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栈斧
林卫国轻轻推开一间虚掩的门，正在摘菜的徐文英抬头一见，脸上随即绽放出喜悦，“伟国。”忙放下手里的菜，手在围裙上蹭了几下，拉着林卫国上下仔细打量着……
林卫国今年苍江大学历史系毕业，苍江大学是国内重点大学。毕业前托了很多关系联系分配，临到毕业前几天才传来消息，分配到政府部门，至于那个部门，联系人则语焉不详。
“嗯，高了，瘦了。”母亲伸手拂去林卫国肩上的一粒碎屑，林卫国心里一暖。林卫国弟兄三个，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弟去年考上外省的一所大学，小弟弟今年9月份上高三，据说这个暑假学校没日没夜地补课。
“妈，爸呢？”房间很小，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通透式住房，林卫国随意问了一句，便将行李扔到藤椅上，没曾想，行李在藤椅上打了个滚，便落到了地上。
“快上班的人了，还这么毛毛糙糙。”徐文英嗔怪地看了一眼林卫国，弯腰提起行李拍了拍放在藤椅上，“你爸一大早就去车站接你了，没接着你？”
“接我？”自己下车的时候，根本就没见着父亲，林卫国皱了皱眉。
“怎么，没见着？”徐文英将行李放在沙发旁边的一个小凳子上，“算了，不管他，一会儿他知道回来。”林卫国的父母都是苍江省一个地级市苍凛市，市属职能部门的普通工作人员，母亲徐文英在区卫生局工作，父亲林盛文在农机局上班。住的房子是父亲单位分配的。
徐文英说完拿起一个苹果。
“卫国妈……”门口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一个中年妇女扶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卫国妈，卫国爸出事了……”
“出事？”中年妇女和母亲一个单位，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叫葛姨。中年妇女的话让林卫国蹭的一下来到门口。
“卫国，你，你回……”葛姨边说边捂住起伏的胸口。
“葛姨，我爸怎么了？”林卫国抓住葛姨的双肩急急的问道。
“你爸，你爸……”葛姨被一米八的林卫国抓住双肩快要憋不过气来。
“葛姨，他爸到底咋啦，你，你倒是说话呀！”徐文英睁大了眼看着葛姨。
“被车撞了，现在，现在在区医院抢救……咳…咳…”被林卫国抓住双肩的葛姨剧烈地咳了起来。
“被车撞了？”林卫国右手一带，差点摔了葛姨一个踉跄。区医院离林卫国家也就一站多路，他一路奔跑来到区医院。
在急诊室里林卫国找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医生，请问我爸怎么样了？”林卫国急急地问着。
“你爸？”中年女医生双手插在口袋里，翻着白眼看着林卫国。
“我爸，就是刚才被车撞了的林盛文。”林卫国忙道。
“刚才被车撞了的人？”中年女医生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手术室。
在中年女医生的神情中，林卫国知道父亲进了手术室，忙跑了过去。
“请问你是伤者的家属吗？”林卫国弓着腰正想推开手术室的门，突然感到一只手拍了一下自己，回头一看，一位交警站在身后。
“我是，请问伤者是林盛文吗？”林卫国看着交警说道。
“这是我们在伤者口袋里发现的。”交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腋下一个黑色三道拐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身份证递给林卫国。
“是我父亲。”林卫国看着身份证上父亲的名字。
“卫国，你爸咋样了？”徐文英在葛姨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这是肇事者给的两千块钱医药费。”交警看了一眼徐文英，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肇事者呢？”林卫国没有接，看了看交警身后，没有任何人。
见林卫国没有接，交警把钱递给了徐文英，叹息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警察同志……”林卫国跟了上去。
“小伙子，哎！”交警停下来转身看了林卫国一眼，摇了摇头，转身向医院大门走去。
交警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林卫国虽然有些纳闷，但林卫国也没有多想，可能肇事者撞伤人后要么逃逸，要么在交警队做笔录。
费解归费解，此时的林卫国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个，现在父亲情况不明，他只能和母亲焦急地注视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眼巴巴的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一个中年男医生推开手术室的们走了出来。
“医生……”林卫国和母亲围住男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林卫国赶紧问道。
“情况不容乐观，关键看伤者能不能挺过接下来的24小时……”中年医生边走边摘下口罩说道，“你们也要有个心里准备……”
中年医生停下脚，回头看着林卫国母子，“一会儿你们去把住院费交了吧。”说完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手术后，父亲被直接推入重症监护室。
“妈，大哥。”林卫国抬头一看，是小弟弟林伟强。“爸咋样了”
“三子……”徐文英看了看林伟强，又看了看重症监护室。
林伟强现在正在上高三，应该说现在正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
“伟强，爸没事的。”林卫国看着林伟强说道，“你回去看书，我在这里。”
“哥……”林伟强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的父亲，坐在林卫国身旁。
“伟强，爸能挺过来。”林卫国重重地点了点头，“回去吧。”
尽管林伟强很不情愿，但看着林卫国坚定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妈……”
“三子，听你哥的，相信你爸，他会挺过来的。”徐文英心里一直在祈祷老天爷，不能让老头子就这么走啊，她说完心里一酸，赶紧别过头去。
“回去吧，这里有我。”林卫国说着起身拉起林伟强，“爸还等着你考个好的大学……”
直到第二天早上，父亲依然没有醒来。
“妈。”林伟强提着两盒便当走了进来。
“三子，你今天不补课了？”徐文英看着林伟强。
“妈，现在才七点。”林伟强说着将一盒便当递给母亲，又将另一盒递给了林卫国。
“嗯，三子，你赶紧去学校吧。”林卫国接过便当说道。
“哥，爸……”林伟强昨晚没睡好，刚闭上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父亲。
“没事。”林卫国点点头，嘴角勉强挤出了点笑，“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手术效果很好。”
“三子，快去学校吧，你爸一会儿醒来，见你没去学校，会生气的。”徐文英昨夜也就靠在候诊椅上迷迷糊糊了一会儿，现在也是一脸倦容。
“妈……”林伟强还想说什么，见母亲精神萎靡，便又忍了下去，“那我去学校了，中午我在过来。”
在父亲躺在重症监护室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父亲单位以及左邻右舍走得近的人来看过父亲，就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了。哪位交警自打把两千块钱交到徐文英手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更不用说肇事者。
“妈的……”想到这里，林卫国气不打一处，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向门外。
“卫国……”母亲徐文英见状马上起身跟了过来，一把拽住林卫国的胳膊，“你……你干什么去？”现在老伴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可不想儿子在有个什么事，到那时，她就连活下去的念想也没有了。
“妈，我……我透透气去。”看着母亲祈求的目光，林卫国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说道。
“卫国，你爸现在这样，妈可不想你……”徐文英说到这里，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妈……”林卫国见母亲的样子，心里不忍又只好坐了回去。
上午十点多，昨天那位交警终于出现在徐文英母子面前。
“小伙子……”交警看着林卫国，“你父亲……”交警透过玻璃看了看躺在里面病床上的病人。
“警察同志……”林卫国边说边把交警拉在一边，“是什么人撞了我爸？”林卫国瞄了一眼交警的胸牌，张军，交警一大队一中队副队长。
“小伙子，一会儿你跟我去一趟队里。”交警边走边道，随然后进了医生办公室。
“卫国…”徐文英拉着林卫国的手，“你爸和我都不希望你有什么……”徐文英说着看了一眼监护室里面的林盛文。
看着母亲有些斑白的头发，林卫国鼻子一酸，“妈，我知道。”
交警从医生值班室出来之后，看了看表，冲林卫国点了点头。
“卫国……”徐文英起身拉住林卫国。
“妈，没事。”林卫国安慰着母亲，“我去去就回。”
来到交警队，那名交警让林卫国稍等一下，等一会肇事者过来办手续的时候，由交警队协调医疗费的事情。
大约坐了半个小说，一辆桑塔纳直接开进交警队里。紧接着，一个梳着分头样子有些猥琐的小年轻从副驾驶上下来，拉开了后座门。
“苟总……”
被唤着苟总的，看上去年龄二十五六左右。下了车，手指朝交警队那块牌子上轻轻一弹，只见一个火星撞在了牌子上撞出一团更大的火星。
林卫国皱了皱眉。
“你们队长在吗？”分头冲迎面过来的一个交警嚷道，“问你话呢？”分头见交警没有搭理，有些恼。
那名交警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人。高个子年轻人虽然西装革履，但神态中却是纨绔之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交警这个行当，胜就胜在接触人很多，很多人一打眼就能猜出个十之**。眼前的两个人交警心里虽然不屑，但也犯不着和这种人结下梁子，再说别人是找队长的，和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没理会分头，回头冲二楼叫道，“王队，王队……”
“狗日的，吼啥吼……”二楼的一个窗户探出一个脑袋不耐烦地乜了一眼叫他的那个交警。
“王队，有人找！”那名交警扫了一眼跟前的两位。
“是王队吗？”分头不屑的看了一眼二楼。
“什么事？”王队有些气恼，“有事去窗口，别他妈的来烦我。”王队很不耐烦地说道。
“拽啥？”分头看了一眼高个年轻人，转头冲楼上吼了句，“你们李局没给你电话？”
“队长，该你出牌了。”二楼屋内几个声音嚷道。
“龟儿子，没看见老子有事吗？”王队回头冲屋内骂道。骂完之后，冲下面说了一句，等我下来，便关上了窗。
“你是王队？”高个子年轻人看着有些气踹吁吁的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我是王军。”叫王队的人道。
“这个拿去……”高个子没有吭声，倒是分头将一个信封递到王队面前，“赶紧打发了，别他妈耽误苟总的大事。”分头说完献媚地看了看苟少。
见眼前两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王队心里有些不爽，好歹自己也是堂堂交警队长，但刚才市局李局亲自打来电话让自己“妥善”处理苟总的事，而且语气不容置疑。
“那个林盛文的家属……”王队回头叫着林卫国，“你过来一下。”
