼,止不住的哈喇子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
‘终于吃上白面馍馍了,死了也算值了,’咬着馍馍兵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名叫眼泪的东西‘还是跟着团长好,跟着团长有饭吃’想归想,却不耽误兵们往嘴里的猛塞。兵们吃饱了也喝足了,当然天天都有嘴馋的,也天天都有撑坏的,教官领着他们开始了下一步的‘消食’。
在随后多半月的时间里,兵们天天被教官们赶着、骂着、打着,他们也的确就像被打怕的狗一样,逐渐的对哨声有了反应。他们白天不光跑着吼着,又在教官们的棍棒伺候下,尤其是在晌午饭后,顶着一天中最毒的日头,一排排站的笔直。兵们俩手紧贴在身体的两侧,任凭被晒得浑身出浆冒油,浑身上下有如水里捞出来的,打湿的衣服就紧贴粘黏在前胸后背上,却不敢解开一粒扣子。
头上的汗流进眼睛里杀的生痛,又混着眼泪灌倒脖领里,再汇集身上的汗淹透了裤腰。而被闷的瘙痒难耐的裤裆又和腿上的汗流下来,好像一条条虫子向下爬过一样的灌进鞋稞。
或者被勒令进行队列行进间的分解动作,他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练习着,犹如被牵上线的木偶,在教官们的口令下一下下的甩臂、踢腿、迈步,再甩臂、踢腿......如此枯燥单调的重复进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新兵们熬过了三伏,脱了衣服原本黑黢黢的身上却依然能够显出分明的排骨界线,裸露的皮肤现在黑得发紫,早不知暴了几层皮。看最新章节就上网【】别看过了三伏天不再那么闷,可头顶上的日头却赛过三伏,秋老虎很毒很毒,晒得头晕眼花,火辣辣的脱了皮,而新兵们却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大热的天,教官们纷纷摘下背挎的水壶仰脖灌着,喝饱了喝足了打着舒服的水嗝,又把剩余的水浇在头上脸上去去暑气。抹把脸上的水渍,微微有些风吹来,借着水劲儿果然凉快了许多。他们不怕浪费,用完了自会有专门跑腿的勤务兵颠颠的灌满再送回来。
而新兵们的嗓子眼却早渴得冒了烟,嘴皮干裂了口子又翻起层层的干皮。眼巴巴的瞅着教官们喝水、洗脸,他们却只能干咽着并不存在的口水,伸出同样干燥的舌头舔舔流到嘴上的汗珠。
可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会时不时的挨上几下狠的,教官的棍子、鞭子时不时的落在伸错的手脚上,暴骂声就炸在耳朵边。这段时间以来,新兵们虽然走的有些模样了,但也仅限于此。.36z.>最新最快更新他们按照教官发出的口令向左、向右转,却时常四目相对转错了方向。或者在整列行进时,被走成一顺儿的手臂、腿脚也依旧时有发生。屡经多次纠正却收效缓慢,教官们教的够累,其实他们更不想挨揍,可不管怎么练,就算当时纠正过来,用不了多大功夫便忘记了,被抽的手肿了、腿破了转天仍然伸错,如此这样循环着天天如此。
原本土里刨食的他们,因为天灾**等背井离乡,和各种缘故或卖身或强抓的扔到这里。打小他们便扎在土里背着天,大多数的脑袋里早装满了土疙瘩,所在行的就是地里庄稼的长势和各种的农活。对于他们来说分得清手脚之别,看着天上的太阳能辨出东南西北的方向就算不错,至于左右之分确是实难掰得明白分得清楚。
李仁杰当然知道为什么,可他却从不点破,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以此向众多教官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借助点阅的机会佯装不解问及教官:“这些新兵练的有些日子了,练的够苦教的用心,可他们为什么,呶——”抬抬下巴拿马鞭指着操练中时常出错的新兵们:“反复纠正天天出错,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教其他东西?”
“长官不用着急,兔崽子们记吃不记打,听错忘记都常有的事。.36z.>最新最快更新可能长官没见过,练兵就这样,非得仨月以上才能见成效”虽然回答的恭恭敬敬,可怎么听都有种见多怪的意思含在其中。
李仁杰不傻当然明白话里多少带刺,可依旧装糊涂:“以前在张帅那练兵都是这样吗?”不过这话里可就有点刺激人的味道了。
别管是说者无心还是听者有心,反正话一出口,周围教官们开始多少挂了点脸色,明摆着的,刚才告诉他‘练兵就这样最少得仨月’,现在居然还明知故问拿两边做比较,这不成心怪人不用心嘛。
“长官!练兵都这样,在哪都一样!”既然心有所想必然就会面有所带,何况都是身在部队里的军汉粗人,遇事说话习惯了,很少拐弯磨脚,再回答也就多了些硬邦邦的味道了。
更有人直来直去:“长官!别说张帅,就算陈副帅的兵也是这样练的!”那意思无非在说,也就是副帅的命令,否则谁吃饱撑的到你这来伺候。
想想也确实如此,对于这些常年在正规军队尤其还是精锐的手枪营呆惯了的、教惯了的教官来讲,这保安团说的好听点带个‘团’字,其实说到底无非草鸡名号,充其量也就比地方上的民团强点有限,自然不会放在他们的眼里,因此对李仁杰这个名义上的暂时长官也就没有多少尊敬而言。
也不知道李仁杰是真傻还是假傻,对于话中带刺丝毫不作理会,故意摇头晃脑的继续刺激:“实话说说不好就是不好,书上说万法归一,估摸练兵也应该会有其他的途径”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出口立刻便惹了众怒。都是老军伍练老了兵的主,如何受得了这等激将,想你一介白身从无军旅经验,原先就一县城的恶少,现在竟敢教训他们,要不是被命令压着、自己身份所限,虽不至于破口大骂吧但肯定甩脸子走人了。更有人干脆直接呛火:“看来长官饱读兵书,肯定有好法子喽?正好,咱这些粗人都来领教领教长官高招”
“对!长官大才嘛,正好请教请教!”有人呛火就有人起哄:“长官露一手!俺就看好长官......”
李仁杰等的就是这话,立马接过:“行!那咱就献献丑,权当切磋切磋,有不对地方还请各位指正指正”
教官们起哄时,郝成就在身侧,说实话他原来想出声制止的,只是后一琢磨:这位李家三少平时看着挺精明从没这样过,明显的故意,难不成真有好法子?先看看再说......
