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兰
**是从大学同学伟刚那里得到一个地址:“陕西咸阳池县桥头镇东里村9号”。它看起来陌生又遥远,是**通过自己的关系网,能找到的最偏远的落脚地方,伟钢已经为**安排好了住处和接待的人,并且向**保证:那里地广人稀,绝对**一个人住,不会有人打扰,**住多久都可以。
伟钢姓王,他老家就在那里。他是陕西咸阳人,**是浙江杭州人,他们一起在上海读的大学。四年当中,他一直睡**上铺,经常向**要烟抽,蹭饭揩油更是频繁,**觉得他为人耿直热情,所以也不在乎这些小钱小事,四年下来,情如亲兄弟一般,不过毕业后他回到西安打拼,**回到家乡杭州,分别三年难免有些生疏了。
“你小子为啥跑要到内陆躲着去?不是成了通缉犯吧?”伟钢在电话里调侃着问**。“不是。最近失恋了,想一个人静静。”**回答,尽力掩饰住伤口疼痛引起的急促喘气。伟钢听了后嗯嗯了两下,表示理解支持,很快就发来了上面的地址,说这是他外婆家的村子,一个亲戚的旧宅,他去了吃住全包,不限时间,是旅游散心、寻找灵魂归宿生命意义的最好地方,包**满意。
“我估计你住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两个星期,农村里没有任何娱乐,你最后会被闷的窜出来,那是我亲戚的屋子,你失恋了要想开点啊,别寻短见害得那里成了鬼屋凶宅。星期六星期天我会抽空回去看你,你洗白白了在家里等着我哦!”伟钢还似当年的热情和直爽,可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从医院里逃跑不是难事。那几个仇家派来看守他的人只坐在医院大厅入口和汽车出口处,他们没想到**会在伤口缝合后三天,还未痊愈时逃跑,这种内脏缝合的手术,消炎药水的吊瓶最少要挂上五天,医院才肯放病人出院。他们或许就没有预料到**会逃,重伤之中离开医院那几乎就是不要命了,他们料不到**就是想玩命,他们只是等着他出院,将他扭送到公安局。
早晨九点,**先是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库,这样可以绕开医院的大厅入口,然后从汽车的入口处堂而皇之走到街上,伸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十二点飞机起飞,随着飞机越飞越远,**紧张的心情也逐渐放松。飞机在咸阳机场降落,依照伟钢的指示,先是坐机场大巴,中途再改乘去池县的中巴车,到了县城接着换乘去桥头镇的大巴车,到了镇上,还要搭五块钱的三轮车,才能到了东里村。
好在是九月入秋时分,**穿的单薄,一件短袖t恤加一件银灰色的快干裤,为了防风和遮蔽腹部的伤口,上边又套了件稍厚的长袖牛仔衬衫,行李也只是个背包,可以减轻他一路颠簸引起的伤口疼痛。下了飞机后,一路黄土高原的风景,迥异于江南,大片大片整齐青绿的麦田,红砖砌的低矮平房,厚厚堆积的黄土层,从车窗外快速的掠过,**从来没有到过北方的农村,完全陌生的景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分散了身体上的不适。
天气灰蒙蒙的,所有的建筑物都蒙着灰,笼罩在严重不现实的气氛当中,不现实——**一路亡命,都如同行走在梦中,他很享受这种魔幻的感受。前三天他在医院痛的生不如死,比起手术后的刀伤,家人朋友同情怜悯的目光让他更难以承受。比起**上的伤,**的情伤更重,却没法医治。如今他终于逃出来了。他不怕法律上的制裁,不怕仇家上门,他怕的是周围熟悉的一切,熟悉的街道风景,这些会让他不停的受伤。想要自救,就要去一个遥远陌生的地方,忘记一切曾经的创痛。
下午五点半,黄土高原的经度上,还是烈日当头。**站在东里村的村口,看着这个安静的小村庄,马路两边的每户人家,大门口都盛开着粉红色芙蓉花,搭架着葡萄绿叶覆盖的凉棚,好是一幅悠闲从容的田园风光,却很少有人走动。
**拔通了联系人“二姨”的电话。十分种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就从马路边的小巷里快步走了出来,她高原红的脸上笑意盈盈,见到**就热情的招呼着,浓重地方口音让**听不太明白。他也不想听明白。二姨抢过**的背包,领着他向村里走,不停的说着伟伟怎么怎么,伟伟的客人就是我家的客人……她是伟钢的二姨,**被托付给她照顾了。
**走的很慢,二姨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额头流着汗,神态疲惫之极,不禁的叹气摇头,不再絮叨,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也放慢了脚步。两人缓慢的走到了村子的东南侧角,停在一座院落门口。一扇掉了色的朱红铁皮大门出现在眼前,二姨推门进了院子,一条红砖铺的小路通向一幢平房,满地杂草和落叶,二姨抱歉的说,昨天才收到伟钢的通知来不及清理,只是收拾打扫了正屋里面。两人上了走廊,掉色朱红色的格子木门,上面嵌着粘着灰尘的玻璃,其中有一块玻璃还缺失了,像是黑洞洞的眼。
走廊正中间是客厅,大约有二十个平方,空荡荡的,只有一张乌黑的方桌和四个凳子,方桌上白色纱罩里有几盘碗碟,发出饭菜的香味。从这客厅可以通向旁边两间屋子,东面那间摆放着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椅子。
二姨还在不停的唠叨着:“你看,饭食也给你准备好,不知道你们南方人什么口味,你尝尝哪里不好的,下回告诉二姨,我给你调整过来……你看,你来的太着急了,啥家俱都没有添置,你先凑合的住下……”
尽管天气还很热,室外温度有三十度,可是**浑身发凉,头上直冒冷汗,他能感觉到伤口处发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往外渗出。他蹒跚的进了里屋,爬着坐在了床上。
“二姨,我很累了,我要休息,让我一个人休息……;
目送着二姨走出客厅门,**马上就解开衬衫,撩起t恤,腰间重重缠绕着的纱布上,左腹部上方果然渗出了鲜红的血迹。他一层层剥掉纱布,露出一条十公分长短、形如蜈蚣般的手术创口,创口部分短短的几个小时没有消毒处理,已经有点点的白色脓水渗出,和着鲜血变成模糊的一团。**从背包里掏出医用酒精、消毒绵、云南白药,把酒精倒进消毒绵里,用它擦拭伤口,每一次的接触,都痛的让他倒吸凉气,酒精的蛰痛和脾脏的内伤一起强烈的反应着,直到擦干净了伤口,再把云南白药厚厚的散上去,就像是在粉红色的面包上散上厚厚的糖霜,最后一步是用新的纱布重新缠绕包扎起来。
大概花费了一个小时。处理完伤口后**累的几乎晕厥。他静静的平躺在床上,床上铺着草席,他已经没有力气拿到床尾的薄被,只好用自己的牛仔衬衫盖在肚皮上。阳光还是很强烈,他头顶朝南的窗户和屋子那头朝西的窗户全都明晃晃的耀着人眼。除了远处的蝉鸣声,听不到一丝声音。**对目前的处境非常满意,没人来打扰他,甚至他死了也不会有人旁边哭泣,这太好了。他本来想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满足,可一转眼,他就睡着了。
**睡的很沉。近半年多他几乎没有睡沉过,偶尔几次酒醉除外。焦灼、愤怒、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情绪让他饱受折磨。终于在四天前的那个晚上,不可抑制的爆发了。他冲进人群,冲着那个胖子的脸狠狠一拳,只听得一声惨叫,胖子蹲下身捂住了脸,他的手指逢当中有血流出。**也被三四人围住,一阵拳打脚踢,**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大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抱着头着倒在地上,听到这声音不禁咧嘴的笑了。笑容刚刚浮起,他便感觉到脾脏位置一阵巨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夜里十点钟的时候,**醒来,窗前的阳光换成了明亮的月光。他以为自己会睡上三天三夜,其实才过了区区四个小时。太饿了,他是被饿醒的,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二姨做的饭菜让**直皱眉头。每道菜里都有红辣椒,大蒜,生姜。只有白馒头适合他。馒头就着蒜味的西红柿拌黄瓜,他吃的有滋有味,生凭第一次吃到这么原汁原味的面食和蔬菜,他以前在杭州城市里吃的那些东西,现在才知道,都是味道打了五折的。细细品味着嘴里的食物,西红柿的酸甜、黄瓜的清爽,馒头纯厚的麦香,又是一波强烈的满足感袭上心头。他小心翼翼的从辣椒里挑出一根青菜塞进嘴里,辣的他很快就把青菜吐了出来,“辣妹子,辣青菜,迟早有一天我都要吞到肚子里去。”**想。
吃饱后,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忘记开灯,刚才是明亮的月光照亮了屋内,虽然有点昏暗,可是却能看的清楚,尤其是地面上,水磨石地板上小小白石被照射的点点闪亮,很是漂亮。
**站起身走到屋外。漫天的月光如雪,温柔的散落在每一个地方。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如梦如幻。他是见过的最明亮的月光,恍如白昼,这是在高原上,在农村才能见到这么清澈的月光,**想着,慢慢的走到院子当中,院子的大门被二姨走时顺手关上,偌大的院子里就他一个人,遗世独立,而又怡然自得。第三波满足感深深的淹没了他。此时的气温很凉,夜凉如水,浸泡着这个大大的院落。眼前的大门建在一排平顶屋子的中间,屋子的尽头就是围墙和上可以屋顶的楼梯。如果上了那些屋顶,视野会更好吧,整个村庄和田野都会尽收眼底,可是**没有力气爬上去。等以后身体好点一定上去看。他想。就眼的前院加上主屋,大概就有一亩地了吧。可惜这前院的土地荒废了,种上些花草,开辟出半个蓝球场来玩多好。
他又转身看那幢瓦房。这是农村里极为平常的红砖瓦房,前面是大半部分是三米进深的走廊,正中是客厅的入口,一侧就是**刚刚睡觉屋子的窗子,在走廊之外,走廊之内的另侧有一个厅门,一扇窗户,此时都关闭着。整个建筑只有平平的一层。这在南方农村的住宅里极为少见,南方的农村更加潮湿,建筑第一层几乎不能住人,只能用来养鸡放些东西。南方人比北方人心计多,北方人更加直爽与这样的住宅可能也有关系,这样进了大门就能直达肺腑之地的感觉真是爽……
**对着瓦房胡思乱想。月光下的房子散射出淡淡朦胧的光,也在背光的地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黑暗的地方更加黑了,比如窗子,像是乌黑的眼睛,厅门像是裂开的嘴巴。这里多久没人住了?以前的主人是怎么样的?他们都搬到哪里去了?留下这空洞寂寞的房子,一天天凋敝着,就连红砖墙和红房门都褪色了,像是干涸的血迹一样。
他摇了摇头,把这种不祥的想法从脑中甩开。慢慢的往回走,西北地区夏末的夜晚与白天的温差很大,此时太凉,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踏止白色的水泥台阶,灰白的水磨石地板,泛着白色门窗,还有泛白的红色砖墙,月光下白色的基调,依旧是魔幻的氛围,非常不真实——**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在手术过程已经死了,或是在逃亡的路上失血而死,后来经历的一切:村庄、二姨、香喷喷的饭菜、泛白的屋子、这一切都是幻橡,是脑细胞还有残存的意识,构建了这种经历?
太不现实了啊。他不由的伸手掐了自己的脸,痛——嗯,好。还活着。在走廊下的月光中又站立了很久,直到浑身冰冷,他才决定回去睡觉。于是,在洒满明亮月光的床上,清凉如水的夜色里,**渡过了他来到异地的第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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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人世间有三件事情是掩饰不住的:咳嗽、爱情、贫穷,何况是一点也没做掩饰的重伤。大清早的,一地粘着血迹的棉花团,惊吓到了二姨,她退了几步,手里拎的早饭篮子差点被扔掉。她高喊一句:“额滴妈啊!”吵醒了睡的正香的**。他从被子里探出头,迷茫的看着周围,好久才认出想起自己在哪里,揉了揉眼抹了把脸,他起床了。
“我昨个就觉得你这娃不对,一个大小伙子脸白成那样!走路都没力气,我还以为是感冒呢,你这是犯了啥病了啊,吓死个人啊,伟伟也不告诉我,这万一出了啥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承担得起哦……”二姨坐在客厅的凳子上,又开始絮叨。
一张金色的卡片放在她面前。“二姨,这工行的卡你拿去,总共有三万多块钱。我的生活费你从里面扣吧,密码是六个零,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话题转换太快太突然,二姨愣住了,好半天她才愤愤不平的说:“你这娃!咋能给我钱!我可是你姨呢,你把我当成啥人了?”话虽这么说,可是钱财对女人的安抚作用是强大有效亘古不变的,她的表情明显的由疑虑不安变为喜悦热情了。
**把自己刚做完脾脏缝合手术的事情交待了。把工行的金卡放在了二姨的手上,交待她去县里多买些药物纱布、酒精之类,如果能买到口服的消炎药就最好了。还要几件入秋的衣服,一定要纯色的,最好纯黑。日用品都要采购,要辛苦二姨跑一趟。二姨表示不辛苦,购物就是乐趣。现在就进城去。
“还有!”**叫住快步离开的二姨:“以后菜里不要放辣椒不要放大蒜生姜花椒,最好也别放葱了!”二姨硬生生刹住步伐,回头痛苦的看着**说:“这咋能行啊!这样菜没法吃了啊!这个难度太大……”她刚刚激起的购物狂欢,现在被打击到尘土里,委顿的走出了大门。
安排好这一切,**觉得崭新的生活开始沿自己预想的方向,顺利的展开了。西北九月的清晨有些凉,他拎出了凳子,披着薄被在走廊里晒太阳。一直晒到阳光刺眼,脸上发烫,才站起身,慢步踱到走廊的另一侧,轻轻推开另一间客厅的大门,走进去看到这个厅和他住的那间格局一样,都是一厅带着两室,都是水磨石的地板,褪色的红色门窗,这个客厅里有一个老式的三书柜,柜子里有薄薄一层灰尘和散乱的几本发黄的旧书。
有书看,真是太好了。可是这书?《大学物理教程》,《高等数学》,《力学原理》,《果壳中的宇宙》《量子力学》……咦,现在农民都玩高科技了么?**在大学中的专业是金融经济,也算是理科,但对物理的东西还是很不感冒。他走到左手的房间,除了窗下一个大大陈旧的木柜子,屋内没有别的东西。右手的房间也是空荡荡的。他回到厅里,看到客厅有一小门通向后院,这是旧式样的双开门,从里厅里面打开插销,推门就到了后院。
后院也很大,但与前院不同,这里种了许多树。**不认识树的各类,但他能根据结在树上果子认出:有苹果树、杏树、梨树、柿子树,石榴树,这些树都太久没有经过修裁,果子结的很小很乱,许多被鸟儿啄下来,掉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变成了干果。在最后排,是高大的泡桐树。所以后院比前院阴凉了许多,有种繁华沉寂的不甘。还有散布在围墙内侧的几座小小窝棚,估计是放家具柴火的。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么丰饶宽敞的院子竟然荒废着,被抛弃了,北方农家人真是地大任性。接着回去吃饭睡觉去。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二姨带着她奋战一天的成果从县城里凯旋而归,足足塞满了两大编织袋,**检查了药品纱布能用上两个星期,就放下心来,而那些由二姨挑选的衣物,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鄙视着接受它们。一大堆奇怪的北方特产食品。热情表达的方式,最直白的就是:喂他吃,喂他吃你最爱吃的东西。什么麻花点心,干果冲饮,旺仔雪米饼喜之郎果冻……
“快把这个喝了。”二姨不顾自已满身大汗,先把一杯泥土色浑浊的汤水端到**面前。
“这是什么?”**觉得那颜色很丑,像是深褐色的泥浆,他不敢接。
“田七粉和红枣粉。专门治疗内伤加上补血。是我认识的一个老中医配的,绝对有用,放心吧!”
**拿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往嘴里倒。不好喝,也不难喝。
“这老中医在县里开药铺几十年了,救活不少人,你这病我专门去问过他了,”二姨欣慰的看着**喝药,接着说:“他说今天来不及,先喝点药粉,等两天他把药膏熬制好了,就可以外敷了。这老大夫医术可是一绝啊,除了那种眼睛里黑珠子放大和四肢不能动的,他全都能治好。”
**听了呵呵呵。这种神奇的老中医是专门为二姨这种无知轻信的农妇而存在着的。无论如何,有人关心呵护这感觉还是超暖心,无论用什么中外古今、科学古老的方法来表示,**心中都非常感激。
“谢谢你啊,二姨。”**轻声说,大口大口把那泥状的浆水喝了下去。
“你又见外了!以后别说这些客套话,我这北方人不习惯,听得我膈应!”二姨爽朗的大笑起来:“早听说你们南方人客气,还真是!咱也不用心里过意不去,咱是花了钱的,是吧!”
于是每天两次,温水冲服。后来又外敷了老中医的独门秘方:金疮树(速)玉(愈)膏,**的内伤加外伤很快就好转起来,他是星期一到东里村的,到了星期天,他走路的时候,脾脏已经没有痛感,外伤已经不需要再包扎。但还不能有剧烈的动作。加上二姨精心为他烹制的病号饭,鸡汤鱼汤甲鱼汤,让他从身体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滋养,原来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也在两块脸颊上泛起了红晕。
“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真是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这片荒废的大院子,由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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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终于走出了院子。这是阳光灿烂的一天,和他来的那天一样。今天他可以很从容的参观这个农村的小村庄,不担心自己随时会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午饭后他主动洗干净了碗碟,拎着饭蓝子,先是去了二姨的家里,听她说起过,她家门口在村子西头,门口有一跟石柱子,柱子顶上一头小小的兽,是过去用来拴马的,就她家还留着这个,很好辨认。
东里村是典型的西北农村,到处能看到拴住的家畜,慢悠悠嚼着草料的羊,牛,骡子,鸡群被放养着,各样子的草狗或蹲或卧在自家的大门口,比起牲口家畜,人口少了许多,偶尔有两三个出来忙碌的,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他们看到村子里有陌生人,都侧目看向**,目光直勾勾的。农家的大门都朝着村中的大路,许多都敞着大门,门口种着鲜花和果树,建筑大多是红砖平房,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会在外墙贴了瓷砖,但这点点片面的彩色,遮蔽不了整个村庄苍黄色调。
**进了那户门口有个一人高石柱的院子。能明显的看出这是一个被精心打理的家,红砖铺的地面干净整齐,花圃中月季花香飘满院,院子里晾着衣服,进了客厅里,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到这些,对比出他住的那家是多么的荒凉寒酸。二姨不在家,家里只有两六七十岁的老人,估计是二姨的公婆,他们说话**一句也听不懂,于是放下碗碟篮子,又走出了二姨家。
村子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小麦已经收割了,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地有半人高了。**沿着田间的小道,在玉米地里走了很远,新鲜的空气、广阔无边的空间让**舒畅无比。直到汗水从额头流下,才又慢慢折了回来,沿着村子的外侧绕过,到了村口的大路上,这条路就是通向镇子、县城、外部世界的道路了,那个世界就是他来的地方。
路边有个杂货小商店,有个老干瘪的老头缩着肩膀坐在店门口晒太阳。老头看到**,招呼他过来:“小伙子,从外地来走亲戚的啊?”
这老头是小店老板,说话口齿还算清楚,**这次听懂了。他走到老头跟前,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他也刚好打听打听情况,回答老头说:“是啊。我就住在村子东面最外边的那个院子里。”
“我看你身体不太好嘛,为啥住那个院子?那院子空着有**年了。身体不好的人,不能住空屋子,对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好处。”
**呵呵一笑,对他说的话并不为意,岔开话题问:“大爷,那个屋子以前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
“那屋子的主人,原来是镇中学的物理老师。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呢!人聪明能干很,陕西师范毕业后就回来教书,心气高着呢,小镇子哪能留的住他?后来又考到了西北工业大学读研究生,再后来就去西安教书了。一家人都搬走了。没见过他们家有南方的亲戚啊。”
原来空屋子里的物理书,是属于一个物理老师的,**想。他提到王伟钢,提起二姨,老头才释然:“哦,你这个二姨的确和物理老师是表亲。你的同学我好像记得,他外婆在我们村里,他是县里娃,经常到村里来耍,长大后就很少来了,就过节过年来一趟,呆一天就走了,你们年青娃在村子里呆不住的,太闷了,我看你要不是养病,两天都呆不住,是不是?”老头不急不缓的说着,他已经麻木了村子里寂静的生活。
**嗯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头忍不住说话的**,又开始诉说:“那个物理老师姓李,村里人都就他李老师。李老师还有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老头话语顿住,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也是个病人。她的样子,算半个病人吧。不过别人的病有的会好,这女娃的病,一辈子也好不了。”
“她是个残疾人?”赵刚问。
“残疾人……”老头苦笑。“算你猜对了。所以你病好些,就赶紧搬走吧,那白屋以前就病气重,现在是荒废时间长,这种地方多邪性,你一个体虚的人多留不宜哇。”
“你什么白屋?”**不明白这个词,是个方言?
“你回去的时候看一下,你住的那房子和院子,和周围有些不太一样,这房子就和李老师的小女娃一个病,就是白——”说话间,店里来了客人,有个路过的车子下来了一家人,进店里要买水买零食,老头进店招呼客人去了。**也起身离开,他不明白老头什么意思,也不愿意多想,只是睡午觉的时间到了。
走到住处前,**打量着自己住了一个星期的地方,这屋子的建筑样式比其他房屋稍微老旧些,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住宅了,走廊和木格门窗都是过时的设计,更多的是铁门和不锈钢推拉窗,还有水磨石的地面也很少了,现在大部分都改用瓷砖铺地,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墙面。
他退后了几步,对比前面两家的墙面来看,自己住的那座,明显的比前两家更加粉白,似乎是多蒙了一层白灰,如果不注意看,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是一比较,就显得有些突兀,仿佛这幢屋子涂了层白涂料,它红砖的颜色要淡许多,屋顶的水泥、黑瓦都是惨白色,很像是夏天烈日强光下的反光,可现在是秋天,是和煦的秋日阳光,散光更强只能使色彩更鲜艳,可这屋子的颜色却很淡然。
**推门进去,坐在屋子走廊上的椅子上。这几天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就是一边晒太阳,一边让自己头脑一片空白,彻底放空。忘记,忘记,不堪往事全都要忘记。忘记也是治愈的一部分,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着:忘记——忘记——什么也没有,你什么也没有过——
一个念头却不听**的话,渐渐的浮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迷惑着他,是那个老头的话:“房子和小女娃一个病,就是白……”
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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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将尽,北方农村的气温转凉。白屋院子里荒草变的枯黄,后院果树上的叶子也扑簌簌的随风掉落了一地。天地一片萧杀的气氛,在南方还会有绿树花草,可是在北方万木凋零,仿佛一切都到了尽头,生命惨淡要失去颜色失去温度,这让南方人**有点不习惯,为了派遣寂寞无聊,他把西屋书柜上的几本物理书硬是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还是一本旧版本的《史记》挽救他于水火,一字一句,一页页的文言文伴他度过了许多安静的时光。
这天晚饭后,**在床前的书桌埋头读书,天黑后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看到窗外白晃晃的一片,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出了屋子,屋外月光明亮,洒满庭院,荒草中有蟋蟀鸣叫声响亮,凉风吹过,身上起了寒意,他走下台阶,站在月亮下仰望星空,月光消减了星光,只有几颗最亮的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如月光一样寒冷明亮,能让人的身心深深陷入安静沉迷当中。
**又禁不住的想起了女朋友小柔。她现在怎么样了?那天打架她的哭泣声,叫声他还清楚记得,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忘,毕竟这是她为了他而流泪,抗挣,多么难得!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应该不会吧,那里都是她的“朋友”,和“现任男友”——**想到这里,胸口猛然一痛。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客观的设想下小柔的境遇:她的前男友将现男友打残了。一个眼睛打瞎,变成独眼,嘿嘿,她会怎样?就算那个死胖子真的很爱她,以后再看到她难免会眼睛疼。哈哈,**冷笑出声。他们已经分手了吧。一个是图钱一个是图色,一对狗男女不会有好结局!不过,小柔最好还是能遇到好男人,不像自己这样穷,也不像那个死胖子那么丑……
正在胡思乱想,**目光由天空转到地面上,看到门廊房顶上,有个人影,白乎乎的人影!他惊的退后两步,借着明亮的月光细看,果然是个人没错,白色的长头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背对着院子面朝着田野,除了白发随风飘动,那人静立着一动不动。
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部。他感到有股阴风在院子里旋绕着,枯草被吹的发出沙沙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很是诡异,竟然像一个人的喘息声,他想大声质问那人是谁?可是张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鬼影,希望那只是一个幻觉,能赶快消失。
僵立半晌,**感到浑身的血都变冷了,他不能忍受自己这样无能被动,正想冲到顶去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却见那白色身影动了,它从大门正中的位置向西面漂移,到了屋顶尽头围墙处,一点点向下消失,最后没入平房之中,消失不见了。
**转身快步进了屋子,第一次关上了客厅的门,关上了东面卧室的门,颓然的坐在了床上。他想起村头杂货店老头的话。“身体不好的人,不能住空屋子”,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体太虚所以见鬼了?他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凡是病人见鬼,或是见了幻觉,那就是离死亡不远了。
虽然打架那天他就不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真的让他孤独的死在偏远的异乡,**还是有点心塞。王伟钢说过让他不要寻短见把这屋子变成鬼屋,可tm的这里本来就是个鬼屋!不知道那女鬼转过头来,脸长的漂亮不漂亮?还是一幅没有五官的白色脸皮?如果他马上就要病死,是否就去和那女鬼作伴了,希望她性格和相貌都好点,不能和小柔一样嫌贫爱富的……
第二天清晨,二姨来送早饭,发现**竟然一反平常还睡在床上,竟然笔直的坐在方桌前面等着她了。
“我有些话要问你,二姨,你一定要告诉我实话。”**语气郑重的说。
“问吧。”二姨放下篮子,坐在**对面。
“这个屋子以前是谁住的,空置了几年,附近有没有死过人?”
“啊?你怎么问这些?这屋子是我远房表哥的,他们家搬到西安有六年了,所以空了六年。你说这附近,就是指我们东里村啰,村子里当然每年都有生老病死,这又咋啦,你看到什么了?”
**不想把昨夜见鬼的事情说出来,显得自己傻乎乎的。于是说:“
你就没听别人说起过村子里有怪事发生吗?”
“原来是你是想听这个啊,一个人太闷了,想听故事哇,你算是问对人了,二姨我也对这些事感兴趣的很!先说去年,村子里有个老太太,年龄大了瘫痪在床有半年,儿女好好侍候着就等她归天了,可是有一天早晨起床看,老太太竟然不见了!不在屋子里,也不在院子里,一个瘫痪没有行动能力的老太太,除非是有人抬走,可家里一夜都关着门,大门到早晨都是反锁着,没有被撬开过,怎么回事呢?大家赶紧到处去找,结果在院墙后头一个小树林里发现了老太太!躺在地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翻过院墙到了外面的小树林!村子里的人都说,这是黄鼠狼在做怪!还有呢,我家门口的那个拴马柱……”
**见她越扯越远,连忙打断她说:“你那个表哥,教物理的李老师,有个小女孩吧。”
“连这你都知道啦?”话题转移太快,二姨想了一会儿才接上来:“是的啊,六年前是小女孩,现在也要十八岁成大姑娘了。六年前她就去西安了,从那以后没见她回来过,西安那是大地方,城里人也多,她在那里肯定要比在村子里过的快活。”提到那个小女孩,刚刚眉飞色舞的二姨脸色沉郁下来。
“那女孩是残疾人吗?”
二姨脸色更难看了,勉强的说:“都是亲戚,我不想说他们的家事。再说这也不关你的事,就不要再问了。”
“她到底哪里残疾?”**不屈不挠的追问。二姨见躲不过,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伤心的说:
“唉——挺漂亮的女娃,可惜啊,是个白化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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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一个十八岁的白化女性,当然会有一头白发,昨天夜里出现在门廊房顶上的,就是她了。**现在认为那不是鬼影,肯定是个活人。当白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时,他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匆忙沿着门廊东侧的楼梯上了房顶,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平顶,面积大约在六十个平方,在北方农村,这种水泥平铺的屋顶,是晾晒粮食的好地方。**走到屋顶的西侧,昨夜那个鬼影就是从这里逐渐没入地下的。
楼板上很明显的放了一张锈迹斑斑的铁皮,似乎是很随意的放着,仔细看,铁皮一端有个变形的把手,**向上拉开铁皮,露出一段台阶,竟然是通往下面房间的通道!台阶很陡,每阶大约五十公分。**想了想,猜这里是个屋顶晒粮食的快速回收通道,只要把粮食从洞口上方倒下,就很快存放在屋子里了,不用上下搬动。他小心翼翼的下到屋子里,果然有几个装粮食的麻袋堆在屋角落,屋子水泥地面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灰尘,一双小脚印从台阶上一直走到门外,分明是人的脚印,大小有三十六码,细细的鞋底印纹如水波纹,脚步跨幅不大不小,说明这人走的很从容。
**松了一口气。不是鬼,是个活人。他沿着那小脚印出了房间,却见那脚印消失在荒草从中,方向指向正屋。那个女人进屋了?**又赶快到了正屋走廊,可这里早被二姨打扫干净的没有灰尘,干燥的水磨石地板上看不出脚印。昨晚他关了东边客厅的大门,她既然是个活人,肯定进不了东屋,**去了西面客厅和房间,这里他来过几次,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就一个黑色的储物柜,也被他打开看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昨夜那个女孩去哪里了?难道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走了?又回西安了?她可能看到自己的家里住了陌生人,于是掉头离开,连陌生人是谁,问也没兴趣问问吗。
**决定放弃追究。他吃饭晒太阳读书睡觉。中间接过王伟钢的电话,说很抱歉这个两星期没回来看他,公司的事情太忙走不开,忙完这阵子一定来找他,如果**愿意来西安看他,更好。“你考虑下来了西安,就住在西安城里不要回村子了,你长久住东里村也不妥当,到时下一步该怎么走,我们两个好好商量商量,你说怎么样?”王伟钢在电话里问。
听他的语气仿佛知道**无路可走。**支吾的回答:“嗯,大概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离开了。”
“我们公司现在缺一个司机。反正你现在没事,可以来试试,这工作也不需要花费体力也没有精神压力,刚好适合你。”王伟钢说。越来越不对。怎么不需体力和没有压力就适合他了,这种条件只适合老人和病人。**又嗯了一声,说可以,等自己准备好了就去。
“尽快来吧。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大男人的这点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总是一个人呆着不好。”王伟钢说。
“你知道什么了?”**的怀疑终于冲口而出。
“你手术的事情二姨都告诉我了。还有你在杭州打架伤人的事,我也通过杭州的同学打听到了。我的性格你也了解,事情不知道前因后果我是不会罢休的。你放心,你在西安很安全。等杭州那边风头过了,你就去留随意,我不强留。”
王伟钢精明狡猾,这个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为了竞选上学生会主席,王伟钢贿选同学的方式五花八门,费尽心机让**瞠目结舌。不过这次**也自觉理亏,求哥们帮忙也没交待清楚事实,他干笑了两声,说好的,一切都听你的。
“**,”王伟钢在电话里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对你来说是生死大事,是心灵的重大创伤,可是放在别人眼里,那些只是花边小事,如果你能跳出自己的眼界,看自己的经历,你也会觉得那只是打架绯闻的小事,这段沉沦的时间不要太长,尽快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番话让**想了很久。他本来打算在西北养好伤,就接着上路,去西南四川贵州方向,一路走一路忘记情伤,再不行就去西藏,如果再不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就在当地找个放牧或是旅馆打杂,过上几年再回老家杭州,到那个时候就情感就淡了,不再触景伤情,不再有冲动不停的去找小柔,不再整宿留在她的楼下,不再无望的等在她要经过的路上……可是伟钢的话也很有道理,回到现实中可能会恢复的更快。
晚饭后,**没有在屋子里看书,而是去村外的玉米地去散步。沿着田里的泥地小路,他走了很远,风吹着宽大的玉米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即使天地之间都充满了这种轻快的声音,给**的感觉也是寂静的可怕。无边的田野在夕阳中伸展,却让人感到非常无望压抑,天地之广,哪里是他的容身之地?除了重新回到现实奋斗,没有可以永远躲避的地方。
回到白屋时已经天黑,月光又把院子照亮,**缓步进了大门,走到院子当中站住,他隐约听到周围有声音,是婉转轻柔的音乐声,渐渐的由无到有,点点跳跃的钢琴声,一个男声浅吟低唱着,立刻就把他拉入情绪的漩涡当中:
“让我爱你然后把我抛弃……我只要出发不要目的……我会一直想你忘记了呼吸……孤独到底让我昏迷……如果不够悲伤就无法飞翔……我一直都在流浪可我不曾见过海洋……我以为的遗忘原来躺在你手上……我努力微笑坚强寂寞筑成一道围墙……也敌不过夜里最温柔的月光……”
**被歌声搅的心绪烦乱不堪,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流过冰凉的脸颊,他伸手擦去眼泪,眼前忽然一亮,院子和走廊的灯同时被打开,黄色暖光代替了雪白冷色的月光,走廊中间站着一个人,一个白发飘飘脸色雪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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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对静默了一会儿,都在猜测对方会做什么反映,那白发女子从台阶上走下来,她逆着灯光,看不清五官,身高大约一米六三,穿着白色的外套和裤子,在灯光下变成米黄色,她走到**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语气冰冷的问道:
“你是谁?谁让你住进我家里的?”
这肯定就是物理老师的那个白化病女儿了。**想,果然是她回到白屋了,昨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顶,差点没把他吓死,她不仅生理有病,估计心理也有病。于是不客气的说道:“你先把这破音乐关了。”
女孩低头拨弄了几下手机,院子里回响的《残酷月光》戛然而止。**把自己怎么找同学来陕西的事情简单说了,并且说如果打扰了她,自己随时可以离开。
“不用。”女孩还是冷冷的说:“这屋子是我爸走时让二姨家看管的,她用来招待客人,我们也没意见。现在我要回来住两天,我们不要相互打扰就行。”说完转身进屋,**跟着也进了东屋客厅,他很好奇这样的女孩,会有一张什么样的脸,他想在灯光下看清楚。
两人上了台阶,女孩回过头,淡淡的对**说:“不要跟着我。”她抬脸看着他,两人身高相距一个头,**看到她雪白的皮肤上,除了两只透明的大眼睛,鼻子和嘴巴几乎淡到看不清,而大大的眼眸竟然是灰色的!**被这种古怪的相貌惊的呆立原地,只见那女孩向前拐进西客厅,进去之后西屋里发出“呯”的一声,就没了动静。
**还呆立着,等着她再次出来,大约站了五分钟还是没动静,他就奇怪了,西边客厅连着两个屋子,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别说床铺,就连一把椅子也没有,她进去干什么?他实在等不下去,快步走进西屋子,这里灯也没开,只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三间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脸黑线。这又是什么鬼。大变活人么?人呢?他打开书柜,没人,又到屋子里打开储物箱,没人!其他没地方可以藏了啊,通向后院的小门也是反锁的,人呢?刚才砰一的声,又是几个意思?他大叫了几声“喂!喂!人呢?人呢?”除了自己的回声,没有应答。
时间还早,才夜里九点钟。**完全没有心情看书,甚至连坐着发呆的定力也丧失了。他不安的在各个屋子里走来走去,又到院子里,门廊房顶上来来回回,不多久就一身大汗,焦虑加上不安,让他腹部的内伤又感到一丝疼痛,他放弃了折腾自己,进了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就在正屋的东侧,出了屋子向后院方向拐进去就到了,大约有十个平方大小,在屋顶有个水箱,每天太阳把蓄的水晒的湿热,刚好晚上可以洗澡。痛快的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对着洗脸池上方的镜子发呆。镜中的他,头发长长的垂在肩上,胡子茬青了半个脸,以前他从来不在意这些,现在忽然很厌恶自己的这个德性:
衰。
一个衰人。小女孩都能把你作弄的团团转,不知所以然。或许那不是女孩,或许真是个鬼。鬼也可以有脚印,也可以在灯光下有影子,也可以玩弄手机听流行音乐。不管那是个什么,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暗下决心,今晚收拾好行李,明天天亮就离开,去西安找王伟钢。
他听到抽水马桶响了一下,就是平时放水时水流旋转而下时的哗哗声,非常清晰的在他身边响了足有三十秒。而洗脸池边的马桶人却没有人,更没有人放水冲马桶,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惊惶的看到马桶里的水面微微颤动着,像是刚刚有人用过。他冲出了卫生间,跑到了院子中间,走廊和院子里的灯竟然也被关掉了,月光重新照亮了周围,这貌似寂静无人的大院,在黑暗的影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诡异。
“你很害怕吗?”有个声音从屋子方向传来,那女孩从走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到了**的面前,她的脸色平静,语气也淡然的说:“你害怕什么?这里是我的家,一个陌生人男人住进来,该害怕的人是我。”
**盯着她古怪的脸,使劲的想看出她是人是鬼,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女孩感到**的眼光,低下头,走到**身后,说道:“你怕我这个样子是吧。我不是故意要吓你。这是我的家里,我不想再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你不要害怕。我只晚上出来活动,白天你见不到我。”
“你到底住在哪里!”**几乎是喊着问出这句话。
“我住自己的家里啊,怎么了?”女孩不解的看着**,她灰色的眼眸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丝亮白的晕彩,有些骇人。
“我刚才……刚才进去看过……那里面没人”**结结巴巴的说,他还是不确定和他对话的是个什么。
女孩嘴角一咧,笑了出来:“你傻啊。你不知道有地下室吗?”
这个笑彻底打消了**的疑虑和恐慌。这的确是人,活人,还是个调皮的人。他咽了咽口水,决定装傻,于是也傻笑着说:“什么地下室?地下室是什么?”
“我们这里盖房子基本上都建有地下室,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南方来的。我们那里很少有地下室,你想想,地面往下挖两米就能冒水变成一口井,怎么建地下室?”**接着装傻。他当然知道地下室,杭州的地下室,常年潮湿墙面发霉,所以他才想不到有人能住在地下室里。
“啊?怎么会这样啊,你是南方海岛上的吧。”女孩对**的描述很好奇。“我还没去过南方,也没见过大海。”
“有机会我带去看海。”**装做深沉的样子说道,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进展挺快,才几句话就深入到“一起去看海”这个地步了。
女孩听了这话,忽然表情又冷了下来。她嗯了一声,经过**,向大门方向走过去,**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怕她又有什么奇怪举动,连忙跟在她身后。
“在我带你去看海之前,你先带我去看看地下室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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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让你看我住的地方?”女孩不情愿的说。
“你必须让我看到,否则我就以为你是个鬼,住在空气里。”**说。
女孩很听到这话生气,她的冰冷态度就是掩饰自己的怒气。“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哦?见过你的人都以为你是鬼么?”**不客气的说。
女孩忽然凑近到**身前,仰头看**,两只灰色的眼珠一动不动,两条黑而直的眉毛皱在一起,嘴巴咧开露出一排小牙齿,做出一幅凶相,重重的哼了一下,显然是想要吓唬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觉得这女孩更像是一头卖萌装傻的小野兽,被她逗笑了:“你真是自带的魔幻效果,现实里的动漫人物,你这能吓唬到谁啊。”
女孩转身走向门廊,从东面的楼梯上屋顶,**在她身后紧紧跟着。
“你叫什么名子,小妹妹?”**问。女孩不理。她在屋顶正中站定,面朝月亮,闭上眼睛。
“如果你不说,那我就给你起外号了啊。”**还站在她身旁。女孩转头看着他,一脸的无奈,她想做的事情无法接着做,只能从西边铁皮下的楼梯再回到院子里。**还亦步亦趋跟着。
“你这么白,叫你白毛太难听,叫你小白又太直接,那么我就叫你……”没等**把话说完,女孩打断了他:
“月亮的月,女人的女,叫我月女。我带你去看,看完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月女带着**进了西客厅,拐进了有储物箱的那间屋子。她似乎习惯不开灯,还是**打开了屋内的灯。他们停在那个大大的黑色木箱面前,月女打开箱子,弯腰下去,竟然把箱子底部也拎了起来,露出一条长长向下的白色水泥楼梯。月女跨步跳进箱子,示意**跟上。
**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发出“呀”的一声。谁能想到这长方形半人高的大箱子竟然是个入口!他进进出出多少回都没有发现!他也跟着跳进去,顺着两边都是墙面的楼梯一直到底,这楼梯的高度超过了六米,一盏昏黄的灯照亮了一间木门,木门上有锁孔,一把钥匙挂在上面,月女转动钥匙,开门进去。
进门后豁然开朗。灯光通明,照亮了足有一百多个平方大厅,竟然是半圆形的穹顶。大厅周围靠墙的部分都是书架,上面放着许多的书和一些文具仪器,大厅的两边分别放着两张乒乓球桌大小的书桌。上面整齐的放着书和本子、文件架,笔筒墨水等一些小东西,还有一台分体式的电脑。客厅里有还有两张黑色皮质三人沙发,面对放置着。边柜上有电视机和音响,dvd播放器,大厅里三个方向分别开了三个门,通往不同的房间,一间开着门,能看到里面黑色的瓷砖,镜子,洗脸池,是个洗手间,大概的位置就在楼上卫生间的下方,怪不得刚才楼上院子里的卫生间有抽水的声音,原来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地下室里比室外温暖许多,穿着厚外套有些热。大厅里所有的家俱陈设都很简单干净,像是有人常住打扫,生活学习气息浓厚,**啧啧称奇,说怎么没早点发现这个地方,白白过了半个月清苦寡淡的日子,就连手机都上不了网,以为自己是与世隔绝,其实舒适的生活、与外界连通的网络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在大厅里转了两圈,好奇的问月女:“不是你们家都搬走了吗,怎么还留下这么多东西?”