叫我？林卫国站了起来，乜了一眼王队，慢吞吞起身朝王队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你拿着。”王队将信封递给林卫国。
林卫国没有接，而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正准备上车的高个子。
“看个毬？杂碎。”见林卫国的样子，刚拉开车门的分头骂了一句。
“他们是撞我父亲的人？”林卫国没有理会分头，眼睛瞟向王队。
王队没有看林卫国，而是自顾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点上后猛吸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小子，咋啦？”分头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脑袋向后一甩嚣张地看着林卫国。
分头的嚣张让林卫国火蹭的一下串了起来，“你撞的？”林卫国说完快步朝分头走去，走到还有一步远的时候，林卫国抬起腿，朝分头踢了过去。
要知道，林卫国在大学军训时认识了一个教官，据说这名教官是特种兵下来的，比林卫国大五六岁。一个月时间里，林卫国居然与教官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后来教官调到林卫国学校附近的部队，林卫国没课时就缠着教官。大学四年，林卫国拳脚功夫长进不少，三五个人是不在话下。
“哎哟！”分头没提放林卫国会先发制人，还不及反应就被林卫国踹了个跟头。
林卫国并没有停下，径直走向站在车门边上的高个子，一把拽住高个子的衣领，挥出拳头砸向高个子的面颊。
“噗嗤……”林卫国一拳砸出，紧接着抬腿踢向高个子的裆部，只听见高个子“哎哟”一声，一个下蹲，双手捂住下身，便哭爹到娘起来。
“妈的，小子，老子告诉你，你惹祸了……”分头见高个子一脸痛苦蹲在地上，操起地上一个砖块，嚎叫一声朝林卫国砸了过来。林卫国身体微微一侧，躲过砖块。
“揍你咋的，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也不认黄。”林卫国说罢就朝分头走了过去。
“你……你……”分头见林卫国走过来，忙不迭说道，“你别过来，你…你知道苟总是谁吗？”分头咬牙说道。
“老子管你妈的是谁。”林卫国站在分头面前看着分头，“就算你他妈的是市长市委书记又咋的，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林。”说罢，林卫国一脚飞出……
“小伙子……”叫王队的交警赶紧上前抱住林卫国，“算了，小伙子，这里是交警队。”
林卫国回头看了看王队。虽然这个王队给他的印象不是很好，但也不坏。林卫国收回了腿。
这时，早已过来一名交警，扶住高个子青年。
“巴子，赶紧打电话叫上……”高个青年疼得满头是汗，咬着牙吼着分头。
林卫国见高个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别开王队的手就朝高个子走去。
见林卫国向自己走来，高个子一把将扶着他的那个交警推到前面，自己忙缩到交警身后。
“算了，算了，这里是交警队，交给我们处理……”扶着高个青年的警察劝解到。
“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叫苟总的高个青年吼着。
林卫国根本就不理会苟总前面的交警，走到近前一抬脚。
“妈呀，你…老子……”苟总身子完全缩在交警身后。
哪知道林卫国只是虚晃一脚，等到脚一落地，身子已经到了苟总身后，手一提，就把苟总翻了过个，直接面向自己。
“我爸是你撞的？”林卫国怒目等着苟总。
“我……他……”苟总见林卫国的样子，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这时更是语无伦次。
林卫国拽住苟总衣领的手一紧，这时苟总的领带倒成了上吊绳，脸色立马成了猪肝色，“咳咳…咳咳”。
“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林卫国冷冷地说道。
“我……是他！”苟总的脖子被领带勒着，一张脸早已成了猪肝色，太阳穴更是涨凸出来，听到林卫国这句话，好容易蹦出几个字，用手指着分头的方向。
分头见苟总指向自己，又见林卫国凶神恶煞的样子，生怕林卫国过来，脖子一缩摇着双手，“不是我！”
“小陈……”王队朝旁边一名年轻交警使了一个颜色，那名交警心领神会，上前拉住了林卫国的胳膊，“小林，这里是交警队。”
林卫国见有人拽住自己，本想发作，回头一看却看见拉住自己胳膊哪位年轻交警很清澈的眼神，林卫国心里不禁一凛，也停住脚步。
“小林，走，去我办公室。”年轻交警见林卫国的神态，微微一笑拉着林卫国朝交警队办公室走去。
虽然林卫国和体制内的人交到不多，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学校那些所谓近乎于体制的人，系主任、团委书记、校领导等等，这些人大多都是浑浊的目光，更不用说是那些正儿八经体制内的人了。像这位年轻交警，这样清澈的眼神更是少之又少。林卫国心里到有一种投缘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有人说的“眼缘”吧。再说那个叫苟总的被自己刚才一脚踢得肯定是不轻，林卫国回头瞪了一眼苟总，苟总忙将头一缩躲在了车身后面。
“小林。”年轻交警把林卫国安顿在坐位上后，拿出一个杯子倒了水递给林卫国，“小林今年多大了？”年轻交警坐在林卫国身边。“我姓陈……”年轻交警似乎想起了什么，撑身拿过桌上的胸卡。
陈磊，交警一大队一中队民警。林卫国扫了一眼胸卡。
“21。”林卫国淡淡地说道。
“上班了吗？”陈磊又问道。
“刚毕业，待分配。”林卫国语气很淡。
“陈磊……陈磊……”这时门外有个声音叫道。
“你稍等一下。”陈磊冲林卫国抱歉地笑了笑，转头朝门外应了一声，然后起身走了门去。
陈磊出门之后，林卫国看了看这间屋子。说实话，屋内除了两张并着的办公桌，几张凳子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简陋。
“张队。”陈磊出门之后见是自己的副队长张军。
“来。”张军冲陈磊招了招手，两人来到交警队楼前的一棵树边。
“陈磊……”张军掏出香烟拿出一支点上，“刚才王大队传来的意思是拘留林卫国。”
“拘留，什么？”张军的话让陈磊一愣，“凭什么？就因为姓苟的父亲？”
“在执法机关打人。”张军乜了一眼陈磊，吐出一口烟，轻飘飘地说道。
“张队……”陈磊刚才在办公室里和林卫国虽然没有聊多长时间，但对林卫国的情况也大致有了了解，“林卫国刚大学毕业，正面临分配，你真要拘留他？”陈磊看着张军。
“嘿嘿。”张军吸了一口烟，一脸苦笑。
张军是林卫国父亲林盛文车祸的主办交警，对林家的情况也大致有些清楚。对林盛文也很同情，就说这么一个简单的交通肇事案，本来作为受害者的林盛文，但在权势面前依然还是受害者。特别是林卫国刚才又暴揍了一顿肇事者，这也才有了肇事者的不依不饶，硬逼着王队要说法。这简直让张军觉得这世道根本就没有天理。你撞了别人，扔两钱就算没事了而且态度很是恶劣，这要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所以当林卫国狠揍苟晓涛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解气。虽然林卫国在执法机关动手，有些鲁莽，但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张队。”陈磊眉头紧皱，“张队你也知道，林卫国面临分配，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留下被拘留这个污点，这个孩子有可能就毁了。”陈磊也是从学生过来的，深知之中的厉害关系。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个年头，哪家单位都不会容留一个进过局子的人，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待分配的大学毕业生。要知道九零年代初期的大学生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能考上大学的也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十年寒窗，好容易盼着出了头，如果仅仅因为这个事而影响分配，严格意义上说成为权势者的牺牲品……想到这里，陈磊心里很不是滋味。
“张队，你看这样行吗？”陈磊想了想说道，“我们拖一拖时间，我继续和小林聊，等到那个姓苟的走了，就把林卫国放了，你看？”陈磊看着张军。
“嗯……”张军沉吟了一下，“王大队那里我去应付，我相信良心只要没有被狗吃了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陈磊回到办公室。
“小林，你是那个大学毕业的？”陈磊坐下后，拿起桌上的一盒烟，撕开，拿出一支递给林卫国，林卫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会。
“苍江大学历史系。”林卫国不知道刚才陈磊和张军针对自己的那番话，语气还是有些淡。
“看不出啊，小林……”陈磊是苍江公安厅下属警专毕业的，对于像苍江这样的名牌大学只能心向往之了，“苍江大学可是国内重点大学，据说她的分子材料和历史研究名列全国前茅。”陈磊的一个高中同学考上了苍江大学的分子材料学科，对苍江大学有些了解。
“陈警官……”林卫国在苍江大学渡过了四年的学习生涯，在校期间他还担任了系学生会副主席，关键是在那里他还有一份初恋存留于心中，虽然这段初恋维系时间很短，也就是大四那半年，但这段初恋却让他成为了真正的男人。
林卫国不知道眼前这位警官这么了解自己的母校，有些惊讶。要知道，对大学学科的了解，更多的是专业内部。没想到，眼前这位警察对苍江大学的优势学科还有了解，这就让林卫国有些惊讶了。
“小林，我有一个高中同学和你是校友。”见林卫国有些狐疑，陈磊笑着说道。
两人正说着，林卫国就看见带自己来的哪位叫张军的交警队长走了进来。
“小林，坐。”张军伸手按在林卫国的肩头，“陈磊。”张军看着陈磊点了点头。
“对了，小林。”张军微笑着看着林卫国，“刚才医院来电话说你父亲醒了。”
“我父亲醒了？”林卫国一愣，忙站起身，看着张军。
“嗯。”张军点着头道。
“我……”林卫国起身就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张军和陈磊，“张队长，陈警官，我去看看我父亲。”
“小林，正好我也要过去，坐我车吧。”张军说着走到门边。
见张军态度很诚恳，不像一般的交警，林卫国犹豫了一下，被张军拉着出了门。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卫国来到医院。车还没有停稳，他便亟不可待地推开车门，朝监护室跑去。
“妈。”林卫国来到监护室，正好母亲转过身来，林卫国叫了一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嘘。”徐文英用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走过来拉着林卫国走向门外。
“你爸醒了。”徐文英说完朝病房内瞅了一眼，“有些虚弱，这会儿睡着了。”徐文英这时的心情应该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老伴终于苏醒过来了，忧的是不知道老伴以后……
父亲终于醒来了，一家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但好歹是醒了过来。只要人在什么都好说，至于后遗症什么的到时候再来想办法治疗了。
这两天徐文英奔波于医院和家里之间，林卫国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困了就趴在床边打个盹，睡个囫囵觉。期间小弟林伟强来了几次，但都被林卫国给赶了回去。
“老林。”晚上七点多，林卫国正给父亲喂饭，一个人走进病房。
“嗯，张科长。”一见来人，父亲脸上立刻呈现出一丝喜悦，痛苦的表情好像得到一丝缓解，就要撑起身来。