教官们平时都以侍卫长郝成为首,眼下就在旁边不说话,以为侍卫长也认为得教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既然有心给个难看,这话说的也就开始放肆起来:“瞧您说的哪用指正嘛,长官说啥就是啥,说对他就是对”冷嘲热讽的边鼓也越敲越响:“要不为嘛人家是长官?长官懂不?”
“懂个屁!人家是长官!你狗.日的也当长官去比划比划?”不过这话可越听越不对路数了。
李仁杰心中冷笑,对这些冷嘲热讽也懒得搭理,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溜溜才知道,换句话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的就是打算一鸣惊人,否则怎么去做后续安排?要知道这兵好招,但难的是懂练兵、会练兵的人,古人尚知一将难求的道理,他李仁杰又如何不懂?
办法很简单,都是当年小说中看过的那些老套的玩意,李仁杰下令随便招来几名士兵,当场询问:“你告诉我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左边举左手,右边伸右手。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啥,啥,那啥?”被问到的士兵一脸茫然,好大一会儿,有举右臂的,回答:“长官,左,左”也有伸左臂的,回答道:“这是右吧?”同样有蒙对的。
过了会,这次李仁杰放慢语调,一字一顿的说:“现在把耳朵支棱起来仔细听清楚,到底哪边是左哪边是右,左边的迈左腿,右边的伸右脚,答对者有赏!”听到有赏,新兵们足足考虑了半柱香,这才犹豫的伸腿出脚,不过么,别管有没有赏钱的刺激,这回理所当然又是一团糟。
李仁杰故意皱起眉装做不满:“他娘的,到底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士兵们见长官面色不善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一通忙乱又相互间小声嘀咕一阵,再看结果又是一种。
李仁杰瞪起眼珠子吼道:“最后一次,左边举左手,右举右手!”
几个士兵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哭起来:“长官饶命啊长官!啥是左呦,俺真的不知道啊”
“爷爷饶命!”“俺们确实不知饶命啊!”
“嗤——”咧嘴苦笑一声,李仁杰装做恍然大悟状,指着几个兵对教官们说:“看情形他们是真不知道左右之分”说罢也不再难为士兵,挥挥手便叫其归队。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多年练兵的经验摆在那,否则还要他们干嘛?教官们相互间递递看乐的眼神开始得意起来,而李仁杰却低头不语满脸沉思。好半天才抬起头:“命令所有士兵,左边衣袖裤腿高高挽起,留右边长袖长裤,练习转向十遍”
几个教官下到校场招集几组士兵重新聚拢,带头挽起自己左边衣裤,命令所在队列士兵照做又详加说明左右区别,然后再次检查一遍确认所挽衣裤无误,随即发出口令:“向左转!”兵们依照口令转向。
“咦!”“新鲜!”让所有教官惊奇的是果然立竿见影。
经过‘纠正’出错士兵后,教官再发出口令:“向左转!”虽然还有转错者但也只剩十之一二。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如此左右转向各十次,效果一次好过一次。但看此时满场,不管分列、合队,除了偶尔出现转错此外再无差错。紧接着又开始命令士兵列队行进,效果极为明显,别说脚底拌蒜就连走一顺的都很少。直到此时教官才目瞪口呆的奉承起来:“长官真的大才啊”
“确实自愧不如......”
正所谓打铁要趁热,李仁杰当然同样深谙此理,趁着现在机会难得故作深沉:“为什么连左右都分不清,诸位谁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听到长官突然蹦出的问题教官们也纳闷,实话实说他们同样打新兵过来,怎么练兵惯性使然不过依葫芦画瓢可从没想过为什么:“长官,这些兵太笨......”刚说了半截便即住口,原因无他,一是才刚已经有了先例,二是他想起原先自己作为新兵时同样被人连抽带打的熊样,只不过因为时间长了,操兵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性的忘记了。
现在终于轮到他李仁杰得意了:“老实说很简单,来此之前无非各地灾民、流民,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来的钱去读书?不念书不明事,完全凭自己决断,更有甚者以自身喜好为标准。而且军队不同别处,军纪军法更加严酷,也只有令行禁止方能如臂所指。”
“这些新兵,每天确实都在背军规,可诸位想过没有,他们怕的是挨揍,完全在逼迫之下,就算你再逼也不过秃驴念经,不信,只管下去问问,有几个真正明白军规的实在意思?”
“咱换个简单的说法,都听过一根筷子易折一捆难断的故事吧,李某以为军纪军法便犹如绳索,将他们捆绑一处,有难同帮有福同享,病伤时相互救助,这可以叫做‘团结’。而尊敬长官、敬爱互助,令出如山无不遵守,杀敌时奋勇向前、撤退时又能相互掩护,这才能称之为军队。就算偶然遇点挫折、失败也绝不会兵败如山倒。”
“就他们这种怂样,说不好听的,一群乌合之众,再练十年不过徒具其表”李仁杰一顿挖苦,把教官们说的个个沉默不语甩了脸色。虽然他很想骂娘,可和教官们一不熟又有求于人,非得先给他们灭灭傲劲儿才能指挥。
能来到这个乱世上,心里话李仁杰非常高兴,谁说民国不好?谁说乱世不好?操他祖宗哩!民国有的后世哪有?这里能光明正大的逛窑子,后世行么!这里能光明正大去杀人、放火、强奸、抢劫……后世行么!玩电脑、玩游戏能和玩女人操娘们比么?电脑能操么?扯淡!
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娶十个八个老婆随你便,只要你身子骨挺得住。不说别的,光处女这个问题,他兜里的钱随便掏掏就能买仨,后世行么?哪买去?除了幼儿园但你能买么?你敢下手么!唯一不好的必须先捏起嗓子学他娘文绉绉的文言白话,不会拽几句人家当你是地痞、流氓、下三滥。
‘操他娘的,累啊!何时才能熬出头!’——这才是此时李仁杰的心里话。
又等了片刻李仁杰继续说道:“李某不才,曾经翻阅西洋兵书后来和那些洋神父闲聊,整理后琢磨出点心得,但跟老祖宗的东西互相比较,不敢说孙子兵法不好,可那玩意别管别人就咱这些人吧,实话实说有谁看得懂?”