“当时我不想走,哭着闹着,家里人为了安慰我,才留下这么多东西,说我随时可以回来。”月女回到了地下室,整个人也放松了,变的温润随和起来,她坐到沙发上,指着另一个沙发让**坐下。
“这个地下室从来没有来过客人,你是第一个。”
“条件是很好,可没有人喜欢住在地下室里,像个军事地下要塞一样,采光和通风都不好,你家上面有的是地方,干嘛不住在地面上。”**说。
“听口音你是南方人。南方气候好风景好,据说经济条件也很好,你为啥不住在南方的家里,跑到这荒凉闭塞的北方农村干嘛。”月女反问。
**本想照实回答,嗯,嗯了两下,想到自己的伤痛实在没办法轻松示人,于是只能尴尬的笑笑说:我欠了别人钱,还不上被人追打,所以躲到这里了。
“你说谎话真是张口就来,可见不是好人。”月女轻蔑的说:“我可不想撒谎。第一,我不喜欢白天的光,第二,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所以就住在地下室。我住着十年了,觉得很舒服……”她探身向前,仔细的打量着**的脸,这也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这个男人,他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凌乱,身高大约一米七五,脸和身体都很消瘦,皮肤苍白,典型南方人的削脸,下巴上全是胡子茬,浓眉,眼睛很亮可是眼神有些散乱,鼻头有些扁,厚而丰润的嘴唇,此刻不自然的向上咧着,装着笑,其实内心很慌乱。他的身体有内伤,而且感情上也正经历伤痛,这些她全都能看的出来。知道这些,她就放心了。
**被月女那透明的灰色眼眸看的浑身不自在。像是x光,像是医学检查。他急忙站起来,说那两个房间还没看呢,躲开了月女的目光。
那是两是很普通的卧室。一间灰白色调的床单被褥,叠放的整齐,屋子里的桌子柜子上都空荡荡的没有杂物,像是客房。另外一间虚掩着门,**推门进去的时候,月女皱着眉头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反感,她不能让别人看她的卧室。但这次,仅有的第一次,她没有制止。
这是一间闺房。房间的墙面颜色是淡绿色。七彩鲜花盛开的被褥平铺着没有叠起。桌子上瓶瓶罐罐里五颜六色的不知道是什么,五斗橱上摆放着许多毛绒玩具,小猫小狗大白公仔,也是花花绿绿的颜色。房间大约十二个平方,有一面靠墙是个大衣橱,雕花的门木门和装饰,很是漂亮。
“不错,不错。”**说着,“这样好的居住条件,怎么上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呢,真是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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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女看着**在自己的住处走来走去,四处张望,她有一种奇怪感觉,就像有人偶然握住了她的脚踝,不适之中却有一丝意料不到的快感。是的。这个地下室除了父亲之外,没有别的异性进来过。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容忍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私密的地盘上走来走去。因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在黑暗的夜里,惨白的月光下,竟然有人不怕她狰狞的脸,还对着她笑,开心的笑。
从她有的意识和记忆开始,她见多了别人异样的眼光,那多是恐惧,厌恶,或是怜悯,只有父亲常常对她亲切的笑,告诉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天生就是很特殊的一个,其他人都太平庸比不上你,你的天资在他们之上。”父亲经常对她说:“你很健康,没有任何病症,不要听别人乱说。”一直有这样的安慰和鼓励,她才有勇气面对自己,面对其他人的异样目光。
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就住到自己家里来的陌生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没能把他吓走。那天她故意出现在门廊屋顶,就是要把他从自己家中吓跑,可是他竟然跟了过来。于是第二天她决定面对面的吓唬他。谁知当她呲牙咧嘴,竟然把他给逗笑了。逗笑了!见到他笑,她的心忽的被触动,当他再一次死皮赖脸的跟在她身后,她决定不再拒绝,决定要认识这个人,这才把他引进地下室。
那个探宝的人停了下来,重新坐到了月女对面。他告诉她,明天他就要离开,去西安。
“是因为我回来住打扰你了?”月女问。
“不是。我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好,再住下去没有必要。”**心里想,的确是月女回来加速了他的离开。
“你去西安做什么,能告诉我吗。”月女问。
“先去找个朋友,做什么还没定。”**回答。
“你……那你都能做些什么呢?”月女接着问。
“我年青力壮,搬砖扛活都不在话下,又受过高等教育,诈骗设局也没问题。”**看着眼前一片白色的月女,有点儿做梦一样的感觉。还有这个穹顶的地下室。他不由抬头看天花板。整个圆形的穹顶涂成深蓝色。与屋子里白色的墙面形成对比,不知道造这屋子的人有何用意。
“你从来没有去过西安吧。”月女没完没了的问。
“没有。”**还是看着天花板。
“你要找的朋友,是不是姓王。她是二姨的侄子,我见过他几次。”月女说。
“哦。我可没听他说起过你,你应该是村里的名人。”
“我是村子里的妖怪。他不提起是为了僻邪。”月女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我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我,六七岁大小,他当时就吓哭了。”
“哈哈,这小子现在胆子可肥了,我们一起上大学的时候,就他胆子最大最爱去搭讪不认识的美女,被骂成神经病流氓也不脸红。”
“我没有上过学。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哭着从学校里跑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上过。好在我父亲本身就是老师,他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月女淡然的说。**可以想像她在学校里的遭遇。她在社会中的遭遇。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同情她。她竟然可以不上学。那么她是怎么长大的。像野生动物一样的吗。
“我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但我不是怪物。十二岁那年我去了西安。接触到了许多人。也有了几个好朋友……”月女忽然停止的说话,脸色有些尴尬和羞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解释。**也看出来不对。他这是要勾出她的伤痛了。他急忙站起来说,太晚了,他要走了。
他走到门边,回头说如果明天白天见不到,就在这里先说谢谢了。他还想客套的说什么以后又缘再见,但看着客厅中一身雪白的月女,正用灰色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他硬生生的吞回了后半句,心想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第二天一早七点,**拎着背包,在朝阳当中离开了白屋,离开了东里村。穿过村子时一片寂静,牛羊牲口都在沉睡着,更是没有一个人影。天气很好,他的心情也很好。乘坐第一班路过的大巴车,他依稀记得来时候的路。路边那些低矮的红砖瓦房,记得来时他还是身负重伤,心如死灰,而此时竟然完全变样了。他的重伤痊愈,而且对未知的将来充满了好奇心,他似乎是经历了一次重生。
大巴车开了半个小时到了池县。**并不着急转车去西安。他出了车站,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上。沿着主要街道,他看到许多北方小县城里独有的景物。他吃了奇怪的油茶麻花、肉丸胡辣汤做早饭,看着街上的各种小店,经过了县政府的大门,路上到处都是黄土的痕迹,就连中心花园的植物上都落满一片土黄色。不知道什么形状什么寓意的不锈钢大雕塑,典型的小县城风范。
好歹有一处历史文化建筑“城隍庙”让他长了见识。门票价格不菲,据导游说始建于明朝洪武年。建筑的古朴敦厚不同于江南。全部建筑琉璃盖顶、雕梁画栋,结构严谨,肃穆壮观。院内殿庑周环曲屋连属。**仔细的看着每个砖瓦细节,认真的接受着外部世界进入自己的头脑。这些精华新奇的东西,可以冲击头脑中萦绕不去的执念。
到了中午,**在一家挂着“老字号”的店里吃了一碗羊肉泡馍,之后打着饱嗝打电话给王伟钢,通知自己下午会到西安。王伟钢有点儿意外他这么快就做出决定,说马上发地址给**,让他自己打车过来。晚两人好好搓一顿。
小县城就两条主要商业街,很快转完了。下午两点**回到汽车站,买票上了去西安的中巴车。去西安的车很多人也很多,半个小时一班车,他上车的时候车里几乎坐满,倒数第二排临走道有一个空位,**坐了上去。
临窗坐着一个小伙。带着棒球帽听着耳机,黑墨镜,黑色外套和黑色牛仔裤。他见到**,不由侧身向里缩,脸也朝向了窗外,似乎在害怕躲闪。不是这种动作,**也不会注意到他。他只顾躲着脸,却把后脑勺对着**。棒球帽后面的孔洞里,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长发。
“喂!”**叫了出来。“又是你嘛。”
那个“小伙”无奈的转过脸,摘下墨镜。果然,还是那一双灰色的眸子,独一无二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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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宾馆的保安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散尽,只能找人来做证。参加婚礼的客人们除了大笑之外,没有受到其他伤害,没人愿意在喜事和大过年期间和警察惹上联系,而那些哭着鼻子的伴郎们,因为是他们先动手打**,说话不免气短。耽误了一个多小时,婚礼照常继续,**被警察带走,直到夜里近十二点才被放出来,警告他不要再骚扰前女友,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坐在警察局简陋的关押室里,**一直忍不住在笑,仿佛刚才吸入过多的笑气,而这是他内心真正的笑。笑自己这半年来始终在逃僻的牢房,今天终于坐了进来;笑自己的前女友因为婚戒不满意发脾气差点害死两个男人;笑今天婚宴上的客人们的傻样;笑啊笑,最后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开心的要命。今天真是个黄道吉日,大喜啊大喜,过去的都结束了,新的生活即将开启。
小柔婚礼后的三天,就是正月初一。新年期间的杭城,一片空荡。**带着月然,西湖西溪各个景区游遍,不胜的逍遥自在。月然第一次见到江南的秀丽,与黄北的苍凉截然不同,大为震动,常常对着秀水清山的景色一动不动,目光移动不开:“真美,这里真美啊,果然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是名不虚传。”**却浑然不觉:“美吗?一般般吧。”
可能是因为几天的劳累加上水土不适应,月然一直体力虚弱,只能上半天游玩,下半天就累的走不致力,只能回宾馆休息,这与她在西安精力充沛能夜行数十公里的情形大为不同,她为自己的娇弱感到羞耻,也无能为力。最后她决定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前几天的感冒引起其他病症,她可不想总是病态当中,万一,万一将来和**一起留在杭州呢?
**带她去了文一路旁边的省立中医院。春节期间人很少,平日里排队拥挤的场面没有了,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在挂号处等待交钱信号领号,**和月然一起,挂了内科的号,正往楼上走,突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他的名子,还没等他张望寻找,一个高大块头的男人就站在了他面前。
“哈哈!真是你啊!大闹倩柔婚礼竟然还没事在街上晃!咦,这人是你新任女朋友吧!”
**仰头看,原来是自己大学同学志斌!快一年没见面,这家伙又胖了!两人亲切握手拥抱,一个星期前小柔的婚礼,志斌也参加了,两人没有看到对方,但事后大家都知道又是**惹事,他的事迹在同学中传开,成了有血有肉敢爱敢闹的英雄人物。志斌取笑**既然有了新女友,还不忘旧女友,情种呐。
“你的女大朋友好……漂亮啊。”志斌身后闪出一个女人,短发秀丽,一双乌黑的眼睛灵动闪光,她是志斌的女友,两人从大学就在一起,**也认识她,她叫兰侠,是西安人,看来她是为了志斌而留在了杭州。她饶有兴趣的围着月然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竟然天生的白发!还是灰色的眼睛,**,你从哪里找了这样一个美人?”又突然语调一变,惊讶的说:“她也生病了?**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让她这么虚弱。”
“我老婆略懂医术,但你不要信她乱说,哈哈。”志斌见兰侠口无遮拦,忙把她拉到身后,像要把她藏起来。
“这个……”**囧。
“不关**的事,我这是水土不服,加上有点感冒。”月然辩解。
“别去看感冒!我带你去看一个医生,准能治病!”兰侠又从志斌身后钻出来,拉着月然的手说:“我看你情况不好,一定要跟我走。”
月然虽然觉得兰侠这人很怪,浑身一种看不清楚的怪异,但能觉察她没有恶意,于是点头同意。两个男人无耐的跟着兰侠,四人一起从楼梯下去到了三层地下室,**疑惑的问:“哪有门诊设在地下室啊?兰妹妹,你可别带我们去看莆田糸游医啊。”
昏暗的地下室里没有其他人。拐了两个弯之后,兰侠带着他们进了一间诊室。样式古旧的黄色木质书桌,黄色木质柜子,白色瓷面发青的小小洗手盆,水管裸露在蓝白相间的墙面瓷砖上,这些还不算惊人,坐在书桌后面的医生,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干瘦矮小老头,灰白蓬乱的头发下,满是皱纹的黑脸,吓到了除兰侠以外的三人。月然更是往后退到了三人身后,她感到一股阴冷之气从屋内溢出,却看不到有什么异像。
兰侠和老医生打了招呼,介绍说这位是扁担医生。扁担医生站起来,身体僵硬的走到三人跟前,一个个的看过去,到了月然面前,他原本眯缝的小眼睛猛的张大了,嘴里不住的说好,好,很好。等到月然坐定,扁担医生给她把脉,听诊,翻看她的眼皮,撩开头发,仔细的观察了她的脖颈,闻了闻她脖子处的味道,看她的手掌,显得很是兴奋,不知道这位大夫发现了什么。
他问月然家人,月然摇头不说。于是他便说道:“你的家人都离开你了,对吧。”月然和**大惊。怎么这大夫是算命的吗?月然急了,猛的凑到扁担大夫跟前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能知道我父亲在哪里?”
“我不知道。”扁担被月然逼的退后一步。“你们看她脖子后面。”
兰侠撩开月然披风散白发,在月然颈后正中,有一道浅浅细细的粉红色的伤疤,呈弯月型两边上翘,正处于脊椎的正中间。
“这是一个刀口,而且是一种古老中医的方法,我也只在医书上见过,这种手术很邪门,像是迷信巫术,会操作的医生很少,所以现在几乎绝迹,没想到我还能看到真实病例,哈哈。”扁担笑声干枯像是夜枭的叫声,其他人都皱起了眉。**问:“月然这手术是治疗什么的?”
“她从小身中奇毒,侥幸不死,但是……”扁担欲言又止,看了看四人,接着说:“她这手术是排毒、并且补充元气的。那次手术后,这小姑娘的病就算是解决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脖子后面的疤痕,什么时候做的,谁做的,我不知道啊。”月然茫然的说。
“你不应该离开家乡。”扁担医生并不回答月然,只是说:“你最好尽快回家乡去。否则呆在这里,你的虚弱会越来越重,直到最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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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月然第一个反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就想留在杭州,怎么办?”她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需要不断的生命力和元气输入你的体内。”扁担大夫转头看向兰侠:“兰,你能做到么?”
“这个,我想下,”兰侠犹豫着,目光在月然身上转了几圈,说:“我不敢冒险,再说也必要啊,她只要这几天回西安就好了。我对她做什么手脚,万一变异不成功就不好了。”
**和月然入坠云里雾里,志斌在一旁尬尴的笑着。兰侠走到月然旁边,重新撩开月然的白头发,再仔细的看着那个细细的粉红色伤痕。“我倒是很有**,让这个月牙变成满月呢!不行不行!我功力还纯度不够,里边的力量太杂乱,她必须接收她亲人的能量,对她才是最好的。”
月然和**觉得这里像是精神病科室,不是自己有病,就是医生和其他人有病。他们离开的时候志斌一直在对他们说抱歉:“**啊,我老婆虽然有点怪,但她的话你们一定要听啊,我这是经验之谈,凡是她所说所做的事情,都是绝对正确的,一定要听啊……”
已经是正月初五,出了医院**和月然讨论要不要回西安。月然当然不信那怪医生的乱说,她在杭州游玩的时间还太短,许多地方还没去呢。**却很担心,这种危及生命的言论宁信其有,反正回西安也不难,又不是让月然嫁给谁吧。这句话引起月然一阵脸红。还没等她用衣服帽子遮挡,一个电话打过来,是青叶。
“小月和**,你们快回西安吧,我需要你们帮帮我!我爸爸找到了,呜呜,我爸的尸体找到了……”
于是第二天,正月初六,两人匆忙回了西安。西安是阴郁的天气,寒冷加雾霾,更加使得心情凄惨,虽然青树的失踪,大家都做好失去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变成现实,要比准备中更难以接受。
青树的尸体在秦岭终南山地质公园朱雀景区被发现。时值秦岭大雪封山,有几个专业驴友突破封锁去看冰晶顶上的壮丽雪景,在攀登山顶的路上,有人发见路边树林中,雪地里露出的部分红色登山包,以为是其他游客遇难,于是积极营救,在背包不远的坡下,发现已经死了很久的青树。因为天气寒冷,大雪覆盖,他的尸体没有腐化痕迹保持完好。驴友报警。警方确认是该游客私自上山,由于体弱引起心力衰竭而死,属正常死亡。青树的遗物里有他的个人资料和亲人联系方式,于是当地警方很容易就找到青叶,通知她这个噩耗,并且让她尽快来景区所在的公安局认领尸体。
回到西安的第二天,是正月初七。陈文理想办法借来了医院的救护车,和青叶黄吉、月然**一行五人由西安出发向户县方向秦岭公园而去,月然执行开着自己的车子。路上因为冰雪,路面湿滑,车速不快,本来两个小时的路程,开了五个小时。到了秦岭公园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到下午。
这个地方不大的派出所,停尸间比一架行军床大不了多少。简陋的只有水泥地面和墙面,开着窗子为了让室内与室外有一样的寒冷,为了保持更低温,有几结冰的水桶全当冰块,放在尸体的床下用来防腐。青叶在黄吉的搀扶下,认领父亲的尸体。青树表情安详,甚至从脸上的肌肉和五官看来,比生前还要健硕些,眉心的位置有个小小三厘米大小的伤口,血流不多已经干涸。据警察说,这伤口很浅并不致命,可能是滚下山坡时额头磕到石块破了皮而已。青树的面貌如生,只是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他衣服干净整齐,身上没有外伤,躺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青叶哭成一团,几乎哭瘫在黄吉身上。黄吉安慰她:爸爸去相安详,肯定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要难过,让他看到不好……
其他人站在旁边,默默无语。值班警察确定了青叶和青树的关系之后,办了手续同意让她将父亲遗体带回西安。青树尸体安放到救护车上后,车子开离了派出所。陈文理主动提出留在后车厢,与尸体在一起。他是医生,他要进一步的检查尸体。
车子由景区开进了附近村镇。这是一个因为旅游而兴旺的村落,此时因为大雪封山,又是过年期间,沿街的农家乐饭馆旅馆大部分都关门歇业,一片寥落冷清。再往山外开,由一条支路开进去,仅仅十分钟,就到了一个原始的镇子。导航地图上指出这里是八里镇,这里许多村民都在景区开店,收入不错,村子里的房子盖的很漂亮整齐。
“就是这里了。”黄吉停车,和月然**碰头。“就是这个村子。我爸的背包里有张车票,就是开到这里来的。现在我们三个先回西安,你们留下来打探一下,看看我爸生前是住哪里的。”
五人就此分开。已经到了傍晚,山区的黑暗来的特别快。**和月然进了村子,村子里过年的气氛很浓,家家户户贴着红色对联,挂着彩色灯笼,大部分人家门户大开,里面灯光晃动,人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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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什么都敢啊。”在回西安的路上,**开车,他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在古庙里挖古碑,竟然真的发现机关还找到了一块稀奇古怪的石头。他也壮胆拿在手里看了,只觉得那东西神秘莫测,夺魂摄魄,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水晶玛瑙还是某种放射物质的金属矿?
好在没人看到。两个匆忙收拾了现场,开车逃出了村庄,返程西安。
月然坐在后座,一直在看那块深色的石头。她用湿毛巾擦掉石头上的灰尘,那块石头透出本来的深蓝色,半透明,对着光亮的地方看,石头里似乎有光芒隐隐流动,还有些细微金色闪烁的斑点,凝固在深蓝如水的石头深处。
“真美!像是水晶……”月然说,又摇头:“水晶没有这种深蓝接近黑色的品种,对吧,**,你说呢?”
“我刚才听你说这石头能发出光束?能自发光的石头只有夜光石,我看不像。这东西会不会是陨石?”**问。
“啊!这个我真想不到!你怎么会想到!”月然欣喜的扑到驾驶座后面,仰慕的看着**,接着说:“据我在梦里看到的景象,这东西不是自发光,而是反射着月光。那天夜里月亮很明亮,肯定有机关把月光打在这块石头上,让它反射出更神奇的光线……”月然又想起看到的蓝色光束:像一缓缓流淌的河水。
“呵呵~”**心中得意,表面装做无所谓的样子:“你是敢做实力派,我是敢想智慧派,刚好最佳组合……月然,这些石头、石碑都是你梦里见到的?看来你真的有穿越时间的特异功能,我可要小心了,别做了什么丑事被你隔空看到,哈哈。”
“嗯?你这算是提醒我么?”月然笑着,话题回转到自己的梦,她把梦中的看到的一切详细的告诉了**。**听的目瞪口呆:这俨然一部玄幻大片的场景啊。就在刚才的破庙里发生过的,就算他能隐约猜出这庙宇曾经辉煌过,也不可能这么详细的想像出情节来。他已经相信了月然的梦是真的曾经现实,可她所说的一切还是像个神话故事。
“事实证明你梦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那个祭台上的仪式,是葬礼,还是巫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成仙?”**问。
“我不知道。大约是让死者灵魂升天吧……”月然不确信的猜测。
“没这么简单!佛教让死者超渡,念经就可以了!哪里有会有鸟人,蓝光,祭坛,还有许多机关!那个祭坛旋转是什么鬼!”**坚决的摇头否定:“我看像是邪教。你说时间是在隋代,那个时间佛教刚传入中国,可能教义还不成熟,与中国的道教结合出来的,什么教派的,应该有许多吧。”
“那个庙的名子叫:真明寺。我在网上查查……”月然一边翻开手机,一边念出声:“隋代真明教,由僧人明善创立的一个教团组织。此教兴起于第六世纪之末,经过第七、八世纪的发展,前后约三百年间,屡受朝廷的禁止和各宗派的攻击。到了唐末以后,更被认为异端邪说,乃日趋衰微,终于湮灭不传。”
“教义呢?他们信什么?”**止不住好奇的问。
“他们不拜释迦佛,也不念阿弥陀佛,而是强调月光菩萨;普敬一切人,反对厌离世间,将一切人都看作将来的菩萨,愿意为众生服务;强调追寻知识方法,自然天文和数学都有普及;它的丧葬方式也和一般僧人圆寂后火葬的方式不同,而是实行“移葬”。所谓“移葬”,就是人死后,将尸体放到山野,以身布施鸟兽,据说可以将死者移魂到鸟兽体内,从此自由;在修行方法上,以“改恶”即改善自己和世间具有的过错和恶行为主要修为;还有“尽值”。简单地说,就是加入“尽值”的教友,每天要捐出一点钱或一点东西,用来救济他人、改善世间恶行……”
月然声音低了下去,渐渐无声。两人都陷入了思考。真明教的教义听起来离奇怪异,可是似乎与已经发生的事情有着某些关联,比如月光和月牙门,青树的移尸山野,还有天文和数学方法,这里不是已经有陨石出现了么。
但仅凭这片断的文字和联系,做不出任何推断。两人都一头雾水,半天没人说一句话。由于冰雪路滑,加上山间,高速限速,他们中午十二点的样子,才开了路程的一半。月然小心翼翼的把蓝色石头用一块软布包好,放入牛皮拎包。她回想着这两天经历的一切,重复的在脑海中上演:
青树脸色苍白的尸体。破庙。红烛壁画。梦境中的巫术。那个小小的光点,游移。死亡。少年。月牙形的门……她觉得,真相就在咫尺之间,却又看不清楚。她目光投向车窗外,连绵不绝向后奔跑而去的秦岭山峰,连绵不绝……
她用手摸向脑后。颈椎位置有稍微的不平整,一个小小的伤口,那细微凸起的触觉,让她一阵恍惚,她完全不记得这个伤口。如果是在昏厥的时候造成,那么,她昏厥次数最多的时候,应该是在长安县东羊庙村的怜泥居士家里。父亲失踪前经常带着她去怜泥家里配药,经常在怜泥家里过夜住宿,月然记得,只要是住在那里,她入夜后很快就睡着,与平日她昼伏夜出的习惯相反,而怜泥是个大夫,一定是在那个时候,她的脑后被动了手脚。可这是为什么呢?与那个巫术有关系么?
“月然,我觉得你父亲失踪,与我们经历的事情有关。”**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不觉得说出了他的想法:“和青树有关,和鹏程公司、李化成有关,还有我们一起去的那个中药店,你叫那个高高瘦瘦的女人什么名子来着?这些都有关系,而且,这些都与你的病有关。”
“我没有病。”月然郑重纠正**。
“哦,那不是病,我是说你的……特殊经历有关……”
月然哼了一声。她有点生气,因为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她讨厌成为罪魁祸首的感觉,她讨厌成为一切灾祸的起因。
“服务区到了,我们休息一会吧。”**把车子向右转向,开进了画乡县服务区,这是进西安城前最后一站了。站内有午餐供应,两人心不在焉,正食不知味的吃着快餐,就在同一时刻,两人的手机一起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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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昨天傍晚。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青叶黄吉和陈文理回到西安已经夜里八点多钟。陈文理建议把青树的尸体存放在自己所在医院的停尸间里。明天工作日再去公安局办理死亡手续。三人一起把青树的尸体,送进医院角落位置的停尸房,青叶久久不愿意离开父亲,陈文理和黄吉在她旁边劝说安慰,直到夜里十点,青叶才在黄吉的陪伴下离开医院回家休息。
这个夜晚本来应该是陈文理休息。夜班的外科医生安排是别人,这也刚好让陈文理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和负责停尸间的工人打了招呼,说自己晚些时间过来,让他们先不要移动青树的尸体。自己回到了医院的宿舍,简单吃的吃了些方便面和苹果,洗脸上厕所刷牙,甚至仔细的把头发打理整齐,穿上黑色毛衣和外套,像是要赴一场重要的约会,于夜里十一点半,重新回到了医院的停尸间,穿好医生的白色大褂,带好医用手套,重新回到了青树的尸体旁边。
停尸间的冰柜里全是医院最近死亡的病人,死亡阴森森的气息凝聚在空间不大的室内。房间角落里还有三张床,白色布单下面凸显出人类身体的形状。这是第二天要被家属领走送往殡仪馆火葬的尸体。要不是医院停尸间位置有限放不下许多尸体,有哪个家属愿意在这过年期间开追悼会送葬亲人。
陈文理强行让自己镇定。与尸体打交道并不陌生,但像今天夜里自己单独一个活人与数十具尸体独守一室,真是前所未有过,他尽量集中思考和注意力,不去看到屋子的别处。尸检不是他的职责,他也不会对青树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尸检,他纯属好奇心发作,想探知青树的死因。刚才在车上碍于家属在旁边,他不能做彻底的检查,他一直很奇怪青树的脸上,皮肤上并没有一般死者都有的死灰颜色,这有点不正常。
他动手脱青树的衣服,脱下后一件件叠放整齐。青树的尸体面容平静,柔软如生。这表明他死亡已经超过七十二个小时。陈文理动作轻柔小心,直到青树赤身在他面前。男性五十六岁,体型偏瘦,皮肤完好呈淡黄色,略微松驰褶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一外伤痕迹,甚至没有尸斑。没有瘀伤青紫,或是中毒表现出来的粉红色。在关节、内脏、要害处都没有一丝受内外伤的痕迹。陈文理微微掰开青树的嘴巴,凑近闻了闻。他甚至皱起眉头做好了心理准备:死人嘴里的味道会是一股浓重的土腥味,会很难闻,如果有内脏受损破裂,也会从嘴里发出一些特殊的味道,如果是中毒也会有不一样。可是青树嘴里似乎只有一股淡淡的——苹果味,没有其他味道。难道是他死前吃了苹果?
陈文理又仔细检查了青树的头发。灰白的头发里有些枯草和泥土碎粒,这是因为他死后倒在草丛中。没有发稍焦枯的触电表现。手指、脚趾都很正常,没有发黑或发白的迹象。把尸体翻身,细细摸索颈椎脊椎,没有断开扭曲,都正常,又将他仰面朝上放好。
这具尸体让陈文理很迷惑。青树生前大的病症是精神妄想症。身体器官除了老化功能衰减并没有致命的病变。难道他的死因是精神病?他爬上秦岭山峰,妄想着自己的死亡,然后就脑死导致身体死亡?目测不出来死因,只能等到明天专职的鉴定医师,办好手续后才能进行解剖检查。
陈文理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目光无意识的停留在青树尸体腹部,那部分凹陷于肋骨之下,青树生前身体就虚弱,他怎么有体力爬上山峰的?会不会是被害后移尸上山?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突然青树的肚皮动了一下。陈文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他首先想到就是尸体腐烂在体内产生的气体膨胀,但不对啊。青树的尸体一直在低温保存之中,腐烂还没有发生,要么是肚子里钻了什么活物,比如:老鼠,蛇?很有可能!尸体在野外停留了很久,有可能小动物通过嘴巴钻进了青树的体内……
想到这一层,陈文理又凑近了尸体,用手在刚才有动静的地方轻轻的按压,想证实自己的猜测。果然有了反映。随着他手指的压下,青树肚皮之上有一了连串的起伏:如同小蛇状的一条凸起,飞快的在青树的胸腔和腹腔游移:甚至经过了心脏和整个肋骨的位置——
陈文理又惊的后退。他瞬间就判断出这凸起之下不是动物。没有动物能在有阻力的体力移动的这么快。而且那形状不符合蛇的形状,蛇有头,而那个长条的凸起,两头都是细长,像是一条小臂长短的水蛭!
是不是青树活了?陈文理的目光惊恐的看向青树的脸:那是一张睡熟的脸,与刚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隐约又有不同:青树的嘴角一边似乎微微上扬,这是冷笑的表情!
陈文理两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咬着牙齿,心中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他是学了五年医学的医生,见过摸过的尸体可以组成一个班级了,没有什么怪力乱神,只有疑难杂症……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冷汗冒出,眼睛止不住的盯着青树的脸,生怕青树的眼睛猛然睁开,身体忽然从金属台子上坐起来!
就在他神经紧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颤巍巍的回响在整个停尸间:
“陈大夫~陈大夫~你来~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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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理吓的差点坐在地上。幸亏那声音接着说道:“陈大夫,我是老刘啊,有护士找你,你快点出来。”匆忙的用白布把青树的尸体盖好,陈文理出了停尸间。生气的看着门外拿着喇叭的停尸间看护工老刘,质问他说话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是不是故意要吓唬人,这样真会吓出人命的。
“哎呀,我哪能故意啊,”老刘的嗓音还是嘶哑着:“刚才夜饭吃了麻辣烫,很久没吃辣子了,嗓子眼受不了,咳咳。”
护士小丽神色慌张的站在停尸间远处,很明显她也很害怕这种地方,她向走出来的陈文理招手。她说刚才看到陈文理进了医院,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他,有点事情要他帮忙。小丽是夜班的护士长,平时和陈文理关系处的不错,陈文理随着她进了门诊大楼,来到护士站。此时夜里快一点,没有几个病人,其他两三个护士都躲在角落里玩手机看韩剧,小丽的桌子上摊着一本书,她要陈文理讲解自己中级主管护师的考题。
陈文理满脑子都是青树腹部凸起移动的长条怪物,惊魂未定,看着小丽的书半天什么也反应不出来。“啊,啊,这个……”沉吟着,说不出其他,小丽看他神色不对,把他扶进旁边的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姜茶,开始零七碎八的诉说起自己男朋友不关心自己,整天打游戏玩手机,都二十八岁了还在小公司里打工没有前途……
陈文理完全没有心思听她讲话。他不停的思考着刚才看到的怪状:那是什么?会是导致青树死亡的原因吗?明天就可以办手续进行死亡鉴定,医院里做个工作的大夫姓李,他一定要求李大夫让自己在解剖现场,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医学奇迹……
“陈大夫,我现在想换男朋友啊,你有什么朋友同学介绍给我嘛,最好是像你这样的……”小丽在旁边絮絮叨叨不停,没注意陈文理根本没听,只是偶尔开口说:嗯,啊,好吧的应付着,还以为是陈文理答应了她,满心欢喜,羞涩低声的问:“那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呢?如果……如果做你女朋友……合适吗?”
“哦。好的。好的。”陈文理随口应道。他的话引得小丽脸上一红,她多时的暗恋此时表白,竟然收获了意外的幸福,忍不住心中狂喜,猛的凑到陈文理前面,吻了他的脸,这一吻又吓的陈文理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幸亏小丽用力扶住。
“怎么啦?怎么啦?”陈文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被小丽戳到脸上,他慌忙站起身,不等小丽回答就走出护士站,留下一句话:“我得再去看看。那个尸体……”
户外冬天寒夜,冰冷的空气刺的人皮肤生疼。陈文理兴冲冲的回到停
尸间门外,发现金属卷闸门已经拉下来锁上。任凭他怎么敲门也没人回应。老刘刚刚还在,现在跑哪去了?已经夜里一点多,陈文理只能回到宿舍休息,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他也很累了,什么都得等到明天再说。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青树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第二天陈文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九点多钟。他匆忙来到医院与等候在那里的青叶黄吉碰头。他们先要去办理尸体入院的手续,结果发现老刘没来上班,值白班停尸间的护工说,没有青树的尸体入库。三人大惊失色,一起冲进停尸间寻找,顾不得尊重其他死者,所有的尸体全都掀开白布检查,冰柜里四十具,冰柜外三具,都不是!
陈文理使劲揉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昨夜是老刘接收青树的尸体,当时没办入库的手续,说还有其他流程要白天一并办齐最好。现在老刘的电话打不通,陈文理想起昨夜小丽来停尸间找过自己,于是又线小丽打电话,小丽关机。他陷入了真假不辨的恍惚当中,昨夜停在室内的那张铁床,和铁床上的青树,全都消失了!包括他亲手脱下来青树的全套衣服。昨夜他就站在屋子中间,面对着青树,怀疑这尸体不否还活着……
“难道,难道是青树自己活了,又走出去了?”陈文理喃喃的说。可是就算青树活着出去,他怎么也把铁床也推走了。
青叶又开始哭,说自己昨夜不应该把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黄吉提出报警,他拎着停尸间护工的衣领子,恶狠狠狠的问:“你是不是把尸体卖了!你们医院要负责任,负法律责任!”
护工粗暴的甩开黄吉的手,说如果不是看陈大夫的面子,肯定会打的黄吉满地找牙……陈文理把两人拉开,拉着黄吉和青叶出了停尸间,到了外面,三人商量着一定要先报警。这时青叶和陈文理的电话同时响起,两人分开接电话。
十分钟后两人听完电话回到黄吉身边,两人同时看着黄吉,表情十分复杂,弄的黄吉有些发毛:“你们两怎么啦?”
青叶两眼还含着泪光,嘴角上扬喜悦中加着些苦恼,抓住黄吉说:“我爸没有丢,他被人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刚才月然打电话说的,让我们现在准备起程,去四川见我爸。”
陈文理则像是屁股上被扎了一针,又肉痛又是治了他焦虑的病,恨恨的说:“**不让我们报警,竟然说报警没用。奇怪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偷尸是他们干的不成?他们怎么不早说,害的我差点精神错乱!”
“四川哪里?去了之后呢,他们要对老爸做什么?你们有没有问过?”黄吉问。
“月然说去了就知道了。她也不清楚,反正不是坏事。是四川广元……永宁……什么永生制药厂……”青叶说。
“嗯,我知道那地方。广元市永宁县,是川陕交界的地方,也在秦岭山区内。”黄吉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很蹊跷。”陈文理说:“我问**怎么回事,他也回答不出来,他说这事与鹏程公司有关,是**的同事打电话通知他,**说这个同事也是朋友,这么重大意义的事情不会开玩笑。**只说青树原来是的鹏程公司的顾问员工,与李化成有很深的渊源,能做出盗尸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有李化成能干的出来。何况我们要去的厂子是李化成的产业,而且是个制药厂,一定有什么计划和阴谋……”
“可是能用我爸的遗体做什么?是用来制药吗?”青叶惊慌不安。
“往好的方向想想,说不定是用药呢,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黄吉胡说八道的有点不好意思继续了。陈文理听了冷笑:“你以为是神话故事呢,观音菩萨用杨枊枝洒几滴水人就死而复生了,你们真是幼稚。”
“快走,快回家收拾行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青叶拉着黄吉和陈文理,急忙往医院外面走,“月然说可能要在四川住好几天。我们动作要快,月然和**他们两个已经在去四川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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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叶车子是一辆白色大众途观,坐三个人没有问题,陈文理不顾自己还要值班,一心想见到青树尸体上的医学奇观,向领导请了假也跟了过来。他们三个昨天晚上刚刚从秦岭方向回来,今天中午十二点又从西安城区开出奔赴山区,天气阴沉的可怕,黄吉开车,速度飞快,大家都想在大雪落下之前,赶更多的路程。
在车上,陈文理对青叶夫妻两人讲了昨晚的经历。夫妻两人无言以对。从父亲失踪后发生的事,太匪夷所思,说什么都是猜测毫无意义,不如早点见到青树尸体和盗尸体的人,让他们解释来的更直接。
g5京昆高速在关中平原这段通行还保持正常,进入山区渐渐有了部分的冰冻,有限速要求,开的并不快。他们三人一直与**和月然用微信联系,**开车速度放缓,在每个服务区都多做停留,意图两辆车在进入秦岭前汇合,一起再出发。两辆车相距大约三百公里,直到下午天色渐黑,才在南郑县的服务区汇合,重新上路,由此正式进了了秦岭山区,此时天上飘起了雪花,在很短的时间内由雪粒变成鹅毛状,由于天黑加上大雪,视线模糊,两辆车开的缓慢,终于在下一个高速出口,被交警设置的围栏挡住,所有的车子必须从这个出口离开高速,高速公路由于大雪而封闭了。
五人在高速出口碰头,站在车灯前,冒着大雪,商量怎么办。天已经全黑了,**提议先在附近村落找到住的地方,过了今夜,明天如果高速还封闭,就考虑走省道……
“省道很难走,”黄吉轻蔑的笑了笑:“爬坡急拐弯很多,弄不好会有泥湿流和塌方,你没听说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吗,就是指翻越秦岭这段路,这个办法不好。”
“如果能提前两个小时通知我们走,我们这个时候已经到广元了。”陈文理恨恨的说。
“没时间说这些废话,我们都上车,在附近找宾馆住下再商量!由我们的车带头,**你们两跟上!”青叶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山区的寒冷已经到了零度以下,青叶觉得自己冷的骨头都要冻裂了,说完话立马就转身钻进了车厢。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黑暗和大雪中艰难前行。没有路灯,看不清两边路况,仅凭着手机导航,“二公里外左转”“八百米外右转”,他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勉县的地方,导航显示并不远,一个县城总有住的地方。
附近的山影越来越高,他们也一直在爬坡,导航指引着两辆车一直向大山内开去,经过大段大段没有人烟的荒山,绕了几个弯,路也越走越坎坷难走,车内的人都有些慌,黄吉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在微信上问。
“显示只有二十公里,我看已经开了四十公里了。”陈文理回复。
“会不会是直线距离与实际距离的差距?”月然问。
“无论怎么样,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这是黄吉说的。”青叶的头像动着:“要我说嘛,你们就听我男人的话吧。”
接着往前开。路边山坡上有零星的灯光闪烁,村庄快要到吧。黄吉的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多了一个岔路口?导航上没有啊!”黄吉问。
“你的导航版本太低了吧?”**回复。
“别说废话,快说怎么办?”陈文理一个火大的表情,他还是处处针对**。
“我下车看看。夜里只有我能看的清楚。”月然回复。
月然下车,**紧跟在她后面也下了车,两人走到了岔路口,两边张望后,又低头仔细的看着两条路的路面和两边。她披散的雪白长发,在车灯的映照下反射出丝绸一样柔和的光芒,大雪落上去便消失在白发之上,很快她的头发就变的毛茸茸的。
月然回到了驾驶坐上,等**上车后发动,他们超过了黄吉的车子,向左手方向的路开过去。
“你确定吗这条路?”**问:“我刚才怎么看这条路的水泥是像是新的,而且积雪似乎比另一条路要薄,还走老路比较安全吧?”
“我也不确定,只是凭感觉走。”月然回答。
**无语。看着手机微信上其他人的询问,他回复:
“请相信一个夜行动物的直觉吧。”
两辆车接着向深山处开过去。车灯扫过山崖巨石,黑黢黢的怪异形状让人毛骨悚然。山道两边看不清是什么地形,大雪茫茫,偶尔会看到雪飘落至很深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山谷了。绕过了几个山头,还没有出现灯光和房屋,几个人全部要绝望了,陈文理提出乘车子还有油,赶快回到高速附近,那样最安全。其他人正在犹豫,忽然听到月然充满喜的声音叫着:
“你们快看十点钟方向最远处,有没有两个红点?”月然问,并没有停下来。果然。有个两个小红点,在雪片中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目标出现。几人重新恢复勇气,向前行。大约又开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红点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长方形高约十米的招牌,上面悬挂的两个红灯笼,红艳的灯光照亮了招牌上的字:“欢迎来长远村”“体验山间田园美景”。
车上的人同时发出欢呼声。终于进村了。终于有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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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个招牌,大红灯笼两个一串,沿路挂在路灯上,门廊上,照亮了一座座古香古色的房屋,数十座的出现,沿着路借山势上下错落,粉墙黛瓦,木质花棱窗门,因为要寻找客栈,月然等人一边开车一边张望,行进缓慢,很快就到了村子中间的街道,这里仿古的程度更重,街道上铺的都是青石板,石板被磨的光滑黑亮,由于两边房屋的遮挡,路上没有积雪。
果然有“悦来田家”“农人乐家园”的招牌出现在路边的房屋上,但是都大门紧闭,还有路边的商店和住家都关着门,大概是春节期间加上大雪黑夜都早早休息,或是举家外出旅游,总之除了大红灯笼和零星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没有看到一个人,更加没有一丝声音。
几个人前两天刚刚去过秦岭另一个自然村八里村,那里过年气氛热烈,家家户户饭菜飘香,鞭炮乱响,与这里神秘静谧不同:为什么亮着灯而没有人?过年期间,农村里不可能没有人烟啊。何况这里的建筑虽然簇新,但能看出人类生活过许多年的痕迹,不像是举镇搬迁的旅游景点啊,大家不禁都忐忑不安,月然先停下了车,黄吉停在她的后面,几个人在微信群里商议:
“要不下车看看?谁去敲门,高大的我还是瘦弱的你们?”黄吉问。
“当然是我这种看着是知识分子的斯文人去啦。”陈文理。
“各位亲……是不是我们误入鬼镇了?一个人没有不正常啊。”青叶。
“哈哈。要是有个长的像小倩一样美的女鬼给我开门,你们千万不要拉我回来啊。”陈文理。
“夜行动物正在观察,你们等等哈,她的直觉会带给我们惊喜。”**回复。
月然停顿了几分钟后,又向前开,村子中央的青石板路并不长,车子的远光灯照射的尽头就能看到水泥路恢复,房屋建筑从水泥路那里断开,没有后继。还都是挂着红灯笼闭门锁户,没有一点声音,静谧的可怕。
车子并没有熄火,月然把车子往前开了五米便一个直角拐弯进了一条小巷。小巷也是石板铺路,刚容一辆轿车通过。没有路灯,两边是高高的白墙,车身颠簸着,像是进了什么时光通道一样诡异。
“这是月然给我们的惊喜么,我看是惊吓。”青叶不满的说。
她的话刚刚发出来,月然的车就停了。停在一座青砖雕花的院子门口,红色大门两扇装饰着金黄色铜钉,其中一扇半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
月然把汽车熄火下车,示意大家都出来。五人鱼贯而入那扇半天的门,首先是一道砖砌雕花的影壁墙,绕过去一片四四方方的院落笼罩在淡黄色的灯光之下,院内有盆栽花草,大缸鱼池,石桌石椅,布置的温馨有趣,两排厢房门对门,正对着大门的是正房,都是青砖瓦房,木质门窗,颜色深重,还有一股岁月积淀的气质,明显与外面仿古的建筑不同:这里真是是座老宅子。
众人正四顾间,正房门开了,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白发在脑后挽了个髻,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斜襟棉袄,下身黑色收脚棉裤,一双黑色胖乎乎的软皮棉靴,走起路来轻盈无声,转眼就到了五人跟前。
“看样子你们是来住店的吧?”老太太普通话很标准,这话真是说到五个人心坎里去了。陈文理当即就脸上笑开了花:“老奶奶,我们就是来找住的地方的啊,您收留我们吧,我们要被冻死了。”
“好啊,好啊。你们五个人,三个男生一间,两个女生一间,共两间,跟我来吧。”老太太真是鹤发童颜,笑容亲切和蔼,众人像真是回到了奶奶家里一样,一点疑虑也没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黄吉感慨的说。
“三个男人怎么睡啊?”陈文理惴惴不安。
先是进了西面厢房,屋内暖洋洋的。大家看到屋子一侧的“床”才恍然大悟。不应该叫“床”而是西北农村常见的“炕”,宽约四米,长约三米,高出地面一米,上面铺了四床被褥。屋内有简单的八仙桌子长条凳,衣帽架和衣柜,甚至在屋子的另一侧有一个用玻璃墙隔开的厕所浴室,唯一与城市内宾馆不同的是:没有电视电话和网络。
但这已经是惊喜了。月然和青叶住的屋子与这间相同。两个人住,炕上更宽裕。此时已经夜里十点多,五人都有些疲倦,关于明天行程需要向当地人打听,此时深夜不便,大家决定先休息,明天再说。
“月然,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旅店的呢?”陈文理问。
“我不知道这里是旅店啊。”月然迷惑的说:“我只是感觉到这个地方有……活人……”
“你别吓唬人!我虽然个子高,可我胆子小……”黄吉说着就躲在了青叶身后。
“你们别怕。月然的意思是,大概是活动着的人?”青叶也疑惑的看着月然,虽然她们是闺蜜,青叶对月然具有的奇异的能力知道一些,却无法解释。月然摇头不说话,走出了东厢房,直奔正房老太太的屋子而去。大家紧随其后。
房门关着,屋内亮着灯。月然敲门,老太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啊?”
“老奶奶,为什么村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住啊?”月然提高声音问。
“哦,这个啊。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山里了。今天是我们族人的传统节日,必须进山祭拜,他们都去啦,我太老了,就留在村里,刚好你们也来了,对吧。”
老太太声音明亮清晰,大家都听到了。似乎有道理。黄吉低声对其他人说:“今天是大年初八,我们都是汉族,没听说有什么上山祭拜的讲究啊,这老太太是什么民族的?”
