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十三
书山城原本算不上一座城,若按地理大小划分,书山城改为书山县或许更为恰当。
事实上,若不是几十年前这里多一个“书山剑派”,这里的确只是个县城。
书山剑派的掌门姓孟,土生土长的南原人,书山城很多老街坊邻居几乎看着他长大,在私下里还常常谈论孟掌门的儿时往事,那个极能体现出他从小便天赋异禀的外号——孟大鸟,也在口口相传中多了一抹传奇色彩。
孟掌门自小无父无母,十二岁便辞别乡里,从此了无音讯。再回来时,孟掌门年仅三十有余,一人一剑就挑落书山县附近十数个匪寨贼窟,孟大鸟称号不复再,反而多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孟令雕。
江湖上也从此多了个响当当的门派——书山剑派。
书山剑派屹立江湖数十载,门中弟子无数,且多行侠仗义之辈,若同道有难,哪怕相隔千里,书山弟子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正因如此,书山剑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愈发兴旺起来。
但最让武林同道羡慕乃至嫉妒的,却是孟掌门与那些传说中“仙人”的关系。
这个世界是有仙人的,普通老百姓或许不常注意,但在江湖中却早就不是一种传闻。
仙人会飞天遁地,仙人能长生不老,仙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一个眼神,便足以地动山摇。
仙人自称修士,意为修仙之士,而落在凡人眼中,也与真正仙人无异了。
书山剑派的孟掌门,便与那些仙人颇有渊源。
仙人也曾是凡人,或布道,或讲经,或开宗立派,将仙缘传承。唯真正有仙缘、有毅力、有资质根骨的凡人,才有可能成为仙人。
仙人不农作、不经商、不参与凡人家事国事天下事;但仙人饿了也要吃饭,累了也想睡觉,哪怕只是传经布道,没个居所也总让人觉得有些寒酸。
所以仙人虽不是凡人,却样样离不开凡人。
有些仙人门派会雇佣凡人作为劳力,分发的酬劳往往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几瓶毫不起眼,却可延年益寿、起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莫大幸事,就连皇帝老儿都会喜滋滋地参与进来,普天同庆。
而更多仙人则会选择让门下弟子游走凡间,有的是暂经红尘,磨练弟子的心性、行事手段,有的则干脆让某些凡念未断的弟子重回故里,在凡间开宗立派,为仙门发现有天赋的弟子,以及供给源源不断的凡间资源。
孟掌门就属于后者。
否则他如何仅凭而立之年,便在江湖闯下赫赫威名?又怎会在数十载之后,容貌与当年几乎无异?
坊间传闻林林总总,但无论如何,书山剑派如今是愈发兴旺了。
书山县沾了孟掌门的光,从此改称为书山城,这对生活在此的老百姓倒没什么坏事,反而促进了商贸发展,就连青楼都多盖了几座,以便江湖人士消遣助兴。而同在书山城附近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武馆,可却遭了秧。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书山剑派如此风光,门下弟子虽不是嚣张跋扈之辈,但胜负心总比其他人更盛。于是数十年间,书山城方圆几百里的门派都被挑战了个遍,胜者少有,负者更多。
江湖中人动起手来没轻没重,更不排除某些书山弟子存心立威,那些不入流的掌门、馆主死的死伤的伤,门派没了顶梁柱,从此一蹶不振。
苏氏武馆便是其中之一。
若按江湖地位划分,苏氏武馆实在排不上什么名号,但在这书山城中,有着外号“苏三拳”的苏馆主却有偌大名声。
据说苏馆主也是从小流落市井的孤儿,原本偷蒙拐骗无恶不作,一日忽蒙某位高僧点化,成为其俗家弟子,不仅品性大变,武艺竟也出神入化,比武切磋只凭一拳就可让对方吐血而亡,若厉害点的高手,则出两拳亦可完胜...似乎没人看过苏三拳出过三拳,但小道消息称,苏馆主三拳若出,则风云变色,任何绝世高手都会尸骨无存。
这当然只是传闻,事实上,当书山剑派大弟子、也就是孟掌门的儿子孟惊云一剑刺穿苏馆主的胸膛之后,人们终于知道苏三拳只懂两拳,那第三拳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传闻变成了笑闻,苏馆主也身受重伤,没过几日便撒手人寰。
苏馆主成名时已然不惑,再加上年少曾被泼皮以“猴子偷桃”重击而卧榻数月,所以平生一直未娶。但让人奇怪的是,他却有一对子女,弟弟机灵活泼,姐姐聪颖秀丽,和苏馆主实在没有半点儿相像。
苏馆主去世时,子女尚且年幼,靠着邻里帮衬勉强度日;而如今,那刻着“苏三拳之墓”的坟头杂草已有一米多高,姐弟两人的日子也越来越清苦了。
......
恰逢冬至,天空中飘着丝丝细雨,这寒冷的天气就连青楼姑娘们都不愿出来揽客,街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影。
不远处的酒楼上偶尔能听见几许豪迈的笑声,不用多想,铁定是那些或负剑或跨刀的江湖侠客,在高谈论阔着什么。南原人天性好武,只可惜如今天下太平,江湖无事,武林侠客吹嘘完平生经历之后,总喜欢聊起江湖趣闻,比如某某少侠路遇不平,最后抱得美人归;比如某某庄主人面兽心,竟是武林败类...
这些故事总能博得几位大家闺秀的青睐,也更引起年轻人们的共鸣,让他们不自觉去向往江湖的丰富精彩。
苏白也曾是这群年轻人中的一员,练过功夫或做完活计,总会有事没事溜达到酒楼一角竖着耳朵听,每逢精彩处还会不自觉拍手叫好,然后按照惯例被姐姐揪着耳朵拎回家,惹来背后的一阵哄笑。
今日苏白也在酒楼附近,不过不是去听故事,而是去旁边的店铺办丧事。
纸钱一文,蜡烛两文,寿衣十文,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白事事物几十文...若再算上之前请人选址、购置棺材的钱,前前后后苏白已经花了好几两银子,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纸马铺子的掌柜也算是十多年的老邻居,平日里脾气古怪,一分价钱都不让,甚至还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一番。但今日,他不仅在算账时免了苏白几文钱零头,还亲自陪少年走出店门,最后道了一声“节哀顺变”。
苏白点点头,大概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又拱了拱手,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然后在身后若有若无的叹息中愈行愈远。
苏氏武馆就在城中,算是书山城一片极佳的风水宝地,若非如此,苏白和姐姐也不会在父亲离世多年之后,还再遭到无妄之灾。
院门外的青石路已很久没有打理,枯草从石缝中努力钻了出来,模样要多凄凉有多凄凉。院门内是空旷的练武场,在苏白记忆中,当年父亲就是带着一帮弟子在此练拳,无论刮风下雨,这里总能听见一声声激动人心的怒吼。如今,练武场成了养鸡场,前几日为了给姐姐调养身体,养的鸡也全炖了汤,只剩下无数鸡屎洒落一地,臭不可闻。
走到姐姐的闺房门口,苏白定住脚步,苍白的脸庞变得更加愁苦,鼻子开始发酸,眼睛也渐渐变红,但很快他又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然后颤抖着手推开房门,轻轻念道:“姐姐我回来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依稀可见女子模样的身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声息。
苏白渐渐走近,待靠到床边时,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滴落在床沿,也滴落在女孩身侧。
姐姐走了。
在昨天还未入夜时,姐姐便悄然离世了。
其实很久以前姐姐的身体就不好,为了让弟弟专心习武,她几乎包揽了所有活计。苏白不肯,姐姐便哭,从六岁哭到十六岁,这一哭就是十年。久而久之,姐姐太过劳累伤了身体,再加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就这样一病不起。
过了许久,苏白终于回神,再仔细打量姐姐的尸身时却有些讶异。
姐姐很美,至少苏白很难在书山城找到比姐姐更美的女孩,但此时此刻,在姐姐已经离世五六个时辰之后,她的美丽却没有丝毫改变...肌肤吹弹可破、脸颊红润光泽,若不是没了呼吸和心跳,苏白甚至以为姐姐只是熟睡过去而已。
“或许连老天爷都感到可惜吧...”
苏白自嘲一声,随后去打来一盆清水,帮姐姐简单地清洗,再准备为她穿上寿衣。
而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惊雷,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狂风大作,不仅推开那扇松朽的木门,更把整个房间吹得狼狈不堪。
苏白长赶紧起身去关门,恍惚间,仿佛在天空电闪雷鸣中看见一抹金光闪过,眨眼即逝。
“见鬼...”
年轻人嘀咕着转身,却真的如见鬼般瞪大眼睛,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不知何时早已“死去”的姐姐竟坐了起来,身无寸缕,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曼妙的身段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唯一能辨认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眸,以及少女不明所以的一声疑问:
“你是想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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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雨渐渐平息,天空却依然灰蒙蒙一片,屋内没有烛火,只剩下两双漆黑的眼睛静默相视。
在沉默中,苏白的脸色由惊讶转而变成欣喜,再由激动转而变成了警惕,身形不仅没有向前,反而悄然退了一步,离房门也更近了一些。
苏白不是笨蛋,即使他也不愿相信,但姐姐确实已经死了。
她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更没有心跳,甚至身体也早就变得僵硬,即使容颜未改,却也没了半点生机。
他曾听人聊起过“起死回生”,传说仙人不死不灭,哪怕尸身尽毁,只要魂魄不散亦可复原。但那是仙家手段,至少在这偌大的书山城,苏白还从未见过有人真的起死回生过...于是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借尸还魂!
这个世界既然有仙,也肯定会有邪,仙邪对立,行事手段自然背道而驰。仙家慈悲为怀,以仙法造福苍生;魔道则无恶不作,以邪法屠戮生灵。在那些江湖侠客的传言中,魔道天性为恶,常以凡人精血为食,甚至会附身凡人躯骸中替而换之,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现在姐姐突然复活,真相显然更接近后者一些。
苏白不敢多说话,少女却一咕噜躺了回去,隐约似乎在床上摸索着什么,半响才冷冷问道:“你把我内衣丢哪了?”
苏白愣了一下:“啊?”
“啊你妹啊!快开灯!”
“......”
苏白心中愈发坚定刚才的猜测,虽然姐姐的声音没有变化,但那些晦涩的言辞以及从未有过的语气,和平日里所熟知的姐姐完全判若两人。不过后半句倒是听明白了,他小心翼翼靠近两步,见女孩没有任何动作之后,才缓缓点上油灯。
姐姐的容貌渐渐清晰,依然还是那明媚到足以让春山失色的容颜,只是茫然与戒备交织在一起的神色,也同样散落在明眸皓齿之间。她注意到苏白的目光,仿佛受惊小鹿般身子微微一颤,双手挡在胸口,修长却赤luo的双腿朝后弯曲,眉头轻皱,模样惹人爱怜:“看你妹啊?”
无论对方是不是姐姐,这样衣不蔽体总有些不妥,苏白无奈叹了口气,转身从一堆包裹中翻出几件衣服,遮住眼睛抛了过去。
她应该不是什么恶人吧。
至少和印象中动辄吸jing补阳、摄人心魄的妖魔有些不一样,相反,似乎还有点傻乎乎的感觉。
果然,没等苏白心思落下,就听女孩不耐烦的声音再度响起:“这衣服是什么鬼?我内衣呢?”
苏白睁开眼。
“闭上!”
“......”
苏白只好又闭上眼,神情哭笑不得:“内衣是何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姐姐”皱着眉头朝后方缩了缩,一边仔细打量屋内布置,一边冷笑不止:“少装比了,你可别告诉我我这是穿越了!”
“穿越又是何物...?”
“你妹!”
“我是你弟...”
就在苏白以为“姐姐”又会冒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词语时,对面却没了声息,过了片刻在他终于忍不住想看个究竟时,却听见“姐姐”突然喊了一声:“我靠?!”
声音里充满了疑惑、茫然、惊喜、激动等复杂纠结的情绪,接着就再没动静了。
苏白终于毫无负担的睁开眼,只见姐姐以一副金鸡独立的姿势横躺在那里,亵裤穿反了,亵衣刚刚穿过脖颈,晶莹肌肤清晰可见,而她却双眼紧闭似乎晕了过去,霞飞双颊的模样惹人怜爱...好吧,苏白其实已经不自觉笑出了声。
就算是借尸还魂,可是这“邪魔”也太无知点了吧?
接着苏白又开始犯难,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本该没什么秘密可言。但姐弟两心智早熟,稍微懂事时便注意男女之防,上次与姐姐坦诚相对还是九岁那年,苏白练武受了伤,百般不情愿地被姐姐拖进来洗了几次澡,在那之后苏白即使受伤也不好意思让姐姐知道了。
之前帮姐姐脱衣、更衣,是她已经“离世”,可此刻再为她穿上衣物...苏白莫名有些惶恐。
但惶恐归惶恐,苏白还是犹豫着走了过去,按照印象中的样式慢慢为她套上,偶尔稍不小心又碰到了少女滑腻肌肤,那温热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不由急的满头大汗。
衣服穿好了,苏白又跑去灶屋生火做饭,一边添柴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得去请个道士,再盘算自己还剩多少家当之后,不由无奈放弃这个想法。
今天天黑的比往常更早,也比往常更寒冷一些。家中原本有个炭炉,只是前段日子被姐姐偷偷拿去典当换些肉食回来,不然这几日她也不会病的更重。想到这里,苏白不由有些眼睛发酸,或许常人所拥有的温饱他不曾拥有,但和姐姐相依为命、一路扶持走来的感情,却也是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
他蹲在灶台前愣了半响,直到火星溅到自己脸上才回过神,一拍脑袋,跑回自己屋里拿出棉被,又急急忙忙抱进姐姐闺房。
“姐姐”已经醒了,正半倚在床头,一只手撑开亵裤,另一只手似乎在双腿间摸索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馍要在...馍要在...”
苏白很想问她什么馍,只是对方动作十分不雅,他使劲干咳几声作为提醒。
“姐姐”见他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抽出手,没有半分羞愧朝他使劲摇了摇:“嗨~”
“......”
见苏白十分无语的盯着自己,“姐姐”又拍了拍床沿,动作像极了青楼画舫里的那些头牌:“来啊来啊,别害羞,来陪姐姐坐坐。”
“姐姐?”苏白很是怀疑地看着她,“我姐姐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孩噗嗤一笑,那一刹那仿佛连月光都因她的容颜暗淡几分:“我可不是东西...呸!我是说,我真真切切就是你姐姐,绝没有半分欺瞒哦~”
说罢又很自得的翘起嘴角,心里为这番文绉绉的言辞打了满分。
“这不可能!”苏白冷笑连连,事到如今这妖物还想狡辩,当自己傻子不成?
“不可能?我问你,我死了多长时间了?可曾有何异状?”
“这...”
苏白明白对方的意思,正常人离世,哪怕只隔一个时辰便会出现变化,身体僵硬、皮肤变黑,甚至头发都会竖立起来,当初父亲走时便是这种情景,他绝不可能忘记。而姐姐从离世到方才苏醒,足足有六七个时辰,却依然和常人无异,这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他也曾听人聊起过“借尸还魂”,那些邪魔都会附身于较为“新鲜”的尸身,否则即使再神通广大,也绝不会让一个早已腐烂的人恢复原状。
“可是...你如何得知自己会有异状?”
“有人告诉我的咯~”姐姐耸耸肩膀,表情略为无辜:“其实你猜的也没错,我之前的确是被人上了...上身了,但那不是妖魔,而是神仙。”
苏白很隐蔽地抽了抽嘴角:“神仙...”
“不信拉倒~那神仙虽然救活了我,也给了我一场大造化,但我魂魄出窍太久,很多东西都不太记得了,现在只能记得你哦!”一口气说完,姐姐朝苏白努力眨巴着眼睛,一副快来表扬我的模样。
苏白皱起眉头,“姐姐”说的话实在很难令人信服啊...
“你是不是叫苏白?”
“是。”
“我是不是叫苏沫?”
“是。”
“咱老爹是不是因为年轻时常把人打得口吐白沫,所以给我们起了这个鬼名字?”
“是,可是...”
“行行行,还不相信是吧?”苏沫叹了口气,随后扬起那明媚的脸蛋,一字一顿道:
“你下面长毛了!!!”
“......”
“下面有毛”应该只是句口误,更或者苏白听错了,至少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随后,苏沫讲诉出许多他们姐弟生活中的琐事,譬如他小时候摔伤骨折,譬如他不喜欢吃甜食,譬如他屁股上有一块胎记...林林总总,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全都只是和苏白有关的事情。
苏白依然将信将疑,却又止不住的感动。
他忽然想起隔壁王员外家中八十岁的老母,因年岁渐高,现在什么都记得了,连吃饭都要人在旁边看着,深怕她忘了咀嚼。然而她却始终记得早已去世的老伴,每逢天亮便会站在街角盼着老伴归来,日落西沉,那沧桑的背影也不曾离去。
姐姐应该也是这般情况吧?
忘记了所有,却只记得那些琐碎的点点滴滴...
想到这里,苏白的目光终于柔软,再看着姐姐嘚啵嘚啵说个不停的模样,也愈发感到心疼。
注意到弟弟的神情有所变化,苏沫忽然一拍桌子,瞪大眼睛道:“你那关爱智障的眼神是咩意思?快去弄点吃的,我饿死了!”
“......”
苏白一脸复杂的表情跑出房门,没过多久便端来饭菜,热气腾腾,惹得苏沫口水直流。
这些时日姐姐生病、去世,家里虽不算乱成一团,但苏白也根本没什么心思去照顾自己。眼下这一荤一素还是前日剩下来的,荤菜是鸡腿,来自于家里最后一只母鸡;素材是青菜豆腐,本来下过霜的青菜应该更甜美,但多放了几日,那酸爽也有吃的人才能描述出来。
苏沫却不管那么多,端着饭碗使劲划拉着,看来真的是饿狠了,直到被苏白哭笑不得的拽住才不满抬头:“你干嘛?”
“你大病初愈,吃慢点。”
“哦...”苏沫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随后又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吃?”
苏白笑着摆手:“我不饿。”
“不饿?”
苏沫怔了怔,低下头看着那被啃得只剩骨头的鸡腿渐渐沉默。
不饿...又怎么会不饿?
她知道这个家有多穷,也知道“苏沫”病的有多重,更是明白,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这些时日为“自己”做了些什么、承受了多少压力与痛苦。
或许,他今天到现在滴米未进吧,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片刻,她终于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明天姐姐带你去赚钱!”
“赚钱?”苏白半天才反应过来姐姐的意思,哭笑不得道:“姐姐你还是好好养病吧,哪还需要你来帮衬。”
谁知苏沫的态度异常坚决,素手一挥略为霸气的说道:“这你就不要管啦,总之以后我们就不用为钱财发愁了!”
“你原来不是只会刺绣的吗?”
“刺绣算什么,看我分分钟...唔...”
苏沫忽的顿住,在苏白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扬起脑袋,那模样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一般,半响之后才回过神,尴尬笑道:“这下完了,非得赚钱不可了。”
随后又没心没肺的耸耸肩:“不管啦,反正只是支线而已~”
苏白早就以看神经病的表情观察她好久,见状二话不说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等苏沫脸红让开,又匆忙跑向屋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碗药汤。
那木碗深不见底,隔着很远都能闻到浓郁的苦味,苏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干嘛?”
“吃药啊。”
“我不吃!”
“一定要吃。”
“我不!”
“必须吃。”
“好吧...”
既然逃不过,苏沫只好委委屈屈的接过药汤,先偷偷瞥了苏白一眼,见他正直勾勾望着自己,于是只能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随即打个哆嗦,眼泪水都呛了出来:“好苦!”
“苦口良药,这还是你以前和我说的。”
“可是我...”苏沫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什么般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低眉顺眼地哼唧:“那你喂我呗?”
苏白倒没多想,姐姐如今言行变化颇多,就算再有什么出格要求他也不感意外,反正她还是自己姐姐,这便足够了。
从姐姐手里接过木碗,轻轻舀起一勺,小心翼翼放在嘴边吹了吹,再缓缓朝她嘴边递去:“乖,张嘴。”
“别用这种对待小孩的语气,我可是你姐...唔!”药汤的苦涩斥满口腔,苏沫俏脸煞白,转而渐渐变绿了。好不容易把药咽了下去,她一边吐着舌头喘气,一边把身子往后面躲:“我不喝了,好苦!”
她只穿着亵衣,原本有被子遮掩倒看不出什么,可随着身子扭动,被子渐渐滑下,少女娇嫩白皙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这还没完,苏白手里正端着药,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泼洒,仓促间便伸另一只手去扶稳,没摸着碗,却摸到了她的胸前。
那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两人心中都是一跳。
“你好好休息,记得把药喝完!”
苏白慌忙丢下这么一句,然后面红耳赤的逃了。
在他身后,姐姐的嘴角渐渐弯起一丝弧度,脸上虽也有嫣红,却比苏白要镇定的多。
“这算主线开始了吧?能查到他对我的好感度吗?”
“虾米?怎么可能这么低...”
“好吧,我知道了...”
过了许久,苏沫终于不再自言自语,而是一脸纠结的看着桌上那碗药汤,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喝了下去。
不知真的是苦口良药,还是身体尚还虚弱,她只感到一阵疲惫,躺在被窝里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故乡,那一座冰冷的钢铁丛林,以及那一片喧嚣的灯红酒绿。她还看见无数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庞,他们在亲切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但声音越来越低,身影也越来越远,渐渐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她终于沉沉睡去,做了个好梦。但明明是笑着的,却有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将枕畔浸湿。
夜空寂静,月明如勾,寒霜遍地,冷风萧瑟。
偶尔一声叹息传来,不知为谁,却久久回荡在这空旷的院中。
不曾消散。
书山城在南原的东部,气候不似北部那般温润,也不似南部那般酷热,没有春秋,冬夏分明。
南原人没有冬天升炭火的习惯,书山城里的百姓更是如此。哪怕在这极冷的冬至时节,他们也宁愿躲在被窝里哆嗦着,绝不肯从那些来自于北荒的商人手里购置一个炭炉。也正因如此,炭炉这玩意在当铺老板的眼中最多十几钱铜板,若看来人顺眼,原价卖回给对方也不会如何纠结。
苏白今日运气就极好,当铺老板娘不在店中,朝奉是个菩萨心肠,不仅让他原价赎回炭炉,还把当初那柄充作添头的长剑给了他,算作赠与。
虽然长剑已遍布锈迹,但苏白还是热泪盈眶,哭着喊着让朝奉再送些东西,最后终于被赶了出去。
“至少还能练剑,真好。”
屁股上挨了一脚,苏白也不着恼,而是笑眯眯地躲在自家院中,晨光里,年轻人的神情尽是喜悦。
苏三拳的儿子喜欢练剑,这也算书山城一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人人都知道苏老爷子神拳无敌,其膝下之子定有乃父之风,哪怕不一定是亲生的,但好歹有个良师不断鞭策,前途不可限量。苏老爷子虽也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但人人都能看出来,苏三拳骨子里都盼着儿子能传承自己的绝学。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苏白打小就喜欢剑。
苏三拳尚在人世时,苏白练剑是个趣谈;苏三拳离世之后,苏白练剑则沦为笑柄。
很多人不明白这小子为何不好好学拳,非要学杀父仇人所用的剑。苏白也不在意,若真的有人当面问起,他便解释当初父亲是和人比武切磋,胜负实乃常事,况且父亲是自己病死,和那书山剑派的侠客实在没有半点关系...这番言论自然又遭到不少白眼。
只有苏沫知道弟弟没说实话——父亲在世他学剑,确是因为喜爱;父亲离世他还学剑,无非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待学成之日再踏书山剑派,捅他娘的几个窟窿再说。
这世道哪还有什么比武切磋,无非是技高一筹,存心作恶罢了。
姐弟两都是狠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于是,无数次饥寒交迫,姐姐省吃俭用变卖家财供弟弟学剑;于是,无数个寒冬酷暑,弟弟咬着牙流着泪持剑舞向天空。
只为报那一剑之仇!
姐姐突逢大病,苏白本想安置好她的后事便去书山剑派,哪怕只伤得“孟小鸟”分毫也算赚了;但如今姐姐无恙,苏白心事已了,便又有了练剑的兴致,或者说,他终于又有了练剑的理由。
苏白在练武场中央站定,挽起袖子,轻呼了一口气,然后长剑平平稳稳刺了出去。
这招本平平无奇,寻常三岁孩童都能使得出来,但苏白却格外认真,一剑刺出,收回,又是一剑刺出,再收回...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姿势,看似相同,他的眼神却渐渐变了,剑也变了。
长剑刺得越来越快,苏白的眼神也越来越明亮,随着他手臂挥舞,剑光就真的成了一道光,由无数道剑影组成的光,光芒撕裂寒冷的气流,竟发出尖锐声响,随着剑鸣达到巅峰,苏白清喝一声,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流飞驰而出,在前方石板上印出一抹痕迹。
苏白收剑,一边喘息一边暗自苦笑:“还是太弱了...”
若有行家在场,定会骂这少年装腔作势。寻常人练剑,七八年方可小成,数十年才能大成,那些赫赫有名的江湖巨擘也不见得能使出刚才那道“剑气”,苏白显然算是天纵之姿了。
只有苏白自己明白,这根本不是剑气,而是拳法,苏三拳的拳法。
寻常人以为苏三拳只威风于这不大不小的书山城,却不知即使面对武林盟主那样等级的高手,苏三拳也能用两拳秒杀。
因为他修的不是拳,而是仙。
苏白曾听父亲聊起过往,当年的苏三拳只是街头无赖,某日终于触怒官府,遭捕快挑断手筋扔至路边,沦为废人。苏父心灰意冷之下跑去跳崖自尽,却巧遇浑身重伤、奄奄一息的山野僧人。苏父悉心照料数月,虽然僧人最后还是没保住性命,却留下一本功法,造就了后来威风八面的苏三拳。
僧人未死时曾直言这不是凡间功法,而是修士最基本的炼筋锻骨之法。凡人若无灵根,也无修士指点,最多只能成武林高手;而一旦突破凡人桎梏,其中奥秘便自然领悟,到达凡人所不能企及的巅峰。
但也仅此而已了,凡人再强也终归只是凡人,遇到修仙之士依然如蝼蚁一般。
苏三拳没有灵根,却凭着修仙之法成为江湖巨擘;苏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但也凭着修仙之法练成了自己的剑,若就此步入江湖,也算得上一方豪侠。
然而这还是太弱了。
孟掌门不是普通的江湖侠客,书山剑派也不是普通的凡间门派,当初孟惊云找父亲比武,所展现出来的分明也是修仙之法,威力更比父亲高上不止一筹。再观其内门师兄弟,个个神光内敛,显然早就脱离了寻常武者范畴。
两者相遇,苏三拳自然含恨而亡。
苏白深知自己还不够强,却也没什么其他方法,除非能拜真正仙人为师,否则只会被书山剑派永远压在头上。可仙人又哪这么容易遇到,就算碰了面,又凭什么收自己为徒?没有资质,没有仙缘,想要修仙简直痴人说梦,否则书山剑派的弟子早就位列仙班了。
沉思片刻,苏白洒然一笑:反正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继续练下去便是,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好机缘呢?
剑随身动,法由心行,他与长剑又化作一抹光影,这冷清的院落一时间竟变得生机勃勃。
过了良久,苏白终于喘息着稳住身形,笑吟吟地转过身,那里正有个女孩俏生生的望着自己。
“你终于醒啦?”
“要喊我姐姐啊骚年。”
苏沫很随意的摆摆手,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中长剑,随即满脸赞叹道:“好贱,好贱!”
......
快到响午姐姐才堪堪起床,苏白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眼神有些责备:“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在床上多歇息歇息?”
“再躺下去骨头都要酥了...话说昨晚你给我喝的简直是神药啊,早上起来都一点都不觉得冷,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苏白把长剑随后放在门侧,听她这么说顿时笑出声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冯掌柜的药能治好风寒就不错了,哪有这般神奇?我早上帮你点了炭炉,看你睡得香便没惊动你。”
“炭炉?”苏沫眼睛眨了眨:“你昨晚怎么没用?”
“昨天炭炉还在当铺呢...你不是没事了嘛,我就去把那些棺材、纸马都退了,只可惜建坟的钱退不了,不然剩下的银两够我们用好久了。”
退棺材、纸马倒是小事,都是街坊邻居也不会如何责怪,但苏白却因为姐姐“死而复生”的事和人家解释半天,最后索性说自己当初晕了头、失了心才误以为姐姐离世,落下不大不小的笑谈。
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折回来不少银两。
“同为穿越者,我怎么这么惨呢。”苏沫小声嘀咕一句,随后可怜巴巴的捂住肚子:“我饿了...”
“我买了些肉食,一会便去生火。”
苏沫点点头,就在苏白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叫住他,神情有点小激动的样子:“你们...咳,我们早上起来是不是要洗漱?”
苏白懵住:“这是自然,你又该吃药了?”
苏沫嘴角抽了抽,差点没拽着他脖子质问到底谁才是穿越者,玩梗怎么玩的辣么溜。
“昨天我不是和你说要挣钱养家么,现在我有办法啦!”
苏白一脸的不信任:“哦?”
“啧啧啧,你平时刷牙用树枝沾着盐巴肯定特别痛苦吧?别怕,姐姐我即将发明出牙刷,必将改变这个世界,从此咱们奔向小康生活指日可待!”
“......”
苏白懒得问她小康是啥,反正姐姐这脑子估计没病可医了,一声不响的跑回里屋,没过多久便抓着一把牙刷子丢到她面前:“你说的是这个?”
一柄柄小骨洁白如新,上面插着些许不知什么动物的毛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差点没把苏沫眼睛闪瞎。
“这这这...”
“牙刷子啊,连寒苦至极的北荒在百年前便不用树枝沾盐了。”
苏沫目瞪口呆,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咱们这是哪个朝代?”
“朝代?南原有三十六个朝廷,姐姐你问的是哪个?”
“......”
画风似乎有些不对,苏沫微微失望之余重新振作精神,意气风发的道:“呵呵,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还有更厉害的东东,比如活字印刷!”
“这倒是挣钱的好法子,朝廷对印泥及药剂的制法一向控制严格,既然姐姐你...”
“等一下!”苏沫早就满脸黑线,忍不住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活字印刷技术已经有了?”
苏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认真的看着她。
苏沫顿时满脸堆笑,小心翼翼问道:“造纸?”
“你当冯掌柜开的药方是刻竹简上的么?”
“马鞍?”
“木质的还是皮革的?”
“造盐?”
“走*私贩盐是要砍头的。”
“......”
苏沫终于放弃,俏脸发白、面若死灰:“完了,若这个月赚不够银子,我就真的完了。”
苏白好气又好笑:“下个月就可以山猎了,若姐姐真的缺钱,到时我去走一趟便是。”
书山城外有座大山,虽不是延绵万里,但其中珍奇野兽无数,凭苏白的身手自然可随手猎杀。以前苏沫担心弟弟的安危,也想让他专心习武,是以不允许前去捕猎,再加上那里如今冰雪封山,进出困难,不然姐弟两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下个月...”苏沫抱头蹲在地上,目光呆滞:“等到下个月我就死翘翘了。”
苏白见她的表情不似说笑,渐渐也严肃起来:“这是为何?”
“因为会被抹杀啊!”苏沫抬起头,幽幽的看着他:“老神仙在梦里给我布置了任务,其中一个就是要赚钱,如果这个月完成不了,我就会被抹杀。当然,这只是支线任务,如果你愿意对天空诚心诚意大喊三声‘姐姐我爱你’,我就马上能得道成仙了...”
“......”
苏白嘴巴颤了颤,忍了半天才把“白痴”两个字咽了回去,然后再也不想搭理这变了个人似的姐姐,转身就跑向灶屋,情急中还使了轻功,整个人如闪电般“嗖”的一下从苏沫眼前消失。
“啧啧啧,刺猬索尼克么。”
苏沫嘀咕一声,却不着恼,而是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的牙刷子不禁自言自语:“有弟有房父母双亡,本应该是个完美开局,但我怎么感觉这么心累呢...”
愣了半响,她忽然跳了起来,目光无比坚定:“我还就不信了,堂堂穿越者居然还能死在赚钱这种事上,我的目标可是推弟...可是星辰大海啊!”
少女豪迈的声音在空旷的院落久久回荡,但没过片刻就打回原形:“小白白,饭做好没啊?再没吃的我就要吃你了哦!”
“......”
......
姐姐恢复的很快,前几日才堪堪下地走路,如今已可以趾高气扬的满街溜达了。
但如果能选择的话,苏白宁愿她一直躺在床上,也不愿像现在这般让人感到羞愧。
到底是何等羞愧呢?
她会在天还未亮时便钻进厨房,美曰其名要做个美食制造商,等功成名就时让人排着队品尝她的手艺,甚至可以很傲娇的一天只卖几份...然而最后的结果是,苏白把她从灶屋里拖了出来,原本灶屋的位置已是一片火海。
她会偷偷摸摸跑到隔壁张婶的裁缝铺里,苦苦哀求要帮人家设计衣衫,还说要打造什么书山县第一走秀,虽然苏白并不明白走秀为何意,但他却眼睁睁看着姐姐一剪刀下去把人家裙子开了条缝,若不是他死命拦着,缝都要开到腰了,她还嘴硬的说这是旗袍。
哦...她还想要卖词曲给青楼里的姑娘,哼来哼去都是一首难听无比的“小幸运”,差点没被青楼太保直接扣押在那儿。她依然不思悔改,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起来,扬言要写小说传记;次日她终于出关,拿着鬼画符一般的文字凑到自己面前,在得知这种字体他根本看不懂之后,终于泪流满面的放弃。
如今,苏白每晚都要锁门才敢入睡,否则姐姐便会披头散发如同女鬼般飘到他房间,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他谈“创业”,其实聊聊天也未尝不可,但让他无奈的是,姐姐从来都只穿着亵衣,稍稍低头便能看见内里风光,若目光正好被她撞见,还会笑嘻嘻的更靠近自己,紧紧抱着自己手臂问是不是很大很柔软...
思来想去,苏白觉得姐姐也许真的是被人借尸还魂了...
......
对于苏白而言,纵然姐姐的言行与之前大相径庭,但也不是没有可爱之处。
她突然会哼许多小曲,若不填那些稀奇古怪的词,单以音律来看也算是婉转动听;她突然懂得许多烹饪方式,即使一直都纸上谈兵,但只要苏白能做出来,简直可以香飘千里;她也突然多了许多故事,那些故事比现有的小说传记都精彩的多,什么吕布赵云,什么齐天大圣如来佛祖,什么斗破苍穹唐家三少...林林总总,每一个故事都让苏白热血沸腾。
有时苏白甚至觉得,姐姐也许并没有骗自己,或许真有什么老神仙在暗中照拂,否则她不会变的如此奇异。
当然,只要她不再穿着亵衣满屋乱走,那么生活就更幸福美满了...
练武场中,苏白一心二用,腹诽姐姐的同时不忘挥舞手中长剑,衣衫随风轻摆,汗水在夕阳中折射出五彩斑斓,整个人说不出的英姿勃发。
他已将这部无名功法练至瓶颈,虽然剑法日益纯属,但这只是日积月累的领悟,力气与速度却没有再发生质变。然而剑法再精妙,也肯定比不上书山剑派那些整日浸淫剑道的弟子,唯有继续参悟这功法,才有希望破解其隐藏的修仙奥秘。
“仙缘...究竟什么才是仙缘...?”
体力用尽,苏白汗流浃背的停住身形,脸上隐有一些不甘。
仙缘其实是很玄乎的存在,有的人去云深高山处觅仙数十载也一无所获,有的人则出了家门两三步便遇到仙人点化,从此得道长生...当年父亲能遇上修仙的山野僧人,能获得鱼跃龙门的修仙功法,在常人看来已算是福缘极高,但福缘不是仙缘,他没能逆天改命、踏入仙家门槛。
苏白茫然,却又隐隐觉得若一直躲在这城中一隅,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仙缘。
正长吁短叹着,院门忽然“砰”地被踹开,明眸皓齿的少女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根糖葫芦。
苏白早就见怪不怪:“说好申时前回来,眼下天都快黑了。”
“我找到赚钱的法子了。”女孩喜滋滋的摇头晃脑,还不忘伸出小舌头在糖葫芦上舔了舔:“这次是真的哦~”
苏白撇撇嘴“哦”了一声,然后默默朝房中走去,对姐姐那极具诱惑的动作视而不见。
“你别这样嘛,这次非得你出马不可!”苏沫急忙拉住他,顺手在苏白衣服上抹了抹,把冰糖蹭的一干二净:“城中有告示,擂台比武,胜者赏银万两。”
苏白面无表情:“哦。”
能在书山城这样的小地方举办比武擂台,除了书山剑派再无二家,而且这擂台两三年便会举行一次,奖励丰厚,几乎已成为武林盛事。有人说这是书山剑派甄选弟子的方式,也有人说书山剑派存心立威,毕竟每次擂台都是其门下弟子夺魁,狼子野心昭然皆知。
苏白才懒得理会那些是是非非,只要和书山剑派扯上关系的,他都本能保持距离。
“你就算拿不到头名,进了前三甲也好啊,姐姐我需要银子啊!”
“哦。”
“而且据说这次比武很有内幕哦,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哦。”
“比武的目的是为了让仙人考察凡人灵根,如果一不小心被仙人看中,就可以去修仙啦!”
“哦...恩?”
“不然姐姐丢一条还没洗的小**给你?只是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苏沫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白急忙打断:“你刚才说什么?”
女孩愣了愣,脸颊闪过一丝嫣红,如天空的霞光,美艳不可方物:“我...我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啊?不过...如果你真的要...也不是不可以...”
苏白一脸懵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怒的叫:“谁要你那个玩意啊,我是问仙人的事情!”
“切...吓老娘一跳。”苏沫满不在乎的哼唧,但神情怎么看也都有些尴尬,顿了顿才解释道:“仙人考察凡人灵根的事应该是真的,裁缝店张大婶的侄子就在书山剑派,据说孟令雕的靠山就是什么什么剑宗,反正是个仙家门派,经常从孟大鸟那儿带走资质不错的凡人。”
“原来是这样...”
苏白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书山剑派如此强横,明明只是个凡间门派,门下弟子却个个掌握仙家秘法,还总是吃力不讨好的去举办什么擂台比武,原来最终目的是帮助身后的仙人选拔人才、输送资源...这样看来,曾经的种种传闻倒不算空穴来风。
若我真的可以在擂台中拔得头筹,岂不是能入仙家法眼了?
苏白的眸子越来越亮,不禁抓着姐姐的肩膀用劲摇晃:“告示在哪?擂台怎么参加?”
苏沫翻了个白眼:“早就帮你报过名了。”
“你...你居然自作主张!”
“干嘛干嘛,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谁让咱们是姐弟呢?”苏沫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俏脸凑近,吐气如兰:“既然解决了正事,不如去做一些爱做的事?”
苏白不明所以:“恩?什么事?”
苏沫笑容僵住,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哪还好意思真的拉他进屋啪啪啪,不由没好气的一挥手:“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
“你还没说清楚呢,什么时候比武,在哪儿?”
“十天后,书山剑派。”
“书山剑派啊...”
苏白脸上的兴奋之情忽然消失无踪,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自苏三拳比武失败落病而亡之后,苏氏武馆就与书山剑派结下恩怨,当时苏白与姐姐尚还年幼,对方即使知道恩怨未了,也不会有多在乎,可如今却有些不同了:想要得到仙家赏识,必定得在书山剑派面前展示平生所学,如此一来,孟令雕肯定会发现当年那个幼童已经足以对自己门派造成威胁,虽不至于行那斩草除根的恶事,但使些绊子,让苏白无法得到仙缘,简直比吃鱼剔骨还要简单。
苏沫见他神色有异,好奇道:“你怎么了?”
苏白当下把自己的顾虑都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安慰她道:“也许是我多虑了,届时小心些便是。”
“小心个屁呀!瞎子都看得出那孟大鸟不是好鸟!”苏沫气愤的一拍桌子,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没考虑清楚,咱们别去了。”
“你不是要挣钱么?”
“挣钱哪有你重要,不去不去!”
“还是去试试吧...”苏白莫名心中一暖,拍了拍她的脑袋,目光充满溺爱:“说不定这就是我的仙缘呢?”
苏沫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脸蛋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也没再质问为何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自己,而是期期艾艾的傻笑,如同乖巧的猫咪。
看着姐姐明媚动人的可爱模样,苏白忽然心跳加速,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奇奇怪怪的,让他忍不住落荒而逃:“我去做饭啦,今天吃鱼香肉丝!”
“切...纯情小处*男。”
苏沫不满的嘀咕一声,没多久又吭哧吭哧笑了起来,脸蛋依然红红的,美目流盼、巧笑嫣然。
......
入夜,苏白房门被一脚踹开,还没等他慌慌张张盖好被子,就看见姐姐背着手施施然走进。
“你偷偷摸摸在干吗呢?”
“睡...睡觉啊。”
“睡觉?”苏沫皱着眉头打量他一阵,“我怎么感觉你很紧张的样子?”
“呵呵,怎么会...姐姐这么晚还没睡?”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就顺手给你写了本秘籍。”
“啊?”
不待苏白再说什么,一本册子就砸在头上,借着月光,他好不容易才辨认出姐姐那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辟,邪,剑,法!
苏白一夜都在辗转反侧中度过,天还未亮就爬了起来,生火、做饭,又跑去外面打了几桶井水,这才安安稳稳坐在院落中,轻轻翻开昨夜姐姐丢给他的“秘籍”。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他的双手始终在轻轻颤抖,随着封皮翻动,连呼吸都快了一拍。
“辟邪剑法...”
看名字应该属于剑法类的精要口诀,只是这种功法名字实属烂大街之流,就连那些不入流的镖局、武馆,用的也都是“斩日枪”“屠晚刀”“碎星拳”之类听上去更牛气的招式,“辟邪剑法”显然就落了下乘。
更何况,苏白深知凡间武学再厉害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帮助,一来需要花费的时间极长,没有一年半载绝不会小成,而他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再者,书山剑派本就是习剑的门派,这些年几乎吞并了大大小小数十个武林同门,若论剑法当属天下第一,自己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剑法可以在他们面前占得便宜。
只是...这是姐姐给他的东西。
虽然昨晚姐姐把秘籍丢给他之后就若无其事的睡觉去了,虽然这封皮上的几个大字一看就是她自己写的...但苏白隐隐觉得,这是真的秘籍,而且有可能真是老神仙给她的秘籍。
只因她绝不会在这种事上与他玩笑,只因她是他的姐姐。
只不过,这种坚信在下一秒就消失殆尽,映入眼帘的分明是比封皮更丑陋的字体: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
苏白一阵无语,他自然明白“自宫”为何意,但如果需要自宫才能获得仙缘,那还不如做个潇潇洒洒的凡人呢...更何况这是出自姐姐手笔,对此似乎应该保持怀疑态度。
果然,下一页翻开,上面赫然便是:不必自宫,亦可成功。
依然是歪歪扭扭的字体,把苏白气的嘴角直抽。
不过接下来他却微微一愣,两页之后一片空白,明明是颇为厚实的册子,但粗略翻去竟一个字都不再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册子里忽然跃出一团五彩斑斓的光,于这朦胧清晨,照亮了整座院子。
光芒不散,印着“辟邪剑法”的册子无风自动,轻轻从苏白手里跃了出来,在他呆滞的目光中触在额头上。
下一刻,光芒更甚。
苏白仿佛置身于一个偌大的空间里,眼前朦朦胧胧有个人影正在舞剑,其影癫狂,其剑如仙,虽相隔甚远,但那磅礴气势早已扑面而来,隐隐还有声音在耳畔响起: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酒剑仙...”
这个名字苏白从未听过,但凭这潇洒纵狂的姿态,也确只有“仙”才能与之齐驱。再定睛看去,只见仙人剑法精妙无比,时而以剑化气,一剑既出,似能斩断山河,又时而以气御剑,剑随心动,纵横天地之间...罢了,仙人迎空万里,长剑飞转直下,竟化作千万道剑影倾洒,只是遥遥望去亦能感知到其中毁天灭地的威力!