“老林……”叫张科长的人忙摆着手，伸手按在林盛文的手臂上，“好些了吗？”
林卫国也站起身，让出了自己身下的凳子。
“好些了，谢谢张科长，您看您这忙……”林盛文身体还是很虚弱，一说话就牵扯着胸部的疼痛，不免一阵咳嗽，“卫国，这是……你…张叔。”林盛文孱弱地说道，“你的事就是你张叔帮着办的。”
“张叔，给你添麻烦了。”林卫国说着弯了弯腰，诚恳地看着张叔。
“卫国，常听你父亲说起你，名牌大学毕业，嗯……”张科长打量了一番林卫国，满意点着头。
“老林，卫国的事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张科长转头看着林卫国，“明早九点你去市分配办，办手续。”
“谢谢张叔。”林卫国心里一喜，一起毕业的同学大多在分配前就敲定了工作，只有自己还一直悬着。听张叔这么一说，林卫国也是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好像是分配到市文化局。”张科长看了一眼林卫国，回头对林盛文道。
“文化局？”林卫国闻听之下一愣，文化局按理说是一个不错的单位，胜在轻松！但自己刚参加工作不是图轻松的，分到文化局岂不是进了养老院？想到这里，他似有些不太甘心。
“张叔……”林卫国欲言又止。
“卫国，还不谢谢你张叔……”林盛文瞪了一眼林卫国，“文化局这么轻松一个单位，很多人想去都去不了，你……”林盛文瞪了林卫国一眼。
父亲遭遇车祸后刚做了手术，身体很虚弱，林卫国可不想父亲在给气出什么来，虽然心有不甘，这个时候也只能如此。
张叔坐了大概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让林盛文好好养病。林卫国把张叔送了出去。
“卫国，这文化局多好的单位，你张叔一个同学在文化局当领导……”林盛文看了一眼林卫国，闭上眼说道。
“是啊，儿子，很多人想去都找不到庙门。”母亲徐文英收拾完碗筷进来说道。
“卫国，你去了之后，要和你张叔的同学搞好关系，嗯？”林盛文看着林卫国道，“这也算你在文化局的一段香火情。”林盛文说完闭上眼。
“爸，我记住了。”虽然父母从他们的角度说了一箩筐，但林卫国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也承认父母的话也有他们的道理，只不过站的角度和处的位置、时代不同，或许这就是两辈人的精神差距吧。
父母又唠叨了一会儿，在母亲和父亲的再三要求下，林卫国晚上不得不回家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去市分配办。拿父亲的话，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差了不论你以后怎么做都是补救不了的。
躺在床上，林卫国有点辗转反侧。明天就要去报到了，想想自己十年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好一点的单位吗？找一个能为后半生安居的单位吗？现在这个愿望就快要实现了，自己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毕业前夕，一个同学分配到了老家县里的计生委，都炫耀了好半天，虽说一个大男人分配去做计划生育工作，表面看好像不是很好听，但别人不是图名声好听不好听的，而是计生委怎么说也是事业单位，旱涝保收啊？再者说，文化局比计生委说起来那可是要好听多了，难道文化局不是干事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林卫国心里有些释然。
释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从父亲口里，林卫国得知张叔的同学现在是文化局的一名处长，据说年底有可能奔副局长去。如果自己去了文化局，好好利用这层关系，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番成就来。林卫国如是想。
第二天早上九点，林卫国如约来到市分配办。
每年这个时候对很多应届大学毕业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今天也不例外，有父母带着孩子来的，有朋友带着来的，当然也有带着女朋友来的。因为分配大多在毕业前搞定，很多人脸上也看不出是喜还是忧。偶尔也有垂头丧气，怨天骂娘的。
林卫国到时，派遣单窗口已经排起了龙。林卫国排在一个女生后面，这个女生今天应该是一个人来的。
“同学，请问你分哪儿？”这个女生个子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凹凸有致，肤色白皙，脸上轮廓分明，虽然只见着背影和侧影，但林卫国也不禁生出交往之意。
女生估计对这种希望搭白腔的人见怪不惊，头也懒得抬看着手里的杂志，只是灌出“哼”的一个鼻音。
林卫国虽说有些尴尬，但依然没法阻挡那颗交往之心。
“你学的什么专业？”林卫国不依不饶，很执著地问道，“我是苍江大学历史系的。”林卫国瞄了一眼，女生正看着手里一本杂志上的一篇历史故事。
女生抬起头，翻了一个白眼给林卫国，又将身子转了过去。
“嘿嘿……”饶是林卫国脸皮再厚，面对美女的白眼，也是一阵的无趣。
“闪开……”就在林卫国讪讪的时候，背上被很推了一把，差点让他一个踉跄，转头一看，一个有些猥琐梳着分头的人嘴里嚷着，手拨弄着人群。
猥琐男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年轻人，此时，高个子正对一个有点冷若冰霜的女生大献着殷勤。
林卫国心里一沉，原来碰着一个熟人。
眼前的人正是先前在派出所被林卫国狠揍了一顿的苟晓涛和他的马仔分头。
看着分头嚣张地拨弄着前面的人群，林卫国不由冷笑起来。想起昨天分头的那副模样，再看看现在分头的嚣张，林卫国就想笑，这小子一点记性都不长。
林卫国冷冷地站在人群中间，这个时候他不想惹事，虽然刚才莫名其妙地分头推扯了一下，但林卫国知道，现在不是教训分头的时候，这个时候让分头张记性的举动也是不明智的，而且还是在分配办。
站在林卫国前面的那个女生在人群的骚动中微微抬头扫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后，向旁边挪了一步，正好站在了林卫国身边。看见林卫国站在身旁，女生朝旁边挪了一下身子，又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杂志。
女生的举动让林卫国不以为然，他心里倒是有些纳闷，这个姓苟的怎么会来？不成他也是今年大学毕业的？看见姓苟举着一把遮阳伞，正对慢悠悠走着的一个女生大献殷勤，林卫国猜测那个女生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来领取工作派遣单的。
这个女生身材很高，林卫国估计这在一米七二左右，长得很漂亮，肤色很白，脸上也是棱角分明，一双大眼更是顾盼生辉，只不过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虽然旁边姓苟的献媚地大献殷勤，但这个女生好像完全不为所动。走路的时候也根本不顾及姓苟的，有几次，姓苟的差点被逼到人群中无路可走，但依然乐呵呵的。
看着姓苟的一副献媚的样子，林卫国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泡妞泡到这个份上，这姓苟的还真是没得说的。
大献殷勤的苟晓涛总觉得不远处有一缕寒意射向自己，让他非常不舒服。余光一扫，有些眼熟。转头一看，正好和林卫国目光交织。
看见在派出所让自己受了大辱的林卫国，苟晓涛心里生出一股恶寒，这个时候自己都还有些蛋疼。想到这里，苟晓涛心里生出一股恨意。刚要发作，心念一动。不对，这小子这会儿应该在拘留所，怎么出来了？
分头看见苟晓涛愣愣地看着旁边的一个人，忙循着目光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却是看见了在派出所猛揍自己一顿的恶神。他看见了林卫国，而林卫国此时的目光也看见了他，目光一交织让分头心里不免一寒，特别是看见林卫国似笑非笑地活动了一下脚踝，分头更是有些胆颤。
“苟总……”分头稍一愣神，忙将目光移到苟晓涛这边，“这是段小姐的派遣通知。”分头将手上的派遣通知递了过去。
林卫国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苟晓涛心里是百味陈杂。如果今天不是陪着段瑶瑶瑶，怎么说他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段瑶瑶的父亲段明勤是苍凛市回龙区的副区长，这段时间正在四处活动，希望在年底市里的人事调整中出任区长。通过别人牵线搭桥，他终于搭上了市委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苟林旭这条线。在偶然中得知女儿和这个苟晓涛居然是高中同学时，而且这个苟晓涛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追求作为班花的女儿时，段明勤更是狂喜。
分头递过来的派遣单苟晓涛还没有伸出手去接，却被段瑶瑶一把抓了过去，然后一个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对这个苟晓涛，段瑶瑶心里没有什么好感。这个苟晓涛活足就是一个二世祖，仗恃他老爸的权势，在苍凛市胡作非为。本来今天自己一个人来领取派遣单，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苟晓涛已经等在那里。看见这个二世祖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父亲想当区长，段瑶瑶是知道的。虽然她对这种靠关系当官的做法很反感，但想起自己在乡里那八年的生活经历，段瑶瑶心里更是一阵恶寒。那个时候，父亲段明勤担任乡长。后来走了关系，才到区里担任副区长，自己也才摆脱了乡巴佬的身份。
在谈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时，父亲和母亲不以为然。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再说苟晓涛也不是一无是处，没看见他那个公司也是风车斗转的？虽说苟晓涛是靠着他老爹的权势，可不也说明他老爹的根基很深吗？再说了，女人这辈子要是嫁个好男人可以说要少走很多弯路，而且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段瑶瑶虽然不喜欢苟晓涛这个二世祖，但她更不愿意重新回到乡巴佬的生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有那个过惯了衣食无忧的人，会留恋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想起那种日子都是噩梦。
“瑶瑶……”段瑶瑶对自己的冷淡，苟晓涛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每次去段瑶瑶家里的时候，她父母表现得十分热情，在段瑶瑶父母眼里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段家的准女婿。
“苟总……”分头好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拉住了苟晓涛，“苟总，那个姓林的小子也是来分配的。”分头说着看了一眼林卫国站的地方。
“嗯。”苟晓涛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老子正愁找不到机会，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苟晓涛拿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魏主任，我是苟晓涛，嗯，有个事……”挂了电话，苟晓涛嘴角泛起一股冷笑。
“苟总，段小姐不见了？”等到苟晓涛打完电话，段瑶瑶已经不见了踪影。
“瑶瑶……”
林卫国没注意到苟晓涛的举动，分头走了后，人群又恢复了正常。