“老奶奶,你们是什么民族呢?”陈文理听后立即就大声向屋内提问。
“天很晚了,你们都先睡了吧,明天我再告诉你们。”老太太的声音中透着些不耐烦。随后屋内的灯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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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夜晚格外的安静。三个男人一屋,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百无聊赖,只能倒头大睡。月然和青叶躺在被窝里,悉悉索索的说了些家常的话,青叶就沉沉的睡着了。月然是到了夜晚反而活力充沛,四周无尽的安静和黑暗,让她更加兴奋,很难入睡,超强的感知能力又在作怪,隐隐感觉到不安,她似乎听到到了空气中传来“嘶嘶”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呼吸又像是话语,月然禁不住好奇,终于在一番辗转之后,起床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
大雪不知道什么停止,天空恢复了深蓝色,一轮模糊的圆月出现在天空,发出淡黄色的月晕,月光与房顶、院子内的积雪相互辉映,古老的房屋显露出优美之极的弧度错落的轮廓阴影,像是戏剧中的女伶浓墨重彩的描摹之美。
月然踩着积雪,发出轻微吱吱的声音,她先是在院子中央站了一会儿,倾听着四周的寂静。之后走出了大门,顺来路走到村庄中央的青石板路上,接着向村外走去。此时夜里十一点多,寒冷彻骨。村内依旧是只有零星的灯光,没有一个人,除了月然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没有一丝声响。
月然还能听到空气中隐约的“嘶嘶”声在继续,越来越近,让她心跳加快。有一股清冷的力量在周围游动,像是一条流动的河流,月然能感觉到它时快时慢,但总在自己周围,她没有感觉到危险,所以并没有停止前进。在常年在深夜里行走,月然已经习惯了经历各种各样奇怪的感受,有好有坏,有强有弱,只要不做理会,大部分的东西并不能影响到她,何况她在黑暗中,常常处于无自我意识的状态中,与黑暗和周围物体仿佛一体,所以一点也不会害怕。
青石板路尽头是水泥路。旁边是草坪和灌木,远处是耸入天际的青黑色山脉。道路沿山势缓缓上升,缓缓的转弯,折过一个山角,眼前忽然开朗,道路的尽头是一片圆形的小小广场,一个电影院大小,被高大的树林环绕半圈,月然走进,站在了圆形广场中央。
广场上并没有积雪。还是青石的地面,在广场的上方位,有一块白色圆形突起,半米之高,直径约两米,月然开始以为是有人把积雪堆积成形,可很快就发现,那堆“积雪”之形状之圆,表面平整不像是随意堆积,而且——而且月然感受到,那股在月光之下寒夜上空流动的河水,源头就来自这里。
这堆东西到底是什么?月然正在观察,忽然感到身体被河流从后面推了一把,她向前趔趄了几步,到了那座大圆盘跟前,猛然恢复了意识,身体皮肤感到了寒冷,甚至打了个冷战,看到了白色圆盘之上有银色的花纹,细细密密,在月光的照射下有着清晰的反光,那竟然是鱼鳞纹,被几个同心圆分开,在同心圆的中心,是个大大的三角形凸起,上面两个绿幽幽的晶莹透明宝石——
这是一条巨蟒的石雕!月然看清之后吓的往后退了几步。每次她在夜里漫游的时候,自我意识的恢复就是离开结束的时候,她转身刚要离开,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拦腰握住,拉向那石雕的方向。
转瞬间月然就已经在白色石雕的中间,月然惊骇的看到自己被一条白色巨蟒缠在中间,刚才看到的鱼鳞纹此时在眼前旋转扭动,月然从胸部以下,膝盖以上被巨蟒缠绕,而巨蟒的三角形脑袋,从旋转中停止,正对着月然的脸,一双绿色发光的眼睛正也看着月然,腥红的蛇芯从它的嘴巴里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摄人魂魄。
月然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只正盘成一团休息的巨蟒,此时它醒来对自己发动进攻,怕是自己这次要死在这里了。她心中叹息,闭上了眼睛,等着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缠绕到窒息——
窒息并没有发生,月然觉得身体被举了起来,并且飞快的移动,她睁开眼睛,果然,她被白色巨蟒裹挟着在半空中飞行,像是乘着一朵白云,大树的梢头就在脚下掠过,飞声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体被缠绕着觉不到寒冷,也没有什么痛苦,只是看到脚下不停的掠过树枝,偶尔有山石覆盖着白雪,看来是往山里飞去。难道是巨蟒妈妈带着食物给孩子们宵夜?
月然胡思乱想并没有多久,感觉身体在下降,似乎是到了一处山坡上的平地,眼前出现许多闪亮的灯光,排列成环形,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听的哗啦一声,她坠入了水中,身上缠绕的大蛇消失不见,身体被暖流包围环绕,她本能的划动胳膊蹬腿,向水面上划去。
把湿透的头发从眼前撩开,抹去眼前的水,睁开眼睛首先看到是面前蒸腾的水蒸气。“这是一池温泉啊。”月然心想,透过乳白色的水蒸汽,她看到池边伫立着一圈人,正弯腰俯身眼巴巴的看着池水中的自己。
月然第一反映是转身向后:后面是山崖,池边平地可以上岸的地方都站满了人,月然不得已又转身回来,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穿着统一的黑色红边的长袍,众目睽睽,所有人看她眼光都很怪异。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眼光,能做到全然不理会,她划向最近的岸边,爬上岸,没等她说“让一让”,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这条路不是出路,而是一条通道,引着,逼着月然走进了旁边的一座超大号帐篷房。月然浑身滴着水,面无更热穿过人群,走进了帐篷,有个人形衣架,一件黑色羊毛大衣,黑色毛衣,内衣裤,保暖裤,羊毛袜,皮靴都准备好了。
月然刚从热水里爬出来,又暴露在一段寒冷的露天中,浑身湿透,热水已经变成冷水,如果不换衣服,就会变成一根冰棒——可这一切太怪异了啊,月然回头看那些人,发现帐篷的门已经从外面拉上,把她独自一人留在帐篷里,到底是换不换衣服呢?
“小姑娘,快把湿衣服换掉吧,要不然会着凉的。”帐篷的另一个隔间里走出一个人,满头银发,亲切和蔼,这人不正是,刚才山下旅店招呼他们住下的老太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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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急着赶路,在睡前大家都约好了第二天八点就起床,谁知起床时却发现,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冬日没有温度的,白晃晃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在暖暖坑上的花被子上:青叶发现旁边的月然不见了。
男生也都起来晚了。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站在院子里等着两位女生出来。青叶衣着不整的从屋内跑出来,大叫着月然的名子,冲到院子里。
正房的两扇木门被从里边推开,月然一身黑衣的从屋内走出,长袍及膝,黑色帖身的的裤子配黑色软皮靴子,她的一头白发扎成马尾,笑脸盈盈的对大家说,我比你们起的早,一起去出去吃早饭吧。
听到早饭两个字,黄吉和陈文理顿时来了精神,转身就往外门外走。可**和青叶却定定的站着不动,死死的盯着月然的脸。
“月然,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发现月然原本灰色的眼眸突然间变成黑色,竟然还在闪闪发亮。
“月然!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青叶压低了声音,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你们两个……**,你把月然怎么了?”青叶快步跨上台阶,走到月然跟前,拉住她的手,不安的说:“你的脸色……”
月然原本雪白的脸庞,此时变的绯红,焕发着光彩。青叶知道只有处女chuye后脸上才会有这种颜色,担心**占了月然的便宜,对着**怒目而视。月然羞赧的扭头对青叶轻声说:等会车上告诉你。
昨夜还外寂静岭一样的村庄,今天忽然就人来人往,一片熙然景象,大人小孩,新衣笑脸,放炮的拎着水果点心走亲戚的,还有许多人站在街头聊天,街上的店也都营业了,黄吉几个人恍恍惚惚,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夜见到的是幻境。他们在村子里的石板街上,找到一家小吃店,点了烧饼,抄手,小面和稀饭菜碟,好吃的出奇,个个吃的肚子滚圆。
店主是一个圆乎乎的胖子,他和抱着孩子的老婆站在五人三步远之外,一直乐呵呵的看着他们,态度极为恭敬温顺,时不时的点头哈腰,陈文理不禁感慨万端,说服务业服务精髓竟然在这偏远的小山村里发挥到极致,不就是早点嘛,弄的和服务国家领导人一样……
吃完饭之后店老板竟然不收钱。只是对着月然一劲说:欢迎再来!大家一头雾水。月然说那就入乡随俗,我们快走。
高速恢复正常通行。五个人两辆车离开了长远镇。雪霁初晴,阳光洒在积雪上,空气分外的明亮,远山连绵披着白雪,景色异常壮观。青叶开车,月然坐在旁边,两人开着红色的polo,独处一车,青叶迫不急待的问月然,:“你的衣服也变了,你昨天穿的是黑色短款尼外套,蓝色牛仔裤,今天变成长款,裤子鞋子都换了,还有你的眼睛,你的脸,怎么回事?”
“你听我慢慢说。我知道你一激动就开快车,叶子,你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昨天夜里你睡了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穿好衣服出去走,你知道,我经常在夜里乱走。走到村子外面,发现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座圆形的石雕,当时已经有月光,我看清那是一个大蛇的雕像……”
“蛇?哈哈,我认识一个属蛇的……其他地方肯定有另外十一个生肖的石雕吧?”青叶问。
“……”月然想了想,接着说:“我也这么想啊,于是沿着广场外面的路,一直向山上找,走了很远,也没有发现其他生肖雕刻,那条路是条盘山公路,弯弯曲曲的,加上有积雪和冰冻,夜里看不清楚,走到一个山坡拐弯的地方,我不小心滑了倒,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青叶紧张的一脚油门,车子速度猛的上升,她又立即踩了刹车控制住车速:“要不是你本人好好的坐在我旁边,一点没有受伤,否则我听到这些会疯了。”青叶说。
“好在山坡很缓,我滚了几米远就停下来了,可是等我刚爬起来,又被一截枯树枝给绊倒了,这次摔倒就滚的更远……”
“早说过不让你一个人夜里乱跑,你就不听。你现在身上没伤吧?”
“没有呢。山坡上全是落叶和积雪,很松软,就是站不住。第二次摔倒我直接就滚到一个小湖泊里去了,不过你放心,这湖水竟然是温泉,很舒服,我泡在里面简不想出来,而且,叶子,很神奇的啊,”说到这里月然放慢了语速,似乎还在回味当时的惬意。
“那温泉水热度很高,我索性脱掉了外套和毛衣,还有鞋子仔裤,静静的泡在里面,水浸在身上痒痒的,我就用手到处挠啊挠,那温泉好像能渗进我的身体里,流进我的血液里呢,非常的舒服,舒服极了,我索性潜入水中,整个人都泡在里面。”
“温泉水是能制病,听说还能滋养皮肤,可你这荒郊野岭万一来个狼啊野兽怎么办?”青叶此时又不自觉的踩了油门,车速又上去了。
“哈哈,你知道我从来不怕这些。我一直在温泉里泡到浑身发软,热到不行,才想着爬上岸,没想到温泉旁边有许多人呐!还有许多帐篷,篝火,你还记得昨夜房东老太太说村子里的人都去山里过节了吗?这里全是长远村的村民,我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被村民发现,有人就给我了这身衣服,幸好还都合身,他们之中有人好心给我了一个帐篷住,第二天一早我跟着他们回到了村子,那时才早上六点,我不想吵醒你,就呆在房东老太太屋子里,一直到听你叫我,我才出来——”
“哦,原来这样啊。”青叶又放缓了车速,人也放松下来,说:“那温泉水真神奇!不仅让你气色焕发,还让你的眼眸变成了黑色!会是什么神仙水啊?等我们这次办完父亲的丧事,一定要回去泡泡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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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那天,王伟钢正在池县老家过年,他年前从广源的永生制药厂放假回来,一直闷闷不乐。他职场生涯前途迷茫,自己办的厂因为没人经营没有订单,所以也一直停工,机床放在车间里堆灰生锈,让他非常心痛,这次过年他纠结不定,到底是继续打工还是彻底辞职回家创业。初八就要正式上班,他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偏远山区沉闷的中药厂,见到样貌像头养一样的羊厂长.
没想到中午他接到公司总工的电话,让他尽快回到西安公司,开车接上其他两个同事,再赶回广源永生制药厂,有很要紧的事。
王伟钢已经几个月没在公司里呆过,他开着鹏程公司的商务用车,并不认钻进车内的两个新同事,他们一胖矮,一瘦高,穿着同样的麻灰色尼外套,麻灰色运动裤,带着墨镜,这么一对奇葩的造型,让王伟钢以为是一对说相声的艺人,后来三人在车内相互自我介绍,瘦高的自称叫冯峰,矮胖的说自己名叫石星,是鹏程公司化学试验室里的试验员,他才明白过来这只是一对技术宅男,便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王伟钢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心事,后座上的两个技术员也不作声,气氛沉闷的有些尴尬。过了很久,其中那个矮胖的技术员问王伟钢认识不认识**。王伟钢迟疑了一下,回答说,不熟悉。
“我们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会,我想上厕所。”冯峰说。
在服务区内,冯峰上厕所前,态度殷勤巴结的递给王伟钢一支中华香烟,谄笑着说,大哥你开车辛苦,提个神吧。王伟钢没有拒绝,站在车旁边抽完了烟,才看到冯峰和石星从厕所那边回来,三人继续上路。
抽完了烟,王伟钢觉得自己感觉好多了。不仅一扫近日来的烦闷心情,就连身下的车子似乎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车子进入秦岭山区两边的山峰林立,景色壮阔,前几日前的积雪,使得青黑色的山峰棱角更加分明有力,王伟钢渐渐觉得眼前的一切变的清新可爱,而车内的温暖也变的香气四溢,后座上的两个同事朋友----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带着的墨镜活像两只熊猫,他不由的笑出了声。
冯峰和石星听到王伟钢的笑。两人同时摘下墨镜,两人对视了一眼,石星问冯峰:“可以了?”
“可以了。”冯峰回答。
“你们两个啊,真是太可笑了。”王伟钢并不理会他们说什么,开始愉快的自言自语:“你们让我想起了两个大学同学,你们知道我是学什么专业的吗?计算机专业!本来我和你们一是样的技术宅男,好在我醒悟的早,从大二起我就开始放弃做技术,开始忙其他关键的事情,比如谈恋爱,挣钱……”
石星清了清嗓子,问:“你知道**在哪吗?”
“**这孩子太单纯。当初大一的时候有个女生看上他,总来宿舍找他,他愣是不知道,那女孩被我们宿舍另一个男生给撬走了,那男生向女孩说**的性取向不对……”
“老大。你的药剂量不够吧。”石星对冯峰说。
“你懂啥!这要是给正常人用,不能太大剂量,有了副作用就麻烦了……”冯峰低声说。
王伟钢情绪高涨饱满,一点也没注意那两人的私语。他觉得自己开着车子,在山峰之间环绕穿行,像大鸟一样逍遥自在,浪漫无比。
“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学后两年我学会了人情世故,而且还谈过四任女朋友,平均半年一个!厉害吧!说起女人,哥们,你们宅男真是没有优势,你们要知道女人喜欢什么,有喜欢钱,有喜欢才,当然大部分还是喜欢脸蛋和身材,没有女人喜欢你程序写的漂亮,喜欢你逻辑严谨……”
石星叹了口气。轻声对冯峰说:“要么下个服务区,我们再喂他抽根烟?”
“不急不急。到广源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我们慢慢听着,他总会说到的。”冯峰说。
于是两人不语,听王伟钢从女人谈起,一直谈到怎么混社会,怎么收买人心,怎么在公司的工程中为自己建立人脉,怎么打压欺骗公司内部的其他员工,又怎么和领导拉近关系,他在鹏程公司的几年经历,几乎全部交待出来了,说的洋洋洒洒,很快就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我说吧,他和**是老同学,也不如我们三个相处两个月来的交情好。”石星说。
“王哥,”冯峰凑到王伟钢面前:“说说中药厂的事呗。”
“那个地方很奇怪,”王伟钢没有隐瞒,把自己在永生中药厂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了后座的两人后,又接着说:“我真不想再回去。据说长期闻那中药的味道,人的智商会变低,变的傻愣愣的。我不懂中医,不明白怎么回事。反正这次我决定,最多呆几天,绝不久留,不冒这个生命危险……”
“呦呵。还有这种事!”冯峰惊讶的说:“总算是听到了有用的消息。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么?在厂里做生化试验?我们就是试验做多了变的有些傻了,不过……”
“不过是某方面傻,不是智力傻,我们两个才不傻呢。”石星不服气的纠正。
“听王哥这么说,我还真向往那个厂子。嗯,开了三个小时,快到了吧。”冯峰说。
“快了。冯头,要不给他吃薄荷糖吧,我不想再听他唠叨了。”石星问。
一块薄荷糖被石星塞到了王伟钢嘴里,他含在嘴里,一股清凉从嘴里舌尖一直窜到了脑子里。一颗糖下肚之后两分钟。王伟钢觉得嘴巴好累,便停止的说话。
三人沉默了有二十多分种。王伟钢突然觉得两边的山峰危岩耸立形势压抑,而到处的积雪使得一切都变的寒冷萧条。他唉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老大,真不会有副作用吧。他现在还开车呢,我们两个的性命可在他手里呢。”石星低声问。
“别怕。这是很正常的情绪亢奋后的低沉。不影响人的正常行为能力。你看,我们也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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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多,王伟钢的车行驶进永宁县的时候,吃了一颗石星递过来的薄荷糖。没多久他就从话唠状态中安静下来。王伟钢只是觉得自己开车才四个小时,怎么就突然觉得很累,这与以前不同。他隐约记得刚才在车上聊天,似乎说了许多话,搞的嘴巴很累,情绪也低落下来,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三人在永生中药厂里的停车位下车,赫然发现旁边一辆黑色陆虎揽胜,这是鹏程公司老总李化成的座驾,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厂,看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三人在厂长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老板李化成,他旁边还有老羊厂长和总工孙工、司机小刘,还有一位身穿米色长袍,清瘦高挑灰白短发的中年女人。老李和孙工看着有些神情疲倦,而一身白色医生大褂的羊厂长却双眼放光精神奕奕,那个中年女人神情淡漠,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除了司机小刘,其他人围坐成一圈,中间茶几上喝剩下的茶水显示,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些时间了。
老李并没有让他们也坐下。而是神情严肃的告诉他们,这次把他们叫到厂子里来,是要他们参与一项救治病人的工作,因为这项工作内容比较特殊,而且涉及到保密,所以参与的人都是他极为信任的人。具体的工作羊厂长会布置给他们,操作起来没什么难度,但需要灵活机动,你们三个都是业务能力执行能力很强的人,不必担心什么,尽量发挥就好。
三人听的一头雾水。都不是医护人员,干嘛来救治病人啊。老李不再说什么,示意老羊带他们出去。
老羊走在前面,出了三楼的厂长室,一直下到一楼。王伟钢知道厂长所在的三号楼,位于山腰处,是厂里三幢楼房中最高处的一幢。一号楼的地下室是间地下温室,二号楼的地下室是一处古代遗迹,这次,老羊带着三人进了三楼的地下室。
这里与一号楼的地下室有点相同,很长一段路都是在山洞里行走,但只有王伟钢能分别出这里的洞壁明显是人为开凿,痕迹显示年代久远,路途也要遥远很多,有缓慢上行的趋势。
“这项工作,你们在以前都有参与,这次只是整合,”老羊一边走一对三人说:“比如小王,你年前在厂里做的事情,这次就要用上。而其他两位也一样,你们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制做的晶体,通知你们带来也是要用到的。”
“那东西可费了我们九牛二虎之力,”石星说:“如果这次使用成功,得给我们涨工资。”
“你真蠢,如果真能有用,何止涨工资那么简单。”冯峰低声说。
“既然事情很重要,为什么我们都是第一次做?难道没有前期的培训和试验吗?”王伟钢问。
“这个嘛,第一是因为事发突然。第二是因为要保密,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前期试验?来过这里的人都是只做好其中一段工作,就离开了,并不知道他们做事的终极目标是什么。这次叫你们来,最后你们会看到自己工作的结果。要求你们保密,就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救治病人,会要求保密?”冯峰问。他的问题才是关键,羊厂长被问住,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回答,走了一段向上的台阶之后,他才缓缓的说:“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次工作结束后你们会明白为什么。”
四人在山洞里又走了一段,王伟钢猜测这是往山顶的方向,三号楼背靠着的山峰并不高,他观察过大概七八百米的样子,山洞中这种缓坡最多上升了二百米,不足以到达山顶。果然,山洞的尽头露出暗淡的天光,当初来的三人站在洞口,不禁被眼前看到景色惊住了。
这是一处面积不大的山坳,面积大约一座体育馆大小,地面被人为修整为平坦的草坪,草坪正中间有一块卡车大小的突起,被黄褐色相间的迷彩遮阳网布覆盖。枯草短小毛茸茸的像地毯一样,没有积雪。四周被山顶包围,使得这个山坳像只小碗,藏在山峰之间。
“这里是什么?军事基地?还是生化试验室?”石星问。
“跟我来。”老羊说。他们又回到刚才来的山洞里,就在出口一侧,另有一个叉口,台阶向上,大约上升五米,一个半敞开式的山洞出现在面前,山洞对着山坳的一面全部敞开,却全部被用玻璃封住。山洞大约有一百个平方,迎着光亮的方向放置着一排电脑作操台和椅子,还有一排铁皮柜子放在中间,用来做隔断,把山洞分为两个互通的部分,却相互看不到对方。
“现在是傍晚六点。一会儿你们回厂区吃完晚饭后,再来这里熟悉下设备和环境,你们有今天夜里加上明天一天的时间,我会教你们怎么做。明天夜里十二点,我们开始正式做事。”老羊说:“还有。另外几个人会来与你们汇合。**你们都认识吧。”
“啊?”冯峰和石星很惊讶。
“他什么都不会,来做什么?”冯峰。
“难道他是病人,用来做小白鼠的?”石星。
“他来配合我操作电脑。”王伟钢问老羊:“我和他是搭档,对吧。”
老羊看着王伟钢,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赏的微笑:“你猜的没错。他们大概明天上午就到了。我们会有很长时间做准备,我希望这次工作能圆满的完成,到时,你们就开眼界长见识了,哈哈哈~”
老羊看着山坳里,被覆盖住的那块凸起,得意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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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钢他们晚上回到三号楼下的时候,山坳里亮着大灯,把小小的山坳空间照的雪亮,天空飘起大雪,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纷纷扬扬,刚才还是被一片自然风光的草坪和迷彩覆盖,突然就变了样子,先是地面变成了户外防腐木板拼接成的地板,而地板中间的黑色石坛,覆盖着它的迷彩网布也被揭开拿走,山坳里还多了二十几个中老年男人在场地上来往忙碌着,看他们穿的统一深蓝色制服,就知道是制药厂里的工人们。
工人们把地上的枯草层卷起来,沿着山壁下整齐的堆成一圈,把地上残留的泥土打扫干净,还有些人空闲着,就呆呆垂手站在旁边,表情呆滞,无声的盯着中间那座石坛。
老羊和李化成、孙工、中年女人都在二楼的玻璃窗后面,俯视着现场。老羊看到王伟钢几人,便走下来让他们先观察看看。
正如王伟钢预料的那样,这座石坛果然是模仿二号楼下的那座古迹仿制而成,黑色的石块被磨的油光锃亮,似乎连雪花都积留不住。王伟钢走到石坛旁边,仔细察看,“由黑色石块砌成高高的正四方形平台、共有三层平台,每层间距宽约五米,逐层向上每层大约一米高,……最高第三层上耸立着一扇灰白色石门框”——结构完全和以前的一样,不同的是:那些散落着的黑色石球没有了,每层石阶都很平整;还有最高处的白色石门框也变的完整而非破损,整个石坛非常庄严漂亮。
石星和冯峰也参观了石坛,他们对这个“设备”没兴趣,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石坛周围十米之外,呈环状竖立分布的七个铁制长杆上。这五个长杆高约七米,第个杆子头上都顶着一个伞样的凹面反光镜,凹面都冲着石坛的方向。
“这么看,还像真是个手术台。”石星说。
“这些柱子是给我们准备的,可以试验娜宝宝了,石星你去让老羊把灯光调小调暗。”冯星说着,抬头确定了光源的方向,走到一根铁标前,扭动上面的旋钮,将铁杆放低,让凹面镜就处在他的面前。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一个金属盒子,摆弄了一会,铁盒子变成一只八爪的支架,冯峰把支架安装在凹面镜上,仔细的拧紧了各个部分的螺丝。
山坳里的灯光忽然暗了。刚才雪亮的光线变成一条细弱的光,光线像是眼光一样晃动着,寻找着,终于落在了冯峰身边。
王伟钢好奇的看着,就在光线落定的那一刻,脚下忽然传来吵杂的嘎吱嘎吱声,就在木地板下方,他的脚感到了震动,惊吓之际放眼看去,发现原来周围的那些工人都不见了,这倒也没什么,更让他惊奇的是,那座黑色石坛也动了起来,不同台阶上的石块有升有降,石块摩擦发出隆隆的声音,大约三分钟后,原本是平整的三层石阶,变的高低不同,参差不齐,林立如同一个造型奇异的巢穴。
而最顶端的白色石门和石床还是处于中心位置,此时却多了两个人,两人面对石床站立,笼罩在昏暗当中看不清——
冯峰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一样东西。“小宝宝,乖。”冯峰低声自语着,小心翼翼的把“小宝宝”安装在八爪支架中心的固定夹套内。他又摇动旋钮把手,伸起了铁杆,调整凹面镜的方向和高度,而同时那微弱的灯光也晃动着寻找那镜子的中心——
当光线与镜子中心的物体相遇,一刹那间,蓝光一闪,五束光线从娜宝宝上发出,准确的落在其他四张反光镜上,黑色石坛瞬间被明亮的绚烂的蓝光照亮,像是泡进了一团闪闪发光的溶液里,水波闪动流光溢彩,王伟钢用手挡住强光,片刻后眼睛适应后再看——
石坛中心位置站的两个人,一个是老羊,另一个是不知名的工人,在老羊身边,石床上放着一条水桶粗细的白色蟒蛇,盘成一团,银色鳞片在蓝光中反射出点点光芒刺人眼目,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这三个生物被蓝色光线笼罩,就像是浸泡在蓝色液体中的标本,又像是琥珀中被凝固的生命,显得怪异突兀,以至于老羊抬起手做动作,身在光线外围的王伟钢看着他像是在水底动动,缓慢而且漂浮。
王伟钢,冯峰,石星三人看的目瞪口呆。只见老羊的手在工人脸上挥动,很快又移到白蟒身上,随着他手臂的挥舞,那条白蟒缓缓的扬起了头,如同脸盆大小的脑袋,向天空伸出,躯体逐渐成为一条向上的直线,它的脑袋将要探出那蓝色光线的范围之外,就在这时老羊猛的敲了一下它直立身躯的中部,白色蟒蛇突然从空中折返,像条白练一样飞舞起来,猛的从石台上跃起,抽动着,盘旋着,搅动着蓝色的光像水波一样晃动,而它的鳞片点点反射光芒冲出来,把整个山谷照的光点四溅,光怪陆离……
正当王伟钢他们眼花缭乱之际,那白蟒蛇倏忽收了身子,向下落去,缠在了那个工人身上。那工人被缠住看不见了身形,白蟒扭动蛇身,纵身而起,将那个工人一起拉到了石台之上,接着从工人身上游离下来,工人身体瘫软躺倒在石台之上,而那白蟒似乎完成了工作,尾巴盘着蛇身立起,和老羊并肩站在了石台旁边。
老羊做了一个手势。王伟钢脚下的铁链和齿轮转动的声音重新响起,石坛上竖着的高低柱子,纷纷落下,恢复成原来的平坦三阶状。制造蓝色光芒的五根柱子也被收起,那块能折射光芒的石头也被交到了老羊手里。老羊和白蟒蛇一前一后离开了石坛。而那个工人,被其他工人扶下石台,脸色苍白的离开了山谷。
三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到结束,头顶肩膀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到。石星嘴唇哆嗦着问道:
“这是生化实验么,我看像是巫术。”
“我还以为那个工人会死。我们的宝宝——”冯峰的语音也有些颤抖。
“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王伟钢对着其他呆立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我们快跟上老羊,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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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天空还在飘着雪花,三号楼上老羊的厂长办公室内温暖如春。老羊坐在办公桌后,表情严肃的看着跟着他进来的三个年青人。刚刚做完“手术”,他略显疲惫,示意三人在他面前坐好。
“其实没有你们来,我也照样可以做好手术。不过明天的手术的确有些不一样。我给你们解释,首先,你们双方先互相说明一下自己的作用,嗯,伟钢你先来吧。”
“我?哦,好吧。羊厂长,年前你让我研究的二号楼下面的石坛,和今天晚上我在三号楼山洞中看到的结构一样,你是让我解释这个吧?我按照你给我的数字,把石坛上的石球排列好,因此启动了机关,石坛上的黑色石块有了升降起伏,嗯,就像今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当时我被困在石坛中央,怎么也走不出去,怎么走都是石坛之上,周围都是高低竖立的黑色石柱,而且感到很不舒服,感到很越来越冰冷,到哪都有一股阴冷之气跟着,似乎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看,我浑身发毛,越走越急,快要崩溃。好在我够聪明,冷静下来,想到中心位置那个白色石门,绕了半天才重新找到它,好在那个石门有破损,我才能爬上去,我最后是从石门上跳到附近的石柱上,从那些石柱的顶端看清方向,一个个跳过来,最后终于出了那个石坛。”
“嗯,就是看出你聪明,才让你去做这事的。那个石门本来的意义是指穿过它,把自己像祭品一样放在石台之上,就可以逃出迷阵升入自由……”老羊说:“你做的不错,悟性和能力都很高,如果不是你身体强壮意志坚定,到最后只能让我出手救你,今天你也不会再重新来到这里了。。”
“原来让我们做的宝宝,是因为这个啊,”石星发话了,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得意的笑着说:“如果当时有宝宝在场,你就死定了。”
冯峰接过话头,说道:“是啊。我们接到的任务就是一个化学方程式,虽然有些成分我们还不能理解其作用,但大部分的材料是一种具有精神作用色胺物质,利用加入的光触媒,将合成的强性神经致幻剂在强光照射下,瞬间发挥到有光的空间当中,而且只能局限在这片有强光照射的空间,否则当时我和石星也不可能呆在那里不动,早就跑开了。那神经毒气如果被吸入一点,我们两个现在就变成傻子啦!如果当时王伟钢处于这种气体当中,他眼前会出现幻觉,大概是有许多妖怪的山洞,或许是野兽攻击,让他惊惶恐怖心跳加速,总之是绝对逃不出来的。刚才那片蓝光的范围,我说,羊厂长你是怎么化解这种神经毒气的?”
老羊笑笑没有回答。
“你必须告诉我们,你做了些什么?你还活着,那个工人呢?我们做的宝宝不能用来杀人,那人还好吧?”石星有些生气的问。
“我没事他就没事。”老羊回答:“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们可能不理解,我这样说吧,生命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可以增强,可以消弱,这个应该很好理解吧,但是我们一直研究的是,怎么把这种能量转移,全部转移或者部分转移。转移只能在两个同等水平的智能生物之间进行,至于刚才的手术就是部分转移,那个工人的生命力,部分的转移到了白蟒身上……”
王伟钢听着皱起了眉头,觉得太儿科太胡闹。而石星却是一脸惊喜,似乎发现了不得的事情,嘴里嘟囔着“真的啊这样也行?”而冯峰惊讶的叫出声来:“这是邪术吧?你们这样做会不会是犯罪?”
老羊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冯峰,接着说:“你们三人是两个方面,伟钢已经弄清楚了石坛石柱的位置分布和高低程度,这个石坛机关有些类似于诸葛亮的石阵八阵图,你们知道吧。不知道也没关系,这是一个困局,只有在外面的人解除机关才能放石阵中的生命离开,否则没有人能逃开,这阵法是为了保证手术中如果一方生命离体,生命力不会自行散失,或是不会被其他东西掳走,而冯峰石星你们两个,造出那个晶体,在光线中发散,不仅是致幻,而且是一种引导,幻觉制造出一个假像的通道,使得生命向着不同于自己身体方向流动。这就像一个程序,一个在特定亮光和特定气体中运行的程序,程序的边界是石坛圈成的范围,程序的作用是两个生命的互换。你们明白了没有?”
冯峰和石星两人目瞪口呆。而王伟钢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看样子这种实验你做了许多次了,对吧,羊厂长,厂子里那些工人很智力很不正常,是不是你对他们做手术的原因?”王伟钢问。
老羊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就说你聪明嘛。你们放心,工人们都健康,身体好的很,每月工资也没拖欠,他们都是自愿的。”
王伟钢见他不回答关键问题,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心中有了其他想法。而冯峰和石星完全被一新理论新发现振奋了,两人磨拳搽掌,说这是开创了生命科学的******,他们一定要学习参与,以后这个项目……可是个金矿啊,一定要好好掌握。
“你们两个方面,虽然都有着重要的作用,你们也可以相互交流,但是最核心的操作技术,却掌握在我手里,”老羊不紧不慢的说,带着一丝学术权威的震慑意味:“所以就算你们合作出来重新做出祭坛和光照,不会在石台上的操作,一切也都是白搭。所以说嘛,你们最好一切听我指挥。这一技术来源于一门古老的宗教,它的名称是真明教,起源于隋朝,在唐朝时因为其教义偏离正统文化思维而被当权者所剿灭,被迫隐于民间地下。这项手术我们叫它“移命术”,操作中间还要念诸多咒语和经文,这些你们没法用科学方法来研究的,劝你们不要有非份的想法,如果真的想学,可以看你们日后的表现,我有可能透露给你们一些真明教的教义,保证你们终生受用……”
三人听后默默不语。各有各的打算。三个都是理工科出身,一提到宗教和邪术,本能的在心中起了抵抗。今天的实验说明不了什么,他们只是看见了皮毛,明天的实验是什么?真的能创造科学的奇迹么?三人挡不住这种诱惑。
“今天的事情做完了,你们先回宿舍休息,消化一下。”老羊说。
“羊厂长,明天一早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去镇上吃个早饭,我知道有一家的云吞很好吃,行吧。”王伟钢问。
“没问题啊,你去吧。”老羊没在意,随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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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永宁小县城笼罩在一片淡青色的昏暗当中,两道刺目的灯光在黑色瓦房当中飞快的移动变换,停在一户庭院的门口。大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后走出,迎到车前,与车里的人一起回到了院子里,关好了大门。
“有必要这么早嘛,这个时间邻居看到可不好。”女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嘴上却不客气的说。
“艳花妹子,我想你的很,恨不得昨天夜里就来,可是工作忙啊,现在才来,我已经觉得来晚了呢。”王伟钢黑着眼圈,神色疲倦,昨夜在宿舍和冯峰和石星聊了半宿,加上担心忧虑,没有休息好。
“你昨天订的房间,我给你准备好了新的被褥,你先休息好了再说别的。”刘艳花把王伟钢领进客房,体贴的退身出来,关上了房门。王伟钢像狗一样到处闻了闻,再也闻到不到永生中药厂的那股浓浓的中药味,他才放心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了。
直到早上九点,他被自己手手机铃声惊醒,知道**他们已经进了永宁县城,马上就要到,于是急匆匆出了门,此时天已经亮了,雪也停了,在入城口的主道上,王伟钢接上了**和黄吉五人,三辆车由他带路,一起又回到了艳花的客栈。由于客栈没有别的客人,于是六人在餐厅里围坐一桌,关上客栈和餐厅的门,王伟钢一直压低着声音,把昨夜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除了**和月然,其他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你是说,他们要拿我岳父的尸体做实验?”黄吉问王伟钢。
“我没说过吧。不过你猜的应该不错。否则让你们来做什么?”王伟钢回答。
“他们想要怎么样呢?如果真是要让我父亲……复活……我没意见,反而要谢谢他们。”青叶有些犹豫,她有些恍惚,这些荒诞的事都是真的么?
王伟钢描述的昨夜发生在药厂的事,**和月然两人已经在秦岭地质公园附近的八里镇古庙的壁画上看到过,所以对这些情节并不意外,甚至有些向往,都眼巴巴的看着王伟钢,同样表情心情的人还有陈文理,那天夜里他亲眼看到青树尸体的怪异,就知道肯定还有下文,只不过他还有疑惑,问王伟钢:“你看到的实验对象是两个活物,可青树是个死人,我是个医生,那天亲自确定过青树的确是死人,死人复活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激动的不由提高了声音,其实内心已经严重的动摇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见证奇迹的。
“各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进厂之前,先聚一下吗?你们是**的朋友,也就是我王伟钢的朋友。”王伟钢稍稍提高了声音,用他惯有的销售员式的深情表白,表情严肃的说:“我知道你们很关心那具……尸体,可是我要关心的首先是自己,还有你们。”王伟钢如同政治演讲般的语气,让其他五人一愣,干嘛?
“我年前在中药厂呆过一个多星期,对厂里的情况有些了解。厂里的工人都不对劲,幸亏认识了这里的老板娘,她告诉我他的亲戚在这里打工,一个本来很精明的人变的像个傻子,他们认为药厂的药味有毒,认为是厂子里面有污染,而昨天晚上看到事情,我觉得他们变傻是有人故意为之,要么他们是用来做试验,要么就是被用什么药物让他们变的呆傻,因为需要他们为药厂里的基地和试验保密……”
五个人迷茫的盯着王伟钢,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昨天夜里我和一起过来的两个化学试验员也聊了一会儿,他们承认用来试验的晶体在强光中挥发会让人产生幻觉,而当时我们三个在强光之外,但是也是有暗光存在的啊,那些晶体挥发出来的致幻气体可能会溢出,被我们吸入,那我们昨夜看到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呢?”
“我们能不能回到尸体和实验的主题上来?”陈文理有些不耐烦。
“大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呗。”**也有些忍不住了。
“我提醒你们,先别关心尸体和实验,首先关心一下自己。我把你们在药厂门口拦下,就是想说,厂长和老板他们这些人不靠谱,我们会不会也被他们变成实验对像,先想法保护好自己。”
此话一出,很是振聋发聩,其他人都没想到这一层,惊悚的气氛都有了,看来老狐狸还是王伟钢。
“你已经想好办法了吧,”**算是熟悉王伟钢的套路了。
“嗯,在年前我就求这里的老板娘想办法,让我不要受到中药厂的污染,她有个亲戚是老苗医,给了我一种药丸,让我每天服用一颗,可以提气凝神,安心解毒,我依照医嘱,觉得效果很灵验……”
刚刚惊悚的气氛突然变了,有些医药产品推销的味道。大家有些悻悻然不以为意,陈文理和黄吉开始商量着怎么和李老板谈判,尸体的用途必须经过家属同意吧?月然安慰忐忑不安的青叶,说这种试验可以试试,只有**跟着王伟钢的思路,问他这药怎么有用了,会不会有副作用。
众说纷纭当中,餐厅的大门打开,一位身穿苗服的青年女子袅袅婷婷的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六只手掌大小的葫芦,还有六杯白开水,她把盘子放在六人围坐的桌子中间,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每个人两粒,只能用两天,你们也不要在那妖厂里多呆哈,太邪门哟。”
陈文理抢先拿起一个小葫芦,打开上面的布团塞子,一股浓浓的臭味熏的他只皱眉毛,不满的说:“这是什么嘛,臭的和大便一样。”
“越臭越灵哎。你们爱吃不吃!伟钢哥的好意只当喂了驴子。”苗衣女子生气的说,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王伟钢的身边靠过去,用发嗲的声音说:“这次回来要多留几日嘛。”
**没有犹豫,从葫芦里倒出一颗药丸,屏住呼吸塞进嘴里用水送进肚里。其他人一一效仿,最后一个是陈文理,他很不情愿的吃下药丸,翻着白眼说:“听着!不是我相信这臭丸子!这只是个表态:我们是一伙的!记住了啊,一会儿进厂了,不论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是一条战线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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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李化成今天的穿着与平常不同,不再是一身黑色西装的企业家范儿,而是灰白色运动套装,宽松舒服,与之相配的神色表情也是运动款的轻松活力型,他的心情很好,让司机兼保镖小刘在门外等着,他只身一人进屋见他二十年的老朋友:青树。
这是三号楼内的一间空屋子,教室一般大小,所有的窗子都打开着,窗外消雪的寒气和阴冷的山风浸没了整个房间。屋子正中间就是青树。
青树赤身躺在冰棺里,脸色平静一动不动,除了胸脯上没有起伏的呼吸,看不出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老李对老朋友的死亡并不感到伤心,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兴奋,他知道事情没完,青树的生命不是“死亡”这么简单就能结束的。就像多年以来,青树多次给他发来邮件,一个提议想法或是几个化学方程式,都会让李化成很兴奋。那些充满了智慧的想法,和天才的演绎,都会被李化成经过思考,分析能用到哪个地方,怎么稍做改变,再通过手下的员工在实验室反复实验,得出样品,再经过固定的流程,在工厂的车间里,变成财源滚滚的商品。青树对他来讲就像是阿里巴巴的山洞,是个金矿。
而这次,青树将会给他带来什么呢?青树在邮件中对他说:将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来做一次实验。李化成没想到青树会以“尸体”这种形式出现。他嘴角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这次真是搞大了。
他绕着冰棺缓慢的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尸体,他们都已经五十二岁,他一直紧接健身和饮食保养,自认为身材不错。可青树才两年多不见,却比上次去精神病医院探望时更显年轻,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体上下没有一丝赘肉,皮肤上甚至有年轻人一样的光彩。如果不是一具尸体,李化成肯定会心生妒忌。“比我瘦,但你皮肉紧实光滑,显得比我年轻。”老李想,“你你果然认真准备了多年,虽然有点小小挫折,但约定的这一天你还是如期到了,青树,我也准备好了。”
青树和李化成是大学同学,两人都是化学专业,不过青树走上了学术的道路,读书许多年后来进大学做了化学教师,而李化成早早回到池县,进了政府工商管理部门,几年行政工作积累了不少的官场和商场的人脉,于是自己办厂,最早的工业洗涤厂就请青树来做产品技术,直到发生了那次安全事故……
早上十点钟,老李在厂长办公室内见到了青树的亲属和家属朋友们。**和月然都见过李化成,他们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另一个熟人,就坐在老李旁边的那个中年女子——一身道袍的怜泥居士!看到她竟然和李老板在一起,大家都很吃惊,就像是花木兰和威震天结成同盟,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他们什么关系?在一起想要做什么?
老李先对他们解释了为什么要把青树从医院的停尸间“转移”到中药厂。他说自己和青树是二十年的老朋友,青树一直在为李化成的公司提供技术咨询,虽然三年前青树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但他知道青树绝对没有精神疾病,而且通过电子邮件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在青树“死”之前,曾经和老李约好在永生制药厂见面,没想到他中途就失踪了,老李后来接到怜尼的电话,于是采取了些非常的手段,让人跟着青叶,从秦岭地质公园一直跟到西安,再跟到医院,趁陈文理还没有办理手续之间,把青树的尸体从医院里“偷”了过来,如期运到了中药厂。
一直坐在旁边的怜泥突然发话,因为她认识青叶和月然,也见过其他三个男人,她的话更让大家相信,不由的都向她聚拢过来。她解释说,青树和她有约再先,两人在秦岭地质公园旁边的八里镇见面。说到这里的时候,怜泥顿了一下,并没有说他们见面做了些什么,而是接着说,见面的第二天青树就失踪了,她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隐约感到事情不妙,就一直等在镇子的旅馆里,果然很快就听村民说了公园派出所发现了尸体,她没办法去认领,只能先通知了老李,老李料定青树的女儿会来认尸,于是安排好在青叶他们把尸体认领后,带回西安的那一晚,把青树“偷”了过来。
“你们约在药厂见面做什么呢?”青叶急迫的问。
老李说,三年前青树住进精神病医院是他找人帮忙进去的。否则青树没有资格住院:他跟本就没有精神病,他需要一个医院的环境让身体做个准备。
“可他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啊,他要准备做什么?”青叶对父亲的这一切一无所知,感到有些绝望。
“他在使用辟谷术来加强自己的身体,在辟谷的状态下,大脑始终处在一种全新的功能态,体能和潜力得到了充分的调节和发挥,身体方面的负荷得到减轻,元神得到最充分的运用和发挥,而且人在这个状态下,即使好几天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体力和精神状态反而会加强……我们商量着在中药厂一起参加由杨厂长研发的一项实验,这个实验的主体就是青树,为了配合这个目的,他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你们看到他虚弱,一半是他装出来,一半是因为辟谷引起的消瘦,真实情况是,他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壮。”
“又是中医那一套,那他最终还不是死了,”陈文理不屑的说:“那个实验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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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约好在这两天见面,是为了一起做实验,这个项目一直由杨厂长负责,是一种利用动物生命力来治疗人类疾病的实验……杨厂长经过多年的研究,把鲜活动物的生命力与人类在某种条件下,进行互换转移,他要利用动物生命力的一些特性来弥补人类生命的不足。比如,蛇可以在低温环境下调节自身的代谢从而进入冬眠的状态,利用这一特点人也可以调节体温和代谢进入一种假死的状态——”
“你是说我爸是假死?!”青叶激动的跳了起来。
陈文理忽然想起那天夜里在青树尸体上起伏的蛇状凸起,心中打了个激灵,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不符合科学啊,我知道那是蛇的冬眠是因为体内有一种酶起作用,再说,青树要假死干什么?”**问。
“不要对他们解释了,解释不通的!”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杨厂长不耐烦了,大声说:“总之一句话:你们就等着青树活过来吧,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后你们就可以见他,到时候有什么问题你们亲自问他!叫你们就是通知你们这件事。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就这么定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散了!”
众人带着疑惑离开了厂长办公室。黄吉青叶和月然回到厂区宿舍休息,**和王伟钢被老羊带着下到三号楼底层,通过山洞进入小山坳,这里恢复了原始地貌一样的草坪,中间的黑石祭坛也被覆盖着,草坪油绿而且平整,像是足球场,也有足球场那种随时待命动作起来的气氛。老羊走到操作间下面的草坪上,在草丛里摸索着,拎起一个铁环把手,地面被掀起,露出下面的木质台阶。原来在这草丛下面还有一间面积稍小于上层的空间,大约二层楼高,是上面空间的延续,不过被人为用地隔开。这里白炽灯光通明,由五六根水泥柱支撑,空间充满了复杂的齿轮机关和粗壮的横木交错,这些机关都联通到的中心位置,就是上面那座黑色祭坛。
“你们先看一下,这里是机械人工操作祭坛的地方,伟钢,昨天夜里,祭坛的升降就是在这里由工人手工操作,说白就是用靠体力拉动,你们可以看个大概,你们的主要任务是操作楼上的电脑,你们要尽快的熟悉起来,由电脑操作祭坛部件的起伸降落,伟钢负责监视实体位置是否正确,小赵负责调试和操作电脑程序,没问题吧。”老羊说。
“这里也要实施电脑程控管理啊。”**一边惊叹这里的机关巧妙,一边随口说着,没想到这话似乎戳了老羊的痛处,他那张像山羊的脸皱了起来,气鼓鼓的说:“那些工人越来越笨!而且偷懒耍滑不出力,伟钢知道那石坛起落的精妙,如果有一丝一毫差异,要出人命的!我迟早要换掉他们。你们千万不能马虎!”