剑影消散,仙影无踪,苏白又回到自家院落中,整个人恍恍惚惚,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无法言语,明明没有学得一招半式,但仙人舞剑的影子却似乎深深印在魂魄中,让他彻底顿悟其中奥秘。再看向手中“辟邪剑法”,除了姐姐写上的那些字迹,再也没有之前奇异的事情发生,这本册子就好像真的变成了涂鸦之作。
寒风拂面,苏白怔怔不语。
下一刻,他忽然动了,脚步轻移,身形腾挪,几乎一个跨步就跃至那柄锈剑放置的地方。他握住剑柄,一人一剑如行云流水般飘摆,随着剑招尽出,一道道磅礴剑气也涌现而出,挥洒在每个角落,待收剑时,石板龟裂、木门崩塌,小小院落早已变得一片狼藉。
这些剑气较之前那若有若无的剑气不知强了多少倍,但苏白似乎并未满足,而是略微迟疑之后又清喝一声,长剑被抛在空中,他两指并拢化作剑指,朝那不断坠落的长剑遥遥点去。离地面仅有几尺的长剑忽然微微颤动,尔后忽的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虹光转向飞来,最后稳稳停在苏白面前!
剑身上静静倒映着他的笑容,那般惊喜,那般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长剑终于摆脱控制掉在地上,“哐”的一声响,终于将苏白惊醒。他挠挠脑袋,似乎还有些不太确信,然后又喜滋滋的对着长剑动动手指。
剑尖颤了颤,没给他面子。
苏白急了,干脆十个手指都用上噼里啪啦一阵乱点,那柄锈迹干脆动都不动一下,如死了一般。
“笨蛋!”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就在此时,长剑也悬浮立起,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挽了剑花,继而停在那个正不停打着哈欠的少女面前。
苏白张大嘴巴,像见鬼一般指着苏沫:“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苏沫瞪了他一眼,随即如赶苍蝇似得挥了挥手,长剑便乖乖巧巧飞向旁处,最后稳稳插在地面上。
苏白眼皮跳了跳,先前成功御剑的兴奋情绪被姐姐打击的粉碎。
苏沫略显无辜的耸耸肩:“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你怎么也会御剑?”
“废话,这是我传给你的秘籍,连我都不会岂不是很丢脸?”
“可是...这不对啊!”
苏白满腔委屈不知从何说起,讲道理,他勤勤恳恳习武十载才有今日成就,这御剑之法虽然已算仙术,但其根本还离不开武学的范畴,而姐姐平日连鸡都拎不起,为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学会了?再看她那信手拈来的动作,简直比自己都纯熟的多...苏白打心眼觉得不服。
苏沫眼神儿尖,瞧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笑嘻嘻的凑过去:“你在嫉妒我?”
“怎么可能!”苏白赶紧摇头,随即又犹豫道:“你眼屎没擦干净...”
“我靠居然这么腹黑,你分明在嫉妒我!”
“没有...”
“算了算了,姐姐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有一点你要记好...”苏沫笑容收敛,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这辟邪剑法是我耗费不少阳寿,才从仙人那辛苦兑换而来,威力极大,根本不应出现在凡间。日后你若在人前用了出来,千万别泄露天机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一旦被那仙人发现,我就会被抹杀!”
姐姐阴测测的声音让苏白心中一凛,他不是初次听到“抹杀”一词,但此刻听来,终于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情杀意,让他不知不觉对“仙”之存在更添几分敬畏。接着他又反应过来,眼眶湿润的望着姐姐:“你居然为我...”
苏沫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一点点阳寿而已,我看好你哦骚年~”
“恩!”苏白重重点头,然后跑向屋里:“我去帮你拿牙刷子。”
转身之际,苏沫分明看见几许泪水从他脸颊划过,滴落在石板之上。
女孩眨眨眼,忽然“噗嗤”一笑,笑容明媚,满是促狭。
“啧啧啧,真好骗啊...”
书山剑派的聚义厅热闹非凡,三教九流齐聚,就连号称闭死关的“天下七绝”也纷纷出现。平日相见总得分尊卑道高下,说不定还要抽出兵刃互相比划比划,但此刻气氛竟一片祥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今天是书山剑派开擂台切磋武道的好日子,即使心里对那“孟大鸟”再不服气,这些江湖侠客也不会自己断了仙缘。
寻常人练武无非求富贵、求江山、求美人,但练到“天下七绝”那个层次,早就视凡间一切为浮云,只求个长生不老、得道飞仙。然而七绝常有,仙缘却不可求,偌大南原其实也有类似书山剑派这样具备仙家背景的门派,但那些宗门往往地位超然,十年才开山一次,选拔又格外严厉,是以七绝老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听说过有哪位侠客位列仙班。
书山剑派就不一样了,传说其身后靠山在众多仙门中也算翘楚,再加上孟掌门雄才伟略,想在极短时间内为门派立威,这才有了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事。
无论如何,这也算江湖中人的福气。
有人不断拱手抱拳打着招呼,有人则不言不语冷眼旁观,“天下七绝”更是矜持,各自带着弟子端坐一旁,彼此间偶尔对视片刻,又很傲娇的把脸扭向一旁,惹得旁人暗自发笑。但凭千姿百态,人们的目光却是瞥向空着的那处席位,默默等候孟掌门到来。
“哼,这孟大鸟面子比他鸟还大!”
一声不和谐的冷哼忽然响起,场中气氛顿时一滞,不少人冷汗都冒了出来。
没人敢在这擂台比武之日多生是非,也没人敢在数十载之后再提起“孟大鸟”这个外号,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挑今天和书山剑派过不去?
不仅江湖人士好奇张望,就连书山弟子也纷纷怒目而视,但当他们看清来人之后,却又不禁升起“原来如此”的念头。
“天下七绝”顾名思义是七个江湖顶尖高手,每个人有各自擅长的兵器和功法,也都有各自的门派势力,是武林公认的江湖巨擘。只是“天下七绝”各自为战,彼此间虽没有深仇大恨,却巴不得对方撒手人寰,好趁势收了那些练武资源。
刚才说话的正是“天下七绝”中的刀绝岳雄,人称“霸天刀”。
岳雄一生传奇无数,性格颇为刚烈,且为人最讲义气。当年孟令雕在江湖崛起,为了立威不惜挑战南原各大武林名宿,众多天纵奇才就此陨落,其中便有岳雄最好的兄弟。如今数十载已过,往事早该如烟,但岳雄却还没忘记当年恩怨,遇到书山弟子少不得为难一二,也算是一件江湖趣事。
正因如此,虽然此刻岳雄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但除了书山弟子,其他江湖群雄竟没有半点腹诽,就连其他“七绝”心里也忍不住赞他一声真汉子。
书山弟子又惊又怒,只犹豫片刻便有一名内门弟子走出,不是责骂,反而端端正正拱手行礼:“书山剑派宁清远,见过岳前辈!”
岳雄眼皮翻了翻,显然不屑与小辈搭腔,而那名叫宁清远的弟子则再次躬身:“家师名讳不容亵渎,还请岳前辈收回前番言论,并在武林同道面前向家师陪个不是。”
岳雄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你这黄口小儿胆子倒挺大,若老子不道歉又如何?”
宁清远依然低着头,似乎诚惶诚恐,声音却渐渐充满冷意:“那就只好请岳前辈以及您门中三百七十六名弟子,一起陪陈虎作伴了!”
陈虎便是岳雄那位英年早逝的至交好友,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宁清远看上去弱不禁风,年纪说不定还没岳雄的孙子大,开口却要屠人满门,难道疯了不成?
岳雄气极反笑:“小子张狂!”
话音未落,一抹刀光就映亮了所有人的面庞,只见岳雄拔地而起,手中那柄通体黝黑的巨刀如排山倒海之势劈了过去。
众人还未有反应,宁清远长剑早已出鞘,于电光火石间横在身前,堪堪挡住那霸气无双的刀势。
岳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但此刻容不得考虑,狂喝一声便又是数刀斩去,一刀比一刀蛮横,一刀比一刀霸道,刀势化作狂风暴雨,而宁清远则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以剑苦苦相抵,却始终不曾倒下。
刀剑交鸣,岳雄愈战愈勇,宁清远则渐渐不敌,一步步往后退去。纵然如此,其他江湖人士也早已目瞪口呆,尤其是剩余的六位“七绝”,面色变得无比阴沉。
岳雄之所以被称为“霸天刀”,只因其刀法霸气无双,世间难有相匹敌之辈,就连其他“七绝”也不敢轻易接下那凌厉刀势。而这宁清远不过书山剑派普通内门弟子,竟能与岳雄斗个旗鼓相当,可想而知,书山剑派到底有多恐怖,其掌门又有多恐怖!
场中激斗正酣,只见岳雄气势再度暴涨,静止的空气被刀势所迫,化作无尽厉风呼啸而去,正在此时,忽然一阵叹息声响起,一个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岳雄与宁清远身侧,不待他们反应,便以雷霆般速度霍然出手,只凭空手便捏住那一刀一剑,不见半点声息,正在缠斗的两人却不由停在身形,再动不得分毫。
宁清远看清来人,顿时收剑入鞘,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师门之礼。而岳雄则满脸惊骇,方才那一刀已用尽毕生功力,本想趁势斩了那无毛小辈,谁知竟被人轻而易举接了下来,孟大鸟果真如此厉害?
再定睛望去,来人身着一袭书山剑派弟子服,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正对着自己温润的笑。
岳雄大惊失色,“七绝”惶然而起,群雄匪夷所思。
此人居然不是孟令雕,而是其子孟惊云!
......
有书友吐槽更新较慢,在此解释一下。
这本书有存稿,虽然不多,但目前足够每天两更。只是新书期间,我觉得还是少发点慢慢积累人气比较好。再者五月有出行计划,若不想断更,只能提前规划一下,请大家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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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义厅内一片寂静,他们早就知道孟令雕的儿子天纵奇才,本以为最多年轻少侠之辈,但今日一见,其功力深不可测,隐隐比“天下七绝”还要恐怖几分。
孟惊云依然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松手放开刀刃,朝岳雄抱了抱拳:“晚辈孟惊云,见过岳老前辈,见过诸位武林前辈。”
声音明明不大,却如同在耳边说话一般,使在场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或许这种场面早已见怪不怪,孟惊云微微一笑,先瞥了面若死灰的岳雄一眼,随即又望向宁清远:“怎么回事?”
后者踌躇片刻便直接躬身道:“是我太过唐突惹怒了岳前辈,请大师兄责罚!”
“既然如此,你自废十年修为吧。”
“是!”
两人言谈极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只见宁清远身体一震,忽然喷出一口鲜血,竟在刹那间伤了自己的丹田!
厅内不禁传来几声惊呼,显然被这年轻人的果决吓了一跳。习武练气、气存丹田,这是三岁小娃都明白的常识,若丹田有损,即使十年时间也恐怕难以恢复...再看这宁清远,自损丹田之后不仅没有半分怨恨,反而毕恭毕敬朝岳雄再行一礼,然后重归书山弟子之中,再见不着半点火气。
此时此刻,包括岳雄在内的江湖侠客,心中都升起一丝敬佩之感,敬的是少年气度,佩的书山门风。
不待孟惊云再开口,岳雄早已收起大刀,面带尴尬之色连连抱拳:“惭愧,惭愧!”
他虽性格刚烈,却也懂得进退。虽然当年好友因书山剑派而陨落,但这么多年过去,心中有的多半只是不服而已。孟惊云深不可测,书山剑派气度卓卓,眼下对方既然已给足了自己面子,若再不识相,门下数百名弟子都将遭到飞来横祸。
孟惊云见状赶忙摆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再以晚辈之礼将岳雄请回席位,这才笑吟吟的说道:“今日擂台比武,奖金名次对于诸位前辈而言只是玩笑罢了,但那份仙缘可遇不可求,还烦请诸位前辈再担待片刻。家父正与一位前辈商议要事,稍后便会前来向诸位谢罪。”
在场众人哪还敢说不,有心思剔透之人甚至猜测,能让孟令雕都屈尊作陪的前辈,莫非就是那仙人不成?于是都纷纷或摇头或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小辈也先失礼了。”
孟惊云抱了抱拳,朝宁清远使了个眼色,随即风度翩翩的转身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厅,孟惊云拍了拍师弟的肩膀:“委屈你了,擂台比武之后,你亲自领五十名师弟去那岳雄的门派吧。”
“赔礼?”
“灭门。”
“是!”
......
孟惊云缓缓穿过一条条走廊,最后在一间极其隐蔽的屋外停下脚步。
屋内似有人声,孟惊云等了片刻便轻轻叩响房门,直到里面传出“进来”的声音才终于将门推开,脸上的阴沉在此刻消散,转而弯起嘴角,露出一抹乖巧的微笑。
屋内光线昏暗,有两人分坐主次席。其中一人容貌与孟惊云颇为相似,若不是两鬓霜白,说是孟惊云的兄长也不为过,但整个书山剑派却都明白,这气宇非凡的男子正是他们心中堪比仙人般的存在,书山掌门孟令雕。
只不过若有其他书山弟子在场定会讶异,掌门身份显赫,江湖中已难有同道能与其比肩,而此时此刻,他居然甘坐次席,面带恭敬的陪着一位年轻男子。
说是年轻却也不妥,那人虽面冠如玉,但须发皆白,一双眼睛深邃浩瀚,如岁月之沧桑,如星光之璀璨。
见孟惊云走近,两人不由止住话头,孟令雕眉头一皱,似有些不满:“刚才那阵喧哗是怎么回事?”
孟惊云朝两人行了一个晚辈礼,这才低声解释道:“回禀父亲,是岳雄与清远他们发生了争执。”
“岳雄...七绝中用刀的那个?”
“是。”
“你杀了他?”
“孩儿不敢擅作主张,只是略微口头警告了他们。”
“警告...”孟令雕嘿然一笑,目光如实质般扫了过去:“这种不识抬举的人杀便杀了,有何可瞻前顾后的?”
见父亲动了真怒,孟惊云浑身一颤,低着头久久不敢言语。
“一群蝼蚁罢了,小孟你也不必太较真。”坐在首席的男子忽然开口,似笑非笑的瞥了孟惊云一眼:“我倒觉得这孩子的心性不错,年纪轻轻便有儒将之风。”
孟惊云心中一喜,却表现出更加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年幼时便知道父亲的武功在江湖中已属顶尖存在,自己面对那些所谓的“七绝”,不出全力亦可灭杀,而在父亲面前,却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但即使如此,和眼前这位存在相比,无论自己还是父亲,都如同蝼蚁一般。
因为他是修士,更是天武剑宗的长老,叶离。
父亲曾言,凡人再强大也脱离不了凡根,唯有将凡根化作灵根,才有望得到飞仙。然而成仙大道不知何几,纵然能飞天遁地、长生千年,也不算真正的仙人,只能唤作修士,修仙之士。
仙途漫漫,有的修士大能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即使最普通不过的修士,也总得有个几百年寿命,久而久之,这些修士为了争夺天地资源,开始像凡人一样开宗立派、传播仙种,而天武剑宗就是其中一个修仙的宗门。
孟惊云不太清楚天武剑宗在修士中的地位,但他却知道,父亲当年只是天武剑宗的普通弟子,因资质一般,明白自己修仙无望,才主动向宗门申请回到凡间,从此便有了陆地神仙一般的孟令雕,也多了一个纵横武林的书山剑派。
所以,孟惊云做梦都想当个修士。
作为书山剑派大弟子,武功才略都远超常人,孟惊云本以为仙缘唾手可得,但让他略有不甘的是,明明在过往两届比试中都拔得头筹,却始终无法得入仙门;而那些早就一招败北、甚至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路人,却有幸被那修士看中,从此告别凡间,踏入漫漫仙途。
仙缘究竟是什么...或许也只有眼前这天武剑宗的长老才知道了。
(已收到签约站内信,不出意外下周就能更改为签约状态了,届时每日两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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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惊云正在踌躇是否要主动开口询问,却听父亲淡淡道:“既然仙长不怪罪,你这便去接待那些江湖人吧。”
孟惊云一愣,纵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微微点头,面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屋内归于寂静,过了片刻,鹤发童颜的叶离忽然咧起嘴角:“有趣!”
孟令雕转而望向他,不解道:“仙长何意?”
“虽然当初你的资质不被宗门看重而被遣入凡间,但总归还是天武剑宗的弟子,这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让你那孩儿直接进入内门也不是问题。再者,我观他早就达到洗尘境,虽先天灵根不足,却总算个练武奇才,若有功法点化,有生之年突破灵窍境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你为何阻他仙途呢?”
叶离摇头叹气,似为孟惊云颇感不公,但他神情依然平淡,目光不经意间在孟令雕脸上扫过,让后者不由心中一紧。
在天武剑宗,像孟令雕这样被派遣至凡间经营的不在少数,为了让这些弟子有充足的寿元去扩张势力,丹药、功法总会比其他弟子更丰富一些。然而仙门规矩繁多且惩罚严厉,除了门内弟子,哪怕父母妻儿也不能享用那些修炼资源,一经发现便会废除灵根。
叶离此番言论看似惋惜,实则警告,毕竟就算孟惊云能得入宗门,最多也只是外门弟子,所获得资源远远不足其父万一,若孟令雕存有私心,宗门可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孟令雕沉吟片刻,便在叶离略为惊讶的目光中掏出一枚令牌,双手恭恭敬敬奉上:“还请仙长过目。”
令牌呈旗形,通体黝黑,最中央纂刻着一个“武”,字迹宛若游龙,苍茫古朴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天武剑宗的弟子令,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佩戴。每一块令牌都藏有主人舌尖精血,若主人殒命则令牌破裂,宗门便能得知弟子陨落的消息。此外,令牌还有须弥芥子之效,虽只能储纳一尺空间的物品,但在凡人眼中也算稀世珍宝。
叶离接过令牌在手中把玩一阵,似笑非笑道:“这是修炼资源?”
“是这几十年间宗门分发给弟子的所有资源,仙长可带回去一一校对。”
叶离一怔,神色更是好奇:“所有?你为何不用?”
孟令雕叹了口气,无奈苦笑道:“弟子在门宗时便已知此生修仙无望,能有此番修为已是诸位仙长垂怜,既然无法继续突破,这些丹药也就如同糟粕。弟子原本确有私心,想等日后云儿进入宗门之时一并给了他,但如今...”
说罢他目光灼灼的望向叶离:“便一并赠予仙长吧!”
叶离终于色变,霍然站起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仙长请听弟子解释...”孟令雕也起身缓缓行了一礼,之前惶恐不再,反而充满萧索:“仙长方才问弟子为何不让云儿加入宗门,其实早在云儿年幼时弟子便想让他一齐踏上仙道,毕竟仙途漫漫,弟子不想遭那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但后来弟子才发现,云儿根本不适合修仙!
“修仙者,悟性、根骨、心性、仙缘样样不可缺,云儿得天独厚,自小被弟子悉心调教,其悟性与心性自然远超凡人,他唯一不足的便是先天灵根有缺,但正如仙长之前所言,让他有生之年突破灵窍、增加几百寿元也不算难事...只可惜,他没有仙缘。”
“仙缘?”见孟令雕言辞确确,叶离终于忍不住开口:“仙缘本就虚无缥缈,你怎敢断言他没有仙缘?”
“不知仙长可曾听过算仙草?”
“这是自然,此物可感知方圆十里的修士所在,无论对方修为再高,算仙草都会发出警示,不过也不算多稀罕之物,若有藏匿修为的法宝在身,此物就会失去作用。”
“既然如此,仙长可知若凡人服用此物会有何作用?”
“这...”叶离一时怔住,显然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孟令雕见此不禁微微一笑,笑容里却满是苦涩:“算仙草无毒无害,若修士服用,就真的如嚼草一般,但弟子曾在门宗看过某本古籍,其中曾言,算仙草本就是凡人测算仙缘之物,服用之后若有灵光乍现,那么此人必能踏上仙途,杂役弟子也好、巨擘大能也罢,又或是刚成为修士就意外陨落...但无论如何,总算还是个修士。然而,云儿却没有半点反应...”
“没有半点反应?可我见你那孩儿如今已是洗尘境,早就不算是凡人了。”
“正因如此才是匪夷所思,我曾暗中在门下弟子身上试验过,凡出现过灵光的弟子均被宗门选中,反之则泯然众人,无一例外。直到云儿某天竟忽然突破洗尘,我才感到深深的惶恐,他没有仙缘却成了修士,实在有违天道!”
“原来如此...”听完孟令雕的解释,叶离脸色稍缓:“所以你宁愿断了他的仙缘,也要规避那未知天谴。”
孟令雕深深行了一礼:“仙长明智。”
叶离沉默不语,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修士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的存在,那孟惊云能背道而驰突破凡人桎梏,未来不见得会轻易殒命,反而有场大造化也说不定。
但这已算别人家事,叶离暗自嘲笑一番便不想多管,沉吟片刻又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你拿这些修炼资源与其他修士兑换即可,就凭那些丹药与功法,相抵一国也不是什么难事,赠予我作甚?”
“弟子斗胆,另有一事相求。”
“哦?”
孟令雕态度更加恭敬,伏在叶离耳边轻语几句,过了片刻只见叶离神情无比震惊,却又很快掩饰下来。
两人商议的事情似乎极为重要,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传音入密,屋内由此归于寂静,烛火摇曳,随着夕阳西下,本就隐蔽的院落更添一抹阴森。
有个人影悄悄从院落阴暗处走出,他脸色阴沉,直到出了院落来到聚义厅门外,才从嘴里取出一块玉石,接着终于忍耐不住,狠狠一拳砸向旁边假山之上。
假山轰然崩塌,漫天尘土中,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神尤为恐怖。
偌大的动静早已惊动周围书山派弟子,他们以为遭遇敌袭,纷纷持剑而来,但等他们看清“敌人”面容后却又吃了一惊,行礼齐呼道:“参见大师兄!”
孟惊云低着头沉默不语,等再次抬头时,那温润和煦的笑容又挂在脸上:“无妨,只是一时手痒罢了。”
众弟子这才放下心来,还有人打趣道:“幸亏大师兄只是手痒,若全身都痒,或许咱们门派就要重建了。”
孟惊云指了指那名弟子,哈哈大笑:“就你最机灵!走吧,那些人该等急了。”
“急就急呗,反正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们。”
“就是,大师兄你是不知道,你刚才漏了一手之后,那些人别提多乖巧了。”
“也就大师兄宽宏大量,若换做是我才不会给他们面子。”
“你?换做是你早就被揍趴下了吧!”
“哈哈!”
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却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孟惊云朝前方走去,但等他们进入厅内,才发现气氛显得异常安静,人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某个方向,更有甚者居然口水都流了出来,丑态百出。
孟惊云眉头一皱,顺着他们目光望去,却也顿时怔住。
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俏生生站在那儿,淡绿罗衣、双目流动,脸庞精致如画,眸子深邃如星辰,气质卓卓、宛若天仙。
孟惊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只要轻轻一个笑容,便足以让天地失色。
她面前还有一个男子,因为背对着自己等人,所以看不清面容,但两人显然极为亲近。
孟惊云耳力极好,虽距离较远但还是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小白啊,你说孟大鸟的鸟儿是不是真的很大?”
“额...你身为女子,谈论这些不觉得羞耻吗?”
“切,我好奇嘛!不过他儿子就可惜了...”
“恩?”
“你想啊,孟大鸟的儿子自然叫孟小鸟了,啧啧啧,小鸟耶!该不会比手指还小吧?”
“......”
今日书山剑派很热闹,气氛甚至比过节都不遑多让。
各门派的江湖人士随处可见,指不定在哪个拐角就能碰上某位传说中的大侠,你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然后彼此抱个拳行个礼,客客气气的恭维着离开,再在下个拐角遇到另一个大侠,于是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苏白很喜欢这种气氛,虽然他也知道真正的江湖根本不似这般和谐,但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满足。只可惜,那样与大侠“偶遇”的戏码只进行了两三次就被迫停止,原因还是出自自己这边——姐姐太美了,和她在一起,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苏白一直觉得姐姐很美,但若说有多美,他自己也比划不出来,反正书山城没有比她更漂亮的女孩了。只是他一直都抱有幻想,认为那些江湖里有名有姓的女侠肯定也是倾城倾国之姿,然而这种幻想在今日终于破灭...女侠倒真的见着了,只不过一个比一个黝黑,一个比一个壮硕,虎背熊腰,简直气势惊人。
在被那些女侠用如狼似虎般的眼神打量片刻之后,苏白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躲在姐姐身边更安全一些。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如狼似虎的眼神消失了,拈酸吃醋的眼神又飘了过来,江湖群豪们充满杀气地盯着他,尤其是那几个书山弟子,简直像看杀父仇人一般...苏白不由纳闷,杀父仇人明明是你们好不好?
姐姐倒很享受这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时而脸红红的吭着脑袋扮作小家碧玉,时而委屈撅起小嘴展现万般风情,整个聚义厅都能听见那些大侠吞口水的声音,她居然还有空与自己偷偷讨论孟掌门大鸟小鸟的问题,简直恬不知耻。
正制止了她继续研究孟小鸟到底是不是小鸟,苏白眼皮忽然一跳,就看见一个温润俊逸的男子走了过来,其身后还跟着众书山剑派弟子。
苏白当然记得孟惊云的长相,当年对方一剑刺穿父亲的胸膛时,也是这般如沐春风的温暖笑意,更何况一别十载,他的容貌不曾有丝毫改变。
稍稍遗憾的是,苏白估计孟惊云早就忘了自己,他的眼神一直飘在姐姐身上,眼底的欲*望只不过比其他人掩饰的更好一些。
而这一猜测很快就得到证实。
“两位也是来参加擂台比武的?不知师从何派?”
孟惊云涵养极好,或许他心里怎么都不愿相信,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会说出那般污秽言辞,应该是错觉吧,恩,肯定是错觉。
然而下一秒他就有些怀疑人生,只见那个女子很嫌弃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踢了踢旁边的青年作问询状,在得到青年的低声回答之后,女子终于恍然大悟,看向自己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嘴里还轻声嘀咕着:“原来他就是小鸟啊...”
声音虽然不大,但没做丝毫掩饰,在场群雄听了个完完整整。
书山弟子纷纷怒目而视,孟惊云则微笑着朝后摆了摆手以作制止,只是那扬起的手掌上青筋暴起,内心显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苏白终于看不过去了,他想堂堂正正与孟惊云比试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被姐姐气死。于是他上前一步,抱拳道:“苏氏武馆苏白,见过孟小...额,孟师兄!”
说完他擦了擦额头冷汗,天知道刚才忍了多辛苦才没把“鸟”字给说出来...
孟惊云一怔:“苏氏武馆?”
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正在回忆时却听不远处有人惊呼:“苏三拳的儿子!”
那人常年在书山城厮混,自然明白苏氏武馆与书山剑派的恩怨,而这一提醒,其他人也终于了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苏三拳虽不像孟令雕那般威震武林,但在当年也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很多江湖侠客都慕名前去挑战,结果被人两拳打的口吐白沫的不在少数,因此印象深刻。
听到“苏三拳”这个名字,孟惊云这才恍然大悟,看向苏白姐弟两的目光就更显复杂。
当年他初出茅庐,一身傲气远没有现在这般收敛,所以便带着众师弟四处去与人切磋,就在书山城中的苏氏武馆自然首当其冲。只不过孟惊云刚开始以为苏三拳不过是个噱头,便让几个师弟随意去走了一遭,谁想等傍晚再见到他们时,每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凄惨,惊怒之余,他只好亲自前往。
直至此刻,孟惊云依然记得那毁天灭地的两拳,若不是自己修习功法更胜一筹,若不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终于突破到洗尘境,或许他如今早就成了废人...当然,他更不会忘记,在一剑刺穿苏三拳胸膛时,院落里那对姐弟望向他的眼神,愤怒、冷漠,宛若野兽般牢牢盯着他,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狠狠撕咬他的咽喉。
原来是他们呵,这便有趣了。
孟惊云忽然轻笑起来,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宽宏大度,但苏白却感觉那阵阵笑声如此刺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笑你妹啊!”“笑你大爷!”
姐弟两在此刻心有灵犀,骂完之后互相看了看,表情略显无辜。
场中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书山弟子齐齐拔剑,隐隐呈包围之势,而其他江湖侠客则不约而同朝外缩了缩,深怕伤及自己;只有“天下七绝”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脸上似笑非笑,如同看戏一般。
“别怠慢客人,擂台比试一会就开始了。”孟惊云不见半点火气,一边拦住神情愤愤的众师弟们,一边仔细在苏白和苏沫脸上打量片刻:“原来是你们姐弟。”
这样便有些可惜,本可以多一房妾室,如今却只能多一个玩物了。
苏白见他眼神有异,不由眉头一皱,却听姐姐在旁边非常认真的辩解道:“不是亲生的!”
“......”
苏白呆滞半响,终于垂头掩面,再也生不起丝毫与人较量的心思。
......
孟惊云待了片刻便领众师弟离开,脸色平静,仿佛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
这让在场群豪都心感诧异,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结了,那两个年轻人口出狂言,即使孟少侠心中豁达,书山剑派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不过他们很坚定的认为绝不会超过明日,只因此刻少女缓缓朝孟惊云背影竖起的中指,搭配她那绝世之姿,在人群中显得异常醒目。
这应该不是什么祝福的礼节吧...
另一边,书山派众人显然也看见了那根明晃晃的手指头,个个神色愤怒,有弟子更按捺不住怒气,拎着剑就想冲回去,结果被宁清远一把拽住:“别冲动!孟师兄自有打算。”
察觉到众师弟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孟惊云依然面无表情,隔了片刻忽然问道:“他们如何进来的?”
此次擂台比试比前两届声势更浩大一些,江湖中有名望的大侠、无名无姓的小辈都想前来博个仙缘,书山剑派再大也容纳不下不那么多人。所以在此聚义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余江湖散客则集中在书山城中,另作比试。
孟惊云这才觉得蹊跷,虽然苏三拳当年威震武林,但苏氏武馆早已落魄,外面值守的弟子绝不会放任那姐弟大摇大摆的进来,除非有人故意如此。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瞥“天下七绝”那个方向,心中正琢磨着是不是那几个老家伙搞的鬼,就听宁清远神色怪异的解释道:“方才师兄不在时我便询问过那对姐弟,他们却说...说是刷脸进来的...”
“刷脸?”孟惊云表情顿时有些精彩,难不成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博取值守弟子的同情吗?
见师兄时不时朝那女子身上打量,宁清远不由干咳一声,低声询问道:“需不需要我...”
“今日有仙家前辈亲至,决不可再出事端。”不等他说完孟惊云就摆手打断,随后眯起眼睛,眸中寒芒一闪而逝:“更何况好戏还在后面!”
......
聚义厅一角,苏沫正略显好奇的东张西望,而苏白则小心翼翼护在身侧,周围目光如狼似虎,他担心有人不长眼上来调戏一番,那样...他就可以趁机和大侠过过招了。
只可惜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江湖侠客,就算心怀不轨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年轻人的愿望没能实现,便一脸幽怨地望向姐姐:“你好好在家待着便是,过来凑什么热闹啊。”
“废什么话,别打扰我看大侠。”苏沫很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待发现似乎都是五大三粗的歪瓜裂枣后,才很不甘心的唉声叹气:“原来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想想就知道啊,那些大侠自小便开始打打杀杀,脸上一条刀疤就是一次生死磨难,不然怎么能当大侠?”
“你好意思说?刚才是谁偷偷摸摸去看女侠的?”
“额...”被姐姐毫不留情的揭穿,苏白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随后又小声问道:“咱们把小鸟得罪的那么狠,以后怎么办?”
苏沫翻了个白眼,鄙夷地望着他:“你来之前不是说御剑术练成就不怕小鸟了么,现在怂了?”
“本来就不怕啊...但人家书山剑派上上下下几百人,这完全没法打嘛!”
“打不过就跑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躲到荒郊野外,若干年后带着几十号人再来复仇!”
苏白有些纳闷:“...哪来的几十号人?”
“当然有!”苏沫忽然朝苏白眨眨眼,盈盈秋水般的眼眸让他不自觉后退一步:“慢慢生呗~”
“......”
苏白指着她鼻子刚想骂回去,却用余光看见一个人迎面而来,顿时朝姐姐使了个眼色转头望去。
来人四十余岁,长相除了眼睛小了点,倒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只不过他神色冷峻,目露寒光,显然并非什么易与之辈。
苏白还察觉到,随着这人走来,聚义厅渐渐变得安静,不少人带着玩味笑意打量着这里,孟惊云为首的一众书山弟子更是作壁上观,嘴角分明透露着嘲弄。
待走近身前,来人抖了抖衣袖,冷哼道:“在下白湖剑公孙羽,有幸再遇苏前辈后人,实乃人生快事。”
苏白一愣,他从小便爱听江湖轶事,这“天下七绝”之一的剑绝公孙羽自然再了解不过。此人无门无派,因常年在白湖边领悟剑道,便多了个白湖剑的名讳,传说此人心胸狭窄,若有人无意得罪,必定会一人一剑去灭人满门,是个亦正亦邪的存在。
只是他此刻满脸倨傲,恨不得随时一剑捅来,哪里还有半点“人生快事”的样子。
苏白明白多半是父亲当年惹得祸,却也不着恼,反而笑眯眯地拱拱手:“幸会幸会!”
公孙羽又哼了一声:“幸会就免了,当年苏三拳神拳无敌,仅一招就碎我剑心毁我剑胆,待我用十余年光景重新领悟剑道,却听闻苏三拳已死,如今恰逢他的后人,那便赐教吧!”
苏白眨眨眼,辛苦习武十载,他巴不得能和人较量一下,此时天赐良缘,顿时又惊又喜不太确定的问道:“您是想和我比划比划?”
公孙羽眯起眼睛不耐道:“正是此意!”
苏白差点没笑出声,喜滋滋的想要去取剑,却听苏沫在旁冷哼道:“长辈很了不起么,不懂得尊重人么?把你的眼睛睁开再说话!”
公孙羽顿时大怒,他年轻时曾因自己这对小眼遭到不少嘲笑,虽说后来都把那些人杀个精光,但这已成他人生大忌,此刻再听闻这番言论哪还忍得住,身后三尺六寸长剑霍然拔起,剑尖直指苏沫眉心:“小辈尔敢!”
苏沫不见半点惧意,反而俏脸傲娇扬起,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样子:“来吧,正好帮我涨点经验值吧!”
苏白急了,姐姐惯用的口头禅脱口而出:“你别闹,这是我的菜!”
这边动静闹得有点大,书山剑派乐见其成,抱剑环伺一旁也不做制止,而“天下七绝”诸人则脸色各异的打量着那对姐弟,或期待、或嘲弄、或追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事物一般。
就连苏白都不知道,其实父亲在江湖中的名气要比他想象中高得多。
当年苏三拳在书山城开设“苏氏武馆”,刚开始的确名气不显,但随着上门挑战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是被一两拳打得口吐白沫之后,他的威名就渐渐在武林中传开。江湖里的前辈高人好面子,纷纷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慕名前来,其中自然少不了“天下七绝”这些眼高于顶的人物,只可惜,到最后全都鼻青脸肿灰溜溜的爬了回去,无一例外。
如今,苏三拳后人再现,尘封在内心深处的往事如梦魇般涌上心头,“天下七绝”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望向那对姐弟的目光就更为复杂。
但这种复杂情绪很快就消散殆尽,只见那对姐弟面对公孙羽的挑衅,不仅毫无惧意,反而似乎为了争论谁先上,竟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划起拳来,坚定而认真吆喝声回荡在厅内每个角落...
这姐弟...是傻的吧?
不说公孙羽剑法无双,凭那年轻人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就算随便拎个壮汉出来都能把他们轰杀成渣,他们到底有何勇气来行这荒谬之事?
周围尽是窃窃私语之声,旁边的公孙羽也面若猪肝,一双小眼睛居然超越人生巅峰,瞪出铜铃般大小,显然已快忍耐到极限...姐弟俩却旁若无人继续吆喝,不过多时,弟弟得意洋洋的扬起拳头,姐姐则满脸失望的站在一旁,嘴里愤愤嘀咕着什么,显然胜负已分。
苏白这才望向公孙羽,咧起嘴角喜笑颜开的道:“咱们开始吧?”
“找死!”
随着一声充满无尽怨念的怒吼,公孙羽终于出手,寒光闪烁,剑影伴随着声声嘶鸣,只在刹那间便朝苏白袭去!
公孙羽既称剑绝,其剑法当属凡间绝顶,在他含怒一击之下,竟无形中携带无上剑意,宛若那明镜白湖,风平浪静之下波涛汹涌,如潮水般肆意倾洒。
剑光下,是苏白平静苍白的面庞,在旁人看来宛若吓傻一般。
就在剑尖即将刺破他眉心之际,一抹刀光忽的出现,惊叹声中,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入剑影,潮水退却、剑意消散,再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刀剑交接,一个铁塔般壮硕的老者不知何时已拦在苏白面前。
公孙羽被震得后退半步,待看清来人之后,不顾手臂酥麻便气急败坏的叫道:“岳雄你这是何意!”
岳雄神情淡然,先前被孟惊云一招压制的狼狈早已不再,他甚至未瞧公孙羽一眼,转身对着苏白冷哼道:“小小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苏白似乎这才从那一剑中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眨眨眼:“老前辈这是...”
“当年苏三拳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恩情已还,你若还敢造次,我绝不会再管!”说罢,岳雄收起巨刀朝坐席走去,路过公孙羽时拍了拍他肩膀:“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晚辈有些不妥,就当给岳某一个面子吧!”
公孙羽面色一变,他能感到一股极为霸道的内劲从岳雄掌心传来,到嘴边的嘲讽生生咽了回去,再阴测测地望了苏白与苏沫一眼,提着剑转身离开。
在场众人一时沉默无声,本以为会上演一出好戏,却被岳雄那个老匹夫给阻挠,均显得有些失望。不过他们望向那对姐弟的眼神便更加嘲弄,想当年苏三拳威风凛凛,这姐弟俩却如此无知,实乃讽刺至极。
苏白对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依然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直到一只冰凉的小手钻入掌心,他才恍然惊醒:“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苏沫朝四周看了看,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不然咱们回家吧?”
女孩俏脸上写满忧愁,苏白不由心中一暖,捏了捏她那纤细的手掌:“我没事的。”
旁人以为年轻人被公孙羽的一剑吓傻,却不知在那电光火石间,他走神了。
只因那一剑实在太慢、太弱!
苏三拳留下的那本无名功法,虽没有一招一式,却在十年中不断打磨苏白的rou体,炼筋熬骨、突破桎梏,如今他早就不是什么凡人之躯,那些所谓的“天下七绝”,在他眼中也不过与孩童无异。
此时终于想通其中原委,苏白长叹一口气,再望向那些江湖侠客时,眼神早已没了兴奋。
还没步入江湖,就已无敌于江湖,这种感觉真的好不爽啊...
见苏白不似勉强,苏沫也暗自松了口气,更心安理得的把小手朝他的掌心塞了塞,挤眉弄眼道:“我刚才表现不错吧?”
“啊?”
“帮你一起激怒那个小眼睛呀~不过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在最后关头帮你的?”
苏白依然一头雾水:“啊?”
苏沫瞪着他:“啊你妹啊!难道你不是故意示弱,让孟惊云以为咱们对他构不成威胁,一会比武胜算会更高么?”
“当然不是…”苏白很无辜的耸耸肩:“我根本不知道那个老前辈会出现,就想和小眼…公孙羽切磋罢了。”
“我靠…”苏沫一捂额头,半响才无奈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扮猪吃老虎成功了,孟惊云应该不会再搞黑幕。”
“是啊,可惜了。”
“……”
在姐姐一副“你果然是笨蛋”的表情中,苏白扭头朝不远处望去,众书山弟子枕戈待旦,面带肃杀之意,而人群中,孟惊云也正笑吟吟地注视着这个方向,两人目光相遇,彼此均扯开嘴角,轻轻露出一个笑容。
其中意味也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了。
未过多时,厅内喧嚣忽止,只见一个与孟惊云极为相似的男子从内厅走出,若不是他两鬓斑白,又有认识的江湖侠客喊了一声“孟掌门”,苏白差点以为这翩翩公子一般的人物是孟惊云兄长。
孟令雕气势比其子更为沉稳,且笑容谦和,身着一袭青衫看似与书生无异,苏沫不禁两眼放光,一秒化作小迷妹:“好帅...”
苏白却眉头一皱,隐隐感觉有些诡异。
他修习仙家功法,周身十数米范围内一草一木都在五感之中,而那孟令雕虽然近在眼前,却如同虚设一般,根本无法感知其存在。
“这便是孟大鸟么...”
孟小鸟就已极强,一身气势如涛似海,而这孟大鸟则更神鬼莫测,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这让苏白惊异兴奋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担心,姐姐从未学过一招半式,就算懂得御剑也没有任何威力,一会比试若发生意外,当真插翅也难逃了。
想到这里,他悄悄扯了扯正在发花痴的姐姐:“如果你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那个老神仙会出来帮你么?”
苏沫愣了一下,略显心虚的笑道:“啊哈...当然会啦,我和他关系可好了...怎么啦?”
苏白摇摇头,刚想解释什么,就见孟令雕在首席前站定,拱了拱手,笑容满面的道:“既然诸位江湖同道都到齐了,孟某也不多废话,但还需提醒各位的是,比试虽有胜负,仙缘却不可强求,无论结果如何,自有仙家定夺。”
除了苏白姐弟,其他江湖侠客均不是首次参加擂台比试,是以都明白孟令雕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孟令雕见状便又笑道:“既然如此,先由小儿宣布擂台规则,再烦请诸位移驾习武场,这便开始吧!”
说罢朝孟惊云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朗声道:“擂台比试,顾名思义便是站擂台的打法,负者去,胜者留,以此循环直到没有人再挑战为止,擂台之上无生死,还请各位前辈三思。此外,为避免第一场擂台冷场,小辈自作主张,斗胆请两位前辈先行比试。”
说着目光朝人群中扫来,凡被他看到的人均赶紧低头,生怕这小鸟说出自己的名字。
苏沫不明觉厉地看向苏白,却见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疑惑道:“孟小鸟说的是咩意思?你又这么高兴干嘛?”
苏白好不容易克制才没笑出声,直到苏沫踹了他一脚才连忙乐道:“擂台比武,站桩连胜,就是要车轮战啊!”
“车轮战?这和你抽疯又有咩关系?”
“你马上就知道了...”
苏沫依然一头雾水,刚想追问个究竟,就感觉周围空气忽然一滞,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孟惊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这边,然后缓缓开口:“第一场比试者,‘白湖剑’公孙羽,以及...”
“‘苏氏武馆’,苏白!”
......
书山剑派的习武场可要比苏白那个破院子要壮观的多,毕竟书山剑派本身占地就极大,几乎囊括了书山城最好的位置,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在这儿练武简直神清气爽,再也不用担心走火入魔。
擂台就设立在习武场中央,或许是前几日刚下过雪,苏白在走上去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幸亏下盘稳着才没有当众丢脸,饶是如此,擂台下还是传来一阵哄笑,而他把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呈出来时,哄笑声更如雷贯耳。
苏沫正藏在人群中,见此也不禁捂脸,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
虽然某人一直表现的很有信心,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忧愁。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生死比试,唯一的印象还停留于前世那些书籍与影视之中,不过那时她总是或兴奋或吐槽,哪有现在这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尤其是那场上场下充斥着的肃杀气息,让她在穿越后第一次感到如此渺小、无力。
女孩绝美的容颜不知不觉变得苍白,她不禁握紧双手,澈如秋水般的眼眸牢牢盯着擂台,上方那看似单薄的身影,已成为她心中唯一的依靠。
人群中忽然又爆出一阵阵欢呼,只见一个人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快撞至擂台时身形忽的一变,不见他如何使力,整个人便如落叶般缓缓飘起,最后稳稳当当的站在擂台中。
“公孙羽的功力又进步了...”