“你叫林卫国？”小窗口传来一个声音。
“我是。”
“你的派遣通知还没有下来，后天再来。”那个声音说完之后，开始叫另外一个名字。
“老师，怎么他们都下来了，我的没下来？”林卫国不死心地趴在窗口边问道。
“你耳朵有毛病吗，没听清楚后天来吗？”窗口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曾怡佳？”窗口深处一只手来，将林卫国推向一边，然后叫道。
后天？后天来就后天来。林卫国心里嘀咕了一下。
“这位同学，麻烦让一下。”
林卫国回头一看，是先前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女生。
“老师，我是曾怡佳。”
虽然没有取到派遣单，但林卫国得到后天来的答复。他也就没有多想。后天就后天吧，只要单位落实了，也不在乎一两天的时间，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啥大不了的。
曾怡佳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派遣单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拿在手里仔细核对着上面的姓名派遣单位等细节，并没想到身后有一只黄雀。
林卫国个子一米七八，比曾怡佳高出整整一个头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低头瞄了瞄曾怡佳手里的派遣单：市外办。
外办？和老外打交道？林卫国有些摸不着头脑。九零年代初期，像苍江这样的内陆省份，鲜有老外的身影，更何况苍凛这种二类城市。林卫国摇了摇头，真是一个赶时髦的时代！
曾怡佳核对无误派遣单后，刚一转身就撞了林卫国一个满怀，抬头见是林卫国，俊俏的脸上立刻乌云密布，狠狠瞪了林卫国一眼，“无聊！”嘴里哼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不就看了一眼嘛，这大的气？再说也是你撞了我，我都没发火，你发哪门子火？林卫国看着曾怡佳的背影心道。
林卫国没有回家，直接到了医院。
“咋样？卫国。”见林卫国走进病房，林盛文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是派遣单没有下来，让我后天去。”林卫国轻描淡写地说道，拿起桌上的水瓶，倒了半杯水递给林盛文。
“后天再去？”林盛文眉头皱了皱，忽又舒展，“卫国，后天等你拿到了派遣单，晚上我们请你张叔和他那同学吃顿饭。”林盛文看了一眼林卫国，“把关系巩固下来，对你有好处。”
“爸，你的身体？”林卫国看着林盛文打着石膏板的右腿，“等你好了再说，反正已经分到了文化局，也不在一时，你看？”
“卫国，虽然分到了文化局，但具体到那个科室还没定，我想……”林盛文转了转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一些，“能够到你张叔同学管的科室就好了。”对于政府职能部门的事，林盛文虽说只是一个农机局一名普通职员，但也知道在这些部门里，如果得到领导重视，前途是很大的。
“是的，卫国……”母亲徐文英端着盆子走了进来，接着道，“我们单位前年分来一个大学生，农村来的没啥关系，结果分到一个很不好的科室里边，一个大小伙子成天和一帮娘们呆在一起，就是打打杂，哎！”徐文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林卫国觉得父母的话也有些道理。改革开放十年了，这十年让大家有了一点体会，那就是关系的重要性。八零年代末期，有关系就能参与官倒，没关系的人只能在心里“倒官”。而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没有关系是很难“进步”的，从科员到副主任科员再到主任科员是熬时间的，时间到了职级兴许也能上去，虽说这种职级相当于副科、正科，但和实权副科正科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的。要担任实权职务，除了自身的努力，关系也是非常重要的。俗话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吗？
从父母口里，林卫国知道为了的工作，父母拿出了仅有的一万块积蓄。要知道在九零年代初，一万块可是相当多的。按父母的意思，花了钱，能找到一个好的单位当然好了，如果能够在这个单位里不断进步那才是最好的。
读书是为了什么？做体力活，那是没知识没文化的人干的事。在很多人眼里，读书就是要为了找一个轻松清闲的活儿，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纸，然后娶妻生子……这就是小老百姓的生活，否则，还不如不读书。
那种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读书，离小老百姓的生活是非常遥远的。对小老百姓来说，读书首先是找到一个好的单位，再就是有一个好的前程，前程是什么？那就是官越当越大。这不仅是光宗耀祖脸上增光的事，而且在这个年代官越大就意味着收入越多。虽说短期内投入很大，但人不能只顾眼前，还是要长远的看。
想到这里，林卫国点了点头。
“卫国，叔叔……“中午的时候，林卫国刚给父亲擦了身子，正端着脸盆朝病房外面走去，就见两个人走了过来。
“曾飞，亮子……“进来的是林卫国的高中同学，和林卫国关系很铁，算是发小。
“林叔，我们刚知道……“曾飞把手里的罐头、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林叔的气色还不错……”曾飞看了看林盛文打着石膏的腿。
林盛文这次车祸，除了右腿断了，脾脏也受了不小的伤。
坐下后，曾飞和亮子又和林盛文聊了一会儿，要林盛文注意保养什么的……
病房有八张病床，如果八张病床都住上人，加上来探视和守护的家属，就显得十分拥挤了。
“卫国，你们要不去外面？”林盛文看着曾飞他们有些抱歉的说道。
这个时候正是探视的高峰，不一会儿，病房里就挤满了探视的人，林卫国他们只好走出病房。
“卫国，分了吗？”曾飞掏出一支烟递给林卫国，林卫国摇了摇头。
“后天才能领取派遣单。”虽然张叔说自己分到了市文化局，毕竟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林卫国没有细说，转而看着曾飞，“你铺子的生意咋样？”
曾飞没有考上大学，他老爸是市物资局的一名科长。前两年利用父亲手里的那点权力倒腾了一些紧俏物资，这两年随着生产和经济领域的不断开放，这种空手套白狼的倒爷行为已经不好做了。做了两年的倒爷，曾飞深刻理解到，任何时候物资都不是紧俏的资源，而关系才是最为紧俏的资源。后来曾飞开设了一间自行车销售门市，专门倒腾沪市自行车厂生产的“永久”、“凤凰”牌自行车。这两个牌子的自行车可是稀缺之物，很多青年人都为能拥有这样一辆品牌的自行车而自豪，骑上这种牌子的自行车，那是非常牛逼闪闪的。可以说，这种牌子的自行车在这个时代无疑就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了关系和财富。
“销路到是不愁，就是货源有点紧。”曾飞说的是事实，两家自行车厂产量是有限的，但市场却很大。全国各地的五交化公司都在这两家厂里派驻了业务员，生产厂家满足这些计划内的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曾飞这样的个体户。曾飞他们根本拿不到计划内的，他们的货源基本来自一些五交化公司的业务员手中的计划内指标。
林卫国不太了解这些，也不便多说什么。便转移了话题，扯到其他一些同学身上。
“卫国，前不久我碰见欧阳兰馨，她也刚毕业……”欧阳兰馨是林卫国高中时候的班花，是那个时候班里男生集体梦遗的对象，只可惜，这欧阳兰馨眼光很高，对班里的男生不屑一顾。
“哦。”林卫国在考上大学的时候，曾经给欧阳兰馨写过一份情书，直到大学毕业也没得到回音。这个事林卫国虽然早已淡忘，但曾飞提起她来，林卫国好像又回到了高中岁月，想起了那段还没开始的初恋。
曾飞和亮子他们不知道林卫国给欧阳兰馨写过情书，见林卫国情绪一下有些低落，还以为林卫国是担心父亲的事，便没有再说什么。几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约好了晚上去吃麻辣田鸡……
晚上六点半，林卫国来到与曾飞等约好的麻辣田鸡店。
麻辣田鸡店在市区内的一条小巷里，相对于那些在大街上开店的吃店来说有些偏僻，或许正应了那句酒好不怕巷子深的话。田鸡店的历史林卫国不是很清楚，高中那会儿，林卫国他们就经常来。店面门脸不大，但味道却是钢钢的。苍江人历来奉行吃文化，即便是偏僻得无路可走的的小吃店也能被吃货们挖掘出来。
虽然过去了五六年，门脸还是那个的门脸，丝毫没因岁月的流逝而改变。站在门口，林卫国不禁有些唏嘘。
正是上客的时候，只有**张桌子的店子已经坐满了人，还有几泼人在外面吃着店家准备的瓜子等着翻台。曾飞他们已经到了，这小子又叫来了两个高中时期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学，其中就有被称作假小子的黄嫒。
黄嫒被称为假小子，那是高一下学期，一次高二年纪的一个恶男想和黄嫒要好的一个女生玩朋友，被拒绝后仍不死心，隔三差五的纠缠，弄得女生成天心绪不宁心里烦躁。黄嫒不干了，直接去了恶男班上，揪住恶男猛扇了两个耳光。恶生没想到被女生扇了耳光，脸上和自尊受不了，叫了几个混混放学后守在校门外，没想到这个黄嫒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刀来，把那伙人吓得从此不敢再到学校来了。这个事之后，黄嫒假小子的名声便传了出去。事后，林卫国几个才知道，黄嫒的那把刀是一把电影里面常用的道具刀。
林卫国刚上高中时也不是善类，调皮捣蛋打架斗殴，十处打锣九处有他。只是到了高二林卫国才开始在学习上发力，最终考上了重点大学。这几个同学中，有高中毕业后顶替进了父亲单位的亮子，也有读了两年技工学校陆晓，还有自己出来做生意的曾飞，黄嫒也是顶替母亲进了一家集体企业。虽然林卫国高二开始把心思用在了学习上，但几个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更加密切。林卫国上大学后，每次放假回来几个人都要聚聚。拿黄嫒的话说，她到现在都搞不懂像林卫国这种好同学怎么就和几个班里倒数几名的混在了一起，而且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提议，为了我们的友谊，干了！”曾飞给每个人酒杯里斟满酒后，举着杯说道。
“干了！”杯子一碰，吱溜一下，杯杯见底。
还没放下杯子，林卫国的目光便被走进店的几个人影吸引住了。还真是冤家路窄，林卫国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苟晓涛一伙。
分头没有看见林卫国，进店后见服务员正在收拾一张台面，吼了一句“搞快点。”便献媚地挪开一把凳子，“苟总。”苟晓涛嘴里叼着一支烟，大刺刺地坐了下来。苟晓涛坐下后，分头又招呼后面的两人坐下。
“请问你们多少号？”旁边过来一对男女，见有人捷足先登，男子扬了扬手里的号牌，看着分头。
“管老子多少号？”分头一条胳膊大马金刀地搁在凳子靠背上，吐了一个眼圈乜了男子一眼。
“我们等了四十分钟……”等了几十分钟的位置被别人给抢了先，女子有些不高兴。
“小妹妹，来，到哥这儿来。”见女子有几分姿色，分头立马换了一副面孔，涎笑着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凳子。
女子估计被分头的话给吓着了，站在那里脸憋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说啥。
“你咋说话的？”男子见女友被辱，不干了，“没有个先来后到的吗？”
“哟呵，老子就这么说啦，咋的？”分头瞪了男子一眼，“先来的算后到，这话我爱听。”分头轻蔑地看了一眼男子，又转过头看着女子嬉笑着，“小妹妹，跟着哥可比那小子强多了，吃饭不用等位置，呵呵。”分头的话引来苟晓涛和那几个人大笑起来。
“算了，这位小哥，我在给你们另找一个位置。”估计苟晓涛一伙常来，老板也是知道这伙人的德行，忙过来拉着男子说道。