于是两人开始干活。理解工控计算机并不难,何况两人都是计算机专业毕业,虽然王伟钢很久没有见过什么电脑程序,可**前不久还在编写一个多媒体传输的程序,而且这里的工控机电脑上底层控制模块已经ok了,前端用的系统竟然也是linux,用起来得以应手。王伟钢把祭坛各个位置和升降数据统计出来,**将数据做为指令输入电脑,两人将程序设定好之后,又做了几次实际演练,确保没有问题。
两人在休息的时候各点了一只烟,在二楼的控制室的角落里聊天,各自说了分别后的情形。王伟钢说起自己年前在这药厂,研究的就是这座黑石祭坛,说有一座算是古迹的旧址,当时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观察许久,发现在石台的侧面有一些文字一样的雕刻,临摹下来之后在网上查,发现都是数字,他试图把这些数字与那些散落的石球联系,用与雕刻数字相同的石球填充了石坛上的凹陷,这花了了一天的时间,终天在完成的时候启动了机关,致使他陷入迷阵差点出不来。他刚才看了新的石坛下面的机关,看到那些会升降的石柱上已经标注了刻度,而每个石柱要升起和降落的高度与这些刻度有关,机关启动后它们上下运动必然停在某个数字刻度上,而那些数字正是王伟钢从古祭坛上看到的数字,它们共有三十六个数字,横竖各六个组成一个正方形,分成三阶,中心的位置上是四个数字。
“老羊设计建造这些机关肯定花了不少钱和精力,如果不是为了很特殊或是很赚钱的目的,这些钱就太浪费了,到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你说,他们想要做什么?让死人复活?”王伟钢看周围无人,压低了声音问**。
**说起自己和月然在八里镇古庙里看到的壁画。“如果是邪术,大概是为了长生不死,但不是本人不死,而是灵魂不死,这种追求不是自古就有么,一点也不稀奇,如果真的能做到,投资了多少钱都能收的回来,老李可以拉来许多有钱的客户,让他们花大价钱把自己的老之将死的命转移到年青的身体上,这个……真是太邪门了。”
“而且也不合法吧。到哪里去找活着的年青健康而且无意识的身体?像是谋杀啊。如果只是动物生命的移植,那倒是有点意思,有点儿好莱坞科幻电影的意思。今晚真的能看大片吗?如果真的看到青树活过来,那么我们怎么办?想想那个场景,死人诈尸一样,我们是逃还是不逃呢。”王伟钢很纠结。
两人猛抽着烟,陷入沉默。**还有更多的想法没有告诉王伟钢。那就是关于月然,月然脑后的月牙形伤痕,也是这种“邪术”的印迹,她经历过这种手术,那她是被代替了还是被治疗了?**看不出月然有什么怪异,除了她的外表,和她有些神乎其神看穿时空的特异功能,如果这些都是由手术引起的,那么今天晚上……
“小钢,我觉得不对劲,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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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伟钢和**在山坳里忙碌的时候,月然和青叶他们在三号楼的房间里见到了青树。青树的尸体被白布包裹,躺在冰棺里,被四人围绕瞻仰,四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各有各的想法。青叶红着眼眶,眼泪却没有,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表情复杂的抱着黄吉的胳膊,他是她的支撑和依靠,全凭他青叶才能镇静的站在父亲的尸体前面。
月然想起了因大雪而滞留在长远镇的那个夜晚。
黄吉想如果岳父真的起死回生,这事能不能曝光上新闻头条呢。
陈文理看着青树身上的白布很是焦急,他想扯掉白布看赤身的青树身体上还有没有异常。
见青树完好无缺,四人逗留了片刻就出了屋子。屋子外面等着他们的是怜泥居士,做为熟人,她负责安顿招待他们。她带着四人在中药厂里参观游览,慢声细语的说着,她和这里的羊厂长是师兄妹的关系,也是因为羊厂长的介绍才认识的老李李化成。
“没想到你们都认识。世界虽大,缘份精妙啊。”怜泥说:“我在东羊庙村开的医馆,医患见过无数人,像你们这种关系联在一起的还真是仅有一次,也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因为特殊的原因再次见面。”
“你是怎么认识我爸爸的?”青叶问。
“他呢,算不上是病人,只是三年前来我家里寻医问药,想要学会中医辟谷的方法。一般来说,我不会轻易的传授辟谷方法,这种养生途径太危险,而且对人的悟性要求极高,练不好要死人的。青树和我交谈了几次,我看他资质颇高,人有很强的心智和控制力,才放心让他用这个方法。我们一直用电话联系,很少见面。那次我们好在八里镇见面,见面前他说让我看他锻炼的成果,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不好的结果,我真的很抱歉。”
月然走在人群后面,看着怜泥穿着青袍的背影,她记得和**进入隋代古庙时,红色烛光中看到的幻影,她确定怜泥没有说出重要的真相,但她猜不出那是什么。她能看到过去的本领,只能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发生,而现在光天化日人数众多时,绝对是没有看穿怜泥的可能。
“今夜你们都呆在房间里吧。青树的手术由我们安排的人来进行。”怜泥说。
“为什么啊?我们大老远跑来就是要看的啊。”陈文理叫了起来。
“我也要在现场。”月然说。
“我和黄吉都要在爸爸旁边。”青叶说。
“怕你们接受不了,手术的形式是很怪异的。而且,如果手术失败,怕你们控制不了情绪。现场都是专业人士,各司其职,如果你们在场打扰了他们,这个后果……不可估量……”怜泥说。
其他四人严重抗议,坚持一定要在青树的手术现场。怜泥拗不过他们,就同意晚饭后带四人去看。他们在厂区转了大约两个多时,为了打发时间,怜泥还带他们出了厂区侧门,由那里可以由小路登上一座小山头,遥望四周山峰连绵起伏,白雪皑皑的山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苍黑色的植被像是动物森森的皮毛,覆盖着山顶以下的山坡和山谷,景色非常美。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他们回到厂里。食堂特意为他们开了小灶,炒了几盘sc特色菜,夫妻肺片,鱼香肉丝,麻辣兔肉丁……,菜香扑鼻,引得人食欲大振大快朵颐,吃完之后已经到了六点半,四人回到宿舍房间后,青叶觉得非常困,倒在床上不停的打盹,其他人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味,月然第一个进了厕所吐了出来,其他两人相继把晚饭吐了,大家觉得不对,月然忽然想起,摇醒在躺床上的青叶,问她早上有没有吃掉王伟钢分给大家的药丸。
“什么?什么药丸……哦,那个很臭的东西啊。我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扔掉了……好困,让我睡一小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青叶竟然倒头睡着了。
陈文理大叫不好:“被他们害了!这是给我们下了蒙汗药了啊,幸亏我们早有防备吃了解毒药!不过……”
“现在没人带我们去看青树了!他们应该都不见了。”黄吉说。
月然给青叶盖好了被子,她与陈文理和黄吉出了房间,在药厂的各个地方寻找,果然除了讲话不清楚的工人以外,怜泥、老羊、李化成、王伟钢和**他们一个人也找不到了。暮色很快就落下,整个厂区陷入一片幽暗,有朦胧的月光洒下,群山耸立,寂静的厂区像是荒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办?怎么办?”陈文理焦急的说。
“等会让我看看。”月然说。一个人走到一片空地之上,举目四望周围的黑影,山峰迭起,她的目光一个一个的掠过,终于停留在半空中,那里的光线略有不同,浓淡程度不同与夜空中的其他部分。她的目光从空中落下,顺着山峰往下,那个位置并不远。
“我要从下午的偏门出去,上山,然后绕到另外一个山头,你们要跟我去吗?”月然问。陈文理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黄吉想了下,说还是陪着青叶要紧。三人先回到房间,月然背上随身的行李包,陈文理也拿上了手电筒和手套毛线帽子,黄吉一再嘱咐两人登山小心,千万别为一个死人,再出什么别的乱子。月然说自己夜行已成习惯,完全不担心,而且这厂区附近,药味浓重,且人类活动的地方也不太可能有野兽,让他放心。
“要是有野兽,我就可以挺身而出保护月然啦,我一直在等这种机会呢!”陈文理对夜里丛林探险很是兴奋,激动的说:“最好是松鼠野猫之类的,月然你受到惊吓可以钻进我怀里嘛,哈哈!”
三人告别,月然和陈文理出了房间,借着淡淡的月光走出了中药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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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三号楼后面的山坳,在十点前一直都只有微弱的灯光,只照亮了下半部分区域,上半部分还是与夜色浑为一体,看不出这个小小的地域其他荒野有什么不同。那是操作室里发出的灯光,这里一共只有八个人,没有了药厂的工人。**王伟钢和冯峰石星在靠通道的外面的一间,老李老羊孙工怜泥在靠里面一间,这些人全部有通过玻璃墙看到昏暗山坳中祭坛上,身穿白袍,只身躺在石台上的青树。
老羊通知大家是十一点开始。十点半时冯峰和石星两人下到地下一层,他们负责那五个灯架的位置和起落正常;十点四十王伟钢进入山坳草坪,他负责看祭坛上各个石柱位置高度保持正确;老羊穿着一黑色道袍,手臂和身上缠绕着一条白色蟒蛇,极为缓慢的登上祭坛,站在青树身体的旁边,看到老羊就位后,**开始操作电脑,几项命令输入后,地下室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祭坛上石柱随之升起,像是犬牙差互,又像是城垛迷阵,把祭坛中心的三条生命牢牢的锁在其中。
五个灯架也高高的升起。冯峰和石星回到操作室,两人急急忙忙的冲向角落里的背包。转眼间两个黑客形像出现在**面前:两人都带着墨镜和宽厚的口罩,还递给了**一幅,石星表情严肃压低着声音说:“兄弟,把这个带上,一会儿开灯的时候保护好自己。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万一尸变的话,自个儿照顾自个!”冯峰也凑过来,加上一句:“那光线危险,尽量少看。”
说完话两人拿着手里一块碗大的透明晶体走出了操作室。在十一点差五分钟的时候把晶体放入灯架。一切就絮,山坳最高处的石壁上射出一道强光,打在被固定在灯架中心的晶体之上,瞬间反射形成,五个凹形球面反射镜把光线全都集中照射在祭坛之上,晶体被强光照射发散出蓝色如雾如霰的物质,在两分钟之内遍布于整个强光之中,像是一杯蓝色溶液浸泡着祭坛,那情形非常美丽诡异,**一时忘记了冯峰的警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那蓝光之中,隐约有一丝丝的银色电光闪过,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羊在祭坛上面挥舞起长袖,那条白蟒蛇像流水一般倾注到了青树身上,不知是死是活。随着黑色的长袖舞动,先是白蟒开始苏醒,绕着石台边缘不停的游动,由慢渐快,又渐渐的慢了下来,而躺在中间的青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翻了个身,脸朝下背朝上,他的脑后脊椎处有一抹鲜红色,那是一道月牙形伤口流出的血,伤口仿佛让青树疼痛,抽动了一下,竟然像蛇一样身体蜷缩起来,他跪着的姿势有点奇怪,头颅上身完全弯曲贴在大腿膝盖处,而腿部也弯曲着屁股压着后脚跟,像是个英文字母z,但这个z是上下贴合的,这种动作只有熟练的瑜伽术的人才做的出来。
操作室内的所有人都临窗而立,紧贴着玻璃都看呆了。李化成和孙工的脸上都沁出了汗珠,李化成的手使劲的捏着窗下的栏杆,而孙工的双手绞在胸前几乎绞的变形,隔壁**三人,早已经把带墨镜做防护的事抛到脑后,全都摘了眼镜牢牢的盯着祭坛中的一举一动,目瞪口呆。
就在青树的身体渐渐舒展之时,他的头从膝盖处抬起,苍白的脸上双眼闭合,依旧是死人的脸,却在缓慢仰起,朝向天空。老羊还在挥舞衣袖,嘴中念念有词,他没有看青树,眼睛却只盯着那只还在转动的白蟒。
就在那一刻,白蟒被什么东西惊动,身躯一震,猛的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白色蛇身从石台上升起,它的蛇尾从青树的上半身处扫过,籍他的力量扶摇直上,冲上半空,又落到了旁边的石柱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白蟒身上,老羊停止了舞动,吸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咒语,可他的眼光却很茫然,似乎对眼前出现的状况不明白怎么回事。一直站在山坳的黑暗角落中的怜泥,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她看出师兄的不对,于是拔剑出鞘,向着祭坛方向靠近,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王伟钢的神色也变了。他飞快的从祭坛外围撤回了操作室,他拉回了站在窗边的**,两人回到电脑操作台边上,王伟钢说看情形不妙,要**随时准备启动机关,让老羊能从祭台顺利的退出来。
白蟒蛇竟然如同白练一样,在祭坛高低不平的石柱之上跳跃翻腾,回旋飞升,每次到了蓝光的边界就折回,似乎那里有着透明的阻挡,让它无法飞跃,绕着祭台转了几圈,白蟒都无法冲出去,它蛇头的方向总是向着祭坛外围,它想出去,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很紧张,怜泥更是手握着剑跟着白蟒而动,一旦它从祭台冲出,怜泥就会立即将其斩杀。
就在所有人都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噼啪”一声炸响,原来固定在反光镜架子上的晶体爆炸开来,爆炸的冲力将灯架打翻,原本集中在祭坛上的光忽的灭了,只有照射在倒地的反光镜上的强光,被反射到操作室方向,整个操作室被强光照的雪亮。
“快带上墨镜!”冯峰大喊。与此同时,白蟒顺着灯光消失的余波,冲出了祭台,像条白龙一般,在灯光中游弋,顺流而上,冲到了操作室窗外,它扭动着身体,猛的敲打在玻璃之上,玻璃应声而碎,白蟒飞进了操作室,它似乎目的很明确,直奔里间:那里正是老李和孙工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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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变故发生的太快,所有的人来不及做出自救的反映,老李和孙工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飞进来的白蟒打翻,两人同时扑倒在地上。白蟒也重重的摔在两人的身上,不等两人爬起,白蟒的身体卷曲,把两人都拦腰缠绕住,它本是扁平雪白的头顶部,竟然也有个流血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洒在了两人的身上,它扭动身体,把两人从地上翻转起来,它的脑袋散发着沉重的腥气,凑到了老李的脸面前,红色的眼睛与老李四目相对,细长的舌芯嘶嘶的吐露着,只对峙了两秒钟,白蟒的头就如同闪电一般落在了老李的脸上——
老李发出一声闷响,他的脸被撑开的蛇嘴覆盖,可他四肢却在激烈的反抗挣扎,白蟒身体缩紧,将两人的缠的越来越紧,孙工的脸憋的通红,大叫着“快来人,救命啊!”在外间的**等四人本来是打算跑向地下通道的,听到里间传来的声音,都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却看到的怜泥拎着剑跑进了操作间,她刚才在室外看到白蟒的去向,便直追过来,也听到了孙工的叫声,飞快的冲进了里间,举起长剑便向白蟒的颈部砍去。
那蟒蛇的反映也快的惊人,它的尾部从孙工身上撤回,猛的甩向怜泥,怜泥胸部被击打退后几步靠到了墙上,白蟒的头部从老李脸上扬起,老李的脸上多了两个血洞,人已经昏厥。摆脱缠缚的孙工趁机从地上爬起想要逃脱,他的动作引起了白蟒的再次攻击,白光一闪,它的脑袋又贴在了孙工的侧脸颊上,孙工大喊一声用手去拉蛇头,可那蟒蛇如男人大腿般粗,他双手扼住它的脖子却一点也拉不动它,蟒蛇似乎不想在他身上久留,咬了一口之后就放开了被吓的瘫软的孙工,蠕动着身体向怜泥游了过去,怜泥正靠在墙上捂住胸口喘着粗气,见这野兽过来,忙举剑护在胸前,可她哪比的上白蟒的速度快?又是一瞬间,还没等她看清楚,她的身体从上到下牢牢的被蟒蛇缠住,脑袋以下一点也动弹不得,手里的剑也哐镗一声掉在地上。
那蛇似乎对怜泥有所留情,它蛇头盘在怜泥的双脚脚踝处,蛇尾固定着怜泥的上半身,而且它咬她脚踝的时候,嘴巴只是微张,没有前两次的穷凶极恶,只是在她的脚踝上轻轻的咬了一下,像是轻轻的亲了下一样,以至于处在高度紧张中的怜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也被咬了,正绷紧身体等着巨大疼痛的发生,却突然身上一松,白蟒从她身上游走,她也瘫倒在地上。
它游进了外屋,虎视眈眈的看着已经完全蒙蔽人四个男人,其中三个还带着墨镜和口罩,它吐着芯子,红色的眼睛闪着寒光,似乎在考虑先咬哪一个,胖的?高的?还是帅的?
一切看来没有扭转的可能,没有什么能速度快过这条蟒蛇,这四个男生注定会被它咬死,四人想到这结局都面如死灰,胆小的石星吓的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蟒蛇面前,顺着裤管一滴一滴的液体滴落。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气氛突然就变了。原本照亮操作室的蓝色灯光突然暗淡下来。蟒蛇转头看向室外,它对光线特别敏感,强光的消失让它没有力量,它必须寻找光源。就在刚才灯架倒地的地方,一件黑色外套罩住了反射镜,正是这件厚厚的外套让强光消失的。
灯架旁边蹲一个人影。身材娇小头发雪白:这不是月然么?她一手扶起灯架,一手慢慢的揭开黑色外套的一角,一注强光射出,这光线随着灯架的移动而变换着方向,由操作室的内间地面开始慢慢向上,向外移动。这一招对白蟒很有效果,它立刻向着强光的方向移去,当它的身体全部罩在强光之中,浑身的鳞片反射出点点亮光,它又像一条龙般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和魅惑,它对强光的依赖就像是鱼依赖着水。
月然转头观察着强光的走向,控制着灯架移动的角度,也控制着强光由操作室里逐渐退回,引着光流里的白蟒也跟着退出,它漂浮在光带里,出了操作室,强光打在山壁之上时,月然彻底掀开了黑色外套,在灯架完全竖立之前,她用一只手从身后背包里摸索出一块不规则的手掌大小的东西,装在了反光镜中心的固定架上,灯架被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好,祭坛又重新被淡蓝色的光笼罩,回复了刚才的样子,白蟒也回到了祭坛之内,它不再挣扎逃跑,乖乖的回到了青树身下的石台之上,一动不动了。
石台之上僵立半晌的老羊看到白蟒回归,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立着。而刚才仰面跪着的青树,也软软的侧身倒下。两人一兽,都不动了。
月然快步进到操作室,拍了拍惊呆的**和王伟钢,让他们尽快把祭坛恢复平整,然后上去抬青树下来。她又走进了里间,俯身看地上躺着的三人,他们目光呆滞,显然是被惊吓所致。月然把他们一一扶起,让他们舒适的倚着墙面坐好,拿起屋内的矿泉水,冲洗他们脸上、身上蛇咬过的伤口。三人之中老李最先清醒,他鼻子两侧被咬出两个血洞,鲜血流了一脸,强忍着疼痛,他问身边这个镇定自若的女子:“怎么样,手术成功了没有?”
“没事了。你放心。”月然回答。她身上的紧身黑色毛衣也沾上了血迹,不知道是人血还是蛇血。孙工的左脸上有两个洞,他的脸颊被蛇牙咬穿,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你是谁?我会死么?”他问。
“蛇牙里没有毒,你们都死不了,只会破相——哦,怜泥居士不会,她只伤到脚踝。”月然表示很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月然?”怜泥相信月然的话,她试着从地上站起来,果然除了外伤的疼痛,没有其他不好的反应。
“我就是知道。”月然也站起身,她听到外屋有了动静,于是回到外间,青树已经被**和王伟钢抬了进来,跟随其后的是一脸骇然的老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羊自言自语,可高亢的声音表明他内心几近崩溃。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众人七嘴八舌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屋内不只是**和王伟钢,冯峰和石星,还多了来了一人,正是满身泥土的陈文理,头发上还粘着树叶和枯草。
“他真的活了……真的……心跳和呼吸都有了……青树又活了!”陈文理尖细颤抖的话音,表示他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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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条白蟒和青树,其他的人都能活动自如,青树被放在担架上由**和王伟钢抬着,怜泥由月然扶着,老李和孙工各自捂住脸,一行人鱼贯从地下通道回到厂区。青树被抬到厂里宿舍,由**王伟钢和陈文理看护,冯峰和石星回去休息。
在中药厂的医务室内,老羊用中药西药齐用,给受伤的三人处理了伤口。他伤心不已,用随时都要哭出来的语调哽咽着说:
“小白是我从小养大的,它性格温顺,又听话!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才让它变了模样!它从来就不咬人的啊!食物都是我给它喂的熟食,它从来不会自己动手,多乖的孩子,可它现在死了!竟然死了!它死的不明不白啊。”
老李和孙工脸上贴着纱布,闷声问老羊到底怎么回事。这场事故的原因在哪里?老羊很委屈的说,他们造的晶体不合格,它不应该中途爆炸的。如果光线一直汇聚在祭坛上,小白就不会冲出去伤人。
那也不对。老李生气的说,这与你当初讲的手术原理不一致。
怜泥也问师兄,当初是用小白引出青树身体里潜伏的另一条小蛇的性命,让青树摆脱低温假死的状态。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小青蛇,怎么会让小白忽然变的凶残嗜血?我们都知道,蛇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是受到威胁和恐吓,而当时这两种情形都不存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羊摇头叹气。说自己不知道,接着抱怨怜泥在八里镇给青树做移命的时候,就失去控制让青树走失并且假死,并不像刚开始说好的,青树是活人来接受动物生命力的植入,那样会简单的许多,毕竟以前实验成功过许多次,导致今晚的手术难度加大后果莫测,还害死了小白。“如果青树不是假死而是真死呢?会不会只间单向的小白的命移到青树身体内?”老羊又自言自语:“我可不能像养宠物蛇一样的养着一个老头子。”
“只能等明天青树醒来再看效果。”老李说。他的眼睛内充满血丝,眼睛下面是医用胶布贴着的伤口,那样子古怪的像个刚刚包裹起来的木乃伊,同样像的还有旁边的孙工,他的半边脸也全是纱布。
“今天晚上我们只能靠安眠药来入睡了。”孙工说。
“我这里没有安眠药,只有强力的麻醉剂,你们将就着用吧。”老羊说,“你们早点休息,我还要去把小白弄回来。”
等众人散去,老羊脱掉身上的黑色道袍,拍了拍疲倦的身体,洗手洗脸,吃了颗药丸,强打起精神,镇定下心神,重新回到了三号楼地下通道。
刚才众人走的匆忙,山坳里的灯光没有熄灭。老羊心中忧伤,一路上脑子中全是小白平日里闪光雪白的可爱模样,想着怎么样处理小白的尸体,是找块好地方埋葬还是花些力气制成标本?路到尽头,他以为会在祭坛的中央看到自己小白的尸体,抬头看石台上空荡无一物,小白呢?
老羊慌张的在全场寻找,草坪上操作室内,都没有!难道是它没死?自己游走了?可是这里的出口除了地下通道的门,就是山崖之上了,难道它顺着山坡爬上去了?他仰望着山顶,借着明亮的月光,也只能看到周围山顶上黑黢黢的树影,没有其他东西。他颓废的坐在了祭台的边沿之上。心想,小白真的活了,并且抛弃自己遁走山野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崖上传来,老羊猛的站起身,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小白身体上鳞片摩擦岩石树木的声音!果然,一道白影从岩石上闪过,小白竟然从山崖上游下,径直到了老羊面前,上半身直立着,吐着血红的芯子,直盯着老羊。
“哎呀,小白,你还活着呐,让爸爸好担心!刚才你没受伤吧,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老羊这么说,其实是他走近小白,试图像往日一样摩挲小白的脑袋。
小白闪开了。它与老羊保持着两米的距离,围绕着他转了一圈,不仅没有靠近的意思,还有一种防御的冷漠态度,这让老羊很不解,小白不是这样的啊。平日里他和小白交流的时候,小白喜欢缠绕在他身上,开心的时候还会以他的身体为轴,绕来绕去的。
“肯定是你刚才被伤害到了。小白。没事,都过去了。这次是个意外,本来是打算好喂你吃一条小蛇的,只有你能把那个病人身体内的小蛇逼出体外,然后让你一口吞掉……可是没搞好,是他们没搞好。不能怪爸爸。”
说着老羊又去追小白,可小白总躲着他,追的急了,小白索性大部分身体直立,向着老羊张开血盆大嘴,发出威胁的嘶嘶吼声。
“好吧。小白,你别生气,我不追你了。等你好了,过来找我好吧。”老羊喘着气无奈的说。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小白开始在草坪上游走,看着看着,老羊就觉得不对劲了。
蛇在走路的时候只有脑袋离开地面少许距离,整个身体都贴着地面,由腹部的肌肉用力来推动着曲折行进,这是老羊熟悉的小白。可眼前这个,不仅一直保持半个身体直立,而且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像电影《青蛇》中小青那样一扭一扭的,伴随着它头部的东张西望——不像个正经的蛇,像个:蛇精。
这个蛇精像是喝醉了一样,走路不稳,而且时不时回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尾巴,甚至还试图跳跃起来,就像有什么扎到它一样,又像是个调皮的孩子在玩。它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很有兴趣,除了老羊。小白在草坪上晃荡了一会儿,就沿着山坡往上爬去。老羊不愿意了,跑过去试图抓住它,可是晚了。小白沿着山坡爬上山头,消失不见了,它爬过的地方滑下来一条手指粗细的、粘着泥土的蓝色尼龙登山绳。
老羊终于忍不住冲着山顶大喊:“你不是小白!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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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月下,月然拍了拍身上的雪。即使黑色尼外套已经穿在身上,也抵不住寒冬山峰之上融雪的低温,她能感觉到寒冷,却一点也不受其影响,甚至不会产生冻伤,这种特异的体质她很早就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现在,她站在山顶之上,远处山峰如波涛起伏,月光如海,脚边躺着一条巨大的白蟒蛇,她一点也没有恐惧害怕,反而开心的很。
月然不喜欢蛇。刚才借着蛇的身体,下到山坳里,看到了正在伤心的老羊,差点被他抓住,危险了。她决定以后不再尝试这种用自己的意识控制动物身体的举动。
刚才她目送众人才山洞通道离开,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取回了灯架上的陨石,背好背包准备离开,目光扫到石台上一动不动的小白,心里一动。于是架起小白,又从刚刚下来的登山绳上爬回到山顶。就是从这里,她和陈文理看到了山坳祭坛中的发生的一切,并且在危急的时候用绳子溜下山坡,扭转了灯光,从蛇口救了**他们。
月然想到此不由的一笑。真巧。如果不是大雪封路,他们一行人滞留在长远镇,不是找到巷子里的那家民居,不是她夜里出来散步,看到石雕……那么今天晚上她就没有能力救他们。她根本不懂要调整光,不懂那块陨石的作用,以及救下了小白,甚至变成小白。
那天夜里她从温泉里爬出来,走到帐篷内。看到了房东老太太。
“你不是偶然来到这里,是必然的。”房东老太太说。她走到月然身边,盯着月然的眼睛,惊奇的说:“我知道一切自有安排,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特殊。我法号叫慧明,是真明教第一百二十一任教主,欢迎你到长远寺来。”
那天夜里,帐簿内灯光如豆,帐篷外篝火熊熊,慧明师太与月然促膝相对而坐,说了许多月然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情。比如长远镇其实是个寺庙,是真明教的根据地,许多真明教僧侣以平常百姓的样貌和生活来进行修行,其中比丘和沙尼混在一起,以旅游商业和农林业做为收入来源;也有许多教徒分散在国内和国外,定期回来参拜,就像今天夜里这个聚会。
这一天是真明教祭拜月神的时间,也是众教徒举行修命仪式的时间。在秦岭寒冷的山间夜里,这种仪式借助月光可以使教徒的生命能力加强壮大,而且,慧明说,这几年来她拜月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做她的传人。她知道这个人会因为各种机缘来到长远寺,来到这山上,出现在她面前,她已经等了有三年了。
“我还不想出家哎。师太。”月然很尴尬。
慧明笑了。她也是一头银白的头发。脸上细细满布的皱纹,看出她天年已近,难怪她要找传人。慧明急忙解释说,不必出家,不必做师太,自己找的传人不是教派的传人,而是做为祭司的传人,真明教有一套复杂的祭祀仪轨和对教徒身体灵魂提升提炼的程序,要选定的非常特殊的人来执行,慧明很早就知道了她的传人会以月然刚才的方式来到自己身边。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再说,你随时可以退出,你可以谈恋爱,结婚生孩子,都没有关系的。但是你现在,可以做一个决定,就是跟着我学习一些真明教古老的仪式,对你最近出现的难题会有帮助。”慧明微笑着说。
月然脸一红,这些事情她不太敢想。从小到大她不被周围的大部分人接受,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她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慧明师太竟然说出那样的前景……还有,慧明师太的未卜先知,那句“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月然记得她曾经也对**说过。她明确知道一些未来和过去的事情,却无法对外人解释,难道慧明师太有着和她一样的本领?于是,她不再反驳,坦然的接受了慧明的安排,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天夜里,在半上坡上,月然参加了真明教众教徒举行的仪式。那是在月光下,由慧明师太主持,将几个病弱的僧众,一一进行治疗,那种方法让月然骇然:在朦胧的月光之下,将病人全身****放在石台之上,几乎在冻僵的情况下,慧明低声念着咒语,用手指在身体上方戳戳点点,之后将病人放入温泉浸泡复苏。几人下来之后,慧明显得很是疲倦。后半夜众教徒回村的路上,慧明由几个青壮村民抬在竹轿上,由月然陪在身边又回到了山下的客栈。
“你看,我现在体力越来越不济,是要找个传人了,呆会回到家里,我先教你几招简单的法术,你可以先试用,先玩玩。”慧明师太微笑着说。
客栈内在东厢房内,慧明半躺在古老的木雕床上,床架上温润的黄梨木雕刻的繁花在灯光下闪着幽光,慧明交给月然一本发黄小册子,并且教会了她几段很重要的句子,怎么抑扬顿挫的把它们念出来,和在什么情况下使用,配合什么动作和物质外在条件,最后慧明拉着月然的手说:
“月姑娘,明天夜里你可能会用到这些方法,也可能不必用。由你自己决定,你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都由你自己决定。”
于是,在第二天夜里,当月然把小白扛上山顶的巨石上,她抚摸着小白光滑冰冷的脑袋,心想:由我决定?我不想让小白死。现在月光正好,外在物质条件具备,我要救它的命,在这之前,我先试试怎么利用它的身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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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完全放晴,阳光明媚的照射在片片零散的积雪之上,到处都闪闪发亮,山区独有的新鲜凛冽的寒冷,在中药厂区内,似乎还有另一种恐怖诡异的味道,每个在厂区的人都能闻到。
青树躺在宿舍内的单人床上,呼吸平稳面色淡黄,胸部的被子有轻微的起伏。站在床边的青叶和黄吉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了,还没恢复平静。两人紧紧的拉着手,青叶的手在颤抖着,她爸爸真的复活了,从昨天开车到永宁镇,一直就像是在做梦,现在还在梦里吗?眼前这个爸爸是真的吧?她用手轻微的摸了摸青树的脸:微温柔软,是活人的脸。她又轻声的呼唤了几声爸爸,青树没有反应。倒是黄吉紧张的额头冒汗,一边看着青叶,一边回头看宿舍的门,确定房门是虚掩着随时可以打开逃跑的状态。
这间宿舍门外的走廊尽头,几个男人围坐一团,不顾户外寒冷,缩头耸肩,窃窃私语,首先听到的是语无伦次的陈文理陈大夫:“假死是医学上很常见的现象!假死的人表面上,真的死了一样!一般临床检查方法查不出来,就像我没查出来一样!而且青树他,他,你们知道有一种情况叫“冷冻假死”,经常科幻电影里有的,把人冷冻,过许多年再解冻活过来……”
“你这么说,青树只是假死活过来,那还要我们来干什么?”冯峰问。
“我们费尽心力制成的晶体宝宝也炸了!这一切都是逗我们玩的?”石星。
“你还敢说!我猜昨天实验失败就是因为你们造的产品质量不合格!差点害的我们都被蛇咬死。”王伟钢对石星怒目而视。
“不是蛇的原因,”**说:“关键是这个仪式,这个巫术,到底做了什么?”
“还是我哥们说的准说的对啊!”石星也怒目回视王伟钢:“被无毒的蛇咬一下又能怎么样?胆小鬼!重点是怎么起死回生……”
“而且我们怎么确定活过来的那人,是正常的人类,而不是僵尸?”冯峰问。
“哈哈!你科幻电影小说看多吧?假死是常见的,可僵尸却从来没有过,现实中的人咬人大部分是狂犬病!医生在此,你们放心,如果真有异常,我来治他,哈哈。”陈文理被冯峰的愚蠢说法逗笑,这回又是冯峰怒目而视陈文理。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大家冷静。”这几位都是**的朋友,只有他出来打圆场,“接下来我们只要密切注意青树的状态就好,如果陈大夫说的没错,青树只是假死活过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等其他人走开,王伟钢把**拉到楼梯僻静处,说自己有公司汽车钥匙,他觉得这事太怪异,如果**发现不对,可以和他一起尽早单独的离开制药厂,最迟今天晚上,想办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最好让你的朋友和她的朋友在一起,我不是怕她,只是她也够邪门的,虽然她昨天晚上救了我们,可我看她和老板像是一伙的。”王伟钢说。
“我保证她没事,”**说:“她还没有我们两参与的多,要是真出事,我们一定要带着她一起走,否则我宁可和她在一起。”
“呵呵~重色轻友嘛。好吧,我带着你,你带着她,这下行了吧?”
没等到晚上,中午的时候,老李和孙工决定回西安。他们脸上的伤必须做深度处理,制药厂条件不够。老羊和怜泥留在制药厂,青树还没有醒来,依旧和他来的时候一样,躺在司机小刘开的一辆经过医用改装过的中型面包车内,由陈文理在旁边护理。其他人各找各的伴,各开各的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调整路上开了四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大西安。
青树被安排住进了陈文理所在的省立医院,单独一间病室,二十四小时监护。
在众人分开之前,王伟钢被老李亲口告知,他的工作由sc回到省内,原先销售部长的职位不能恢复,但是有更重要的工作由他来做,等到春节过后由公司正式宣布。
青叶和黄吉回家等消息。冯峰和石星接着回家过年。
青叶请朋友们吃了晚饭后,**没地方可去,月然邀请他重新住到曲江华府的公寓,王伟钢厚着脸皮要求去参观,月然笑着同意了。
刚到月然家的前半个小时,王伟钢都在对这座豪宅赞不绝口,说**运气好一来西安就能住上这种房子,是他可能要奋斗上十年才能买的起,还要月然介绍女朋友给他,条件很简单只要和月然家底一样就行。
**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傻笑。月然开始皱眉,后悔为什么答应王伟钢到家里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女朋友可介绍给他。但她还是倒了茶水,拿了水果放在了茶几上。
王伟钢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的表情,重重的坐在了沙发上,伸手去拿苹果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问:“咦?这个是什么?”
他的手从半空降下,从茶几的二层拿出一块黑乎乎,凹凸不平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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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伟钢把黄色瓦片拿在手中端详半天。**告诉他,这是月然从一处古迹遗址里捡来的瓦片,他郁闷的嘟囔着:“安西王府?我在西安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你看过这上面的符号了吧,这些数字我也都认识,就是古祭坛上刻着数字,它们竟然是一样的!这是怎么回事?它们之间什么关系?”
**听了之后也凑过来看。看完之后也说不明白。他记得上次和月然查过这东西,这个数字表格是个幻方,并没有什么特殊,既然王伟钢这么问,难道这个幻方就像是八卦图一样就是个符号?一个特殊历史年代经常出现的教派符号?
“是真明教的吗?”月然问,又指着瓦片说,那里面边还有纹,是你们公司的徽标么,这个也是巧合?
其他两人没法回答她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王伟钢说,反正后天鹏程公司才开始上班,要不明后三人一起回池县吧。出城之前,先去让月然带他们去一趟“安西王府”吧,既然是古迹,去参观一下也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由月然开车带着**和王伟钢,早上九点钟就到了东二环的米秦路附近,这条路并不宽,不时掠过的拉土车在北风的帮协下,将这条路整的是尘土飞扬、乌烟瘴气,脏乱差的街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历史遗迹。好在月然经常来,轻车熟路,很快把车子停在一处断墙前,说翻过去就到了。
三人在一片荒草从生的土堆里转了几个圈。这里除了荒草乱树,零星的建筑垃圾,没有其他东西。王伟钢不甘心的用脚踢着地面上的碎砖块,说自己想过这里可能很破,但没想到这么破,估计是捡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也四下观看,这里完全没有了一点点宫殿王府的痕迹,看着王伟钢一幅拾荒者的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
寒风萧瑟,四下全是土灰色,月然看二人失望无趣的样子,便对他们讲起这安西王府的典故。安西王是忽必烈三子忙哥剌的称号,南宋年间,忙哥刺受命出镇长安,那时的安西王府统辖地域广大,包括今sxscqhgsnxxc等省区全部,以及sxynnmg等省区的部分地区,可谓是煊赫一时。
后来忙哥剌的长子阿难答继承了安西王位,这个忽必烈的孙子,在自己的皇帝叔叔元成宗病死的时候,企图夺取帝位,引发了一场内乱,当然被平反。阿难答的儿子月鲁帖木儿袭封安西王,但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流放yn不久被杀……
“是一出宫廷大剧啊,可以拍成一百集的电视剧了。”**说。
“关于元朝的历史剧不多啊,还是蒙古人统治时间太短了,时间短就容易被忘记,呵呵,不像清剧,那些阿玛格格,嬷嬷阿哥的,国人熟悉的就像自家亲戚一样。”王伟钢搓着手,说话间嘴里喷着白气:“好吧,我们走吧,这里没啥好看,咦,旁边那些房子是什么?”
没等月然回答,王伟钢已经走了过去,他对什么都好奇,想一看究竟。只不过是个物流仓库而已,他看的显然比那块历史遗迹有兴趣多了。
虽然房屋简陋,大部分都是石棉瓦的建筑,而且全是灰尘,有些钢筋木材、纸板箱尼龙袋都散落在户外,看得出这是一个管理和设备都很落后的仓库,存储的物品各类不一,从建材到机床,从陶瓷到布料,还有些回收的家具,应该是出租给不同的客户,存储堆放着不同的东西。王伟钢看的有趣,几乎每个仓库都要在窗户边上向里张望,仿佛里面有什么宝贝似的。
“这里面积很大嘛。”王伟钢说,他们三个绕了一大圈,还没全部看完。
“你看这些仓库干什么?”月然不解的问。她曾经路过许多次,从来不曾想过要挨个看一遍。
“这就和你们女生爱逛商场一样,我就爱逛这种地方,就像是游戏中的武器库,对吧**?……咦?这味道好熟悉,怎么会在这里?”王伟钢仰着头,像狗样用鼻子在空气中猛嗅一通,随即冲着一个库房就走了过去。
**和月然跟了过去,在那间仓库窗外向里张望,只听王伟钢轻轻的啊一声。便问他怎么回事。
“你们没有闻到吗,一股淡淡的臭味?”王伟钢问。
**和月然不约而同都吸了吸鼻子闻了闻周围,都表示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难道是我在化工行业做久了,鼻子变的特别灵?你们看仓库里那些蓝色的铁桶,闻味道应该是石脑油。这是一种常用的化工原料,奇怪,这些东西不应该放在这里,这属于危险品,应该用专用的库存来存放。”
“会不会是临时放的?”**。
“而且这个物流仓库看着就很不正规,东西都放的很乱,也没人管理”月然说,她从这里路过许多次,这话早就想说了。
“不管是临时,还是不正规,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真是不负责任。”王伟钢有些生气。他转身向着不远另远处另外一间仓库走过去,照样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又发出“啊!靠!”的声音。**和月然照样跟过去看,也发出了类似惊叹声音。
这次不需要做化工行业的经验,他们两个也看出了端倪,一排一米八高的工业氧气罐竖在仓库中间,周围许多木屑和沙袋。氧气是用来助燃,这知识初中生都知道,如果燃烧,氧气周围的木屑刚好能用上。
三人接着查看旁边库房。还发现几罐煤气,还有几个没有标识的铁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王伟钢皱着眉思索着,三人中只有他懂的化工,其他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等他发话。
“这些东西不论放在哪个化工厂,都是重点看护的对像。这里却很随便放着,而且,你们看它们是散放在几个仓库里,每个地点量也不多,如果单独一个地方发生爆炸或是泄漏,不足影其他危险品,可是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那么——嘣!就是个大爆炸了!”
王伟钢回头看了走过的仓库,一只手放在下巴上思索着,一只手在空中比划:“那里,还有那里,它们集合,在中间的话,那么就是:那里!”
说完,他的手指落在了前面一所面积稍大的仓库屋顶位置,说:“我们去看看!”
他手指的那个仓库,大约二百个平方,里面除了零散的放了几只木箱,空荡荡的。布满尘土的地面上,连个人的脚印都没有。王伟钢摇摇头说:“这可不好,不好了。”
**正想问,忽然从身后传来凶狠的狗叫声,还有人的喊声:
“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这不让闲人参观!”