天下七绝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冒出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无奈之感。他们年岁已高,虽然功力还在,却不可避免的日渐衰败,而公孙羽是众七绝中最年轻的一位,即使此时火候稍显不足,但假以时日必将超越他们,成为天下七绝之首。
更何况,还有孟惊云那样惊才艳艳的存在。
终究是老了啊...如果再不能得到仙缘,不远的将来便是一捧尘土,一世威名再也无人记得。
想到这里,他们又不由瞥了不远处的阁楼一眼,那里隐约有三个人影,其中两个是孟家父子,而另外一人的身份则显而易见。
天下七绝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热,恨不得立刻上台展示自己一番,好让那位仙人明白,这凡间强者并不止孟大鸟一个!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擂台上,苏白与公孙羽的比斗已经开始,不过两人却都没急着出手,而是大眼瞪着小眼,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小眼的那位自然是公孙羽,他的剑早就握在手中,恨不得立即上前将对方大卸八块,但身为武林前辈,纵然心中有无尽怒火,却只能等着苏白先出手,而等着等着他就有点不耐烦了,再定睛望去,只见苏白也正眼巴巴的望着他,表情甚是无辜。
公孙羽不由催促道:“你出招啊!”
年轻人表情有些疑惑,似乎自己先手会吃亏一般:“你怎么不出招?”
公孙羽翻了个白眼,江湖菜鸟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待他解释武林规矩,又听苏白有些迟疑的说道:“前辈...其实你翻白眼的时候,眼睛还挺大的。”
“去死吧!”
公孙羽终于拔地而起,滔滔白湖剑意再次呈现于众人面前,其中蕴含的威力竟比之前更加恐怖一些。
还是那样剑光,还是那样的剑影,年轻人还是那样傻傻站在原地。
唯独不一样的是,苏白忽然笑了。
笑的得意非凡,笑的意气风发。
下一刻,长剑破体,剑尖从肩胛骨的这头穿越到那一头,一缕猩红色液体飘洒至空中,烈日下,是公孙羽不可置信的脸庞,以及年轻人更加灿烂的笑容。
“哐当”一声,公孙羽的长剑落地,整个人也缓缓倒了下来,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朝远处流去,不知是伤势过重,还是羞于见人,只见他双眼紧闭,如同死了一般。
与此同时,苏白也收敛笑容,认认真真朝眼前人行了一礼:
“承让!”
父亲含怨而死,姐弟历尽艰辛,十年风雨,不知有多少心酸委屈,终随这一句“承让”烟消云散,从此扬眉吐气!
场下一片死寂,直到公孙羽倒在血泊中时,不少人还未反应过来,嘴角的那丝嘲笑甚至没有完全消失,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唯有天下七绝及书山剑派众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但神情也尽是惊疑。
那一剑委实太快了,就连他们的眼力也只能捕捉到一抹剑光,若换做自己在台上,在仓促间或许也只能和公孙羽一个下场...
不远处的阁楼,孟家父子同样目瞪口呆,叶离则轻笑一声:“有趣。”
又见父子俩神色疑惑,顿时摆摆手:“先看看再说。”
擂台上,苏白装模作样的行过礼,等书山派弟子将公孙羽抬下去,这才羞涩一笑:“还有谁?”
“小子嚣张!”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扎髯大汉跳了上来,他手持双斧,脸上一条伤疤从眉角延伸至下颚,模样甚是恐怖。
苏白皱起眉头:“你不是七绝?”
“自然不是!公孙前辈定是中了你的奸计,否则怎会如此不堪!”
奸计?
苏白愣了愣,就连台下众人都在不屑冷哼,这莽汉当真以为“天下七绝”的名头是摆设不成?
苏白无奈耸耸肩:“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见对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扎髯大汉更怒,姓名都没报就狂喝一声,持着利斧如旋风般劈了过去。
身形一动,高下立判,扎髯大汉的实力连公孙羽一半都不如,落在苏白眼中就更如三岁幼童般可笑,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声气,长剑随手递出,电光火石间穿越双斧空隙,手腕轻颤,双斧立即破碎,剑尖也正好刺透了对方肩膀。
拔剑、抱拳,苏白再次朗声道:“承让!”
两人无冤无仇,苏白自不可能再重伤于人,而扎髯大汉虽莽撞却也不傻,一手按着伤口,另一手则连忙还礼:“多谢!”
说罢自己跳下擂台,似乎在原地等了片刻,见阁楼那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满脸失望的离开。
若是普通比试,其他人见苏白如此威风定会掂量一二,但此番却关乎各自仙缘,哪怕失败也有机会被那仙人相中,从此一步登天。
于是,几乎扎髯大汉刚走,另一人便又纵上擂台,拱手道:“苏少侠,请!”
“苏少侠”一出,苏白立即喜笑颜开,连忙谦虚道:“好说好说!”
两人不再多言,片刻后,又是一道剑光落下,苏白行礼:“承让!”
“好说好说...”
第四人迫不及待跳出:“苏家小子接我一剑!”
剑光一闪,血流如注:“承让!”
“请赐教!”
“承让!”
“你下手轻些,我晕血...”
“...承让!”
一时间,场面有些喜感,不停的有人纵上,又不停的有人落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苏白竟连败二十多人,整个练武场似乎都徘徊着他坚定有力的声音:
“承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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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擂台比武三天即可结束,最长不过五天,此次参与比试的人数最多,江湖豪侠们本以为怎么都得在书山剑派待个十天半月,但此时听着那一句接一句的“承让”,不禁觉得一天都恐怕嫌多。
公孙羽早早退败,“天下七绝”只剩了六绝,眼见那苏家小子愈战愈勇,英姿勃发的模样竟与记忆中的梦魇渐渐重叠,让他们心中都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苏白出手不重,点到即止,若有对手恭恭敬敬称一声“苏少侠”,苏少侠则当仁不让的给足面子,让对方打完一套招式才一剑挑落。但即使如此,天下七绝也不敢轻易挑战,上台的那些都只是江湖后辈,败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他们就不同了,万一不敌那苏家小子,又没能被仙人相中,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
几人不停交换着眼色,可谁都不是傻子,宁愿沉着脸当缩头乌龟,也不敢轻易做个出头鸟。
擂台上,苏白依然在一声声说着“承让”,但时间推移,脸露的足了,风头出的够了,他才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孟小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若真有仙缘,即使输了那仙人也会出现,反之即使拔得头筹,若没有仙缘最多也就那一万白银而已。眼下已经已打过三十多场,却丝毫未见仙人动静,想来恐怕早没了指望。
苏白有些失落,但随即洒然一笑:既然如此,还和这些小虾米较什么劲,直接找正主算账便是!
于是在又一次击败挑战之人后,苏白把锈剑上的鲜血甩了甩,双手抱拳意气风发的道:“苏某不才,还请孟小...哎?”
正说话间,又一个侠客跳了上来,一言不合就朝他砍去。
苏白反应不及,顿时手忙脚乱的叫道:“等等,我有话说!”
来人根本不管,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仔细看去,根本就是闭着眼睛一阵乱砍。
苏白大怒,一脚把他踹飞,再次朗声道:“还请...还来!?”
只见一个连牙都快掉光的老者颤颤巍巍爬上擂台,眼看下一秒就要断气,却还努力喊出“苏少侠”三个字,显然希望苏白手下留情,好让他在仙人面前展现一番...再往他身后望去,人群乌压压一片,居然像领盒饭似得排起了长队。
苏白眯起眼睛,等那老者拘偻着身子慢悠悠打完一套拳,这才扶着他缓缓走到擂台边,接着大吼一声:“谁若再上来,休怪我手下无情!”
练武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他,不知这苏少侠到底何意。
“还请各位前辈明白,在下参加此次擂台比试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求个仙缘,但如今看来,仙缘已是无望,所以在下唯剩第二个请求...”
说着苏白忽然一顿,朝着一个方向冷笑不止,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等看见阁楼上那三个身影时才恍然大悟:这是要挑衅书山剑派啊!
果然,苏少侠深吸一口长气,声音如若洪钟:“孟小...孟惊云,你可有胆量下来一战!?若我败了,就立刻从这台上跳下去,从此见你书山剑派绕道十里!”
苏白说完自己也不禁有些脸红,若真的败于孟惊云,擂台也肯定易主,又何来自己跳下去一说...
但群豪们却没觉得有啥毛病,反而兴致勃勃的昂着脖子,想看看书山剑派是何反应。只有苏沫在人群中翻了个白眼,这傻小子怎么一根筋呢?
苏白的声音传的极远,孟家父子自然都听见了,脸色均是一变,孟惊云更是两眼通红、拔剑欲起,就在此时,身旁的仙家长老忽然抚掌叹道:“此子天赋不错,倒没有白来。”
叶离虽语气平淡,但孟家父子却明白他说的自然不是什么练武天赋,而是实实在在表明了,这个叫苏白的年轻人未来必将踏上仙途!
孟令雕眸中异光一闪,往届擂台比试,叶离最多点点头,一声不吭的将具有灵根天赋的人才带走,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直接夸赞,如此看来,那个苏家小子是真的有天赋了...
苏白的身世他早就知晓,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江湖宿怨,等擂台结束直接斩草除根便是,但如今仙长既然开口,事情就变得有些麻烦。
孟掌门心中瞬间转过诸般念头,脸色却依然如常,反而轻轻点头以作附和。
而孟惊云则没有那么深的城府,他握紧双拳,神情里尽是不甘之色。
他自恃天纵之才,任何武学只看上一眼便能学会,却始终入不了仙家法眼;而那苏白不过手下败将之子,蝼蚁般的存在,又凭什么能获得仙缘,从此走上成仙大道!?
想到这里,孟惊云心中妒火更是无法克制,恨不得立刻下去与苏白比试,毁他根基,断他仙缘!
“你和他有仇?”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语,孟惊云一颤,转头望去,只见那个从未搭理过自己的仙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若真的有仇,那可有些难办。”
还是那般轻飘飘的语气,但孟令雕心中却不由大骇,连忙跪伏余地,苦苦哀求道:“犬子无知,还请仙长恕罪!”
孟惊云也终于惊醒,跟着父亲一起跪下,额头撞地,砰砰直响。
在两人惶恐的神色中,叶离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这是作甚?小孟你既是天武门人,我又怎会包庇外人?那小子灵根不错,但也仅限如此,既然与你们有些宿怨,那断了他的仙缘便是!”
此言一出,孟家父子皆是一愣,随即一种不可言喻的惊喜涌上心头:“多谢仙长!”
叶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转向窗外,却不是看着擂台,而是眺望那远处风景。
青山重重,白云皑皑。
正如他此刻心境,杀生予夺,断人仙缘,不曾有半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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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若想断了凡人的仙缘,其实比泡壶热茶还更简单一些,尤其在这样比武选灵根的场合,只要叶离不开口,苏白便永远不会有得道修仙的机会。
这种种因由苏白并不知晓,否则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扯着嗓子喊孟惊云下来,而是会用最粗俗的市井蛮语,将那始终未曾露面的仙人骂得七窍生烟。
这样叫嚣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很傻,就连书山剑派众弟子都不明白意义何在,毕竟就算没能得到仙人认可,又何必与书山剑派这样的江湖巨擘结下仇怨?
但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在苏白这十年夜夜长梦中,孟惊云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眼神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被父亲轰然倒地的身躯给惊醒,然后泪流满面...
如此,他与书山剑派又何止仇怨,完完全全就是解不了、化不开的死仇!
于是苏白双目如血,于是苏少侠祭出大招——
“孟小鸟,你到底出不出来!”
声音响彻云霄,惊了几只野鸟仓惶而起,吓得群豪眼珠掉地,只是阁楼那依然安安静静,若不是窗口有人若影若现,当真如空了一般。
苏白心中也有些讶然,都已经挑衅到这般地步了,孟小鸟居然还能忍得住?但还没等他心思落下,一个书山弟子便跃至台上,遥遥一剑相指,神情无比愤怒。
他身形瘦弱,瞧着那眉宇间稚嫩的模样,应该比苏白还要年轻几岁,只是一张小脸挣得通红,仿佛快要滴出血来。
苏白见此不禁皱眉:“你不是我的对手,下去吧!”
“辱我师兄者,死!”
说罢便一言不发,双脚蹬地腾空而起,朝苏白一剑刺去。
书山剑派既称剑派,所用剑法自然乃凡间绝顶,再加上自幼便研习掌门赐予的不传秘法,饶是这少年年纪轻轻,竟也有万夫莫敌的威势。但他毕竟功力尚浅,武功再高也绝达不到“天下七绝”那个层次,与苏白相比更是不如。
只在电光火石间,少年的长剑便被苏白随手拍出,苏白手下留情不愿多做纠缠,一剑刺破对方手臂,又一脚将他蹬出数米,这才收剑叹道:“下去吧。”
少年置若罔闻,不顾胳膊鲜血长流,竟咬着牙赤手空拳再度冲上,一招一式都是搏命的架势,凶狠的气势让台下众人暗自心惊。
苏白终于不再留手,身形晃动化作一抹残影,于呼吸间便绕至少年身后,接着一掌挥出,正中对方脖颈,只听一声轻响,那少年终于昏死过去。再次获胜,苏白却不见半分喜悦,一边看着书山弟子将少年抱下抬去,一边瞥向那座阁楼,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又有一名书山弟子持剑上前,苏白也不意外,两者不言语、不行礼,就这么沉默对招,片刻之后,苏白又是胜出。
接着,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不断有书山弟子上前挑战,也不断地被苏白一招击败,此情此景竟如同回到了最开始之时,唯一不同的是,苏白不再抱拳说声承让,神情冰冷,完全不给对方半点机会;而书山弟子也不再有丝毫言语,咬牙切齿,招招搏命。
偌大的比武场渐渐变得安静下来,只能看见擂台上人影卓卓,只能听见比斗间长剑交鸣,除此再无半点声息。
气氛沉寂的可怕,但无论天下七绝也好,侠客枭雄也罢,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们终于明白,这是一场复仇。
苏家小子没有仙缘,却不放弃,是为报那杀父之仇;
书山弟子武功不敌,却不惜以命抵命,是为还那辱兄之耻。
两者皆是少年,但那又何妨?
少年气,英雄胆,何谈以后,只争朝夕!
......
不知不觉一炷香时间已过,苏白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名书山弟子。
在一刻未歇的连番比斗之后,他纵然身怀修仙之法,此时也不免有些疲乏。于是他一边轻轻喘息,一边打量着那名书山弟子,慢慢的,他神情开始认真起来,因为对方也在很认真的打量着他。
从身形步法来看,对方应该不算很强,或许比那公孙羽更厉害些,但绝对比不上其他“天下七绝”,不过这人的态度却很奇怪,不似其他书山弟子那般愤怒或嫉恨,就这么平平静静地看着他,稳如山岳。
见苏白目光望来,这人轻轻一笑,抱拳道:“书山剑派宁清远,谢苏少侠手下留情之恩。”
终于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打,苏白愣了愣才回礼道:“苏氏武馆,苏白。”
宁清远点点头,将长剑从身后取出,长剑很普通,但被他握在手中之后,便与主人一起变得有些不同。
不知为什么,苏白忽然有点不想打了,或许只是乏了,或许是在害怕,当然不是害怕自己会输,而是害怕对方会死,于是他说道:“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我与孟惊云的仇怨乃是私事,与你们没什么关系。”
宁清远依然轻轻的笑:“师兄的事,便是书山剑派的事,不分私事与公事。”
“那你可知,你会死?”
“我当然知道...”宁清远这般说着,转身又对台下众师弟笑道:“我若真死了,那便是私事,你们可要记好了。”
苏白终于哑然,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维护孟惊云,可他明白了宁清远那幅铮铮傲骨,当然,也是书山剑派的铮铮傲骨。
于是他再行一礼:“那便得罪了。”
宁清远同样还礼,待出剑时却又忽然朝苏白笑了笑:“多谢!”
最后一字说完,两人同时出手,亮剑!
宁清远的剑并不快,两人距离极近时才堪堪有剑光亮起,但苏白心中却是一惊,脚尖点地,身形急急避开,只听耳畔“嗤”的一声响,那道剑光竟离剑而出,擦着苏白的脸朝远处落去。
“剑气!”
天下七绝惊叹,四方群豪骇然,“剑绝”公孙羽白湖练剑数十载,才领悟到了剑意,但剑意与剑气相差十万八千里,这宁清远是打娘胎就修剑的妖孽不成?
众人心中惊骇还没完,只见苏白貌似着恼的大叫一声,回头也是一剑点出,剑光离体,一道比之前更宽宏数倍的剑气打在宁清远脚边,炸的砖石四溅。
他心中着实佩服书山弟子的气度,可佩服不是服气,“剑气”本是他留到最后“光宗耀祖”、“名扬天下”的终极绝招,如今被人先使了出来,如何不令人着恼?
于是他气急败坏般的手臂急挥,一道道剑气像不要钱似得甩了出去,虽没有一剑打到对方,却也开碑裂石,震得尘土漫天飞扬。
一套连招打完,宁清远早就躲得老远,苏白也累得气喘吁吁,他抽空朝台下望去,这一望,心里顿时充满绝望。
只见各江湖豪侠神情早已麻木,根本没有想象中的惊叹与折服,反而如同见鬼一般。他们发现苏少侠冷冷望来,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好半天才沉重点头:“哦,剑气...”
“......”
没有惊叹与掌声,苏少侠心中极度不爽,可作为对手的宁清远却满是服气,他等了片刻,见苏白终于冷静下来、不再拿剑气当杂技耍,这才小心翼翼靠近几步,迟疑道:“你也学过?”
学过什么宁清远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苏白会懂得他的意思,只要对方学过。
凡间武学练到巅峰最多也就“七绝”那个层次,唯有学过修仙功法,才能像苏白这般强大。这种功法书山剑派自然也有,宁清远修习的最久,资质也最好,所以他比师弟们都要厉害许多,但与孟师兄相比,依然如云泥之别。
只可惜,孟师兄那样的修为已是凡人极限,若想更进一步,就必须得到仙缘,蒙仙长点化才可以。所以宁清远不认为自己能超过孟师兄,可也想得到仙缘,但在这之前,他得保证自己不会死。
虽然这很难,比得到仙缘还难。
苏白果然听懂了,犹豫片刻觉得自己也瞒不住,索性痛快点头道:“没错!”
“看来你比我更刻苦,资质也更高...只可惜,你还是赢不了孟师兄。”
“你也赢不了我,可还不是在台上?”
“这倒也是。”
宁清远点点头,他忽然觉得对方在某些方面和自己很像,于是仇视渐渐变成欣赏,但这不妨碍他们接下来的比试,或许,能死这种人的剑下,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反正师兄会帮我报仇的吧?
宁清远这样想着,身子却已经冲到苏白面前,这次不是剑气,而是他自小便研习的剑法,书山剑法!
书山剑法只有三种剑意,惜命、搏命、抵命,而宁清远最精通的便是最后一种,修为不行,那就以命相抵。
苏白没见过这种剑法,更没想到,明明自己一剑就可以将对方击败,却会打得如此缩手缩脚。
他后退,对方便前进,他用剑去迎击,对方却用自己的身体却格挡,手中长剑朝他面门刺来;
他拉远距离,想用剑气分散对方注意力,对方却不闪不避,同样一招剑气还了回来;
他施展身法,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在绕至对方身后时,才发现对方虽然没有转身,但早就一剑袭来,剑身通红,那是宁清远自己胸口的血,带着前所未有的狰狞...
......
......
苏白终于明白,击败和击杀根本就是两种概念,尤其当他根本没有杀人之心,对方却有必死之意的情形下,这种战斗终将变得凄惨无比。
可他明白的有些迟,宁清远此时已变成一个血人,在不知吃了自己多少剑招之后,却依然稳稳站在那里,低着头,手中长剑遥遥相指,仿佛在说:“再来!”
“用自己的命,去守护师门的名...”
苏白忽然轻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再也打不下去了,既然打不下去,那就痛痛快快认输好了,反正只要书山剑派在这里,只要孟惊云还没得到仙缘,他早晚都会把仇报了。
或许还能把宁清远的仇一起算上,虽然对方肯定不会领情。
这么想着,苏少侠顿时变得无比轻松,他收起锈剑,笑嘻嘻地走到宁清远面前,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我认...”
话音未落,苏白忽然怔住,眼前这个书山弟子双眼紧闭,在他轻轻一拍下,身体竟顺势倒了下来,一头栽在他的怀中。
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居然在昏迷之后也依然挺拔而立,就如同他的名,宁清远,宁折不屈的宁清远。
很快就有书山剑派的弟子跑上擂台,他们眼圈通红,身体微微颤抖,却始终忍着没哭出来。就在他们抱着宁清远下去的时候,苏白忽然说了一声“抱歉”,声音不大,却让书山众弟子们都听见了,为首的那名弟子转身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师兄说,这是私事。”
苏白默然,静静看着他们走到台下,清理、敷药、包扎...直到宁清远的伤势稳定下来,他才望向那处阁楼,目光如剑。
这次他没有再出声嘲讽,但阁楼却有了动静,一个青年终于从阴影里走出,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之前的辱骂、同门的惨败似乎没有让他的心境有任何动摇,他还是那般温润的笑,眼神却如同俯瞰着一群蝼蚁。
然后他动了,陡然间身形拔起,如若一只轻盈雨燕扶摇直上,在最高处时又急转而落,几乎瞬息便站在苏白面前。
这本应是凡间绝顶的轻功,可苏白却神色如常,打量片刻便嗤笑一声:“煞笔。”
这是姐姐教他的一句脏话,虽然不懂有何意义,但此时骂出来不禁觉得很爽,连心中那团肆意燃烧的怒火也不禁平息不少。
孟惊云更不明白其中含义,可下意识眼皮却是一跳:“我不太明白,伤我师弟的是你,可你似乎却比我还要生气?”
“我也不太明白,你本可以一早出来。”
“因为你不配。”
“真巧,我生气也是因为你不配。”
“是这样啊...”
孟惊云虽在点头,可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不配什么?哪里不配?
思来想去,他又洒然一笑,想不通又如何,对方身入虎穴,仙缘又断,已再没了半点生还的机会,所以他不介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些许大度。
哪怕他自己也没有仙缘,可在这凡间,他已是这群蝼蚁的天!
众人眼中,孟惊云往前轻轻迈了一步,随着这一步落下,他似乎忽然变了,不再是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而是如压在头顶、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天!
苏白与孟惊云相距不过五米,那不断攀升的气势自然比旁人感受的更清晰,承受的压力也更大,可他还是眯起眼睛,缓缓吐出一个字:“屁!”
一字骂完,苏白出剑。
他不曾学过一招半式的剑法,可对于他们这个层次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剑法,而是剑势。
剑势磅礴,如滔滔怒浪,朝着孟惊云席卷而去!
在众人眼中,苏白这一剑宛若天神下凡,煌煌天威,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
但孟惊云却面色如常,直到剑势逼近自己周身数尺时,腰间长剑方才出鞘,剑光霍然而起,在刹那间便朝那潮水般的剑势迎面而去!
无声无息,却又犀利无比。
犹如一颗石子,只是轻轻抛去,便生生止住了那滚滚浪潮!
剑鸣中,苏白剑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孟惊云则再上前一步,手中长剑急速颤抖,整个人也化作一道剑影,以无可匹敌之势向前劈去。
刀劈剑刺,本应是人人都明白的常识,可此时此刻,没人觉得孟惊云用错了招式,只因这一劈之下,无尽剑势喷薄而发,转而形成一道庞大的剑之虚影,从半空中倾泻而下。
苏白眼神一凝,擂台虽大,可随着对方这一剑落下,竟有种无处可避的感觉。
剑影袭来,厉风扑面,少年咬牙切齿,既然如此,那又何须退避!
他握着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脚尖点地,身形急转,于电光火石间狠狠迎了上去。
他不懂剑招,不明剑意,可剑随人心,他心中愤怒,剑势自然滔滔不竭狂怒而起,恍惚中,似有一声嘶鸣,如虎啸,似龙吟!
“洗尘境!”
阁楼中,孟令雕一声惊呼,就连修士叶离也不禁扬起眉头,神色间尽是惊叹。
凡人练武,洗筋伐髓,可到了最后也不过凡人之躯,唯有天赋灵根,再得仙门功法指点,方可突破桎梏,洗去凡尘。
洗尘境,便是凡人踏入仙道的第一境。
孟惊云早就到了洗尘境,可他自幼便得孟令雕悉心指导,凡间习武资源无数,这才有今日成就。
可苏白呢?
父亲横死,家道中落,或许有些机缘练成了修士功法,但那功法绝不会比书山剑派的更好,否则当年苏三拳也不会一招落败...如此看来,苏白真真确确就是凭自己的努力与天赋,在方才福临心至,一脚踏入仙门。
这便是资质,这就是仙缘。
孟令雕再也无法保持先前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用余光偷偷瞥了叶离一眼,见仙长似乎只是赞叹,心中便有些稍安。
天武剑宗不是没有苏白这样的天才,或者说,把苏白丢到天武剑宗也不算如何天才,可孟令雕依然惶恐,他自然明白若那苏家小子真的进入天武剑宗,将来成就又何止自己能够比拟,到时候书山剑派覆灭,自己父子生死,都在对方一念之间罢了。
幸而,他虽有仙缘,却断了仙缘。
擂台上,两剑交鸣,苏白声声怒吼,孟惊云如天神降临;
擂台下,群雄震惊,一个少女泪流满面,却紧紧捂住嘴巴,她不能出声,因为他在拼命。
苏白确实在拼命。
他不知道什么是洗尘境,也不知道孟惊云早已踏入洗尘境巅峰,但他已感受到对方的强大。
那无尽剑威,甚至让他觉得即使拼了命也无法阻挡。
所以他更加拼命。
两种剑势隔空相遇,几乎仅僵持不到一秒,孟惊云就完全占据上风,随着一声狞笑,苏白彻底置身于剑影之中。
风平,影消,剑碎。
苏白虎口撕裂,周身十数道剑痕,虽然伤口不深,却也鲜血长流。反观孟惊云,除了衣衫略有凌乱,竟毫发无伤!
“没想到你居然也到了洗尘...”
孟惊云没有再出剑,反而神色复杂的看着苏白,半响之后才不屑笑道:“可那又如何,你初入洗尘,而我离淬骨却只有一步之遥,更何况如今你长剑尽碎,拿什么和我拼?”
苏白沉默不语,他低头看了看满地碎铁,又往台下书山弟子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宁清远虽已苏醒,却唇如薄纸、面色惨然。
收回目光,他咧开嘴角:“拿拳拼啊...”
孟惊云一怔:“什么?”
只见苏白双拳紧握,脚步轻移,竟摆出了一个江湖中人人都会的长拳架势:“别忘了,我可是苏三拳的儿子啊。”
“苏三拳...”
不止是孟惊云,就连台下众人也不禁怔住,他们这才想起苏白的身份,以及当年那神威无敌的苏三拳。
天下七绝诸人自然眼睛瞪大,目露期待之色,而孟惊云却不屑嗤笑一声:“真有趣,难道你不知凡间招数对你我而言根本就没用吗!?”
“有用没有,打打不就知道了。”
苏白说着,突然双脚用劲一蹬,身子不进反对,居然往后跃了数米,随后双拳直直打出,还伴随着他的一声大吼:“看拳!”
这一拳相距甚远,出招又软绵无力,饶是如此,孟惊云还是心中一惊,下意识朝旁边避开,等他站定之后,才发现那小子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半分劲气都没打出。
他刚想出言嘲讽,却见苏白又打出一拳,这拳动作更加奇怪,从下至上轻飘飘的舞着,打完还在身前绕了一个圈,如同道士画符一般,甚是可笑。
孟惊云干脆不躲不避,直接一剑劈出,剑气离体,瞬间朝苏白斩了过去。
苏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让开,手中动作却不停,这次干脆连手指都动了起来,继续有木有样的“画符”。
“混账小子!”
孟惊云大怒,这家伙拼命不成,竟开始戏耍自己了么?
他刚想欺身向前,意图将对方一剑斩杀,眼角余光却无意发现台下众人的表情有些奇怪,再定睛望去,只见他们都呆呆傻傻的望着他身后,那眼神宛若见着了活神仙一般。
也正在此时,他心中警兆徒生,一道裂风之声从脑后传来,转瞬便已到了周身数尺。
孟惊云来不及思索,身形急晃,于电光火石间终于堪堪避开,饶是如此,他的手臂也被划出一道血口,皮肉翻卷,模样甚是狰狞。
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前方,表情与台下众人如出一辙。
那里有一把剑,只是很普通的制式长剑。
可此时此刻,它竟如神兵一般,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它就那样轻轻悬浮在半空,如同时间静止,宛若万物永恒。
剑的后方,是苏白得意洋洋的笑容,见众人望来,他的手指动了动。
于是,那柄剑也动了动。
像一只调皮的精灵,于空中尽情展现自己的曼妙身躯。
又仿佛在说:“来啊,快来夸我啊!”
长剑滴溜溜地在空中转着,时而上下飞舞,时而盘旋绕圈,众人不禁看得心驰神往,瞧向苏白的目光就更显敬畏。
在此之前,无论苏白还是孟惊云,无论他们的武功如何绝顶,无论他们的比斗如何惊天动地,在场群豪勉强都能接受,最多竖起大拇指说声佩服,心里却还有一些不服。
可当那把长剑凌空飞起,在少年的操控下不断地搔首弄姿之后,再桀骜的人也不禁感到双膝发软,差点没给苏白直接跪下。
他们没见过仙人,可他们却都明白,这就是真真正正的仙人手段!
场中一阵寂静,过了片刻,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呼:“那是我的剑!”
说话的是一个离擂台极近的粗犷汉子,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把剑是怎么飞了上去,可这并不妨碍周围人对他的羡慕之情,心中更是懊悔为何当初没有学剑,否则这会儿出风头的就是自己也说不定。
众人敬若神明的目光让苏少侠心里乐开了花,好歹终于想起大敌当前,便故作严肃地干咳一声,朝孟惊云勾了勾手指:“再来!”
孟惊云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数步,见那柄长剑还悬浮在原地,这才惊疑不定的吼道:“这不可能,你怎么会御剑!”
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比其他人更明白“御剑”代表着什么。
这根本已超脱了凡人功法的范畴,甚至连父亲也做不到,只有那些开启灵窍、领悟天地法则的仙家大能,才能真正控剑御敌。
而这苏家小子明明只是出尘境,连修士都算不上,又怎么可能会这般厉害?
阁楼中,孟令雕的神情更是惊骇,他本以为苏白只是略有资质,根本不足以让仙长改变初衷,可没想那小子竟如此逆天,即使放眼整个修真界,也不见得有人在出尘境时便能御剑…想到这里,他不由再次看向叶离,却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那种发现天纵之才的惊喜,而是皱眉暗暗思索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孟令雕的目光,叶离终于回过神,摇头轻笑道:“你想的太多了。”
见心中秘密被仙长看破,孟令雕不禁老脸一红,又疑惑道:“可是那小子…”
不待他说完,叶离就直接打断道:“天地灵气没有变化,可见他虽然在御剑,却与修为和资质无关,我猜测这应该是某种功法,虽能御剑伤敌,威力却稀松平常的很。”
“功法?世间居然会有这种神奇的功法?”
“万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这功法也算有趣,待比试结束,你便帮我拿过来吧。”
没说“借”,也没说“要”,仙长轻飘飘的一个“拿”字出口,孟令雕更是放下心来,连忙点头道:“谨遵仙长法旨!”
……
……
孟惊云自然不知阁楼里父亲与仙长的谈话,可他毕竟不是常人,在惊讶之后便渐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御剑之术似乎并不厉害,没有神光、没有仙威,再细细想来,那飞剑速度也是极慢,甚至连他的身法也比不上…若不是之前事发突然,他绝对不可能被剑刺伤。
这定是那小子的障眼法!
想到这里,孟惊云不禁冷笑喝道:“少在那装模作样,你根本就不是…”
话没说完,他又不禁怔住,只见苏白面前不知何时又飘来一把剑,仔细望去,剑柄处挂着一根青色剑穗,分明就是书山剑派的制式长剑。
而不远处,一个书山弟子看着自己的空剑鞘,脸上一片茫然。
紧接着,只听苏白忽然大喝一声,双手开始不断结印,随着那晦涩难明的动作,擂台下不禁传来阵阵惊呼,无论江湖群豪还是书山弟子,只要他们身上有剑,都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佩剑居然脱离控制,晃晃悠悠地朝空中飞去!
一时间,上百把剑影遮天蔽日,威风凛凛,好不壮观!
直到这时,苏少侠才抹去额头汗水,略显无辜的问道:“恩?你刚才想说什么?”
说罢也不待孟惊云开口,手臂抬起,苏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便狠狠按下!
下雨了,是剑雨。
密密麻麻的剑影从空中急转而下,以所向披靡之势,朝着孟惊云倾泻而去!
剑雨中,江湖群豪人人自危,书山弟子如临大敌,而苏白的脸色却并不轻松。
这是幻境里那位鬼剑仙前辈所用的最后一式,虽然苏白仅用了短短十天就勉强掌握,却无奈的发现,它根本就没有那般毁天灭地的威力。
那叶离猜的没错,这只是御剑的法门,威力取决于自身修为,或许等他日苏白迈入仙门习得修仙之法,才可真正斩妖除魔,但如今,用来对付孟惊云却还有些不够。
念及于此,苏白朝人群中望去,那里也有一个女孩也正静静看着他,绝美的脸上写满忧愁。
姐姐…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笑了,然后朝苏沫张了张嘴,那是一个无声的口型:“快跑。”
下一秒,苏白身形一动,竟不等剑雨落下就朝着孟惊云疾驰而去。
两者距离本就极近,孟惊云心神又都集中在那漫天剑影之中,等他回过神时,苏白已出现在他身侧。
“找死!”
孟惊云含怒出手,苏白却不闪不避,用胸口硬接了他一拳,接着顺势绕到对方身后,手脚并用,竟死死地卡住了孟惊云的四肢关节,让他动惮不得。
孟惊云又惊又惧,这时哪还不明白这小子要做什么,顿时大喝道:“再不放手你也会一起死!”
“这是拼命啊…”苏白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可他却满不在乎的说道:“和你的那些师弟们学的,现学现卖,请勿见怪。”
“你忘了你姐姐吗,就算你我同归于尽,书山剑派也绝不会放过她!”
“她啊…她可是有老神仙保佑的呢。”
说着苏白就不再多言,任凭孟惊云如何挣扎,也绝不肯放松一下。
剑雨越来越近,苏白的眸子也越来越亮。
他曾以为此生复仇无望,若能捅上孟小鸟一剑,哪怕死了也算值得
如今看来,似乎赚大了啊…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笑出声来,然后缓缓闭上眼,等着下一秒到来。
下一秒来了,可想象中的痛苦却没来。
不仅如此,苏白还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如同雨点落在窗沿,噼里啪啦的,让人浑身酥麻。
直到此时他也终于从孟惊云身上脱力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睁眼望去,只见孟惊云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两人神色都有点懵。
再抬头望去,只见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他须发皆白,周身气势浩瀚如海。
他凌空而立,漫天剑雨都在他身前尽数落下。
他是仙,可苏白却觉得,他就是头顶的那一片天。
自那人凭空出现之后,擂台上便再无半点波澜。
漫天剑雨在他手中如若玩物,甚至不见他如何动作,百把长剑就纷纷脱力落在地上。
台下诸人张大嘴巴,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脸上满满的虔诚:“拜见上仙!”
台上孟惊云目露喜色,再也不顾身旁大敌环伺,弯腰叩首,竟不敢再多言一句。
只有苏白的脸上还有些茫然,迷迷糊糊,像还没反应过来一般,但若仔细望去,就能发现他脚步微移,脚尖正对着孟惊云,身后一柄长剑也不知何时握在手中,无声无息,却锋芒毕露。
对方是修士,可苏白不会天真的认为修士就一定大公无私,再联想到此次比武擂台的目的,以及身旁孟小鸟的神情,这修士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他心中也正犹豫,趁机一剑捅死孟小鸟倒是简单,但此时姐姐便在台下,若那修士恼羞成怒,姐姐所说的那位“老神仙”究竟会不会出现,即使出现又能否与之为敌?
一切都尚未可知,皆在他一念之间。
此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视野之中,风度翩翩、相貌堂堂,不是孟令雕又是何人?只是他此刻居然也悬浮在半空,毕恭毕敬地立于先前那修士身侧,目光不经意朝苏白望来,其中冷意也只有苏少侠自己才能读懂了。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天下七绝更是面如土色,他们原本觉得书山剑派虽武功卓绝,但若七绝联手,定能与那孟大鸟抗衡一二,可如今才知道,孟大鸟居然是修士,这还怎么争?如何能争?
两个修士一前一后缓缓而落,待站在擂台上时,众人才看清先前那修士的相貌,只见他虽然发须皆白,面容却与少年无异,一双眼睛澈如湖泊,其中更有点点荧光,让人不敢直视。
他先朝孟惊云微微一笑,似在嘉许,接着便看向苏白,没有任何动作,但周身气势却如同惊涛骇浪般喷薄而出,只这一眼,便让苏白仿佛如坠深渊。
“你似乎不怕我?”
随着修士开口,苏白身子顿时一松,他迷糊地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小子苏白,拜见仙长。”
神情是真的恭恭敬敬,挑不出半点毛病,可随着他的动作,一把长剑也忽然掉在地上,叮当一声,让孟家父子眼皮都是一跳。
苏白脸上更加迷茫:“这剑哪来的?”
那修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来你是真不怕我。”
苏白顿时张大嘴巴,一副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过了片刻才无奈作罢,委委屈屈地再行一礼:“小子不敢。”
修士不欲做多探究,摆摆手便问道:“你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
“回禀仙长,这都是家父所传,小子稀里糊涂就练到了今日。”
“稀里糊涂…好一个稀里糊涂!”修士抚掌大笑,目光却更是冷冽:“刚才那御剑之术莫非也是稀里糊涂练起来的?你当我傻子不成!”
苏白眨眨眼,不解道:“御剑?”
台下众人不禁瞪大眼睛,若不是亲眼所见那漫天剑雨的威势,只怕这会儿就被苏少侠无辜的表情给骗了…
修士也是一愣,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将苏白随手灭杀时,他却颇为赞赏的道:“大敌当前,宠辱不惊,我倒是看走了眼。”
苏白顿时眉开眼笑,一点都没“宠辱不惊”的自觉:“仙长谬赞,小子不敢!”
修士摆摆手,语气淡淡的说道:“我猜你那御剑之术应是某种仙家传承,既然是你的造化,我也不会多问。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那御剑之术虽算不上多高深的仙法,但若被旁人惦记上,可就会有些麻烦。”
苏白一声不吭,直到修士说完才认真点头附和道:“哦。”
修士也不在意,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将这门法术交由我们天武剑宗,从此我门宗多了一部有趣功法,你身后亦多了一座有力靠山,岂不是两全其美?再者,如今你与小孟瓜葛极深,若你将此事应承下来,从此往后你们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说着他又瞥了孟家父子一眼,孟惊云脸上阴晴不定,孟令雕却诚惶诚恐的行礼道:“一切由仙长做主!”
修士神情更加满意,目光灼灼地望向苏白:“你意下如何?”
苏白歪着脑袋,似乎在仔细思考其中利弊,良久之后终于狠狠点头,在修士“果然如此”的笑容中,痛快说道:“我不会御剑啊!”
“……”
修士笑容转淡,冷着脸,眉宇中尽是煞气:“你在耍我?”
说着他一步迈出,刹那间风云变色,无尽威压瞬间将苏白吞没,就连台下众人也脸色苍白,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苏沫躲在人群中,心里又急又气,着急苏白的安危,气得却是自己。
她记得当初传给苏白御剑术时,为了刷好感,曾骗他说这是用阳寿换来的,更表明如果让别人学习了这门功法,她就会被抹杀…没想到那傻小子居然当了真,在这种时候还不肯让步,难道不知道对方的厉害吗?
会死的啊!
女孩急的俏脸通红,心里却有一丝淡淡暖意,她又看了看台上那固执的背影,心中一横,心神潜入到虚无之中,在脑海里大声喝道:“我要提前兑换!”
……
……
修士不得干预凡间诸事,这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
无论天灾**还是朝代更迭,凡人自有其生老病死的宿命,若修士强行插手,只会影响万物轮回,有违天道。
所以,除了那些泯灭人性的邪修,不会有修士闲来无聊去欺凌凡人,否则必遭同道谴责。当然了,若有凡人不知死活来挑衅,自然是随手灭杀,绝不会比捏死蚂蚁困难多少。
正因如此,叶离从一开始就没想对苏白如何,对方只是蝼蚁,不足以让自己升起杀心。
只是这小子不知好歹,竟三番两次戏弄于他,真当自己好脾气不成?
“既然你想死,那只好成全你了。”
叶离有些惋惜,不是为苏白,而是为那不知何人所创的御剑之术。
这样想着,他眼皮动了动,眸子一抹绿光正渐渐凝聚,只待下一秒就将那少年活活吞噬。
也正在此时,叶离忽然感觉附近有天地灵气在快速聚集,再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火龙狰狞而笑,扑面而来!
“离火符!?“
叶离虽惊却不乱,一柄红色小剑蓦然出现在手中,随着指间不断结出印法,红色小剑渐渐变成赤红巨剑,朝着火龙迎面撞去。
只听轰的一声,滚滚热浪在空气中散开,人人灰头土脸,而叶离更是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些许灼伤。
“何方道友,竟敢与天武剑宗为敌么!”
叶离惊怒之余还有些后怕,刚才若不是他反应极快,在那道火符还未完全形成时就迅速出手,否则此时早已身受重伤!
他目光在场中环视,没过多久便锁定在一个女孩身上。
那女孩容貌极美,饶是叶离潜心修行多年,此刻也不免有些心动,但让他注意到她的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她的神情。
没有半分敬畏,笑容傲娇还有些不屑,简直和刚才那小子一模一样。
“一家人么?”
叶离很快猜出真相,却又觉得有些奇怪,这女孩根本不是修士,她是如何发动那道离火符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仔细打量一番,接着他就愣住了,眼睛瞪大,面露狂喜,心中兴奋比之当年踏入仙途时还要强烈百倍。
“五色灵根,居然是五色灵根!!!”
凡人习武,需要资质与根骨。
资质不行,无法领悟武学中的奥秘;根骨不足,学来的招式总要比别人弱上几分。
修士也是同理,只不过修士更讲究仙缘,以及那生来便优于常人的天赋灵根。
“无灵根,不修仙;灵根弱,死在前;灵根强,能升仙。”
这是修真界广为流传的一句俗语,言辞虽粗糙,却说明了灵根对于修士的重要性。然而灵根到底从何而来,恐怕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即使是那些活了千万岁的上古大能,遇上这种问题估计也只能干瞪眼,然后一巴掌把那个不识趣的徒儿扇出老远。
灵根有五色,每一种颜色都分别对应着万物五行,凡人不见其形,只有开启灵窍的修士才能辨认出那周身悬浮着的彩色灵光,灵光越盛,灵根则越强。
普通修士生来只有一种灵根,若根据此天赋去修习相应的五行功法,则会事半功倍,反之则事倍功半。极少数的修士拥有多色灵根,只是这并非幸事,因为通常他们的灵根都会很弱,即使可以多学习几种类型功法,在效率上却远不及单色灵根极强的修士,因此也被称为“废根”。
当然,世间也不是没有真正的天才,据叶离所知,那超品宗门神凰谷的宗主就拥有金木水三色灵根,每一种灵根天赋都极强,所以她修行不过数个甲子,便已达翻天境,离得道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天才毕竟是少数,千万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若真的现世,必定会遭到各方豪强的招揽,灵丹、灵石、功法...只要对方想要,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叶离也曾幻想过自己能遇上那样的天才,不用三色灵根那么恐怖,哪怕只是双色灵根,宗门在千年之内都不用担心后继无人,自己在宗门里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只可惜,这些年他游走凡间,所招揽的修士都是中庸之辈,像苏白这样灵根稍强一些的凡人,已算极为难得。
然而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在那个女孩身上,竟散发着五种颜色的灵光,每一色灵光都无比耀眼,仿若天边晚霞一般灿烂夺目!