对方一伙人社会习气很浓，大概女子也不愿惹事，便拉着男子，“算了，不和这些无赖计较。”
“小妹妹……”分头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是无赖，嘴一瘪，“哥看你长得还行，有心帮你，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那哥只有赖上你了。”分头站起身踢开身下的凳子。
“这位老板，算了算了……”老板见状，忙劝慰着分头，“小姐，那边结完账了。”老板指着林卫国他们旁边一个桌子对女子说道。
男子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分头，又见女友期艾目光，才不情愿地在老板的带着下走向那张刚结完账的桌子。
很快，店里又恢复了正常，每张桌又有说有笑起来。
“那个人是苍凛市三大恶少之一。”曾飞瞄了一眼苟晓涛，低声说道，“据说他老爸是市委副书记。”
曾飞等不知道林卫国此前已经和苟晓涛交了恶，压低声音继续道，“他旁边那人是南城一霸，道上混的。”曾飞做了几年生意，对苍凛的情况有些了解。
“曾飞，你的生意和他们也有往来？”黄嫒乜了一眼苟晓涛那桌，看着曾飞淡淡地说了句。
“呵呵，做生意嘛，难免接触三教九流。”曾飞自嘲地说道，“我不认识他们，但知道他们，呵呵，算了，喝酒喝酒。”
“小妹妹……”林卫国几个人正说笑着，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林卫国侧目一看，分头正端着一杯啤酒走到先前那对男女的跟前，大咧咧一屁股坐了下来，正好和林卫国背对着背。
“你这样可不礼貌哦？”分头把酒杯放在桌上，将身下的凳子挪了挪，几乎和女子身子挨在了一起，“是你让哥赖上你的，可你对哥有点子无情，但哥对你有义，来，陪哥干了这杯。”分头一只手拿了一个酒杯，一只手伸向女子的手腕。
“你……”女子忙将手一缩，避开了分头伸来的咸猪手。
和女子一起的男子见分头戏弄自己的女友，那还受得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抓住桌上的一瓶啤酒瓶，“你想干什么？”说罢，把啤酒瓶拽得更紧了。
“来，朝这里来。”分头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男子说道。说完之后，左臂直接搭在了女子的肩上。
男子有些瘦削，他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分头，见了分头这幅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咣当。”分头只觉得屁股下面一空，紧接着一个屁股墩，整个身子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妈的，狗日的，敢……”分头摸着屁股，嘴里就骂开了，刚吐了几个字，就看见林卫国冷笑着站在自己面前，“你妈的……”
辱我妈？林卫国可不干了，一弯腰拧住分头的衣领，“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扇在分头的脸上，再一脚，直接将分头踢飞。
苟晓涛旁边的两个男子见状，提了啤酒瓶冲了过来，还没到林卫国跟前，就被林卫国左右开工，直接两脚给踹了出去。
林卫国心里清楚，只有先把苟晓涛打趴下了，这伙人才会老实，于是林卫国冷笑着朝苟晓涛走来。
“苟晓涛见林卫国走向自己，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自己的裤裆，“你…你想干啥？”苟晓涛有些气紧。
“干啥？呵呵。”林卫国来到苟晓涛面前，“好像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林卫国抱着手臂冷笑着看着苟晓涛。
“和我没关系。”见林卫国没有出手，苟晓涛定了定神，两手一摊说道。
“卫国，小心……”只听身后传来黄嫒一声惊呼，紧接着听见扑通一声，接着传来“哎哟哎哟”的嚎叫。
原来，被林卫国踢飞的其中一个男子趁林卫国和苟晓涛说话之际，抡起一张凳子砸向林卫国。男子的举动被黄嫒看得一清二楚，一声惊呼后，黄嫒身子直接向那个男人撞了过去，将男子撞得飞了出去。
就在林卫国侧头看的时候，苟晓涛抓起身下的凳子也砸向林卫国。林卫国虽然侧头但余光一直瞄着苟晓涛，见苟晓涛弓身抓起凳子，猛然抬腿照着苟晓涛胸部踹了过去。可怜苟晓涛还沉浸在复仇的喜悦中，只觉胸部一紧一股压力逼得他蹭蹭蹭向后退去……只听见哗啦啦一阵乱响，接着就听见苟晓涛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啊”……原来，苟晓涛打翻了身旁的那张简易桌子，刚巧服务员送来一壶开水放在桌上，一壶水直接淋在了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的胸上……
“苟总……”分头等见状立马奔了过来。
“去医院……烫死我了……”苟晓涛杀猪般的嚎叫着。
等到苟晓涛去了医院，店里又恢复了正常，该吃吃该喝喝。
“卫国，你惹了那个姓苟的，恐怕……”曾飞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看着林卫国不无担心地说道。
“哼，那小子就是欠揍。”林卫国冷笑起来。
“卫国，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好像和这姓苟的？”黄嫒停下筷子看着林卫国。
林卫国没有隐瞒，将苟晓涛撞了父亲林盛文以及在交警队又如何嚣张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引来几个人唏嘘不已。
“卫国，这姓苟的是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以后你要小心一些才好。”曾飞在苍凛混了几年，对苟晓涛在苍凛的所作所为也有一些了解。
“曾飞，你现在怎么成了婆婆妈妈畏手畏脚的人了？”黄嫒乜了一眼曾飞，“怕什么？不就是鱼死网破嘛？有啥大不了的？”
“算了，黄嫒，飞子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亮子接过话，“凡事小心一点好一些。”
“呵呵，哥几个，咋啦，好像我才是受害者呢！”接触两三次，林卫国对苟晓涛的性格还不太了解，不过，既然结下了，也只能坦然去面对，“走一步说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姓苟的你们不了解，他要报复，手段很多。”曾飞叹了一口气，“算了，喝酒。”
“卫国，你记住，我们是哥们，是兄弟！”曾飞又给林卫国斟上一杯酒，然后拿起杯和林卫国碰了一下，豪气地说道。
“这位朋友……”林卫国抬头一看，是先前受辱的那对男女走了过来，男子右手端着杯子，左手提着一瓶啤酒，看着林卫国，“刚才的事兄弟我谢了。”见林卫国微笑着，男子给林卫国斟上酒。
男子与林卫国干了之后，又给其他几个斟上酒，碰杯之后也干了。
“朋友，我在市文化局，以后有事尽管吩咐。”男子看着林卫国，“我叫刘一鸣……”
听对方说是在文化局上班，林卫国愣了一下，瞬间回复正常。男子的举动也证明对方是一个性情中人。
“我叫林卫国。”林卫国心想，自己去了文化局，和他也算是同事，想到这里也有心结交，“这是曾飞、黄嫒……”
这顿饭吃了两个半小时，众人才散去。
再说苟晓涛到了医院，经医生诊断，三度烧伤。
“苟总，刚才我要报警，你干嘛拦着？”分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苟晓涛说道。
“哼，警察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想起那天在交警队，自己让王大队拘留林卫国，没想到……苟晓涛咬着牙，“给我电话！”
分头将砖头般大小的大哥大递给苟晓涛，苟晓涛很快拨出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后便挂掉，语气很硬，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放下电话，苟晓涛心里稍稍解了气，嘴角泛起一股冷笑，你让老子**受苦，老子让你精神受苦一辈子……
吃完饭，林卫国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便直接回了家。
昨晚的酒有些过量，以至早上起来胃还有些不舒服，林卫国没有吃早餐就去了医院。
“卫国。”父亲手术效果还是比较好，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家调理了，“今天取了通知单，你顺道去感谢一下你张叔。”父亲靠着床沿，“本来今天打算请一请你张叔和他同学，算了，你们去又怕不能表达我的心情，等我好一点再说。”父亲想了想，又道，“对了，晚上你回屋把我放在柜子里的两瓶酒拿出来，给你张叔送去，省得说我们不懂礼数。”
林卫国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在父亲的督促下才离开医院去了市分配办。
前两天派遣单已经发放得差不多了，今天来到人已经很少了。林卫国很快在窗口取到通知单。看着上面派遣单位，林卫国一愣。
“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林卫国将派遣单递进窗口，指着上面的派遣单位说道。
“搞错？”窗口内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你的意思，我要填上省政府才对啰？”接着窗口里传出一片取笑声。
“你……”林卫国一时语塞。
“要不要，不要我收回了。”窗口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下一个。”
看着手里派遣通知，林卫国心里百味陈杂，不是说分配到市文化局吗？怎么？林卫国心里沮丧，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知道父母知道这个结果后会作何感想？此时他脑子很乱，就像一团乱麻，而且越理越乱。
黄昏的时候，林卫国心情稍好一些。站在医院门口，他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心情才来到父亲的病房。
“卫国，怎么啦？”父亲还没开口，母亲见儿子眉宇中有些失落，拉着林卫国急急地问道。
“妈，我没事。”林卫国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来。
“卫国，分配单取到了吗？”父亲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林卫国拿出派遣单递了过去。林盛文接过单子，看完之后，心里也是一沉。见两父子的神态，徐文英拿过父亲手里的单子，看完之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这……”徐文英看了一眼林盛文，又看了看林卫国。
“妈，没事。”林卫国安慰道，“越是困难的环境越是磨砺人，这也说不定是好事。”林卫国笑了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
沉默！还是沉默！
直到张叔进了病房，徐盛文才反应过来。
“卫国，文化局什么部门？”张叔笑道。
“他张叔……”林卫英欲言又止，将手里的派遣单递给了张叔。
什么？陆离县土门区河坝子乡农业服务站？
派遣单上的几个字，像针尖一样楔进张叔的心上，把张叔一下给弄懵了，这是咋回事？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张叔的心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老林，这？”好一会儿，张叔才拧着眉头看着林盛文欲言又止。张叔知道，卫国分配的事，自己那天在林盛文面前可是胸有成竹，可没想到现在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另张叔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老林一家会不会由此心生误会，想到这个问题张叔心里是五味陈杂。现在的张叔觉得自己在林盛文一家人面前活脱脱就像一个骗子，关键还在于那天得知卫国单位落实之后，人家还拿出了一万块给自己同学作为感谢……想到这事，张叔感觉自己一张老脸火辣辣的。