三人被保安大叔和恶犬赶出了物流仓库。在回池县的路上,王伟钢说把所有危险品都集中在那间空库房,就可以搞个大爆炸了,希望他这个想法只是胡思乱想。
“太邪恶,太离谱了。”**也摇头表示难以相信。
“不管是不是真的,等我们明天从池县回来,我都要去报警。”月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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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西北常见的冬日好天气。阳光明媚,空气湿润寒冷,在冬小麦铺就的绿色田野中奔弛一个小时,就由西安开到了池县。三人一起吃了火锅,王伟钢和**留在池县家里,月然接着开车回东里村白屋。**很不放心月然一个回家,却没什么办法劝说她留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开车离去。
月然到东里村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她像往常一样把车子停在村子外面晾谷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丛生的灌木掩护了红色车身的大部分。下车后她带上口罩眼镜,用宽松的帽子遮住了整个头部,从村子侧面的小道上往白屋走,到了灰白色院墙外面,月然四顾无人,便轻盈的爬上一棵倾斜的核桃树,翻上院墙,跳进院墙内早就准备好的矮砖垛上,这便是白屋的后院了。
回自己的家就像做贼一样,全都是因为月然不想让认识的村民看到她。十二岁那年和父亲一起离开这个村子,除了白屋她对这个出生成长的地方没有一点的留恋。从能记事起,她记得的只有村民看她时异样和怜悯的目光。还有与她同龄的孩子,把她当做怪物时的表情,甚至会用石头树枝扔她,当她哭着回家告诉爸爸,爸爸把她抱在怀里安慰说,因为他们不懂,是月然太特殊了,你要原谅他们——
从此小月然不再与村民接触,她喜欢独自呆在地下室里,看书看电脑,白天睡觉,夜晚在田野里奔跑玩耍,夜里她的眼睛看的更清楚,而寂静的世界对她也更和善。月然的父亲辛劲松为了让女儿摆脱这种孤立的生活,想办法举家搬离了东里村,住进了西安城之后,城市里的人对待像月然这种“异类”孩子要包容许多,月然果然和外界有了交往联系,有了青叶和其他的朋友,只是夜游的习惯总也改不了,后来甚至结交了一邦趣味相投的朋友,还做了群主。
白屋显然还是由二姨在平日里打理着,荒草也就才没脚深,屋内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这在灰尘漫天的西北算是整洁了。天色还早,月然在院子里和屋子里巡视一圈之后,在屋外走廊台阶上坐下,静静的看着整个院子,她把双腿伸直,舒服的坐好,就像坐在一艘大船之上——每次她都这么想像,白屋就像是一艘飞船,带着她离开了世间的一切,漂游在浩荡的沙漠之中,这是完全属于她的世界。
正当月然沉浸在幻想当中,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是铁环敲在铁块上清脆的声音,吓的月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她太久没有听到过敲门的声音了,随即她看到二姨提着竹篮子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呀!月丫头!你果然在家啊!”二姨见到月然也是一脸的惊喜:“多少年没见你了,变成大姑娘了!呀!多好看的女娃啊,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你应该多回来,这是你的家呢。”
原来是二姨接到了王伟钢的电话,让她给月然包些饺子和饭菜吃食带过来。二姨自打月然十二岁离开就没再见过她,如果不是月然散着一头白发,二姨不能认出这个女孩是谁。
二姨把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和一碗蒸肉一碗面饼放在屋内的方桌之上,非要看着月然趁热吃下去。两人坐在桌前,二姨在叨叨着邻里家常,月然一边应着二姨,一边吃着饭,屋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变的绯红一片,晚霞映照着天空。
“你以后经常回来,可以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做饭,不要躲着乡亲了,以前的人迷信,啥都不懂所以啥都怕。现在不会了,大家什么都知道了……对了,你这次回来,抽空去上个坟,给你娘烧点纸,让她看看你现在这么漂亮,她也高兴下。”
月然一愣。她从来没有给母亲上过坟,更没有烧过纸。奇怪。她似乎才意识到,这样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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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西北常见的冬日好天气。阳光明媚,空气湿润寒冷,在冬小麦铺就的绿色田野中奔弛一个小时,就由西安开到了池县。三人一起吃了火锅,王伟钢和**留在池县家里,月然接着开车回东里村白屋。**很不放心月然一个回家,却没什么办法劝说她留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开车离去。
月然到东里村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她像往常一样把车子停在村子外面晾谷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丛生的灌木掩护了红色车身的大部分。下车后她带上口罩眼镜,用宽松的帽子遮住了整个头部,从村子侧面的小道上往白屋走,到了灰白色院墙外面,月然四顾无人,便轻盈的爬上一棵倾斜的核桃树,翻上院墙,跳进院墙内早就准备好的矮砖垛上,这便是白屋的后院了。
回自己的家就像做贼一样,全都是因为月然不想让认识的村民看到她。十二岁那年和父亲一起离开这个村子,除了白屋她对这个出生成长的地方没有一点的留恋。从能记事起,她记得的只有村民看她时异样和怜悯的目光。还有与她同龄的孩子,把她当做怪物时的表情,甚至会用石头树枝扔她,当她哭着回家告诉爸爸,爸爸把她抱在怀里安慰说,因为他们不懂,是月然太特殊了,你要原谅他们——
从此小月然不再与村民接触,她喜欢独自呆在地下室里,看书看电脑,白天睡觉,夜晚在田野里奔跑玩耍,夜里她的眼睛看的更清楚,而寂静的世界对她也更和善。月然的父亲辛劲松为了让女儿摆脱这种孤立的生活,想办法举家搬离了东里村,住进了西安城之后,城市里的人对待像月然这种“异类”孩子要包容许多,月然果然和外界有了交往联系,有了青叶和其他的朋友,只是夜游的习惯总也改不了,后来甚至结交了一邦趣味相投的朋友,还做了群主。
白屋显然还是由二姨在平日里打理着,荒草也就才没脚深,屋内也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这在灰尘漫天的西北算是整洁了。天色还早,月然在院子里和屋子里巡视一圈之后,在屋外走廊台阶上坐下,静静的看着整个院子,她把双腿伸直,舒服的坐好,就像坐在一艘大船之上——每次她都这么想像,白屋就像是一艘飞船,带着她离开了世间的一切,漂游在浩荡的沙漠之中,这是完全属于她的世界。
正当月然沉浸在幻想当中,忽然听到敲门的声音,是铁环敲在铁块上清脆的声音,吓的月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她太久没有听到过敲门的声音了,随即她看到二姨提着竹篮子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呀!月丫头!你果然在家啊!”二姨见到月然也是一脸的惊喜:“多少年没见你了,变成大姑娘了!呀!多好看的女娃啊,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你应该多回来,这是你的家呢。”
原来是二姨接到了王伟钢的电话,让她给月然包些饺子和饭菜吃食带过来。二姨自打月然十二岁离开就没再见过她,如果不是月然散着一头白发,二姨不能认出这个女孩是谁。
二姨把还冒着热气的饺子和一碗蒸肉一碗面饼放在屋内的方桌之上,非要看着月然趁热吃下去。两人坐在桌前,二姨在叨叨着邻里家常,月然一边应着二姨的话,一边吃着饭,屋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变的绯红一片,晚霞映照着天空。
“你以后经常回来,可以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做饭,不要躲着乡亲了,以前的人迷信,啥都不懂所以啥都怕。现在大家不迷信了,什么都知道了……对了,你这次回来,抽空去上个坟,给你娘烧点纸,让她看看你现在这么漂亮,她也高兴下。”
月然一愣。她从来没有给母亲上过坟,更没有烧过纸。奇怪。她从来不知道还须要做这些事情。父亲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让她做过。于是她小心的问二姨,上坟是做什么啊?
“傻孩子。就是……烧纸送钱给那边的亲人,还可以带些吃的喝的东西放在坟前,按老话说是那边的人也能吃吃喝喝,现在不封建迷信,也就是活人图个安慰,思念有个着落……你不知道?那就算二姨没说过,可能是你爸爸把这事做妥了,不要你再管了,呵呵,就算二姨没说过吧。”
月然心中茫然。为什么父亲从来不让自己去给母亲上坟?她问二姨母亲的坟在哪里?二姨也愣了,说难道不是在村头……那她也不知道。
二姨走的时候,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圆肚大酒瓶,说这是自酿的葡萄酒,月然可以尝尝,比超市买来的好喝的多,晚上天冷,喝点酒可以让身体暖和点。
夕阳沉落,苍黑暮色笼罩了一切。空气的温度立刻就降低到零度以下。月然回到地下室自己的卧房内,坐在书桌前,情绪低落,想起小时候,她也不停追问爸爸,妈妈在哪呢?妈妈呢?爸爸总是说:她就在身边,你看到她,可她一直陪着你呢。随着渐渐长大,生活中没有母亲,似乎就不需要母亲了,月然渐渐习惯了没有母亲的生活,刚才二姨提到,她才猛然意识到,妈妈到底在哪里?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带她看望母亲?哪怕只是坟墓。
地下室里没有暖气却很温暖。月然突然感到心中凄冷。倒了些葡萄酒喝,酸甜冰凉的液体进了身体,从胃部开始生成浓烈的温热感觉,很快就蔓延到全身,月然的脸都在发红发烫,她接着又喝了两杯,眼前变的模糊,头一阵发晕,倒在床上睡了。
恍惚之间,她听到父亲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妈妈就在你身边啊,你看不到,可她一直看着你呢。”月然一个警醒,张开眼睛看,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她从床上爬起来,艰难的走到厅里,大声的问道:
“爸!爸!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没有人应答。月然的眼泪喷涌而出,悲伤如同决堤的河水,难以自持,跪倒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在自己呜咽声中,她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抬眼看,在朦胧的泪眼中,她看到通往楼梯间的门开了。一个身材圆润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女人一张红润圆脸,三十岁上下,浓眉细眼,和月然一样圆巧的鼻子,精致的嘴唇,中发披肩,上身穿着一件粉紫色绣花棉衣,深蓝色棉裤,黑色皮靴,她走到月然跟前,扶着月然从地面上站起来,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可怜的娃儿,不要哭,不哭!我这就来看你了,乖,宝贝。”
月然伏在女人的身上,哽咽着问:“你是谁?”
“乖月儿,你仔细看我,我们两个的鼻子和嘴很像呢,你只有眼睛和耳朵长的像你爸,其他地方都像妈妈。我是妈妈啊。”
月然哭的更凶了。她知道妈妈已经死了,她一定是在做梦。她抱着妈妈的腰,放声大哭,不管怎样,她不想放开,不想从梦中醒来。
妈妈轻轻的抚摸着月然的头发和脊背,叹着气说:“都怪我一直没有让你看见,你爸说那样对你不好。可我一直都陪着你呢。我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最后离开家门,也替你高兴,每次你回来,我都在这里等着你,陪着你。你是个好孩子,爸爸把你照顾的很好……”
“可是!你们都离开我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我们没有离开啊,月儿,只是没在你身边,你爸爸因为有事情,必须单独去做,我们都没有离开你。你一定相信,爸爸妈妈一直会陪你着。”
“可是我很孤单,我想你们,我想你们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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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然被妈妈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白发,声音温柔的安慰着:“我的宝宝,好宝宝,不要哭啦,你要再哭我也要哭了……”
月然胡乱的摸去脸上的泪,伏在妈妈的怀里很久很久,那柔软和微热的身体让她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仰头看着妈妈,问:“妈,我想去你在的地方,带着我去吧,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会很乖的。”
妈妈笑了:“傻孩子,你在世间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我可不让你早早的来陪我。你现在就很好,以后不要多喝酒,很危险呢,万一在外面没人照顾就可怜啦。”
“我不,我不,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喝酒能见到你,那我每天都要喝许多,妈,我不要你离开我。”月然在妈妈的怀里撒娇。
妈妈用力在月然屁股上拍了下,假装生气的说:“刚还在说自己乖,现在就不乖了!听话,以后不要喝酒了。”
“妈,妈,妈妈,妈妈……”月然不停的,不停的轻声叫着,仿佛停止呼叫妈妈就会消失一样。两人偎依在一起,时间分分秒秒都很甜蜜很珍贵,月然紧紧的抱着妈妈,想要把自己融入到妈妈的身体当中一样。妈妈的手一直都在抚摸着月然的头发。
“小月儿,我不能呆很长时间,这样对你身体和精神都不好……”妈妈轻声说,知道这话会让月然害怕:“你不要难过,要记住我总是和在一起的,爸爸不久以后也会回来,你不要害怕……”
月然没有出声,她的身体开始发抖,脸和手开始变凉。每次难以忍受的情绪来临,她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且知道接下来的痛苦,只能独自一人咬牙忍受。
“妈妈留给你一个东西,你可以想念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月然的手里塞进一个硬币大小的心形银色金属吊坠,由一条银色的细链串起,还带着妈妈的热乎乎的体温,月然没有去看,只是紧紧的抱着妈妈。
然而月然的怀抱开始渐渐空虚,最终她抱住的只是自己的双臂。她又开始哭泣,无声的眼泪奔涌,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存活,没力气再呼吸。
她一动不动的伏在沙发上。体温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弱,她抵御现实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能停止疼痛,停止思念的办法就是停止生命,她想停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死亡已经来过。月然被一声声的呼唤叫醒,她的肩膀又感受到了抚摸,用力睁开眼睛,她看到一张焦急的脸就在她面前,竟然是**。
“月然,你怎么了?”见到月然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说:“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打了好几个呢,我不放心就过来看,果然出状况了!我看你是喝多酒了吧?”
月然眼神迷离的看着**,没有说话。
“你竟然扒在沙发上!这样要着凉感冒的!看来我这趟没白跑,来,我扶你到床上去睡吧。”说完就要扶起月然,月然一惊,发出一声低嚎,把**的手甩开。这里还有妈妈的余温,她不舍得离开。
“奇怪,你还在酒吧里上班呢,这点酒就趴下了?”**看着月然颓然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头。他回到月然卧室把被子拿出来,盖在月然身上,说:“那么你今晚就睡沙发?”
“我没有醉。”月然被身体缩在被子里,低声呢喃着:“我不想醒过来,为什么要叫醒我。”
**没听清,以为她在说梦话,于是拉了把凳子坐在她旁边。
“我等你睡觉了吧。”**说。
“现在几点了?”月然问。
“十点半吧。”**看手机。
月然想自己进地下室时已经快八点,喝酒起反应大约需要一个小时,那么,妈妈在这里的时间,才一个多小时而已。她抬走手,手里握着的东西垂到眼前:是一颗金属心形挂坠!她猛的从沙发上坐起。吓了**一跳。
月然打开挂坠。里面一幅心型的照片,是月然两岁时被妈妈抱在怀里,爸爸站在她们身边的照片!月然肯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首饰,也没有见过……那么说:妈妈真的来过?
月然猛的掀开被子发沙发上跳起,在地下室的各个房间里寻找,大声叫着:“妈!妈!你在哪?你出来啊——”没有人回应,也没有出现其他人。
**脸色难看。他跟着月然问:“怎么了?你做梦了?别这样,很吓人哎。”他当然知道月然的妈妈已经去逝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月然瞪着眼前问**。
“我从核桃树那里翻墙进来,然后从屋子里进地下室,然后就走进来的啊。”**说。
“可我每次睡前总会锁上地下室的门。”月然说着,走向地下室的厅门,她忽然想起,刚才妈妈也是从这门里进来。她看厅门的锁扣,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便相信了**的话,可锁过的门是谁打开的呢。她站在厅门前发愣。
**走过来,也是充满着疑惑:“我刚开始也很奇怪,你为什么开着客厅的门,以你的性格,进门后就会反锁,可是后来我看你喝多了……”
“我进地下室前并没有喝酒。”月然清楚的记得,是她在自己的卧室内打开酒瓶,大概是喝了才两杯,这点酒量在平时跟本就不成问题。
“我妈妈就是从这里进来的……”月然还是站在门口,仿佛要体会到妈妈进来时的气息。**听的浑身发毛,随口安慰月然:“月然,你只是做了了梦而已,现在该醒来了。”
月然把手里的心形金属坠攥的很紧,指甲嵌进肉里产生疼痛,她不认为是梦。肯定有人来过,有事情发生过。肯定。她走出厅门,门外是高高向上的楼梯,还有一条狭窄的楼梯间,空空荡荡的过道,她以前看过,楼梯下面是个杂物间,放些不用的旧家具和建筑物料,桌椅瓷砖五金工具,她从来没有留意过,也很少去看。
而今天不同。妈妈刚刚来过。月然很快就走到楼梯下面,那里低矮的小木门从外面的用插销封着,上面落满了灰尘。月然打开门旁边的照明开关,拔开插销,打开了门。
**紧跟着月然,看她像只绷紧神经的猫,紧张而热切的探寻着她早已经熟悉的家,心中觉得可笑:她在自家的楼梯间里,想找到自己梦中妈妈?这么想着,也抑制不住好奇心,探头看向楼梯间内。
球星的灯泡上也全是灰尘,透过灰尘射出的光线也灰蒙蒙的。楼梯间内是个逼仄倾斜的空间,里面堆放着一些瓷砖、石灰和残破的椅凳,还有些短截的钢筋木料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月然发生一声轻轻的叹息,一直发呆的看着里面,久久不愿意离开。她能感觉到这个地方,似乎有所隐藏,这昏黄的灯如同一道温暖亲切的目光,还有这里的气息——隐约就是刚刚母亲进来时带来的气息——
“这里没什么了,月然,我们走吧。”**试图拉开僵立着的月然,月然没有动。**想她或许是呆住了,便凑身到她前面,想挡住她的目光,把她推离这间杂乱的小屋子。
就在他站在月然面前的时候,他的肩膀蹭到了门边屋内竖在墙边的一片木板。这是一块贴面木板,显然是房屋装修时剩下放在这里,长方形,七八个平方,刚好把楼梯间内最高的那面墙挡住,**蹭到时,它发生嘎嘣一声闷响,原本贴合在墙上木板被他掀起一条手掌宽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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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在意这点小刮擦,想把月然拥在怀里后再带她离开。而月然却从他怀里肩膀旁探出头,盯着那个开裂的缝隙。
“**你让开一下。”月然说。
**很尴尬,这种场合的确不适合撩妹子,竟然被她轻易的拒绝了。他只能乖乖的退身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看这个缝隙里,”月然指着木板后面,对**说:“露出的不是****的墙面,是灰白色,好像是石板。”说着她动手拉动那块木板,很费力的样子,木板原本不是靠在墙上,倒像是粘在墙上。
**也伸出手来帮忙,两人一起,费力的将木板掀开,木板发出不情愿的嘎嘣嘎嘣声音,整块从墙上倒下,被倾斜的屋顶挡住,斜立着横埂在小屋当中。两人接着把它从门里拉出,竖着靠放在门对面的墙上,再回头看那块露出来的石板。
确切的说,那是一块石雕,浅浅的浮雕:两扇古典的木门,上半部分是菱形的木格,下半部分是芙蓉花开,两扇门略微错开,有一个女人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那女人面容俊俏眼含微笑,发髻高绾,身穿对襟长袍,是一幅古代侍女的打扮。
虽然整个石雕漂亮而且内容祥和,**和月然却不约而同惊的向后退了一步,月然更是退到了**的身后,用手扶住了**的腰。
“这是什么?!”月然惊讶的问。
“这个,这个……”**在脑海中搜索,这个画面很熟悉,原来是——他打个冷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月然。
月然却拉着他从屋子门口又向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这样?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月然的声音也在发抖,听她的语气,她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别怕,不要怕,这个,是你家的文物收藏?”**问。
“没有!我家里从来没有文物,也没有收藏过!”月然还是很害怕,她盯着那片石雕上的女人,生怕那石门打开,那女人走出来,两人不住向后退,最终回到了客厅,**把客厅的门反锁好,月然又缩回到沙发上,**和她并肩坐着,皱着眉,疑惑的看着月然:
“这是你的家啊,你从小长大的方,怎么能不知道?”
“从我记事起,这个地下室就一直存在,我怎么知道楼梯间会有这个东西?”月然还沉浸在惊愕当中,脸色发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是什么。
“你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问。
“西安博物院,你呢?”月然回答。
“一样啊。我年前在鹏程公司上班的时候,难得有个休息天去玩,想去sx博物馆,排队人太多没进去,所以就去了西安博物院,那里地下层里有几个墓室的展览……”**的脸色也很难看。
“我是很久以前看到,但是一直记得。那个展品和这个很像,似乎没有这个漂亮……记得有讲解说,这种石雕是古代墓室常见的装饰……”
“我知道。”**说。两个人都觉得脑后发凉,看着熟悉的周围,空气变的阴凉,气氛有了异样的变化。
“而且一般是墓门的装饰……”**说话间有些胆寒,他真希望月然能吓的钻进他的怀里,这样他就可以壮胆,可月然却愣愣的,沉思默想的好一会儿,此时的**倒是想钻进她的怀里了。
“今天下午,二姨来到我家送饭,”月然开始一字一顿的讲述:“她说,我得给我妈去上坟。可我从小就没有给妈妈上过坟。”月然脸色还是煞白,她一个字一个字迸出的话语,似乎在费很大的力气说出来:“我想起爸爸常对我说的,妈妈就在我身边,没有离开。以前总以为这话是安慰我,现在,现在……”
“阿姨的坟墓就在这个地下室里?”**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他猛的拉住了月然的手,紧紧的握住,放在心口。月然也撑不住这种诡异的猜测,一头扎进了**的怀里,喃喃说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两人相拥了很久,相互的体温和心跳给对方壮胆。虽然是月然的母亲,但是人的灵魂和人的尸体还是有差别的,灵魂可以随时入梦,但是尸体骨骸在身边都会让人不舒服,这种情形对**来说只是个恐怖情节,可对月然来讲,简直颠覆了她的亲情观。
最终月然战胜了恐惧,她站起身来,强装着笑脸对**说:“是我妈,没关系!如果她的坟墓真的在这里,我想找到在哪。”
两人又回到了楼梯间石雕前。月然试着用手去推那扇半开的石门,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推不开。其实从雕刻上就可以看出,那只是浮在表面上的张开,一指厚的浮雕下面是整块坚硬的石头,没有半点缝隙。
“这门或许是封死的,打不开。”**推测。
“我不相信。二姨说过要给去逝的人上坟,我爸应该也要去上给我妈上坟,我没见过他在外面上坟,只能是在家里了,可他是怎么进去呢?”
“在坟墓外面烧纸祭拜也可以的啊。”**说。
“整个白屋从来没有见过烧纸这些东西。”月然生气的说。她开始生气,为什么爸爸不告诉她,妈妈就埋在屋子下面,既然妈妈就在白屋内,为什么今天才来找她,甚至找了她也不说明白,还要瞒着她。
越想越生气,月然不由的用手拍打石门,拍的手掌通红,眼泪又流了出来。**看她神色不对,上前阻止,抱住了月然的胳膊,月然瘫倒在地上,**也跪倒了陪她。
“我想见她,想见妈妈!不论是她是鬼,还是埋着她骨头的坟墓,我都想见到她!”月然头埋进**怀里,哭泣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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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扶着月然的肩膀,一只手扶在了石门的下半部分。无意间手掌按在了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上,**感到手掌下陷,那朵花儿竟然被他按进了石门里,**一惊,让月然来看,月然也抬手按了另一朵芙蓉花,稍微用力就按了下去,两人吃惊的对视。
“这个就是开门的机关?”月然问。
“这里有一朵花儿,两边门上各两朵,中间上也浮了一朵,我们都按下去试试!”**有点兴奋:开启神秘墓穴的机关被发现了!还有点害怕,盗墓小说看了不少,粽子毒物陷井幻觉什么的也怪吓人的。
两人一起动手。月然按下最后一颗花朵。两人不约而同又向后退去,怕石门突然弹开,可除了一声卡塔的轻响,并没有什么动静。
“好像是门里的插销被打开了。我们得站起来一起推门。”**说。
两人合力推石门,因为刚才用力也打不开,所以月然这次用了全力,没想到这次石门竟然被轻易的推开,而且是从侧面打开,整个石板沿着一条弧线向里面打开,最终贴在了墓道的一侧。
借着楼梯间的灯光,看到墓道是灰白色的墙壁,拱形的廊顶,顶部比外面低了半米的样子,再里面就是黑黢黢的看不到什么,很安静诡异。
月然没有犹豫,抬脚就进了墓道,在刚进门的地方,她发现了电灯开关,随手按下,整个墓室豁然明亮,灰白色的墙壁洁净平整,看起来和一间普通的地下室一样平常,没有丝毫危险阴森的气息,这时**也跟了进来,两人一起走过五米长的狭窄过道,进了一间大厅之内,大厅内的灯光分布在穹形屋顶的边缘,这里的光线应该比墓道里暗,可是——
两人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这个大厅有两百个平方,正中间是一座隆起的半圆形,照常理应该就是月然母亲的坟墓,可是!可是却是一座半圆形、白色冰雪一样的晶体覆盖住的半圆!半圆直径大约四米,合被冰雪晶体覆盖,并且蔓延开来,在地面上形成花儿一样开放的雪白痕迹,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像是水晶珠宝一般华丽壮观——
“这个……这个……?”**惊呆了。
“为什么?怎么会?”月然也惊呆了。
在坟墓正前方竖着一块黑色的石碑,这石碑还没有被晶体侵蚀,上面的字还看的清:“爱妻张澜之墓/夫君辛劲松、爱女辛月然敬立”墓碑前还放着一铁盆,里面有厚厚的纸灰,旁边还有干枯缩水的水果,点心和鲜花。看样子已经是超过半年的时间。
月然扑通一声跪倒,伏身在地上,喃喃自语:“妈妈!妈妈!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一直都在我旁边,妈妈!我好想你!”
**强行镇定心神。他估计了下方位:月然住的地下室位于白屋的院子下方,而这个厅则位于白屋正屋下方,如果这里的民俗是在正屋下面建地下室,那么,这个地下室才是首先被造出来的,而月然住的那块,是后来拓建出来的。那么,那么,第一个正式入住地下室的人应该是:月然的妈妈。
**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仔细看地面上的那些白色结晶。那晶体下面的部分像是玻璃一样透明硬化,而表面上却有着丝丝的茸毛状突出,似乎还在不停的生长。就在**低头看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花香冲进鼻腔,这种花香泌人心脾,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就认出了这是梅花的香味,他生活在杭州,每年冬天,父母就要带他去灵山、超山看梅花,那里被称为梅花海,漫山遍野全是,红红白白如霞如云,美不胜收,所以他对这种花香很熟悉。
但他还是心怀畏惧,站起身退到墓碑后面,这里没有梅花,这种味道不是来自梅花而是来自那种不知名的白色晶体,说不定是有毒有害的物质呢,从坟墓里滋生蔓延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谁知道这白色的是什么?”**说。
月然站起身。她内心并不怕这里的任何东西,不论是什么,只要和母亲有关,就算是毒药,她也愿意甘之如饴,可是她不能连累**,她死了可以陪母亲,而**要是有什么好歹,她的罪过就大了,她不能原谅。
“好吧。我们走。”月然和**离开了墓室。在退出的时候,他们拉动石门上侍女浮在表面的胳膊,像个斜着的门环一样,将石门合拢,又是卡塔一声,随着石门贴合墙壁,那五朵芙蓉花儿也突出石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们今晚不要住在白屋,好吧?”**问月然,他有些难为情:月然发现了母亲的坟墓,或许她很想今夜为母亲守墓,而他却想着逃离这个古怪离奇的地方。
“好吧。”月然答应了。她并没有多想,心中一片茫然,这个发现震撼着她,许多疑惑涌上心来,她不想一个人在角落里发愁,愁苦万状却没有答案,没有人回应。她需要**的陪伴,不论**去哪里,她十万个愿意跟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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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时候,开的是王伟钢家里的小面包车,此时他们放弃了把面包车开回去的想法,两人开着月然的红色小车,驶离东里村,向着回池县返回。
月然心乱如麻魂不守舍,由**开车,寒冬夜里十一点,黄土高原上只有淡淡的月色,和黑色大片大片起伏土塬,两边的麦田,村庄,或是荒地,偶尔亮着的灯光,曲折漫长的公路上,没有了其他车辆。对这样的情景,**感到有些恍惚,很想喝几瓶酒来压压惊。可是,他强行振作精神,月然已经是迷离的状态了,他不能丧失理智,一定要平安到达王伟钢家,明天,明天太阳出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来的时候**是用手机导航到达东里村,而这时只要月然在旁边指下路就可以,回去的道路并不复杂,只是在进出几个村庄的时候,注意路口方向就可以,月然虽然心事重重,但指路还不成问题。
**一直在小心的开车,夜太黑视线很差,全凭车的大灯照明,车灯变换有些恍眼。两人不说一句话,一直在开,直到**终于忍不住问月然:
“月然,你看看周围,开了一个多小时,平时半个小时就到的,现在怎么还在山路上啊?”
“啊?”月然发出一声惊呼,抬起了头向车窗外看去,果然不是回县城的路,她对周围的村镇也不熟悉,竟然不知道到了哪里,不过现在上坡路显然不对,是越走越远的方向。
“快停车,不对!我们这是到哪了?”月然从座椅上直起身子,想着刚才是不是忘记给**指路了。
**靠路边停下,安慰月然说没关系,他现在用手机导航,肯定会回去的。设置好导航,**把车子掉头,沿来路又开了回去,又是小心四下察看,生怕错过哪个路口。可是开了大约三十分钟,还是没有回到月然熟悉的道路上来。**手机的导航,在夜晚模式下黑的底色,上面只有一条道路,周围全是空白,而车子一直在这条道路上走,漫长的没有尽头。
“怎么搞的?怎么开不到头?是导航坏了,还是这是山区没信号?”**自言自语。月然在旁边心里又愧疚又是害怕,这里虽然是家乡,但她小时候很少出门,加上早早离家,对这片土地也很陌生,万一在山区迷路,不像是西安城市内可以随时打车回家,这里全是荒野,如果开不出去,车子汽油耗尽……那真的很麻烦。
又是一个缓缓的下坡,周围漆黑一片没有人烟,拐过一道弯之后,突然有灯光在前面出现,是一座厂房样的大院,似乎还传出机器运转的轰隆声,**放慢了车速,刚开到院门口的时候,院门打开,一辆小卡车从里面开出来,开上马路向前行驶很快就消失在黑暗当中,大门还开着,灯光明亮的照射在马路上,照亮了**的车子,有三个人站在门口,看着马路,由于逆着光,只能看到中间的是个高个男人,旁边一个一米五的小矮个,还有一个弓着背,似乎是个老头。
“你停车,我下去问路。”月然说,没等**车子停稳,她打开车门自己跳了下去。
“你去不行太危险……”**的话被关在了车里,他急忙停好车也跟了过去,看到月然正和那个大高个男人说话,近了看,那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穿着脏兮兮满是油污的工作服,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少年,一样脏兮兮满身油污煤灰,一双眼睛倒是很明亮,正好奇的打量着月然,看到了**过来,又盯着他看,**避开他的眼光,紧紧的贴着月然站定,表示他们是一伙的,两个人呢。
“……这条路开到头大概十分钟,很快就进了王家村,一直向南开就到县城了,你们方向反了……”中年男人说,抬头又看了**一眼,眼光很是阴鸷,他乱蓬蓬的头发上也全是灰尘。
月然谢过中年男人,转身要走,突然那个少年凑近了**的身体,抽着鼻子说:“好香啊,你的身上好香。”他的声音细而脆,似乎还是未变声之前的男孩子。
**囧,退后一步和月然一起想要离开,谁知那少年竟然跟着他们,语气热切的问:“你们是从哪里来啊?怎么夜里还在路上?”
月然“嗯,啊,”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话间三人一起到了汽车旁边,两人就要拉开车门上车,那少年有点急了,大声叫着:
“哥哥姐姐你们是从城里来的人,帮个忙啊,我的猫儿生小猫快要死了,你们救救它吧!”
这是闹哪一出?站在车门前的**和月然都愣住了。
“我们不是兽医。”月然转身对那少年说,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们从城里来的,上过学的人,肯定有办法!”少年还是急切的语气,听起来很像是真的,月然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说,好吧,我们去看看,不一定能救。
**又是一脸黑线。月然怎么也不分辨一下这是什么场合?这三个人的外貌都是脏乱差,这个院子估计是个只能夜里开工的黑作坊,刚才问路能让离开就不错了,竟然还要跟着他们进去?**这次再也忍不住呵斥道:“不行!我们要赶路,月然我们走!”
月然犹豫着,看看少年又看看**。在黑夜里活动是她的习惯,所以她没有**那种危险的意识,这些人和平常在白天看到的普通人是一样的,没有差别,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要抗拒。
“就一小会,不耽误什么的。”月然委屈的辩解:“**,我就让帮他一下嘛。”嘴上似乎在求**,其实已经探身到车里拿了自己的行李包,准备和少年进厂。
“等我一下,”**说,他打开车的后备箱,在里面翻找,最终拿了一把手臂长的铁扳手,藏在了羽绒衣外套里,和月然他们一起,进了那扇铁迹斑斑,又脏又破的大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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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的中年汉子还没走,他看到刚才的一幕,并没有阻拦,也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阴郁的看着走过来的三人。当少年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嘶哑的声音说道:
“小灰,你不要让他们在厂子里乱走。”
原来这少年叫小灰。小灰嗯了一声,带着**和月然进了大门。外面看起来普通平常的农家大院,进来之后就变了模样:在苍黄的灯光下,几间破旧的瓦房,两个大锅炉正冒着黑烟,到处都是堆放的油桶管道等杂物,地面上黄色的液体横流,不小心就会踩到,一股刺鼻的硫酸味扑面而来,**和月然同时捂住了鼻子,可小灰却一点也不在意,脏兮兮的脸上全是开心的表情。**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家非法的炼油厂,果然是进了贼窝。
并没有走多远,一个堆放杂物小屋里,全是粘着油污和灰尘的各种机器部件,在角落里一个破的纸箱内,一只黑白花纹的母猫奄奄一息的躺着,身边还有两只刚出生的小猫,像老鼠般大小,缩在母猫身边,发出又细又弱的喵喵声,一窝都是濒死的弱小生命,情形凄惨。
月然急忙探身过去,蹲下身子查看,从行李包里拿一条毛巾,把两只小猫裹在里面保暖,然后拿出手电筒,仔细查看那只母猫,母猫身上也很脏,和这个厂子里的人一样,白色的脸上、身上除了泥灰还有油污的黑渍,瘦骨嶙峋,生产让它费劲了力气,躺在纸箱里除了微弱的呼吸没有半点生机,月然看到它的尾巴下面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细小的爪子露出,显然是另一只待出生的小猫,卡在了母猫的体内,几块血迹粘在母猫尾部和纸箱底部,已经凝结,说明难产已经有几个小时,这只赢弱的母猫为了小猫费劲了力气,生命已快耗尽了。
月然让小灰去拿个热水袋和能取暖的旧衣服,她一只手轻轻的将母猫上半身托起,另一只手抚摸着母猫的肚子,从上至下,用力由轻到重,试图把小猫从肚子里推出来。**担心母猫会咬月然,凑到月然跟前,用手小心的捏住了母猫的脑袋,防止它突然袭击。
“这猫这么瘦,想必平时过的也很惨,没有肉可以吃,竟然还要找男友生孩子,自找苦吃啊。”**感慨。
“这是生命本能吧。”月然说着,手移到那只小猫身上,轻轻的往出拉,这个动作弄痛了母猫,它发出一声微弱凄惨的叫声,但还是没有力气反抗,月然没有停止,依旧往外拉,母猫惨叫着,声若蚊蚋。
身上粘着血块的小猫被月然拽了出来,本来应该是粉嫩颜色,可是这只小猫被卡在母猫身体内太长时间,已经窒息而死,眼睛牢牢的闭着,鼻子是苍白的颜色,老鼠一样大小的身体像一团破布没有生机。
跑着进来的小灰,手里拿着毛巾和热水袋,他也看到了月然手里的小猫,伤心的问:“他们都死了?”
“现在还没,先暖和着,能不能活下来也说不定。”月然回答,她没有仔细去看那两只小猫。月然把母猫也裹进毛巾,把两团毛巾放在一起,热水袋放在中间。叮嘱小灰两个小时就要换一次热水袋,母猫和两只小猫还有可能活着,这只死掉的,找个地方埋了吧。
小灰看着地上死掉的小猫,不甘心的说:“能救活它吗?”
三人一起盯着小猫的尸体好一会儿,月然摇了摇头。
“只是一只小猫,你们不要难过,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催促。
月然和**一起往外走,而小灰却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很难过。此时已经夜里快一点了,室外的空气冷的如同冰块,因为冷和黑暗,还要注意脚下有没有脏水,两人走到大门口时,却听到身后发出嘶吼一样的声音,回头看,小灰从屋子里追了出来。
借着大门口的亮光,两人惊讶的看到小灰似乎变了一个人,刚才天真的面孔,此时充满了野性扭曲,一头短发刚才还累软软的贴在头顶,现在却竖了起来!他小跑过来,胳膊在空中挥动,像是发怒的昆虫挥动着前螯,嘴里发出比刚才还要尖细的叫声:
“不要跑!你们陪我的命!你们弄死了我!你们是混蛋!”
转眼就扑到了月然面前,两只手在月然身上乱抓乱挠,腿脚乱踢,嘴里发出野兽般呜呜的叫声,像发了狂一般。
**也扑了过去,试图把小灰拉开,可这看着瘦弱的少年,竟然有一股蛮力,紧紧的缠着月然,不仅拽不开,他反手一掌打在**头上,力气大到**猛然一晕,被掀的退后了两步。
**看情况紧急,抽出了腰间的大板手,举起就要朝小灰的背部打去,还没落下,就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随着那大手的发力,**痛的松手,板手“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动手!让我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中年壮汉。
壮汉一步就到小灰身后,猛的从腰间抱起小灰,向厂房方向走过去,小灰在他腰间扑腾挣扎,那壮汉的胳膊像是铁箍一般将他套牢,让他无法逃脱,只能不停发出尖叫声:“啊——呜呼——喵——”
**冲前是把月然抱在怀里,此时月然被突发的袭击吓的不轻,头发和衣服乱了,脸上也多了几条红印,天蓝色的牛仔上几个黑乎乎的脚印子……她缩在**怀里轻微的发抖,不住的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拥着她往门外走。
“不要!不要!”**感到了阻力,是月然没有动,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全是错愕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先等等,等,一下,我要知道,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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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脸黑线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还不快些逃?而月然挣脱了他的手臂,竟然真的向着壮汉的方向,踉跄着走了过去。
那中年汉子把小灰拎到一个水桶粗的水泥柱前,水泥柱下面有条手腕粗的铁链,汉子把小灰摁在柱子上,弯腰捡起铁链紧紧的把小灰捆在了柱子上,这一系列动作熟练不带一丝考虑犹豫,分明就是经常做的事情,小灰被捆着,还在不停的挣扎嚎叫,惹的那汉子很是恼怒,重重的拍了小灰的脑袋一巴掌,嘴里嘟囔着:“死猫去死!”
他转身离开,却看到身后站着月然,这倒是吓了他一跳,生气的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要把小灰怎么样?”月然颤着声问。
“不关你的事!快走快走!别让我动手赶你们!”汉子很不耐烦,挥着手臂做出驱赶的动作。
**紧跟着月然也到了跟前,他指着小灰对汉子说:“夜里很冷,你这是要冻死他吗?你这样属于非法拘禁,犯法的!你最好把他放开!”
壮汉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二人看了一会,气极反笑,说:“你们两个哪儿来的瓜娃子!我是他亲叔!还能把他怎么样!小灰有病,神经病!你们知道吗?不知道就不要乱指挥,还说我要冻死他,真是笑话!”
“这不是神经病,这个……这个可以治疗……”月然大声的说,但语气中全是不确定。但那汉子听了却很是触动,盯着月然,向她迈近了一步,急迫的问:“你知道她什么病?你知道怎么治?”
“我想想……我可以试试……”月然说。
汉子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死马当活马医,你不要把小灰医死就行了。”
月然让汉子把厂里的灯光全部关掉,又让**回去刚才放置杂物的小屋,把那只母猫的尸体拿出来。**听了一愣,月然怎么知道母猫死了?他摇了摇头不去追问,反正月然这种神奇的本领他早就领教过。
整个厂子的灯光熄灭之后,片刻的黑暗之后就陷入淡淡的月光笼罩之下。**把裹在毛巾里母猫拿来放在水泥柱旁边。母猫果然已经死了,皮毛凌乱,一动不动。月然从行李包中先拿出一个绒布袋,打开之后一块手掌大小深色透明的石头——就是在古庙石碑下面找到的那块陨石,被月然放在死猫和小灰前面中间的位置,陨石接受月光的照射,反射出淡蓝色的光芒,这光芒同时也照亮了死猫和小灰,如同在他们面前点了一盏蜡烛,这光芒似乎还有镇定的作用,刚刚还在挣扎叫喊的小灰,竟然安静下来,表情木然,眼下垂,像是要睡着的样子。
接着,月然又拿出一把带皮鞘的小刀,拔开刀鞘,在朦胧的月光下,钢笔长的小刀银光一闪,寒气流动,让旁边围观的汉子和**同时心中一凛,那汉子更是干咳了一声,说:“别乱来啊,小丫头。”
月然口中念念有辞,挥动小刀,在小灰额头两眉之间切开一道伤口,鲜血顺着小灰的鼻梁流下,他也只是喵的轻叫了一声。月然又蹲下身,在死猫后脖颈处用刀划开一个口子,然后用毛巾把小刀擦干净,这期间她嘴里的咒语没有停过,站在暗处旁观的两人跟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月光冰冷。厂房里的机器锅炉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空气中刺鼻的味道还在蔓延,在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三人都僵立着,定定的看着小灰,时间变的漫长,短短两分钟,效果超过两个小时,三人心情不同却都难熬,月然想:我第一次做这法术能救小灰吗?会不会有其他魂灵趁机附体?**想:如果不成功该怎么解释怎么逃?汉子想:怎么又是个小巫婆,上次有个神婆给小灰喝香灰水也没用……
小灰打了个喷嚏,张开眼睛四下看了看,冲着汉子叫道:“叔!你又把我捆在柱子上干嘛?”与此同时,地上的母猫也发了微弱的叫声,从毛巾上站起,由于太虚弱又跌卧下去。
汉子大笑,急忙上前把小灰从柱子上解下来,而月然飞快的收了陨石和小刀,挎起行李包和**站在一起。被放出的小灰生产首先抱起了母猫,开心的叫着:“花花!花花怎么在这里?”
在厂子里的一间温暖屋子内,屋内开着电暖,汉子盛情邀请月然和**喝了热茶再走。月然对刚才对小灰做的事情效果还很怀疑,汉子却大笑着说,以往小灰被附体,最少要两天才能恢复成本人,而这次才两分钟,说明效果显著。
三人喝着热乎乎的铁观音,围坐在电暖炉前,听汉子讲小灰的事。小灰原来是个女孩!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加上家里贫穷营养供不上,已经十七岁的她竟然只有十二岁女孩的身高,智力水平也差,初中毕业就跟着叔叔到处打工挣钱,前几年是开大巴车,小灰跟车卖票,这两年攒了些钱就开了家地下炼油厂,条件艰苦,小灰就常年男孩子打扮,这样不仅方便干活,而且在来来往往的送油和加油的粗男人中间也安全。说话间小灰也安顿好了花花,进到屋内,欢欢喜喜的听着三人谈话。
“她经常被附体,以前住村子里,谁家死了人,那死人就会附到小灰身上,其他人看着热闹有趣,可我们家里人看着心疼啊,每次被附体之后中小灰就会昏睡两天,不吃不喝身体消瘦。搬到这个偏远的厂子里后,小灰难忍寂寞就养了这只猫,起名叫花花,差不多两年了,也被猫附体过,上次小灰道,在厂里的油罐上爬来爬去,气的汉子只能把小灰捆在柱子上,已经捆了三次了。
“这真是野村深夜奇谭,破了我的三观……”**心想,却没吱声。一杯热茶下肚,全都暖和起来,时间已经到凌晨两点,月然说该走了,双方互留了电话号码,说小灰有什么情况要多勾通。小灰叫着哥哥姐姐,依依不舍的送走了月然和**。
这次回家的路上很顺利,没有再迷路,只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回到了池县县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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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是许多店面公司开张的吉庆日子,早上八点到十点之间,街上的烟花炮竹山响不断,**王伟钢开车回西安鹏程公司上班,一路上遇到好几次烟花碎末飞到车窗上,王伟钢骂了几句,**安慰他说,这是喜气冲上来,回去不知道什么好事等着你呢。
公司里还都是原来的样子。杨莉莉依旧一身粉色大衣,见了两人就抛媚眼,发嗲伟钢哥哥南哥哥的叫着,只是没有原来的甜蜜;坐在销售部经理位子上的还是朱瑞军,过年以后他倒是胖了几分,见了王伟钢和**脸上表情极为不自然,笑也不像,恼也不像,生硬的打了招呼,就躲开了。
打开电脑查开了公司的公共邮件,才得知,王伟钢的工作职位升至董事长助理,这个职位类似于办公室主任,很难说重要与否,全看董事长怎么使用,用的浅就是行政打杂,用的深那就是大内主管呐。**的职位没有变,还是普通技术员,但“鉴于表现出色,工资等同三年资格员工”,那就是由原来的四千块长到五千块,好在这封邮件只对**,而没有公开,要不然技术部就要炸了锅,那些长年在外做工程的技术还不冷了心,红了眼。
刚过完年没有事情做,各个办公室的人都穿着新衣,坐在办公桌前聊天,讲过年期间的各种见闻,女人们说着流行款和哪家商场打折,而销售部工程部的男人们难得清闲一聚,大家聚众吹牛装逼,据内部消息,今年国家环保政策又出新重点,以往几年的空气治理折腾太久,成效又低,所以把资金和注意力转移到工业用水净化和土地净化这块,公司的重点也要相应转移,以前的核心产品是空气净化,现在要寻找新货源和开发新产品不说,主要的客户也要换了。
“以后我们要去的是下水道,还有养猪场之类的地方啦!哈哈!”
“干嘛要去养猪场?”
“我们是农业大省嘛,你不知道养猪会污染水源和土地?”
“靠。我们吃的猪肉也是污染源?”
“现在哪里有什么东西是干净的?亏你还在环保这个行业呆着,这点常识也不知道。”
“可我们去养猪场干什么呢?总不能去铲粪!能给猪做什么环保工程?难道要把它们都放到生物试管里?身上插满营养输入和排泄物输出的管子,让他们就像……”
“就像黑客帝国中人类被机器豢养的那个样子?牛逼哦!我觉得这种工程很容易,猪哎!它们不需要精神生活吧?所以不用建立个虚拟的母体,简单哎!”
“谁说它们不要精神生活的?你又不是猪,怎么知道,万一试管里的猪肉很难吃,就像那些装在鸡笼里吃激素长大的鸡肉一样难吃,怎么办。”
“是啊,现在就猪还能按照本性生存,在泥水里打滚,那个环境就是猪的良好健康环境,我们人类要是改造,就是破坏猪的生态环境,有背我们的行业道德呢。”
“你们省省心吧,这些都是老板要想的事情,我们跟着走就行。你们啊,十个人加起来,没他一个人想的多!”
“看不出嘛,你老板的死忠粉嘛。”
“老板不在场,这马屁是白拍了啊。”
……
大家嘻嘻哈哈。公司中午举行了一次聚餐,与往年不同的是,李老板和孙工都没露面,行政主管解释说两位领导有事来不了,只有王伟钢和**猜测是他们两的伤口还没有好,没法见人。公司下午也都空着大家接着闲聊。**和王伟钢请了假,去医院看望已经苏醒的青树,他在青叶和黄吉的照顾下已经恢复了生理正常,只是还是身体虚弱,神智有些模糊,对自己的经历不记得了,除了陈文理陈大夫,大家对这个结果都非常满意,这是典型的大团圆结局,还能要求什么呢?