叶离完全傻了,就这样呆呆愣愣地望着她,直到那个苏家小子皱着眉挡在自己面前,才恍然惊醒,目光中还是不可置信之色。
一旁的孟家父子不明所以,孟令雕修为不足,自然看不出苏沫的妖孽天赋,还以为仙长垂涎凡间美*色,便悄然传音过去:“仙长若觉得那女子资质尚可,今晚我便将她送入您房中。”
“恩...”叶离先是下意识点头,待听完后半句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骤然一变,勃然大怒道:“胡闹!”
话音未落,实质般的威压便冲击而来,孟令雕顿时长喷一口鲜血,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仙长饶命!”
众人见此情形不禁目瞪口呆,苏白更是莫名其妙,但也总算看出这修士对姐姐似乎并无歹意,于是连忙朝着苏沫不停使眼色,希望她趁机逃走。谁知眼睛刚眨到一半,就看见她两步并作一步,蹦蹦跳跳地跑上擂台,水汪汪地看着他:“小白你没事吧?”
苏白倒吸一口长气,惊讶地瞪着她:“你是不是傻?”
苏沫撅起嘴,满脸的不服气:“我靠,我这么关心你,你居然骂我!?”
苏白翻了个白眼,此时再让姐姐回避也来不及了,他只好偷偷瞥向叶离,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期望,总之十分复杂。
心中正疑惑着,又见叶离上前一步,居然朝姐姐拱手行礼,迟疑片刻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师从何派?家师又是何人?”
苏沫莫名其妙的眨眨眼:“苏氏武馆啊。”
“苏氏武馆?”
叶离愣了愣,直到一旁跪着的孟令雕偷偷传音,才明白对方说的竟是凡间门派,顿时又惊又喜,可随即又有些困惑,连忙问道:“可刚才那道离火符威力惊人,姑娘又是如何使出的?”
“......”
苏沫本就对仙家修士毫无敬畏,此刻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刚想质问他“关你屁事”,却忽然有一个冷漠且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呆滞片刻,终于忍不住叫道:“我去,又来!”
叶离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没事...”苏沫讪笑着摆摆手,再朝苏白看了一眼,只见他也正生无可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于是干咳一声,竟像变了个人似得,对叶离款款行了一礼,笑容温婉:“方才小女子有些失礼,请仙长莫要责怪。”
叶离哪里会责怪,红光满面的直摇头:“不会不会,叶某也有不妥之处,更何况姑娘你天赋异禀,未来得道成仙指日可待,这声仙长可就折煞叶某了,若不见外,直接称我本名叶离便是。”
旁边的孟家父子早就被吓得怀疑人生,他们哪见过叶离这番和蔼可亲的态度,彼此对视一眼,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苏沫顿时羞涩一笑,完全不管苏白见鬼似的眼神,柔声道:“叶仙长有所不知,小女子与舍弟本就是寻常百姓,自幼父母双亡,舍弟虽粗通武艺,却也比不上书山剑派这样的武林豪门,当年杀父之仇更是想也不敢想...”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看了孟家父子一眼,叶离也顺着她目光望去,顿时冷哼一声,把两人吓得冷汗直冒。
“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本以为就这样碌碌无为一生,可谁想某日忽有一位老者造访,说我姐弟二人资质尚可,想要收我们为徒,踏上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刚开始我们自然不信,可他随手就打碎了一座高山,又赠予了御剑之术及一些法术符箓,还说待我们修为有成,再将传授一门名为元气弹的高深功法,我们这才相信他的身份。”
“原来如此...”
叶离听完之后没有丝毫怀疑,只因离火符虽是符箓,却是一道极为高深的法术,凡人根本无法释放其中威力,只有那些境界极高的修士才能将之变化改良。
如此看来,那位修士应该是某位散修老怪,一生无依无靠,这才跑来凡间收徒。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有些失望,改换门庭在修真界是种大忌,更何况,那御剑之术已是奇妙无比,元气弹更是闻所未闻,即使这女子拥有五色灵根,宗门也不敢贸然得罪那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
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叶离又追问道:“那位老前辈现在身在何处?你们又为何没有半点修为?”
“死了。”
“什么!?”
苏沫轻轻一叹,眼眶含泪,神情甚是楚楚动人:“那位仙长还没来得及教我们如何修炼,却因天劫忽至,便就此殒落,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那真是太好了...”叶离差点笑出声来,话一出口又觉不妥,连忙干咳一声说道:“天道有轮回,或许老前辈以另外一种形态活于世间也说不定,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叶某回去必定立一座长生碑,每日烧香叩首,为其祈福。”
“额?”
苏沫愣了一下,半响才神情古怪的说道:“他叫李达康...”
感谢“宇剑”童鞋的万赏,等这阵子忙完一定会把加更补上。
——————
叶离只是随口一问,无论那个修士叫李达康也好、王达康也罢,现在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拥有五色灵根的女孩,已成为天武剑宗未来升至一品乃至超品宗门的唯一希望。
而他自己也将青云直上,在门宗里成为地位超然的存在。
想到这里,叶离不由更加兴奋,激动问道:“既然如此,姑娘可愿加入我天武剑宗?”
苏沫心说白痴才不愿意,表面上却很无辜地眨眨眼:“天武剑宗?”
“没错!天武剑宗虽只是二品宗门,但在南原一域已是顶尖存在,宗门内天才无数,修炼资源应有尽有,若姑娘有兴趣,不妨随我去参观一二,再做定夺也不迟。”
说罢还担心苏沫误会,叶离又连忙解释道:“常人想要拜入天武剑宗,难比登天,但姑娘天纵之才,自然可以免去考核,不仅如此,宗内七峰姑娘可随意挑选,甚至直接成为宗主的亲传弟子也不是难事,一切只要姑娘你高兴就好。”
“这样啊...”
苏沫还是一阵犹犹豫豫的模样,旁边的孟令雕却吓得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要知道,天武剑宗共有七脉,每一脉都各有首座掌管,也自然都是宗内的顶尖人物。孟令雕师从其中一脉七星峰,但也不过屈屈外门弟子,平日里见到首座都得称呼一声老祖,若这苏家女娃真的成为宗主亲传弟子,自己岂不是要喊她小师叔?
孟掌门心中惊疑不定,旁边傻站了半天的苏白也是一脸错愕。
他心思剔透,早已看出姐姐定是仙缘深厚,才能得那叶离如此看重,心里为她高兴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姐姐常挂在嘴边的老神仙应该确有其人,是不是叫李达康倒不清楚,但对方肯定不像姐姐说的那样魂飞魄散。若此时姐姐为求一时平安而加入天武剑宗,那位老神仙万一怪罪下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苏白正苦苦思索两全之策,却发现周围一静,抬头望去,只见姐姐正万般神情地看着自己,目光含泪,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说道:“可是我舍不得我弟弟...”
“......”
苏白心里我靠了一声,不明白这家伙又要闹哪样,却见叶离在旁痛快点头道:“没问题,这位小兄弟资质非凡,若能入我天武剑宗也算幸事一件。”
“啊?”
“但有一件事还请两位谅解,仙家门宗规矩森严,苏小兄弟虽然也有天赋灵根,却无法像姑娘这般直接加入宗门,必须要去参与考核,通过之后方可成为天武弟子。不过我亦可修书一封,届时小兄弟自然如鱼得水,成为内门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哦...”
苏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问道:“我这算是有仙缘了?”
叶离摇头失笑,语气淡淡道:“这世间本就没什么仙缘,唯有强弱之分罢了。”
苏白和苏沫听了没什么反应,一直坑着头沉默不语的孟惊云却不禁咬紧牙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叶离将一切都交代清楚,这才期待的望向苏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恩...”苏沫咂咂嘴巴,指了指苏白,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他同意我就同意!”
“......”
苏白不由又翻了个白眼,不过此时也再无别的选择,只好点点头,不待叶离抚掌大笑,却又迟疑道:“不过小子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仙长能够成全。”
“请求?”
叶离眉头一皱,随即便舒展而开,不假思索的点头应道:“没问题!”
接着他便看向孟家父子,神情温和,语气却森然恐怖:“既然如此,孟惊云你这便自行了断吧!”
闻听此言,孟惊云霍然抬头,一副不可置信之色,而孟令雕则面色惨然,长伏于地,竟不敢多言一语。
“怎么,你希望我亲自动手不成?”
“我...”
孟惊云握紧双拳,眼中尽是不甘,然而在挣扎良久之后,他还是双腿一软,朝着苏家姐弟缓缓跪了下去。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诸般回忆,有父亲对自己的赞许,有众师弟对自己的崇拜,有武林同道对自己的惊叹...可一切的一切,都将随着他这一跪,而从此化作梦幻泡影。
后悔了么...
或许有吧,可更多的是无奈与不甘,只因他不够强。
只因他没有仙缘。
“对不起,请饶我一命…”
声音很轻,对于他来说却又很重,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那些或嘲讽或冷漠的眼神,宛若无数把利剑插在胸口,痛得他无法呼吸。那个书山剑派的骄傲,那个武林年轻一辈最出众的天之骄子,在这一刻终于泪流满面...
“那个...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忽然有声音在孟惊云耳边响起,他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望去,只见那个曾被他视作蝼蚁的年轻人似乎很羞涩地挠了挠头,然后指向他的身后,那是师弟们所在的位置。
“我只是想要他啊...”
......
......
一场震荡武林的擂台比武,最终随着仙人飘然离去而落下帷幕。
江湖群雄乘兴而来,却又不算败兴而去,他们见到了真正的仙人,也知道了孟掌门的真实身份,更亲眼见证了苏家姐弟如何获得了仙缘...总之,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是一脸心满意足。
江湖中又多了种种谈资,而其中的主角却早就推开家门,安安静静地坐在院落之中。
“小白呀...”
“恩?”
“你没怪我自作主张吧?”
“当然不会,我可是做梦都想变成仙人啊...”
“切,成仙哪有当海贼王好玩...不过你为什么要放过那个孟小鸟?”
“放过?我只是觉得这个仇还是自己来报比较好。”
“啧啧啧,真是一个傲娇的少年呢~”
“嘿嘿...”
“小白啊~”
“恩?”
“明天我就要先去那什么剑宗了,你会想我咩?”
“当然会啊!”
“我也会想你呢...所以,晚上我们一起洗澡,一起睡觉好不好?”
“啊...”
“我靠,你跑什么,给老娘回来!”
“......”
良久之后,院落终于重归寂静,景色如旧,却比往日多了一丝别样气息。
夜空璀璨,月色照亮星辰,亦照亮了某些从此改变的人生。
夜渐深,宁清远独自走在长廊上,竟感到些许寒冷。
他走的很慢,如同一个沧桑老者,偶尔还会在廊柱旁停下,轻轻喘息片刻,便继续往前走去。
那里是书山剑派的侧门,门外有一条小路,而他的家,就在小路的尽头。
他就是书山城本地人,所以并不像其他师弟那般住在门派里,而是每日在门派与家之间往来,虽然有些不方便,可还是坚持下来,早出晚归,他已在那条小路走了十年。
当他再一次停住脚步休息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然后又有些许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宁师兄!”
宁清远回头望去,只见一群人正快步走来,都是内门的师弟,只不过他们穿的却不是门派服饰,而是江湖中很常见的夜行衣。
他曾经也做过这身打扮,所以并不陌生,也没有多问,微笑点头,然后让开身子以便师弟们过去。
倒是为首的那个师弟在他身旁停下,关切问道:“宁师兄,你的伤没事吧?”
宁清远下意识摸了摸腹部,然后摇头笑道:“已经敷过药了,不碍事。”
“那就好,我还以为孟师兄...”
那个师弟话没说完,就被宁清远用眼神止住,顿时心中一寒,连忙行礼道:“是我失言了。”
书山剑派里,他们最尊敬的是掌门与大师兄,但最怕的却是宁师兄。虽然宁师兄平日里都很和善,但若有师弟触犯门规,他绝不会心慈手软,同样的,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些有辱师门的人,无论江湖巨擘也好,天下七绝也罢,哪怕舍去自己性命,也要守护书山剑派的名。
因为他是一把剑,宁折不弯的剑,也是书山剑派最锋利、最杀人不见血的剑。
可是今日门派里气氛有些凝重,擂台上的事大家伙都看在眼里,虽不至于对门派心灰意冷,可面对大师兄时,再也不能如往日那般敬重了。
因为有任务在身,众师弟简单行礼之后就准备离去,不知为何,宁清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对姐弟的身影,犹豫片刻便出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那个师弟倒没多想,附耳悄声道:“大师兄说天下七绝人太多了...”
“原来如此。”宁清远轻轻点头,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宁师兄有伤在身,我现在还有些紧张呢!”
“打不过便逃,别受伤便好。”
“明白明白!”那师弟笑嘻嘻的应了下来,忽然又想起一事,迟疑问道:“宁师兄...你这几日还来吗?”
“恩?”
“我们都知道你的事了,所以有些舍不得...”
宁清远怔了怔,将众师弟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暖,然后重重点头道:“来!”
“那就好,我们走啦!”
师弟们整整齐齐的离开,宁清远则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们,直到那些身影消失在月色中,他才收回目光,默默用手探了一下腹部,那里有许多液体渗了出来,他的脸色也更苍白几分。
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依然走走停停,而他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孤寂。
......
......
不知过了多久,宁清远轻轻推开院门,还没走几步便闻到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
一个并不算美丽的女子正端坐在院落中,见他回来,眉宇间顿时洋溢出许多喜悦。
宁清远却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扶住女子的手臂,责怪道:“天气这般冷,姐姐怎么不在屋里等我?”
“我这是高兴啊...”女子仰着头望向他,神情里满满的自豪:“咱们阿远要成仙人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呢!”
宁清远一怔:“你都知道了?”
“整个书山城都传遍了,方才还有几个媒婆到家里来,说要给你介绍几门亲事。”女子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不满的嘟囔着:“我当然都拒绝啦,你以后可是仙人,那些凡间女子怎么配得上你。”
宁清远听着有些想笑,可又怎么都笑不出来,犹豫片刻便低着头轻声说道:“可是...我不想去。”
女子的身子顿时僵住,她没有回头,声音却渐渐淡了下来:“为什么?”
“山中无岁月,我怕再回来的时候...”
“你怕?”没等宁清远说完,女子便霍然转身,眸子里分明透露着冷意:“难道你忘了你这身武艺因何而来?又因为谁我们才能平安活到现在?你还说过若有朝一日能成为仙人,定会好好报答孟掌门,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姐弟两人的命都是孟掌门给的,既然你有了仙缘,那就连我的那份一起报答便是!”
在女子清冷的目光中,宁清远终于不再吭声,过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女子盯着他的眼睛,半响后终于宛然一笑,拽着他手朝屋里走去:“要真的知道才好呢,而且那些仙人也有通情达理的,到时候肯定有机会回来...至于我这边,你就不用太担心啦,你的那些师兄师弟都会照顾好我的。”
她在说到“师兄”时,脸蛋不经意红了一下,不过宁清远却没看见,而是默默跟在姐姐身后,心思却渐渐飘远。
书山剑派是我的救命恩人,自然拿命去还。
可那苏白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却又是书山剑派的仇人...
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
......
在书山城的另一边,某对姐弟却显得十分悠闲。
明日一早,苏沫就要随叶离先去天武剑宗,而苏白则要等一个月后才动身前往试炼之地。时间并算不长,却是他们这十六年来第一次离别,就连苏白在此刻也不禁有些怅然。
所以他也就无视了姐姐半夜又偷跑过来的行为,任凭她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的瞎折腾。
过了片刻,苏白终于忍无可忍,跑去她房间拿了一件衣衫丢了过去:“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干嘛干嘛,我明明穿着睡衣的!”苏沫不满地把那件衣服踢到床尾,动作间又“不小心”露出更多丰盈白皙,让苏白不敢直视。
就这样闹腾了许久,屋内渐渐安静下来,苏沫目光定定地望着房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声,接着拍了拍床铺:“你过来些,有话要和你说。”
“你又搞什么名堂?”
苏白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不过最终还是在姐姐晶莹的泪水中败下阵来,走过去在床沿缓缓坐下。
两只胳膊从他发梢穿过,牢牢挂在他的脖颈上,女孩柔软的身子也轻轻靠了过来,隔着那层薄薄衣衫,他能轻易感触到那独属于她的丰盈,以及某些明显的异样。
他下意识想要让开,却听她忽然问道:“咱们这个屋子还留着吗?”
她说话时就在他的耳边,所以耳朵有些痒,又有一丝幽香钻入鼻中,让他愣了愣,过了片刻才说道:“留着吧,卖掉可惜了。”
“可是...以后我们都成了修士,还会再回来这里吗?”
“你想回来吗?”
“想啊,毕竟这里是我第一次...”
女孩话说到一半便又止住,苏白却没在意,笑了笑说道:“那就留着吧,将来如果做不成神仙,咱们再回来开武馆。”
“咱们...”苏沫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在偷偷的笑,接着忽然轻呼道:“糟糕,把正事给忘了。”
苏白有些不解:“正事?”
女孩理直气壮的说道:“赚钱啊,我参加擂台就是为了赚钱嘛!”
“那个...好像一直是我在打生打死吧?”
“切~算了,明天见到了叶离,随便卖他个什么东西,也勉勉强强算我赚的钱了。”
“可是你又有什么东西能卖给他?”
“唔...”苏沫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不然把旗袍卖给他吧!”
“额...”
苏白被吓的不清,他觉得叶离再怎么看重姐姐,看到旗袍之后估计都会一拳打死她,于是他转过脑袋,刚想说教几句,却又忽然止住。
因为他看见一双澈如星辰的眼睛,那双眼睛也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明明应该很熟悉她的美丽,可他却在这一刻感到彷徨。
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然后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
“咳...”
“恩...”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过了半响,女孩柔柔的声音方才响起:“你讲些故事给我听吧?”
“恩?可是我觉得你的故事更有意思一些。”
“那好吧...上次说到哪了?”
“好像是那个叫孙悟空的异人变身了,什么什么哑巴人?”
“是超级赛亚人啦笨蛋!”
“哦...”
“咳,话说孙悟空因为好基友死了变得异常愤怒,终于开始变身,不仅头发变成了黄色,就连尾巴都博起来了...”
“......”
......
......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苏白感到肩膀一沉,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苏白轻轻把那两条胳膊移开,然后起身,再轻轻把她放倒在床上,最后盖好被子,这才身心疲惫地长出一口气。
他静静望着她,而她睡得却不怎么安稳,嘴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手脚也不老实,两只腿干脆伸到外面,把被子紧紧缠在身下。
苏白不由失笑,又重新帮她把被子盖好,接着便朝门外走去。
屋外月色满地,如同洒下一片寒霜。
他在院落中环视片刻,似乎想将这里的景色一一记在脑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进了不远处另一个屋子。
屋门关上,新的人生却从此开启。
赵来正静静趴伏在树上,呼吸微不可闻。
万古林在南原最南域,气候闷热潮湿,林里枝叶茂盛,连阳光都照不进来,藏住一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可他还是异常谨慎,不敢有丝毫动作。在他后方的那些树木上,同样藏有二十多个人影,那是他的同伴,或者也可以称为手下。
而这样的姿势,他们已坚持了整整十天。
劫匪本就是辛苦的活计,更何况,赵来他们的目标不止是凡人,还有修士。
修士比斗手段繁多,哪怕堪堪迈入洗尘境的修士,说不定也有一些保命法宝,又或者身后有宗门靠山,若不留神被对方逃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所以赵来一伙人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待发现目标之后,争取一击必杀。
抢劫修士风险极大,但若成功也是一笔横财。那些灵石丹药自不用提,若碰到某个世家子弟,保不准就能得到一部极品法决,从此一飞冲天。
所以这伙弟兄都是心甘情愿跟着赵来,不仅因为他境界最高,还因为他最为豪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遇到肥羊大家平分,遇到危险自己先上,公平大气的很。
但他们并不知道,赵来根本就不想当什劳子劫匪,而是人人称赞的剑仙豪侠。
在赵来出生时,天空霞光万丈,似有紫气东来,故被其父取名为赵东来。而他似乎也真如仙佛转世,三岁习字、五岁作诗,到了七岁时,一个老神仙从天而降,将他领入仙途。
一月洗尘,一年淬骨,十年灵窍。
赵东来在宗门里成为极为耀眼的存在。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哪怕超凡入圣、飞升成仙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连超品宗门都被惊动,诸多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纷纷前来,想要见证这数万年以来第一个成仙之人。
但赵东来的噩梦也从此开始。
在超品宗门老怪物的火眼金睛下,他被判定灵根天生有缺,刚开始不会有什么异常,甚至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也比常人快了百倍,可随着他修为越高,灵根缺陷就会逐渐暴露,以至此生不得寸进。
赵东来一开始并不相信,就连他所在宗门的众长老也觉得老怪物危言耸听,定是出于嫉妒的祸心之说。
可没过多久,赵东来就发现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不仅天地灵气无法吸收,连境界也在不断倒退,从灵窍境巅峰直接降到了淬骨境,若不是他及时发现,恐怕一夜之间便会沦为凡人。
师门长辈失望之余态度大变,再也不愿搭理;师弟后辈纷纷后来居上,背地里也总要嘲笑几分。
可赵东来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
于是在又一次被冷嘲热讽之后,他含怒杀了某位长老的玄孙,又潜入密室盗取宗门秘宝,趁着月黑风高,从此亡命天涯。
赵东来化名赵来,天才也变作了劫匪,其中因由让人好不唏嘘。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赵来机缘巧合结识了诸多此道弟兄,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洗尘境这样的低阶修士,但总算有了些家底,不至于横死在天灾**之下。
“他娘的,老子还是想当剑仙啊...”
赵来有些郁闷的叹口气,随即又定下心神,小心翼翼地观察密林中动静。
他从不占据山头,也从不在一个地方抢劫第二次,那样很容易被路过的修士除魔卫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像现在这般四地游走,哪里有油水便去哪里搜刮掠夺。
这次在万古林蹲守也并非机缘巧合,赵来无意得知天武剑宗开山在即,这次不仅招揽了众多具有灵根天赋的凡人,竟还有许多世家子弟都将参与试炼,而试炼地点就这万古林。
虽然有可能被天武剑宗的人发现,但世家子弟普遍境界低微,往往还身怀异宝,赵来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冒险一搏,专门挑选了这一处偏僻地带,静静等着肥羊到来。
而现在,肥羊真的来了。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密林尽头,慢慢悠悠的,又时而左顾右盼,仿佛在欣赏此间的风景。
随着对方渐渐走近,面容也愈发清晰,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把精美长剑,面容白皙,俊美如玉,若不是喉结明显、胸前平坦,赵来几乎以为对方是绝美的女子所扮。
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叹,目光便定格在青年公子的腰间。
长剑没什么特别,也就是剑鞘做工精致,上面镶着一颗凡人所喜的玛瑙而已,但长剑旁却有个脏兮兮的锦囊,乍一看混不起眼,可赵来毕竟开过灵窍,目光毒辣,一眼便看出那里有些许灵气聚集,竟是一个能纳百宝的储物袋!
须弥芥子类的法宝在修真界很常见,像天武剑宗这样的二品宗门几乎人手一个,可对方明明是连出尘境都没有的凡人,却带着这种宝物,显然家世显赫。
肥羊!
赵来隐隐有些激动,在这鸟不拉屎的林子待了整整十天,如今终于可以开张了!
又耐心观察片刻,在确定这个俊美公子没有同伴之后,赵来终于长啸一声,二三十个人影纷纷从树冠上跃下,密林中顿时杀气弥漫。
那位年轻公子也吃了一惊,想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被包围在中间,如同笼中之鸟、瓮中之鳖。
他长相本就极为秀气,此时惊慌失措之下,模样竟比女子更妩媚万分,几个男女不忌的劫匪顿时眼睛一亮,搓着手便要上来占些便宜,却被赵来用眼神制止。
若在平时,赵来兴许会放任弟兄们的一些嗜好不管,可此地毕竟不能久留,再耽搁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岔子。
况且他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定了定心神,赵来朝那年轻公子微微颔首:“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交出你的储物袋,自然可保你平安。”
年轻公子似乎渐渐缓了过来,他左右看了看,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就这些人吗?”
赵来愣了一下:“什么?”
年轻公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那俊美无铸的脸庞竟变得无比冷冽:“有些不够杀呢...”
赵来心中一颤,那丝不安的预感终于化作实实在在的恐怖。
“快逃!”
“快逃!”
赵来话音刚落,众劫匪就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拼尽毕生修为朝远处四散而去。
他们不知道为何要逃,可既然赵老大这么说了,那就绝对不会出错!
然而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一声似有似无的剑鸣,声音很轻,却如同吟唱在灵魂深处。
众人心有所感的回头望去,只见一抹剑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视野中,朴实无华,没有丝毫烟火气息,可在这一刻,天地都仿佛黯然失色!
这群劫匪都不是凡人,最低也有洗尘境中期,可面对这一剑,他们竟根本毫无躲闪的念头,眼睁睁看着那道剑光在眸中越来越亮。
剑光消散,尸首分离。
林中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悲凉之意,本应是绿叶葱葱、枝繁茂盛的季节,可随着那一道剑光消逝,绿叶变得枯黄,树木渐渐凋残,所有的生机竟在这一刻全部剥离,如入深秋。
“一剑阑珊!原来你是叶 ... ”
话音未落,赵来便狂喷一口鲜血,神色却止不住的惊骇。
他身怀秘宝,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他分担了大部分伤害,可纵然如此,此时也是身受重伤,半边身子似无半点肌肉,皮肤之下包着的便是骨头,竟与周围树木一般凋零枯萎!
年轻公子有些惊讶的眉头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血来潮,你是赵东来。”
“心血来潮”是一件法宝,平日里需要修士的心头精血来滋养,在生死攸关时可释放其中血气威能,抵御致命一击。这本是炼血堂的至宝,后被弃徒赵东来盗走,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被年轻公子一语道破身份,赵来脸色一变,咬破舌尖再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弥漫中,他整个人也化作一抹红光,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年轻公子却嗤笑一声,手中长剑遥遥指向那个仓皇逃离的身影,无边秋意再次于空气中蔓延,朝着赵来席卷而去。
只是不知为何,他忽然皱了皱眉头,长剑入鞘,无边秋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身后密林便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这个方向慢慢走来,年轻公子扭头望去,只见枝叶颤动,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影从林中钻出,见到他之后愣了愣,随即便满脸惊喜的抱拳道:“在下苏白,在这万古林迷了方向,敢问姑娘 .... 额?”
或许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太过显眼,这个叫苏白的男子顿时止住话头,神情古怪的上下打量着年轻公子。
后者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乍现出一团绿光,轻声问道:“你都看见了?”
苏白瞪大眼睛:“我又不瞎!”
“果然如此 ... ”
年轻公子只是随口一诈,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把之前一切都看在眼中,于是手中绿光更甚,下一刻便要朝苏白脸上拍去。
可还没等他手掌翻动,却见对方满脸歉意地望着自己:“在下舟车劳顿,一时看走了眼,请公子莫要见怪。”
年轻公子怔住:“什么?”
“我方才以为公子是个姑娘来着,嘿嘿嘿 ... ”苏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很隐蔽地在年轻公子的喉结与胸口处瞥了瞥,一副仍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
年轻公子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身子,将信将疑的问道:“这些尸体 ... 你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也是江湖人士嘛。”苏白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说着干脆在那些尸体旁蹲下,一边细细观察,一边啧啧称奇道:“几乎都是一剑毙命,兄台好剑法啊!”
江湖人士 ...
年轻公子心中有些好笑,又说道:“你不问我为何杀他们?”
“这些家伙长相凶神恶煞,个别人脸上还有刺青,估计他们想要劫持公子,却被公子你一剑反杀罢了。”苏白拍拍手站起身,一脸神秘的说道:“不要太佩服我,我其实很厉害的,说不定比你还要厉害一些。”
见他夸夸其谈,年轻公子也不点破那些人都是修士,悄然散去手中绿光,朝苏白淡淡点头道:“叶安。”
“幸会幸会!”苏白再次抱拳,迟疑片刻便犹豫道:“莫非公子也是来参加那试炼的?”
“恩。”
“那真是太好了,这林子实在太大,我绕了半天都找不到出口,还烦请公子帮忙带个路吧!”
“ ...... ”
叶安定定地望着他,半响才轻轻笑道:“很可惜,我也不知道出口在哪。”
这一笑,仿佛诸般景色也跟着笑了起来,饶是苏白已经知道了他的性别,也差点沉醉于那笑容之中,缓了半天才郁闷道:“这下惨了,估计赶不上试炼了。”
叶安摇摇头,于是不再多言,朝着赵来逃走的方向先行离去,显然不欲与苏白同路。
直到那飘洒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苏白才收回目光,脸上郁闷神情不见,反而变得有些凝重。
接着他又回到那些尸体旁,也不嫌恶心,直接伸手过去翻开那一道道整齐的伤口。
他不是仵作,也不会验伤,可他学剑,自然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剑意是多么恐怖。
“若我对上他,可能连剑都拔不出来吧 ... ”
想到这里,苏白真正有些郁闷起来。
他迷路是真的,以为叶安是女子也是真的 ... 但早在叶安杀人之前,他就已经来到这片密林,自然看见了那几乎能摧毁一切的剑光。
苏白不清楚对方的境界,事实上他对自己境界都似懂非懂,但他明白,有着这样的修为却来参加天武宗试炼,显然所图非小。
若在平时他绝不会管这种闲事,可姐姐现在就在天武剑宗里修行,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
“算了,到时候和那叶离说一声便是 ... ”苏白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朝叶安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差点被那个小白脸灭口啊 ... ”
“你果然都看见了啊 ... ”
在他声音落下的一瞬,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
苏白欲哭无泪的回头望去,只见小白脸叶安正好整以暇地抱臂靠在树旁,神情似笑非笑,眉宇中却都是煞气。
“所以,你想我怎么灭口呢?”
......
......
如题,人正在外地,所以就简单说一下了。
1,书评区开始有各种高能出现,当然,这种高能是个贬义词。你们这些键盘侠真是厉害,各种“主角应该怎样作为”“配角不应该怎样”,甚至还建议让主角吞噬姐姐…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意思,但我觉得这些不是建议,也不是批评,而是侮辱我和其他书友的智商,仿佛给你们一个键盘就能写出千万字的小说似的。
我都直接删除且永久禁言了,既然那么不喜欢,何必再来刷一波存在?
2,第二件事就比较无语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能码字,本来有存稿放在作家后台,每天定时长传,但昨天才发现,所有的存稿都变成了“第三章”,字数和内容都是一样的…现在想想还有点想哭。
我会抽时间码一些,但不能保证每天更新,也不能保证何时更新。所以向各位诚恳道歉!
唯一的幸事,我还有一周就回来了……
如题:
吃饭时看见一只野狗,它在那吃东西,我召唤它过来,摸了摸它的头,它舔了舔我的手。
放它回去继续吃东西了。
才发现它原来在吃shi。
......
苏白知道这次可能在劫难逃了,可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好不容易赢了擂台、扬了名声、得了仙缘,苏少侠高高兴兴地踏上了仙途,到头来却因为撞见一个小白脸的秘密,结果死的莫名其妙 ... 摊上谁不会委屈?
于是他干咳一声,义正言辞的狡辩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 ”
叶安面无表情,腰间长剑已经抽了出来,白哗哗的剑光将他脸映衬的更白了。
苏白无奈,苏白傻笑,苏白拔剑。
身后长剑于瞬间斩出,剑身未到,剑尖便喷涌出一道实质般地剑气,撕裂了空气,如疾风般迎面斩向小白脸,剑光如水,光华流转,可这还没完,他脚尖点地,身体随着那道剑气一并飞出,手中长剑继续闪动,呼啸着,怒吼着,宛若天神下凡,锋锐而不可匹敌。
这一月他从未停止练剑,虽修为不得寸进,可对剑的掌控也更为自如,此刻他更是拼尽全力,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为了将那小白脸斩于剑下!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苏白步步紧逼,脸色狰狞,叶安一步未动,目光淡定 ...
恩?
淡定?
苏白心里愣了愣,接着就看见小白脸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将那磅礴的剑气消散于无形,然后一只白皙的手臂伸出,无声无息地捏在剑尖之上,稍微用力一些,那柄崭新的长剑便碎了一地 ... 可苏白人还在空中,长剑虽断,身形却未止,眼看着就要撞到小白脸,对方却轻飘飘退了一步,任凭苏白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 ...... ”
苏白毫发未伤,目光却有些茫然,等反应过来之后更有些尴尬。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凡人与修士的差距,而且差距大到让他根本感觉不出有多大的差距 ...
可是对方为什么没杀自己?
就在苏白疑惑不解、以为自己能幸免于难的时候,叶安似能明白他心中所想,淡淡说道:“离的太近,会沾我一身血。”
苏白恼羞成怒,果然是个娘娘腔,小白脸!
可他并未放弃,一只手的手指轻轻弯曲,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不断结印,在小白脸准备出剑时突然大喝一声:“吃我一招龟派气功!”
这是姐姐说的那些故事里,那个什么什么哑巴人的绝技,苏白当然不会用,可不妨碍他现在用来分散敌人的心神。
叶安果然怔住,接着便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手中长剑微微颤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只觉手中一轻,长剑居然化作一抹流光,悬浮在苏白面前。
“御剑!?”
叶安终于露出惊容,而苏白却手指微晃,操控着那柄长剑在面前翻来覆去,神情得意洋洋。
“老实和你说吧,其实我一直在隐藏修为,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伤人性命。”苏白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浑身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倒真有一丝世外高人的感觉:“你走吧,今日便饶你一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叶安扬起眉头,似笑非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说着不待苏白开口,也伸出一根手指朝那长剑勾了勾,只见剑身一颤,便没有丝毫犹豫地飞回主人手中。
“虽然你的确在御剑,可御剑时没有天地灵气聚集,剑身也根本没有任何威力,根本只是哗宠取宠罢了。”
“呵呵 ... ”
苏白一阵干笑,就在他以为对方马上就会一剑刺来时,却看见叶安将剑收回鞘中,冷着脸朝某个方向走去,一边淡淡地道:“起来吧,带你去试炼之地。”
“啊?”
“别想着逃走,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苏白撇了撇嘴,身体却很诚实的快速爬起来,一阵小跑追上叶安,接着便使劲打量着他。
叶安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毫不避讳的解释道:“为了参加天武剑宗的考核试炼,我封住了修为,若解封动静便会很大,刚才斩杀那群劫匪是动用了秘术,稍后秘术消失便与凡人无异,留着你是以防再遇见那些恶徒,就算是一个炮灰好了。”
说着又瞥了苏白一眼:“不信一会你可以试试,我肯定打不过你。”
白痴才想试试 ... 苏白默默吐槽一句,神情却迷迷糊糊,好似没听懂一般:“什么劫匪?什么封住修为?”
叶安笑了笑,便不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万古林不算面积辽阔,可其中地形复杂,林里荆棘丛生,地面更是凹凸不平,所幸两人都有修为在身,认准了方向便埋着头一路走去。只是他们现在不算化敌为友,也不算化干戈为玉帛,大概便是一个在利用、一个无奈被利用的关系,所以这一路上都比较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苏白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与叶安无冤无仇,若不是对方刚才想杀人灭口,他巴不得不来招惹,可若让他找些话题,却也不知从何聊起。
问问有没有追上那个赵东来?恩,这样等于火上浇油,自己离死更近了一步。
问问这家伙师从何派,是几境修为?好吧,这还不如问问赵东来 ...
又或者 ... 问问小白脸为何长得比女人还俊俏?唔,这个问题倒可以探讨一番,反正自己长得也不赖 ...
想到这里,苏白不由吭哧吭哧笑了起来,却看见叶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目光里分明透露着“白痴”二字。
苏白尴尬地挠了挠头,却听对方忽然问道:“你姓苏?”
“我叫苏白,当然姓苏!”苏白翻了个白眼,但忽然又想到难得小白脸主动开口,自己这样不等于把天聊死了?于是干咳一声,无比认真的问道:“公子你姓叶?”
“ ...... ”
叶安懒得搭理他,过了片刻又问道:“天武剑宗最近出了一个天才,好像叫苏沫,你认不认识?”
“苏沫?”苏白愣了愣,然后不满地叫道:“天下姓苏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可能都认识啊!”
叶安眯起眼睛:“哦?”
苏白撇撇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再说这名字这么难听,我若听过肯定会有印象。”
“那便好。”
“怎么,你好好问这个作甚?难道你看上人家了?”
“你怎么知道?”
“ ...... ”
叶安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只留下苏白一人满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这 ... 这不可能吧?!!!”
在知道叶安的真正目的之后,苏白的心情略显复杂。
倒不是真信了小白脸所言,可他心里难免多了一些无法形容的纠结,酸酸的、涩涩的,打心眼儿里堵的慌,看向小白脸的眼神也就莫名多了些愤愤。
“长得好看很了不起么,呵呵...”
苏白嘴里嘀嘀咕咕,完全没注意身旁的叶安也在一直望着他,眸中尽是笑意。
叶安早就得到宗门情报,据说天武剑宗近日新收了一个女弟子,不知是极品灵根还是双色灵根,总之资质妖孽,区区十天就从凡人修炼到淬骨境,比当年神凰谷的那位还要恐怖。这对于其他二品宗门乃是一些底蕴不足的一品宗门来说当然是件噩耗,可在叶安眼里,也仅仅算是善于修炼的天才罢了。
一个温室中的花朵,若不经历生死磨难,将来必定心魔入体,在天劫中提前陨落。
不过叶安更看重的是另一个情报,那苏沫出生凡间,和弟弟从小相依为命,本应该毫无根基才是,可她却在入门不久后就展示了一次御剑之术,没有灵气聚集,没有丝毫威力,和这小子刚才施展的御剑术简直一模一样,再联想到他们都姓苏...叶安几乎已经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这便有趣了。
他此次潜入天武剑宗所图甚大,本来已经无奈接受了宗门命令,想利用那苏沫混进天武剑宗内门,现在知道了苏白身份,倒可以直接省去麻烦。
万幸万幸...总算不用绞尽脑汁、处心积虑的动用“美男计”了...
叶安想到这里,心情不禁开朗许多,看向苏白的目光也就不再那么冷漠。
苏白自然也感觉到了,心里不免更加沮丧:完了,这家伙已经用看小舅子的眼神看我了...
......
......
苏白之前在这万古林中左拐右绕,沿途还做了标记,可走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在原路打转,连出口的影子都看不到。而小白脸带路之后就立即有些不同,他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每一条岔路、每一丛树木都分得清清楚楚,闲庭信步、悠然自得,如回到自家后花园一般。
苏白一边腹诽“要不要走个路都这么帅”,一边又无比好奇,心里跟猫爪儿挠似得痒,忍了半响,怨念终究抵不过少年人的天性,腆着脸凑过去问道:“你来过这儿?”
叶安翻了个潇潇洒洒的白眼:“我好端端来这穷酸地作甚。”
小白脸的态度算不上友好,苏白却不以为意,上上下下打量片刻,忽然眼睛一亮:“你的胸有问题!”
小白脸的胸的确有问题,明明应该一片平坦,可在胸襟处却有异物明显突了出来...苏白当然不觉得那是女扮男装的产物,大小不对、形状也不对,甚至若仔细望去,还能看见有些许荧光隔着衣物不断闪烁。
这就是仙家手段?
苏白来不及为自己的发现窃喜,就见叶安“噌”地一声拔出长剑,满脸含煞地盯着他,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戳来。
苏白一愣,他明白对方没打算杀死自己,否则都根本不需要拔剑,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尸骨无存...可理是这个理,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剑实在太欺负人,苏白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我错了...”
话音刚落,小白脸果然收剑,不过气却没消,冷冷地道:“再放肆就毁你灵根,看你还如何踏入仙途!”
“哦...”苏白点点头,目光却直勾勾地望着对方胸口,表情不见丝毫猥琐,反而有些可怜巴巴:“拿出来给我瞧瞧呗?”
他不是不畏生死,也不是生来一副贱骨头,只是对方不杀自己,那就肯定别有所求,求什么还不知道,但总归与天武剑宗脱不开干系,一切等到了试炼之地,遇上了叶离才能真相大白。而在这之前,又何不满足一下小小的好奇心?
修士千百秘法、仙家万般手段,哪怕像叶安这样寻路的方式,都是人间不曾有的“风景”,苏白既然踏上仙途,又怎能错过这无数美景?
可叶安面对他的死乞白赖毫不心软,眼珠一转,笑意吟吟地道:“想知道?拿你的御剑术来换!”
“御剑术?”苏白眨眨眼,心里琢磨着似乎有点亏,顿时摇头扮无辜状:“什么御剑术?”
“不换拉倒!”
“切~”
交易失败,两人的关系又回归路人,又继续沉默走了约有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开阔地带。
这里应是万古林一处尽头,可前方岩石挡道,左右除了灌木丛生再无他物,只是四周静谧地可怕,听不到半点鸟语虫鸣,与之前林中生机勃勃的模样判若两然。
“到了。”
“...到了?”
苏白不明所以地四下看了看,完全瞧不出哪里有半点试炼之地的影子,若不是小白脸杀自己太过容易,他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了。
叶安懒得和他解释,自顾从怀中摸出那件苏白心心念着的事物,一个旗形的令牌。
令牌通体黝黑,中间刻着一个“武”字,看上去与那些镖局、朝廷的信物并无分别,可苏白却不由目瞪口呆,因为这个令牌他也有,而且正好端端躺在他的行囊里。
叶离当初走的匆忙,丢下这个令牌就带着苏沫火急火燎地回去领功了,所以苏白只是猜测在试炼时会有用途,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指路的功效。
令牌忽闪忽闪地亮着荧光,看得苏白煞是羡慕,刚想问问小白脸是怎么弄出来的,就见他在前方站定,将令牌轻轻靠在岩石壁上。令牌的光芒更甚,岩石也似乎有了回应,两者接触的位置如有一道波纹缓缓散开,渐渐的,整个石壁都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成了一道异光炫彩的“门”。
苏白张大嘴巴,叶安却见多不怪,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抓住我袖子,随我一起进去。”
小白脸有洁癖,故意在“袖子”两字上说的很重,苏白心驰神往之下也没多计较,如土包子进城般傻傻捏紧对方衣袖,然后只觉得眼前忽的一片雪白,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就变了个模样。
来不及分辨身在何方,也来不及感触“穿越”之后的身体变化,就听叶安在他耳旁轻轻说道:“真后悔和你一起进来,丢人。”
丢人?
苏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骂自己没见识,顿时恼羞成怒道:“偌大南原武林,也仅有我一人获得仙缘,你就等着沾我光...”
话没说完,他终于看清眼前景象。
天空湛蓝,湖面如境,幽幽青石台,其中无数人影。
有白发老者,亦有稚幼少年,或附耳轻语,又或孤身而立,形形色色,盛况空前。
感觉到诸多打量而来的目光,苏少侠咽了咽口水,之前的豪言壮语不复存在,转头朝叶安认认真真地问道:“天武剑宗这么缺人吗?”
“......”
飞机晚点,据说空中管制,这一管制就到了现在。
本来晚上十点多就能到南京,十一点多就能回家,快快乐乐洗个澡上传两章更新,可我现在还没踏上飞机,也许还可能被送休...因为已经没有中转的飞机回来了。
更新么...等着吧,等我明天到家再说,总要慢慢还完,总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据说明儿这本书会上分类强推(如果我没眼花看错通知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也有点小激动,这总算是一种认可与鼓励,可惜我还有点小惶恐,因为上推荐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到家...