其实都不用多琢磨,刚才牛刀小试的确出手不凡,可实际上是个人都能看出取巧,论练兵的真本事没人服他。就连李仁杰自己都知道,年岁不大又从没有过任何经验,确实比不过这些老油子们,现在无非凭借刚刚取胜的那点优势,否则现在自己早灰溜溜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很抱歉,最近出差,所以更新时间不稳定,章节不敢保证多少,但每天都会更,抱歉。网.36z.>
‘有俩遭钱买个草鸡名号草鸡官,没老子连老毛子都治不服,还敢吃饱撑的教训爷爷’事实上跟他猜的半点不差,教官们肚子早骂翻了天。说到底,诚然才刚确实胜了一招,但那只是队列而已,如果不是侍卫长也在旁边,早不客气了,现在无非给侍卫长面子对你客气几句,你他娘的还真蹬鼻子脸了。最他娘的倒灶,还得娘逼的跟着一起说‘白话’,真巴不得这个草鸡的官儿快点滚蛋,也省的见了头痛烦心。
不管相互间心里都怎么想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李仁杰必须借助这次机会,否则真不知道再过多少时间才能再找到借口。
“不是李某说老祖宗的东西不好,李某查阅西洋兵书,所得心得有三。其一:培养。所谓培养,既养成士卒之锐气、荣誉和勇气。锐气呢,说白了就是士兵操枪弄炮、修械埋雷,驭马驾车乃至架桥铺路之技能熟练。各个分工操演精熟。遵纪守法,一声令下勇往无前。此为锐气。”
“以军队为家、以连营为单位,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损者,众皆以此羞愧,发奋追赶;荣者,众皆以此骄傲。却又一方有难多方来援,相互间有如家人、近邻。此为荣誉。”
“勇气者勇往无前,遇难而上,突遭强敌而不退缩,非是山穷水尽决无后退,此为勇气。”
虽然话说得绕口,但教官们却还能听懂,对于这种东西也确实深以为然:“长官说的没错,能有此强军已经当世无双”话外之意‘这不废话么,说的好听做起来难,有娘的这军队打遍天下无敌手’
“没错,在中国当时无双”李仁杰点点头可在‘中国’上咬了重音,带着众人坐到树荫底下:“刚才只说了其一,咱再来说第二条”
“都听过军校吧,咱中国的讲武堂、保定速成等等,可和西洋相比,例如英美德法等等也包括俄国为什么差距之大?”
“都看看首先讲的什么吧,一法天、二法地,或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这些东西有几个能真正听懂?”
“咱们在以西洋陆军为例,军校内分科:步、军、军、后勤、参谋、通讯等等。.36z.>最新最快更新所学范围:数学、物理、测绘、政治等繁多内容。而且就算进入军校也不等于有了官职,必须经过考试合格才算毕业,然后分入军队一至半载,期间称之为‘实习军官’,实习结束再有考评分配,此为其二。”
“其三,分工不同,连队士兵自有士官、士官长教授技能,而军官只需掌控训练内容以及作战时的指挥。其实就算士官也必须进修学习,称之为:士官学校,用来培养初级军官”
“洋人为什么比咱强?哪怕人家的普通士兵也须粗通数学、测绘!再反观咱中国的军队,开枪放炮全凭经验,诸位可能不知道这操枪也用学问,放炮更用三角函数、抛物定理既快且准。看最新章节就上网【】此为其三。”
‘老子****娘啊!’李仁杰猛然发觉这一大通白话简直对牛弹琴,与其说教官们在神游天外,倒不如用不耐其烦形容更贴切,没当场闭眼睡觉给个耳朵就算给足了面子。直把他气得肚里骂娘,咬咬牙就当没看见,站起身来团团一揖:“李某一家之言,还望诸位指正”
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半天才有人懒洋洋的回了句:“您老说的的在理,俺们呢,以前怎么练现在怎么练,至于兵书、神父那些玩意,俺们不懂”话外音:再废话爱找谁找谁,你有本事就另请高明。
有人出头就有人起哄:“识文断字?饭都吃不饱还念书?快拉倒吧,要不长官掏银子?干脆叫他们拿着什么什么三角去扛枪?”当然也有劝架的:“练兵打仗无非军纪严明就行啦,就您这点兵,您想打谁?别嫌话难听,人啊得知足,小心什么不足,操忘了,反正小心撑死......”
这些手枪营的教官们你一句我一句,尤其那逗孙子般的眼神,把李仁杰的小白脸从红气到了青。实话实说,要不是碍于郝成在场,管你什么鸟官儿早他娘的拍屁股走人了。
“好好好,老子蛇吞象!有种!”李仁杰暴怒之下气得七窍生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敢不敢打赌!”
“呦——!行啊,有种!”一听对方叫板,立马有人蹦起来:“王八操的......”
“闭嘴!”郝成眼见就要失控一声暴喝震住场子,揪起闹得最厉害的,手一提扔出老远:“长官就是长官,藐视长官在先还敢出口不逊,领军棍五十,扣饷仨月,罚站操场一夜,谁他妈再敢杀无赦!”
虽然表面上维护长官,可实际上却充当和稀泥的角色,一边教训底下的混蛋,一边避重就轻把原本军规中‘藐视长官,杀’给轻轻带过去,毕竟都是自己的弟兄,只盼李仁杰能打个哈哈或者随便说上几句也好下台。
“刚才长官有言在先,一是读书所得,二是一家之言,你他妈睁眼瞎怎么就知道长官没有学问?就说当今中国断文识字者又有几人?长官如何不知?古往今来多少英雄都从士卒做起,长官之意在于勉力劝告你们多读书。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没事还得翻上几本看看,副帅学问更大,你敢说读书没用!”另外也在提醒他:别拿中国和洋人比。
李仁杰哪里听不懂对方意思,郝成是怕自己丢了脸给自己找台阶下,虽然心里感动可他前世的那股狠劲一旦上来,别说有人劝,现在就算能下台阶也不下,非得一脑袋把墙撞出窟窿才罢休。
“不行!子岚兄好意兄弟谢谢你,老子从来言出必行,今天这个赌,老子打定了!”
“不可意气用事”
“现在这里老子是长官,老子说啥就是啥,敢不敢!”李仁杰指着一群骄兵悍将嘲笑:“都摸摸裤裆有没有蛋仔?现在学娘们不敢说话啦?晚啦!不敢打赌就是故意藐视长官,杀!”