“真相?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青树复活的真相?”陈文理很认真的说。
没人理他。青叶办了出院手续,把父亲接回家里去住。
晚上六点下班,天色完全黑了,依旧是彻骨的寒冷,**回到曲江华府月然的家里,家里温暖如春。这次月然并没有早早的离开,而是等着**回来。她准备好了羊肉饺子,热了些米酒,**一进屋就饺子就下锅煮,冒着白色热气端上餐桌,散发着浓浓肉香味,就着醋水酱汁,喝着甜甜的米酒,两人边吃边聊天,说起昨夜的小灰,**问月然为什么不害怕那些粗野的陌生人。
“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只有戒备心,反而是怕我们给他们生出什么事怀情,并没有攻击害人的心思。”月然回答:“这方面我的感觉总是特别准。以前在夜里走路,总能遇到几个流氓小偷,也算是练出来的吧。”
“呵,看不出来你是老江湖!遇到坏人怎么办?你就披着头发装女鬼?”**被自己的问题逗的哈哈直笑。
月然白了他一眼,说:“我没告诉过你,我是跆拳道黑带么?当然,装鬼也挺管用的,就怕别人给吓出毛病来,所以我尽量只用打不用吓的。”**听了又是一通大笑。
月然说从池县回来之后太累,没有力气去派出所。
“你去派出所干啥?”**问。
“去报案啊,那个城东物流仓库有安全隐患。”
“啊,我差点忘了。你还真要去啊,估计也是白去,警察才没空管这些小事。”
“这才不是小事,如果真有火灾什么的,我上班的快递公司可惨了,快件被烧毁不说,还有几十口人住在宿舍呢。”
“你可真有忧患意识。那你明天去?”
“今天晚上,我的夜枭群里几个人聚一下,王峰警官也去,我让他去帮忙查一下。”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啊,要么先别去快递公司上班了,请几天假,等查清楚了再去呗。”
月然被**的关心触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竟然久久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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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第二天,正月初九,一早王伟钢和**刚到办公室,就被杨莉莉招到财务室,说今天他们两人的工作,就是陪她去逛商场购物。两人以为她是开玩笑,没想到真被她一左一右拽出了公司,开车到了城内最奢华的金达商场。
“不白陪的,陪的好,你们两个都有礼物哦。”杨莉莉到了商场就如同打了鸡血,而两个男人愁容满面,在一片光鲜堂皇的商店面前,脸色发白,恨不得随时有个黑洞能钻进去溜了,不仅是逛商场这事让他们为难,这里的商品价格也是让他们尴尬的原因,随便一件什么衣服,几会超过两人一个月的工资。
奇怪的是杨莉莉并没有去看女装,只是在三层男装里转来转去,一会儿说自己的男朋友身材和**一样,要**帮着试衣服,一会儿又说自己的表哥和王伟钢身材一样,要王伟钢试衣服,一个上午的时间,**试好了一身银灰色羊毛材质的西服套装,而王伟钢呢,是一套深蓝色淡条纹的西服,杨莉莉刷卡结帐,甚至没有问衣服价格,这让两人也是目瞪口呆。
“几天没见,莉莉,你嫁入豪门了?这衣服可不是我们这种工薪族能随便买的。”王伟钢问。
“有人付钱,你们不用操心!你们两穿上这套装,还真是帅啊,真是人要衣装马要鞍呐,平时看着就是普通人,换上这衣服还真有些高富帅呢。”杨莉莉说。午饭时间三人在商场的西餐馆吃牛排,杨莉莉终于告诉了两人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呢,这衣服真的是给你们两个买的。是老板老李掏钱,你们不用内疚,这点钱根本就算什么。主要是今天傍晚,你们要参加一次老李的同学会,你们是他的跟班,或者说是马仔,哈,所以一身行头先要配好,下午再去给你们买了皮带和包包,顺便我蹭一件小洋裙,就当做是劳务费,你们这是赚了吧!”
上次从yn县回来才两天,这就又要和老大一起活动了,两人觉得很是意外:进展这么快?难道是上次在中药厂一起经历了生死,于是关系迅速升温?**问杨莉莉,老李的同学会是怎么回事,要他们去做什么?
“每年这个时候,老李都会去参加同学会。说是同学会,其实嘛,关系网,你们懂的。我反正也没去过,只是听司机小刘聊起,他没有资格进入房间,只能和其他跟班混在一起,相互打听对方是什么来历,听小刘说,大概十个人左右,有的是官员,有的是企业家,有的做金融业,还是企业家多些,都是厂子里的领导什么的,小刘还说,自己是个当兵的,是个司机兼保镖,而其他跟班多是秘书,是助理,听他们聊什么经济形势,自己也插不上话,我想这就是老李今年让你们去的原因吧,大佬也要配上高档次的小弟,对吧。”
果然。下午四点,老李的黑色路虎揽胜到了公司楼下,穿着正装的王伟钢和**开了鹏程公司的别克凯越跟随其后,穿过拥堵的城区,迎着夕阳向西而去,离开喧嚣的城市,一路开到像是乡下的地方,进了一座大门后,发现这里是一处非常豪华的别墅区,别墅的建筑密度很稀疏,环境园林设计非常漂亮,车子开到别墅群的最里面,到了一座更大的别墅前,铁艺的大门敞开,花园草坪旁边是个大大的停车区。院子的草坪上大白天的开着十几个灯,院子外面是个非常大的人工湖。湖上面还有个人工岛,岛上全是白鹭之类的鸟。
院子院外里已经停了大约十五辆车子,有豪车也有低调大众款。是老李亲自开的车,他和孙工一起从车上下来,**匆匆一瞥,看到他们两个脸上的伤口处理的很干净,就像是两颗不明显的痘痘,显然是为了这次聚会特意粉饰过。老李见到**和王伟钢,行色匆匆告诉两人:进去见到所有人,搞好关系,注意听他们说什么,自己不要乱说,就行。
进了别墅后发现里面装修非常豪华,巴洛克式穹顶,华丽巨大的水晶吊灯,电梯,旁边还有旋转楼梯,大理石的地面,红木家具,走廊里房间很多,一眼看过去数不清有几间,大厅里站着几个穿着女仆装的美女侍者,这个时间刚好是晚饭时间,**和王伟钢被服务员妹子领到一楼的自助餐厅,龙虾鱼肉螃蟹海鲜河鲜放在冰块上,各种肉类在铁盘里冒着热气,各种酒类和饮料,缤纷呈现,让王伟钢和**吃惊不小,太奢侈豪华了啊。
餐厅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人,都是衣着正式,颜面光鲜的年青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吃东西,有的喝酒,说话声音一片,有些热闹。见到王伟钢和**两个新人进来,有个中等身材,长相白净、带着眼镜,穿着条纹衬衫的男子上前打招呼,相互介绍,此人自称名叫杨木,是省质检局政策与法规处的一个小科员。
“我们都是给领导来拎包的,哈哈。”杨木说:“一看你们就是李老板的手下,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是和李老板是一个风格嘛,以后领导之间的事,也要我们多跑动,来,大家认识熟悉一下。”
杨木的表现表明他是这里的熟人,每个人他都认识,每个人对他都很尊敬客气。果然如杨莉莉所说,这十几人当中,秘书助理占了大半,还有两银行客户经理,一个漂亮的女投行经理,两个办公室科员,他们年龄全部比王伟钢和**年长,看样子学历资历都远远超过他们两个,几句话:两位哪儿毕业的?在哪个领域做研究?这就问出了王伟钢和**的底细,有的人当时脸上就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王伟钢是老江湖还能撑住笑脸,转移话题打哈哈,而**已经面露羞愧,名牌西装都遮掩不住他想退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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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选择用美食来安慰他的失落,先是两块牛排给胃里垫底,然后龙虾肉,螃蟹,牡蛎青贝,不能喝酒,就喝依云矿泉水,吃的肚子溜圆,在他大快朵颐三文鱼肉的时候,王伟钢却举着红酒杯到处与人攀谈,多年销售生涯养成察言观色见人下菜的本领,让他很快就与这些人攀上交情,聊成一片,尤其在那个飘亮的投行女身边停留的时段最长。
**吃饱后走出餐厅,想到处看看,可马上就被女仆侍者跟上,用发嗲的声音问他要去哪?他谎称厕所,于是就被领进了厕所,女仆竟然就站在厕所外面等着他。
这是被监管吗?**觉得很不自在。不过这样的豪宅,的确不适合让陌生人随便“看看”,他们这样做也是合理的。于是从厕所出来后,**离开了别墅室内,出门到了室外,这里并没有人跟着他。室外灯光昏黄,气温冰冷,**在花园里站着观察了一小会儿,就冷的发抖,他绕过别墅的正面,左侧面到后面,有突出的阳台和装饰廊柱,但是门窗都关的很严实。
但到了右侧的时候,竟然在转弯的地方有个铁质的楼梯,类似消防楼梯,可只有三层的小楼显然不是为消防准备的,像是运送垃圾或是仆人方便进出的地方。本来**只是为了参观别墅,此时却心里一动,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果然,透过二楼小门上的半扇玻璃窗,就着隐约室外景观射灯的照亮,他看到里面是个杂物间,堆放着许多床上用品和打扫工具。小门上锁,打不开。
**不甘心,站在楼梯上察看四周。就在楼梯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只有两个平米大小,阳台里的百叶门似乎可以试试打开。只不过中间一米的距离和大约六米的垂直高度,让**有点发怵,这掉下去可要断胳膊断腿的啊,很快他就摆脱了这个念头,掉下去不太可能,真正要担心的是,他像贼一样闯入禁区,被抓住处了怎么办?
一分钟不到,**就摆脱了这两个念头,他甚至想到如果是月然在这里,肯定马上就到了阳台上了,于是他先是翻到楼梯外面,一手拉着楼梯扶手,一手去够阳台上的栏杆,很快就翻进了阳台。
那扇门竟然真的能拧开,并没有反锁。**蹑手蹑脚进了屋内,屋内没有开灯,还是借着室外照近来的光,能看到这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客房,脚下是又厚又软的地毯,刚好走动的时候不发出一点声响。
**没有停留,走到房门那里,耳朵贴着木门听外面没有声音,于是轻轻的扭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看。房门外面是灯光明亮的走廊,因为这间是最尽头的房间,所以从这里能看到这边走廊空荡荡,没人,而中间是厅的上空,透过吊灯的空隙,看到那边走廊似乎有人影晃动,老板们的聚会场所应该在那边。
这不是谍战场面,只是普通人的一次聚会而已。**想,就算是被“遇到”就说自己迷路了,不会被捆起来严刑拷问吧,于是又轻轻的走出了房间门,贴着走廊的墙壁,像壁虎一样向前,到了另一间屋子,门虚掩着,屋子里亮着昏暗的灯光,除了开窗的一面,三面墙全部都是书架,书架上满满的摆满了书籍,屋子正中有两张书桌,上面整齐的放着纸和笔架,台灯,这是一间书房,没人。**匆匆的浏览了一遍,又溜了出来。
中间的两个房间门是锁着打不开的。越来越靠近大厅的位置,**担心有人会看到他,但竟然没有停下脚步,他又参观了一间健身房,一间棋牌室,这侧走廊的尽头是一间会客室。这些公共区域都没有上锁,上锁的似乎都是卧室。当他走到别墅中心位置,这里就是旋转楼梯上来的空间,可以平视那座如同巨大花朵般亮闪闪的水晶吊灯,俯视一楼拼花的石头地板,**正看的有趣,就听见有个娇媚的声音问:“先生,请问要帮忙么?”
果然,被女服务生看到来问了。**瞥了她一眼,说:“不用。”
“如果没事请您回到一楼。二楼是贵宾区。”那女生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下楼的手势。
**不想下楼,灵机一动,说:“老板让我上来送一样东西。”
女服务生面露疑惑,显然有什么困扰了她。“我们有规定,客人之间传送物品都要经过我们服务生……”
“那我的老板可能不知道你们的规定,他让我亲自送来。”**做严肃认真的表情,壮着胆盯着女生那漂亮粉红的脸蛋。
“好吧。那请您这边走。”被女服务生带领着,**走向二楼的另一侧,这里果然是重点,走廊里零星站着几个服务生。**被带到一间双开门的房间前,女服务生示意让他进去。
“这下穿帮了。”**硬着头皮推门走进房间。这是那种有着厚厚的隔音层的门,打开时也没有任何声音。**以为开门就可以看到一群大佬围座着,像鹰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他也准备好了厚着脸皮扯谎装傻——
可他进来的却看到一扇屏风,原来这是进门的玄关,一张描金云纹复古长桌横在当前,上面有摆着五彩琉璃的圆形摆件,和一大瓶鲜花散放着浓浓的香气,屏风上也是用各色彩石珠宝雕刻成的山水花开图。这些把屋内的情形全部都挡住看不到,而屋内也看不到门口。
**暗自松了一口气。他静静的站着,听到屋子里面传来谈话的声音,都是些中年男人粗糙而且老气横秋的声音,还有纸牌摔下的啪啪声,原来他们在玩牌。
“老刘啊,你现在动做慢了,宝刀老了啊。哈哈。”老李的声音。
“呵呵,你个嘴毒的秃子,我动作慢不碍事,要了你的命才是正道,杀你!”显然是老刘。
**透过屏风与墙面的空隙,偷看屋内。有四人围在桌前打牌,还有六个人坐在壁炉前的皮质大沙发上,喝茶抽烟聊天。
“……前景很不好,现在制造业很艰难……”
“郭总把厂里的地皮卖了,可以白吃十年的利润,还在这里叫苦?”
“我们不是投机倒把的商人,当初不就是为了实业兴邦吗……”
“制造业提升不上去,兴啥兴?啥都兴不了,还是得要产品,要科技呐。”
“说起科技,听说李秃子有点料,不知道这次他又要搞出什么玩意来……”
**揣测时间过去了两分钟,不敢多留,又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抬头挺胸,装做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向楼梯口走过去,经过的服务生们也没有再来拦他。
其实**不打算走楼梯。楼梯下面就是餐厅出口,万一遇到王伟钢他们,见到他从二楼下来,他怎么解释?再说,这事传到老板耳里他又怎么解释?所以到了楼梯口时,他猛的向走廊墙壁贴去,小心回头观察那些服务生,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又开始像壁虎一样,沿着墙壁向另一侧的走廊游过去,他要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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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路回去就轻松许多,来时漫长的走廊回去时也变的短了,很快就到了进来时的那间客房,当时出来的时候**想到可能原路出来,所以并没有拉上房门,而是虚掩着,此时果然一推门,**又走了进去。
他直奔阳台,那里的百叶门也是开着,通过阳台再回到梯梯……他的脑子里全是跨越一米多悬空距离时的紧张,跟本没想到房间中心的大床上,有微弱蓝色光亮闪烁,他下意识去看——
床边上竟然坐了一个人!他惊的啊了一声。那人也看到**,对着阳台侧坐在床上的身体扭转过来,直盯着**,两人互看的瞬间,**借着那人手里拿着的电脑屏幕反光,看到一张中年男人沧桑的脸,被蓝光从下往上照映,脸上沟壑阴影尤其骇人,像阎罗殿里的判官一样,那人带着耳机,显然不是在听音乐,否则他不会听到**轻微的走动声。
“你是谁?”那人压低声音问,那声音也是充满沧桑。
**没有回答,只想着赶快逃跑,他一个箭步冲到阳台门前,想拉开门,却拉不开,被锁上了,他摸索着锁扣的位置,想要打开,可他的胳膊被铁钳一样的手握住了,还是那沧桑的声音,此时已经到了跟前:“回答我,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放我走。”**试图挣开那人的手,抬头看着那人的脸:粗重的眉毛一双大眼,狮子鼻阔口,长的实在像是劫匪,**抬起脚想要踹开阳台门,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被那人用人一推就退到了几步以外,那人的手劲惊人。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那人说:“你不要踹门,我放你走。”
他转身去开阳台门,**看到了他匆匆放在床上的电脑屏幕,是黑白的影像,那个画面似曾相识:四个人在打牌,六个人坐在沙发上。眼光扫过只是一瞬间,那男人拉开了门,**像受惊的猫一般窜了出去。
回到一楼餐厅后,一楼的十几人已经转移到会客厅,厅里放着柔和的音乐,有个小小的吧台,可以在上面拿酒和水果,可以看书看报,也可以围坐聊天,情形和刚在餐厅相同,还是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说话。这个厅的位置与二楼的会客厅位置相同,一上一下而已,当然只有**知道这个,他惊魂未定,拿了服务生端着的红酒,一饮而尽,缩在厅的角落沙发中,一动不动,直到王伟钢看到他,过来询问刚才他去哪了。
“去……外面抽了跟烟……”**搪塞。
“这些人很有趣。和我以前认识的人有很大差别,”王伟钢没有注意到**的慌乱,他沉浸在自己的兴奋当中:“果然是阶级一般的差距啊,这是一帮很有见识的人……我真是羞愧啊,听他们讲证券股票,什么话也插不进去……他们只是助手就这样强悍,他们的头头得大佬成什么样子啊……我得向他们靠拢……”
**还是苍白着脸,他的脑子里全是刚才看到的那张凶悍的脸。那介是谁?为什么要一个躲在黑暗里监视监听?自己看到他的脸,会不会有危险?一会儿出这个别墅,会不会被灭口?想到这些,**紧张,不由的又大口的喝掉了手里的红酒。
这个聚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点半。一楼的人在被通知散会之前,每人人都领到了红包,鼓鼓囊囊的,看人民币的厚薄大约有两千的样子,说是新年红包加上今晚的加班费。回来由王伟钢开车,他还是跟着老李的车子,又回到了鹏程公司,听老李吩咐,两人回到公司后要去董事长办公室见他。
老李坐在大班台的真皮老板椅上,脸色苍白略显疲惫,他脸上的伤口似乎又肿胀起来,把他原本有神的眼睛挤的缩小而且眼光散乱,以前他的身体在椅子内总是挺起突出,而今天夜里他缩在椅子内,侧对着桌前的两人,似乎不愿意两人看到他的脸。
他问两人,今天晚上有什么收获。
王伟钢和**相互看了一眼,王伟钢先说。
“今天一楼在场的人有:陕旌旗化工厂,陕天化化工,的董事助理分别是李为民和王云杉,长岭化工财务总监是周成阳,省众鑫投资公司的客户经理黄晓珮,省泰兴丰重机公司的董事助理王海涛……”王伟钢一边回忆一边说,有些断续,但这对于初次进入圈内的人,能打听到这么多内容已经很厉害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厚着脸皮问出来的:“省质量技术监督局的杨柳,他说自己只是科员,我听别人说他已经是备选的科长了。还有省环保厅的污染防制处的张育军为人比较低调谨慎,不太爱说话,但非常……”王伟钢犹豫思考着,该用什么词汇来表达。
办公桌后的老李明显被王伟钢吸引,他转过身来看着王伟钢,眼里是满意的神色。**也很是佩服,虽然他们做同学四年,知道王伟钢善于人际经营,但此时的水平显然大大超出了他的学生时代。
“他有点贪图富贵……”王伟钢终于找到适当的词:“我注意到他总是看着别墅里最贵重的装饰品,不经意流露出渴望的表情……我这只是猜测,实际上也不知道对不对。”
“哈哈——”听到这话老李忍不住大笑出声。“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对这些下面的人不太了解。以后与这些人的联络都要靠你们了。”他转向**,问**今夜做了什么。
**一脸的囧相。他知道不能在老李面前撒谎,上次他们在回民坊老李家中见面就是经验。可他偷偷爬上二楼算是怎么回事?这个怎么交待?**看着老李,结结巴巴的说:“这个……我吃了好多三文鱼……还喝了酒……没有和别人聊天……其实我没做什么……”
“那你跑到二楼,到了我们聚会的房间,也不进来和我打个招呼就又走了,你是来找我有事吗?”老李淡淡的说,不带任何情绪,还是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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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的?”**抓紧了椅子,坐稳自己的身体。
“回答我的问题。”老李还是盯着**的眼睛。
“我吃的太饱……就到处转转看看……就到了你们的房间。”**知道不能撒谎,他也的确没有撒谎。
“仔细的说下上二楼的经过。不要说漏一个环节。我可是全部都看到的。”
**听的心都凉了,自己像小偷一样的行径竟然落在了老板眼里,以后怎么混。既然如此,他就全招了吧。于是就一五一十的,从晚餐吃了什么,怎么上到二楼,怎么进了老板们的聚会厅,怎么原路返回全都说了出来。
旁边王伟钢听的直暗自叹气。他的这位兄弟从来做事就不靠谱,今天晚上应该多管住他的,可惜自己忙竟然把这茬给忽略了,听着**的述说,王伟钢头皮发麻,真是荒唐,这下该怎么收场。
老李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是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一幅猫看爪子中的老鼠的样子,可是听到后来**回到进来时的黑屋,遇到那个看电脑的中年男子,他的脸色就变了。听到**描述那人长的“凶神恶煞”般,一只手把他甩出几步远,老李的脸上的肉不禁抽动了一下,伤口上的药膏被震落,露出血红的圆孔形伤痕,他却紧张的完全没有在意,敲了敲桌子让**仔细的重复说下那人的长相,在做什么。
“眉毛很浓,大眼突出,嘴巴也很大,当时很仓促,记的可能不准,但他在看电脑听耳机,手劲很大,应该是个保安吧。”**说。
“你看到电脑屏幕上有什么?”老李皱着眉问。
这个才是重点。**心想,要不要把这人监视监听老李们的聚会说出来呢?不用猜测都知道,说出来会惹起许多事端。而且,这个情节老李也不可能知道,不说也关系吧。
“我没看到什么。”**回答。
“嗯。”老李阴着脸,心烦意乱的冲着两人挥手说:“我知道了。除了监视监听,他不可能做别的事情。好了。我现在有事,你们出去吧。”
两人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出门前,听到老李在打电话:“喂?老金,我要把今晚的监控录像重新看一遍……”
以后几天上班都很平静,王伟钢忙着熟悉董事长工作这块,没空去理会**,**惴惴不安,但似乎没有什么后续的事情发生,没有被处罚或者被灭口,他也渐渐安心下来开始和技术部的老员工学习些业务知识,把自己的专业和自己的行业联系起来,和化学试验室的冯峰石星一起撸串喝过一次酒,听他们两说,也接到了工作安排的邮件,说今年两人去工厂做大实验的机会有许多,工资也会相应上涨,两人对这安排很是满意开心,对**重新回来和他们一起工作更是高兴,因此喝了不少的酒。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这期间**和月然,陈文理一起,抽空去看了正处于恢复期的青树。一群人坐在青叶家大大的阳台上,陪着青树晒太阳,他坐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脸色红润,看起来精神很好。对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大家都又好奇又畏惧,小心呵护,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让他再死一次,而且无法再复活。青叶更加粘着父亲,不管不顾自己还在婚后蜜月期,好在黄吉一点没意见。
“不过也有好处,我爸他有些变化,比如以前从来不吃葱姜蒜,现在竟然能吃了,哈,”青叶说。“还有辣椒,以前就连胡椒粉就能让他咳半天,现在红辣子也不怕呢。”
“这算是好的变化吧,胃口开了。”黄吉补充,“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好,爸,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秦岭爬山吧。”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一起看向了青树,看他对这个地方有什么反映,青树微笑着,看着地面,过了好半天,才喃喃的说:“秦岭我去过……”
旁边围坐的几个人立即竖起了耳朵,想知道对于那次“意外死亡”,青树还记得什么。
“风景很美啊,可爬山太累,我们还是去公园里转转好了。”
“叔叔你说风景很美,是指秦岭具体哪里的风景呢?”陈文理想要套出那件事。
“东羊庙那里啊,我和以前小叶子经常去的。山上全是巨大的石头,还有一座湖泊,秋天的风景是五彩斑斓,小叶子喜欢去摘些野果子,那些野果可不能随便吃呐,你们这些小孩子要记住。”青叶说。
他记得不是八里镇古庙那段,让大家有些失望。说着话,青叶站起身,说是去厕所。在他离开的片刻,黄吉探身向大家,压低了声音说:“我岳父变了许多,以前他喝的茶是龙井绿茶,可他现在竟然只喝大红袍,竟然泡的很浓很苦,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说。我刚才和进来和他握手的时候,感觉到他体温很低——如果正常人那么低的体温,表现出来就是脸色发青浑身发抖,可他却很正常,精神也还很好,奇了怪了。”陈文理说。
“你们不要乱说我爸。”青叶生气的说:“他一个病人,身体有些特殊是正常的,对吧。他现在主要是休息,每天睡觉的时间很多,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他就会恢复正常的。”
月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却很担忧。她对人的感知能力又起了作用,她明显的感觉到以前熟悉的青树叔叔变的非常薄弱,刚才那个青树身体里发出的气息,有一半是陌生的。以前的青树,非常智慧聪明,那股从身体里透出的生命强大、向外漫延的力量,会让月然感到迷惑和逼仄,那是她不能理解和感受的力量,而现在那股力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代替的是非常冰冷安静,向下沉潜的气质。月然不知道这股生命力是来自哪里,在她的脑海里,搜索相似气质,她想到了小白,老羊厂长的宠物蛇,小白。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凛,回头看屋内,见青树正慢悠悠的走出来,透过飘忽的纱帘,她看到青树忽然吐了下舌头,那动作像是嘴唇干燥用舌头舔了一下,却很不自然,而且,而且——那舌头细长,在嘴边倏忽闪过,就缩回到了嘴里:
像极了一条吐芯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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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期间,正月十二夜里十二点,月然的夜枭群也有一次聚会,由月然安排,在古城墙的南面永宁门登入,在城墙上步行至文昌门,从这里经过魁星楼之后,在一百米远处的敌楼里集合。除了几个老成员前来,还有四五个新成员加入,只要在城门入口处报出今夜行动的代号,就可以被夜间值班的看管员放进来,这种方式在夜枭群的聚会行动中是惯用的手段。
由于还在节日期间,古代城墙上装饰着彩灯,十二点以后熄灭了大部分,只留下白炽灯微弱的照明,白色的灯光照射在高大宽厚并且黢黑威严的墙体上,更加突显出巍峨强悍的气质,加上零下三到五度的低温,让人站在城墙上,有血液凝固般的庄严压抑,胆小的人不宜出现在此时此地,每块城墙青砖里都渗透出百年战场的杀气和被死亡沉浸过的煞气,几位老成员来过几次,可以应对,而新成员无不体寒胆寒的从短短几百米城墙段上走过。
好在敌楼里灯光明亮,还有暖空调。这座小楼平日不对游人开放,只是景区管理人才能进入,里面有几张长椅,物架,堆放着旅游宣传册和一些节日装饰品。成员们相互介绍之后,就分散开各找各的聊天对像,几个新成员跑到室外去感受夜之长安,月然早就约好了王峰,雁塔公安局的刑警,两人在屋子角落里,靠着窗子,月然问上次拜托王峰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也是找了消防队的朋友,找借口说是消防检查去看了,什么危险品都没有找到。你提到的那些化工品和易燃易爆品,一件也没发现。我估计可能是临时存放的吧,你们刚好看到,而我们去查的时候都运走了。”王峰穿着便服,此时是他值夜班的前两个小时。
“那怎么保证下次有没有临时存放?而且临时存放期间不会爆炸?”月然担心的问。
“我们公安只能处理发生的案件,不能预防可能发生的案子啊,月然,要么你经常去看看,及时给我通报,我会让朋友马上处理。”
两人停顿。透过窗子看外面城墙下面的街道和远处灯火阑珊的高楼,月然叹了一口气,说:“那个物流中心周围好多人家呢。”王峰点点头,沉吟着,看看一脸失望表情的月然,最终决定多透露消息来安慰她:
“其实我也查了。那个物流中心的产权属于一家名叫蓝海生物制药厂,厂子就在物流中心附近,近几年由于经营不善,有些萧条。物流中心这块地,可能在这两三年内被政府列入城建拆迁,到时候厂子就会有巨额的拆迁补偿,这笔钱可能会让这个企事业起死回生,不过,也可能落入某些小集团的囊中,都很难说……”
月然茫然。这些都有什么关系呢?她用眼光发了几个问号给王峰,王峰被她的表情逗乐,解释说:
“你提供的情况如果不是偶然,那么必定会有内幕原因。危险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个地方的特殊性是?这些都是做为有经验的警察要去了解的啊。我在想,因为政府的拆迁时间还不确定,所以制药厂等这笔款子来活命有些不靠谱。而且,如果这块地出现安全事故,必定会被政府罚款,厂里拿不出钱,这块地有可能被拍卖,以现在房地产的价格,那块地也值不少钱……”
“你越说越复杂了。王峰,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也超出我们能操心的范围,所以你还是别说了。”月然摇头。
“利益会引起挣抢,金钱会引发犯罪呐。我做为一个警察……”
王峰还想接着分析下去,却被一个突然走过来的人打断。这人面容清秀皮肤白净,笑容天真却透着邪气:“哎呦二位躲在这里啊,让我好找。”此人正是小偷汪帅,他和王峰是天生一对汤姆和杰瑞,每次见面都是一顿互掐。
“你一个贼,找警察干嘛?”月然见到他们就忍不住笑。
“群主大人。我是潜藏在社会黑暗深处的卧底,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被警察收编了,对吧,王队,你今年红包还没给我呢。”
“你就胡邹吧,你要是敢靠近公安一步,小心你的胆子会在肚子里自行破裂。喂,最近有啥新鲜事没?”
“生活一如平常,枯燥无聊,生计唯艰啊。我想转行去做个厨师,填补饮食行业的空白:黑暗料理,怎么样?到时你们来捧场?”
“我才不去,谁知道你会做些什么。”月然说。
“只要你不危害社会,做什么我都支持……”王峰话没说完,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喧闹,有人嚷嚷着:外面有人打架,快去看啊!
三人一起跑出敌楼。果然昏暗中有两个人在扭打,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看到围观的人都在起哄,大笑,躲闪着两人的身体,两人打着打着就到了城墙垛口,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墙垛里,大声叫着:你服不服?
原来只是玩笑。两人为自己喜欢的球队而争吵,最后动手。王峰冲上前把打人的拉开解救那个被摁倒在墙垛的人,谁知那人扒在城墙上不愿意起来,还使劲探身向外向下看着,嘴里叫着:“这下麻烦了!我的劳力士手表被甩到墙下面去了!”
没人在意他的手表,大家笑着散开。丢手表的人拉着自己的朋友到城墙外面去找。十二米高的城墙下面是景观的灌木从,很难翻找。其他的人都各行其事,有几个有事先走了。还有几个依旧坐在敌楼里聊天。月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打牌和王峰一起离开,做为群主,她先要把成员们都遣散之后才能走,她挨个通知在场的人,此次聚会结束,请大家返回吧。这时已经距离打架过去了半个小时,忽然手机里传来频繁嘀嘀的声音,是那个下去找手表的人,分三次发来大写粗体字的消息:
我们已经报警!
你们快下来看!
这里有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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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具被冻死的尸体,藏在灌木丛深处,已经皮肤已经变成黑色,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破烂的衣着和肮脏的外貌,似乎是个有着精神疾病的流浪汉,死前的表情狰狞,头发脏乱打结,在寒冬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破外套。裤子也烂了好向个洞……这些只是匆匆一瞥就能得出的结论,那尸体的惨状也不能让人细看,太骇人,尤其在是这种深夜里,仿佛是从地狱里抛出的恶鬼一般。
月然躲在王峰的身后,探头看了个大概,她不敢看的太清楚,怕晚上回去做噩梦,于是不停的问王峰,那人……那尸体什么样子?真是的冻死没有外伤吗?你能看出死了多久吗?群里的其他几个人一起看着警察来勘察了现场,最后把尸体抬上警车拉走,两个报案的人被请上另外的警车回警局做笔录,大家就只能散了,月然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峰,那眼神的意思就是:你是警察啊,你要知道真相。
其实王峰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对其他警察表明身份,搭车一起回到东城区公安局,这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有停车场和裙楼围城一个大院,此时楼上楼下稀稀落落的灯光亮着,有几个值班的民警守在这里。
因为出警的警察初步判定是无名人氏的意外死亡,而不是谋杀,所以并没有惊动警局很多人,尸体被例行公事的放入停尸房,等明天进行法医尸检。例行公事的笔录和走程序,看到一切都不出所料,王峰并没有在一楼逗留很久,他和两个认识的民警打了招呼,让他们打开二楼的保安门,他上了二楼。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小时候经常来玩,因此认识了一些老警察,长大后偶尔有公务来办理,和同龄的几个同行也混熟了,出入如同家常,所以他到二楼,径直走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办公室,他很久没去了,大概有四五年吧,上次进去还是他刚刚从警校毕业,来这里领入职通知,进了这间办公室,来听“入职教诲”……
“局长办公室”。王峰敲门。里面传来低哑的声音,“进来。”
局长办公室里灯光明亮。二十个平方大小的屋内陈设简单,一对沙发椅,一排书桌,一株高大盆栽后面是办公桌,桌子上面一堆文件夹,文件夹后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到王峰进来,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张凶悍的脸上露出笑容:“小峰,怎么是你啊。”
此人浓眉突眼,大鼻阔嘴,身材不高却很宽厚,正是**在别墅黑屋里遇到的那个人,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脸并不像**看到的那般凶神恶煞,而是很霸气强悍,他名叫王求实,是王峰的亲叔叔,任东城区公安局的局长职务。
“叔!好久没见您了,今天路过,上来看看。”王峰见到叔叔也很开心。
“好啊,好啊,快坐快坐,我们是好久没见了!”
王求实用纸怀给王峰倒了杯热水,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几句家常,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地不是聊家长里短的地方和时间,王求实问起了王峰今晚因为什么事情过来,当知道了原因,他面色凝重的说:“嗯。我知道了。这人可能是失踪人口中的一名,我有空让他们去仔细查查。”
随即他看着王峰,犹如看着调皮的孩子,调侃的说:“你还是小时候那种样子,对什么都好奇,什么事都要知道来龙去脉。怎么,现在工作顺利吗,有什么难解难办的事,要请教你叔?”
王峰知道叔当警察几十年,经历风雨险阻无数,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练就一身侦探破敌的好功夫,从他小时候,就把叔叔当做偶像,希望有一天能像叔叔那样强悍,入职以来,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事情,他通常都会问叔叔,每次都有指点迷津,醍醐灌顶的作用。
“叔,如果我有预感犯罪将要发生,怎么才能防止呢?”
王求实有点吃惊:“小峰,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我们警察讲事实讲逻辑,最忌说感觉、预感之类,何况还没发生的……你犯低级错误了。”
“主要是有个朋友……她有可能会成为受害者。”王峰被批评,有些惭愧。
“朋友也是人,旁通普通平民我们不能事先保护,朋友也一样……你是不是恋爱了?女朋友?如果把感情牵涉到办案里来,那是更容易犯错。”
“不是!不是女朋友,是普通朋友。叔,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以为你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种情况呢,你说的那些话我也能说的出来。”
“哈哈,小子竟然知道顶你叔了,厉害嘛。那好,你先说说具体的情节,我看能不能说出你想要的答案。”
王峰把月然发现物流中心出现过易燃易爆品,而自己又查出几方利益关系的事情,简短的告诉了王求实。王求实思索了片刻,说:“你的思路不错,但还是猜测。不是所有的利益争夺都会有暴力犯罪,你的猜测有些太戏剧性了。你要是担心朋友安全,除非你让她离开那个地方,如果她没有办法离开,你还是担心,你可以每天穿着警服去那个物流中心去做检查,真有犯罪分子想要做什么,或许被你这种施压弄的改变计划。不过,你这种也算扰民,万一物流中心有人不服气投诉你,你也只能认栽。”
王峰摇摇头,也觉得这方法不靠谱。不过,叔叔也从侧面提醒了他,犯罪可能不会发生。这只是他的臆测和想像,是他犯罪小说看的太多,把简单事情复杂化了。
王求实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后面。他的桌子上凌乱的堆放着许多文件夹和纸张,还有一台电脑亮着屏幕。王峰知道这种桌面,肯定是叔叔又有大案子在查,否则不会深夜加班,不会桌子上这么多东西。他知趣的和叔叔道别,重新回到了寒冷的街上。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站在街头王峰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嘴里呼出一口白色的蒸气。想起那具被冻死的流浪汉,想起月然担心的事情和叔叔说过的话。他脚步沉重,忧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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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恶心的感觉让老李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孙工也识趣的放下衣服袖子,把茶几旁边的椅子拉的远些,以免让老李更多不适。
“你太多心了吧。我和你一同被蛇咬的。我怎么没有这种反映。你那个只是单纯的皮肤病。要么你先把工作放一放,专心把病治好了再来上班。”老李镇定心神,安慰孙工说。
“每个人的身体机理不一样,可能会产生不同的症状。我说,你就没有察觉自己有变化吗?”孙工盯着老李问。
“当然没有!我很正常!脸上的伤也快好了。”老李有些生气的反驳。他平生最恨被人低估,何况是身边的人。孙工对老李的自负很是熟悉,他哼了一声,不再坚持追问。
“这点轻伤不用休息。”孙工说:“我在担心,下个月中旬,辉明公司的工程就要在城东开建,这个月底,报纸会登出公示,如果我们的计划行不通,会不会损失严重?”
“哈哈,我们没有损失!”说到这事老李很得意:“我们一没出钱,二没出地,只是在几方中间牵线,顺手做了点障眼法。如果成功了就会有股份,如果不成,最多损失些车马过路费。比起拥有大名鼎鼎的辉明公司的股份,跟本不算什么。那公司是肥羊,随便薅点羊毛挤点羊奶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何况我早就想和这家著名的生物公司扯上关系……”
“你有把握就好。还有,别忘记了让老羊把蛇送来,我有一种直觉,我们的生死就关乎这条蛇了。”孙工并没有像老李一样雄心勃勃实现人生理想,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的生死。
孙工走后,老李给老羊打了电话。在得知情况后,老羊先是激烈反对,说是自己的小白身世清白,从小就非常身体健康对人友好,自己是医生怎么会让小白有病?哪能把它运到西安去送死?这岂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可老羊最终拗不过老李的强硬,只能答应尽快把小白护送过来。
安排好这件事,老李出了门,由小刘开车,直接来到市里高新区的唐盛国际写字楼。这是老李的“融成金融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办公室所在,他的三分之一工作时间都在这时渡过,虽然他是化工行业出身,也不喜欢金融,但这个公司控制管理着他大半生努力经营的成果:金钱。由他控股投资的企业都在这个办公里运筹帷幄,评估定度,决定各个公司的控制的增减舍掠,生杀予夺。
二十六层的顶层。一排明亮的落地窗,整齐格子办公桌后面,有十向号的人在伏案工作,能听到纸页翻动的哗哗声,和笔书写时的沙沙声,敲打键盘的卡塔声,大量的数据要计算,评估、还有捏造。老李路过大办公室,没有停留,而是进了尽头的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有两个人正在忙。一个是张巧霞,三十出头胖胖矮矮的女人,她是老李在金融公司的助理,另一个是王伟钢。他们站在办公桌前,大大小小的文件夹被翻开,由张巧霞一一讲述给王伟钢听,这什么报表,这是什么资历许可,王伟钢不停的嗯啊答应着。两人见老李进来,便停下来向老李问好。
“你们都准备好了么?”老李坐在大办公桌后面,问。
“都好了。”张巧霞回答。她虽然相貌普通如同家庭妇女,但实质上是个精明能干的职场强人,老李的金融公司大部业务经营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省了老李的许多力气。“蓝海公司的资料全部交给小王看过,他已经了解了蓝海公司和辉明公司合并的大概情况,对吧,小王。”
“嗯嗯,”王伟钢连忙点头,他有些受宠若惊,这才回公司几天功夫,这么重大的内幕就交给他了。
“那你说说自己了解的情况吧。”老李问王伟钢。
“这个……”王伟钢有些踌躇,他做技术销售,对金融并不熟悉,今天一早被叫到这里来,听一大堆关于报表资产和股份的数字,云里雾里还没有缓过来,看老李这就要考他,他一边思索一边断续的说:“我知道辉明公司是一家著名的跨国生物公司,而这个蓝海公司……虽然是本市的,我却没听说过……应该是家小型企业吧,可刚才的报表看到这家公司历年利润也很好……按照惯例,大公司一般都是吞并小公司……除非这小公司真是财务雄厚,否则根本没有资格与企业谈合资……我刚才看了蓝海公司的资产介绍,每年上百万的营业额显然不够……所以我看了它的厂房,在城东市区,占地面积十万平方米……所以我想,双方合资应该是辉明公司投技术和现金,而蓝海公司主要投设备和土地……”
“不错不错。”老李赞许的说:“你的猜测全中。还有,这两个公司的合并是由我牵头做媒,那个蓝海公司也是我们注资支撑的,哈哈!我很想分一杯羹,那是我一直想要喝到嘴里的羮!现在事情基本搞定,就差一小步……”
老李把眼光从王伟钢脸上移开,投向窗外广阔的城市楼宇的丛林。他并不打算告诉王伟钢那一步是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想像的胜利喜悦当中,笑容把脸上的伤口撑开弄痛,他也毫不在意,笑的像个调皮的孩子。
“今后两个公司和政府的手续由你去联络办理。今天你先去规划局和建委把城建的批文拿到,明天交给辉明公司,抓紧时间,我们还要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二天下午,王伟钢和司机小刘一起去了市府。一路上王伟钢都仔细观察着小刘的表情,因为自己取代了小刘原来的部分职能,怕他会有情绪。小刘果然不开心,但他坦言,他只是个退伍军人,能给领导开车就很不错了,更加复杂的工作自己的确胜任不了,如今终于不用担心去和一些陌生人联络,他这几天先带王伟钢认识下路,领他进门,以后王伟钢就可以一个人来办事了。
市府在市区内繁华的路段,在一片现代风格的楼群中间,市府九十年代灰白色低矮的五层楼建筑显得低调朴实,而门口干净广阔的广场,排列整齐的盆栽景色,还有荷枪实弹、高大威猛的站岗武警,却有一股严肃庄重的气氛,让走近的人不由神情肃然。
进门需要出入证和内部电话确认。这些小刘都很熟悉,很快就进了大门,带领王伟钢到了行政大楼前,这里停了许多车子,大部是其貌不扬的黑色轿车和商务车,还有一辆警车。小刘让王伟钢上二楼去找规划科,自己先回车内等。这座大楼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装修的很崭新精致,明快简洁的风格让人联想到高档商务写字楼,和高效、科技、时新的概念联系在一起,是政府用外在形像来体现服务概念的表示。
王伟钢从楼梯间上到二楼,进了楼道却看到走廊远处走来几个人,其中四人统一穿着一样的黑色西服,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四人中间是一个五十岁头发花白,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只见他步履踉跄,神情颓唐,好几次要摔倒的样子,被旁边的黑衣人抻手扶住,这几人速度不快,而且不言不语气氛怪异,占据了走廊的大部分,王伟钢慢慢的走上前,想看清楚是什么事情,可是他刚刚走近,有一个黑衣男子就窜到他跟前,用身体挡住王伟钢,那动作快速专业,像是娱乐界明星的保镖。
王伟钢被挤到走廊里的一个门框内,虽然被挡住,他还是看到经过的中年男人面色苍白,冷汗淋漓,身体在微微的抖动。照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被医生抬着走去急救,而不是这般……王伟钢不由的想到一种可能,“猫抓硕鼠”!他立即紧张兴奋起来,血脉喷张,更加目光炯炯的察看眼前经过的这几个人。
年青人都表情严肃,态度恭敬,他们的衣服像是随便街上房产中介的制服,或是银行的办事员,可从那身黑色西服里透出来的杀气却难以遮掩,即使在暖气很足的办公楼里也能带来严冬的寒冷气息。而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衣着精致讲究,发型和肤色看着就是平时保养很好的人,如神无视他现在狼狈慌张的样子,他应该是个位高权重的部门负责人。
如果王伟钢猜的没错,明白这几个人的身份,就会知道为什么一个长年的领导会被四个普通样貌的年青人吓成这样。王伟钢猜到了大概,内心想笑,强忍住让自己面无表情,可看到最后一人,他还是露出一丝惊愕,因为这也是个中年人,身穿着最普通的黑色棉服,身材不高一米七二左右,身板却很宽厚,他的脸真的是让人过目难忘,粗眉暴眼,狮鼻阔嘴,这要是夜里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能把胆小的人吓出尿来——王伟钢当然不知道,这位就是**那天夜里在别墅中遇到的窃听者,也是城东公安局的局长王求实,他也参与了这场拘捕。
好在这是白天,王伟钢也被王求实的脸惊到不由退后一步,身后的房间门被他撞开,他回头看屋内,正好与一个人差点脸撞脸,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王伟钢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那人拉进了办公室。
“周可为!哈哈,居然在这遇到你!”王伟钢笑着与周可为握手。这个周可为是上次老李同学聚会,在别墅酒会里遇到的。当时王伟钢看出他是公务员,却没打听出来他在哪个部门,只是记住他那张黑乎乎的娃娃脸,五官像是个中学生,年龄可以说二十出头,也可以说三十奔四,很难判断。
周可为有些恍恍惚惚,王伟钢发现的他的手心冒着汗。他没有理会王伟钢,思索了片刻,便快步走到办公室另一头的窗户边向外张望,王伟钢也跟着过去一起看向窗外。
行政大楼的出口处,很快就走出来六个人,就是刚才在楼道中遇到了那四名青年人和两名中年人。这回那个白胖的中年人已经彻底瘫软走不动,而是被两名青年人架着,半拖半拉着走过大楼前的马路,这一行五人上了一辆别客商务车,而警察王求实独自上了一辆警车,他在前面开路,商务车跟上,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市府。
周可为的黑脸竟然也有些发白,他让王伟钢在办公桌前坐下,自己也半瘫在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真够吓人的……”周可为低声自语。王伟钢知道他在怕什么,这不就是明摆的杀鸡给猴看的阵势么,王伟钢此刻又很想笑,但他也只能忍着,装做很懵懂天真的样子,盯着周可为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可为没有回答。他定了定神,强装笑脸,说昨天就接到了李总张秘书的电话,说你今天要来拿许可证,我早就准备好的,你看,就在这里。说着就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袋交给了王伟钢,文件袋上用马克笔标识了“蓝海公司”四个字。
王伟钢还是厚着脸皮,天真无邪的追问刚才怎么回事?那个被带走的人是谁啊?