苏白曾以为,仙缘是极其飘渺的存在。
天下四域,哪怕资源最匮乏的北荒,人口也以数千万而计,更何况膏腴之壤的南原?再加上南原人天性好武,十人中总有那么一两个粗通武艺,万人中总有一位“江湖大侠”...可到了最后,除了“顺带”入选的宁清远,南原一域整个武林数百万人,也唯有苏少侠得了那份仙缘。
当然,会武功的人不一定有灵根,有灵根的人也不一定去习武,再加上机遇使然,许多真正有仙缘的人还蒙蔽在凡尘之中,只是苏少侠的运气更好一些。
苏白深知这一点,所以没把自己看得多重,这一月里见到街坊邻居依然举止有礼,最多买菜时承蒙诸位大婶厚爱,少付了那么几根香葱钱...可无论怎样,他都是南原武林人人羡慕的香饽饽,骄傲不曾有,却总少不了暗自窃喜一番,有事没事都会拿出叶离丢给他的那块令牌左瞧右翻,睡梦中也会不自觉笑出声来,每天幻想着踏入仙途之后的“好日子”。
如今好日子来了,苏少侠却傻了。
说好的万中无一呢?说好的仙缘难求呢?
说好的“天武剑宗天才无数,常人想要拜入难若登天”呢???
这试炼之地人山人海,可比书山城的集市更热闹一些呵!
不过此间景色倒也极美,虽不说凡间难求,可一草一木都感觉更有仙气似得,头顶白云皑皑,脚下碧绿青青,偶有清风拂面,心旷神怡;不远处的湖面清澈如镜,没有仙鹤栖息于旁,可放眼望去,一团团火红色的小松鼠正满地奔跑,偶尔还会停下脚步,憨态可掬地打量着众人,身后三只尾巴左摇右摆,模样煞是可爱。
唔...三尾...
苏白终于确定自己没来错地方,可眼下这么多人又是什么情况?
“你该不会以为,整个南原只有你一人获得试炼的机会吧?”
小白脸幽幽地声音从耳边传来,俊美的脸上分明写着“你是白痴”四个大字。
苏白刚想摇头,却见叶安又嗤笑一声,指着青石台上众人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参加比武选出来的,或许也是南原唯一的入选者,可你忘记了,修士也是人,也会成家。”
“原来如此…”
叶安只说了这么一句,苏白顿时就全懂了。
修士也是人,也会成家,可修士寿命比凡人多了不知几百几千倍,只要境界足够,又没有提前陨落,这个“家”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个庞大家族。
家族内人丁兴旺自不便多说,开枝散叶数百年,总也会出现具备灵根、适合修仙的天才。更何况,连孟令雕那样的低阶修士都会有意无意培养自己儿子,那些大能修士自然也会照拂自家后辈,即使有些资质平庸之辈,也会被数不尽的丹药、功法,灌注成无数个超越孟掌门的存在。
见苏白明白其中关键,叶安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笑容,接着解释道:“修士子嗣虽有灵根天赋,可各种修仙资源却不是那么容易获得,再加上修士门宗规矩繁多、惩罚严厉,除非父辈本身就在宗门中略有地位,或者是一些修真界雄霸一方的老怪,其他修士的后辈均要投入各个宗门,参与考核,方能真正踏入仙途。”
“哦…”苏白沉思半响,最后做出总结:“原来修士也会沾亲带故啊!”
小白脸不说话了,就这么面色古怪的盯着他。
苏白一滞,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就是沾亲带故进来的…连忙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参与试炼,通过的几率不就大大降低了?”
“仙门试炼,只选合适的,不选最好的。”
叶安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忽然冷下脸,率先往人群那走去。
小白脸一言不合就翻脸,让苏白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此刻众多目光都盯在他们脸上,苏少侠怪难为情的,只好勉勉强强跟上对方的脚步,一边四下好奇张望着。
或许因为时间未到,天武剑宗的弟子还没出现,那些试炼者要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切,要么就独自一人扮沉思状…但总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神情都是傲娇的,即使表面上和和气气,眼底的那丝傲然却清晰可见,显然彼此都不太服气。
可当叶安走近之后,气氛倒变得异常和谐。小白脸容貌俊秀,举止有礼,说是翩翩公子都有些贬低了他的身份,尤其当他笑起来那和煦温暖的模样,任谁都会以为这是大家族出来的天之骄子,将来仙途不可限量。
众人心中笃定,纷纷上前抱拳行礼,彼此通报身份,有心思活络者更堆满笑容过来攀谈,如众星捧月一般。
苏少侠当然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他本来就是寻常打扮,再加上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没被人当做小白脸的随从就不错了,哪还会有人浪费时间搭理他?所以此刻他就变得形单影只,漫无目的到处闲逛起来。
不过他乐得清静,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兴致上来时还会扒开某个石块,查查里面是否别有洞天…这是仙家之地嘛,说不定哪里就藏着什么天才地宝。
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免不了被暗地骂做乡巴佬,就连忙于交际、无暇分身的叶安都有意无意瞥来几眼,甚感有趣。
他见过许多骤得仙缘的凡人,那些家伙刚刚脱离凡间,参加试炼时要么诚惶诚恐,把其他试炼者当做祖宗似的巴结;要么仗着仙缘傍身,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等明白自己依然是只蝼蚁时,又万念俱灰,从此泯然众人。
像苏白这样的小白还是第一次见到,明明很惊讶、很羡慕甚至还有些嫉妒旁人的出身,却也仅限于此了,他没有自怜自哀,也没有豪言壮语,颇有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淡泊心境。
“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叶安摇了摇头,随即又与旁人热情地攀谈起来,这本是他最讨厌的事,可演戏得演全套,日后进入天武剑宗总会无意露出些许马脚,到时候也不至于被人怀疑。
这一边聊得热火朝天,那边的苏白却眼睛一亮,他在人群中看见了老熟人。
“宁清远!”
……
……
自从“意外”获得了仙缘,宁清远已不知多久没睡过好觉了。
能够踏入仙途,自然圆了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这份仙缘来得太突然,也太过匪夷所思一些,让他直到现在还无法释怀。
不是想不明白,而是不知如何面对。
书山剑派、孟掌门、大师兄,以及那个对他既有仇又有恩的少年,他都不知如何面对,更不敢面对。
那么索性便逃避吧…
反正即使不去面对,那些曾经最在乎的人和事,也离自己愈来愈远。
自从那日比武之后,书山剑派就关门闭客,孟掌门一病不起,大师兄也变得喜怒无常,每次见到自己都免不了几句冷嘲热讽,让不少师弟都心生怨气,若不是自己苦苦相劝,说不定都会有人叛出师门…
一切都变了,自己似乎也变了。
尤其当站在这片仙家净土之上,心里想的竟不是学艺有成去回报师门,而是如果再遇见那个叫苏白的少年,应该如何报恩…
他就这样独自站在那里,纠结着、迷茫着,与周围火热的气氛格格不入,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呼唤,他才从沉思中惊醒。
“宁清远!”
“……”
宁清远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心心念着的’少年就站在眼前,阳光下笑容满面,不经意还露出一口白牙。
“你…你怎么来了?”
“来参加试炼啊!”
苏白很奇怪的看着他,一副“你怎么比我还白痴”的表情。
苏少侠虽和孟惊云有仇,也不满书山剑派的倨傲作风,可心里却对那些书山弟子佩服得紧,尤其眼前这个家伙,无论心性还是骨气都比孟小鸟强了不知多少倍,所以当初才向叶离提了让宁清远一起拜入天武剑宗的要求,算是一种“我辈中人”的认可。
当然,他后来回想之下也觉得此举略有不妥,不知对方会不会觉得这是施舍,也担心孟大鸟和孟小鸟会不会从中作梗,所幸今日能再遇上,之前的种种猜测终于变作“老乡见老乡”的惊喜。
或许因为苏白表现的太过热情,宁清远愣了半响才抱拳还礼道:“哦…”
“不过你好厉害,我找了许久才进来这里,没想到你倒先来一步。”
“恩…”
“等考核通过了,咱们得互相扶持哈,那些家伙都是修仙世家,可别被人排挤了。”
“额…”
“日后我学艺有成,回去找孟小鸟报仇的时候,你可千万别拦着我,现在我们可是同门呢!”
“……”
最后一句终于暴露了苏少侠的‘狼子野心’,宁清远干脆把脸扭到一边,生怕自己忍不住一剑戳过去。
只是苏白却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人好生无趣,随意说说嘛,我又不是在挑拨你和孟小鸟的关系!”
宁清远不说话,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神情里分明透露着一种“你就是在挑拨”的意思。
“你…”
苏白刚想再说什么,却听人群里一阵喧哗,只见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再仔细望去,原来是一群体型硕大的巨鸟正从空中飞过,一时间竟如同乌云蔽日般壮观。
巨鸟在空中盘旋并未散去,随着一声清喝,它们居然扑扇着翅膀缓缓落下,整整齐齐地立在地面上。
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巨鸟的长相颇为古怪,明明有着又长又尖的鸟喙,面相却与人类极其相似,有的秀气、有的粗狂,那双眼睛更与常人无异,目光里分明透露着不屑,看上去煞是恐怖。
不仅如此,每一只巨鸟居然都驮着一人,等停稳之后才纷纷飘然而下,都是一些身着青色道袍,容貌较为年轻的修士。
修士们缓缓朝这边走来,人群中渐渐没了嘈杂之声,都是满怀敬畏地看着他们,而苏白却有些不解地朝身旁问道:“好奇怪…他们不是会飞么?”
“这些只是天武剑宗最普通的内门弟子,御空之术自然也会,但对于他们说还是太耗费修为了,所以只能乘着低阶妖物前来。”
虽然回答的尽心尽责,可声音却有些不对,苏白转头望去不禁吓了一跳,原来宁清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笑吟吟地小白脸。
“你怎么跑过来了?”
“聊完了呗…那人是你朋友?”叶安朝人群里望了一眼,又转而对着苏白说道:“我鼻子很灵,你朋友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是他自己的血。”
苏白眉头一皱:“有伤?”
“应该不是新伤,看样子至少伤了一月有余,只是没有及时救治,越来越严重罢了。”
“一月有余…”
苏白顿时了然:一月之前,书山剑派擂台比武,宁清远以身挡剑!
这身伤势想必就是当时落下的,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孟令雕自己就是修士,凡人伤的再重也总该有些灵丹妙药,而且宁清远就是书山剑派的弟子,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没治好?
莫非那孟小鸟…
苏白眉头皱地更深,若真如心中所想那般,自己可算把宁清远害惨了…
只是这时容不得他多想,那些天武剑宗的修士已在人前站定,为首一人轻轻抱拳行了一礼,神态倒没有多傲慢,反而和和气气地笑道:“让诸位师弟久等了,抱歉得很。”
“不会不会,是我们到的早了。”
“师兄客气!”
“师兄仙法无边,就是再等上片刻我们也心甘情愿啊!”
‘师弟’两字一出,众人顿时笑容满面,都觉得拜入天武剑宗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还会当真责怪。
那名天武剑宗弟子笑着摆摆手,人群立即又安静下来,只听他接着说道:“诸位师弟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天之骄子,能站在这里自然证明都有不错的灵根天赋,若能入我天武剑宗实乃莫大幸事。但还请各位明白,天武剑宗是二品宗门,自然比那些三品宗门的门槛更高一些,灵根天赋固然重要,可总得再进行一些考核,等通过试炼之后,为兄再与各位把酒言欢。”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又是‘莫大幸事’,又是‘把酒言欢’,众人听得极为舒服,不由纷纷点头,恨不得试炼马上开始。
只有苏白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当初那叶离邀请姐姐时都恨不得跪下来了,哪还提过什么考核试炼?
幸事你妹,言欢你妹!
骗子,都是骗子!
……
……
当那名天武剑宗弟子说完场面话,试炼也终于开始。
苏白本以为此番试炼和书山剑派的擂台差不多,总免不了打打杀杀分个高下,可还没等他凝神聚气做些热身准备,就见几名天武剑宗弟子缓缓上前,手里均捧着一块黑色圆石,神情略显肃穆。
那些黑色圆石只有常人拳头大小,表面凹凸不平,除了颜色诡异些,看上去和普通石块也没什么区别。
苏白看不出石头有多稀奇,却有不少人忍不住惊呼道:“听仙石!”
“诸位师弟好眼光,此物正是听仙石。”
之前那名天武剑宗弟子微微点头,接着解释道:“诸位师弟都身怀天赋灵根,踏入仙途自不是难事,可天赋有好坏、灵根有强弱,宗门内资源有限,总不能一碗水端平了,届时诸位师弟拜入门墙,所获得的丹药与功法均以灵根而定,这一点想必大家都能理解。不过话说回来,灵根天赋固然重要,但宗门更看重的还是心性,靠自身努力突破桎梏位列仙班的例子不胜繁举,还请灵根稍弱的师弟们不要妄自菲薄。”
这番话说的明明白白,众人听了不禁连连点头,只有叶安轻轻冷笑一声,显然对此极为不屑,苏白眼睛贼,见状连忙凑近问道:“这石头有问题?”
“听仙石的功效人人都知道,怎么可能有问题?只是那家伙有些话没说罢了...”叶安随意解释一句,然后皱着眉头退开:“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苏白无辜地耸耸肩:“仙家手段防不胜防,怕他们能听见啊!”
小白脸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神话故事听多了?修士虽然耳聪目明,可若不动用修为,和你我也没什么差别,否则虫鸣鸟叫、人声兽语,这诸般杂音还不把他们逼疯了?”
“哦...”
苏白恍然大悟的点头,却悄悄鄙视地看了叶安一眼:果然是个小白脸,身上居然这么香...
两人说话间,那群天武剑宗的修士已经分散站好,为首的那名弟子取出一本名册,朗声道:“由于本次试炼人数较多,还请各位稍安勿躁,现在被念到名字者请上前一步,依次进行考核。”
随即他便对照名册连续念了**个名字,刚想喊出最后一个名字时,却不由愣了愣,神色古怪的道:“苏白?”
“咦?”
苏白没想到自己居然在第一批试炼名单里,兴奋中也有点小紧张,可还没等他平复心情,就听叶安在旁边幽幽地道:“一会别丢人,听仙石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听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帮你看过了,上品灵根,还不错。”
“......”
万般期待瞬间荡然无存,苏白幽怨地望向小白脸,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眺望远方,嘴角却不经意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魂淡,这小白脸肯定是故意的!一点惊喜都没有了好不好!!!
苏白咬牙切齿地走到前面,却发现那名天武宗弟子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连忙端正态度,行了一个江湖礼节。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名弟子相貌普普通通,身形更是有些瘦弱,一点都没有传说中仙家修士的浩然气度,再加上他眼睛大眉毛粗,笑起来的时候两条八字眉挤在一起,看上去颇有喜感。
“你叫苏白?”
“正是在下。”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俞沐桓,你喊我俞师兄便是。更何况咱们说不定还有些渊源...”八字眉很随意地摆摆手,接着又朝苏白悄悄眨了眨眼:“家师叶离!”
“啊?”
见苏白一脸吃惊的模样,俞沐桓顿时很满意地咧开嘴角:“叶师早有交代,说有个叫苏白的凡人今日会来参与试炼,特地让我等在此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俞沐桓两条八字眉散开,鬼鬼祟祟地小声问道:“叶师平日里最恨这种沾亲带故的行为,更不知亲手处罚了多少犯了门规的弟子,这次居然破天荒帮你走后门...你和师兄说句话实话,难道你其实姓叶不姓苏?”
苏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我就姓苏,家父也姓苏!”
俞沐桓咂咂嘴:“这便可惜了,我还与其他师弟打赌来着...”
苏白配合着一起傻笑,心里却有些奇怪,莫非叶离没有和门下弟子说清楚自己与姐姐的关系?
不过俞沐桓虽然一副好奇到极点的神情,却没再接着问下去,将听仙石往苏白怀里一丢:“你随便测测吧,我帮你挡着点,不会丢人。”
“......”
苏白一阵无语,这就是所谓的‘一臂之力’?
估计叶离原本是担心试炼中出什么意外,才让门下弟子照拂一二,可这俞沐桓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苏白灵根有缺,不仅打算帮他瞒天过海,还很贴心地照顾了‘失败者’的心情...
天可怜见,苏少侠还指望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个脸,如今显然没戏了。
“其实...俞师兄不必如此的,我...”
俞沐桓眼睛一瞪:“客气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好吧...”
苏白哭丧着脸把听仙石捧在手中,冰凉凉的,摸上去有些滑腻的感觉,随后他又疑惑道:“俞师兄,请问这么大的石头,应该怎么吃啊?”
这次轮到俞沐桓愣住了,两道八字眉又挤在一块:“吃...?”
苏白很认真的点头:“我好像咬不动。”
“......”
俞沐桓一脸复杂地看着他,难怪叶师特意交代,这小子不止是天赋不好,脑子也很有问题啊...
而不远处,叶安正运起修为竖着耳朵偷听,此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本就俊秀无双的脸庞竟比女子还娇艳几分,不由惹来几道惊艳的目光。
苏白没往那里看,但也知道自己被小白脸耍了,顿时满脸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好,幸而俞沐桓生来一副好心肠,耐心解释道:“握在手中运力便可,喏,就像那人一样。”
正说着,只见不远处也有人开始了考核,听仙石在他手中骤然亮起一道红光,不算多么明亮,却也清晰可见。
“中品火系灵根,是个好苗子。”俞沐桓赞许一句,接着又看向苏白:“懂了?”
“恩。”
“那你便开始吧,我帮我你挡着。”
俞沐桓果然转过身,用身体死死挡住众人视线,一边还‘惊喜’地叫道:“中品灵根!我门宗有福了!”
“......”
苏白无奈叹口气,抓着听仙石生无可恋地捏了下去,只听一声轻响,石块表面出现些许裂痕,接着便有光芒从裂痕中溢了出来。
他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冥冥中似有人在轻声叹息,来自天外,传进心底,而他体内也不自觉涌现出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手臂一直往听仙石中流淌。
叹息声没了,光芒却更甚了。
眨眼间,一道比方才那‘中品灵根’更强烈的光芒暴起,若不是烈日当空,简直比星辰都要耀眼几分。
可是这光芒又有些不同,它是白色,亦如同没有颜色,在最初地闪耀之后便隐形于天地间,与诸般色彩混于一体,然后落入九霄云外。
苏白不明所以,以为这就是‘上品灵根’的反应。
俞沐桓尽心尽责站在身后,对身后奇光没有丝毫在意;
其他人的注意力更被之前那‘中品灵根’的光芒吸引,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有叶安瞪大了眼睛,再也不见之前的悠然自得,如同见了真仙老祖一般。
“无色...世间居然真的有无色灵根!”
凡人常以为仙家洞府都在九霄云外,远离凡尘。殊不知,许多修士宗门就在那烟花繁华之地,只是山门另有玄妙禁制,普通人若抬头望去,无非蓝天白云而已。
天武剑宗亦是如此。
天武剑宗共有七座山峰,每一峰都层峦叠嶂,非修士不得攀越,凡人看不见禁制,只以为是天下奇景,更为其取名为‘七星山’。
这七座山峰是天武剑宗传经布道的七脉所在,每一脉各善其职,各有自己独到的功法与修炼心得,其七脉首座更是门中顶尖人物,且同心同德,否则也不会在短短数百年光景,就一举把曾经的三品宗门提升至二品,傲然群雄。
听雨峰是天武七峰中最险峻的一峰,也是名字最秀气的一峰,可是听雨峰的弟子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这名字好听的紧,颇有一种‘观天之奇妙,我自是仙人’的感觉。
只因这一脉的首座是女子,不光如此,听雨峰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皆是女子...
沐卿眉最近心情很好,前些年踏入归一境时也不曾如现在这般舒爽,因为宗门里终于出了一个旷世奇才,不用五百年,天武剑宗必将问鼎超品,说不定还能把神凰谷、太苍剑宗那些顶呱呱的存在踩在脚下...不过那是掌门师兄关心的问题了,她高兴的是,那个旷世奇才终于落入她的门下,也成为她唯一的真传弟子。
想到这里,沐卿眉又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像极了占了好大便宜的小丫头,一颦一笑不减当年。
反正又没人看见,反正在诸位师兄面前自己就是小丫头,偷偷乐一会儿又有何妨?
整天板着脸可真累啊...
“师父你笑的好傻...”
“......”
沐卿眉吓了一跳,这是她的住所,一般弟子可没胆量不打招呼就过来,不过等她看清来人之后,却顿时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嗔怪道:“死丫头,进来都没声音的么!”
“嘿嘿,看你太美,忍不住出声罢了~”
“又胡言乱语了...”
沐卿眉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两人都生得极美,凑在一起就像姐妹花一般。
若苏白在此,看见来人定会热泪盈眶的上前喊一声姐姐,不过她比之一月前还是有些变化,除了美貌依旧,更多了一些出尘气质,行止间宛若真正仙子。
可苏沫就是苏沫,美不过三秒就立即垮下来,翘着腿坐在凳子上,一边玩着她那刚捣鼓出来的卷发,一边狡黠笑道:“师父您刚才是不是想掌门师叔了?”
沐卿眉脸一红:“胡说什么呢,我是在担心你这劣徒,明明有大好的天赋,却总要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切,修炼有什么好玩的,成为修真界时尚巨头才是我的终极梦想啊!”
“又来了...上次掌门教训的果然还是轻了,你真以为五色灵根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天赋么?”
苏沫大惊失色:“难道不是?”
沐卿眉一滞:“好像还真是...”
随即她又极力辩解道:“不过我还听掌门师兄聊起过,在五色灵根之上还有一种灵根,此灵根无光无色,虽然修行速度及不上你,但可容天地五行灵气,任何功法都能融会贯通,是超脱所有修士的存在。”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苏沫厚颜无耻地指了指自己:“我也能容五行灵气啊,而且修行速度天下第一!”
沐卿眉摇摇头,叹道:“具体因由我也不知,这只是上古时流传下来的传说,即使大能修士也无法窥破其中奥秘,只有听仙石才能探测出来,而且这无色灵根还有一个名字,人称‘仙根’。”
“果然霸道...”
苏沫终于不说话了,灵根之所以被称为灵根,乃是因为它可以帮助修士吸收天地灵气,可若是‘仙根’...难不成吸收世间仙气?
有没有搞错!我才是穿越者好不好,居然有人比我还要龙傲天?
不过她想了想就已释然,自己是有穿越者福利才获得五色灵根,天知道那‘仙根’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况且她的主线任务又不是修仙...管这些干嘛?
念头通达,苏沫终于恢复以往风采,眼巴巴地望着沐卿眉:“师父,我求你一件事好咩?”
“咩事...何事?”
“我弟弟正在参与门宗试炼,我能去瞧瞧他么?”说完不待对方拒绝,她又连忙补充道:“回来我就苦修功法,分分钟达到淬骨境圆满,绝不给您丢面子!”
沐卿眉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准了。”
“谢谢师父~那等我弟弟进入门宗之后,我能不能去找他一起修行啊?”
“唔...这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教我做出你这样的卷发,看着怪好看的...”
“当然木有问题啦!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还有?说吧说吧,都准了。”
“到时候能安排我和弟弟睡一个房间一张床么?他怕黑。”
“......”
......
......
试炼之地这边,苏白依然一脸茫然。
若不是先前叶安断言他有上品灵根,他还真怀疑自己是个废柴了...
不过好奇怪啊,为什么其他人捏着听仙石噼里啪啦一阵响,最后都有五颜六色的光飞出来,自己就是一团白光呢?
真是搞不懂...
苏白正在这儿患得患失,俞沐桓早已等得不耐烦,回头打量他一眼,问道:“测出来了?啥颜色?”
“没有颜色...不不不,是白色!”
“白色?”
俞沐桓一脸黑线,他修炼了整整三个甲子,还从未听过有白色的灵根,莫非这小子根本就没有灵根,随口胡扯来骗自己?
想到这里,他看向苏白的目光就更加玩味:叶师年少时果然是个风流人物啊...
于是不等苏白再说什么,直接朗声宣布道:“苏白,下品木系灵根,但鉴于其心志坚定,特许通过!”
“......”
不仅苏白欲哭无泪,其余试炼者也是一脸无语。
下品灵根通过试炼本身没什么毛病,可心志坚定又是什么玩意?
这显然有赤果果的黑幕啊!
于是苏白就这样顶着众多鄙视的目光回到叶安身旁,心中有怨气没地方撒,便怒向胆边生地朝小白脸叫道:“都怪你个白痴,听仙石根本不能吃!”
说完他就后悔了,小白脸翻脸无情,自己这么凶他,该不会当着众人面毒打自己一顿吧...?
不过苏白很快就发现,小白脸虽然在盯着自己,可目光却早就呆滞,表情傻乎乎的,竟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恩?可爱?
苏白惶恐退开一步,自己竟在无形中染上断袖之癖了?
正在这时,叶安终于清醒,皱着眉头问道:“你又作甚?”
“不是你说不要离你太近么。”
“哦...”
他点点头,而后居然朝苏白露出一丝笑容,把后者吓得冷汗直冒。
叶安却没在意,思绪渐渐飘远,仿佛回到童年时的某个雨夜。
父亲失望的眼神、母亲苍白的面庞,还有那散落一城的秋意...都在眼前渐渐清晰。
无色灵根...
我的希望,或许就要落在你头上了啊...
叶安很快就定下心神,澈如溪水般的眸子也渐渐恢复神采,他转身望向苏白,却见对方也在望着他,两人对视片刻,他露出一丝动人心魄的微笑。
既然日后要用得上你,那么姑且对你和颜悦色一些吧...
可苏白却误会了,他只觉得这小白脸的眼神好不正经,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深怕染上什么龙阳之好。
叶安没多在意,指着不远处某个方向说道:“你方才不是好奇天武剑宗有何隐瞒么,仔细看着便知。”
苏白一愣,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只见那里正有一个试炼者在测试灵根,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可若仔细观察,那人的表情十分紧张,握着听仙石的右手也微微颤抖,犹豫半响也不见他运力捏下去。
负责这试炼者考核的正是俞沐桓,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还不停为那人加油鼓励:“别怕,用劲点捏,不疼的。”
话音刚落,那试炼者不知是终于鼓起勇气,还是被俞沐桓吓了一跳,听仙石终于在他手中绽出无比耀眼的金色光芒。
“上品金色灵根!”
不少人早就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见此不由羡慕万分,可还没等他们赞叹声落下,场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脆响,只见那试炼者脸色苍白地看着自己手掌,上面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黑色粉末,其中还残留些许金光。
听仙石,碎了...
苏白刚刚经历过测试,听仙石比凡铁都要坚硬几分,即使再多几倍力气也别想轻易捏碎,可现在却粉碎的彻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那名试炼者终于反应过来,猛地咬破舌尖,整个人化作一抹虹光朝后方跃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试炼者尚未回神,俞沐桓却不屑冷哼一声,大宗门弟子的气度在此刻展现地淋漓尽致:“杀了!”
说罢,数道青色身影飞扑而上,竟早已做好了准备。
没有地动山摇的威势,未闻痛苦哀嚎的惨叫,只在刹那间,那名惊慌而逃的试炼者就轻轻落在地上,双目圆瞪,已然气绝身亡。
一时间,整个试炼之地鸦雀无声,众天武剑宗弟子却见怪不怪,有人忙着搬运尸体,有人忙着清理场地,而俞沐桓又恢复了之前笑吟吟地模样,两道八字眉也重新翘了起来:“一个试图混入宗门的奸细罢了,倒让诸位师弟见笑!”
依然是和和气气的‘场面话’,可任谁都不会再看轻这个浓眉大眼的修士,就连苏白也眯起眼睛,心中对这俞师兄有了新的认知。
仙家无情,杀伐果决。
这些修士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方才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倒是为兄之过。我们天武剑宗虽求贤若渴,但也不希望某些秘密被别家得了去,若此间还有别家道友,现在离开我们绝不计前嫌,可若待会儿再有端倪,那也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俞沐桓终于收敛笑容,眸中寒光四射,杀气凛然。
许多试炼者在他冷冽的目光中不由低下头,哪怕心中坦荡,此刻也被其气势所迫,不敢再言一语。
不出片刻,人群里渐渐有些异动,只见数个试炼者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朝天武宗弟子微微拱手便转身离去,而俞沐桓等人果然不再出手,反而笑着还礼,就这么任其离开。
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俞沐桓背在身后的手掌轻轻一晃,后面几名天武剑宗弟子点了点头,也悄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插曲结束,试炼又接着开始,不过气氛却变得愈发诡异,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如此刺眼,让每个试炼者都心中一颤,再也没了闲谈聊趣的心情。
叶安倒显得十分轻松,一点都没有作为‘奸细’的自觉,反而朝苏白扬起眉头:“懂了?”
苏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理明白了,可过程却似懂非懂。”
天武剑宗既是二品宗门,其中自然秘宝无数,功法也远超其他不入流的修士门派,定会遭来不少觊觎,那些所谓的‘奸细’估计正为此而来。可苏白想不通的是,明明他也捏过听仙石,却只有测验灵根的功效,为何到了那人手中就不同了?
莫非真如这石头名字一般,有听闻仙秘之效?
叶安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便解释道:“听仙石只能测人灵根天赋,没有你以为的那些玄妙功效,但它本身却有一种限制,这也是天武剑宗在此试炼的意义所在。”
“限制?”
“没错。修士共有十境,像你这般超脱凡人、却未成修士的境界,便是第一境,名为洗尘。来此试炼的,即使出身修士世家,可因为功法与门规的限制,最多也只是洗尘境巅峰,绝不可能再往上提升了。而听仙石的限制便是,它只能测出凡人与洗尘境的灵根天赋,超出这个境界,便会破碎,也就如刚才那人一般。”
苏白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听仙石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试炼者,既然超过洗尘境,肯定已经得到完成的修炼功法,绝不可能再拜入其他门宗,如此便直接暴露了。
可随即他又有些疑惑:“若有境界更高的修士,比如天武剑宗的长老、执事,他们肯定能一眼看出低阶修士的境界,为何要如此麻烦动用听仙石?”
叶安摇了摇头:“你所有不知,这世间不知有多少隐匿修为的法宝,若存心想瞒天过海,任你境界再高也无法察觉。再者,修士以肉眼测灵根,只能作用在凡人身上,当凡人踏入洗尘境之后,灵根便会潜入体表,非得靠那听仙石才行。”
说着,叶安轻轻瞥了苏白一眼:估计你正是到了洗尘境之后才遇到天武剑宗的修士,否则这修真界早就乱了...
苏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惊讶道:“你不怕?”
“我为何要怕?”
“你..应该不是洗尘吧?”
小白脸一剑灭杀诸多修士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么强悍显然已不是洗尘境巅峰那般简单。
“我当然不是洗尘。”叶安很无辜的耸耸肩,笑得明媚:“我是凡人嘛!”
“......”
苏白一阵无语,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比自己厉害多了...
过了片刻,终于轮到叶安上去测试,在苏白幸灾乐祸的笑容中,小白脸一脸轻松,顶着众人惊艳的目光施施然上前,什么客套话都没说,直接往那听仙石狠狠捏了上去。
咔擦一声脆响。
听仙石又碎了...
......
......
叶安说过,听仙石破碎,是因为超出了它的限制。
可不知是他存心捉弄苏白,还是真的忘了,听仙石破碎的原因,绝不仅仅那一个...
在苏白与其他试炼者眼中,听仙石碎得彻底,变作漫天糜粉,随风轻轻飘散。
而在俞沐桓等天武剑宗弟子的心里,听仙石即使碎了,也碎得如此美丽。
无数青光从粉末中绽放,比烈阳还要耀眼,比夏风还要炙热。
俞沐桓不禁闭上眼,用心灵去细细体会那无边无际的天地法则,而他身旁的那些师弟们也亦是如此,这是他们的造化,而在这以后,便是天武剑宗的造化。
不知过了多久,青光散去,众天武剑宗弟子再次睁眼,目光清澈,隐有神光。
“极品灵根...”
俞沐桓喃喃自语,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场间是如此清晰。
所有人都静默了,他们不约而同望向那个翩翩公子,眼中只有羡慕,却根本生不起嫉妒。
灵根天赐,唯有具备灵根者才能修仙成道,可既然天赐,有些人生来便注定比别人更加耀眼。
天武剑宗很大,内门弟子一百一十名,外门弟子五百三十名,杂役弟子更是不计其数,然而除了那个不知天赋为何的新晋‘妖孽’,唯有掌门一人是极品灵根,其他六脉首座均止步上品。
南原很大,一品宗门五座,二品宗门十八座,三品宗门近百座,其中天才无数,大能无数,可身负极品灵根之人却屈指可数。
世界很大,数不尽的宗门,数不尽的修士,但也只有极品灵根者,才能成为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修者重仙缘,可又有什么仙缘比得上天赐?
极品灵根,就是上天最好的馈赠。
场间不知沉寂多久,最先开口的还是俞沐桓,只是他的声音也有些干涩:“叶安,木系极品灵根,考核通过...”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神情变得极其认真,看着叶安一字一顿道:“你可愿加入我天武剑宗?”
往常都是别人期盼地问他‘能否加入天武剑宗’,现在一切都反了,可俞沐桓毫不在意,他希望能亲耳听见这个年轻说“我愿意”,就如之前所言,这是天武剑宗的造化。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不是因为没有听见期待的那个答案,而是对方的回答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苏白能通过试炼,我就愿意咯~”
叶安很任性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在众人复杂的表情中走到苏白身边,完全不顾后者一脸呆滞的模样。
如果叶离在此,肯定会觉得这一幕如此眼熟,但俞沐桓却深深看了苏白一眼,没去问原因,而是直接结起一道法决,整个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
他需要立即将此事禀报叶师,并彻底调查叶安的身世,若身家清白,天武剑宗的地位必将更上一层楼,但若此人别有所图,那么一定得在消息传开之前控制起来,上至九族、下至旁亲,一个不留全部抹杀!
至于那个苏白...
俞沐桓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虽然挺白痴的,可真是我门宗的福星呵!
......
......
试炼继续进行,可任谁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试炼者如此,天武剑宗的弟子更是如此,刚开始还勉励一番,到了后来干脆瞧都不瞧,只要听仙石亮起就懒洋洋地摆摆手宣布通过,显得极其敷衍。
苏白一脸的不开心,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也一脸的莫名其妙,尤其当那些目光打量过来时,他能深深感受到那些眼神是何等的鄙视与嫌弃。
仿佛在说: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小跟班耶!
于是他终于忍无可忍瞪向小白脸:“你直接答应便是,扯上我干嘛!?”
叶安很委屈地道:“你若不能通过,我怎么舍得独自前往嘛。”
小白脸终于‘平易近人’起来,可苏白宁愿对方继续不给自己好脸色,也不愿现在这般古里古怪还有些可爱的模样...
不过还没等他义正言辞地宣布自己只好女风,就听小白脸又叹口气,挺无奈的说道:“若我自己通过试炼,将来你回去把我的秘密说了出去可就有些麻烦...所以一定得时时刻刻看牢你,随时随地准备杀人灭口才是啊...”
“......”
苏白顿时不敢吱声了,他的确有将小白脸身份告知天武剑宗的想法,可此时那些宗门长老都不在,俞沐桓虽是真传弟子,却不一定能胜过小白脸,到时候免不了血流成河...而且他可以确信,之前和俞沐桓说话时小白脸肯定在偷听,所以他才忍住没说,一切只能等进了门宗再见机行事。
随后他又想起一事,不解问道:“听你的口气,难道试炼还没结束?”
“你以为堂堂二品宗门的入门试炼会如此简单?”叶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只是判定你是否有修炼的资格罢了,稍后才是真正的考核。不过每个宗门的试炼方式都千奇百怪,我也不知接下来会是什么,反正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别死在里面了。”
苏白大感不服气:“极品灵根很了不起么,死的是你也说不定!”
“呵呵...”
叶安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趁没人注意朝苏白眨眨眼:“谁说我是单色极品灵根了?”
“......”
......
......
在诸多天武剑宗弟子的敷衍态度下,灵根测试很快结束,让众人惊喜的是,除了先前那几个主动退出试炼的家伙,包括宁清远在内,所有人都通过了考核。
气氛重新变得火热,试炼者们终于有心情三五成群的聊了起来,只有少数几人皱着眉头,表情颇为凝重。
既然是试炼,就总会有淘汰出现,如今这情形显然有些不太正常。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一个天武剑宗弟子走到场中,抱了抱拳,开始接替俞沐桓说起‘场面话’:“恭喜诸位师弟通过试炼,不过各位境界低微,若搭乘妖兽飞往门宗总有些不妥,我等这便开启传送阵法,祝师弟们一臂之力。”
听到‘一臂之力’几个字,苏白眉头扬了扬,接着就看见那几个天武剑宗弟子围成一圈,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也不断结出印法。
地面忽然泛起一道蓝光,随着印法越来越繁杂,这道蓝光也越来越亮,终于随着一声轻鸣,一个蓝色光圈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内里犹如湖镜,仿佛直通另一个世界。
苏白再次见到了仙家玄妙手段,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可还没等他仔细打量个究竟时,忽听身旁小白脸问道:“你最怕的是什么?”
“恩?”
苏白不明所以,叶安却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他没再解释,当先一步跨入那道光圈。
见有人带头,其余试炼者也纷纷跟上,伴随着一阵阵大呼小叫跃了进去,然后身形渐渐消失。
苏白落在了最后,他还没想明白小白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旁边的天武宗弟子却有些不耐烦:“你在等什么呢?”
苏白眼看周围已没了外人,顿时抱拳行礼道:“小弟苏白,有一件事还请诸位师兄定夺,那叶安...”
“原来你就是苏白!”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名天武剑宗弟子就瞪大眼睛,分明与俞沐桓同样的八卦神情:“你与叶师到底什么关系?”
说着那人又反应过来,笑呵呵地挠了挠脑袋:“你看我,把正事都忘了。放心吧,我们都知道你的身份,肯定会祝你一臂之力的!”
“......”
苏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还等他心思落下,就见那人轻飘飘地手一伸,直接把苏少侠拎起扔进了光圈里,隐约还传来一阵笑声:“放心试炼,咱们宗门里再见!”
又是一臂之力,真是一臂之力。
苏白被这‘一臂之力’震得无话可说,而他眼前景象却变得模糊起来,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万古林中。
依然绿意葱葱的林子,但让他奇怪的是,眼前除了茂密枝叶,再也不见其他人影。
那些先到一步的试炼者,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他脚边的地面上,不知是谁用树枝划了一个箭头,还写了几个大字:
‘一直往前走,可入门宗。’
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予方便?
苏白再次目瞪口呆,想来其他人真的已经开始试炼,而他则因为‘一臂之力’省去了那步骤,只需再走几步就能完成心愿。
他心里有些可惜,只因少了一些‘风景’。
不过苏少侠很快就振作精神,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觉悟,痛痛快快地往前走去。
只是没走多远他就愣住了,在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手如柔胰,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静静站那里,天地间也只剩下唯一的颜色。
她也看见了他,然后笑了起来,这许久未见的笑容似乎能感染一切。
于是万般景色也笑了起来。
“姐...姐姐?”
......
......
在常人看来,重复固然喜悦,可离别也在所难免。
这个世界不是苏沫所熟悉的那座钢铁丛林,没有可以随时接听的通讯,没有动辄穿梭万里的铁驹,哪怕小小的一座书山城,从这头走到那头,也要浪费一天的光阴。
但对于苏白来说,似乎自记事开始,他就从未与姐姐分开这么久的时间。
久到思念汇聚成河,在心里没有一刻停息地流淌着。
于是他静静望着她,从眉毛到眼睛,从脸颊到唇角,从四肢百骸到五脏六腑,无一不透露着浓浓的喜悦。
于是他也笑了,没有姐姐那般笑得惊心动魄,还有点傻,却很认真,随着嘴角的弧度愈大,笑声也不自觉荡漾开,回响在空旷的林里。
于是他张开双臂,觉得就算被姐姐‘占次便宜’,也无论如何要紧紧抱住她,亦如当初分别。
想象中柔软的拥抱没有到来。
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他额头上,一触即分,随后便是那再熟悉不过、再温柔不过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的笑容融进心里。
她挽住他的胳膊,仰起脸,又露出一丝微笑:“走吧。”
苏白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的。”
这一条山间小路似乎并不长,但他们走的很慢,慢到足够把这些天的思念慢慢与对方倾述。
林子里不知何时下起小雨,这让苏白又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每一次下雨姐姐都会牵起他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走在那条青石小路上,有些冷,心里却很温暖,因为不远处就是他们的家。
这条路和当初的路不一样,可似乎又没什么不同。
有他与她的地方就是家,他们依然在回家的路上。
微微细雨中,苏白把这段时间发生事简单说了,有趣的、郁闷的、还有无奈的,一件不落的都讲了出来,而苏沫则一直在笑,直到全部故事听完,她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所以你就这样很无辜的进来了?”
“对啊...”苏白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把这个锅丢到姐姐头上:“还不都是你天赋太好,不然叶离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搞什么‘一臂之力’了。”
“嘻嘻,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苏沫一边说着,一边挽地更紧了些:“我也是求了师父很久才能出来的,在这里等了好些时候呢。”
苏白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修炼的辛苦吗?有没有被人欺负?”
“当然很辛苦啊,不过我总是偷懒罢了。”苏沫吐了吐舌头,随后又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也说了,我天赋这么好,师父师伯他们疼爱我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别人欺负我...只是你不在身边,心里总是空空的。”
说完她的脸蛋有些红,没敢去看他的目光,只是拉着他往枝叶茂盛的地方走去:“这里湿气大,你别淋感冒了。”
苏白本想说自己现在已经算是修士了,怎么可能会感冒?可是看着姐姐的动作又忍住了,目光却更加柔和。
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直到雨势渐止,苏白回头望了一眼,想起之前地上刻着的那行字,好奇问道:“咱们是在抄近路?”
苏沫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原来的那条路是通往主厅,需要面见诸位执事长老,等他们商榷之后再决定你以后去哪座峰修炼,而现在我是直接带你去见我师父以及掌门师叔。”
苏白眉毛一扬:“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有啊,你灵根天赋一般,如果去见执事长老,即使有我出面,最多也只是内门弟子。可若是掌门看重你的心性,说不定就是真传弟子了,辈分可提高了一截呢。”
“原来如此...”
苏白了然的点头,有些迟疑,也有些愧疚的说道:“可是姐姐,我觉得这样似乎有点不妥。”
苏沫瞥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没什么不妥的,你是我弟弟,我可不想再与你分开那么久了。”
说完她又挽上他的胳膊,想要继续带着他前行,却没有拉动,不禁眨了眨眼:“恩?”
苏白叹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她,目光有些歉然:“还是不行啊,这条路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是何意?”
“虽然这么问有点傻...但我觉得还是问出来比较好。”
苏白侧过身,从她的发梢一直望到她的眉角,最后停留在那汪澈如湖泊的眼眸上。
他缓缓问道:“你喜欢吃辣条吗?”
......
......
宁清远做梦都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见了他最不想遇见的人。
他忍着浑身伤痛,缓缓走到树下那个身影面前,在对方温润的笑容中深深行了一个门中礼:“见过大师兄...”
孟惊云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那日的屈辱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影响,眉宇间反而更成熟了一些,他微微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好久不见。”
宁清远听不出这样的语气是在嘲讽还是真的思念,正如这十数年中,他也从未真正看透大师兄的心中所想,于是他不言一语,头却埋的更低。
“你不问我为何会到这里,如何能到这里?”
“因为你是大师兄...”
因为你是大师兄,所以在我心里你无所不能。
孟惊云明白他的意思,像是试探,又像是在命令:“若我让你现在弃了这份仙缘,你可愿意?”
宁清远终于抬起头,一如既往的认真说道:“是!”
孟惊云笑了,这次连宁清远都看懂了他笑容里的含义,他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走吧。”
“去哪?”
“回家。”
“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原本的小路,朝着山下更辽阔、更温暖的方向前行。
再然后,一截剑尖刺破了孟惊云胸膛,染红了他的衣裳,也刺破了那抹烈阳。
孟惊云转过身,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师兄...”
因为你是大师兄,所以你只会杀了我,而不是带我去往回家的路。
......