这话一出等于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退路都堵死了,手枪营的教官们谁吃他这套,早就想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个草鸡儿狗屁官,现在他居然自己蹦出来,被激得同样嗷嗷叫:“赌!谁不赌就是他娘表子养的!”......“老子输了把脑袋摘下来给长官当球踢,嘿嘿,长官拿什么赌?”场面越闹越僵,以至于郝成都差点把那份手令掏出来。
‘嘿!一帮小崽子敢跟老子玩,老子弄死你们!’李仁杰心中冷笑:“有种就行,三天后老子把教书先生请来,以仨月为期,所有新兵一分为二,住宿营房同样划分。平时共同操练无差别,但每天晚晌过后一个时辰,李某领分出的士兵识文断字,其余时间依旧按照你们安排去做。”
“你们把眼珠子都给老子盯住了,到时别说老子作弊,老子一不会给划分士兵加饷加奉,二不会许诺官职,三不会背地里授意。老子赢,你们就在保安营延期一年并且暂代各队长官之职,每月钱饷从优,至于你的脑袋?哼哼,按照军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先摘了你!“
”看在以往的功劳苦劳份上,这回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然如果我李某人技不如人,诸位还是暂代长官,钱饷一样从优,但从此李某不再放屁”然后又立刻补充:“副帅那里老子会去说明,都跟你们无关”
“好,赌就赌,既然长官发誓不作弊,俺们就信长官,划分士兵平时操练俺们两边同等对待,俺们同样对天发誓谁敢说话当放屁,执行军法!”
最近出差,不能保证多更,只能劲量不断,抱歉。.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此外多加点字数权当歉意。
后面的操练没啥看头,除了立正就是队列行走,只看得片刻就觉得乏味,无所事事的李仁杰围着营内转了一圈,选了间稍大点的军舍拿脚丈量估算人数应该坐得下看看天色还早,想想反正左右无事,还不如搂着娘们补上一觉来得实在,便起身回县城溜达溜达。
跑到窑子里野了一阵,待操够了新到的货色后这才回家。可就在他前脚刚刚迈进家门时,正好遇见管家出来迎接:“今儿个小爷回的早些,刚刚老爷还在问何时回来,又差咱出来再看看估计有要事相商,不成想正好接着爷,大爷二爷早在堂内候着就等小爷您喽”
“有劳李伯采买些纸笔,不要太好,用于开蒙即可,连同灯、油等物总需百人所用”
“可是日间所传教新兵识字之用?”很显然军营里的事已经传到了管家的耳朵。
“尽量多买些也省得来回跑的怪麻烦”李仁杰也很纳闷:“我刚进家门还没说,李伯听谁说过?老爹也为这事找我?”
“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小爷打算教授识文断字之事日间早就传开了”管家瞅见小主子挂了脸,很识趣话的未说完这腿脚就已经溜出了门边:“老仆也不清楚,小爷只管自己进去问吧,老爷就在内堂等着小爷,老仆去去就回,去去就回”这位管家爷现在对小主子可怕得很了,上次收租之事李仁杰闷在肚里并没向老爷说过,所以他现在才能安然无事。.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虽然很承他的情,不过想及这位爷的心机当然再也不敢小瞧。又听闻这位爷谈笑间虐杀多人,街坊间更是传闻‘生吃人肉,活活咬死’之说,因此每次遇见都不由自主的哆嗦几下。
李仁杰晃晃荡荡穿得内堂,果然见到老爹、兄长,上前问安:“老爹安好,兄长等候多时”不等老爹开口询问,他自己干脆直接问出:“都在这里等着,估摸想问和教官所立赌约之事?”
“正是此事。”
“哦——老爹太着急了吧,反正我早晚也得告诉老爹,既然都在这那就正好说说”李仁杰随手拔掉马靴蹲坐椅上揉搓,一时间满屋臭味:“这些天下来累得臭死,老子的脚哇痛死个球的”
“谁老子?成何体统!”李卓英被熏得捂捂鼻子,面色有点难看不过倒也没再责骂:“为何和教官立约打赌?”
“老爹这就不懂了吧”李仁杰有点得意飘飘然:“咱先不提士卒识字有什么好处,和他们立赌之事好处有二”
大哥天成插嘴:“要光为多教些日子,用不着吧,老爹去封信,别说一年,三年不成问题。”
“没错,实话实说这练兵可并非几月半年就成的,半年?徒具其表乌合之众,勉强听懂军令罢了没有个一年两载根本不可能,真想成军能自保非得经过实战。这实战么,就是以打代练或者说是边打边练,打过了才能知道自己不足”
“其次么,咱山东遍地匪患,真缺了这些见过阵仗的军官”李仁杰冷笑:“嘿嘿,恐怕枪响三声就必定溃逃,到时候剿匪不成反被匪剿。.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第二,赢了,他们再也不敢小瞧,今后指挥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输了陪点钱,咱又不缺那俩仔给就是了。再说那些人虽说锐精都挂着军衔可实际上不带兵,没实权不还是兵嘛。现在无论输赢咱都给他们官职,然后再一点点的拉拢过来,你说他们能不用心?”
“当年老爹做过官应该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做官儿同样的道理,你想他们以前个个都做惯了大头兵,这猛一当官不用想肯定上瘾,可不就正好留下”
李卓英冷哼一声,有点不屑一顾:“仁杰啊仁杰,成天到晚打打小聪明,这事看着无妨不过却未免太着痕迹。郝成一向被雪喧倚重,那点小算盘以他的精明能不明白?你自己琢磨可否想过这新兵操练,着有经验者即可,却为何还将他留在此处?难道就只是单单看管这些教官和老毛子么?虽然有帮衬之用,但更有眼线之意啊”
“你做事忒莽撞,搞这些动作还不如开口直接要来更痛快,否则你叫雪喧怎么想?弄巧成拙!因小失大!”
还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仁杰这时才省悟‘陈调元最终官至上将,一省主席封疆大吏,这又岂是中庸糊涂之辈!’想到此处不觉冷汗连连:“幺儿一时糊涂,当时真的没想太多,求老爹教教我”
二哥天逸调侃:“平日趾高气昂,求人时低声下气,现在三弟还敢小瞧吗?”
“再也不敢,还望兄长今后多多提醒”
“都是自家人可不都是为你好?”大哥李天成安慰:“以前不也误会过你吗,不过说来不管啥事能帮的都是自家人,咱兄弟间理应齐心协力相互帮衬才对”紧接着又开口问他:“诚然扩充民团之事,陈伯出了大力,但要报答最多多送些快枪,责令地方不得骚扰或者免了税捐就行,你就没想过为何又想方设法以赋税调拨,这不等于送咱一县?”