沉默了一会儿，张叔这才起身，“老林，这事有些蹊跷，我去找找我同学。”对自己这个同学，张叔还是很信任的。毕业二十多年，也经常联络，两家人更是时常聚会。
“张叔，没关系，我想这或许也是好事。”送张叔出门的时候，林卫国说道。
“哎！”张叔看了看林卫国，摇头叹息了一下，有些落寞地离开了医院。
林盛文一家人可没有张叔想得那么多，也没有怀疑张叔和他同学的人品，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们还真是不知道。
这个夜晚，对林家一家人来说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第二天上午，林卫国去帮小弟弟林伟强买了刚出来的高考复习指南，下午来到医院。
“卫国，通知要求七日内去报到。”林盛文喝了一口水后，看着林卫国。
“嗯，爸，我打算过两天去。”昨晚林卫国想了一夜，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选择适应。适应不是消极应付而是积极的去面对，最为重要的是还得有一颗乐观的心态。想通了这点，林卫国觉得一身的轻松。
“对了，中午你张叔来，说这次市里确定重点大学毕业生必须去基层！”林盛文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上午张叔去了他同学那里，他同学给市分配办打了电话，得到这样的答复。
林卫国压根儿也想不到分配单位的突然变卦，作俑者就是被他狠揍过的苟晓涛。听父亲这么一说，林卫国也觉得有些道理。上个年代后期的那个事件，给后面几届大学毕业生的分配都带来很大的影响。
“爸，我是这么想的……”林卫国坐在病床旁，“虽然乡里条件是差了点，但也是一个磨练人的地方，说不定你儿子因祸得福呢！呵呵。”林卫国宽慰着父亲。
林盛文清楚，张叔带来的话已经说明儿子的分配已经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在这点上是能够想通的，他清楚儿子想做一番事。在这点上，父子也曾做过多次沟通。虽然之前分到文化局信心满满，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陡转，儿子居然去了陆离。
陆离县是苍凛市最偏远的一个县，离市区有两百二十公里，是苍江省有名的贫困县，是一个典型的山丘县。
“卫国，你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昨晚到刚才他还一直担心儿子思想不通，会不会破罐子破摔。见林卫国这么说，林盛文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一大半来。高中以前，林卫国没少给家里惹祸，可到了高二，就像换了一个人，心思完全扑在了学习上，最终考上了苍江大学这所国内著名的重点大学。林卫国的转变，除了让林盛文刮目外，也让林盛文感概。
“卫国，我想，你明天就去吧。”看着儿子脸上表现出的坚毅，林盛文沉吟了一下，才说道。
“明天？可爸你？”林卫国有些惊讶父亲的态度。其实他不知道，昨晚他离开之后，父母也沟通了很久，做了各种设想。最后，林盛文觉得，既然事情已经这样，还是要抱持认真做事的态度，不能怨天尤人。
“我过几天也要出院回家调养，别担心我…”林盛文笑了笑，“你去了县上，不要以为你是城里人就瞧不起县里的人，认为你是城里人比人是乡巴佬就……”父亲叮咛道。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这样正式谈话，在林盛文看来，自己那些为人处世的经验，他不指望儿子能够都接收，但起码可以作为借鉴。母亲静静地坐在一旁，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儿子对于父亲的唠叨有些不耐烦，但看到儿子不住点头，她心里不由叹息了一会，儿子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样用行为说话，而是懂得用心去感受……
以前，林卫国总是嫌父亲唠叨，父子俩一说话就火星子直冒。但今天父亲的话让他受教不少。虽说父亲这辈子一直止步于科员，但父亲对人生的看法、对工作的态度让林卫国思考的同时，又感受良多。虽然父亲有些观点林卫国不太认同，或许站在父亲的角度这样做是对的。
林卫国知道，参加工作就意味着踏入了社会，不能再以一个学生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他现在需要做得就是尽快完成学生和社会人这两个角色的转换，毕竟学校和社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层面。在学校里，无论你做了什么，即使做错了，老师和同学都可以包容，但社会不一样，说话做事除了谨慎……想到这里，林卫国心里纠结起来，干事肯定会得罪人，难道说怕得罪人就不干事了？
晚上，林卫国又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医生的话让林卫国轻松起来。临走的时候，父亲说儿子踏入社会，本来作为父亲是要亲自送儿子的……不过，父亲说等他好了，会到陆离看林卫国。
离开医院的时候，父亲又叫住了林卫国，“卫国，这块表是我和你妈刚结婚时买的。”父亲说着取下戴在手上的一块老式上海牌表，“现在送给你，就当是你参加工作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林卫国还要推辞，父亲说，在单位上，领导最注重的就是下边人的时间观念……林卫国想想父亲说的也是，也只好收下了。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提了一个旅行箱，谢绝了小弟林伟强的相送，到医院和父母道别后，便坐上了开往陆离的班车……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林盛文心里百感交集，徐文英强忍着泪水。和以往儿子读大学不一样，这一次儿子是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到今后儿子就要独自面对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徐文英未免担心起来，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苍凛市通往陆离的公路状况极差，可以用糟糕来形容，坑洼不平异常颠簸，早上八点发车下午两点才到。直到下车很久了，林卫国的胃还在难受。
按照通知要求，林卫国要先去县委组织部，而组织部就在县委里面。
陆离县城不大，两条主要街道呈十字状将县城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陆离县委坐落在东街，这里也是陆离最繁华的街道，说是繁华只不过街面两边多了一些商铺而已，但商铺生意很差门可罗雀，店主更是闲得三两聚在一起打着纸牌。
到了县委问明了组织部的位置，林卫国来到一栋三层小楼。这是一栋不知建于何年代的灰砖小楼，小楼正面是走廊，走廊后面则是办公用房。一楼和三楼的办公室都是关着的，只有二楼两间屋子开着门。林卫国上了二楼，到了楼梯边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正织着毛线。
嘭…林卫国敲了一下门，女人没有反应，直到敲第三次的时候，女人才不耐烦地停下手里的活路，“敲啥敲？”女人歪了歪头，哼出一个鼻音。
“我是来报到的。”林卫国站在门口，满脸堆笑。
“报到？”女人皱了一下眉，歪了头看着林卫国，“哪儿来的？”
“我是今年新分来的大学生。”林卫国脸上依然挂着笑，不过这种笑让他的面部肌肉僵硬得难受，连他自己都觉得笑得很假，
组织部管党员管干部，林卫国清楚其权威。
“大学生啊。”女人很懒散地点了一下头，又戳了几针毛线才停下。
这就是机关？女人的态度让林卫国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姐姐，小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今后还得仰仗姐的关照！”想到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将要和这个部门牢牢地绑在一起，林卫国想起那天父亲的话，要想在陆离混个名堂，不仅要受得了气，而且还得嘴巴甜、手脚勤、脑子灵，而嘴巴甜就是基本功之一，尤其是对这些长期在机关里泡的女人，更得小心应付，要不啥时候得罪了她们，在背后被损得一文不值都不知道。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对一堵墙。想到这里林卫国打开旅行箱，从里面拿出一包糖果点心放在女人桌上。
“呵呵，到底是大学生。”女人放下手里的活儿，拿起桌上的糖果掂了掂，“我姓张，他们都叫我张姐……”女人随手拉开抽屉，把点心放了进去，“对了，你说你是大学生？”
“张姐，我是苍江大学毕业的，分到咱们县里……”林卫国和女人套着近乎。
“这事不归我们这儿管，那边第三间办公室……”女人起身来到门口，指了指左边第三间办公室说道。
林卫国又和女人聊了几句，要了女人办公室的电话，这才道了谢，到了第三间办公室。
“笃笃…”办公室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五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兰草，开着淡绿色的花，在门口就能闻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林卫国挺了挺胸，让自己更显精神，然后才敲了一下门。
“我是今年新分来的大学生。”见男子抬头看着自己，林卫国依然满脸堆笑。
“哦。”男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卫国，然后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指着旁边的一张凳子道，“快请坐。”
男子的目光让林卫国有些不自在，情形像是丈人相女婿，不过这倒也符合组织部的工作性质，选干部就得像选女婿那样精准。
见林卫国有些拘谨，男子起身走了过来，说道，“别站着啊，今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娘家！到了娘家还有啥放不开的，呵呵。”
等到林卫国坐下，男子拉开旁边柜子上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茶杯，倒了水放在林卫国面前，弄得林卫国连忙接着不免一番客气。
“你的派遣单？”男子回到坐位坐下后问道。
林卫国赶紧拿出派遣单双手递了过去。
“林卫国，苍江大学历史系，重点大学啊！”男子扶了扶眼镜架，不无感慨地说道。
“老师见笑了。”林卫国在坐位上欠了欠身子说道。
“我性吴，口天吴，叫吴泽强，是这里的副主任，呵呵。”男子像是纠正林卫国的叫法又像是凸显自己的权力。
“吴主任好。”林卫国忙起身称呼道。
“小林，通知里要求七天，这才两天，你干嘛这么急赶来？”吴主任看着林卫国，“我就说今早听见喜鹊叫，你可是咱们县今年新分配大学生中第一个来报到的。”没等林卫国回答，吴主任接着说道，“也是咱们县第一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
“吴主任，我寻思晚来不如早来，反正都是要来的，早来呢还可以早些熟悉一下工作……”林卫国笑道。
“嗯。”吴泽强点了点头，“到底是年轻啊，有冲劲！”对于林卫国的分配，吴泽强隐约知道一点。要说像苍江大学这类重点大学，一般分配都不会差的，起码会留在苍凛这样的城市里。昨天听部长说，市分配办魏主任专门打来电话说，越是重点大学毕业的越是要重点培养，艰苦环境才能磨练人……吴泽强也不知道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吴泽强心里只有苦笑。