......
天武剑宗的法阵有种种玄妙,弟子结印的方式不同,所传送到的目的地就不一样,虽然脱离不了宗门范围,但若真的遇到强敌来袭,这也不失为一种御敌手段。
俞沐桓所传送到的是一处偏殿,这里平日没什么人,可在门宗试炼考核之时,便成为诸位长老商榷要事的地方。
殿内中央站着一人,浑身气势浩瀚如海,俞沐桓来不及向他行礼便急忙说道:“叶师,有极品灵根!”
“我已经知道了。”
声音很低沉,也很熟悉,而俞沐桓却吃了一惊,等看清此人面目时,连八字眉都弯了下去:“季长老...”
“怎么,看见我很吃惊么?”‘季长老’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你师父有要事缠身,掌门特派我来接管此次考核。”
俞沐桓不敢多言,只好点头闷声道:“是...”
“听说你师父特意关照了一个凡间少年?”
“这...的确如此,他正在进行第二轮试炼。”
“哼,想不到刚正不阿的叶离居然也会关心起一个凡人来。”
‘季长老’神情有些不满,随即朝俞沐桓摆摆手:“你这便去吧,等他们此轮试炼结束便直接带过来,第三轮试炼由我亲自考核。”
俞沐桓有些迟疑的问道:“第三轮?可师父交代过只有...”
‘季长老’霍然站起,神情显然已经极度不耐:“现在这里由我说了算!”
“弟子明白了...”
俞沐桓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低着头缓缓退了出去,等站到大殿外时才长出一口气。
若其他任何一位长老出现在此,他都不会有丝毫负担。
现在却麻烦了,这位‘季长老’可是叶师的死敌啊...
......
......
苏白没有见过‘辣条’,也根本不知道‘辣条’是什么模样,含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但姐姐却和他说过,‘辣条’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她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在纸上画了出来,像一根茄子。
当时苏白有些茫然,他问姐姐为何从未听过这种食物,姐姐笑着说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
他更加茫然,既然没有,又为何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然后他就看见姐姐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她却依然轻轻地笑着...
那一天之后,苏沫再也没有提过‘辣条’。
而苏白也终于明白,也许姐姐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此时此刻,苏白静静望着她,缓缓问道:“你喜欢吃辣条吗?”
她愣了愣,随后嫣然一笑:“你是如何发现的?”
“如果真的是你,之前就会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也许还会使劲亲我一口,可是你没有。”
苏白说着便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笑道:“这样的动作虽然很让人怀念,你却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做了。”
她有些惊讶:“就因为这个?”
苏白摇了摇头,看着她怔怔出神。
如果是你,曾经的你会知道我最喜欢下雨,并陪着静静淋雨;而现在的你会命令我脱掉衣衫,却不是用来遮雨,而是借机躲在我的怀里。
如果是你,无论曾经的你还是现在的你,绝对不会认为我资质不行,而是觉得我才是天底下最出色的那个人呵。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但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不知?
......
......
不知过了多久,苏白终于从沉思中醒来,却发现她依然耐心望着他,仿佛在等他说出其他答案。
他笑了起来,又用手指在她额头上了点了一下,说道:“虽然我很想你,可是你不要再出现了,因为你会难过。”
从始至终,他用的都是‘你’,她也发现了,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化作一抹白光就此消失在。
眼前的景色又在变幻,等苏白回过神,才发现周围一花一木都有些眼熟,再低头望去,只见脚边地面上写着‘一直往前走,可入门宗’几个大字。
原来,他自始至终都站在原地。
“果然都是幻觉么...”
苏白叹了一口气,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姐姐’是假的,既然她是假的,那么带自己抄地近路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这应该是考核的一部分吧,若真随‘姐姐’往旁路走下去,想必这次试炼就以失败告终了。
至于那名天武剑宗弟子说的‘一臂之力’...
苏白不动声色地伸出脚,把地上那些字迹抹地一干二净。
正在这时,一阵嗤笑声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依然有个人影在静静等着他,也是唇红齿白、绝代佳人的模样。
唯一可惜的是,那人并不是姐姐,更不是女子,而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小白脸。
叶安皱着眉头,神情似有不满:“怎么这么久?”
“我很努力了好不好!”苏白没在意对方的态度,朝四周打量一眼,问道:“其他人呢?”
“有的被淘汰了,有的已经先过去了...我劝你还是弃了这份仙缘吧,省的未来渡劫时遭遇心魔,弄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小白脸极力地嘲讽着,苏白却注意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你...你是说这里就剩我们俩了?”
小白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
苏白一滞,这里荒山野岭极其偏僻,实在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啊!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的有点多,叶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就直接转身,边走边问道:“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啊?”
“幻境有千万,但总避不开你心底最不愿面对的人或事,说是最怕也不为过,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沉沦了那么久?”
“最不愿面对的...”
苏白默默念着这句话,心里有些怅然。
叶安见他不回答,以为有什么秘密不便开口,便也沉默下来,开始琢磨另一件事。
之前他第一个踏入这片林子,本应该最先遭遇幻境,谁知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异动...究竟是自己境界已高出这里太多,还是因为...
“吃我一招龟派气功!”
就在他皱着眉苦苦思索之时,苏白忽然大喝一声,就这么赤手空拳朝他面门袭来,目光隐隐还有兴奋之色。
叶安黑着脸,不见任何动作,他掌心便升起一团青光,把苏白直接轰飞数米元:“你发什么疯!?”
苏白灰头土脸地爬起,脸上一片迷茫:“原来你在幻境中也这么英俊,这么厉害啊...”
小白脸顿时哭笑不得,这时哪还不明白这家伙聪明过头了,以为自己还在幻境中呢。
“快跟上,不然杀你灭口!”
他冷冷丢下一句,然后转身就走,可嘴角分明噙着笑意,之前的种种苦恼顿时消散一空。
苏白挠着脑袋“哦”了一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仿佛还有点怀疑似得。
然而在叶安未察觉之时,苏少侠却悄悄翻了个白眼。
封住境界?沦为凡人?
骗子,果然是个大骗子!
唉,我还得做多久的人质啊...
苏白本以为这段路并不长,毕竟已经通过试炼,剩下的无非直接面见诸位天武剑宗前辈而已,但他发现自己又天真了,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似乎依然没有看见终点的迹象。
更郁闷的是,这一路走来根本见不到其他试炼者的身影,他和小白脸显然已经被人远远甩在身后。
叶安也难得露出一丝不耐,斜了苏白一眼:“某少侠真是威风,下品灵根也就罢了,没想到脑子也不怎么灵光,居然被那小小幻境拖了那么久。”
“切...”
苏白撇撇嘴,没打算搭理他。
他觉得小白脸才是真的脑子不好,既然觉得自己拖了后腿,又担心把他秘密说出去,趁这四下无人之地直接一剑戳来便是,何苦还要留作自己当人质?
苏白摇头晃脑的叹息,再看向小白脸时顿时有种从内而外的优越感,真是妇人之仁啊...
“真是妇人之仁啊...”
正在这时叶安忽然也叹了一口气,只见他偏着脑袋打量过来,有些苦恼的说道:“早知道就直接杀人灭口了,何苦多受这般罪!”
“......”
苏白没料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顿时呐呐不敢吱声,生怕对方再来一句“还好现在也不迟”,那真是欲哭无泪了...
幸而小白脸只是随口一提,苏少侠凝神运气半天没等来‘杀人灭口’,顿时松了一口气,又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道:“我其实挺好奇的,当人陷入幻境中时,旁人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的确有些好奇,之前在幻境中遇到姐姐,虽然明知她是假的,可一切的视觉与触觉都如此真实,即使当幻境消失回到原地,他也能感觉到身体有些许疲惫,似乎真的走了那么远的路,说过那么多的话一般。
这也让他不禁怀疑,若在幻境中受伤甚至死去,那么现实里是否也会同样如此?
“旁人眼里是什么状态?”
叶安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耸耸肩说道:“像个白痴咯~”
“...我是认真问的!”
“我也是认真说的啊,当你陷入幻境时,表情、动作以及肌肉的状态都会停滞在那一刻,不像白痴像什么?”
说着他似乎兴趣上来了,开始模仿苏白之前的姿势,张着嘴巴、瞪着眼睛,表情僵硬地真如白痴一般...
不过苏白却觉得,这可能也是天底下最帅、最小白脸的白痴吧...
“学得还真像,不过适可而止就行了啊,快点...咦?”
苏白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小白脸的眼睛虽然睁着,其中却没有半分神采,仿佛中了什么邪术似得。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伸出手在小白脸眼前晃了晃,果然没有反应,接着他又壮着胆子在小白脸的脸蛋上捏了捏,除了滑溜溜的触感,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
苏少侠很欣慰的笑了,就这么捏着他的脸不松手,一边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同样是男人,为何他的皮肤就这么好,这么有弹性呢?”
这个问题或许不远的将来便有会答案,只是苏少侠此时却觉得可能无缘得知了...
因为他惊恐的发现,小白脸居然动了...
或者说,是对方腰间的那个破布袋子动了。
只见‘破布袋子’忽的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左摇右晃来回挣扎,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即将破体而出。
接着,一道金光溢满苏白的视线,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庞大的东西从破布袋中‘滑’了出来,然后又听‘噗嗤’一声响,应该是那个东西重重砸在了地上。
等到金光散去、视力恢复,苏白终于看清眼前的情形,原来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不算陌生的人,修家劫匪赵东来。
这个名字还是叶安亲口说出来的,前面似乎还有个什么‘心血来潮’的名号,只是后来小白脸持剑追杀,没过多久便又折回,苏白还以为这赵东来早就被灭了口,没想到一直被‘藏’在破布袋子里。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赵东来居然是清醒着的。
于是,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尴尬地碰在一起。
“咳...”
苏白想行个江湖礼,却发现自己手依然捏在叶安的脸上,略显不自然的松开,再老老实实的抱拳道:“在下孟惊云,见过前辈!”
赵东来神色有些迷茫,愣了半响下意识还了一礼,不过手抬到一半就忽然愣住,眼中也终于恢复了神采。
或者说,是一抹要杀人的精光。
只见赵东来忽的跃起,身形之快远超苏白反应,几乎眨眼间便出现叶安身前,看都不看苏白一眼,狠狠朝叶安点出一指,隐隐有血光一闪,然后他又急速退去,在比原来位置更远的地方站定。
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苏白回过神时,叶安胸前已出现一个手指粗的血洞,鲜血不断从其中溢出,模样甚是狰狞。
而叶安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宛若一尊绝美的雕塑。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有顾虑,赵东来的这一指没有点在要害,不过此时他也发现叶安的状态有些不对,眼睛一亮,不禁大笑道:“心魔附体!上天果真对我不薄!”
对方既然心魔附体,又身受重伤,赵东来此时终于稍稍安心一些,这才有空上下打量苏白一眼,疑惑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孟惊云,是来此参加试炼的。”
“试炼...”
赵东来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天武剑宗境内,不过看这周围荒无人烟,应该只是试炼的场所,那些宗门修士一时半会不会前来...但无论怎样,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杀人灭口,之后有多远逃多远,再也不来这南原一域了。
想到这里,他朝着苏白露出一丝狞笑:“既然如此,那也只好...只好...”
只好什么他没敢接着说下去,因为他看见一柄剑,剑身很熟悉,之前叶安就是用这把剑杀了他所有的兄弟,不过此时,这柄剑却出现在那个叫孟惊云的年轻人手里...更确切的说,正漂浮在他的身前。
“御剑!?”
赵东来不可置信的望着苏白,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参加试炼的家伙,居然是灵窍境以上的修士!而且看这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大合境都很有可能!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前辈饶命!”
“饶命?你招呼都不打就来我天武剑宗行那偷鸡摸狗之事,还想让我饶你一命?”
‘前辈’的声音很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剑斩来,赵东来面若死灰,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使劲磕头,希望前辈能大慈大悲放他一马。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喜欢扮猪吃虎的‘前辈’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过了半响终于叹道:“今日是我门宗开山试炼的日子,沾上血腥确有不妥,你这便走吧!”
说罢不待赵东来露出惊喜神情,‘前辈’又厉声补充道:“但你要记住,日后再也不许踏入我们门宗半步,否则任你‘心血来潮’赵东来走到天涯海角,我也势必杀之!”
“晚辈遵命,定当...”
恩?
心血来潮赵东来?
赵东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血来潮’是他的法宝名,况且自己已经改头换面,在没有动用法宝的情况下,这‘前辈’是如何知道他真名的?
这一发现顿时让他心思活络起来,壮着胆子偷偷望去,只见那柄剑虽然浮在空中,可周身并没有灵气聚集,再仔细想想,先前诸多疑点也一一浮上心头...
“你居然骗我!”
“额?”
‘孟前辈’脸色一僵,终于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不过惧怕很快就变成惊喜,他朝着赵东来身后大声叫道:“俞师兄你终于来啦!”
赵东来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却发现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
也正在这时,一道剑光霍然亮起,于刹那间映亮了整片晚霞。
苏白,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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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虽然喜怒无常,潜入天武剑宗更别有所图,可他自始至终都未有过半点杀意;而赵东来却不同,这人做的便是杀人夺宝的勾当,如今身份泄露,唯一忌惮的叶安又陷入幻境,又怎么可能放过苏白?
既然打不过、逃不了,‘前辈高人’高人的身份又被识破,苏白只好亮剑。
他最得意,也最霸道的剑。
于是剑光划破长空。
于是剑气纵横天地。
书山剑派擂台上的那个傲然身影再现此间,咆哮着,怒吼着,如一柄最锋利的剑,朝赵东来呼啸而去!
两人距离本就极近,再加上赵东来一身修为皆在‘心血来潮’之中,如今法宝不在,又避让不及,眨眼间便中了数道剑气,每一道伤口都深可见骨,血肉飞溅中,他的胸膛更被苏白持剑刺穿,整个人被牢牢钉在树上。
‘居然这么弱?’
见敌人毫无还手之力,苏白心里微微一愣,可还没等他心思落下,余光里便出现一抹血色,仓促间他只好急忙抽剑横在身前,只听‘嘭’地一声巨响,苏白连人带剑被轰飞至数米之外,再爬起时,他的虎口已经血肉模糊,长剑的剑身更是出现一丝裂痕。
“这是血...?”
苏白这才惊觉,之前赵东来所用的‘武器’居然是他自己的鲜血,若不是他反应快,可能身体都会被那道血光洞穿。
“我出自炼血堂,御敌手段自然与血有关。”
赵东来此时宛若一个血人,可他神情却满不在乎,看向苏白的目光充满戏谑:“小子心思不错,胆量也不错,只可惜你我差了整整一个境界,这就是天壤之别。”
说着他便结出一道法印,随着手中动作越来越快,他浑身伤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转眼间便全部愈合,只是衣衫不整,看上去有些凄惨而已。
赵东来本就是淬骨境修士,虽然单以肉身而言比洗尘境强不了多少,但却可吸纳天地灵气恢复自身,再加上炼血堂的功法诡异,只要性命还在,再严重的皮外伤也能迅速复原,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无数次九死一生,却保得周全的凭仗。
苏白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他早就知道对方很强,没想到已经强到这般地步,不由委屈道:“所以‘心血来潮’这个名号我没叫错啊!”
赵东来哪还会再啰嗦半句,脚尖点地,身形如鬼魅一般飞扑而上,他的储物袋被人收走,诸多法宝不在身边,可即使这样,他也有信心在呼吸之间就把那小子撕成碎片!
然而苏白也不傻,抬手又是数道剑气放出,趁着赵东来闪避之时,急忙抱起尚在呆滞中的小白脸朝后退去,转眼又拉开了距离。
这里是天武剑宗的试炼之地,无论试炼成败与否,天武剑宗弟子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若能等到小白脸苏醒,小小赵东来自然不足为虑。
叶安身形瘦弱,苏白抱在手中轻若无物,反而感觉软绵绵的,隔着那层薄薄衣衫,竟有一丝无法言语的微妙触感,只是他此刻无暇分心,见赵东来又追过来了又连忙改抱为背,一只手托着叶安,另一只手则朝后方使劲挥了挥:“看剑气!”
剑气杀不死赵东来,可他一样会疼会流血,眼见那实质般的劲气扑面而来,他只好无奈闪开,这一耽误又落下了四五米距离。
“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为好,剑气再强总归需要修为,待你修为耗尽之时,又拿什么来挡我我?”
“看剑气!”
“若你将这人放下,我定不会再纠缠于你,从此你当你的剑侠,我做我的劫匪,井水不犯河水可好?”
“看剑气!”
“......”
赵东来忍无可忍,奔袭中咬破手指,一滴精血化作流光朝苏白飞去,后者眼明手快急忙躲开,只见那滴精血擦着他的脸颊打在不远处地上,瞬间炸出一个碗口大的坑洞。
苏白没料到对方居然还有这招,又急又怒道:“你耍赖皮!”
话音刚落,又是数道血光飞来,其中一道终于命中腿骨,饶是苏白肉身比凡人强大数倍,此时也不禁痛呼一声摔倒在地,叶安也从他背上飞出,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中。
苏白挣扎着坐起,却感觉一阵右腿剧痛传来,那里血肉模糊,显然已经伤了胫骨,更让他苦恼的是,随着连番剑气放出,体内修为终于枯竭,而小白脸似乎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跑不动了?”
赵东来此时终于追了上来,似乎由于多次动用精血替代法宝,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却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得意洋洋的笑着。
他一生斩落无数洗尘境修士,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家伙,剑气简直像不要命似得乱丢,哪怕这只是凡间武学,但也极耗修为,换做其他同境修士早就力竭而亡了,而这小子却只是有些脱力,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苏白心里也很无奈,老老实实点头:“胡说八道,我懒得跑了而已。”
“油嘴滑舌。”赵东来叹口气,在苏白面前缓缓蹲下,竟用手指蘸着一抹鲜血塞入口中,咂咂嘴说道:“我擅长采血补身之法,你血液的味道还不错,吞进肚里说不定还能涨些修为...不过若你交出御剑之法,我可保证留你全尸。”
赵东来阅历无数,自然能看出刚才那御剑之术的奇妙,既然这个孟惊云洗尘境便能操控御剑,他自然也能掌握其中奥秘,即使没有想象中的威力惊人,可若碰上难缠的同境修士,突然使出也可有诈敌之效。
就像刚才连自己都被骗了一样...
苏白这次不敢装糊涂了,把长剑往地上一丢,痛快点头道:“没问题!”
然后不待赵东来催促,一边往怀里摸索,一边嘀咕道:“这种御剑很难的,我学了一年都没学会,不然你绝对不是我对手。”
赵东来正在暗暗警惕苏白的动作,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心中一喜:果然如此,难怪这小子御剑时没有半分威力,若能被我完全掌握,岂不是能与灵窍境修士较量了?
他越想越兴奋,甚至在考虑是不是真给这孟惊云留个全尸,只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因为‘孟惊云’拿出的根本不是秘籍,而是一个破布袋子。
袋子真的很破,上面还有些油腻腻的不明物体,但赵东来却再熟悉不过,这正是之前叶安封印他所用的储物袋。
他连退数步,惊恐道:“你何时捡的?”
储物法宝通常只能封印死物,但若修为足够又掌握秘法,便能如叶安之前那般将活物封印进去,只要时间不是太长,对活物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不过这都是在你情我愿之下才可被封印,否则修士比斗根本不需要施法,拿着储物法宝就能纵横天下了。
赵东来怕的自然不是这个。
他出来时就看见苏白捏着叶安的脸,动作亲密,显然关系有些不正常,既然如此,苏白也肯定能掌握储物袋中的某些法宝,于眨眼间让自己灰飞烟灭!
他越想越惊,身子也不断往后退去,甚至又不惜动用精血护住周身要害,神色无比紧张。
苏白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心里更是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赵东来从这袋子掉出来时他就留了个心眼,趁着对方躲避剑气时悄悄把袋子收走,如今果然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这玩意怎么用?
想了半天,苏少侠心中一横,把袋口对准赵东来,大喝道:“赵东来,我唤你一声你可敢答应!?”
“......”
赵东来傻愣愣站在原地,苏白也一脸莫名其妙,他哪知道只要用手掏进去就能感应出诸多法宝,还以为这是用来收人的东西呢...
莫非是方式不对?
苏少侠眼睛一亮,像是在寺庙抽签一般捏着袋子使劲摇晃,一边还很严肃的望着眼前敌人,仿佛在说:别急。
赵东来终于忍无可忍,身上血光灿烂,怒气显然积攒到了极限。
正在这时,破布袋子忽然一阵颤动,一个红色事物从里面飞了出来。
然后很慢很慢地落在二人之间。
赵东来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苏少侠长大嘴巴,一脸心虚。
那是一个红色肚兜,上面还绣着两条金色凤凰,在夕阳中甚是惹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风吹来,某人非常诚恳的声音终于响起:
“我错了...”
叶安之前根本没把所谓的‘幻境’放在眼里,连小天劫中的心魔附体都遭遇过,又有什么‘幻境’能让他沉沦?
可当那个背影出现在视野中时,他就明白自己错了。
或许因为强行压制修为,引动了此间幻境的最强禁制,竟让他陷入比小天劫时更强大的幻境中。
没有永无止尽的杀戮,也没有内心深处对上苍不公的怨恨,天地间只有那个人的背影,让他明知这是幻境,也不愿就此醒来...
于是他卸下了所有伪装,喉结消失了,面部线条变得更加柔和,虽然还穿着那身公子服饰,可他终于变回了她。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直到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才停下脚步,颤抖着伸出手,却犹豫在半空,然后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深怕他化作一个美丽泡影就此消散。
他回过头,还是那样熟悉的微笑:“我等了你很久哦。”
他的身形还是那般小小的、瘦瘦的,那身蓝白色的道袍甚至拖在地上,衣摆处沾染了些许泥巴,模样甚至滑稽可爱。
她想起来了,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哪怕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他也没有任何改变,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只是有些失望的是,她看不清他的脸,哪怕离得如此之近,那曾经熟悉面庞却模糊一片...或许本该如此吧,哪怕她时常能想起那温暖的笑容,可是他的模样却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磨灭在内心深处。
毕竟她当年也是那般的稚嫩,但无论怎样,他就是他。
他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她的到来,很是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有些苦恼的说道:“明明是兄妹,可长得也太不一样了...小时候你就比我可爱,现在简直比母亲都美了。”
她扑哧一笑,笑容里洒满泪花:“因为你像父亲呀。”
“不对,我还是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他摇着头,人小鬼大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给我取名时就随意起个‘叶子’,却因为母亲最喜欢澜花,于是把那么好听的名字安在你头上,太不公平了!”
她撇着嘴巴,像小时候那样认真纠正:“是叶梓,不是叶子。”
“都不差多啦!”
他伸出小手握住她的大手,掌心的暖意让她心里也暖了起来,然后下意识跟着他往前走去。
根本未曾在意,她已离原来的那条路越来越远。
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再次重逢已足够喜悦,哪怕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下去,也比她这些年走过所有的路都要幸福快乐的多,又何必多言?
不过他却耐不住寂寞,有些好奇,也有些心疼的问道:“这些年你过的很累吧?”
很累?
她怔了怔,眸中再次浮现出一丝雾气。
她想起了当年哥哥失踪之后,父亲大发雷霆的模样。
她想起了宗门遭遇敌人偷袭,母亲挡在父亲身前时那决然的神情。
她想起了自己无法领悟太苍剑意时,父亲与诸位长老们望向她的痛惜目光...
她想起了她的身份,她叫叶安澜,她是宗门最出色的天才,她是修真界唯一在十六岁便突破归一境的绝世天骄...可她,终归是个女子。
因为她是女子,就无法真正领悟太苍剑意,无法传承太苍剑宗。
因为她是女子,父亲就必须要去找到更出色的天才,否则整个门宗都会沦为凡品。
因为她是女子,就得去面对、去承受所有本该不应有的一切...
她当然累,除了累,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彷徨。
于是这么多年来,她都在寻找天赋能够比肩自己,心性又算不错的人来替代自己,幸运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可惜的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她遇见了他,她唯一的哥哥。
“辛苦你了,谢谢你。”
他看懂了她的沉默,踮起脚尖,努力伸出手帮她拭掉脸上泪水,姿势很辛苦,但动作却很温柔,一如当年。
然后他又指着她的胸口说道:“你受伤了。”
她不解的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胸前出现了一个血洞,血水不断从里面涌现出来,甚至狰狞恐怖。
可奇怪的是,她感受不到一点痛苦,反而被他心疼的眼神逗得笑了起来。
“你回去吧...”他指着一路走来的方向,笑着对她说道:“见到你我很开心。”
她笑容僵住,她还没有说说这些年的趣事,还没有鼓起勇气问他到底有没有死,怎么能回去?
于是她的眼眶再次湿润:“你带我一起走好吗?”
“别闹,父亲会想你的。”
“可是我也很想你...”
“我一直都在啊...”他指着她的胸口,很认真的说道:“一直在你心里。”
见她只是忙着哭却不说话,他又笑了,这次除了那样熟悉而又温暖的大大笑容,还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拥抱,小小的脑袋也埋在她的腰间,轻轻说道:“不要再想我了,虽然我也很想你。”
她哭的更凶了,却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身形也越来越透明,然后随着一滴泪珠滑落,他终于消失在她眼前。
随着眼前世界变得虚幻,她忽然明白了他出现与消失的意义。
他就是她的心魔,勾起了她儿时的记忆,蛊惑她、诱惑她,然后带着她越走越远。
可他还是她的哥哥,无论时光荏苒,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永远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于是哥哥战胜了心魔,她也看清了自己。
在万般景色抽离模糊之时,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恍惚中,那个小男孩似乎依然站在树下,对着她微笑摇手。
白云悠悠,轻风吹送,多少思念都在这深深一眼中,然后,她也笑了起来。
“再见,哥哥。”
......
......
当那红色事物随风飘起时,苏白忽然觉得,若此时真的这么死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他以为小白脸心性再险恶,总归也算个堂堂正正的人物,可眼前的肚兜却让他明白自己还是年轻...这般英俊潇洒的人物都会行那不耻之事,修真界莫非比想象中的更恐怖?
赵东来也有些懵,但回过神之后又立即被吓得半死。
他不惜惹怒天武剑宗也要杀死眼前二人,正是明白自己道破了叶安身份,哪怕去往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可现在却不同了,当那红色肚兜出现之后,他就知道也许‘死’都会变成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他会生不如死...
于是赵东来终于含怒出手,指尖涌出一道的血光,划破长空狠狠击在苏白胸口。
苏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终于死了...”
赵东来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然后朝着叶安缓缓走去。
天才沦为废材,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闷气,但此时只要想到能亲手杀死修真界最耀眼的天才,他就止不住的兴奋...可他又忽然愣住了,映入眼帘的一双清冷眸子。
兴奋变成愕然,再化作一丝绝望的惶恐,他跪伏于地,凄声惨叫道:“饶命...”
话音未落,那双清冷的眸子变得更加冷冽,下一秒,未见一招一式,赵东来整个身体都变得枯黄,轻风吹过,一道道裂痕在皮肤上蔓延开,最终化作无数糜粉,随风散去。
一切纷争结束,那张俊美的脸庞也变得黯淡,然后她又缓缓闭上眼,就此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白的手指动了动,伴随着胸口剧烈的痛感,他终于醒来。
他能感觉到胸骨似乎裂了,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动弹。
同时又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死?
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手摸进衣服里,从胸口位置取出一块淡黄色的玉牌,玉牌晶莹剔透,只是上面出现了无数细小裂痕,也染上了斑驳血迹。
苏白有些心疼的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摩挲将那些血迹抹掉,却意外发现玉牌上居然多了两个字。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所以他很确定原先这里根本没有字,莫非因为沾上血的原因才会如此?
苏白万分不解,仔细打量玉牌之后,神色就变得更加迷茫。
“木、辛...?”
发烧了,昨天健身之后洗冷水澡着了凉,今儿烧了一天,下午骑车去医院挂点滴,没劲骑回来只好打车,我的二八大杠还停在医院门口...是的,我真后悔为啥不骑共享单车。
想说的是,今儿更不动了。
对对对,我知道我又怂了,但真是有心无力。
好好睡一觉,多喝点热水,明儿三更。
女装?什么女装?
好吧...
做不到三更,我群里直播女装。
天武剑宗的阵法很神奇,宗门内修习阵法的弟子更比练剑者更多了不知凡几,就连现任掌门都时常感叹,若不是因为当年开山老祖喜欢练剑,也不会一时冲动取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让整个宗门的处境都显得有些尴尬。
举例来说,仅这试炼之地就有四处阵法,传、幻、解、脱,传送与幻境自不必多提,但若试炼者沉陷幻境之中,超过一定时间限制之后天武剑宗便会知晓,届时定会有内门弟子前来相救;而若有试炼者遭遇横祸,例如意外受伤、或遭人恶意侵害,只要发动随身携带的令牌,亦可同样脱离这里...总之,这里每套阵法环环相扣,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精妙。
恩,苏白就是那个傻子。
他虽然知道叶离给的那枚令牌肯定有不凡之处,却根本不懂如何发动,摸索半天甚至连牙都用上了,令牌却毫无反应,反而磕地他牙疼...
“好凄凉啊...”
苏白无奈靠在树上,他胸骨碎裂、腿骨折断,此时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而身旁的小白脸依然昏迷不醒,脸色因失血过多变得更加惨白,若不是本身修为极高,兴许早已一命呼呼。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天武剑宗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有两名试炼者失踪,苏少侠干脆摸出小白脸的破布袋子,仔细打量起来。
他已经猜出这大概是须弥芥子之类的法宝,却不知什么原因,在小白脸陷入幻境之后居然失去控制,把赵东来放了出来...虽然想不通小白脸为何不直接杀人灭口,但此时却正好可以满足苏少侠的好奇心。
破布袋子很轻,从袋口往里面看只能瞧见一片虚无,就像是没有星月的夜空。苏白不由瞥了小白脸一眼,然后抓起‘他’的手掌塞进袋子里,没过多久又拿出来,唔,还是那般白皙细腻富有光泽...
小白脸的袋子、小白脸的手,没有任何反噬也算正常,苏白犹豫半天终究没舍得拿自己做实验,只好倒提着破布袋使劲抖了抖,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片刻之后,满地都是琳琅满目的宝贝,有亵衣,有裹胸,有发钗,有胭脂...他嘴角抽了抽,心中一阵无语。
天知道小白脸为何会有如此特殊的癖好,若不是两人现在挨得极近,可以清楚看见那突起的喉结,苏白真要以为对方是女扮男装了。但即使如此,他心里也有了些疑虑,目光在那平坦的胸口徘徊片刻,这才皱着眉头转向别处。
除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其余都是一些日常用品,苏白翻找半天也没找到能证明小白脸身份的物件,倒是发现许多丹药小瓶,虽然颜色大小都一样,不过每个瓶子都注明了丹药名称,看上去一目了然。
“洗髓丹、灵魄丸、凝神露、炼血散...”
这些丹药听起来都挺厉害,可他一个都不认识,直到看见最后两个瓶子时才露出喜色:“补血丹,复伤散!”
两种丹药名字都很好理解,一个内服补血,一个外用疗伤,或许对苏白的伤势没有半点作用,但若能救醒小白脸,凭对方的种种手段两人自然能够脱困。
“就怕这家伙真的杀人灭口啊...”
苏白纠结片刻,便将掉落在不远处的长剑御回手里,一只手藏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取出一颗补血丹塞进‘叶安’嘴中。
小白脸模样秀气,嘴唇更是有些轻薄,苏白好不容易掰开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舌头,娇嫩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一荡,而药丸入口即化还伴随着一阵清香,小白脸在昏迷中不自觉舔了舔,正好把某人的手指一起卷了进去,轻轻吮吸着...
苏白心中恶寒,急忙抽出手在衣服上使劲的抹,直到上面口水都擦干净之后,这才咬牙切齿的瞪向小白脸:“你男女通吃么你!”
小白脸注定不会有回应,不过‘补血丹’的药效惊人,没过多久‘他’的脸色便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看得苏少侠啧啧称奇。
接下来便有些难办了,‘叶安’伤在胸口,若要敷药就必须得解开衣衫才行,苏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干脆改‘解’为‘伸’,将药粉倒在掌心,顺着对方领口缓缓摸索进去。
‘叶安’很瘦,衣服也很薄,苏白本以为会毫无阻碍的摸到伤口,可随后他就怔住了,掌心所及是一片丰盈的温润,这绝不是练武人硬邦邦的胸肌,而是无法言语的柔软细腻,再加上指尖传来些许不平触感...
他心中一跳,急忙收回手,看向‘叶安’的目光便多了一丝恍然。
接着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爬起,把那散落在一地的事物重新放回破布袋,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默默等着小白脸醒来。
没过多久,‘叶安’低低呻吟一声,随着睫毛轻轻颤动,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睁开。她略显茫然的朝四周打量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苏白脸上,对方的表情很精彩,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见鬼了?”
苏白很想说‘比见鬼还恐怖’,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颇为无辜的问道:“你伤势怎么样?”
“伤势?”
叶安澜这才发现自己胸前有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想必是赵东来趁着自己陷入幻境偷袭而成,不过此时体内气血却比较平稳,显然已服过补气回血的丹药...
恩?丹药?
她忽的一愣,这里除了自己再无修士,哪里来的灵丹妙药?
莫非是...
她目光再次瞥向苏白,只见自己的储物袋正被对方牢牢抓在手中,心里顿时一沉,眼神也变得有些凌厉:“你开过我的储物袋?”
“储物袋?什么储物袋?”苏白莫名其妙的反问一句,接着恍然大悟般指了指手中袋子:“这个是储物袋?”
见他神情不似作为,叶安澜稍稍放心一些,却依然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你给我吃过药了?”
“对啊,补血丹。”苏白痛快点头,随即便惋惜道:“可惜那叶离当初只给了我这么一颗,否则我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辛苦了。”
叶安澜这才注意到他胸前有些塌陷,右腿也不自然的弯曲着,神情顿时变得柔和,歉然道:“对不住...”
苏白嘿嘿一笑,把储物袋扔回她怀中,不解问道:“我挺奇怪的,你之前为何不直接把那赵东来杀死,反而留他一命?”
叶安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还不是留了你一命?”
“......”
乍一听还蛮有道理,苏白顿时闭口不言,而叶安澜却将储物袋收起,转而从腰间摸出一枚符纸,不见任何动作,符纸忽然绽放出一抹红光,然后渐渐展开,露出其中一颗红色丹药似得东西。
“补血丹只能回复气血,而你伤在骨骼,只有此物才能帮你立即痊愈。”
“这么神奇?”
苏白接过‘丹药’细细打量,只见其形透明,内有诸多红丝蔓延,如同鲜血一般,不由迟疑问道:“这是什么药?”
“说是‘药’也对,不过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心血来潮’。”
“......”
炼血堂’是二品宗门,也是赵东来原先的门宗,虽然名字乍一听有些邪气,却是最正经不过的正道门派。
炼血堂擅长炼丹,甚至连门内弟子的主修功法都与丹药有关,他们一边修行一边嗑药,单以平均修为境界而言,竟超过了不少一品宗门。只不过炼血堂弟子不喜欢比斗,若真的避无可避与人发生争执,要么拿出丹药收买对方,要么丢出丹药砸死对方...也算是修真界的一朵奇葩。
‘心血来潮’便是炼血堂中为数不多、能与人争斗的至宝之一。
相传当年炼血堂的老祖虽已达超凡境,但对炼丹之事却一窍不通,时常出现丹毁炉炸的盛况,断手断脚也是常有之事。虽然修士可以凭借各种灵丹妙药恢复肉身,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无奈之下,那位老祖便怒然踏进某个邪修门宗,一棍灭其满门,再以无上修为采集上千名邪修的心头精血,终于将这‘心血来潮’炼成。
‘心血来潮’有两种妙用,一是平日里用自身精血供养,遇到强敌时再全部释放而出,不仅可以抵御伤害,亦能短暂提升修为,甚至足以越境击杀;另一种功效则是那位老祖炼制此物的目的了,若将其置于体内,无论受到再严重的伤势,只要不涉及神魂、没有立即毙命,‘心血来潮’便会自动将体内精血化作灵气,在极短的时间内痊愈自身...从此之后,那位老祖再也不怕炼丹炸炉,以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为整个炼血堂开辟了崭新道路。
不过此物也不是没有缺陷,无论哪一种功效都离不开自身精血,境界高、补血丹药足的修士自然不惧,可若像赵东来这样的小修士,连续使用之后便会造成寿元亏损,而当精血消耗一空,自己也离殒命也不远了。
叶安澜之所以不杀赵东来,完全也是为了逼其交代‘心血来潮’的使用心法,即使她自己用不着,将来也可带回门宗赠与其他师弟师妹,必要之时充当保命之用。
如今赵东来已死,她也不可能跑去炼血堂寻要,这‘心血来潮’便只剩下第二种功效,无论对于门宗还是她自己,都是留之无用、弃之可惜的存在,索性只好便宜了‘舍己为人’的苏少侠。
将诸多因由一一解释清楚,叶安澜没好气地瞪了苏白一眼:“你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额...”
苏白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有些受之有愧,于是赶忙将‘心血来潮’一口吞进肚子,挠了挠脑袋羞涩道:“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安澜早已习惯了这家伙的小聪明,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没再理他。
而苏白却立即感觉到了异常,那颗珠子滑在胸口位置便不再落下,有些闷得喘不过起来,可随后脑中就忽的传来一阵轰鸣,浑身血液仿佛沸腾一般朝着胸口涌去,皮肤也涨得通红,随着沉闷感愈发强烈,身体受伤的部位也变得愈发酥麻,甚至能听到骨骼在重新生长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异动终于平息,苏白满头大汗的躺倒在地,虽然脸色苍白,两处伤势却已恢复如常,只是没劲动弹罢了。
叶安澜沉吟片刻,居然没管他的死活,反而转身走向林子深处,再回来时已换了一身衣裳,胸口的伤势也被她以灵药痊愈,依然还是那副翩翩公子怡然自得的模样。
她取出一颗补血丹药塞入苏白口中,手指略显嫌弃的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笑眯眯的问道:“感觉怎样?”
“不怎样...”
苏白有些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伤势痊愈本应该高兴才是,可他总觉得胸口堵着什么东西,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有些怪怪的...再扒开衣服打量一眼,只见那里不知何时有了一块红色印记,周围有网状般的血丝蔓延,看上去甚是狰狞。
“刚开始确会有些不习惯,任何天材地宝总有认主的过程,等到后面气血贯通,你自然能运用自如。”
“好吧...”小白脸难得露出好脸色,苏白只能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接着问道:“现在怎么办?通知天武剑宗他们?”
叶安澜刚想开口,却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已经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数个天武剑宗弟子凭空而现,为首的正是老熟人俞沐桓。
见两人安然无恙,俞沐桓显然松了一口气,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其余试炼者要么考核失败被送了出去,要么通过考核传送到了门内大殿,可只有这两人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影。若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被救走,但现在负责考核的是季长老,他与叶师宿有恩怨,在得知失踪的两人中有个正是苏白之后,一直拖到现在才愿意派人前来探个究竟。
苏白犹豫一阵不知如何解释,叶安澜却显得十分无奈的说道:“苏白陷入幻境之中,虽清醒的极快,但却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以为我也是幻境之一,便一直拿着剑追杀我...”
“原来如此。”俞沐桓不由点点头,怪不得此处有争斗过的痕迹,随后他又无语的望向苏白:“都是真的,你通过考核了。”
苏少侠反应迅速,眼睛一瞪大声喝道:“休要骗我,我家俞师兄可比你帅多了!”
说着还挥出一道剑气,颇有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势。
俞沐桓顿时哭笑不得,随手将剑气扑灭,接着便朝其他师弟们使了个眼色,几人极为默契的同时发动阵法,一道光幕瞬间将苏白二人笼罩其中。
诸般景色逐渐变得虚幻,恍惚中,苏白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语:“苏师弟,一会千万莫要冲动,静观其变!”
“恩?”
苏白不明所以的望向俞沐桓,可此时光芒大盛,连人影都看不清,哪还来得及问个究竟?
直到眼前重现光明,苏白这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到了一座大殿之中,殿内诸多辉煌自不必多说,哪怕普通桌椅都是凡间未曾有过的奇妙造型,可他此刻没什么观察的心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前方人群之中。
那里有试炼者,也有天武剑宗的弟子,大部分都是熟面孔,且都是带着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只有一个老者从未见过,虽面容略显苍老,可眼中神光乍现,气势浩瀚如海,显然在天武剑宗内有些地位。只是他脸色阴沉,嘴角的嘲弄更是清晰可见,见苏白望来,便缓缓开口道:“你就是苏白?”
“......”
苏白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我苏少侠的威名已经响彻修真界了?
天武剑宗除了七脉首座之外,还有二十多名地位稍次的执事长老。
有的因为修为境界高,却不擅收徒与打理事务,只能在于别家宗门有了纷争时作为大杀器出现;有的则八面玲珑,不仅宗门内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与凡人时常也有些贸易往来,偶尔还能带回几个资质不错的弟子;还有的干脆就是吉祥物,修为不高,辈分却很大,平日里几乎不露面,偶尔出现时若被某些新晋弟子撞见,说不定还能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季纪最近就感觉自己已经成了吉祥物,他原本在宗门内地位上与叶离不相上下,凡间建立的江湖门派甚至比书山剑派更强势一些,可随着对方把那个‘妖孽’带回来之后,不仅得到宗门赐予的诸多修炼资源,甚至被派遣至无量海商谈秘境之事...两人地位相差越来越大,再也无法与其比肩。
季纪想想就有些不服气,谁都知道那个‘妖孽’性格古怪,除了掌门与听雨峰首座,其他门宗前辈根本不放在眼里,但奇怪的是,‘妖孽’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显得格外亲切,‘季纪叔’长、‘季纪叔’短的叫得热情,连带着掌门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若不是相处时间还短,那道密令又来得太过突然,去无量海的人选必定落在自己头上!
不过来日方长,若能持之以恒的与‘妖孽’打好关系,将来她在掌门面前多美言几句,到时候区区叶离又算得上什么?恐怕当个七脉首座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季纪便没来由兴奋起来,但看向苏白的目光却显得更加阴沉。
苏白与叶安澜同时传送到这里,但后者气质卓越,比之真正修士也不遑多让,显然不会出自凡间;而苏白就不同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衣服上还留有些许血迹,像与人厮杀打斗过一般,稍作思索便能猜出身份。
这就是叶离临走前特意关照的凡人?
季纪本想随便找个由头将对方名额抹掉,但现在根本不需如此,一个天赋中庸、过个幻境试炼都如此艰难的废物,即使掌门知道前因后果也不会多加责怪。
他不由冷哼一声:“你愣着作甚,没听到我问你话么?”
对方态度极其不友好,苏白顿时明白这厮肯定与俞沐桓他们不是一路人,再联想到之前俞沐桓的悄声提醒,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礼:“小子苏白,见过前辈。”
季纪眼皮都不抬一下,接着问道:“你入我天武剑宗有何企图?”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能看出‘季长老’似乎对那小子有些不满,除了叶安澜与宁清远以及叶离门下的几个弟子,其余试炼者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苏白似乎更加惶恐,表情也更加迷茫:“企图?小子只想求份仙缘而已。”
“可是你灵根天赋排行最末,通过幻境试炼的时间又最久,求份仙缘?若不是叶长老打过招呼,兴许你连这道门都进不了!”
季纪字字诛心,更是道出其中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众人看向苏白的目光更加不屑,连带着对那个从未蒙面的‘叶长老’也心生不满。
苏白心思再机灵,此刻也不知如何辩驳,只好无奈摊开手:“那您说怎么办吧。”
季纪嗤笑一声,目光在殿内巡视片刻,接着说道:“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是从凡间出来的,必然经历过擂台比试,眼下这些试炼者虽大多出身修士家族,但总有些身怀凡间功法之人,你若能一一将他们打败,无论之前试炼成绩如何,都算你通过。”
“若小子打不过呢?”