“就是你今天要来拿许可证的,规划部的部门头头,”周可为有些不情愿的开了口,他看着王伟钢,苦笑着说:“你们老总那么厉害,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哦,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让张秘书给我打的电话,让我提前把文件准备好……”说到这里他又摇头:“也不对,提前准备好也是惯例……我真的是不知道……好吧。我们两个都是打杂跑腿的,内幕不会跟我们有关系,不会的,跟我们没关系……”
王伟钢看他魂不守舍,更加觉得荒唐可笑。他还不知道周可为什么职位什么部门的呢。不过既然是他交给自己许可证,那么必定也是规划部的职员,而且他也出席了上次的聚会,那么老李也把他纳入关系网中,如今他的领导倒台,想必顶位子的人,就是他?
“恭喜你啊。”王伟钢说:“你们的部门高位有了空缺,你的机会来了。”
“千万别乱说话!”周可为低声怒斥,警惕的看着房门,仿佛那里有人躲在门后。“你真是太幼稚!这水有多深,我也犯不着跟你解释,好了,你拿了文件回去吧。”
王伟钢连忙道歉,说一定要给他机会请客喝洒唱歌来赔罪。周可为把王伟钢送到门口,脸上恢复了正常,皮笑肉不笑着回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些日子可要低调再低调,面壁思索想静静,喝酒之类的事就免提了。
拿到许可证之后,王伟钢在路上翻看了内容。那是厚厚一叠文本,有申请函,国有土地使用合同,地下工程结建人防工程的审核通过文件,建设工程定线报告书……之类,最重要的是那个绿色a4大小、上面印有国徽的硬卡纸,打开看里面有许多关键信息让王伟钢看的眼睛发亮。
建设单位:蓝海生物制药有限公司;辉明生物科技(中国)有限公司;融成金融控股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建设位置:市东城区二环路二百八十号;建筑规模:二十六万五千平方米,包括计容建筑二十二万二千平方米,地下室四万三千平方米,园林绿化面积三万平米……
王伟钢看的啧啧称奇。司机小刘看到笑着说,这只是建一栋办公楼而已,你还没见过老李申请建一座工厂,那规模才叫大呢。王伟钢点头应是。他曾经跑过许多化工厂,知道工厂虽然设备厂房众多,看着热闹喧腾,其实真正的生产力还是来自许多办公楼和实验室里的设计,发明和创新,一个小小的点子,萌发开来,可以推翻倒闭许多落后的工厂,重新林立另一批厂房和设备。这些他也不必对司机小刘解释。
比如这座将起的办公楼,入驻者显然是辉明公司,这家全球知名的生物企业一旦进入西北,它的领先科技和雄厚财力将让一批中小企业关门,也能在省内建立许多与其相关的新企业新工厂,王伟钢能想到的就是生物材料相关的农牧业,化工业,还有其他边边角角的包装、一石激起千层浪……王伟钢又忍不住喃喃自语:厉害啊厉害。
回到唐盛国际的融成金融公司,在张巧霞的办公室,王伟钢把拿到的文件都交给了她。她开始把文件扫描,分类收录输入电脑,然后发邮件,一边忙碌一边要求王伟钢记住这些流程,“以后如果我没空,你自己就可以上手了。”她欣喜的晃了晃手里蓝色烫金的许可证说:“这些琐碎的事情看起来没用,那也是整理温故许多人辛苦努力的结果,你也知道像辉明这种公司总是把绝大多数原料和制剂自己生产,不会分给别人,李总为了这件事,已经两方联络了有一年多了,各方约谈,谈条件,想办法,现在离成功就差一步了,他肯定很激动。”
“许可证都拿到手了,还差哪一步?”王伟钢问。
“你不知道吗,现在政府对企业的环保要求很高,一个生物制药厂怎么能建在城区之内?就连已经存在二十年之久的蓝海公司都面临着要搬迁,何况大名鼎鼎的辉明公司,在社会上有许多黑色负面的影响,是老李花钱买通了关系,用办公楼研发中心这种借口才批下来……”
听到“花钱买通关系”王伟钢立即想起刚才在市府看到的那幕,紧张的问张巧霞:“买的是谁?买的关系倒台怎么办?”
“哈哈,”张巧霞大笑:“你那么紧张干嘛?每天都有人倒台,许多部门都快人去楼空了,放心,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要担心的不是上面,而是下面。”
“下面?”王伟钢愣住,听张秘书讲话,就像是听大师的禅语,大半是要靠猜,当然还有猜不出的。
“下面的群众啊。我们有许可证、政府发许可证都还好说,过两天我们的工程许可会在报纸上做公示,这是公办流程之一,到时候如果风平浪静我们就会顺利,如果遭到民众抗议,我们之前做的事情就付渚流水,全都白做了。”
“民众抗议?现在哪还有这种事?”王伟钢很惊讶,这是国内啊,又不是港台。
“辉明公司以前试图在国内华东南区城市建厂,都遭到了当地居民的严重抗议,你不知道是因为媒体一般总是封闭这种消息,他们只能在东南偏远的小县城建厂,让他们很委屈,如今西安是西北重镇,能在市区内建立一座大型写字楼和研发中心,辉明也很重视,如果没有老李在其中运筹,他们也进不来,当然,事情成败还在于报纸公示之后,你知道记者就喜欢拿这种事来炒作,一旦被大报登出,各种小报、网页、手机媒体一转载,危言耸听,恐怕以前发生在华东南的反抗事件,或重新上演,到时就算有批文,政府也只能撤销我们的许可证,没有二话的。”
“啊?”王伟钢愣在原地,没想到事情还一波三折,他做了多年的环保工程,知道药厂是个污染重灾区,各个城市地区往往僻之不及,既然在重视环境保护的风口浪尖上,老李还顶风做案,为什么?竟然还花钱买路?如果许可证真的被撤销,花的钱是拿不回来了吧,何况收钱的人也落马了,到时一场空,难道老李是当它做一场游戏的?
此时张巧霞已经忙完,自己泡了杯香飘飘巧克力奶茶,在椅子上啜饮休息,做放松状,她让王伟钢也坐下,笑嘻嘻的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就像老师看着一个做不出题目的小学生。
“早就安排好了。小王。老李很少做赔钱的买卖。我跟他这么多年,知道他怎么做事。他啊,不怎么按照常理出牌,但却经常能赢,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步步险招?哈哈。经常让人看的目瞪口呆,但却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就等着看吧。”说着张秘书的脸上冒出两缕绯红,不知道是热奶茶的原因,还是说到老李的原因。
“张姐跟李总很久了吗?”王伟钢随口问道。
“是啊。八年了吧。当年我还是个小姑娘,三流学校会计毕业,为找工作四处碰壁,那天就是在这座楼下,我被一家公司拒绝,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当时我身上已经没钱了,房租交不出就要滚回老家农村,想到一辈子务农,忍不住坐在大楼入口的台阶上哭,是老李看到我,当时他正在为金融公司找新的办公室。他递给我一张纸巾,问我怎么回事,之后就让我来金融公司上班,哎~你能想当年我的感受吗,刚刚被一家月薪一千五的公司拒绝,出门之后就被另一家公司用月薪四千的聘用,这人生的转折起伏啊……”
王伟钢扑哧一声笑出声。他看着张秘书圆鼓鼓像红苹果一样的脸,心想当年老李可能心情很好,出门看到她这张招财猫一样的脸,就顺手认领了这名员工,这招叫无心栽柳柳成材,而自己呢,却是精心培养用心考验出来的人材,无论怎样,都得靠着老李这棵大树……
正月十三的下午三点,老李接到老羊的电话,刚好也结束了当天的工作,于是小刘开车带着他回到了回坊的家中,老羊带着他的小白已经进了家门。老李原以为他还会拖延一些时间才把白蛇带来,没想到老羊还很积极,与他在电话中的态度不一样嘛,难道有变故?老李疑虑着,穿过前院,到了后面的园子里,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蓝色大褂的老羊,站在一个铁笼子面前,铁笼中白晃晃一团,而铁笼放在园子靠近围墙一侧,一片小竹林旁边。
老李瞥见那抹白色,就隐隐觉得脸上发疼,他站在园子的入口处,不再上前,而是大声招呼老羊过来。老羊看着铁宠子里盘成圆形的白蛇,依依不舍的离开小白,走向老李。老李一把搂住老羊的肩膀,热络的笑着,说你来的真快啊,办事效率就是高,来我们进屋喝一壶去……说着就把老羊推搡着,绕开铁笼所在的那条近道,而是走了另一条沿园内小池的路,进了书房。老羊挣扎着说,我不能让小白一个人呆在外面!老李说,别担心,我让小刘替你看着,好吧。
书房里暖气很足,茶几上并没有茶盏摆上,甚至连个开水都没有。孙工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进来,显然他与老羊,已经有了不愉快交涉。
老羊看到孙工就开始委屈的大声辩解,说自己的小白,从出生就一直养在身边,从来没有生过病,也从来没有咬过人,那天夜里情况太特殊了,你们怪不得她啊,她也是无辜的,你们两个也就一点皮外伤,就放过小白吧,她好歹也是一条命呐……
老李先按铃让人上茶。看来他要做这场争执的中间人。他还是揽着老羊的肩膀,把他摁在椅子上坐好,笑着说,可现在已经不是皮外伤啦,必须要原凶出来认罪,再说,两条人命也是命,老羊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老羊又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白色的山羊胡子随着他的话而一掀一掀的,苍白老皱的脸,活像一头生气的山羊:“刚才我也看过孙工的胳膊,那只是普通的银屑病,我是老中医,交给我治,保准好!”
“老中医……”孙工鼻子里哼了声。
“怎么,怎么?你不相中医?试一试你就信了……”
老李看着两人忍不住笑,这两人都是跟随了他很多年的兄弟,其实两人脾气很像,都是固执而较真,但术业有专攻让两人在信仰上截然不同,水火不融,上次去老羊的永生制药厂做“试验”,已经突破了孙工这个科学家的行为底线,他本来就窝着火,这次要拿小白下手,也是清算前帐,老李旁观者清,他打断了老羊的话,说:“你们两个各退一步。老羊你把白蛇送去体检,我们只做些不让它死的化验,孙工你让老羊治疗,如果能治好,这事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老羊坐在了椅子里,孙工也没反对,屋内气氛在沉默中渐渐恢复了平和,老李准备把昨天蓝海公司拿到城建许可证的事,告诉两人,书房传来敲门声,小刘带着外面的寒意,脸色慌张的出现在门口,颤着声说:
“报告……不好了,那条白蛇不见了!”
老羊第一个冲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老羊的惨叫:“小白!小白你跑哪去了!”
而孙工第一反映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把书房的门关紧反锁。老李想法和他一样,两人站在窗户前,看外面老羊先是围着空荡荡的铁笼转了几圈,就开始在园子里到处寻找,着急的样子像个猴子。
“怎么办?那蛇现在在外面,我们还能出去么?”孙工紧张的看着窗外,甚至动手检察窗户关严实了没。
“我们先不出去,等老羊找到蛇再说。”老李也很紧张,他也不想被那蛇再咬第二次,想到那天夜里的恐怖,他非常生气的问小刘,刚才怎么回事?
“我一直看着呢,那蛇一动也不动,我想它应该是冬眠呢……我就上了一个厕所,五分钟不到……回来看铁笼打开了,蛇不见了……”小刘惊惶的说:“我也没想到铁笼竟然没插销!早知道那玩意能随时爬出来……我就不敢在旁边看着了!”
老李先是用对讲电话让家里的一位厨师和一位管家小心有蛇出没,如果不怕出来一块找。小刘也最终壮了胆子,出门去园子里找蛇。只剩下老李和孙工两人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天已经黑下来,还没有传来找到的消息,两人终于忍不住,孙工决定冲出去,反正出了这个院子大门也就安全了,这个院子墙高院深,那条蛇不会也不能逃出这里。他问老李今晚怎么住。
老李想着去哪,他脑子突然浮现了一个场景:一间狭小的屋内堆满了书籍,书书桌和椅子非常简单,一台电脑,桌上整齐的堆放着写满符号的白纸,白纸旁边是三只排成一列的老式派克钢笔,桌前是窗子,这窗子被不锈钢护栏挡的很严实,窗外一条人行道,来往的人大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病号服的患者……
“今晚不能睡在这里了,那条蛇很邪门,谁知道它会不会破窗而入呢,这里的窗上没有金属护栏,上次就是它撞破玻璃飞进来咬人的。老李,你打算去住哪?”孙工还在追问。
“第七医院。”老李脱口而出。
“精神病医院?你去那里干嘛?”孙工惊讶的问。
老李也被自己的回答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那个房间,为什么会说出那个医院。那是青树呆了三年的精神病医院的病房,他曾经去看望过,也就瞄了几眼吧,怎么突然就想起了。
“我是说……我们都快疯了……我当然去酒店住。”老李掩饰。孙工并没在意,他在房间里寻找,找到一把老李用来晨练的剑,握在手里,示意老李跟紧他,两人一起逃出这个巨蟒暗伏的院子。
正月十四。此时春节的气氛到了尾声,大量返乡过年的外地人陆续回城工作,城中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过了明天正月十五,人间一切的辛劳忙碌的就会恢复到平日一样,恢复艰辛的谋生和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这假期结束的前两日,反而呈现出末日一般的留恋欢庆,串门访友走亲戚牵住最后一波热络,酒店饭馆娱乐场所里觥筹交错人影交织,还有白天和夜里的炮竹声更加频繁灿烂、更加震耳响亮了。
这天的清晨七点,西北冬日的清晨霞光来的晚,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气温也低于零下,只有北风吹的凛冽,室外偶尔看到薄冰反射出寒冷白光,如果不小心踩到,有可能摔的四仰八叉,引起周围一片窃笑声。
月然从快递公司出来。她的夜班工作在四点就结束了,她没有下班回家,而是一直留在公司里等到天蒙蒙亮,出来之后就沿着马路,走到安西王府遗址的后方,翻过那处一米高的断墙,穿过酸枣树从和夯土遗址堆,进了物流中心。只有从这里才能进来,物流中心的大门不仅铁门紧锁,而且有保安和恶犬看守,自从王伟钢他们上次偷窥过后,保安看门看的更严了。
过年期间物流中心的货物并多,但自从上次消防检查后,这里堆放的秩序整齐了许多,原来散落在外面的物件都被收起,而起似乎经过打扫,仓库房屋的灰尘被扫帚落,水泥的路面也变的白花花的,让月然感觉有些异样,像是生化危机的实验场。她来到上次察看的库房前,发现窗户已经被从里面用木板封住,外面看不到库房里的情形,这加重了月然的担忧,看了好几间,都是同样,这几间仓库都位于物流中心的中间位置,被特殊布置,显然有什么用意。
正当她疑虑之时,突然听见有汽车开动的声音。月然急忙躲在屋后,探头看,一辆黑色厢式小货车从拐弯处开至中心库房门前,下来一高一矮两个穿工装的人,都是头上带着毛线帽,脸上带着口罩,打开小货车后车门,两人配合从里面抬出一个半人高的木箱,木箱放在地上时两人动作极为小心仔细,猜得出木箱里应该是易碎品之类,却不是很重。其中高个男人打开仓库大门,说:“就是这里了。”
矮个男回应:“里面有人么接货么?”
高个男向库房里张望了下。“没人。我们放下就走吧。”
两人又极为小心的抬了木箱进了仓库,十分钟左右两人出来,月然躲在屋侧听见他们的对话:
“冯头啊,我有点心虚。不会有事吧。”
“肯定会有事。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关我们两的事。”
月然听到汽车发动声,再探头看,汽车已经开动,在转弯的时候,月然看到黑色的车厢上赫然一个白色花朵上浮着羽毛的的图案,这图案她已经看过几次,这不就是鹏程公司的徽标么!
她愣在原地,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难道鹏程公司租用了这个中间仓库?什么叫做“肯定会有事”?会有什么事?
月然返回途中一路都在想。上次王伟钢和**来看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自己公司的事,他们显然不知道鹏程公司与物流中心有关系,或是这两个人只代表私人,他们在干私活?
她当然想不出答案。回到家里洗过澡,一夜的辛劳让她疲惫不堪,哈欠连天,沉沉睡去,直到下午二点多,她被饿醒。看到手机有**发来的短信:“下午如果有空,回我电话。有事要你帮忙。”
依照**发来的地址导航,月然开车到了回坊附近。这是著名的lc区低矮的平房和多处明清建筑旧址连成大片,她只能在附近停车,步行进入景区。在白天活动,而且是人流密集的地方,月然很不自在,好在是冬天,她用衣帽包住整个头部,口罩墨镜全都用上,一身黑衣打扮古怪,反而在人群中更加扎眼,竟惹得许多游人侧目回头,月然被人看的浑身发毛,又不能卸掉防护露出自己雪白的肤色和灰色的眼眸,那样会更加吓人,她真想找个角落躲进去。
幸好**及时出现把月然引进了老李的院子。在周围拥挤杂乱的环境中,这幽静宽敞的院子格外可爱,月然终于可以松口气,进了门便把帽子眼睛和口罩统统拿掉,问**:“你们还没找到那条白蛇?”
**带着月然往后院走。“我也是今天中午才来,听他们说,整个院子都翻遍了,找不到。我来之后能做的只是参观老李的家,四处看看,找都不用找,听老李的司机小刘讲,共有六个人,所有的地方全找过了,那条蛇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就是找不到。”
月然嘴角浮出笑容。**在这种时候想起找她来,他知道她的本事,月然有些好奇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个什么形像?女巫?神婆?女汉子?
“我会找到它的。一条蛇而已,又不是妖。”月然说。
在后院的客厅里,厨师、园丁、管家,和老羊还有小刘,小刘另外一个朋友都聚在这里。经过一夜和大半天气寻找,这六人已经精疲力尽,甚至有三个人坐在沙发里已经睡着了。其他两人也在打盹。老羊一夜间老了几岁,灰白的胡子和头发凌乱成一团,目光呆滞的看着地面,就他还有力气睁着眼睛,听到**和月然进来的声音,老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迎着**过来,满是血红丝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月然。
“小赵啊,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有特殊本领的朋友?这位姑娘,上次在厂里见过的啊。”
月然尴尬的笑着点头。**拉了老羊,三人一起出了客厅到了院子里。
“羊厂长,我请朋友来帮忙,不一定管用,你别太心急了,对吧,月然?”**说。
“能管一点用的。”月然不满意的反驳。
听到月然这话,老羊眼睛一亮,不顾自己年长身份,拽着月然的袖子,拉着她到了院内的小竹林旁边,指着空荡荡的铁笼子说,小白就是从这里爬出去,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能看出什么线索吗?你要不要……再闻一闻?
月然不理他,看了一眼笼子,接着转过身,看着整个院内。院子中间是一方水质清浅的小池塘,池塘边上有假山和小桥,临水的书房。环着池塘依次是竹林,三间做为卧室客厅客房的青砖瓦房,种着梅花梨花和杏花树的花圃,露天的石桌椅,然后就是通往前院的圆门。院落不大,干净整齐,没有荒废或是凌乱不清晰的角落,所有的地方都一目了然。
“整个地方全找过了,前院后院,柜子里床底下,厨房厕所屋顶,都没放过,就连下水道我们都打开看过,没有痕迹,围墙也看过,如果小白爬过去会留下印记,都没有啊……”
因为是白天,加上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雾霾,还有在一旁絮叨的老羊,月然的注意力有点发散。她又回头看着铁笼,沿着铁笼旁边的石板小路,她举目凝神,皱着眉头,眼光渐渐的移向小池塘,那里水面飘着浮冰,波光冷寒。
“这个小池塘呢,你们找过没?”月然问。
“一眼就看到底了,你看这池塘是用石子铺的底,低头就可以看到池底一粒粒的鹅卵石,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说。老羊点头附和,说就算小白会游泳,可是凭白无故也不会钻到水里去,它是陆生的,不是水生的。
月然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看到的痕迹,小白身上的鳞片压过小路,径直去了池塘——那细微的痕迹普通人肉眼是看不到的。她来到了小白入水的地方,那些被小白身体蹭过的鹅卵石,颜色要比旁边的略微鲜亮些,这些他们都觉察不到。
月然手指着池子中央的位置,让他们看:“那里的石子散开了,你们没注意到吗?仔细看,石子下面是一道铁网,那网子被挪动过。**,你去客厅里把园丁叫过来吧。”
胖乎乎的园丁大叔被叫到池塘边上,对月然的提问感到很奇怪。
“那个网子?阻隔石子用的,防止石子掉进下面的排水管……好像是动过,被移开了一部分……不大啊,才碗口大小,那条蛇应该有水桶粗吧,钻不进去的。”
老羊猛的一拍腿,抱头蹲在了地上,他明白了月然的意思:小白是从这条下水管道游走了,小白跟本不是水桶粗,它也就老碗口那么粗,那个金属网被拨开的大小,与小白的身段粗细差不多。
**一时还看不懂,问:“你说这是排水管,怎么打开了下水道,池塘里的水也没流干啊?”
园丁已经快步走向了园子花树的区域,一行人跟上,在那里的地面上,一高出地面二十公分的圆形水泥台子,他挪开上面的花盆,一个铸铁窨井盖露出来,粗壮的园丁一把就拎起了井盖,指给**他们看。
原来池塘的下水道通到这里,碗口粗的管道进了窨井后向上弯曲,向上的程度与池塘的水平面持平,这样的设计,是保证如果天降大雨,池塘的水面高于这个出水口,水会从这里溢出,而不会从池塘里满出来,这个管道的出水口并不封死,水流出来之后就顺势落入窨井里,井底通往的就是整个城市复杂的,四通八达的下水管道。
所以,只要拨开那个金属网子,小白就顺着管道,逃离了这个院子,逃出升天,再也无法得知它的去处,这条蛇思路太精明,太诡异,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呆呆的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李并不关心自己家里的巨蟒危机。区区一条野生动物不值得关心。正月十四日清晨,他从豪华的酒店房间出门,由于司机小刘还在家里找蟒蛇,所以他亲自开车,先是去了两家化工公司处于处理了几件事情,签属了些文件,吃完午饭后,他本来的日程是去他的一家地产公司看看,可是他开车开到一半路,突然停住,思索了一会,掉转方向,去了城区的南面一个偏僻的区域,他对这里并不熟悉,以至于打开导航,“西安第十一人民医院”,这是精神病医院的对外名称。上次他来已经是两年前,而且是小刘开车,他已经不记得路径了。
但是朋友还是记得。这里的副院长是他一位朋友,当初青树入住这座医院的时候,还是这位副院长帮忙,才有了一间位置很好的病房,既朝南可以照到阳光,又处于其他病房外围,不用受其他病人的打扰,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对病房的要求,是青树特意提出的。三年前,青树对老李说,想要长期住在医院里,让老李帮忙想办法。这个简单啊,青树的不断创新的技术发明,十几年来都是老李的财源,他想住长期住五星级宾馆都没问题,何况是个偏僻简陋的小医院呢。
老李的车子开进医院。电话联系副院长,刚好他去出差,只能安排另一个中年医生接待老李。中年医生按照指示带老李去青树的病房。他们穿过树林众多的院区,医生告诉老李,青树的病房是支付过额外房租的,因为租期还没结束,所以一直为青树保留着,虽然他已经出院,但他的物品还没有来拿走。
“这个青树我有印象的。”医生说:“他几乎是没有精神病的,生活情绪完全可以自理自控,听护士说,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随时有医疗的护理,他在练一种道教的什么养身方法,那东西练起来有点玄,经常会有生命危险,哈,这就冲这个怪癖,他也有资格入院了,你是他的朋友,不知道他现在练的怎么样,得道成仙了没?”
“我不清楚。”老李冷淡的说。医生识趣不再说话。
冬季树叶掉光只剩下丛生密布如网状的树枝,布满了天空,笼罩着医院,使得这里像个巨大的笼子,压抑而且古怪。有一些穿着病号服的人,表情空洞神情诡异的在路上游荡或是静静的站着。偶尔听见病房内传来奇怪的声音,尖叫,歌声,或是大声急速的说话……老李跟在医生身后走着,忽然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很是喜欢这里的奇特气氛,不仅是逃离了俗务的世外桃源,而且“精神病人思路广”,思想中意识中许多界限和拘囿在这气氛中被打开,他喜滋滋含着笑跟在医生后,癫狂渐渐生于心中……
只到医院深处的最角落,才到了青树的病房门前,中年医生打开房门后告诉老李,他看好之后就可以自行离开,自己还有事要忙,就来打扰了,房门反手拉上就会锁住。说完就走开了。老李独自一人走进房间,那一瞬间他似乎化身为青树,进入房间恍如进入神秘山洞,这个昨天无意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地方,到底藏有什么玄机。
房间里还供着暖气,下午的阳光通过窗户洒在桌前,一切都像是青树还住在这里一样,床上的被子叠放的整齐干净,柜子里满满的化学类书籍,书桌上没有灰尘,一台电脑,笔架,钟表,还有几本厚厚的书本堆放着。老李坐进桌前的老式椅子里,把手臂放在扶手上,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到很是舒服惬意。他四下里看着,想像当年青树是怎样在这间屋子里渡过漫长的一天又一天,就凭着电脑和书?
于是他翻看了桌上的书。奇怪的是那些书竟然是些佛教和道教的典籍,
《抱朴子内篇》《古书隐楼藏书》《青华秘文》《奇经八脉考》……
“奇经八脉者,阴维也,阳维也,阴蹻也,阳蹻也,冲也,任也,督也,带也。阳维起於诸阳之会,由外踝而上行於卫分;阴维起於诸阴之交,由内踝而上行於营分;所以为一身之刚维也。阳蹻起於跟中,循外踝上行於身之左右;阴蹻起於跟中,循内踝上行於身之左右;所以使机关之蹻捷也。督脉起於会阴,循背而行於身之後,为阳脉之总督,故曰阳脉之海。任脉起於会阴,循腹而行於身之前,为阴脉之承任,故曰阴脉之海。冲脉起於会阴,夹脐而行,直冲於上,为诸脉之冲要,故曰十二经脉之海。带脉则横围於腰,状如束带,所以总约诸脉者也。”……
老李看不懂。他想着青树在医院里无聊,有了宗教信仰也不奇怪。他的眼光下垂,看到书桌的抽屉有个锁眼,用手拉,是销住的。老李抬头再看书桌,他的脑子里忽的白光一闪,拿起桌上的笔筒的笔都倒出来,最后掉出来的是一把小小的铜质钥匙。
抽屉被打开。正中放着一个厚厚的棕色皮面笔记本,打开看,是青树用钢笔记录的类似日志一样的东西,看时间跨度大约三四年,记录的都是比较重要的事件,大部分是青树对化工行业的想法,创新改造的思路,他推演出来的化学公式,有几个已经被老李经过实验确认后申请专利,变成产品在销售了。这笔记本的确重要,难怪青树会把他锁起来。只是翻到后来,青树多记录的是他实行辟谷的体会和心得,身体变化数据,这些老李都没有兴趣,直接翻到最后的记录,他想知道的是,这本子上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公式和思路。最后一张纸果然很郑重的,在空白的纸页中间单独写着一行字:
“二零一零年。二月二十七日。午夜十二点。东二环路杜家村九十号中储库区。进门号码:一一一。”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日期就是今天啊,今天午夜十二点,青树要去一个库区?做什么?况且他大病初愈,精神状况也不太稳定,还会记得这件事吗?
老李想着种种可能,觉着解除好奇心折磨的最好办法就是亲自去现场看看。此时房间里温暖如春,阳光照在他脸上有些恍眼,离午夜还很早,他有些困了,便起身倒在旁边的床上,盖上被子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已经晚上七点。天色全黑。老李把青树棕色笔记本揣在怀里,沿着来路走出精神病医院,开车离开的时候,听到院内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估计是哪个病人又犯病了。伴随着恐怖的哀嚎声,是院外传来间断的炮竹声,今天夜里会迎来正月十五霄节,到时肯定是爆竹声大作,放完这一批,年就过完了。
在夜里找到本子中记录的地址,花了老李将近两个小时,九点半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东二环物流中心的大门口。奇怪的是,这里的电动伸缩门开了一条缝,刚能容一人通过,而保安室里黑灯瞎火并没有人。老李穿过门,进了保安室,用手机照亮屋内,发现桌子上有一个手电筒,于是拿着它就走进库区。在黑暗中看到周围的许多的仓库排列,黑影憧憧,用手电筒照去,发现大部分仓库都空荡荡的,没有放置物品,物流中心没有货物,岂不是很奇怪?
在灯光照射中,老李看到仓库的门上都有编号:“库59”“库67”……他想起笔记本上的“进门号码:一一一”便按照顺序仔细查看每个库房的编号,绕了很大两圈,终于在库区的中心位置,发现了库门上写有“库111”的仓库,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从门缝中透出隐隐的光,偌大的十亩大的库区内,只有这间仓库亮着灯,目标肯定是这里了,青树会里面吗?老李没有犹豫,推门就走了进去。
一眼望去,近二百平方的仓库里没有人,而且空空荡荡只放了两样东西。一个半人高的木箱放在靠近墙的地方,上面亮着一盏亮度很高的台灯,照亮了仓库的大部分。而仓库的中心,两米高的地方,悬空着一个半径如同汽车轮胎般大小的红色圆球,颜色鲜红而且发亮,是很漂亮的普通的健身瑜伽球,材质是塑料橡胶,重量也不轻,怎么能悬空两米的飘着?
老李走近后才看清,原来瑜伽球是被一座细细的钢铁架子固定在空中,钢铁架呈立方体,把球体卡在上方,而就在球体的正下方,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纸质的鞋盒子。
这是布置的什么阵势?老李疑惑的四下走动查看,并没有什么其他特殊的东西。难道今晚有人会来这里练瑜伽?或是青树约好的女人,这个球和这双鞋就是礼物?老李摇摇头,青树从来不是给女人送礼物这种浪漫的人,况且眼前这一幕谈不上浪漫。那个本子上写好的是十二点,那么十二点这里才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等等看吧。
老李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一刻,周围的炮竹声渐渐喧闹起来,良辰佳节,不在温暖的家里吃元宵却在这个荒凉的仓库里,陪着一只红色的大球……老李不由的苦笑。不过事关青树,做这些都值得。他纵身一跳,坐在了木箱上,无聊的看着手机,小刘发来的信息,告诉他家里已经安全,那条白蟒蛇确认已经从下水道逃跑,看来孙工要失望了。
可只坐了十分钟,老李就浑身冰凉受不了,刚才在室外寻找的时候,就已经冻的够呛,仓库里没有任何供暖的设施,在这种隆冬夜里不适合停留。他决定回到车里,等十二点了再回来看。跳下木箱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鞋盒子引起了他的好奇,那里面会是什么香艳的鞋子?
他打开了鞋盒子。看到的东西让他差点原地跳起来:一座正在滴哒走动的闹钟,一块电路板和一团用灰色胶布条缠绕的东西,它们之间用红蓝两色电线联接——这不是简易炸弹么!刚才室外的鞭炮声让他没有听到这闹钟的声音!而且那灰色胶布带裹着的肯定就是雷管了!
老李把手里的鞋盒盖子扔在地上,猛的向后退去,转身撒腿就跑。
由于受到惊吓,他忘记了放在木箱上的手电筒,出门之后在黑暗之中也忘记了来路,以至于从物流中心跑出来花了足足有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内老李时刻都担心那个炸弹会炸开,他一边跑一边想到身后会有火焰和气浪垄来,他被掀到半空后重重的落下!还好他终于找到了来时的电动伸缩门前,跑出门,他的陆虎车就停在门口,他颤抖的手点着了发动机,汽车猛的窜了出去。
汽车极速的向城东的郊区驶去,一路上老李顾不上看红绿灯,只要没人没车,他就不停的向远的地方开,他的手心***他的腿在轻微发抖,而他的脑子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细想起刚才看到的爆炸装置,其威力不会超出那个十亩之广的物流中心,他早已经逃离了危险区域,于是车速渐渐慢慢了下来,停在了路边。
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路上多出了许多人,都是出来放鞭炮的,十二点的吉时要到了,甚至有人把长达数米的鞭炮放在路边,等着十二点就点燃,更有的人把如大如木桶般的礼花炮摆放了好几个,大家都欢天喜地,等着巨大喧闹的来临。
看到这一场面,老李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青树笔记上会写“十二点”,和那个闹钟的设置,就在今夜十二点,趁着全城炮竹山响的时候,爆炸就会发生,如果是小规模的爆破,那声音淹没在其他炮竹声中,几乎不被别人发觉……
为什么要爆炸?那个物流中心一片荒凉,没有什么值得破坏摧毁的东西?而且……那个悬在半空中鲜红的圆球,是什么……
就在老李脑中一片浑乱的时候,午夜十二点到了。从近到晚,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城市,老李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耳朵,他知道有一处地方,正气浪掀翻了屋顶,砖瓦的碎片飞上天空,那只红色塑料橡胶球被炸碎,鲜红的碎片如同鲜血鲜肉一般,洒遍断壁残垣间。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的时候,老李在回坊的家中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视,转到本市早新闻栏目。看了一会儿,没有昨夜爆炸的消息,这只能说明那场爆炸的规模和影响小之又小,没有新闻价值。他暗中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昨夜太匆忙,他忽然想起那个物流中心的位置,就在蓝海公司的西边后面,他去过蓝海公司几次,走的是另一条道路……蓝海和物流中心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吧?今天是辉明公司建楼公示登报的日期,和那场爆炸又有什么关系?
司机小刘送来了今天的报纸。果然。省级和市级的主要报纸上,在并不显眼的位置上登出公示:辉明公司综合办公楼工程规划方案公示。由辉明公司与蓝海公司开发建设的综合办公楼规划方案,于二零一零年二月由xa市东城区城市建设规划局评审通过,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城乡规划法》,为保障公众利益,维护相关单位及个人合法权益,现予以公示,为期十五天。该项目位于东城区东二环路杜家村九十号,占地面积为……”
这只是刚开始。老李一边看报纸,一边想,这种新闻由登出到影响民众,通常会在两三天或更晚以后,而且是由网页和手机之类的电子传媒工具来掀起舆论的**。如果民众普遍反对,这则公示就会被更正为取消工程的公示,而真正的建楼工程将会在两个月后动土开工,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呢?他在这件事孤注一掷,顶着失败和浪费大笔金钱和精力的风险,成功的几率有多少?何况规划局头目落马,如果细查到蓝海公司及他的融成金融公司在其中有贿赂的行为,辉明公司的项目几乎是命悬一线……
老李皱眉,放下报纸,尽量消去心中的忧虑。多年从商的经历,他知道偶尔的冒险投资是必要的。没有越界冒险就少有额外的丰厚回报,何况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他的兴趣从刚开始的化工行业,后来的环保,现在的生物科学,而在生物科学这方面辉明公司是行业大鳄,他向其靠拢这步棋没有错。这是一路向前,一路深入的方向,他对此确信不疑。
他决定现在立即去看望青树,借着节日拜访的理由,彻底问清楚这件事,让管家准备好一些点心酒水做礼物,小刘开车,直奔青树的家里而去。
这一天就是正月十五,过年的最后一天。节日气氛浓重的洋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路灯上挂满了红灯笼,商场各种布置促销,大广场小公园里竖立起各势各样的花灯,人们三三两两穿着新衣,走亲访友或是外出游玩,这是无数节日中的某一天,空气中还留着烟花炮竹放过的硫磺火药的味道,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
在车上,小刘告诉老李昨天找到白蛇的经过,兴奋的说这蛇好神奇,可老李却认为这只是偶然。车子驶过市区,小刘情绪高涨,问老李注意到没有,今天天气非常好,街上的行人都很开心。
老李嗯了一声,把目光移到路边行人身上。果然都笑逐颜开的样子。今天过节嘛,这没什么。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和女朋友吵过嘴,没理由这么开心啊。李总,你闻到没有,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老李听小刘语气怪异,不由的转头看他。小刘是个退伍军人,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什么开心,花,香气之类情绪化又女性化的词语。老李看到小刘正一脸陶醉的笑着,这种古怪的笑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似乎和街上走动的人一样,一种迷醉的笑脸。
“你早上去哪里了?”老李问。
“和以前一样,在公园里晨跑了十公里啊。”小刘回答。
青树的住址就在城南某小区内,老李的路虎很快就到了。前来开门的是青叶,她知道是爸爸的朋友,把老李让进屋子,端上茶和水果,屋内暖气充足,屋子中间的边桌上摆放着一大束盛开的百合花,香气袭人。而青树也早就准备好了,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老李,他脸色红润,神情安详,已经完全从上次的“手术”中恢复过来,和正常的老人一样过起了恬静的晚年生活。
老李把那本棕皮笔记本交到青树手里,直接就问最后一条记录,昨天午夜的时间是怎么回事?青树笑了笑,把本子放在手边的沙发上。
“你去仓库看过了?”
“差点没被炸死。这都是你安排的?”
“开个玩笑嘛。你是老板命硬,不会容易死的。”
“哪有这么开玩笑的!你把房子炸飞,到底要做什么?”
“我说过,这只是开个玩笑,你放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青树微笑着说。
“在精神病医院里住了三年,难道你疯了吗?你快告诉我,事情的整个经过和细节,我要知道。”老李沉下了脸。
青树看着老李,若有所思。他们已经是十几年朋友,相互了解对方的性格,对于老李的强势和霸道,青树非常熟悉,知道只有当老李感到威胁或者不能掌控的局面时,才会显得阴沉可怕,而青树呢,他能解除老李此时的焦虑。
“做这事不难。我有电话和网络,与外部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你也知道的,我先是通过孙工与公司的试验室联系,再后来,我的邮件就可以直接命令实验室的两个员工。早在去年,我就让他们开始着手准备材料,做好成品,并且在年后的正月十四下午把成品运送到城东的物流中心……”
老李愕然。孙工的工作内容老李很熟悉,他负责新产品新技术的开发,孙工的背后的技术支持是青树,这个老李也知道,他一直以为青树一介书生且身体病弱,思想偏执,是典型的科学怪人,只会沉浸在理论学术当中,没想到他的触手竟然伸入到现实世界中来了。
“那是什么?”老李问。
“我用一个红色的橡胶大球,装了大罐浓缩的空气清新剂,爆炸会使气体稀释喷发到空气中,这两天和刮的是东风,在东城区炸开,就会随风飘遍整个城里。是梅花香型的,我喜欢红梅,哈哈。”青树说到自己的作品不禁笑出声。
老李想起来的路上司机小刘说起,今天城里空中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味——他猛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愤怒的喊:“你炸了一个仓库,就是为了给整个城市喷洒空气清新剂!你真的疯了吗!”
青树还是笑着:“我说过了嘛,这事对谁都没有伤害,只是个玩笑。”
老李跌坐回沙发上,怒气未消。“你当我傻子吗,我是化工行业出身,清新剂里有什么成分我一清二楚,你要是调整了配方比例,人体吸入挥发性溶剂后,会侵入神经系统,产生愉悦感,怪不得今天马路上人人都在怪笑!这样做是在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放心!我做出的东西不会对人体有害。”青树表情极为认真。说到技术他从来不马虎。
老李灌了一口浓茶,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心中已经下了决定:要切断青树与自己公司员工的一切联系,如果再有事,必须把青树重新送回精神病医院。
就在正月十五凌晨六点,**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冯峰打来的的电话。他语气急迫的要求**:“知道你能弄到车子,快点来公司把我们接走。带上你最想带的人,我们出城去,随便去哪都行。别问为什么,见面再说。”
**匆忙准备出门。看到餐厅里遇到刚刚买好早饭回来的月然,看她靛蓝色外套和浅蓝色仔裤的一身蓝色衣装,脸颊被冻的红彤彤的很是可爱,嘴角上翘浮出一朵浅浅的微笑,灰色眼眸流转间神采飞扬,**不禁看的着迷,目光锁在月然身上挪移不开。
“来吃早饭吧,你吃鸡蛋饼还是小笼?”月然愉快的把手里拎的一堆食物话在餐桌上问**。两人一边吃早饭,**问她今天有什么打算,月然说今天过节,我想回东里村家里陪妈妈。上次被**匆忙带着离开东里村白屋,月然一直想找时间再回去。这不正好么?**正愁怎么编理由才能用到公司的车子,这回正好,和月然一起走呗。
七点半的时候**开着月然的红色polo车,在石油大学的门口接到了冯峰和石星两人,他们两个脸上都捂着厚厚的3m防尘口罩,上了车之后,又发给**和月然一人一只口罩,强行他们带上。
“快快离开市区。出了市区再给你们解释。”冯峰隔着口罩瓮声瓮气的说。池县距xa市区大约六十公里,车子开到一半路程,石星就迫不及待的摘掉口罩,吐槽诉说起来。
“**你得感谢我们。还有你的女朋友也得感谢我们。今天市区空气严重污染,留在那里会中毒。所以一大早我们就来拯救你们了,快说谢谢!”
“别闹!”**在开车。“怎么回事?”
“这事情说起来复杂,反正你们感谢我就对了。今天在市区,会有一种梅花香型的毒气,弥漫整个市区,凡是闻到吸入呼吸管道,就会被一种类似兴奋剂的气体侵入神经系统,产生痴呆脑残般的开心愉悦效果。你们没注意吗?今天街上的人都在傻笑。”
**想到一早看到月然,她脸上就浮着淡淡的微笑,他本以为月然有什么开心的事呢,原来这样!不禁担心的看着月然。月然明白了**对她侧目而视的含意,也不由的担心的起来:“我早上去买早饭,是闻到空气中有股梅花的香味,想着是不是哪里梅花开了呢!心情也随着高兴,没想到是这样……”
“是你们瞎说的吧?空气中有毒气你们怎么知道?”**问。
“我们从来不瞎说。”冯峰回答:“因为这毒气是我们造出来的。”
“啊!”**和月然同时惊叫出声。冯峰接着解释道:“我们造出这一大罐气体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对它的味道很熟悉。当初接到邮件任务,说是研制一种新型的空气净化剂,我们也没多想,这种由乙醚、香精、丙烷、丁烷、二甲醚等化学成分组成的产品,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已经没有市场前途,可是有一种新的化学成分,是邮件发来的化学分子式,它的制作过程也是匪夷所思,是我们在实验室里合成出来的粉末状东西,加入到半成品的净化剂当中——这种有些不妥,这里面有通常用于医用麻醉,还有一种用途不明的成分,我们很担心,对于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性质的成品,我们总是很担心——”
“然后呢?”**问。石星带着恶作剧的语气说道:
“然后我们把它装在一个巨大的红色橡胶球里,送到一个空荡荡的仓库里去了!”
“是东二环路上的仓库吗?”月然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原来真的是你们啊!”月然惊讶的说,“那天清晨我看到你们两个了。”
“看到我们?”石星很紧张的看着月然,回头问冯峰:“老大,要不要灭了她的口?”
“别闹。”冯峰敲了下石星的脑袋,故做淡然的对月然说:“这位妹子,你一定要记住:你看到的不是我们。”
“那你们造的东西,怎么知道就是今天早晨满城的梅花味道呢?”**问。
“当然!我们对那味道太熟悉了!当初把红球清新剂送到仓库的时候,我们就怀疑会爆炸,这么安排太明显了!如果不是爆炸,这么一大球浓缩气体会有什么用途?它就是为了爆炸而做的造型嘛——”石星说。
“闻到的人会有什么危险?”月然问。
“那成分与中枢神经镇静剂相近,当嗅者体验到某种感受后,会产生精神依赖。成瘾者选择自己喜欢的溶剂,强制性的每日重复吸入,结果引起慢性中毒……”石星背课本一般的说出答案。
“那倒也没那么严重。我们虽然不明其成分性质,但从分子式和剂量中能看出,只是的轻量级的,我猜是能让人产生强烈的记忆,而且是好感记忆,今天过节,让人记住今天美好的节日也没有什么错误,所以,今天在城里闻到梅花香味的人,会过的很嗨,就算是打架生病也会产生美好的错觉,今天会牢牢的印在他们的记忆里。”冯峰说。
“就像嗑药了一样。”石星说。
**开车已经快到了池县县城。四人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我记得你们以前说到过,你们收到的邮件大部分是孙工发来的工作邮件,偶尔会有青树发来的技术邮件,对吧。那么这件事,到底是孙工还青树让你们做的呢?”