“就算如今临沂没啥油水可刮,这让咱李家和驻扎莒县的大毛、二毛有何区别?想要长期养太多兵肯定不够,可要一时半会儿的却能完全做到,不知三弟是否想过此中关节?”
“幸亏得兄长提醒,三弟已经知晓,他之所想亦为我之所做,就劳老爹写封信和陈伯说明,估摸早晚还会送些礼过来”李仁杰现在更加肯定,陈调元果然已经有了野心。
两位兄长鼓掌大笑:“做事鲁莽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但今后还要多考虑,切不可再行鲁莽之事”
然后又敲打他:“兄长虽然不才却也有些见解,三弟同样有考虑不周之处,今后可万万不能小窥天下人,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更何况亲兄弟更应该相互商量”
“三弟铭记在心,今后再也不敢莽撞”突然话锋一转又问道:“才刚进家门时,就听李伯说起日间立赌教书之事,不知老爹、兄长有何所想?”
看老爹、兄长还没反应过来,李仁杰又解释:“军中之事无论大小都需保密,白天刚刚做完,这还没掌灯就已经传得大街小巷沸沸扬扬。”
“不用多说,心里有数,三弟你在军营首先严加管束,乱传嘴子的无非能出军营之人,回头暗中查查调出,今后所需我来安排”
这时二哥李天逸冷笑一声也插嘴:“敢乱嚼舌头?先给他肥差美几天,然后派出县城......”哥俩都没说完,但话里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找机会砍了喂狗!
第二天一早,鸡刚刚叫过三遍,李仁杰从家里选了礼物前往城外垛村去请先生。而郝成也果然如老头周卓英所想,当天晚便写了密信,一早派人送往副帅处。
好巧不巧李卓英的书信也跟着前后送到,信中除问候之余,一侧道歉说些儿子混蛋,不管何时何地都与人开赌立约,现在已经严加管教,请雪喧多多见谅云云。信末稍提:练兵仍缺少些枪械,还望雪喧通融联系一二。
‘知我者季堂也’陈调元看完心中感叹,这两封信相互比照暗暗琢磨‘老哥家,何时出来这等人物?说不定今后还真有可能依为臂助。现今么只需多帮衬几把,且看其后如何发展再说’遂做回信。
信中大意:军中涉赌常有之事,老哥无需挂怀。信中提及缺少枪械等事可自行联系购置,我这里已做备案。末尾处却又提到:新兵编练所缺枪械,随信调拨长枪三十条、短枪五条、子弹千发,着人即刻押解一并送往以解老哥急用。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看似一封资助不多的简单枪械调配信函,可在陈调元的手里就不显山不露水间的将人员也一同调了过去,这‘一并、送’就是他信中最终的目的。
很抱歉出差在外不方便,不能多更唯有不断和增加字数。看最新章节就上网【】
第二天一早,鸡刚刚叫过三遍,李仁杰便从家里带了礼物前往城外去请先生。先生姓张,张书袁,人选他前些天就已经选定并且派人谈妥,现在亲自过来下聘礼无非显得正式些。
找来村长叫他帮忙带倒先生住处,待到房舍就见好一片光景:房前搭架,屋后栽竹,柴篱四围,青果吊垂。院中挖一井,引出流水淌过,旁边放一桌,几只石凳相围——好一派乡村隐士之图。
“……作大学,乃曾子,自修齐,至平治。孝经通,四书熟……”刚刚走到近前,就听从屋内传来朗朗读书声,原来此时正是先生开课时间。
李仁杰摆摆手示意随从勿要打扰,便给了赏钱打发村长离开,看看反正又没事做,干脆就着石凳静听书声、竹响、鸟鸣、水音,倒也显得颇为自在。
正所谓心静自然凉,幽然中很快静下心来,而心静头脑也就跟着愈发清醒‘想我自认为高人一等,常常小瞧他人,平日里行事的确鲁莽,每每思虑不周又从不肯和家里商议,估计无非自觉得有些眼光,拿前世的经验显摆罢了,可要真论智谋又何苦被人敲闷棍,又何苦被小表子卷包,几次栽到杂种们手里死不瞑目……
……还是老话说得好啊,兵无常势水无常态,万事万物哪有一沉不变的道理,同样我变则敌亦变。眼前有人罩着还好,哎!如果真要起事到时还这般莽撞,八成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些历史名人如果真无过人之处,又如何能做得督办将军、封疆大吏!看来外间传说不足为奇,哪怕史书记载也不能全信……’
李仁杰越想越怕,就算处于竹荫下也在不知不觉中满头大汗‘那么以此推论,他张宗昌也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否则以陈雪喧之能为何到如今还寄之篱下!那些积年老匪们又哪肯依附!更何况又如何得到枭雄张作霖的另眼青睐!这恐怕有他自污不惹老将(张作霖)过度猜忌的成份吧?如果没人一直在左右帮我谋划分析,恐怕早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吧。网.36z.>’
几乎就在李仁杰反省的同时,郝成也果然如老头李卓英所想那样,昨晚写了密信,今天一早同样派人加急送往济南副帅处。
好巧不巧李卓英的书信也跟着前后送到,信中除问候之余,一侧道歉骂些儿子混蛋,不管何时何地都与人开赌立约,现在已经严加管教,请雪喧多多见谅云云。信末稍提:练兵仍缺少些枪械,还望雪喧通融联系一二。
‘知我者季堂也’陈调元看完心中感叹,这两封信相互比照暗暗琢磨‘老哥家,何时出来这等人物?说不定今后还真有可能依为臂助。现今么只需多帮衬几把,且看其后如何发展再说’遂做回信。
信中大意:军中涉赌常有之事,老哥无需挂怀。信中提及缺少枪械等事可自行联系购置,我这里已做备案。末尾处却又提到:新兵编练所缺枪械,随信调拨部分,长枪三十条、短枪五条、子弹千发,着人即刻押解一并送往以解老哥急用。.36z.>最新最快更新,提供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看似一封资助不多的简单枪械调配信函,可在陈调元的手里就不显山不露水间的将人员也一同调了过去,这‘一并、送’就是他信中最终的目的。
再说李仁杰礼聘先生做随军教员,回来后立刻选了间整洁的兵舍打发小兵们重新打扫几遍,买了裱纸糊了顶棚四壁,用作先生的宿舍。还嫌不够隆重又叫人在屋前定了每天轮值的哨位,作为专门勤务。所做事情收拾打杂跑腿送信,当然也包括洗衣打饭等等,反正除了铺床暖被窝,一应琐碎杂事规定必须随唤随应,唯一不同下人的是不得打骂。