“废去灵根,遣回凡间!”
“......”
苏白终于知道自己今日无法幸免,这和书山剑派的擂台比武不同,此间几乎全是与自己境界差不多的‘伪修士’,就算勉力胜过一两轮,也绝无法将全部人打败。
躲不了,逃不掉,既然如此,那便战吧!
苏白双拳紧握,心里升起万般豪情,可还没等他点头答应下来,殿外忽有一阵骚动,然后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她身姿卓越,脸上的微笑动人心魄,缓缓走近,宛若天女下凡。
“不如先和我打一场呗?”
她轻轻说着,却根本没看苏白一眼,而是眼巴巴地望着季纪,咬着嘴唇,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季纪叔,我修炼到现在还没和人比斗过,让我试试嘛。”
季纪被这一声‘季纪叔’喊得老骨头都松了几分,顿时笑呵呵的点头应道:“那沫儿你便试试吧,不过千万要手下留情啊,否则你师父肯定要怪罪于我。”
女孩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众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先前那一身滔天气势的‘季长老’,为何会对这女子如此和颜悦色?甚至都隐隐有些巴结的态度...
更有眼光独到的人发现,这女子不仅容貌绝色,身上穿着的、戴着的也都不是凡品,要么是能抵御灵窍境修士全力一击的防御法器,要么就是动辄可秒杀淬骨境修士的犀利珍宝,任意一件都拿去三品宗门都可引来哄抢!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就算是一品宗门的天之骄子也不过如此吧!?
女孩没理会其余人目瞪口呆的神情,轻轻松松的走到苏白面前,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他一眼,然后问道:“你先出手还是我先出手?”
苏白努力憋着笑,故作严肃的点点头:“你先出手吧,我怕收不住力。”
话音刚落,人群里顿时传来笑声,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女子境界非凡,而苏白只是区区洗尘境,居然还说什么‘收不住力’...莫非白痴不成?
季纪也想笑,可他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左右看了这两人一眼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们似乎长得有点像?
可没等他深思,场间‘比试’已然开始。
女孩很认真的点点头:“那好吧,我要来了。”
苏白也点点:“来吧。”
女孩忽的笑了,在众人眼中,这个笑容足以让天地失色。
只见她一步步靠近苏白,张开双手,不见玄妙功法,也不见滔天威能,她仰着脑袋,撅着嘴巴,然后狠狠地印在那个凡人的嘴唇之上。
寂静的大殿里,只有一阵柔柔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
当你们看见第三更的时间是11:59分,心中肯定充满了怀疑,觉得是某个不良作者的套路。
但说来你们肯定不信,我码完字的时间只比上传早了两分钟。
今天发烧没好,白天都昏昏沉沉的,晚上才来了精神,现在真有一种肝爆的感觉。
不是在装可怜,只是想表达一个中心思想:
以后尽量不断更了,即使断更也不再提女装了,你们的心思都很恶毒,哼哼哼。
最后也感谢你们这群可爱的家伙,让我这样的手残也偶尔爆发了一下。
么么哒,鞠躬致敬!
这两天全是事情,白天做了一天私活,晚上想痛痛快快码字,结果被甲方临时喊了出来。
不过理由再多,没更新,你们肯定一样介意。
咱们都是老熟人,就不玩虚的了。
明天开始我把私活全部推掉,保持稳定更新的同时写存稿。
暂时定个小目标,从明天到下个月的19号,刚好一个月,若哪天断更则直播女装。
期限满了之后,再定大目标,到时候时间再议。
总之,我向各位保证这是紧急情况外,最后一次断更,见各位见证!
否则我直播女装,你们取消收藏。
......
......
(ps:紧急情况是指需要很多天来处理的事情,像今天这种不属于紧急情况,请大家放心,不是玩文字游戏。)
巍峨的金銮殿中,女孩轻轻吻在男孩的唇上,若不是某人面红耳赤急忙推开,任谁看来都是极其唯美的画面。
苏白十分嫌弃地不停抹着嘴巴,刚才姐姐那一下太突然,也太霸道,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整个嘴唇都是湿漉漉的,虽然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有些清香,可毕竟这么多人看着,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有些难为情。
“骚瑞骚瑞,不小心亲歪了。”苏沫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然后张开双手,柔柔笑道:“抱抱。”
苏白也笑了起来,把她轻轻拥入怀里。
幻境中的迷途知返,林子里的九死一生,以及之前差点断了仙缘...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拥抱中化作满腔柔情,他闻着她发梢的幽香,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安心。
苏沫也愣住了,她原本只是想趁机占些便宜,用‘好久不见’的借口刷刷好感度,可当她真正投入那温暖的怀抱中时,竟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想他了,这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甚至让她眼睛渐渐变得湿润。
她虽来自异世,但若不是系统强制主使,又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人如此‘不知廉耻’?只是不想被‘抹杀’罢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第一次感受到许久未见的温暖,即使他们还未成爱人,但在这寂寞的世界,她终究不再是一个人。
也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年轻男女静静相拥,大殿里也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宁清远早就见识过两人的复杂关系,对这‘恩爱’一幕习以为常,其他人哪见过这般胆大妄为的场景?要么鄙夷唾弃,要么若有所思,要么就如季纪那般,脸色苍白,心中尽是惶恐。
季纪身为天武剑宗执事,门中地位仅在七脉首座之下,虽然境界低微,却对任何新晋弟子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其中绝不包括苏沫。
他不知对方灵根天赋究竟如何,但从未有人在一月之内就从凡人修炼到了淬骨境,若不是几个首座与众长老瞒着捂着,兴许整个修真界都会乱成一团。可想而知,当几百年后此女真正入世,又会带来多大的轰动?除了掌门之位,天武剑宗的一切还不是任其予夺?
甚至都不用等到以后,若此女现在跑去掌门那告上一状,就算自己执事一职能勉强保住,可此后也别想得到任何修炼资源了...
季纪越想越心寒,看向那两人的目光也愈发显得怪异。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莫非真是凡间而来的夫妻不成?
可看他们的样貌又为何如此之像...?
......
......
苏白抱着抱着就感觉到姐姐有些不老实了,她的脑袋紧紧抵着他的下巴,嘴巴朝上呼呼吐着热气,弄得他脖子痒痒的,那双手也环过他的腰间,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摩挲着,偶尔还在他屁股上用劲一捏,然后自己却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喂喂,过分了啊!”
“别说话啦笨蛋,小季纪能听到的。”
姐姐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有些飘忽也有些得意,苏白惊讶低头,只见她正朝自己吧唧吧唧眨眼睛,嘴巴没动,声音却又传了过来:“这是我花了好久才学会的传音入密,厉害吧?”
苏白没敢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却对仙家手段更加向往。
“之前对你大呼小叫的老头叫季纪,与叶离素有恩怨,虽然弄死他只是小事一桩,但他毕竟是个执事长老,师父和掌门师叔肯定会比较为难...不如你给我个面子呗,再让他蹦跶一段时间。”
和叶离有仇?
苏白愣了愣,难怪对方总是一副看自己不爽的表情...不过他本来就没指望能把对方如何,倒是姐姐一月未见似乎成熟了不少,若在往日,肯定早就大呼小叫一巴掌抽过去了。
可还没等他痛快点头答应,就听苏沫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且他与凡间往来密切,这破地方连零食都木有,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也太委屈我了吖~”
“.......”
见苏白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苏沫笑得更加得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转身朝着季纪喜滋滋的说道:“这是我男人。”
苏白黑着脸小声辩解道:“是姐弟。”
苏沫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是亲生的!”
“......”
众人傻乎乎地看着‘姐弟俩’秀恩爱,季纪脸上也一阵茫然,闹不清这‘妖孽’究竟想怎样。
要杀要剐随便你啊,可一言不合撒狗娘又是什么情况?
幸而苏沫很快就端正态度,微微行了一礼,又用那种甜腻腻的声音说道:“季纪叔~我知道您要求严格,可他是我的弟弟耶,就算我将来能证得仙道,他却因为没了寿元死翘翘...我会落下心魔的吖!”
这话听起来有理,可在场众试炼者谁不是舍别家人踏入仙途的?若人人都以此为理由要挟门宗,天武剑宗可比菜市场都要热闹几分呵。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季纪居然想都没想便直接点头:“此乃人之常情,想必掌门及诸位首座也不会如何怪罪。”
说罢又犹豫的看了苏白一眼,拱手道:“之前多有冒犯,小兄弟请勿见怪。”
苏白一脸诚惶诚恐,等对方把礼数做完,这才连连摆手说道:“不怪不怪。”
季纪笑了笑,转头又望向苏沫,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这便去天武殿吧,掌门他们都等急了。”
“走吧走吧,我晚饭还没吃呢。”
苏沫毫不客气的一马当先,拖着苏白急冲冲朝着门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是一脸呆滞的试炼者们,就连俞沐桓等叶离门下弟子都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前者是猜不出苏沫的身份,后者则惊讶苏白与苏沫的关系,但无论如何,走后门都能如此光明正大,他们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而在人群后方,叶安澜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本已做好即使暴露修为也要将苏白保住的准备,天武剑宗此行意义再大,也不及无色灵根重要,现在倒省心不少。
可让她微感诧异的是,天武剑宗毕竟是二品宗门,其门内执事哪怕到了三品宗门都可呼风唤雨...这苏沫到底是什么天赋,居然能让那个执事如此委屈求全?
莫非比神凰谷的那位还要妖孽?
若真是如此,那便更有趣了啊...
众人出了偏殿,一路默默跟着季纪朝‘天武殿’走去,这时谁都没了其他心思,心中所念的唯有日后仙途。
任何一个门宗,无论其在修真界地位如何,其门内资源分配总有区别,所以也就有了内门、外门之分。外门弟子杂事颇多,不仅要帮着诸位师兄师姐处理各种事务,偶尔还得进入凡间,说得好听叫历练,实则就是去给凡人充当苦力,帮宗门赚点儿名声;内门弟子就不同了,各种修炼资源比外门多了不知多少,且只要安心修炼便好,凡事都有外门的苦力顶着。
至于真传弟子...这些试炼者从未奢望过,或许只有那个身负极品灵根的‘叶安’,才有可能被诸位首座纳入门墙吧。
苏白不懂这些门门道道,自然就没了压力,他走走停停沿路欣赏仙家景色,不知不觉就和姐姐落到了人群后方。
过了片刻,忽听苏沫‘咦’了一声,说道:“那个家伙有点儿奇怪啊。”
苏白不明所以的看向她:“谁?”
苏沫一只手正牢牢挽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揉揉捏捏,这时候只能使劲努了努嘴:“那个挺帅的家伙。”
苏白的视线顺着她的嘴巴往人群中望去,只见季纪不知何时凑到了一个试炼者身旁,手舞足蹈吐沫星子乱飞,似乎隐隐巴结着对方,再定睛一看,那试炼者温文儒雅、气质非凡,不是小白脸还能是谁?
“她啊...”
苏白嘴唇动了动,却犹豫片刻没有开口,而是抓起姐姐的一只手,在她略有些羞涩的目光中轻轻划出‘奸细’两个字,最后才眨了眨眼说道:“明白了?”
苏沫一惊:“干我?”
随即双手捂脸,指缝中露出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要不要这么直白吖?”
“......”
苏白一脸无语,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她,谁知姐姐又嬉皮笑脸凑了过来:“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一会儿我就去禀告师父和掌门师叔。”
见他还板着脸,苏沫只好传音入密道:“再告诉你个秘密哦,那个家伙其实是个女人!”
苏白终于不扮深沉了,转头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白脸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就连季纪都没看出对方真实性别,姐姐又是怎么一眼看出的?
苏沫得瑟地哼哼两声,心说我连好感度都能查出来,还看不出一个土著的性别?不过很快她就忽然顿住,眼睛一眯,眸中似有寒光乍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
苏白很想说自己是亲手摸出来的,但看姐姐这幅模样显然在爆发边缘,只好讪讪笑道:“我猜的呗...”
苏沫显然不信,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没说?比如你不小心看到她洗澡,因此她失了清白让你娶她?又或者来个英雄救美,从此她就芳心暗许?再不然你吟了几段我教你的诗词歌赋,她便一见倾心?反正套路就这么多,你说还是不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别想狡辩,总之这辈子你别指望开水晶宫!”
“水晶宫又是何意...?”
“这不重要!”苏沫擦掉飞溅而出的吐沫星子,小手一挥,无比霸气的说道:“唯有姐弟和兄妹才是王道,最多再允许你推个小萝莉,其他都是异端,是异端!”
“......”
苏白不敢说话了,他头一次觉得仙家修士也不过如此。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为何姐姐的‘鬼上身’还没治好呢?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
......
没过多久众人便来到天武殿外面,这算是天武剑宗最宏伟的一处建筑,殿前是一条林荫大道,道路两旁竖立着许多黑色石碑,而在大殿后方,七座雄伟山峰于云雾中若隐若现;偶尔会有几个内门弟子穿梭于此,手里捏着灵石踏入阵法中,然后化作一抹流光飞往各自师门。
众人看得一阵眼热,季纪却显得很有耐心,温声解释道:“此处只是门宗用于接待同道与商洽要事的地方,等稍后你们真正拜入师门,各脉首座就会带你们回到修行之地,届时诸多门规与修行事宜自会知晓。”
他一边说话,一边示意众人跟上,等走到黑色石碑旁时忽然停下脚步,神情肃穆的朝那些石碑深深鞠了一躬,这才说道:“虽然我天武剑宗的底蕴比不上那些仙家大派,可在千年之前的那场大战中,宗门也为修真界抛过头颅、洒过热血,这些长生碑上的名字便是当初那场大战中陨落的前辈,当然,诸位先祖以及对我宗门有恩的前辈也在其中,你们平日路过此地可千万别少了礼数。”
试炼者们这才恍然,连忙学着季纪朝那些长生碑躬身行礼。
苏白不了解‘千年前的大战’是什么大战,可还没等他询问身旁姐姐,就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再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石碑。
他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只见这块长生碑比之其他的更干净一些,一看便是才立了没多久,不过上面的名字却让苏白瞪大眼睛:“前辈李达康之位?”
苏沫笑得花枝招展,完全不顾及自己已然破坏了肃穆的气氛,得意翘起嘴角:“我厉害吧?”
“厉害...”
苏白没想到叶离果真为那位‘老神仙’立了块长生碑,不过若对方知道真相,恐怕会气得吐血吧...想到这里他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却正好对上季纪那张面无表情的老脸,连忙收敛笑容,老老实实地朝‘李达康’鞠了一躬。
走过碑林,天武殿的正门近在眼前,由于殿门大开,依稀能看见几个人影正在聊着什么。季纪回头朝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当先一步跨入殿中,其余试炼者则跟上脚步缓缓走了进去。
苏白姐弟二人依然走在最后,不过就在苏白一脚踏入门槛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语:“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哦?”
他认出这是小白脸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她正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嘴角却似笑非笑的翘了起来。
“不要以为通过试炼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若你将我身份泄露,即使我没办法与整个宗门为敌,但你和你姐姐也难逃一死。不过你姐姐生得那般绝色,倒让我有些不忍心下手...就先玩腻了再说吧!”
“......”
小白脸语气淡淡,却一字一句充满威胁,苏白当然听懂了,若换做之前他肯定会勃然大怒,可现在却有些迷糊:你一个女子到底凭什么去把另一个女子玩腻啊???
想到这里,他又朝小白脸那里瞥了一眼。
只见她说完那句话之后似乎也有些难为情,耳朵尖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在大殿里珠光宝气的折射下竟显得有些可爱...
咦?
我为什么又会想到‘可爱’这个词??
天武殿比之前那座偏殿宏伟了不知多少,可包括苏白在内,所有人都没了什么欣赏景色的心情,他们视线都集中在前方,默默观察着那几个穿着天武剑宗道袍的修士。
天武剑宗有七脉,眼前也正好有七人,苏白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可还没等他询问身旁姐姐,就见苏沫‘啊’了一声,身上各种加持速度的法宝一片闪烁,然后如脱缰野马似得转身就跑。
“胡闹!”
七人中一名容貌最年轻的女子忽然轻哼一声,不见如何动作,苏沫的身形就忽然被定住,接着便好像被一根无形绳索不断拉扯,一步步朝着那名女子靠了过去。
“雅蠛蝶,我错了!!!”
苏沫手舞足蹈的大呼小叫,一边还朝苏白挤眉弄眼,而后者完全没有上去帮忙的觉悟,反而对这仙家手段看得津津有味,至于其他试炼者则更不敢多言一语,生怕这场‘灾祸’牵连到自己头上。
眼见离那女子越来越近,苏沫终于明白今日无法幸免,虽然她下山时和师父打过招呼,可阻挠宗门试炼却犯了大忌,这些首座手眼通天,哪还不了解之前发生的一切?再者,无论季纪言行是否妥当,但两人一个是长老,一个只是真传弟子而已,地位高下立判,自然要给前者与诸位弟子一个交代。
于是她立即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说道:“师父~~~”
尾音拖的极长,让在场众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那年轻女修士则完全不为所动,冷着脸说道:“就知道你这小猴子一刻都不得安歇,居然有胆子阻扰门宗试炼了?还不快向季长老赔罪!”
“哦...”苏沫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花,转身朝季纪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我错了...”
季纪吓了一跳,刚想摆手说些什么,就听一声冷哼传来:“赔罪就行了?”
说话的是七人中容貌最苍老的那位,他须发皆白,却不像叶离那般保持着童颜,脸上皱纹深如沟壑,整个人也如同一颗枯黄树干似得静静站在那儿。只是随着他目光移来,所有人心里都‘嗡’地一声,仿佛无数座大山压在头顶,直让人无法呼吸。
“这一月以来你触犯无数门规,此次更阻扰宗门试炼,若被其他同道知晓,我天武剑宗颜面何在?!”
“切...”
苏沫撇了撇嘴,趁着那老者不注意还偷偷翻了个白眼,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她来天武剑宗已有月余,对诸位首脑人物的性格早就摸了个门清。就如同她前世看的那些网文,每个宗门总有一两个喜欢露头挑事、一天不怼你一下就不爽的那种人,这个老头正是如此。
老头唤作陆乾,乃天照峰首座,也是掌门的亲兄弟,掌管门内功法传承。说来也怪,他平日里虽看上去阴阳怪气的,却也不算多难说话的人,可每次遇到苏沫总要找着由头惩戒一番,若不是她师父沐卿眉一直护着,哪会像现在这样快活。苏沫也一直通过‘老神仙’查探对方的好感度,恩,到现在还是负的...
而这个年轻女修士便是沐卿眉了,她修行了不知多少岁月,性格却还如少女一般,见此不由干咳一声,说道:“陆师兄教训的是。沫儿你这便回听雨峰吧,罚你面壁思过百日,不到灵窍境不允出关!”
沐卿眉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朝苏沫使眼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险险就一声大笑脱口而出。
听雨峰上上下下都是女弟子,除了修炼便是琢磨如何让自己更女人味一些,养颜打扮自不必多提,就连峰里所有的屋子都以‘通心竹’搭建而成,不仅美观大方,墙体更能随着心意而变透明,以此欣赏天地美景。
如此看来,‘面壁思过’还不如叫做‘默默装比’更恰当一些...
更何况苏沫现在已然淬骨境中期,随便磕磕药再努力一下,灵窍境还不跟玩似的?
只是还没等她叩首谢恩,陆乾却眉头一扬,似笑非笑道:“你们师徒二人的小把戏当老夫真看不穿么?徒弟不思进取,师父也跟着胡闹,难怪我天武剑宗一代不如一代了。”
沐卿眉终于忍无可忍,美目一瞪,厉声道:“陆老二!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陆乾家中排行老二,拜师后也排行老二,打小几个师兄妹便‘老二’‘老二’的叫习惯了,此刻沐卿眉故意喊了出来,饶是他意志坚定,也不免脸色铁青,而苏沫则依然委委屈屈的模样,抱拳朝陆乾拱了拱,看似在认错行礼,可两只纤细的中指却悄然竖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么多弟子在这儿,你们老大不小的了不怕人笑话。”
另有一名中年修士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他身形微胖满面红光,道袍缝了好几处补丁,上面还有些许油渍,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某个道观贪嘴的厨子...可陆乾与沐卿眉却同时噤声,后者还学着徒弟一脸委屈的叫道:“掌门师兄,陆老二欺负我!”
许多人终于恍然,他们都来自修士家族,天武剑宗的诸位首座、长老虽都有听过名字,可实在对不上号,而此刻‘掌门师兄’四字一出,顿时都明白这便是天武剑宗的掌门陆无涯了。
可传言里这位陆掌门一身修为浩瀚如海,年轻时更如同杀神一般的存在,如今看来怎么跟个吉祥物似得?
只有叶安澜露出一丝讶异,目光停留在那件破破烂烂的道袍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陆无涯依然和和气气的笑着,伸出手在沐卿眉头上轻轻拍了拍,一如当年刚踏上仙途的师兄师妹,温声道:“别闹。”
沐卿眉果然不闹腾了,甚至还眉开眼笑起来,目光里尽是对掌门师兄的爱慕。
陆无涯接着便看向陆乾:“阻扰试炼的确犯了门规,兄长有何建议?”
两人的相貌一个无比苍老,一个正值壮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父子,绝不会往兄弟方面想,陆乾却不在意那些试炼者打量自己的古怪神色,稍作沉吟便缓缓说道:“苏沫面壁思过也可,不过灵窍境却太轻松了,换成大合境吧。至于她那凡人弟弟...废去灵根也不至于,直接逐出山门便可。”
这番处置看似合情合理,苏沫却听的咬牙切齿,不待掌门发话便抢先叫道:“他走我便走,当我稀罕这里不成!”
陆掌门眼珠一瞪,脸上横肉也跟着颤了起来:“胡闹!”
他表面看似无比愤怒,心里却也有些难办。陆乾这番处置并无不妥,可陆掌门也明白苏沫的脾气,若真的将她那凡人弟弟逐出山门,这丫头兴许真干得出‘叛出师门’的事来...
就在陆无涯左右为难、陆乾冷笑不止、苏沫气急败坏之时,忽听有人朗声道:“小子苏白,见过诸位前辈。”
只见人群里一个挺秀气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态度不知比苏沫端正多少,只是表情却有些无奈。
苏白当然无奈,他还有些委屈,这没招谁惹谁的来此试炼,仙门还没摸到就已经一波三折,莫非自己当真没有仙缘不成?
可再无奈、再委屈,也不能牵连到姐姐,于是苏白只能挺身而出,无论如何也先得把某人的情绪安抚下来才行。
陆掌门眉头一挑:“你就是苏白?”
洗尘境之后,肉眼再也无法查探灵根资质,所以陆无涯等人只以为对方灵根真如之前试炼的结果,心中都不免奇怪:既然姐姐是五色灵根,弟弟就算没那么妖孽,也应该有个上品资质才对,为何相差如此之大?
苏白点点头,犹豫了片刻便再行一礼说道:“方才灵根测试恐有些疏漏,当年那位李达康前辈曾说过,小子是上品灵根。”
他之所以不提‘叶安’而说‘李达康’,完全因为在这些首座心中,后者地位更高一些,说不定会看对方的面子让自己重测...再者,若‘叶安’推测有误,自己也完全可以嫁祸到老前辈头上,省得再招来诸多质疑。
果然,‘李达康’名字一出,包括陆乾在内的诸位首座都是一愣,他们对这位‘老前辈’再熟悉不过,也再感激不过,若不是对方‘英年早逝’,天武剑宗如何能白捡这么大的便宜?
如此看来,莫非先前试炼真出了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俞沐桓没有尽心尽责了?”陆乾人老成精,此时没有提重新测试,反而祸水东引,似笑非笑地看了俞沐桓一眼:“叶离也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啊。”
“老混蛋!”俞沐桓和苏白心里同时骂了一句,前者惶恐拜倒,而后者则无奈解释道:“怪不得俞师兄,当时试炼人数太多,总会有些疏忽。”
陆乾摇头叹道:“重新测试太过麻烦了啊...”
这次连陆无涯都很隐蔽的撇了下嘴角,握住听仙石biu地一下就能得知结果,哪还会有什么麻烦?
“不如这样吧,你姐姐一个月便从凡人修到了淬骨境,既然你是上品灵根,想必一个月时间也足够修到淬骨境了,更何况你如今已是洗尘,比她轻松了不知多少。但若你无法在规定时间里提升境界,就不止逐出山门那么简单了,届时我会废去你的灵根,你姐姐也会受到牵连,从此不得迈出宗门一步!”
陆乾一口气说完,又如同枯黄老树似得静立不动,但目光却牢牢盯着苏白脸上,仿佛期待着他能立即答应。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洗尘境离淬骨境看似只差了一个境界,但却是凡人迈向修士的最重要一步,哪怕有丹药扶持,一个月的时间绝对不可能突破。
随后这些试炼者又转头望向苏沫,如同盯着怪物一般...
怪不得此女如此嚣张跋扈,原来竟是个比神凰谷那位还恐怖的妖孽啊!
苏白对修真界一切都懵懵懂懂,但看看众人表情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心里正转念着诸般想法,可随即便听姐姐非常不屑地‘切’了一声:
“一月到淬骨?我弟弟一炷香就能到淬骨!”
“......”
“一炷香...”
陆乾这次没有搭腔,而是转身与诸位师兄弟对视了一眼,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还是那般道理,一炷香时间从洗尘突破到淬骨,难如登天。
凡间武林高手若得遇机缘、吃了什么天材地宝,的确有可能在极短时间内重塑根骨、剥离杂质,达到洗尘境。但淬骨境则不同,需要通过功法去吸收天地灵气,让全身骨骼都得到炼化,以便承受天地之威。这一个极缓慢的蜕变过程,无论你资质再妖孽,功法再神奇,也绝不可能‘进境神速’。
苏沫能在一个月内突破到淬骨,是因为她灵根特殊,天地五行灵气皆可吸收,再加上天武剑宗不要钱似得提供各种丹药,才勉勉强强脱离凡人桎梏,而一炷香的时间...或许只能炼化一个手指吧。
此时陆掌门与诸位首座心里均盘旋着一个念头:这苏沫难道已经做好叛宗的准备了?
眼见连自己师父的表情都有些惊疑不定,苏沫顿时有了一种强行装逼打脸拉低智商的快感,虽然即将出风头的是苏白,可弟弟有快感了姐姐才会满足,这一点毛病都木有。
她顿时更加得意,干咳一声便说道:“怎么样,赌不赌?”
陆乾有点莫名其妙:“什么赌不赌?”
“一炷香之内,我弟弟没突破,算我们输,届时悉听尊便;若我弟弟突破了,你也得答应我们的要求,赌咩?”
“不赌!”
“......”
苏沫一阵咬牙切齿,这老头怎么都不跟着套路走?
可此时众人都眼巴巴看着她,连陆掌门都不出来打圆场了,一脸期待奇迹揭晓的时刻...苏沫无奈,只好把门宗令牌从衣服里拔了出来——自从踏入仙途,她身材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于是终于可以像前世那般,把手机大小的物件塞到某两个部位中间,夹得紧紧的,取之方便、用之便捷。
‘拔’出令牌,她看都没看就直接丢到苏白手中:“你自己随便选本功法吧,哪个名字好听就练哪个。”
令牌有些温热,还有些少女的体香,可苏白哪还会在意这些,苦着脸说道:“我不会用啊!”
“怎么这么笨!”
苏沫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装作有些不耐烦的接过令牌,而一颗丹药却悄然滑入苏白手中,接着再传音入密道:“这颗蓝、色小药丸是拜入天武剑宗之后‘老神仙’奖励我的,可迅速帮你突破到淬骨境,重振男人雄风!”
苏白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而苏沫则继续装模作样在令牌里翻找片刻,最后略显满意的点点头:“就这本吧,最基本的淬骨功法,你将就着练练。”
“哦...”
苏白接过功法,却发现这只是一本略显古朴的小册子,封皮因岁月沉淀渐渐褪去颜色,唯一清晰是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天心诀。
他偷偷撇了下嘴角:好土的名字...
而不远处的陆乾则皱起眉头,这天心诀虽只是天武剑宗最基础的修炼功法,可修真界自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就定了规矩:非宗门弟子不得研习修士功法,哪怕散修出身,也必须得在最近的宗门登记入册才可继续修炼...不过他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阻扰的话来。
反正若对方无法在一炷香内淬骨,必然会被废去灵根,这是否符合规矩已无关紧要了。
“来来来,都安静一下了啊,不然破不了境界你们要背锅啊!”苏沫朝那些试炼者瞪了一眼,再笑眯眯地看向俞沐桓:“小俞子,点香。”
“......”俞沐桓哪敢搭理她,眼巴巴的瞅了瞅掌门师叔,见对方微微点头,这才取出一根立香点燃。
香火缭绕中,苏白终于翻开‘天心诀’的第一页,然而还没等他看清册中所述,便忽然抬头朝陆乾望去,对方也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甚至微微举起拳头晃了晃,似乎在鼓气加油一般。
“这个老头儿...”
苏白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资质并不如何出众,若不是因为姐姐的关系,甚至连踏上这天武剑宗的资格都没有,然而现在,一切都只能凭他自己了。
册子并不如何冗长,前半部分都在阐述洗尘境与淬骨境的原理,只有在最后几页才介绍如何在洗尘境时吸收天地灵气,滋养全身根骨。
简单来说,吸收天地灵气无非就四个要字:起、承、转、结。
凡人踏入洗尘境之后,周身各大窍穴融会贯通,已然做好了吸收天地灵气的准备,这便是‘起’;
随着修为不断精深,窍穴自然也愈发强大,亦能承受更多的天地灵气,这便是‘承’;
若在这时辅以修士功法,将功法口诀于经脉中运转不息,自可源源不断地采集日月之精华,乃是为‘转’;
而最后一步的‘结’尤为重要,天地本就是世间最好的容器,灵气虽为修士洗涤根骨,但最终都会破出体外,回归天地之间。修士需要根据功法所言,在灵气消散之前闭合经脉,能闭多久闭多久,能留多久就留多少,哪怕只能藏得一丝一毫的灵气,都算是‘瞒天过海’,赚的盆满钵满。
介绍的文字并不长,功法也实在简单易懂,但饶是苏白拼命死记硬背,等他能将口诀默念出来时,立香已燃烧了大半。
苏沫在一旁看得暗暗着急,就算那枚蓝色小药丸再神奇,也总要有吸收消化的时间,可这笨蛋却始终不曾服用...搞毛线啊?
而陆掌门与一众首座却不见如何吃惊,想来也对,若拿上功法便啪啪啪直接突破了境界,就算陆乾不出来为难,整个天武剑宗都不会放过这个意图不轨的‘奸细’。
人群中渐渐传来窃窃私语,这些试炼者不敢当众嘲讽,但话里话外均表达着质疑与不满,只有叶安澜一眨都不眨的望着苏白背影,满目都是期待。
无色灵根只是传说,就连她父亲也从未亲眼见过,诸般神奇奥妙无法用只言片语描述,她只知道,现在便是观察无色灵根最好的机会。
更何况就算对方失败了又怎样?大不了自己显露真身、出示身份,天武剑宗绝不敢继续为难。
殿内一阵吵杂,苏白却不理,摒心静气,缓缓呼吸,‘天心诀’于体内悄然运转,宛若一道柔和气流,顺着五脏六腑,朝四肢百骸散发而去。
片刻后,忽然‘噗’的一声轻响,众人脸色大变凝神望去,只见苏沫上下翻滚着那薄薄的嘴唇,不停发出‘噗噗噗’如同放屁一样的声音。
见众人望来,苏沫吐了吐舌头:“看你们太紧张,调节下气氛嘛。”
“......”
而在这时,一直闭目静坐的苏白也终于露出笑容。
他能感觉到有一丝最纯净不过的气息顺着天灵盖缓缓而至,在没入眉心的刹那,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几分,如荒漠洒下甘霖,滋润心扉。
这便是天地灵气?
可为什么闻起来有股臭臭的味道...
苏白正在全神贯注破境,对外界情形一无所知,否则定会怀疑这股臭味与姐姐有关。
幸而‘臭味’没过多久便悄然消散,而那丝天地灵气却始终盘旋在体内,在四肢百骸轻轻柔柔地转悠着,凡被它‘照顾’到的地方,无不产生了轻微变化,比原先更强大了一些。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苏白却隐约感觉这丝灵气通幽碧蓝,伴随着清爽凉意,在皮肤表面渐渐凝聚出薄薄的一层水珠。
‘天心诀’上写得清楚,天地灵气不仅是日月精华,也是万物五行之根本,如今身体里这诸般奇异变化,想必自己应该是水系灵根了。
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又有一丝灵气钻入眉心,这次不再那般清凉,而是滚滚炙热,从身体发肤到五脏六腑,无一不在受到至阳至烈的刚火焚烧,但这剧烈的痛苦仅仅一个呼吸都不到,就被之前那丝水系灵气‘浇灭’,痛苦不再,反而有一种冰火两重天的异样刺激。
苏白又惊讶又迷惘,不知是‘天心诀’写的有问题,还是他身体出了问题,可紧接着,他就顾不得迷惘惊讶了,只感觉脑海里‘嗡’的一下,诸多五彩斑斓却又各显奇妙的灵气飘忽而至,如山海般倾泻灌注,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陆无涯等人境界高深,若在平时,这些天地灵气绝逃不过他们的‘法眼’,可奇怪的是,无论天武剑宗诸位首座,还是包括叶安澜在内的试炼弟子,竟无人发现任何异常,反而被苏白突然变化的表情吓了一跳。
“装模作样!”
陆乾冷哼一声,转而望向那根徐徐燃烧的立香,心中更是不屑。
苏白依然看不见、听不到,心思全都沉浸在那些天地灵气的洗礼之中。他能感觉到随着自己每次呼吸,身体都变得愈发强大,而灵气在体内也不再是五彩斑斓的颜色,它们渐渐变得透明,就像之前听仙石呈现的光芒一般,无声无息充斥在身体各个角落。
可渐渐的,他就觉得到有些不对劲——灵气聚集的太快了,也太多了。
修士修仙,讲究的是循序渐进,若根基不稳,就算勉强突破到新的境界,也会被天地反噬,为日后仙途留下隐患。苏白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形,他达到洗尘境也才月余,无论根骨还是窍穴都未达圆满,所以哪怕现在因灵根特殊而引来无数灵气,这具凡人rou身却根本无法承受。
而那些天地灵气却不管不顾的继续涌来,不仅凝聚在殿内,竟连天武殿外的灵气也被‘勾引’,欢呼着、雀跃着蜂拥而至。
苏白更加痛苦,脸色也愈发狰狞,此刻终于有人发现异状,只听陆乾忽然大喝一声,五指并作一爪,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狠狠扣在苏白头上,后者顿时痛呼一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苏沫又惊又怒,手中蓦然出现一条红绫,周身诸般宝贝也同时得到号令,纷纷飘在空中,只是还没等她继续把‘老神仙’唤出来,沐卿眉就急忙拦在她身前:“别冲动,陆师兄是在救他!”
苏沫一愣:“瓦特?”
而苏白这边,当陆乾那一掌落下之后,他周身窍穴仿佛也忽然一滞,竟缓缓闭合起来,新的灵气不再侵入,旧的灵气也未曾消散,而是周而复始地不停盘旋,于体内生生不息运转。
下一秒,他身体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接着又是一阵细密的‘噼啪’碎响,在这雨点般的响声中,他仿佛感觉到全身骨骼每一寸都在重组,每一节都在淬炼,如沐新生。
苏白以为这是错觉,但他却不知道,此刻殿内众人都是一副古怪神情,苏沫更是又笑又跳,眼角还洒落着点点泪花。
燃香未尽,淬骨已成!
再等苏白睁开眼时,所有人都发现他变了,容貌未变,衣着未改,可气质却大有不同,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双眸中似有点点星光,若那些‘天下七绝’在此,定会心服口服的喊一声苏少侠...
苏沫记仇,可也知道感恩,欢天喜地的同时不忘朝着陆乾摆摆手,再也不见先前的种种怨恨:“谢谢哈~”
陆乾却根本没理她的意思,颇为惋惜地望了望那柱尚在燃烧的立香,又向陆掌门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冷着脸直接往殿外走去,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苏沫也不在意,凑到苏白面前摸摸这摸摸那,若不是掌门师叔与师父在此,定要狠狠亲上一口,以表达心里的喜悦。
“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苏白依然懵懵懂懂,却不愿扫了姐姐的兴,连忙补充道:“放个龟派气功应该没问题了。”
苏沫果然眉开眼笑,直接把身子钻到他的怀里,柔柔的身体紧紧贴着,似乎想听听那变得不一样的心跳声。
大殿里重归平静,不过当陆乾离开之后,气氛却不像先前那般压抑,而那些试炼者们早就张大嘴巴,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他们心里的震惊,若不是诸位天武剑宗首座盯着,恨不得立刻飞鸽传书,将这天大的奇迹告知世人。
正在这时,陆无涯忽然干咳一声,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在门宗内也不可多加议论,否则按门规处置!”
许多人不明所以,也有一些人猜出因由,不过陆掌门却不再多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几个师弟师妹之中。
试炼尚未结束,最后一个步骤便是分配弟子了,几个首座将根据众人在试炼中的表现进行评判,继而将适合修炼自己一脉功法的弟子挑选出来。
内门、外门,不同的人奔向不同的前程。
但所有人都明白,场间那个和自家姐姐搂搂抱抱在一起的年轻人,未来注定不会平凡。
只有陆无涯依然不悲不喜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追寻陆乾离开的背影。
“或许我真的错了啊...”
......
......
苏白‘燃香破境’,众人自然不会再怀疑他的天赋灵根,甚至都眼巴巴地看着诸位首座,期望他们能当场重测一次。
无论大衍道宗季书玄也好,瀚海玲珑燕归途也罢,甚至有望超越神凰谷那位存在、以十六岁之龄便突破到归一境的叶安澜...这些超品宗门的天之骄子,谁不是进境神速,谁没有双色以上的极品灵根?
所以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叫苏白的年轻人到底具备何等天赋,未来又能有何等成就?
只是这样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直到所有通过试炼的弟子随着各自首座回到各脉峰头,也不见陆掌门开口表态,反而被师父一通说教,话里话外都是同样的意思——守口如瓶。
这些首座个个人老成精,知道好生相劝挡不了众口,清规戒律也无法阻止有心人的散播,干脆大手一挥,在每个人身上都种了一枚‘灵魄’。
‘灵魄’是禁制,也是阵法,平时不会有任何异样,反而能加快天地灵气的吸收,但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灵魄’就会自行开启,虽然伤不了性命、损不了修为,但三魂七魄都会遭受巨大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
不过天武剑宗倒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门派,先讲明道理,待众人同意之后才种下禁制,不仅如此,这些新晋弟子均被分入了内门,之前种种担心不再,个个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除了刻意留下的那几个人,天照峰一脉是最后走的,他们首座陆乾拂袖而去,等了约盏茶时间才有真传弟子过来接应。宁清远正站在人群末端,他和其余几人相比修为最低、资质最差,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天照峰看中了自己什么...或许只是巧合吧,当年踏入书山剑派的少年亦是如此渺小,若不是大师兄一直照顾着,想必现在早就泯然众人。
大师兄...
不知这儿的‘大师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想到这里,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却正好遇上苏白东张西望的眼神。
两人都愣了一下,宁清远抿着嘴角,轻轻抱拳;而苏白则眯起眼睛,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吼道:“保重哈!”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清远也身形一晃,逃也似的钻入传送阵中,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苏白很无辜的耸耸肩,然而还没等他转过身来,耳朵就被人直接拎起:“保你妹啊!刚才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除了苏沫,也没人敢在苏少侠春风得意时如此‘放肆’,只是她兴奋劲过了,心里免不了开始后怕,眼圈儿红红的,眸子上也蒙着薄薄雾气,看得苏白莫名有些心疼。
从运转心法到天地灵气聚集,再到最后陆乾的那一掌相助,整个过程他都是迷迷糊糊,哪怕到现在也没想个明白。所以面对姐姐的‘质问’,他除了心疼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到最后实在没辙了,只好用劲抱了抱她——虽然这样的动作今天已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苏沫终于阴谋得逞,破涕为笑道:“师父和掌门师叔估计要单独和你说话,赶紧过去吧。”
嘴里说着‘单独’,却还是喜滋滋地挽上苏白胳膊,带着他一蹦一跳找陆无涯报道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陆无涯的掌剑峰一脉向来弟子最少,而此次门宗试炼除了苏白与叶安澜列入真传,居然连普通内门弟子都没再收一个,让其余首座白捡好多便宜。
沐卿眉也有些想不通,此刻天武殿只剩下寥寥数人,她仗着从小就是掌门师兄的小尾巴,充分发扬不离不弃、软磨硬泡的技能,黏着陆无涯问这问那,甚至还拖上了叶安澜,说什么‘我家师兄年轻时比你还帅’、‘你不如穿上女装来我听雨峰吧’这样的胡话,让后者简直哭笑不得。
见苏白姐弟过来,叶安澜顿时眼睛一亮,潇潇洒洒地行了个师门礼:“拜见师兄、师姐!”
苏白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苏沫却勃然大怒:“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一定比我小?”
叶安澜有些莫名其妙:“宗门名册上写的清楚,我与苏白同岁,自然就比你小了。”
拜入门宗之后,这些新晋弟子人手都有一本名册,上面注明了各脉内门、真传的弟子信息,姓名、年龄以及境界一应俱全,既方便日后相处辨认,又可以督促年龄较大的弟子勤勉修行。
苏白刚才也大致翻阅过,小白脸的确与自己同年,只是月份更小一些罢了,这一发现也让他从‘燃香破境’的得意中清醒,甚至没来由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苏沫却不管这些,她隐隐觉得这家伙将来会是宿敌,所以没来由就变得非常嫌弃,目光在对方平坦的胸口一扫而过:“啧啧啧,小就小吧,你的确比我小。”
叶安澜不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却也感受到了莫大敌意,顿时冷哼一声,转而站到苏白另一侧,弯起嘴角仰头看着他:“很厉害嘛,恭喜恭喜。”
苏白摸了摸鼻子:“还好还好...”
叶安澜更凑近一步,传音道:“千万不要做傻事哦,否则后果你知道的...恩?你脸怎么红了?”
她不知自己性别已经暴露,一颦一笑在对方眼中都变得如此明媚,可两人距离极近,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她终于反应过来,略显慌乱的急忙退开。
苏沫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却又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那垂在裙边的小手默默竖起了一根中指。
叶安澜?通天剑域宗主之女?还有个生死不明的双胞胎哥哥?
哼哼哼,我管你是谁。
准备承受和穿越者抢男人的后果吧!!!
陆无涯自然不清楚这几个弟子有什么猫腻,眼见殿内已无外人,又被小师妹烦得不行,眼皮一抬,肚子一挺,指着苏沫对沐卿眉说道:“你不是好奇苏家小子是什么灵根么?先问问你的好徒儿吧!”
“额?”苏沫心思都沉浸在前世的诸般‘宫斗戏’中,此刻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要糟,沐卿眉顿时美目一瞪:“果真是你捣的鬼?”
陆掌门却颤了颤脸上的肥肉,冷哼道:“她还当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陆老大、曲老三他们肯定也都看见了,只是不想门宗再丢人现眼而已。”
苏白知道其中有些误会,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姐姐又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我错了...”
陆掌门不吃这一套,反而疑惑道:“世间虽有无数灵丹妙药,却从未听过有让人一炷香便突破到淬骨的...你那是什么药?”
“额...”苏沫一滞,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终于想了个万全的借口:“那是李达康前辈留给我的,他担心我好高骛远,无法静下心来修炼,所以留下丹药以备不时之需。”
“又是李达康...”
陆无涯与沐卿眉对视一眼,均是无比震惊。
能让人‘燃香破境’的丹药必定是天材地宝,这李达康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眼都不眨就丢给尚未收入墙门的弟子?
再联想到对方因渡劫失败而身死道消,这两个天武剑宗的大人物终于恍然:这肯定是突破最后一境时遭遇的九重仙劫!