“青树。”冯峰和石星异口同声的回答。石星补充道:“青树是我们崇拜的学术大牛,孙工没有这实力和这种想像力,做个爆开的空气清新剂。”
“那么问题来了,”**一边转动方向盘驶出高速路,一边缓缓的说:“青树绕开鹏程公司,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呢?以你们化学专业的处世逻辑,他要干什么?”
“净化全世界!”石星激动的冲口而出:“和我的理想一样!”
“你又犯傻了吧。”冯峰鄙夷道:“青树和公司,和老李是一伙的,肯定是为了公司的某个目的。开发新产品根本就是借口,也不可能。我猜,今天要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是不好的事情。公司,老李要创造出一个幻觉之中的美好环境,让广大民众上当受骗。”
“这也太胡扯了吧,公司能有什么事情能扯到广大民众身上?又不是老李要选举。”**表示不信。车子开进了池县县城,这里远离了西安,虽然也是过节过节,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却不像市区里那般人人都笑着着,而是各种表情,这样才是正常的人群,看到人群都正常,车内的四人都放心了。
**知道月然不会欢迎冯峰和石星到东里村白屋家里,于是劝说这两位留在县城里过节。而他们两得知**月然还要接着往远的方向开,便坚持要跟随。说是越远越安全,现在还在刮着东风,说不定过一会儿毒气就吹到这里来了。**看着月然,月然居然面含微笑,并没有反对。**心想,反正自己也挺害怕月然白屋地下室那个奇怪的坟墓,有两个兄弟在身边陪着壮胆也很好,便笑着说“同去同去!”
四个人在县城超市里采购了足够的食物,顺便在县城的著名老字号餐馆老黄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月然生平第一回买了许多香烛纸钱和锡箔,差点被寿衣店里的老板娘忽悠,买了花圈和童男童女的纸人,幸亏被**及时拦下,改为三束鲜花准备回去祭拜母亲。一行四人,于下午二点钟,回到了东里村,村子里也是一片节日气氛,小孩子们穿着新衣跑来跑去零散放着鞭炮,四人进了白屋的院子之后,冯峰和石星两个好奇的四下里张望探看,把屋前屋后跑了个遍,之后回到了前屋的客厅里,**和月然正坐在八仙桌前等着他们。
“我没来以前这里!还以为这位白富美的妹子家,是开农家乐的呢,这下好,一座旧院子,还其他人都没有。”冯峰失望的说。
“这里没有住宿餐馆,没有娱乐场所,现在可怎么办?这穷乡避壤荒村野寨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县城里去,中点毒气也没什么关系。”石星说。
月然听着他们出言不逊竟然一点儿也没生气,她还是笑脸盈盈。**怀疑是不是她早上中毒太深?而月然自己心中明白:自从和**在一起,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导致她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以前那个自闭胆小,敏感厌世的她,已经改变,她能平静的接纳更多的人、更多的不同事物到自己的世界中来,并不排斥。
“你们可以到楼下去看会电视,看碟片,打牌上网都可以。”月然说。
**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瞅着月然。她真的敞开心怀,接纳陌生人进入到她私密的空间了?这转弯有点大,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最主要的是,那个坟墓?
“你们三个呆在一起,我去陪我妈。”月然说。
“你妈……阿姨也在家啊,怎么没看到?”石星问。
“你就别问这个了,等会儿我们可以打游戏。”**急忙转移话题。
月然带着三人下到地下室的时候,冯峰石星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两人是sx人,对正房下面有地下室并不稀奇,只是对入口设在屋内的箱子里,有些不满意,提意见说:“这样太隐蔽很不方便”。进到屋内,月然说昨夜上班,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先去自己的卧室内去睡了。其他三人自己看着办吧。
地下室内没有暖气设备却很温暖。三人脱下外套,石星开始打开电脑打游戏,而冯峰却对月然收集的碟片很感兴趣。“这是什么女生啊,竟然有这么多动作谍战片,正和我意,这部《生化危机之灭绝》拿来看看。”两人各得其乐,只剩下**坐在沙发上发愁,三人之中只有他知道,就在十几米之外,有一座形状诡异的幸坟墓,而且,月然母亲的鬼魂会不会突然出现,好好招待这几位陌生人?他想起了有一次和王伟钢一起在白屋过夜,那个可怕的噩梦,多半就是月然母亲的鬼魂在作祟……想到这些,**不禁浑身发凉。
一边是电脑发出的游戏音乐,一边是电视里电影对白配音,地下室里还算热闹。**打开买来的零食,假装和冯峰一起看碟片,喝了好几罐啤酒,才慢慢的放松下来,趁着电影中无声的空隙,戳了下冯峰的胳膊,问:
“冯哥,你们是化学专业的,知道有什么尸体能长出晶体吗?”
电影中正在放僵尸和一堆叠放的尸体,冯峰对**的问题并没多想,随口说道:“有的啊。尸体长出晶体,大部分原因是尸体内有大量化学毒素,可这些僵尸并不是中化学毒物而死的,他们是中生物病毒……”
“那一具尸体最多能生出多少晶体呢?”**接着问。
“这不一定,”冯峰摁下摇控器的暂停键,转头看着**,认真的回答说:“据我所知,东周有一座墓葬群里发现,尸体膝盖骨、颅骨和牙齿根部附近,长出了多块从未见过的绿色结晶体,最长的一块有8个半厘米,这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也对那些晶体充满了好奇,当时还追着新闻看来着,后来通过同学老师的关系还打听了下,那晶体形成的原因和特性,专家也无法确认。”对这类学术性问题,冯峰从来都是认真回答,却没有注意到问题的起因,他接着播放碟片,可眼光空洞而且皱着眉头,明显在思考别的问题。
“可是,只有一具尸体,怎么能生出比尸体体积还大许多倍的晶体呢?”**喝多了酒胆子也壮了,压在心里的话冲口而出。
“啊?”冯峰再次摁下暂停键,愣愣的看向**:“我刚才在想高僧火化后烧出的舍利子的成分是不是也难以分析……你说啥?……不可能!不过除非……”冯峰两眼开始冒光,每次他思考出答案时就会这样:“除非是利用尸体做种子,严格设定晶体生长所需的温度、气氛和组分,还要通过加入其他相关的添加物,才能培育出符合需要的高质量晶体……喂!我说小南啊,你这是看生化危机想出的问题吗?”
**痛苦的摇摇头。冯峰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索性关掉了电视机,陪着他一起喝着酒,引诱他把心事说出来。“我说兄弟啊,有事直说嘛,我能帮上的一定会帮,别憋在心里,憋出毛病。”
“还有我呢。”石星也在旁边插话。原来他打游戏的同时,也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小南,我们两个虽然没有拿刀砍人的体力,但有下毒灭尸的智力啊,有什么难事,告诉我们。”
**沉默不语,目光却不由的看向月然的卧室。要不要把月然母亲坟墓的怪事告诉冯峰石星两人呢?这算是泄漏月然的**吧,她知道了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和自己绝交?那后果实在可怕。如果不说出来,这个怪事会堵在他心里成为心结,可是,从解决现实问题的角度来说,如果不弄明白真相,对月然、对他们身处此地的三人,都是危险,科学上讲,不明物体正在身边蔓延,不科学的来讲,月然母亲会不会尸变,起尸攻击活人?
想到这里,**吓的浑身一哆嗦,更加紧张无助的看向冯峰,可怜兮兮求助求安慰的神情,让冯峰的保护欲膨胀,恨不得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拍着他的后背说:“别害怕,爸爸在这呢。”他硬生生咽下去这句,只说:“快点说,不然我真要打你了。”
**终于鼓起勇气,把月然母亲的坟墓就在旁边的事情告诉了两人。
冯峰难以置信。他认为是**喝多了在开玩笑。石星也是呆若木鸡,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正有此打算。他既然已经说出来,就破釜沉舟拉这两人下水到底。他看看了手机,月然已经睡着了两个小时,按照常理,她最少也要昏睡三个小时以上才会醒来。为了保险起见,**让石星留在屋子里看着月然,万一她醒来,石星一定要留住她,而自己和冯峰一起去墓室。石星严重抗议没用,只能乖乖就范,委屈的让冯峰用手机拍照给自己看。
冯峰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拿出两套口罩,护目镜和橡胶手套,交给**一套。两人出了客厅,到了楼梯间,打开杂物间的房门,墓室的石门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和上次一样,依次按下石门的五朵芙蓉花儿,石门嘎吱一声打开,一股阴凉之气迎面扑来,而此时两人已经带好护目镜和口罩,只能从头顶头发的拂动感觉到气流,两人对视了一眼,**先走进了甬道。
灯光被打开。当两人站在晶莹闪烁如同冰雕般,流光溢彩的半圆形的坟墓面前时,同时被晶体的反光照亮脸庞,**虽然上次已经见过,却还是被惊的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地步,而冯峰更是像被雷击,保持着刚刚走进来的样子,张着胳膊抬着一只腿,半天不动,更不敢落脚。足足过了两分钟,**才提起一口气,轻声说:“就是这个了。”
冯峰也镇定下来,他走到晶体与青砖地面交界处,蹲下来仔细观察,甚至摘掉了护目镜,用带着手套的手抚摸着晶体表面。这晶体发白透明,表面并不光滑,而是有凹凸起伏,在最前沿的地方还没有成形的晶体,是细密的固态茸毛状,摸上去刺刺拉拉,类似食盐的手感,为了能看的更清楚,冯峰双膝跪倒在地面上,埋头细看。
**看冯峰跪下,以为这是为了对墓主表示敬意,于是自己也跪倒在了墓碑前,喃喃自语道:“阿姨您千万不要怪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月然和自已的安全,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也不是您出于自愿,您看,我们来调查研究一下,您就原谅我们的不敬吧……”
他低头之间,看到了那白色如雪花般的晶体竟然已经蔓延到了黑色的墓碑底部,记得上次它们没侵入墓碑,没想到生长速度这么快!他急忙站起身来,想要告诉冯峰,可一看,冯峰竟然不见了!
**顿时头皮发麻,颤声叫道:“冯哥,大哥,您在哪啊?”
“在这里呢。”坟墓后面的黑暗处传来冯峰的声音,原来他已经绕到了半圆球体的后面,还在仔细查看,他要把这整个一块的晶体全部观察一遍,看它们的生长结构和特点,有没有衍生物和变异,他时不时的俯身下去,用手抚摸,甚至还轻轻的敲打着晶体表面,他附耳其上,认真倾听着。
“可惜没有放大镜和比色元素分析仪,只凭肉眼很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用嘴尝一下,看是不是氯化钠……”冯峰很兴奋,面对这种化学方面的未知难题,他的兴趣被激发起来,又是两眼发亮。“刚才我听声音,能听出晶体的厚薄发展方向,发现这一整块晶体并不是厚度匀称,而是在半圆的最上面,厚度越大,你仔细看看,最上面那块,由于厚度最大,已经从白色里透出蓝色,再往下走,日白色下面是隐隐的青紫色,我稳重猜那是坟墓表面水泥的颜色。而且,据我在实验室操作的经验,坟墓最上面应该是没有封口的,晶体的根部直接从墓里生长出来……”
“没封口?你什么意思?难道在顶上开了天窗?”**惊恐盯着墓顶。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冯峰似乎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情感,他有得意的接着说道:“真有趣啊,坟墓顶造出天窗,说明造墓的人早就知道,尸体是要从里面伸出来的。”
**差点吓尿了。“你是说,这白色的晶体就是那尸体的灵魂吗?”他拽着冯峰的胳膊一边向后退一边颤声说:“我们走吧,快点离开这里。”
“这没什么啊,你看古代埃及的金字塔,都留有很小的暗道通往塔外,据说是让死者灵魂从塔内离开,升往天堂。如果我要是能揭开这厚厚的晶体盖子,就可以看到那颗种子,多棒啊!”冯峰眼巴巴一副无限向往的样子。
“你休想——”一声阴恻恻的尖细声音从两人后面传来。
**腿一软,抱住冯峰的胳膊才没有跪下。两人转头看,在灯光的阴影之中,一个披头散发、面白如纸的女人,正浑身散发着冲天的怒气,两眼被白色坟墓的晶体反射出灰白光芒,两臂张开做出战斗的姿态,气势汹汹的正要扑向他们。
“月然,你冷静,千万要冷静!”**惊吓之后又是愧疚,上前靠近那女子,哀求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千万别生气,我们马上就离开——”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月然一抬腿猛的踢在**的膝关节上,**跪倒在地,她接着扑向冯峰,先是一拳打在冯峰的腹部,冯峰发出一声惨叫,弯要捂住肚子,月然随后又是一脚,踢的冯峰也跪下,大声求饶:“妹子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月然此时满脸泪水,头发炸开,她身穿着薄薄的一套灰色睡衣,像是疯子一般,高高的举起胳膊,手肘重重的击向冯峰的头部——就在落下的那一瞬,冯峰被扑过来的**推开,月然的手肘落在了**的脊背上,他声音都来不急发出,就软软的瘫倒在地,双眼紧闭昏了过去。
冯峰被**推的向后倒去,脑袋落在半球形晶体的表面,他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睁睁的看到**被月然打晕,他们两都呆住了。半分钟之后,冯峰第一个反应过来,抱住**大声叫着他的名字,用手拭探**的呼吸,见他还活着,便掐他的人中。月然也从暴怒中猛醒,看着**苍白昏过去脸,她一下子就软了,跪在**旁边,让冯峰把**平放在地上。
“我打中了他的颈椎……我不知道用力轻重……用力重了,他会死……”月然喃喃的说。“我打死了**……”她跪地不起,低垂着头,眼泪还没有停止:“不要死,**你不要死……”
冯峰被这突发的情况也惊的手足无措。他正呆呆的站着,忽然听到身后轻微的咔嚓脆裂声,这声音断续着,冯峰猛的一震,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那半球形晶体遭到他刚才脑袋的撞击,现在裂开了。
果然。那如同冰面一样雪白的壳,裂出一条缝隙,从刚才冯峰脑袋撞击的地方开始,形状像蜈蚣一样向上延伸,快到最上时停止。冯峰刚才对**的分析没错。裂缝下面露出里子,靠下面的地方是青灰色水泥,而裂缝最上端,虽然没有到顶,却已经到了空洞之处,裂缝下面是黑色的空间。
“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晶层裂开,坟墓里会有甲烷之类的气体冒出来,我们都会被毒死。”冯峰说着,把**从地上抱起来,向外走去。
月然茫然的跟着他出了墓室。要不是冯峰提醒,她甚至都忘记了关上石门。三人进了地下室的客厅,看到石星鼻青脸肿的被用一根皮带捆在桌子腿上,见他们进来,石星哭丧着脸求救:“快救救我!那个妖女会功夫!她打了我一顿!我打不过他啊,哥,我痛啊~”
“你自己能解开。”冯峰只瞥了一眼,冷冷的说。他把**平话在沙发上,让月然在家里找一块能固定**脖子和脑袋的东西。“一块木板也可以。”现场只有冯峰保持着清醒,月然经过了极度的愤怒转入深重的悲伤,此时也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听了冯峰的话,转身离开客厅,在楼梯间的杂物里,或许能找到木板。
石星也是。刚才冯峰和**离开客厅不到十分种,他就听到月然卧室中传来哭叫声:“妈——”,怒发张扬、流着泪水的月然穿着睡衣就冲了出来,她直奔客厅外面而去,石星肩负任务去拦她,没想到月然是跆拳道黑带,三拳两脚便把石星打翻在地,抽出石星腰间的皮带,把他捆在桌子腿上,之后就冲出了房间。石星被打的眼冒金星,身上脸上疼痛难忍,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挣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不论是解开皮带,还是掀翻桌子,他就能脱身。石星尴尬的解开了皮带,羞愧的走到冯峰身边,惊讶的问:“小南怎么了?被那个女疯子打晕了?”
月然从屋外跑进来,手里拿着二十公分宽一米长的木板,还有一电缆线,她明白冯峰要做什么,帮着冯峰微微抬起**上身,把木板放在**脑袋下面,用电缆线把**的肩膀和脑袋直直的固定在木板上。月然回到卧室,以极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拎了行李包出来。冯峰和石星抬着**,出了地下室,出了白屋,上了车子,由月然开车,直奔县医院开去。
医院急诊室内。**做了脑电图、ct、核磁、x线片等所有能做的检查,医生听了月然的描述,根据各种拍片,诊断为“颈椎寰枢关节和颈5颈6关节错位,刺激椎动脉引起动脉血管腔狭窄或血管痉挛,通过的血流量减少,脑部供血不足而昏迷。”经过复位后,需要住院观察,什么时候能醒来,说不准,有可能随时醒来,有可能十天半个月。
月然强忍着不哭。自下午从噩梦中惊醒,她就一直在哭,一路上也在默默流泪,在许多人面前,她不能哭,必须保持清醒,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劝冯峰和石星离开,去宾馆休息,自己坚持陪在**身边。办理入院手续,领取检查医疗报告,直至夜里七点钟,**终于安静的躺在病房的床上,月然就坐在他身边,看着**的脸,月然握住了他的手,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诉说着。
“快点醒来吧,小南。我需要你醒来,千万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不要你离开,不要走,快点醒来……”
此时在月然的心里,下定决心,如果**有事,她也不想活着。不论他去哪儿,她一定会跟着他一起去,无论天涯海角,还是阴冥地府。
走出医院的时候,石星赶不上冯峰急速的脚步,忍不住抱怨冯峰说,**好歹是一起患过难的兄弟,在他生死的关头扔他和一个残弱女子在医院太不够意思了,冯峰你要再这样无情无义我以后不认你做头了……
“你闭嘴。”冯峰生气的说,脚步更急了。医院门口有几辆出租车,冯峰跳上去了就问司机西安去不去。石星像是条怕丢了主人的宠物狗一样,也匆忙的挤到车上来。他不明白,平时吃牛肉拉面连两片肉都舍不得花钱的冯头,怎么此时如此大方阔绰,竟然要打车回西安。听司机说要一百八十块,竟然也不还价,只催促快走,这是闹哪出?
而且西安不是现在有空气污染么,两人跑出来就是躲毒气的,怎么又着急一头钻回去了?石星直愣愣盯着冯峰的眼,这是他向冯头索要答案的一贯作法。
冯峰不会让石星的期待落空。每次都是。车子快速行驶在路上的时候,他先是简单的说了刚才发生在白屋地下室的事情,他的重点不在月然发疯一样冲进来之后,而是那之前。他兴奋的语气,完全不是对自己挨打,兄弟受伤的正常应,可石星也同样被他的描述所激起,胖圆的脸上放出红光,一把拽住冯峰的胳膊,摇晃着,啊啊的惊叹着,说话都结巴了:“冯头!大哥!为什么当时我没进去!这个……那个……坟,真是奇迹啊!我们再回去一趟吧!我要看!我要好好看看!”
“不用了。”冯峰说。他从口袋里拿一只塑胶手套,手套的开口端已经被扎牢,他示意给石星:“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已经采集了一小块晶体,现在我们要快点回室验试,分析下这东西的成分。弄不好我们会发现一种新物质,发表论文,得到各种奖金……我真片刻真等不急了!城里那点空气清新剂算什么,就算有恐怖分子发动袭击,我也会赶到学校实验室,什么都挡不住我。”
车子飞快的行驶,快到城区时已经傍晚,冯峰和石星带上了生化口罩。郊区天色昏暗,进了市区却灯火辉煌,街上人流喧腾,车水马龙,目光所及,都是人群快乐的笑脸,幸福的表情。沉浸在其中的人看到这些会以为,太平兴旺华丽富足的大唐盛世再度来临,“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豪杰英气大千锦亮天下朋友结交情,眼界无穷世界宽,安得广厦千万间”,而知道真相的两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冯峰和石星相视愕然,这是那个大号空气清新剂的后果,两人充满着内疚和自责,恨不得钻到车子后备厢里去,来躲避内心的羞愧。最后下车的时候,冯峰索性给了司机二百元不要找零,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两人行色匆匆,赶往大学校园内部的他们两个自己的试验室,准备先做些简单的分析,如果再不行,就保存好,等到明天拿到大学的化学试验室。大型昂贵的、专业的设备都在那里,那里的设备人员他们也很熟悉,几乎和自己的办公与同事一般。
在试验室内,两人白大褂眼镜口罩手套等穿带完备,冯峰把橡胶手套里的晶体小心的倒置在玻璃皿内。这段晶体大概有小手指长短大小,冯峰把它切出四分之一小段,交给石星去研磨成粉末,做粉末xrd,这样能够得到晶胞参数,如果是ccdc库里有的,还能够借此查出这块晶体是什么物质,知道对应的结构。自己取了其中四分之一,做单晶x射线衍射(xrd),这种操作需要用计算机软件shelx,来对数据进行解析,解晶体是一个繁琐,而且需要很多耐心以及经验的手艺,两人内心激动无比,却各自安静从容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说话。
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面对结果两人神情茫然,大眼瞪着小眼。
“果然是生物晶体,有氯离子,竟然含有蛋白质和胶体,这超出了我们的专业范畴,我想可能要送去生物试验室去分析。”
“还有氟这种东西。氟对许多生物具有明显毒性……这样就复杂了。氟会参与有机体的某些酶化过程,影响或抑制酶的活力,造成机体代谢紊乱,影响糖代谢和蛋白质合成,但对于具尸体只会沉积在骨胳和牙齿上,造成骨变厚,表面粗糙、骨腔缩小,并伴有多发性外生骨赘……这些还是我从电脑上查的资料,我并不懂生物学……”
冯峰和石星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有时内容相关,有时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人精神分裂扮饰两个角色,更像是说相声,这是他们两在实验室内经常发生的场面,用这种方式,两人进行思考和分析,效果不错。
“我分析出有生物的dna在里面,估计是墓主的……这也很奇怪,我们都知道晶体是按照自身结构不断复制生长自己,而生物dna具有相对稳定的组成和结构,可以利用环境中的已有材料对自我进行复制,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分析的这种晶体,是按照哪种结构生长的呢?”
“难道,它们结合并自创了一种方式?”
“复合晶体,胶体晶体?一种酶?还是病毒?考虑到它来源于人类的尸体,这些都有可能。”
“而且大量的生物构成和化学成分,一具尸体的来源明显不够。要么是许多尸体?要么是有人故意在培养?”
“这又到了刑侦的范畴了啊。是不是有人在搞行为艺术?犯罪心理是什么?”
“据我观察月然那小姑娘,心智简单,不可能做出这种变态的事情,何况这是她母亲的坟墓。你还记得**说起,月然的父亲是个物理学教授,而且失踪了,会不是他呢?”
“就算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本来把自己老婆埋在住房下面就很变态了,接着毁坏她的尸体,难道他恨她?”
“黄药师把自己的老婆尸体冷冻起来,想找到方法让她复活,你说,那个物理家会不会有同样的想法?”
“你这脑洞有些大……我们要进入到文学童话的范畴了吗?这个我更加不懂。”
“等会……说到童话,我想起了灰姑娘的水晶鞋子……也是水晶哎,有魔法的水晶!灰姑娘穿上它之后就变得很美很华丽,可以参加王子的宴会,那个物理学家会不会想让他老婆尸体穿上水晶的衣服,让她永远不朽而且漂亮……”
“够了!住嘴!太荒唐我听不下去了!还是明天送到生物实验室里分析吧,今夜就到这里,我看你是吸入毒气产生幻觉了,竟然在给我讲童话故事!要不是我也中毒心情大好,非得敲你一顿才行。”
**觉得自己飘在空中,张开眼睛看,四周白茫茫一片。这是在空气中吧,他想着,做着游泳的动作,果然就向前游动了几米,比在水中的阻力小多了。
他记得最近的事情是月然愤怒的脸,还有他扑向被打的弯下腰的冯峰,怎么突然就堕入云里雾里了呢,难道自己被打死了?不可能啊,月然是自己的女朋友啊,怎么下的去手,再说,她一个弱女子,手上能有多少力量,能打死他一个壮男,他不信。可是,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据说会看到自己的尸体和在场的人,那么,他们人呢?
**大声叫了两声月然和冯峰的名子。奇怪的是连他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更别说有人回应的声音了。他向下游,试图能接触到地面,可是游了很久,还是飘在空中。
正踌躇间,突然他发现周围出现了许多白色透明的东西,像伞一样,伞下有许多长长游动的触手,这不是水母么?他仔细看,果然是。空气之中渐渐浮现出大大小小不同的水母,越来越多,空间都快被挤满了。这些水母形态各异,却都是白色透明,如同白色花朵一般,抖动绽放,美丽非常。
“我怎么能在海里呢。不是说好的人死要上天堂的啊。”**心想,莫非自己迷迷糊糊走错了地方?怎么才能回到去天堂的路上,先穿过些水母吧。**开始向上游动,很快身体就触碰到了那些水母,身上许多部分立刻就被电到,像被针扎一样疼痛,随着他越来越向上,水母触碰的越来越多,**像全身都扎满了刺,疼痛难忍,他伸手护住眼睛,暂时停止了动作,疼痛稍微轻了些。**没想到,自己已经是死的人,已经是空的灵魂,竟然还要遭受这般折磨疼痛,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以前听说,人死之后,不善的人会因生前所做的错事,分别进入不同的地狱惩罚,自己这种算什么?
他开始回想自己短暂的人生所犯的错误。不就是打架么?而且生前就受到肝脏破裂的惩罚了。还有……他忽然心头一凛:生前最后一件错事,不就是闯入了月然母亲的安息之所么?难道这一切……这白色透明的水母,触须,电击,是月然母亲白色坟墓的象征,而疼痛就是对打扰的惩罚?
于是**开始大声的道歉:“阿姨,你饶了我吧,我打扰你了,刚才活着的时候已经对你解释过了,你看我现在已经死了。你就放过我吧,我们各走各路,让我进天堂吧。”
他的话有了效果。水母们凭空逐渐的消失了,**身体的疼痛也没了,又变为空气一般轻盈无物。四周恢复了白茫茫一片。**漫无目的的向前飘着,渐渐的白色变成黄沙苍茫漫天,他看到身边出现了些模糊的影子,仔细辨别,发现那些都是破旧的房屋建筑,有现代的水泥高楼也有古代的小楼宫殿,无不破败凋零,只剩下灰白黑三种颜色。同时空中也出现了其他人的影子,像他一样漫无目的的飘着,**无意之间瞅到身边一位:黑灰色的脸加上黑色中山装:就是一个死人的样子么。
**心中凄楚,不知道自己的此时的模样,会不会也同样丑陋的不堪入目。虽然很早以前,他就有了随时死亡的心理准备,但发音毕竟自己还年轻,自己的曾经爱过的人,和现在所爱的人,都没有修成正果,都是途中夭折,真是心有不甘啊……这么想着,便不禁回头张望,渴望看到亲人们的脸,亲人们的挽留,可并没有。
他看到了一只巨大如同卡车一般的水母从远处向他快速飘来。怎么,月然的母亲不肯放过自己?刚才的疼痛让**心生惧怕,不由向前奔走逃避,但他没能快过那只水母,水母飞快的到了**身边,洋葱头一样的脑袋将**裹入其中,长长的触手将他牢牢的多层缠住,掉转方向,向来路疾飞而去。
这次没有疼痛。**心里松了一口气。水母将他带回到起初白色区域。这里水母群还依然存在,只是他站在了外围,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水母在面前涌动变幻,簇成一体,变幻融合成一个女人的外形,有三层楼那么高,飘在**面前。这女人浑身洁白透明,身材丰腴,脸色严峻,眼光如电一般,看着**。
**见过她。在辛劲松电脑的照片中,这个女人抱着婴儿的月然,红润幸福,身边站的是她的丈夫。第二次见她,竟然是这种样子,在这种场合。那女人似乎还在生气。她的声音已经不像人类。沙哑粗糙,像是铁锹拖过水泥地面。
“我让你不要靠近小月。你不听,就造成这后果。”她生气的说:“小月虽然一个人过的很孤单,但她经常回来,我就可以陪她,不需要外人,外人只会带来灾祸。”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想帮小月。”**辩解。可那女人仍然怒气冲冲,她雪白透明的身体,像果冻一样颤动着:“我对你没兴趣!你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你如果死了,小月就会变成杀人犯!要被关进监狱!都是被你害的!”
“不是如果,是已经。阿姨,我已经死,我们都接受现实吧。”**无奈的说。
“不——你不能死!”那女人尖叫着,浑身散开,又变成无数的白色水母,将**团团围住,无数根长长的触手伸向**,像鞭子一样猛烈的抽打着他的身体,巨痛再次袭来,**不禁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在县医院的病房内。月然扒在床边,白色的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泪痕,显然一夜没睡,此时禁不住困倦闭上了眼睛在打盹。**看到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知道自己又回到人间了。
**用手轻轻的抚过月然的头发,弄醒了月然。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直到**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轻声的问她:“你把我痛打了一顿是吧,浑身都疼啊。”
月然听了这话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埋头伏在床边痛哭,她无法辩解自己的委屈,又对**充满了愧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呜咽,**忙从床上坐起,抚着月然的肩膀安慰她:“别哭,月然不要哭,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月然任自己的眼泪尽情的流出,肩膀上**的手,让她感觉到很沉重,也很踏实。过了很久,她才停止哭泣,拉住了**的手,哽咽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死……”
“要死早就死了!”**想起自己几次严重受伤又恢复,不禁笑着说:“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注定命不该绝。”
这时主治医生进来查病房,见**醒来,老医生也不觉得奇怪,解释说这种没有明显伤害的晕厥,随时都会醒来,何况还有“伟大的爱情力量唤醒”,今天先住院观察,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月然从极度的紧张中放松下来,头晕目眩,站起身时摇摇晃晃差点摔倒。于是接下来大半天的时间,都是月然在休息,**把一半的床让给她,让她躺着睡着。
到了下午,在**的坚持下,两人一起去办理出院手续,**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而月然还处于情绪的余震当中,显得有些疲惫。
他们没想到,在排队付款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二姨。三人认出对方,都感到有些吃惊。二姨的脸色不太好,原本红润的脸现在泛着枯黄色,圆鼓鼓的身材也瘪了下去,二姨看到他们两人,也不由的叹道:“你们这两个娃!这又是遭了啥罪跑到医院里来了?”
二姨来医院配降压药,她说这些日子总是血压不稳,要么头晕乎乎要么心脏很不舒服。她的解释说自己人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也没有办法。她虽然身体不如从前,热心八卦的性格却不减半点。她随着二人一起回到病房,一定要打听出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到了上医院?
**扶着二姨坐在病床上。简单的撒了个谎,说自己不小心摔倒,脑门磕到了门槛上,所以住了一天的医院。二姨呵呵笑着,摇头表示不相信。月然呆呆的看着二姨,这位日渐衰老的中年妇女,曾经和自己的妈妈一起生活在东里村,一起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如果妈妈还活着,应该和二姨一样的年龄和状态……
“二姨,我妈去世的时候,你当时也在的吧?”月然突然问道。
二姨被这个话题惊的愣住,看着月然好一会儿,皱着眉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个时候……”有往事触动到了二姨的伤心处,她腊黄的脸色上蒙上一层灰暗。“那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我家男人也刚刚……月儿你妈妈是两个月之后走了。我大病了一场,二个月的时候刚刚能下床,出门走路的时候,刚好看到你妈妈出殡,我一伤心,又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我妈妈出殡?她是……埋在哪里了?”月然想起地下室母亲的坟墓。
“就村子西头的坟地里啊。和我家那口子只隔了几个坟头。我每年三次去上坟,没看到过你娘的坟前有祭拜,也凄惶很,就经常给她绕点纸钱和香火什么的。我猜是你爸怕伤心才不上坟吧,反正后来你们搬到西安,就更没人看望她了。我劝你还是经常去看看她,必竟是你亲妈。”说到这里,二姨用的是责备的语气。
看到月然又要哭了,**插嘴辩解:“二姨,月然的家里有母亲的……牌位,每天都烧着香,逢年过节都有供品也有人祭拜,可能是他家人认为月然的妈妈还是……留在家里的好。”
“留在家里?怎么留在家里?”二姨茫然,她的想法很快就转移到别的的方向上去了:“我说嘛!你们两个怎么能一起在医院!小赵已经进到月儿的家里去了吧!哈哈,小赵你看到月儿母亲的牌位啦?那月儿爸爸同意你们了在一起了吗?我说,你们一块来医院,不会是月儿她……你看月儿的脸色这么差,小赵你不能这么欺负她……”
“二姨!错了!”
“二姨!你想的太多了!”
**和月然同时叫出声。二姨泛黄的脸上露出笑容。如果不是她身体虚弱,此时她肯定哈哈大笑。
“你看,年轻人在一起多好,”二姨欣慰的说:“月儿你妈妈如果看到你这样有人陪着,也会和我一样很开心高兴的。我记得她知书达理,很温柔很爱笑,和辛老师整天粘在一起,两人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现在女儿也成大姑娘了,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这人啊,就这么一茬一茬的像庄稼一样……”
她会开心么?月然和**同时在脑海里想起一些画面。那都是不好的,愤怒的脸,月然就在昨天,被母亲愤怒哀嚎的脸惊醒,才发觉**他们闯入墓室的。而**想起的是那个古怪的由水母组成的女人。他们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同时都在想着:她会开心么?
“她认为我要会欺负月然,她很不高兴。”**忍不住说。
“我妈她不喜欢我和外人在一起。”月然也闷闷的说。
“只有当妈的不喜欢儿媳妇,很少有当妈的不喜欢女婿,再说,小赵你人又乖,长的又好,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二姨说。
“她很生气。”月然说。
“她差点电死我。”**说。
二姨摇摇头:“她怎么会变呢?那你们肯定误解她的意思了……”
三人突然你看我,我看你,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都意识到说的是个死人,而不是活人。
“你们刚才说……”二姨有些结巴了:“月儿的妈……她……还留在家里?”
“对啊,她的牌位。”**厚着脸皮接着扯谎。
“人还是要入土为安,不要……再留在家里……我看你们两个……都虚着……还是不要离牌位太近,早点搬出来过吧。”二姨有些慌神,说自己还要配药,先走了。她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又折回来,语重心常的对两人说:“你们还年轻,不要再怀念过去的人啦,死了的人就应该少惦记,这样也能让死去的人早些得到安生,你们回去劝劝辛老师,不要把死人牌位放在家里,尽早入土为安,埋到村西头坟地里吧!”
众人狂欢般的正月十五日过去了。当人们第二天醒来,发现雾霾依旧笼罩着城市,交通拥堵依旧,生活压力依旧,就像是从一个春梦中醒来,除了了心中怅然,洗把脸刷个牙也就过去了。但节日那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如梦境中美好,想起来也会微笑,而那篇报纸上的小小的公告,一个药品生物公司大鳄将入城东,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使是最敏锐的记者,最激进的环保人士,还有生物制药相关行业的人,像被集体催眠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而城东的物流中心,那次爆炸导致房屋的倒塌,因为没有人员和财物的损失,也没有人去追究原因,实际上那里第二天就入跓了建筑工程队,把整个已经清空的仓库群,大片的拆除,准备为新建的办公楼做准备。因为旁边不远处就是文物保护区域,建筑队还专门对那片旧址做了简易的围墙隔离。
老李李化成耐心等待了近十天。不论是从网络上,同行之间,还是从政府警方那里,都风平浪静,估计不会再生事端,他对这种局面很满意。在原来的计划当中,由于主管官员的落马,环保风声紧张,还有记者借机生事,这些有可能导致辉明公司引进工程的流产,都没有发生,简直像是奇迹一样。每次他想到此事的原因,都觉得不可思议,让他对青树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认识,以前那个埋头科研的老头,忽然抬起了头,把眼光投入世事,并且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参与进来,竟然出手不凡,李化成必须调整对这位老朋友的看法,必须掌控住他的行为和想法,他打算尽早再次拜访青树。
春节过后,城市内雾霾严重,市民怨声载道,政府出台了许多政策,李化成的几个厂子要停产,而他的鹏程公司却接了许多化工厂环保改进工程的合同,他两边忙碌安排工作的三天后,感到有些疲倦,灰蒙蒙的天空使所有人都感到肮脏压抑,李化成憋了很几天,只想着怎么洗净身上的尘垢。
在城南一处山庄,虽然这里也逃不出雾霾的笼罩,但山野清新,没有市区内的喧哗拥堵,一座西洋小楼精致典雅,周围花园平房环绕,看外观像是一座小型宾馆,其实是一处没有对外挂牌的高档私人会所,内部装修奢华,平日承接住宿、聚餐、会议、娱乐的业务,收费奇高而且必须是会员才能预约消费,所以平时很少看到这里有人和车来往。李化成是这里的会员。这天下午,在会所的恒温游泳池内,在寥寥三四个人的健身房内,李化成在泳池内来回游了几个来回,才感觉到神清气爽,爬上岸来。
冲了澡,他穿着厚暖的浴袍,躺在了茶室休息区内的躺椅上,闭目休息打盹。听到拖鞋轻微的脚步声,有人躺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样,游了四百米觉得累么?”那人侧过头,在李化成耳边说。
李化成睁开眼看,那人和他一样灰白头发,和他一样穿着白色浴袍,和他一样中等身材,睡眼朦胧之中就像是旁边竖了一面镜子。
“你是谁啊?”李化成问。
“呵呵。我们是老朋友,怎么认不出我了?”
李化成猛的从椅子上坐起来。他听出那声音是青树。果然是青树!青树灰白的头发湿漉漉的,显然也是刚从泳池里出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李化成惊讶的问。
“你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行?”青树笑着说,才几天的功夫,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变成健康的古铜色,气质也由以前文弱书生变的霸气侧漏,眼神闪烁不定,在这个华丽的场所,青树似乎也变得贵气逼人,不可测度。
李化成绝对想不到青树也是这会所的会员,关键是,他怎么也和李化成同时来到这里?李化成呆呆的看着青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刚好也想找我谈谈么。现在我们来谈。”青树平躺了身体,全身放松,脸朝着玻璃墙外的泳池,平静的说。
这个他怎么知道?李化成蒙了,除了呆呆的盯着青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引进辉明公司的事情已经搞定了。如果一个月后,办公楼的工地开工,将会重新引起民众对辉明公司的关注,反对力量万一抬头,我已经有了对策,到时会有一份名义上的调查表,让公众发言,其实那表格是由我们制作,字面的东西不重要,那纸张是特殊制作,含有轻微难以觉察的香气,能让人想起一些美好的记忆和感受,因此在调查表上选出有利于我们的答案。”青树语句沉稳,慢慢道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引进辉明公司的事情?”李化成还处在云里雾里:“你做的那次爆炸,就是针对这件事?”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过节要放爆竹来玩。”青树嘴角微微上浮,掩不住他内心的得意。
李化成用手拍了一下脑门。遇到难题时他总有这个动作。这次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脑门很痛,不像是做梦。他放眼看周围,玻璃墙外面的泳池内已经没有人,水面幽蓝平静,玻璃墙内的茶室,华丽的水晶吊灯,鎏金的乌木雕花屏风,高档的中式家具,有个年青的服务生远远的坐在茶水台子的后面。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场面,他来过许多次,不是在梦里。
“不是在梦里。”青树缓缓的说,“但有一点奇怪,你看,”青树抬起胳膊,慢慢的伸向躺椅旁边的茶几,拿起茶几上果盘里一颗鲜红的圣女果。与此同时,与他同步,李化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两个人如同模仿秀,又如同照镜子一般,同时缓慢的把圣女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有点奇怪吧。”青树把嘴里的圣女果拿出来,并没有吃,而是镇静的看着李化成吃。李化成嘴里是酸甜的果味,心中却一阵阵的苦涩发麻。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情况下,取果子吃这种事情不会经过他的思考,不是重要的环节,但和青树同时做了一样的事情,就太值得思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能是巧合,李化成想制止自己嘴巴的咀嚼,他甚至想把嘴里的果肉吐青树一脸,他用力呶起嘴,眼睛都睁圆了——
“吃下去吧。又不是毒药。”青树眉头微微蹙起,用命令的语气说。
李化成果然吞下了果子。他黝黑的脸色一片铁青,怒气上涌,拳头紧握。但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两眼盯着青树。
“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这样,这只是做个心理测试,以后尽量不再为难你。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能告诉你个大概,你听我慢慢说。”青树全身放松的躺在椅子里,室内温暖安静而且气味馨香,面对着眼前一片宁静的水面,李化成也逐渐平静,经过主动思考做出决定:他也平躺在了椅子上,认真的听青树解释。
“关于引进辉明公司,这事我是一年前从孙工那里听说到的。他平时与我的交流比你更多,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是一样的。你运筹帷幄,而我们两个是实际操作,有许多技术方面的东西要商讨切磋,空闲的时候不免说到些其他事情。你知道我原本对些商业运营不感兴趣,但很明显你会遇到来自社会舆论的阻力,我就想着怎么帮你做成这件事。听孙工说你收买了官员,这是你一惯花钱买路的做法,而我呢,试着从技术层面来解决,堵众人悠悠之口,”青树轻轻哼笑一声。“配合你做大事是我的工作,我喜欢这工作。”
“说重点。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控制我的行为的?”这时的李化成已经完全冷静,心里筑起高高的防线,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句话,都要在心中确认三次,确定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这个嘛,的确是重点,嘿嘿。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那次事故。上次我死在了秦岭,你们把我运到了永生制药厂,做了那次荒唐的巫术表演。说起我的体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像是睡了一觉醒来,醒来之后呢,我竟然飘在空中,飘在一道白光之中,这不符合科学啊,我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发现自己像闪电一样的移动,顺着光线向前奔窜,看到两个淡黄色的人影,模模糊糊的,挡在我的路上,很让我不爽,扑过去就咬,一个咬掉了之后接着另一个,他们都倒下了,我以为会飞的更远,忽然白光收缩,我又被拽了回去,不停的下坠,重重的跌到了一个石台之上。我爬起来跪在石台之上,浑身冰冷,看到几个人冲着我跑过来,把我抬上担架,再后来,我就睡在永生制药厂的宿舍里了。”
青树的话引起了李化成的脸痛。他回忆当时的情景,心想:青树变成白蛇咬人?可能是他当时弥留意识产生的幻觉。不过他描述的事情倒也真实,当时他的“尸体”躺在石台之上,怎么能看到发生的一切呢?
“后来呢?”
“回到家里之后。经过几天的休息,我体力精神都恢复过来。开始准备着手工作。我却发现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超出了平时的工作范围,比如一些公司名称,帐务往来,人事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清楚的出现在脑子里,我把它们列在纸上,这里面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知道的,比如鹏程公司,比如金融控股公司,秦岭地产公司,业务往来里有些我研制出来产品试剂,添加剂和净化方案等这部分交易,我知道的比较多,大部分人名我不认识,网上查,其中有政府官员和大型企业的高管……这些构成一个网,而且很容易就看出,网络的中心就是你,李化成。”
“你……你窃入了我的脑部,得到了这些信息?”李化成问,有种身在科幻电影中的感觉。
“大概是。为了确认信息的正确,我和孙工核对,他确认了。他很害怕我身上发生的变化,说自己也一样,身体有了变异的反应,不过他的反应没我这么高科技,他说自己身上起了蛇一样的皮肤……我为了测试这种能力,甚至在脑中搜索你的所有信息,你别害怕,并不是全部,只是些皮毛……比如常来这家会所健身娱乐,于是我就来了。而且刚才我拿圣女果做试验,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距离越近,精神状态越是放松,就越容易产生同步。如果远距离,再处于戒备的心理,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可以试试……”
李化成已经全身寒毛竖起。他尽量让自己不要产生过分激烈的想法,以免青树能够感知。
“我们是多年的朋友。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些,让你产生要灭口的想法,”青树苦涩的一笑,“你如果有办法消除我起死回生的后遗症,我感激不尽。”
“那只是个玩笑,真的,你别在意。我又没做过什么坏事,不怕别人知道,呵呵。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李化成有点尴尬,灭口的想法也被他知道了,真是麻烦。“我相信你的话,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呢?”
“看你的决定。你要是不舒服,我尽量不去想,知道的也可以当做不知道。你要是对此无所谓,我们以后一起做事情会方便很多,当你脑海里有想法的时候,我就可以动手做试验了,你的运筹能力强过我,你不应该有什么担心。”青树回答。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李化成不仅嘴里这么说,在心里也强行的一遍又一遍的说,不允许让自己产生其他任何想法,他不停的说着,站起身往茶室外走去,他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青树,越远越好。
李化成的车子快速的向城内驶去。司机小刘看到后排座的老板眉头紧锁,便识趣的不说话打扰他。李化成思考着。先不管此时自己的想法到底有没有被青树知道,只能假设他不知道,否则自己都无法存在了,青树将变成他,他将会被青树透明化,这种滋味比死亡还难受……李化成恼怒的想着,把青树捆起来关进精神病院?不行,那里他也能自由行动;要么关进监狱——不行,他会逃出来;有一个办法,既然此事起于巫术,就让它结束于巫术……他想起求助一个人:老羊。
“回家,快点回家。”李化成催促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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