教授识文断字之事,李仁杰早就着书记撰写张贴完毕,免费教授这等好事一时间在营内到处传谈,报名者颇多。从晚饭后报名开始排出的队伍拉得老长老长,要不是旁边还有教官的监督,不敢争抢的兵们只得老老实实的排好队伍,最后按照先后有序,腿儿快的得以注册名字,然后赶紧的提箱抱被更换新舍;腿儿慢的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在那看着自怨自叹。
三天后刚刚吃过午饭,李仁杰果然领了先生过来,刚进军营就有机灵的士兵上前帮忙搬运行囊,一路领到新宿舍。
张书袁进得屋内,只见一应家什、被褥换的簇新,桌上纸、笔、砚台、油灯等物一应俱全,比起家中虽然简陋了些但却显得非常规矩整齐。
“军营之中不比先生家中,仓促间准备肯定不足,恐怕还有很多考虑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李仁杰拱手致歉:“单请先生查看,倘若觉得缺了什么只管吩咐,李某就去妥善准备。”
从屋里摆设、打扫就能看出对方的尊重,张书袁心底有点感动,半开句玩笑:“哪有什么不妥,一应事务尽皆齐全簇新,这怕不是娶亲纳妾了么。”
“先生取笑,您能屈尊到此教授士兵学习已经受了委屈。古人云:天地君师亲,授业之恩犹在父母之上,不得忘不敢忘,尊师重道更不敢废缺”李仁杰指着门口岗哨说:“军营中不能留住女眷,先生若有所需所作,只需召唤勤务兵即可,这些家伙虽然笨手笨脚但好歹胜过先生亲力亲为。”
顺着手指方向果然看见门口岗卫,张书袁受宠若惊:“此番确实是过了,怎敢有劳兵爷操劳。刚才长官也说了古人尚知德、礼二字,张某才德浅薄,可也知到写廉耻。既然身在军营就应算身在军伍,同样必须遵守军规军法,否则如何为人师表,如何再敢教书教人?从今往后‘先生’之说休要再提,只呼表字‘余仁’即可。”
俩人拉皮条般的推来让去,李仁杰正好顺坡下驴,相互讲定晚间授课时称呼‘先生’,其他时间则以表字相称。然后又从随从那捧来书册:“前日和先生所说的编撰教材,李某已经完成请先生过目把关帮助修订。”
俩人又闲扯闲聊一会儿,看看事情都已有了着落,李仁杰起身告辞:“军营内尚有其他事情,余仁一路劳顿辛苦,也早些休息,晚间再见。另外夜间倘若有哨声,余人不必理会只管睡觉,那是在操练士兵们集合”临走之前又在门口对勤务兵叮嘱一番:“先生所需一应事务从队上支取采买即可,首要的必须照顾好先生,否则定当军法从事”
张书袁独自翻阅教案,书中所写并不是常见的启蒙内容。只见开篇首页所书:左、右、上、下、前、后等单个字,没有诗韵、没有连读。
心里微微有些奇怪,这和以往所教完全不同,再翻第二页又写着:坐、立、行、走等还是单字。稍微琢磨,想起前天所说的“士兵无所适从”随即恍然大悟,自嘲的笑笑合上书本:“此乃军营,不从这里开始教授,总不能还要从儿童开蒙授起‘三经、百姓’吧?”
放下书卷走到外面,门口的兵爷正如所说的那样立刻颠颠的跑来,恭恭敬敬的询问:“先生可有啥事吩咐小的去做?”
张书袁只是到处看看,他刚来感觉军营里的一切都透着新鲜,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溜达一圈后张书袁这才发现,唯有自己的窗户是亮亮的,他知道这叫玻璃很贵的玩意。跟随的兵爷给他说“只有先生和长官的窗子才是这东西,其他的包括洋教官在内都是纸头糊的。”
‘真真的尊师重道!’这一下可把张书袁感动坏了,也让他汗颜,唯有用心教授才能对得起这一片‘人心’。更何况军营不比他处,士兵们也不比顽童开蒙,张书袁真怕把人教歪教错了,他立刻返身回屋内从新拿起书本,认认真真的看、仔仔细细的读、一处处的琢磨修改,部分内容旁边加上标注,提醒自己到时用来示例使之更能一目了然。
因为是第一天,为表示尊重,到得晚间用过饭,李仁杰又亲自过来请张书袁去教授之所。刚到门口就见里面:明亮亮每桌一灯;黑压压一片人头。人虽众绝无交头接耳,两手置于膝间,上身挺直目不斜视,端坐一方,有如木雕泥塑。
张书袁进得屋内见此情景,心里先暗赞声‘果然和所见过的颇为不同’可他却不知道为了整出这幅光景,众人整整练了半日。
执勤士兵见先生、长官次第入内,首先敬礼后引着先生到前面讲台位置。李仁杰随即返身与众人坐于前排,大喝:“起立”,一片‘哗啦’之声,虽不甚整齐但也蔚然壮观。
接着又大喝:“鞠躬敬礼!”带头向先生鞠躬:“先生——好!”直惊得张书袁连连退到墙根忙哈腰带摇手的:“使不得,使不得。”
不等张书袁反应过来,又是一声:“礼毕,坐下!”‘哗’的一声,这次倒显得齐整了许多。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见张书袁还在发呆,李仁杰这才出声提醒:“先生,先生,请授课。”
读书人极重礼节,见他们如此尊师,张书袁心中甚是感动。勉强稳定了心神,翻开教案从‘上、下、前、后’等讲起。
上面教的仔细,底下听的认真;前面坐着先生,下面一群军汉,大约个把时辰后,张书袁又叫士兵们练习书写,他自己逐个检视以正笔姿。
这下可热闹了,拿惯锄头又使枪的大头兵们何时用过这玩意,抓、捏、握、夹各有姿态,有如拿刀挺枪直攥得指头发白手掌抽筋,紧张慌乱之下打翻砚台洒的到处都是,桌上、地上、身上弄得到处黑墨。网.36z.>张书袁却极为耐心的像管小孩般教着下面满屋的青壮,一个个的板正姿势,那情景当真有趣。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李仁杰又喝一声:“起立!”带头再次鞠躬送别:“先生辛苦”。
慌得张书袁言不答词:“不苦,不苦......”夹了教案忙乱逃窜出去。
等张书袁走后,李仁杰又踱到前台环顾四周:“下面所讲‘历史’”,他上辈子学的就是这玩意,也用不着什么教案直接侃侃而谈:“所谓历史,既先朝所出年代、人物、事情等。你等在入行伍之前,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处所听之评书、大鼓、快板都是从此或改、或编而来。如:水浒、三国......”