怪不得对方有出神入化的御剑之术,怪不得对方有凡人也可发动的诸般符印...一切都有了完美的解释,而陆无涯和沐卿眉两人也不禁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样的陆地神仙最后都难逃一死,仙途漫漫,究竟怎样才能修成正果啊!
不知过了多久,沐卿眉天性洒脱,好奇心上来了谁也挡不住:“这种丹药到底叫什么名字,你还有剩余的吗?”
“最后一颗啦,不然我早就献给门宗了。至于丹药的名字...”
苏沫神情忽然变得肃穆,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它叫伟、哥。”
......
......
天照峰上,陆乾迎风而立,枯黄干瘦的老脸在风中似乎更加晦暗,只是那眼中精光却比往日更凌厉一些。
在他身后也有一名老者,不知是天性怕冷还是故意如此,明明有一身浩瀚修为,却裹着厚实的黑色长袍,一旦有风吹来,便会把黑袍裹得更紧一些,身子也不禁抖了抖。
似乎终于耐不住高处严寒,黑袍老者打破沉默道:“既然你也看见了,为何还要帮那小子?”
陆乾想了想,说出让黑袍老者直跳脚的两个字:“你猜?”
“猜你大爷,我藏剑峰这次收了不少资质尚可的弟子,都等着我回去训话呢,哪有空和你在这打哑谜。”黑袍老者骂骂咧咧,却还是把话题转开,又不解道:“苏沫虽然性格顽劣,但她身负五色灵根,即使再顽劣一些有什么关系?你又何苦处处为难人家小姑娘呢?”
陆乾还是同样的说辞:“你猜?”
“我真是脑子有病才过来吹冷风...”
黑袍老者‘呸’了一声,御起法宝直接朝另一座山峰飞去,直到身形都快看不见了,他才敢遥遥飘来一句:“猜你祖宗十八代,活该你是个首座!”
“你还不只是个首座么...”
陆乾神色未见着恼,反而叹了一口气,然后摊开手掌,那里原本应该是一颗蓝色小药丸,但不知为何,现在居然变成了一颗普普通通的小石子。
他略微有些讶异,然后皱着眉头把石子放在嘴里轻轻一磕,只听‘咔擦’一声,牙碎了...
他摇了摇头,把碎牙和石子一起吐向悬崖,接着便凌空踏步,朝着门下弟子方向一步步走去。
“隔空取物这种伎俩你会看不穿么...所以我是首座,你才是掌门啊!”
天武剑宗的试炼已经结束,当所有新晋弟子满心欢喜的奔赴各脉之后,偌大的天武殿也终于重归寂静。
天武殿内有一处密室,说是密室,其实各脉首座都知道这儿,甚至有些被宗门看重的真传弟子,偶尔也会在此得到掌门的鼓励与劝诫。不过大多数时候,这间密室只有陆掌门一人,琢磨琢磨门宗未来筹备,又或者静心钻研某种阵法。
这当然只是一套说辞,所有人都明白掌门只是为了躲避沐师叔的‘痴缠’而已,只是他从不承认罢了。
密室里几乎没什么摆设,几个蒲团、一个堆满卷轴的木架,此外再无他物。陆无涯正坐在最里面的那个蒲团上,他喜欢这个位置,不仅仅因为这里光线比较敞亮,而是坐在这儿时很容易想起当年几个师兄师妹在一起的场景...那时候他还是个瘦子,那时候大师兄与师父还没死。
多温暖的回忆呵,虽然陆乾总说他并不是一个很念旧的人。
陆掌门皱着眉头,不知是久坐有些疲惫,还是手里卷轴的内容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直到身旁烛火微微摇曳了一下,他才从沉思中醒来,然后抬头望向门外。
密室里不会有风,火苗绝不可能无故晃动,既然不是风,那便是人了...或者说,是一个与他同境的强大修士。
木门在下一秒被轻轻推开,屋外一片黑暗,对方的身形也在阴影中若影若现,陆无涯脸上却再没了警惕之色,而是撑着胖胖的身子缓缓站起,朝来人行了一个同辈礼,苦笑道:“小友对我天武剑宗可真是熟门熟路啊。”
“小时候来过一次,你知道我记忆很好的。”
来人渐渐走近,相貌也就愈发清晰,她朝四周望了望,然后还了一个晚辈礼:“晚辈叶安澜,见过陆掌门。”
“刚才在人前还口口声声称自己弟子来着,现在就变成晚辈了...”
陆无涯小声嘀咕一句,却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脸上肥肉又颤了颤,赶忙引着她坐下,左右看看发现似乎没什么茶水可以接待,只好从储物令牌中拿出几枚果子,一脸肉疼的模样让叶安澜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青莲果而已,陆掌门你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而已?”陆无涯眼睛一瞪,却又很快在对方清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郁闷道:“小友你出身超品宗门,自然不知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难处,这青莲果凡人吃了能增长寿元,修士吃了能稳固境界,我天武剑宗上上下下也就数十枚罢了...”
说着他心里还默默盘算一下,小师妹昨儿还为她的宝贝徒弟讨要来着,若被她知道青莲果无故少了几枚...陆掌门默默叹了口气,仿佛腰间肥肉又在隐隐作痛了。
叶安澜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把一枚果子塞入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可我看你这身道袍眼熟的很啊,似乎叫什么‘水月镜花’?”
“......”
陆无涯彻底傻了,他这身脏兮兮的袍子不知被门下弟子偷笑过多少次,就连陆老二那个眼神毒辣的家伙都没看出什么奥秘,现在居然被一个刚满十六岁的丫头瞧出来了?
超品宗门弟子难道天天吃青莲果长大的?
好吧,不能再惦记青莲果了...
他干咳一声,犹豫片刻便说道:“这是前些年过寿时沐师妹送的,由于此物太过惹眼,我不好赠予门内弟子,只能自己穿着了...”
叶安澜扬起眉头:“我记得沐卿眉刚突破归一境不久吧,而‘水月镜花’原来的主人却是归一境巅峰,她为了你居然舍得搏命?”
陆无涯傻笑:“呵呵...”
叶安澜附和着笑了一下,不想去探究这些前辈的风月之事,视线从‘水月镜花’移到对方手中的卷轴上,笑容顿时散去:“你已经知道了?”
“虽然都是归一境,论修为也比陆老二差了一些,但眼力总是不错的...陆老二‘隔空取物’时就没想瞒我,自然能看出那个苏白是凭真本事破了境。”
“这么说你也看出了他的灵根?”
“无色灵根若能这么简单辨别,方才他破境时早就看出来了,幸而门宗里都有记录。”陆无涯扬了扬卷轴,接着叹道:“果然不负‘仙根’之名,居然比五色灵根都来得霸道。”
谁知叶安澜却摇了摇头,说道:“没这么简单,无色灵根虽然可以逃避天劫被唤作仙根,但命中却注定有一道生死之劫,若无法看破生死,他此生最多也就如此了。”
“最多如此?什么意思?”
“你猜?”
“......”
陆无涯心中腹诽这丫头怎么和陆老二一个德行,却又听她说道:“无论如何,苏白将来必入我通天剑域,这一点你要有所准备。”
“明白明白,天武剑宗小门小派容不下此等妖孽,届时你直接带走便是。”
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叶安澜不禁满意点头,随后又好奇问道:“那苏沫究竟是几色灵根?”
陆无涯想了想,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猜?”
“...不说也罢,不过你可要想清楚,天之骄子只可能存在于超品宗门之中,也只有超品宗门才能力庇护他们的成长,否则无论对修士还是宗门来说,都将是一场劫难。”
“我明白的...”
陆无涯嘴里说着明白,神情却渐渐变得萧索,一如之前天武殿内时的模样。
过了片刻,他忽然抬头,不解道:“你隐匿于此难道不是为了苏白?”
“当然不是,路上碰巧遇见了而已。”叶安澜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着便收敛笑容,严肃道:“南原一域出现了那些家伙的踪迹。”
“那些家伙?”
陆掌门愣了愣,随即终于反应过来,失声叫道:“怎么可能,那场大战之后‘他们’不是死绝了么!?”
“死了很多而已,却没绝...大概十二年前‘他们’便再次现身,且活跃的愈发频繁,最近的一次便是在南原一域。”
“十二年前...”
陆无涯没去问对方是如何知道的,但她既然这么说了,就肯定有切实的证据,再联想到十二年前通天剑域的那场灾祸...他心里终于没了半点怀疑。
可随后他就猛然瞪大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是我!”
叶安澜没好气的说道:“当然不是你,否则我也不会连容貌都不换就直接进来了,你可是唯一见过我相貌的人。”
陆无涯继续摇头,脸上肥肉跟着颤动:“也不可能是我天武剑宗的弟子。”
“那可不一定,近百年来你天武剑宗其余六位首座连续突破到归一境,早就引起了超品宗门的注意,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修了那种邪功。”
“......”
陆掌门哭笑不得,修炼勤快些难道也有罪么?你自己十六岁就已经归一境了,我们活了十几个甲子才堪堪突破,这一点毛病都没有啊!
不过他也知道超品与二品之间的天壤之别,嘴巴动了动,却没再继续争辩下去。
“那就这样吧,总之这件事你放在心里就好,任何人都不要提及。另外以后见面尽量自然一些,该骂就骂该罚就罚,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是是是。”
“恩...”叶安澜快走到门边时忽然顿住,回过头神色古怪的问道:“我住哪?”
“额?”
......
......
在掌剑峰某间安静的屋子里,苏白姐弟已经收拾好床铺,聊聊这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不过随着话题渐渐转移到‘燃香破境’的时候,苏沫一改之前柔情蜜意的模样,拍着桌子直接跳了起来:“纳尼?你居然没嗑药???”
苏白也有些无奈:“对啊,在我准备服用的时候,那个陆乾不知用了法术直接把药变没了,我也很纳闷呢...”
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那颗丹药很珍贵吧?被陆乾得了有没有关系?”
“这倒没事,它是...额,它上面有禁制,除非我同意,否则到谁手上都会变成一颗石子。”苏沫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却两眼放光地紧紧盯着苏白:“你该不会也是穿越者吧?怎么主角光环比我还强大?”
“啊?”
“少说废话,你微信号多少?”
“...啊?”
“果然不是么...”
苏沫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地耸了耸肩,接着便眯起眼睛、嘟着嘴巴,以生生高了一个境界的修为,‘piaji’一口偷袭在苏白脸上,完了还意犹未尽的抹抹嘴:“这是你踏入仙途的奖励。”
“......”
苏白哭笑不得把脸上口水擦干净,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似乎该回去了吧?”
“不急不急,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不趁机占点便宜实在太可惜了。”
苏沫说着便吭哧吭哧笑了起来,一个猛虎扑食便骑在了他身上,一边作势解他衣服,一边猖狂大笑:“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救你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然有‘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接着又有一声迟疑:“你们...在干吗?”
“当然是在干啊...谁敢坏老娘好事!?”苏沫气急败坏的回头,却忽然愣住,神色变得更加愤怒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来人眨眨眼,似乎非常委屈,却分明幸灾乐祸的说道:“我也住这儿啊...”
“......”
万万没想到,苏白和叶安澜最后还是住在了一起。
不知陆无涯故意如此,还是掌剑峰实在没有多余屋舍,他居然顶住来自超品宗门的压力,硬是把这两人‘撮合’在了一个屋子...无论叶安澜如何威逼利诱,陆掌门就是不从,反而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让前者最终无奈接受。
叶安澜为了天下苍生委曲求全,可苏沫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这个女扮男装的平胸女肯定有所企图,什么日久生情、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套路也必然会上演...想想就有些可啪。
不过还没等她展开还击,就被忍无可忍的沐卿眉找上门,死拖硬拽弄回了听雨峰...
“姓叶的!要是你敢动我弟弟一根毛,我绝对会把你变成rbq!!!”
遥远的云雾中,某女不甘地声音久久回荡。
于是世界终于安静了。
......
......
苏白身无长物,叶安澜倒带了不少贴身衣物,只是此刻哪还好意思拿出来,两人简单拾缀一番,等实在无事可做时,才发现彼此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叶安澜只好笑了笑,先打破沉默问道:“你不习惯与人同住?”
她没想到苏白已经识破自己身份,只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喜好清静的人。
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人独处,开心也好、难过也罢,所能发泄的方式也唯有勤加修炼而已...更何况对方还是男子,若不是担心被其他首座或者真传弟子怀疑,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陆掌门的‘好心’提议。
“怎么可能习惯啊,两个大男人同住屋檐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苏白摸了摸鼻子,心里默默补充道:‘和女人睡更感觉怪怪的。’
“原来如此。”叶安澜颇为赞同的点头,心里也默默补充道:‘你若知道我是女子,肯定巴不得同在屋檐下吧。’
“......”
“......”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苏白有些后悔当时为何要把手伸进去,否则哪还有如此多的顾虑?不过再转念一想,若自己不清不楚,以为对方真是个小白脸,到时候再无意撞破身份...恐怕就真的被杀人灭口了吧。
过了片刻,只见叶安澜忽然起身,在屋子里东张西望一阵,表情似乎有些郁闷。
苏白不禁好奇道:“怎么了?”
叶安澜摇了摇头,依然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半响之后终于无奈问道:“你今天洗澡么?”
“额?”
几轮试炼下来,就算是修为高深的叶安澜也不免有些疲惫,只想梳洗一番早早躺下;而苏白更是精疲力尽,再加上突破到淬骨境之后身体里杂质都浮现于皮肤表面,黏糊糊的难受至极,想洗澡都想疯了。
然而现在…他才觉得自己真要疯了。
屋里虽然有浴桶也有木马子,却没有什么用来遮掩的屏风,若真是两个大男人也能将就一下,可现在情况特殊,一个假装自己是男人,一个假装自己不知对方是女人,如此一来别说洗澡了,恐怕入厕都变成了天大难事。
他们不知某个无良的掌门正躲在密室里笑得肚子抽筋,大眼瞪小眼许久,叶安澜这才无奈叹口气:“睡吧”
不睡又能如何?自己虽有‘蜇玉’幻化身形,哪怕脱了衣物也是男人外表,可无论如何也极为不妥。
苏白眨眨眼:“可我要洗澡啊!”
叶安澜眸子清冷:“哦?”
“……”
烛火终于熄灭,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都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床上。
陆掌门终究还是怕某人一气之下灭了整个天武剑宗,吩咐杂役弟子将原本的通铺改为两张小床,头对头靠着,距离虽近,却总算不用‘大被同眠’了。
但即使这样,苏白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密林中九死一生,试炼时惴惴不安,破境后意气风发…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多,可归根结底也是尚未及冠的少年,此刻又怎能不兴奋难耐?
“你睡不着?”
叶安澜幽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自己也有些心烦意乱,不完全因为苏白的原因,还有对未来的某些不安。
“嗯,是不是吵到你了?”
“你知道就好。”叶安澜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却忽然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只好找话题说道:“你姐姐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苏白愣了愣,再想到姐姐刚才被拖出去时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她性格外向,做事也没个正经,你习惯就好了。”
叶安澜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接着又问道:“你们不是亲生的?”
这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很久了,苏沫和苏白显然不似普通姐弟那么简单,前者更是表现的‘如狼似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一般…
可若不是姐弟,为何两人的天赋又如此之高?简直太巧合了吧。
谁知苏白沉默半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是吧?”
叶安澜一愣:“应该?”
“嗯,因为我们是孤儿啊…”苏白不等她继续追问,便解释道:“自我有记忆之时,父亲便对我言明了身世。据说当年我和姐姐是一起被发现的,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不过两个三四岁的娃娃已经能看出年龄区别,她便一直是我姐姐了。”
说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很认真的补充道:“一直是。”
“原来如此…”
叶安澜默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时心里也觉得哪里不对,等反应过来时才恍然大悟:他们姐弟当时已经开始记事,苏白为何又说‘有记忆之时’?
只是此时气氛变得有些莫名惆怅,这一丝疑惑很快便散去。
“睡吧。”
“嗯。”
两人终于不再说话,却可以听得到对方缓缓的呼吸声,在这幽暗寂静的屋子里竟显得有些默契。
不知过了多久,苏白的呼吸渐渐变粗,叶安澜又等了片刻才悄然爬起,出门烧了一桶热水,然后在黑暗中轻轻脱去衣物。
女孩曼妙的身形若影若现,而另一双眼睛却偷偷闭的更紧了。
‘要不要这么爱干净,我还没睡着啊…’
很少有仙家门派像天武剑宗这般有数支分脉,即使修士间为了资源总有勾心斗角,但表面还是和和气气,一个掌门十数个长老,上下一心、抵御外敌。所以天武剑宗也就成了修真界的一朵奇葩。
外人皆以为天武剑宗人心不齐,尤其是天照峰的首座陆乾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若其门内有变,少不得要争个头破血流。但只有天武剑宗的弟子知道,他们历代掌门都出自掌剑峰,无论陆乾天资再高,又或者其他首座有何异心,都没法继承掌门之位。
这个规矩有些迂腐,却恰恰少了许多腥风血雨。
许多现任执事都记得清楚,当年天武剑宗也有八个天资卓越的年轻人,老大和老三出自掌剑峰,另外六个则分别代表其余峰脉。老大天资最高,为人处世也挑不出毛病,本应是掌门之位的首选。但天有不测风云,在某次劫难中掌门与老大以及众长老纷纷陨落,天武剑宗差点沦为凡品。
此时外界都以为老二陆乾能上位了,他的天赋即使在一品宗门也能当得真传,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修为最差、资质最低、最没有大家气度的老三却当上了掌门,而且这个位置一坐就稳稳当当坐了数百个年头。
众人不解,也无奈,但这既然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想来应该也有些道理。
没见天武剑宗这几个首座个个都踏入归一境了么?可见那胖子也有他的神奇之处嘛!
‘狗屁的道理!狗屁的神奇之处!’
掌剑峰的峰顶,陆无涯迎风而立,那胖胖的身影与朝阳渐渐沦为一体,说不出的英姿勃发。可此时他心里正泼口大骂:若不是我贵为掌门,这些年贪墨了许多灵石丹药,说不定修为比小师妹还要不如...那龟孙子陆老二修炼起来不要命,若被他再超了一境,我这老脸可往哪放啊混蛋!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就更加委屈。
天武剑宗只是二品宗门,修炼资源实在有限,为防止那些执事长老私自贪墨,天照峰陆老二与藏剑峰曲老四便自告奋勇,专门负责资源发放一事。可千防万防,掌门难防...虽然陆无涯干不了偷鸡摸狗的事,但挡不住他从几个真传弟子手里豪取抢夺啊!
今天某某弟子睡了懒觉,掌门便罚他交上几百灵石;明天某某弟子踩到了花花草草,掌门又命他拿出几颗丹药...若不是掌剑峰这几个真传个个天资卓越,说不定境界修为早就被外门弟子超过去了。
可如今随着苏白与叶安澜列入真传,陆无涯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头。
叶安澜是超品宗门的‘奸细’,苏白则身负无色仙根,这两人无论谁暴露了秘密,天武剑宗必会遭来无法想象的劫难。所以陆无涯求爷爷告奶奶,终于将他们弄到掌剑峰一脉,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不再享有宗门真传弟子的资源,一切都由掌门自个儿倒贴...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当个掌门招谁惹谁了我。’
陆掌门脸上肥肉颤了颤,望向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就更为不爽:“你们..你昨晚没睡好?以为当上真传弟子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他看的是苏白,但眼角余光却也盯着叶安澜,显然把两人一起骂了进去。
“弟子不敢...”
苏白无奈行了个弟子礼,却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而旁边叶安澜似乎也被传染了,同样的哈欠连天,两对熊猫眼在此时倒显得异常默契。
他们的确都困得不行,一个半夜爬起来洗澡,一边洗一边提防某人醒来;另一个则气血方刚,屋子里满是少女的幽香,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可陆无涯却误会了,目光不怀好意地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直到叶安澜眸子变得愈发冷冽,他才讪讪一笑,挺着肚子指向徐徐升起的朝阳说道:“先行拜师礼吧。”
苏白本以为掌门选在此处是为了朝天地跪拜,可还没等他三拜九叩,陆无涯就笑呵呵地拦住他:“你当成婚呢?拜个屁天地啊。”
“额?”
“傻小子,学着点吧!”陆掌门干脆甩了甩衣袖,在朝阳中发出一声怒吼:“我要修仙啦!!!”
“......”
苏白傻了,却也懂了。
修士修仙,本就是逆天改命,汲取天地灵气为自己做嫁衣,骗过数次天劫,最后方能得道成仙。既然如此,又何必朝天地跪拜?既然如此,又何不让这方天地作为见证?让它看看这里有人要修仙,让它瞧瞧这里有人要逆天!
这才是修士。
修的是仙,信的却是自己。
苏白心中顿时豪情万丈,学着掌门扯了一嗓子‘我要修仙啦!’,转头却见叶安澜只是朝着那抹红日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便直接往山下走去了。
他纳闷道:“这...这就算礼成了?”
陆无涯瞪大眼睛:“不然呢?生怕老天爷不知道你要修仙,然后降几个雷劫下来?”
“...那师父你刚才???”
“恩,为师去年刚渡过劫,这会儿怎么喊都不会劈我的。”
“......”
苏白这时才明白这掌门是多么的不靠谱,纳闷地跟上两人脚步,边走边四下打量,过了片刻才发现有些奇怪。
掌剑峰应该算是七脉中最宏伟的一峰,地位也应该如凡间国都,就算不似车水马龙那般热闹,可也总该御器法宝穿梭不息、各弟子朝气蓬勃的模样。而这一路走来,偌大的高山上却罕见其他弟子身影,传说中另五个真传弟子更是到现在都没现身,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师父,为何我们掌剑峰的弟子那么少啊?”
“为何掌剑峰人就一定要多呢?”
“咱们不是号称‘七脉之首’么,您又是掌门,总该比其他六脉更威风一些吧?”
“就是因为咱们是‘七脉之首’,若人丁再兴旺一些,其他首座岂不是很没面子?”陆掌门说着叹了一口:因为我养不起啊...
苏白不明觉厉的‘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另五位师兄师姐又去哪了?”
陆无涯想了想,觉得若把真相说出来可能会有损自己威信,只好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他们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门宗后辈的将来,毅然决然的前往无量海秘境去了。”
“无量海秘境,那又是什么?”
“你烦不烦!”陆掌门瞪了他一眼:“再多嘴贬你去山门轮值信不信?”
“......”
前面默默走着的叶安澜忽然噗嗤一笑,回头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突然发现你们师徒两人还挺像的。”
苏白和陆无涯都愣了愣,然后异口同声道:“当然不像!”
陆无涯心想,我堂堂天武剑宗掌门,归一境的大能修士,怎么可能和一个黄口小儿相提并论?
苏白却想,掌门走一步喘三口,脸上的油都快溢出来了,我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可能和一个胖子相像?
两人暗自点头,同时看了看对方,再把头狠狠扭了过去:“不像!”
叶安澜更觉有趣,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梨涡里嵌着笑容在初阳中变得更加明媚起来。
而陆无涯则悄悄翻了个白眼,超品宗门的天之骄子很了不起么,这么没礼貌...我是你师父好不好!
不过他却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这两人虽然容貌不同,可无论脸型还是眉眼,仔细望去竟如同一个娘胎生出来似得,一举一动都显得极为默契。
恩,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
......
如题。今天更新不了了。陪母亲在医院,肾结石又犯了,可能要最近安排手术。
端午节会把今天欠的补上,尽量再多写一些。
抱歉抱歉。
三人一路下山,陆无涯边走边为两人介绍这掌剑峰的各种禁制,苏白似懂非懂,却只能忙着死记硬背,以免将来被友军误伤。就连叶安澜也啧啧称奇,显然没想到天武剑宗在阵法上的造诣居然如此高深。
不过陆无涯却一脸的不耐:往常这种事都由门下老大老二他们负责,可如今那几人都不在,自己不仅要充当免费向导,甚至一会儿的传功也要亲力亲为...他想想就觉得头疼。
随口敷衍几句门规之后,陆掌门便带着他们寻觅传功的地方。练武场虽然视野开阔,周边灵气又充盈,可毕竟人来人往,这两个‘妖孽’修行难免有些不便。于是三人干脆来到真传弟子的屋舍,关了院门之后陆掌门又随手捏出一道阵法,将此处与外界完全阻绝开来。
苏白和叶安澜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见了这熟悉的院落,昨夜的尴尬又浮现于心头,两人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再‘呵呵’笑了一声,心里想着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了。
陆无涯却没在意这么多,一屁股坐在石墩上,表情却充满茫然:“我该教些什么?”
“...师父您自己都不知道吗?”
“废什么话,我都多少年没亲自教过弟子了。”
“......”
苏白缓了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想了想便问道:“师父不然你先介绍一下境界吧?”
陆无涯先是眼睛一亮,可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耸下脑袋,不耐道:“一境洗尘,二境淬骨,三境灵窍,四境大合...每突破一个境界都会增长数倍寿元,所能操控的天地灵气也就越多,届时功法里自有详解。”
“可是...师父你才说了四个境界啊,后面的又是什么?”
“忘了。”
“......”
见苏白一脸鄙视,掌门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上次好心好意去听雨峰帮师妹授课,浪费许多口水才把境界解释清楚,结果那苏沫却说他在水字数,又不解释何为‘水字数’...简直莫名其妙。这姐弟两想必都是一丘之貉,说得再多也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讲了几句话之后,陆无涯大概谈兴上来了,又随口说了个八卦:“境界的名字其实并不重要,要知道在万年之前咱们修士的境界可不是这么划分的,先天、筑基、结丹…再到大乘、渡劫、真仙,还是十个境界,但每个境界却又有十三个小境界,虽然修行极为困难,可修为却不能同日而语,哪怕是四境元婴,也比如今的六境归一要强悍许多,寿元更是极为漫长。等到了最后真仙之境,简直能开天辟地、所向无前!”
苏白听的心驰神往,不禁疑惑道:“那为何又到了现在这般境地?”
说着自己又恍然大悟:“咱们有敌人!”
若不是修士有天敌,万年前遭遇了某种劫难,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除非老祖宗们都是傻子呵!
谁知陆无涯眼皮一翻:“敌人你个头,老祖宗都是傻子呗,为了速成境界而改偏了功法。若真有什么能逼迫修士断绝传承的敌人,这凡间恐怕也早就不存在了!更何况当年修士飞升如嗑瓜子般简单,可这一万年来,一个能飞升成功的都没有,要我说啊,咱们的功法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苏白眨眨眼:“没有人飞升成功?哪咱们修仙图啥?”
“有人图个长生大道里的荣华富贵,有人与天斗其乐无穷,还有人觉得自己定能成仙…总之各有各的因由,宁愿身死道消,也不愿沦为凡人蝼蚁。”
掌门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心想还好当年我是为了减去这身肥肉才来修仙,否则就要和其他一心追求长生不老的修士一样郁闷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得意起来,借机教训道:“所以啊,修行讲究日积月累、水到渠成,等境界稳固了再进行突破,说不定到时候把天地法则领悟透了,达成前人之境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拿你二人来说,苏小子洗尘境尚未巅峰就突破到淬骨,领悟天地法则时肯定精进缓慢;而叶安…额,叶安你是天才,就这样蛮好的…”
陆无涯说着朝叶安澜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后者则皱了皱眉,显然对掌门这番说辞不敢苟同。
“好了,对于修真界的介绍、境界的划分,门宗册子里都有,回头你们一看便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讲解功法。”陆掌门脸上渐渐严肃起来,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修士无数,修仙功法亦无数,但无论你炼丹炼器还是炼体,又或者修剑修佛还是修道,所有的功法只分为两种,一个用来修炼,一个用来比斗。
“修士修仙,归根结底就是吸取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境界越高、领悟的天地法则越深,则使用的灵气就更为强大。所以‘修炼功法’就是指吸取灵气的法门而已,此类功法几乎每个修士都会,超品宗门也好,三品宗门也罢,所掌握的功法都差不多,无非日积月累而已…苏小子之前学的天心决便是如此。
“而另一种‘比斗’功法,却是影响修士日后境界如何的关键。此类功法大多数迎合修士的不同灵根属性,帮助其更快领悟天地法则,更迅速的吸收天地灵气,有的甚至可以无视修士资质,在极短时间内突破数个境界。它们有优劣之分,也很讲究缘分,有的晦涩难懂,但若灵根属性相合,一朝悟道即可脱离凡胎;有的看上去简单明了,却不适用任何一种灵根,连三品宗门都弃之不用。唯有大衍道宗的七杀决,瀚海玲珑的沧海九变,通天剑域的太苍剑典…这些超品宗门的不传之秘,才算得上真正的神功秘典,只是更讲究意境、更看重灵根资质罢了。”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饶是掌门修为高深也不禁口干舌燥,可叶安澜和苏白都在旁边盯着,若掏出储物令牌,指不定又要少了几颗青莲果子,于是他只能接着忍下去。
苏白还是有点似懂非懂,不过见陆无涯一脸‘你再问我就和你急’的模样只好作罢,反正家里还有个小白脸,大不了晚上再问问她呗。
随后他就兴奋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师父:“那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陆无涯很无辜的耸耸肩:“已经结束了。”
“啊?”
“天心决啊,你不是已经学过了?”
“……”
陆掌门其实打心眼里都不愿传功,就算这小子身负仙根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为通天剑域做嫁衣?可就在他刚想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却听叶安澜忽然传音道:“把你们最适合的功法传授给他,届时我自会用原始真典补偿。”
“原始真典?”
陆无涯顿时一喜,天武剑宗功法虽多,但也没什么神奇之处,否则就凭他们几个目前的修为,早就升至一品宗门了。而原始真典却是实实在在的宝贝,它严格来说不算功法,却是一本修士领悟天地法则的总纲,也是通天剑域中仅次太苍剑典以及万象剑诀的存在,若真能得到此书,像陆老二那样卡在归一境多年的白痴或许便能突破了。
于是陆掌门干咳一声,小眼睛转了转便对苏白说道:“不过你灵根资质特殊,天心决显然有些不太合适。这样好了,我天武剑宗功法无数,总共分为逃命、保命、舍命三种,你要学哪类?”
“…可是师父你之前不是说功法只分两种吗?”
“废什么话,你到底学不学!”
“当然学啦,而且要学就学最厉害的乾罡神雷决!”
最后一句却不是苏白开的口,只见院落外的禁制一阵晃动,接着便有一道红色人影直接冲了进来,完全无视陆无涯和叶安澜黑着脸的表情,‘吧唧’一口便亲在苏白脑门上,这才转而看向掌门,甜腻腻的嗲声道:“掌门师叔~我也要学嘛~~~~”
“……”
陆无涯翻了个白眼:“你学个屁!”
“你学个屁!”
“哎呀~掌门师叔,人家想要和弟弟一起学习,以后可以一起双*飞嘛~~~”
苏沫的声音更酥了,拽着陆无涯的袖子左摇右晃,后者依然说着‘不行’,可身体却很诚实的笑了,如同一个面对宝贝女儿撒娇、却根本无可奈何的父亲。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瞪着眼睛叫道:“沐师妹怎么敢把烟罗玉丢给你?!”
陆无涯在阵法上的造诣很高,尤其是幻阵与守阵方面,哪怕其余六脉首座合力相攻,没有一个时辰绝对破不了他的阵法,更别说像苏沫这样毫发无伤、大摇大摆的穿过禁制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小师妹将‘烟罗玉’送给了她的宝贝徒弟。
‘烟罗玉’算不上法宝,却是一个连超品宗门都梦寐以求的宝贝——它能无视所有归一境以下修士布置的阵法,无论此阵多么的奥妙复杂,在‘烟罗玉’面前也形同虚设;而且此物没有使用限制、没有境界要求,可谓所有主修阵法宗门的克星。
试想一下,若苏沫脑子坏了忽然想叛宗,那么只要她愿意,天武剑宗所有的宝贝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取走;再考虑地深远一些,若有一天苏沫在外无故陨落,此物便落在了某个不知名修士手里,无形为天武剑宗埋下了巨大隐患。
所以陆无涯此时难得严肃起来,板着胖脸呵斥道:“你们师徒俩简直胡闹!你立即回到听雨峰,闭关三年不得外出!”
“我靠???”
苏沫这下真急了,连忙挽住苏白胳膊,半个身子都挂了上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
她几乎一夜没睡,只要想到苏白和某个妖艳贱*货住在一起,心里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
推弟之路…呸,修仙之路本就任重道远,自己好不容易完成了几个支线才换取一些‘积分’,逃过了‘抹杀’的命运,本以为能快快乐乐开始日常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套路女主’,若被对方影响了主线任务进展,那支线做再多又有个屁用啊?!
若不是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个美梦,梦中开头是‘某某赌*场精彩上线啦’的广告,结尾苏白一阵低吼、她自己一阵急颤…或许天还没亮她就会杀到掌剑峰,教那个叶安澜好好做土著!
如今这胖子居然让自己闭关三年…我靠,三年以后他们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好不好?!
想到这里苏沫更加委屈,眼巴巴的看着苏白:“弟弟~~”
苏白顿时哭笑不得,自从姐姐那场大病之后便从未喊过自己弟弟,如今听来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掌门再不靠谱也是自己师父,他只好拍了拍苏沫的脑袋,柔声道:“乖啊,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看你妹啊,又是这幅关爱智障的眼神以及准备送牢饭的态度是咩意思吖!”苏沫晃着小脑袋甩开他的手,即使那个手掌的温度让她有些舍不得离开,可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掌门师叔,有没有的谈!?”
陆无涯顿时有种和凡间帮派谈判的感觉,眉毛一扬直接摆手道:“没得谈!”
“很好很好…”
苏沫的双眼眯起,似有寒芒一闪而过,浑身的气势也越攀越高,显然已经做好了撕逼..额,撕破脸的准备。
陆掌门终于有些迟疑了,虽然对方是小师妹的爱徒,但也是他倾尽宗门之力也要培养的绝世天才,若让她心存芥蒂,这诸般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服软,把闭关惩罚免去一年之时,却见苏沫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说道:“掌门师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私自闯禁地了,也不会再多管你和师父的闲事了…上次师父半夜‘走火入魔’,痛苦的声音整个听雨峰都能听见,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掌门师叔您也在听雨峰的…”
陆无涯愣了半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徒儿不敢,徒儿天性跳脱,若闭关三年,指不定嫌烦闷把师叔和师父的事情都写出来,然后丢在某个不知名角落…哦,其实写出来太麻烦了,应该是画出来,师父最近学了很多新姿势,想必画出来之后一定极为传神,重现掌门师叔的英姿!”
“你…你…你…”
陆掌门终于震惊了,近来偶尔与小师妹私会时,发现她的确不似原来那般单调沉闷了,好奇问了之后才知道她无意中得了一本凡间秘术,上面的知识与姿势千奇百怪,恨不得每日双*修研习去‘交流’一番才好…他娘的,所谓的凡间秘术原来是这个妖孽带回来的?她原本是青楼女子不成???
再看苏沫,她脸上再也不见半点委屈,仰着脑袋冷笑道:“这一章都快水完了,到底有没有得谈啊师叔?”
“有的谈有的谈!”陆无涯连连点头,故作沉吟片刻便说道:“闭关三年的确太过漫长,这样吧,你回去便研习沐师妹前些日子教你的听雨剑诀,只要半年内学会,哪怕第一重境界也允你下山,甚至烟罗玉直接赐予你也未尝不可。”
听雨剑诀属于‘比斗’类功法,也是听雨峰的招牌绝技,以自身水系灵根引动天象,化灵气为雨势,又汲雨势补充灵气,一剑之下如排山倒海,滔滔不竭。
苏沫身负五色灵根,这门功法自然再合适不过,但此套剑诀需要领悟自然道意,练起来绝不轻松,即使陆无涯再看重她的资质,也不觉得半年的时间就能掌握其中意境。
谁知苏沫却眼睛一亮:“真滴?”
话音未落,只见她忽然跃起,两指并作一剑,遥遥往天空点去。天色不变,却有一片雨幕在众人头顶渐渐聚集,随着女孩一声清喝,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雨势并不大,这雨点也没有半分威力,但所有水珠却渐渐凝聚成一道虚幻剑影,然后朝着叶安澜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名躺枪的叶安澜冷笑一声,不见任何动作,那道剑影便砸在她身外三尺之处,最后又重新化作雨水落在地上,而她一身衣衫却没有半点潮湿。
陆掌门惊骇欲绝,妖孽果然是妖孽,居然短短数日时间就练成了第一重?
苏白也啧啧称奇,‘哇’了一声终于刷了刷存在感。
约定提前达成,自然就没了闭关一说,而苏沫却毫不解气,朝叶安澜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遥遥竖起一根中指:“我要和你单挑!”
叶安澜一甩衣袖,潇洒笑道:“怕你不成?”
苏沫看叶安澜不爽,可叶安澜看苏沫又何曾顺眼过?
她出自超品宗门,自己更是修真界万年来屈指可数的天之骄子,什么天才没见过,什么妖孽没听过?那些胆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所谓的天才,早就化作剑下亡魂、踏入轮回之道了,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咋咋呼呼、连灵窍境都没有的小修士?
更何况叶安澜的目标是苏白,甚至做好了将对方培养成重振宗门希望的准备,这不知羞耻的女子整日骚扰,说不定会影响苏白心境、毁他道根、滋生心魔…若不是这两人关系密切,直接斩杀会留下诸多后患,她简直无法控制心中的杀念。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女孩子、尤其是两个极美的女孩之间互相看不爽,还需要找什么理由么??
于是叶安澜缓缓拔出腰间佩剑,轻轻笑道:“别说我欺负一个女子,我降低修为与你同境,有什么手段便使出来吧!”
“降低修为?”苏沫一点都不虚她,转脸望向陆无涯:“掌门师叔,这家伙赤果果的奸细呀!”
陆无涯‘呵呵’一阵干笑,不知如何解释。而苏白却急了,他知道小白脸就算再怎么降低修为,凭姐姐只修习月余的时间也绝不是她对手,只好连忙挡在两人中间,面朝着苏沫不停使眼色:“算了算了。”
若寻常女子说不定会认为自家弟弟偏向外人,要么大吵大闹,要么感到委屈顾影自怜起来,可苏沫毕竟是逗…恩,毕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顺势便扑入苏白怀中,下巴磕在他的肩头,先是用小脸蛋如猫儿般蹭了几下,水灵灵的大眼睛也如月牙儿般眯起,一副无比陶醉的神色。
叶安澜还没觉得什么,苏白却有点小尴尬了。
姐姐搂的很紧,整整高了一个境界的修为让他根本无法摆脱,而那胸前的柔软更是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甚至稍稍一动,便能感受到那层薄薄衣衫之内的异样。
苏沫自然感受的更为清晰,身体也不禁微微有些酥麻,于是她终于轻轻放开,脸红红的讪笑道:“那个…想我没?”
“想个屁呀!”苏白学着掌门的口吻使劲把她脑袋支开,昨日之前他倒的确有些想念来着,可真正见到姐姐之后,却感觉书山城时那一月噩梦再次浮现心头,恨不得她被抓去闭关个十年八年才好。
唔,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远香近臭’?
……
……
两人最后还是没能打起来,苏沫忙着秀恩爱,叶安澜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便没再搭腔。
陆无涯有些莫名的失望,叹了一口气便说道:“时候不早了,苏小子你想好学习那种功法没有?”
苏白自然记得姐姐之前的提醒,想都没想便直接说道:“乾罡神雷决!”
“…你确定?”
陆掌门嘴上反问着,眼睛却瞥向叶安澜,直到对方微微点头,这才颇为心疼的取出一本卷册抛给苏白,嘴角却莫名弯起一丝弧度。
乾罡神雷决是一种极为霸道的功法,不仅在御敌时可以以身为引,将煌煌天雷化作所向披靡的御敌手段,亦能在平日里汲取雷力滋养肉*身,通过不断参悟其中奥妙法则提升修为,将来渡雷劫时便比常人轻松百倍。
可是此功法修习的难度也比其他功法困难百倍,非金系上品灵根者不得参悟,否则在引动天雷时会遭到反噬,那和渡劫也没什么区别了…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五境之前的修士,无论斗法还是修炼,所运用的多是灵气之力,即使能触摸到天道,却根本无法运用。若此时修炼这部乾罡神雷决,虽然前期会进境神速,但到了中期则必然会出现‘走火入魔’的现象,轻则神魂受损,重则灵根皆废。
当然,这并非没有补救的方法,否则陆无涯绝不可能现在就将其交给苏白,也不会露出如此猥琐的笑容了——只要在修者走火入魔时,有另一名火系上品灵根的修士配合双*修,不仅能根除功法隐患,两人还能领悟功法中隐藏的雷火真意,此后秒杀同境修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这部功法还有一个雅名:‘天雷勾地火’。
只可惜偌大的天武剑宗只有陆无涯一人满足修炼条件,而沐卿眉却是水系灵根,所以直到他突破到归一境之后,才慢慢开始摸索乾罡神雷决的奥秘。
苏沫能知道这本功法,应该还是她师父告知的,说不定也明白其中苛刻的修炼条件,可那又怎样?她和苏白是姐弟,陆无涯绝不认为他们会为了修炼而去做有悖伦理之事。但叶安澜就不同了,这姑娘见识颇多,想必早就对天武剑宗的功法知根知底,而她现在并无异议,那肯定就算是默认了。
怪不得舍得用‘原始真典’来交换啊…看来早就做好双*修的准备了嘛~~
陆掌门满怀恶意的揣测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你先看看吧,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哦…”
苏白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叶安澜疑惑道:“你不一起修炼吗?”
叶安澜直接摇头道:“所有的雷诀必须要金系灵根才可修炼,我不合适的。”
胖子在旁迷之一笑:是啊是啊,一剑阑珊的漫天秋意唯有火木两系灵根才能领悟嘛,修真界都知道的。
“哦…”苏白还是感觉有些怪异,再瞥了瞥满脸无辜的姐姐和一直偷着乐的陆掌门,无奈道:“你们就这么看着我修炼吗?很难受啊。”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要帮你护法啊~”苏沫义正言辞的摆摆手,心里却在想:快点儿修炼啊,等你走火入魔我才能和你双*修呢~
“没错,功法修习事关重大,你初入仙门,千万马虎不得!”陆掌门也难得严肃的板起脸,心里也在想:快去创造奇迹吧少年,看别人双*修可比自己双*修要刺激多了呀!
“好吧…”
苏白情知其中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只能在他们各怀鬼胎的目光中打开卷册,默默翻阅下去。
他没上过私塾,只能勉强识字而已,可无论之前的天心决还是眼下这部乾罡神雷决,读起来居然异常畅快,一行一字都清晰落在脑海中,没多久功夫便大致浏览了一遍。
乾罡神雷决共有九重,五境之下最多只能领悟三重,五境之上则各凭机缘,直接在五境时突破到九重也不是没有可能。苏白不敢贪心,心神全都集中在第一重的精要上,越看越痴迷,也就渐渐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眼中却一片迷茫:“师父,我灵根属性是不是不对啊?”
陆无涯眉头一扬:“你灵根天赋特殊,任何功法都能修炼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难处倒没有…”苏白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便竖起一根手指,众人正不明所以,却见那指尖处忽然冒出一道电弧,蓝光闪烁,在烈日下显得异常妖艳。
“这…”
不止是陆无涯,连叶安澜和苏沫都大吃一惊,他们谁都没想到苏白居然这么快便练成了。
可还没等他们心思落下,只见那抹弧光再次变化,居然渐渐凝聚成一滴水珠,轻轻漂浮在半空中。
这还没完,水珠眨眼间又变成一抹火苗,火苗再变成一粒石子,石子转而变成一片绿叶…
反反复复,晃得众人眼前一阵五彩斑斓。
“……”
过了半响苏沫才终于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郁闷道:“所以你打算自己日自己了?”
今天更新要迟了,母亲刚做过微创,现在等麻醉清醒。
我尽力在凌晨前赶出一章,明天开始更新可以稳定下来了。
向大家说声抱歉。
(之前发在作品感言里了,似乎没有提醒,重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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