“小林，我看今晚你就在县城歇一晚，明天再去河坝。”吴泽强想了想说道。
“吴主任，我想，要是您这里没事的话，一会儿我就去河坝。”林卫国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他觉得迟早是个去，在县城住一晚花钱不说，关键是自己初来，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去处。
“这样啊？”吴泽强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也行，我给乡里打个电话。”吴泽强说着拿起桌上的电话。
趁吴主任打电话之际，林卫国环顾了一下室内，左面墙上挂了几幅组织工作语录，右面墙上挂着一副苍凛市地图。
“小林，河坝那边我已经和他们李副书记说了，随时可以去。”吴泽强放下电话说道。
“谢谢主任。”不知不觉中林卫国对吴泽强的称呼由先前的吴主任变为主任，这样显得更亲切一些，“我年轻，又是刚踏上工作岗位，有很多地方还需要学习，今后还要请主任多指导！”
“好说好说。”林卫国的话让吴泽强很受用，他笑了笑说道。
“吴主任，第一次来陆离，也不知道带些啥……”林卫国从包里拿出一包茶叶，放在吴泽强的桌上。
吴泽强很欣慰地看着林卫国，这小子很会做人。
“小林啊，本来想送你下去，可咱县里穷，部里也就一台车，是配给部长的……”
“主任，我年轻，坐班车就行。”林卫国赶紧说道，“再说我也不敢劳烦您送我啊！”
吴泽强满意地看了林卫国一眼。
离开县委组织部后林卫国到了车站，搭上了开往河坝的最后一班车，汽车摇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河坝子乡。
到乡镇府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林卫国来到二楼李副书记办公室。
“小林，这么快。”李副书记是一个三十多快四十的中年男人，头有些微微秃顶，显现有些和年龄不相符的老态。
李书记名叫李大成，是乡里分管组工等工作的副书记。
“小林，你刚出学校大门，学校和单位性质不大相同……”李大成边说边伸手翻着衣兜，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个名堂，眉头不由一皱。
李大成说话时，露出满口黑牙，林卫国知道这是个瘾君子。见李大成表情里有些失望，忙掏出自己上车前准备的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李大成。
李大成余光瞄了一眼林卫国手里的烟，和自己平时抽的一块钱一盒的，提升了好几个档次，心里虽然有些惊讶，表面却未动声色。他拿起烟凑近鼻孔嗅了一下，然后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神清气爽飘飘欲仙一副极大享受的样子。
见李大成眼里闪过的一丝亮光，林卫国索性将整盒烟放在了李大成面前。
“呵呵……”林卫国的作态，让李大成眉毛动了一下。城里人又是大学生，那种灵性劲儿就不是陆离这种小地方的人能比的，是一个眼眨眉毛动的角色。虽然这小子刚踏进社会，但却很会做人，会做人自然就会来事。
想到这里，李大成心里竟然瞬间闪过要留下这小子的念头，可惜的是这小子是上面直接安排去的乡农业服务站，心里自然多了分惋惜。
“从学生到工作人员的角色转换，首要的是心态的转变，其次是角色的认知……”见林卫国一副受教的表情，李大成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
林卫国始终保持一脸谦逊，直到李大成说完，林卫国才接口道，“李书记，我刚参加工作，我深信有领导的帮助，加上自己的努力，我会很快完成这种转变，进入状态……”
“呵呵……”李大成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下午接到组织部吴主任的电话，我便通知了服务站的王春芳站长……”李大成刚说到这儿，就见门口进来一个人，李大成一乐，“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人进门后也不言语，一屁股坐到李大成对面，看样子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李大成给双方做了介绍，王春芳只是冲林卫国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林卫国也不清楚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咋就取了个娘们儿名字，心里想笑却不得不忍了下来，这人应该就是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
王春芳年龄在四十上下，身材高而有些发胖，头发反背在脑后，给人一种老于世故的感觉。这是王春芳给林卫国的第一印象。
“李书记，晚上整一杯？”王春芳也不避讳什么，见李大成桌上的烟，也不客气，探身拿了过来，抽出一支点上。
“小林交给你了，大学生，你得给老子照顾好点。”李大成没有接话，而是看着王春芳一本正经地说道。
见李大成正经起来，王春芳忙收起平日那副随意的做派，看了看林卫国，“小林，你去农机站找篱笆子，我刚才已经给他交代了，他会安排你住的地方。”
林卫国正为住处发愁，听王春芳这么一说，心里一喜马上站起身来，“谢谢王站长。”
“嗯，你先去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王春芳大手一挥。
林卫国客气了一番，便离开了乡政府。
乡农业服务站离乡政府不远，不到三百米，一栋三层楼的小院，林卫国看见门口墙上挂了好几个单位的牌子。
这里没有门卫，林卫国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人蹭蹭蹭地下楼来，忙陪着笑脸问道，“请问，篱笆子在吗？”
那人也不搭话，回头冲楼上吼了两句，“篱笆子，篱笆子，有人找。”说完便匆匆离去。
“吼个球吼，谁呀？”二楼一间办公室出来一个黑瘦男子，看着楼下。
听林卫国说是王站长让来的，篱笆子回了句，“上来吧。”
进了办公室，林卫国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篱笆子没说啥，带着林卫国就下了楼，来到院子后边的一个角落，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屋。门刚一打开，林卫国就闻到一股潮霉味儿。
“这屋子好久没住人了，你自己收拾一下。”篱笆子说完将钥匙放在门边的桌上，便转身离去。
屋里靠窗边放着一张书桌，旁边是一张床，正屋中间吊着一盏电灯，除此之外啥也没了。
家徒四壁！林卫国苦笑了一下，将行李放在床上。站在门口，四下看了一眼。几米远的地方应该就是厕所，老远就闻着味儿。
屋里没有清洁工具，林卫国锁上门，来到街上。河坝子乡镇很小，十分钟可以走个来回。乡镇有一家练歌厅、三家餐馆、一家五金铺、一家杂货铺和几家烟摊。林卫国到杂货铺买了扫把拖布和水桶，回到住处，便动手清扫起来。
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把屋子收拾出来，林卫国这才打开行李箱，拿出被褥什么的铺在床上。
晚饭是在一家用的，吃过饭，林卫国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不觉来到河边。河床很宽，林卫国估摸在有一百米以上，水流缓慢清澈见底，林卫国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夕阳下，农舍炊烟渺渺，远处山峦叠嶂，林木葱茏。河坝子乡镇正好落座在一块河坝子边上，估计乡镇就是以此得名。
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林卫国心里就一阵发憷。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收音机，什么消遣的方式都没有。林卫国这时候才有些后悔没有带一些书过来，早知道，就带两套金庸的武侠书来，好消遣时间。
躺在床上出了一会神，林卫国索性起来拿出纸笔，写了一封家书，告诉父母自己已经平安到达，这里的条件甚好，让他们勿念……
九零年代初期，基本上只有单位上才装有电话，要不就是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林盛文当然不在此例，所以林卫国只能写家信报平安。
这个晚上，蚊子嗡嗡就像轰炸机群，林卫国这才想起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有买蚊香，只好用毛巾被把全身罩了个严实，这样一来又是一身大汗。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林卫国赶紧洗漱完，生怕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快跑着来到楼前。
到了楼下，林卫国看了看表：8:29。朝楼上一看，有些茫然。楼里虽说有好几家单位，可愣是没有一间办公室是开着的。
上楼来到农业服务站办公室，一把铁将军仍牢牢地把住门，林卫国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靠着走廊的护栏。九点的时候，陆续有人进入小院。这些人进门时，发现二楼一个人盯着下面，愣了一下立刻加快了脚步。开始的时候林卫国没有在意，随着进门的人多了，还有一些人见了自己，脸上露出诡异的神色，林卫国才有些恍然，敢情是把自己这幅新面孔当成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了。林卫国苦笑了一下，又被转了身。直到九点二十，篱笆子才姗姗过来。
“来了？”见林卫国站在门口，篱笆子招呼了一下拿出钥匙打开门，“昨天忘记和你说，晚点也没事。”篱笆子边走边道。
“呵呵，我寻思你们也忙，可能外出办事……”林卫国笑得自然说得真诚。
林卫国的话让篱笆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是啊，呵呵。
闲聊中，林卫国知道篱笆子叫李跋志，时间长了就叫成篱笆子。乡农业服务站加上林卫国才三个人，站长王春芳一般不常来站里。
农业服务站顾名思义是为农业和农民服务的，主要工作还是根据县里的要求来开展的，如果县里没啥要求，服务站的工作就非常轻松。
篱笆子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临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林卫国一把钥匙。上午，林卫国是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的，中午吃饭的时候篱笆子也没回来。林卫国还是到昨晚那家解决的，饭后，林卫国把昨晚写的家信投到邮筒中。
一个下午，农业服务站里只有林卫国一个人，王春芳和篱笆子都没见人影。想到昨天在李大成办公室王春芳那句话，其他事明天再说。林卫国只好等着，直到下班时间过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王春芳的影子，林卫国只好关上门离开办公室。
出了院子，林卫国买了蚊香等回到住处，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林卫国准时到了办公室，把办公室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才坐下来拿起一张前几天的人民日报和苍江日报。
“笃笃…”门敲了两下，林卫国抬起头，一个俊俏的女生瑟瑟地站在门口，“请问能借用一下抹布吗？”女生看了看林卫国座位边搭着的抹布，说完脸一红。
“没问题！”林卫国起身拿过抹布。
“我是二楼西头计生办的，是刚分来的卫校生，我……”看着林卫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女生脸一红，“我…我叫彭嘉佳。”
“你好！”林卫国说着伸出手，女生愣了一下，伸出洁白的手碰了一下林卫国的手，便瞬间分开，女生的脸红得有些吓人。