“今天算第一讲,咱不说其他的先从最熟悉的讲起。前朝,满人称之为大清,也可叫做称满清。何为满清......”李仁杰口若悬河‘说一会满人,道一会前事’扬扬洒洒一讲就是多半个时辰。猛然间听到哨响,知到按军营规定到了熄灯时候,这才作罢,但临走之时规定:“以后每日先生授课后都开讲评,设为常态”
感谢时间流逝这个词,转眼间新兵们又被狠狠操.了整整一月有余,这期间杀掉部分,又陆续招来更多的新兵,至于某人敢乱嚼舌头的,恐怕连骨头都变狗.屎了。看最新章节就上网【】此时的军营已经修建得有些模样了,里面的士兵也同样逐渐多了起来,最起码再不是篱笆扎起来的牲口圈。
营地四面筑起两人高的土坯圩子,买来成卷带刺的铁丝网栽在上面拉了一圈圈,门口处有了岗楼、值班的岗哨,搬来了拒马、栅栏,又在周边四个拐角的角落处垒了瞭望台,但怎么看都与监狱有几分相似之处。
围墙里面的教官屋舍是首先建成的,虽说国人教官与白俄们是分开住的两处,但用的却皆是砖瓦的好料。至于那些士兵们住的?休要谈什么官兵平等,古往今来就从未有过什么所谓的平等,也包括他李仁杰前世的和谐社会。
倒不是不建而是最后再说,总算紧赶慢赶最终在天凉前,好歹在四面的草围子上糊满烂泥,也能对付着挡住风。当然,这其中也有命好的,被重新分到教官们原先搬出的土坯房里的,又另当别论。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新兵们比起以前稍微壮实点了,表现在身上明显的多了几两肉,虽然还是瘦得很,但也不至于一副干瘪排骨的样子。大概因为队伍上调养的好,兵们的‘雀蒙眼’——夜盲症,在不知不觉中也好了许多,起码夜里灭了灯也能蒙蒙的看见点东西了,只是每次需要等的时间长一些,不管如何,这毕竟也算好事。
俗话说的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夜盲症才刚好的兵们现在更苦了——哨声,犹如催命般的声响已经不仅仅限于白天,这对于习惯了日落而息的他们,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也成为一种奢望,就连深更半夜那万恶的哨子也会每天不定时的吹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伴着教官吼骂的棍子砸在他们精疲力尽的身上,他们依旧像牲口一样被踢下来。
这时,窝棚里就像炸开的鸡窝,新兵们胡乱争抢着不知谁的衣服,抢到手的边往外跑着套在身上,手慢捞不到的急得大声嚷嚷起来,又招来教官的棍子,然后依旧像牲口一样被赶出窝棚。
校场内站着乱糟糟的兵们,不等兵们有所反应,教官手里的棍子或鞭子便抽在他们系扣或提着裤子的手上,遂即便被揪着脖领子提起来。俄国佬的力气相当大,单手便跟拎只鸡崽子一样提到面前晃荡着,几乎碰到了彼此的鼻子。士兵的脑袋晕乎乎的,就好像教官手里的鞭子一样来回的晃荡。
教官大声吼骂:“黄皮猪!你妈没教你穿衣服吗!还是你妈也光着屁股!”吼声之大以至于兵们的耳朵震得嗡嗡响,士兵不敢有任何动作,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任凭教官嘴里的恶臭伴着飞出的唾沫直喷到脸上......
兵们确实已经被打的怕了,但更被罚的怕了。任何敢于违反命令亦或忤逆教官们意愿的,都会享受到一顿结结实实的暴揍,然后再受到加倍的惩罚。
罚的形式多种多样,教官们可以叫你笔直的站上溜溜的一整天:站晕的吐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直挺挺的倒下;即便没晕的,那两条腿也硬成了两根棍子,非得几个人帮忙往回挝,直痛的‘嗷嗷’叫唤才能弯过去。
教官们也可以叫你围着校场跑上五、六十圈,即使累的趴下了、呕吐了甚至晕倒了,也会把你踢起来或者泼上一桶水整醒了继续跑,不跑到圈数是不会罢休的。还可以叫你俩只手顶着筐,蹲在地上围着校场跳,跳的时间稍微长点,那腿就会筛糠般的抖起来,一路跳下来,便磕的腿上、手上脸上满是伤痕,直跳到面色惨白,心脏能蹦到嘴里。就算直起身子也会天旋地转。那时候你就会站在原地画圈,俩腿能把自己拌趴下,非要整天才能缓过劲儿来。
他们甚至可以把你像猪一样捆在条凳上,在你的嘴里塞进一个漏斗,然后往你的嘴里拼命的灌进凉水,等肚子鼓起来了涨的足够大了,再一脚踹下去,水便会混着血喷出来......教官们的手段和各种形式的惩罚五花八门,这种种滋味不要说试试,就算想想兵们都会不寒而栗的哆嗦。至于那些胆敢反抗的,无一例外,木桩周边的碎肉和杆子上挑着的人头就是他们的下场。
出差期间诸多不便,望谅解
在这期间,有几个兵熬受不住惩罚,就此被活活累死的,也有自杀的。.36z.>最新最快更新当然,还有想趁着夜溜走跑掉的,但每天晚上都有教官们端着枪把守在屋外的阴暗黑影里,对于那些逃兵来讲,被当场打死的都算命好的,打伤或被抓的也只能祈求哪位能好心给他个痛快。否则,校场边上的木桩子就是他们的最后归宿,转天起来集合跑步的兵们便会发现又多了一个或几个新鲜的人肉靶子。
或许是白俄教官们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狠劲儿、蛮劲儿,但更多是出于报复上的心理,尤其对上原先的民团兵卒,真真有种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架势,一众白俄教官当真是往死里面操练新兵,稍有不对便一顿棍棒揍下去。但更多的时候,白俄们都会用他们的大皮靴狠狠的踢踹着滚在地上的兵,他们最喜欢用这种方式,估计可能是每一下都会有打到肉上的实在感觉,他们大声的笑着、骂着并且高叫着:“起来啊猪!黄皮猪爬起来,来揍我!来揍我啊,拿上你的刀子来切我的肉啊猪!”
挨打的兵们是不敢反抗的,不能反抗的,也从未想过反抗。他们不傻,知道敢于反抗唯一的出路就是被活活打死。他们也只是本能的抱着脑袋蜷缩着着身体,直到被揍得皮开肉绽滚在地上哭爹叫娘。兵们有种不知道算不算错觉的感觉,好像这些白俄教官们特喜欢听到他们的哭嚎、惨叫,嚎的越大声他们往往也就会越加的兴奋。.36z.>最新最快更新
对兵们来说打便打了,这些都是不打紧的只要不罚就成,对于这些穷哈哈们来讲,有的住、管饱饭、有衣穿,每月还有几块雷打不动的银洋,就算被揍上几顿又能缺了什么?以前在外面给东家门扛活,挨的鞭子就少了么?更何况挨完打还经常白干几天。用他们的话来说:打就打吧,还能咬了俺的鸟去么!不打紧归不打紧,但兵们也不愿意被人揍,谁又会愿意没事挨揍玩呢?
相比来说他们更愿意被国人的教官们操,虽然国人教官们也揍他们、骂他们,甚至下手还会更狠。国人教官们是不用拳脚的,倒不是不喜欢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而是打在兵们的瘦骨头上往往自己也会很痛,兵们还是太瘦了,以至于咯痛了教官的拳脚。另外的就是国人教官们是不穿皮靴的,他们更喜欢穿布鞋,皮靴看起来精神威风,但死重笨沉的玩意毕竟没有布鞋来的轻便。
他们打人用的还是棍子或鞭子,尤其那大鞭子轮起来都是带着风响的,甩在身上更是见了条条血痕。但他们下手却又极有分寸,可能是打得多了,也有他们自己以前也被揍的多了,这样经验也就多了,鞭子抽在兵们的身上从未有过相互重叠或者交叉的痕迹。.36z.>最新最快更新
但兵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宁愿被国人的教官们抽得半死,也不愿意被俄国佬们踢打,当然了兵们是没有自主权与选择权的,他们所拥有的只有‘接受权’。也只会、只敢在背地里骂上几句诸如:“老子曰你大鼻子亲妹子哩!曰你亲娘老子咧!”等等,也仅此而已。
有时候就连那些白俄教官们也很奇怪,这些中国的兵们当真如此的抗揍?明明下手极重,可就算打的半死,抬下去缓上两天又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校场上,以至于白俄们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或者那些兵们只是在自己的拳脚下做做样子?
“兔爷”之所以被如此称呼,倒不是他有那种特殊的嗜好,只是因为他嘴上那两颗快要呲出来的超大门牙,又兼说话时慢声细语的嗓音。一个爷们,不管怎样,那声音总得有点爷们的味道,又不是什么戏里面的角,那娘儿们的味道一出来,多少就让人难受。
“兔爷”很倒霉,俄国教官们非常很喜欢找他的麻烦,倒不是看上他,虽然他们有的是娘们去挑去玩,但就是喜欢找他的别扭借机会揍他,听他的叫唤。每次“兔爷”挨揍时尖细的嗓子求饶和惨嚎,总会让白俄们感觉到某种刺激,下面的东西便会**的立了起来。
但“兔爷”至今为止一直倒而不死,一次次的被打倒、打晕,又一次次的养好了爬起来,就好像天生欠揍的脑袋。“兔爷”为了每月那几块银洋,他忍了也认了‘人不能和命抗不是?’
打的时间久了,挨的次数多了,“兔爷”也逐渐的摸索出来了,再挨揍便会扯着尖细的嗓子没命的嚎,没想到效果却出奇的好,每次如此俄国佬们便会大笑起来,下手时也就不自觉的轻了几分。
现阶段的兵们所需要操练的都是些最基本的东西,也都是些最枯燥的技能,往往一个动作便需要上百遍的去重复,然而这些东西又是最锻炼人的。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摸枪了,虽然第一次曾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但枪对于男人来说却有种天然的诱惑。
新兵们喜欢枪,更喜欢端着枪去扎草人,他们呐喊着扎过去,心里却早已把它当做了那些万恶的俄国佬,看那脸上每每带着摸到枪和扎到草靶子上意淫的龇牙,更有甚者每扎一下除了呐喊都要再嘟囔一句:“捅死你个王八操的”。
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对于任何人来讲几百下扎下去,当扎草靶扎得两条胳膊发酸到哆嗦,再到端不起枪掉到地上的时候,这时那些俄国佬们便会掂着棍子边走边笑的过来......
白俄们玩命的操练着兵们,对此,李仁杰自然更没意见,不光没意见反而对其是大加的称赞,又赏白俄们酒肉以资鼓励。不仅如此还变本加厉的添料翻花,日常的操练已经把兵们累得半死,但夜间仍旧不时吹哨集合拉练,还嫌不够又叫人定制上千条粗布细袋,袋内装满沙土,强令兵们训练之时捆绑在腰腿手臂处。除此之外又施行连坐法,一人慢全班全舍受罚,尽皆陪榜再跑几圈。
中国的民众是朴实的也是可爱的,所表现出来的逆来顺受,真可谓是世界上最好的劳力与兵苗。他们从没想过去反抗,也不懂得通过抗争来推翻这种种不合理的制度,从而夺取自己理应得到的东西。同时中国的民众也是世界上最聪明也是最善忘的,忘记了军法军纪。在被长时间的压迫后,逐渐体味或者说是想出不同的应对法子,尤其以跑步拉练时偷偷倒掉沙土换成更加轻便的茅草或芦苇团子,当然也有三五成群相互搀扶着同班整舍共同抵达的。
对于第一种没得任何商量,一旦被发现,便以触犯军法第一、第四条为由直接处死。只一轮下去,那杆子上杵着的、篱笆上挂着的二十余人头,和桩子上绑着的新鲜的人肉靶子,便教会了兵们重新认识到军纪如铁和军法的无情。
对于这种行刑上的红差事,白俄教官们乐此不彼抢破了脑袋的争取,好在杀的够多,再怎么算一人也能分到一两个。但对于第二种李仁杰明着不褒扬,只在晚饭前指使伙房暗中多分块肉给他们,他相信以中国民众的聪明才智是能体会到也能掂量出其中的东西与分量。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小七中文网-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