“我…我…完了就还过来。”彭嘉佳抓过抹布转身跑了出去。
想不到楼里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这个女生真是腼腆。林卫国笑了笑，回到坐位，拿起报纸，不过却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刚才那个叫彭嘉佳的女孩，眉清目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将白里透红的脸颊衬托得娇媚万分，特别是那双欲说还休的双眸，真个有些任是无情也动人……
卿乃佳人！林卫国摇摇头继续浏览起报纸。今年初，改革之父邓公南巡，发表了著名的南方谈话，紧接着，中央出台了一系列加快改革步伐的政策，这段时间的报纸上刊载了很多如何加快发展的文章……林卫国由此判断，今年我国改革开放将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篱笆子才到服务站办公室打了个转，呆了不到十分钟，和林卫国闲聊了几句，便到了下班时间。
晚上躺在床上，林卫国才想起上午来借抹布的那个彭嘉佳没有再现身，不知明天是否来。其实，林卫国希望彭嘉佳还抹布是假，想见别人才是真……
晚饭后，林卫国去杂货铺买了闹钟。大学毕业之后，本来准时的生物钟也变得不准时了，林卫国怕再出现早上那种情况，将闹铃调到了六点半。
闹铃准时响起，林卫国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直以来林卫国一醒就起床，绝不恋床。他认为越是依恋就越容易产生颓废，长期下去，还会滋生惰性。
洗漱后，林卫国沿着前晚散步的路线开始晨跑，却引来很多人稀奇的目光。
8:20分林卫国到了办公室，门上挂着昨天被彭嘉佳借去的那块抹布。林卫国回头朝西头望去，正好彭嘉佳出来，二目相对，彭嘉佳嘴角动了动脸一红低下头朝楼下走去。
十点，两天没见着的站长王春芳进了办公室，篱笆子稍后一点。
“昨天下午，乡里开了个会……”王春芳看了看篱笆子和林卫国，“县里发了一个文，要求各乡镇抽调骨干去村里驻点……”王春芳简单传达了一下会议精神，“乡里要求站里也抽调一位同志下到里河村，任务是帮助村里脱贫，大家讨论一下，看看谁去？”王春芳点上一支烟。
“王站，我媳妇快生了，你看？”篱笆子拿过一个烟缸放在王春芳面前，一副苦相。
“嗯，你的情况我清楚，可乡里要落实县里的精神……”王春来抖了一下烟灰。
篱笆子的媳妇要生了？林卫国有些疑惑地看着篱笆子。篱笆子看上去三十多，乡里人结婚早，估计是三胎或者四胎吧。
“嘿嘿，我结婚晚，头胎……”见林卫国看向自己，篱笆子有些不自然地笑着。
“哦，那…我先恭喜了！”林卫国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唐突，忙起身做揖笑道。
王春芳抽着烟眼睛瞟向窗外，篱笆子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林卫国心想，这王春芳是站长，住点是不可能，篱笆子情况特殊，刚才王春芳也说了，篱笆子的情况他清楚，那么剩下的只有自己了。林卫国这两天闲得都快闷出病来了，正想着怎么找点事做，虽说驻点很苦，但却是实打实的做事，即使刚才篱笆子不说，林卫国也会主动表态。
“站长，我去驻点！”想到这里，林卫国站起身坚定地说道。
“嗯。”见林卫国目光坚定，王春芳有些感动，走过来握住林卫国的手，“小林，好样的！我替里河村乡亲们谢谢你。”王春芳又勉励了林卫国几句，让林卫国不要有后顾之忧，信誓旦旦表示以后只要站里有的福利都不会拉下……
林卫国心里一阵苦笑，这事儿还能由我？这不明摆的吗？
王春芳走后，篱笆子过来拍了拍林卫国的肩说道“小林，你是爷们！中午咱哥俩整一杯去。”
林卫国谦虚了一番，没有推掉篱笆子的盛情。篱笆子离开的时候，再三要林卫国记住中午的事，林卫国点着头表示同意。十一点半，篱笆子来到办公室叫上林卫国，两人来到。
“咦，篱笆子，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回家搂着媳妇啦，呵呵……”门口桌上的一个男子见篱笆子进门，调侃道。
“篱笆子媳妇揣起了，守着也没得搞……”另一个男子的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狗日的旺财，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篱笆子笑骂了一句。
坐下后，篱笆子要了几道菜，又要了店里自酿的药酒，一看就知道是这里的常客。
“卫国……”几杯酒下肚后，称呼也变得亲切起来，“王站这几天……”篱笆子抬头扫了一眼周围，才压低声音道，“乡里郑副乡长要调走，王站想争副乡长。”篱笆子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他最近拉上了县里张副书记的关系，这几天老跑县里……”篱笆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喂进嘴里，故作淡然地说道。
当副乡长？林卫国一愣，抬头看着篱笆子。
“嘿嘿，兄弟……”见林卫国看着自己，篱笆子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乡里这一大点，瞒不住人。”
篱笆子淡然的神情就像整个河坝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样。说完之后，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兄弟，里河村很偏……”篱笆子放下筷子，“村支书牛劲到是一个人物！”篱笆子说得很是随意，“只可惜村子太穷……”
篱笆子喝了酒话匣子就打开了，林卫国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在篱笆子的口中，林卫国对里河村的情况大致有了些了解。里河村是河坝子乡最偏远的自然村，四面环山，通往外界的是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非常闭塞……
“李哥，王站当了副乡长，你就是站长了……”林卫国说着端起酒杯，“兄弟我这里先给你道喜了。”
“嘿嘿，兄弟，这可不敢说……”话虽如此，却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喜悦劲。
一顿饭下来，林卫国对篱笆子有了新的认识……
饭后篱笆子没有去站里，林卫国没有多问，独自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林卫国还在想着这篱笆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今天的闲聊，还真给了林卫国一个意外，这个篱笆子不简单，虽然神龙不见尾，但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最后，林卫国得出一个结论，嗅觉！
生理层面上的嗅觉对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我们说的嗅觉更多的却是指人对外界的反应。人要在这个世上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你可以没有关系，没有资源，乃至没有钱，但你却不能没有嗅觉。这个嗅觉不是指生理上的，而是对政治的经济等各个方面的反应和应变能力。嗅觉灵敏就意味着不会丧失机会，反之，就只能碌碌无为坐以待毙坐吃等死。而像陆离这样的山区县，最缺的就是经济嗅觉。林卫国虽然才来几天，对这点还是有深刻的体会，从上班状况可以看出，这里的人好像身处世外桃源一般，不了解外面不说，依然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改变贫穷只是挂在嘴边而不见行动，完全就是天生嗅觉障碍……
从这个意义上看，嗅觉灵敏也是一种生产力！林卫国如是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卫国头脑里依然残存着这个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林卫国基本是一个人在办公室，篱笆子还是神龙不见首尾。自那天王春芳在办公室传达了驻点精神后，这两天也不见人影。林卫国想起那天篱笆子的话，估摸着王春芳这段时间很忙。
周末只有一天休息，林卫国没有回家，留在了河坝。早饭后，他沿着河流走了很久，领略了自然的娟秀神奇……
星期一早上九点半，林卫国来到乡政府。上午十点，乡里要对各单位抽调的驻点干部进行集中动员。
动员会由乡党委副书记李大成主持，党委书记卫明财声情并茂做了一番动员讲话……
与会的除了下去驻点的人外，还有所在村的村干部，林卫国意外地发现计生办的彭嘉佳也是驻点干部中的一员。
她也要下去驻点？这单薄的身体行吗？林卫国心里生出一份怜惜，想到这位我见犹怜的女生也要去村里和农民兄弟同吃同睡同劳动，林卫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动员会后，林卫国见着了里河村支部书记牛劲。
“林大学生，欢迎啊！”牛劲握住林卫国的手，林卫国感到对方的手强而有力，真是人如其名，“我们村虽然很穷，人却淳朴厚道。”牛劲笑道。
“牛书记，叫我卫国吧，林大学生听上去有些别扭，呵呵。”林卫国看着眼前这个结实的汉子说道。
“行，我就托一声大，叫你卫国，呵呵。”牛劲看了一眼林卫国身后，“你也别什么书记长书记短的，哥哥我痴长你几岁，就叫我劲哥吧。对了卫国，你行李呢？”
“呵呵，牛书记…”林卫国没想到眼前这个汉子还真是急性子，动员会刚完就迫不及待起来，“劲哥，不能背着行李来开会吧，那可不像下村，倒有点像敢死队了，呵呵。”两人说笑着朝林卫国的宿舍走去。
路上，牛劲一个劲地介绍着里河村如何如何，把里河村吹得是天花乱坠，简直就是一副人间天堂一样。要不是之前从篱笆子的口里和自己的了解中，林卫国知道里河村大致的一些情况，否则还真是信了牛劲的话。
到了宿舍整理完行李后，林卫国又来到办公室，篱笆子今天倒好像是在办公室故意等着一样，见了林卫国，拿出一袋子梨，“卫国，哥也没啥，这桃是自家树上结的，路上解渴。”篱笆子将袋子塞到林卫国手中，林卫国也不矫情，道了声谢。
出门的时候，林卫国磨蹭了一下，希望见着彭嘉佳，直到出了院子，也没见着彭嘉佳的影子，林卫国这才和牛劲一起上了路。
林卫国没能拗过牛劲，只得将行李交给了他。路上，牛劲本想放慢步子，可没想到林卫国丝毫不必自己慢，他看了一眼林卫国，心想，林卫国是城里人，没走过山路，怎么看上去倒像是经常走一样。
“卫国，里河村离镇上有二十几里山路……”牛劲扛着边走边说，“里河村是乡里唯一不通班车的村……”牛劲现在的话和刚才判若两人，刚才全是好的，现在却……
“劲哥，里河村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呵呵……”林卫国清楚刚才牛劲是担心自己反悔不去，才竭力吹嘘，这会儿见自己已经上了“船”，也就没啥顾忌了，只好实话实说，否则一会儿就得戳穿。林卫国也不揭穿，只是笑了笑。
两人边走边聊，二十几里的山路，林卫国也不觉得累。牛劲却是一直瞄着林卫国，走了这么长的路，这小子脸不红气不喘，牛劲对林卫国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走了大概三个多小时，一点半左右，两人终于到了里河村。
里河村背靠两座大山，村子前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水势平缓，清澈见底。山村依山势而建，村民修建的房屋散落在山腰、山脚，被绿树掩映。梯田沿着山势兴建，此时正是水稻成熟季节，老远望去，金黄叠加……
沿着用一块块山石垒出的崎岖的山路，林卫国和牛劲来到一家农居。农舍背靠大山，由凹字型的三间房屋组成，中间是一块晒坝。
“春花……”还没进入院子，牛劲就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嚷嚷啥？”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女人，端着簸箕没好气地回了句。
“你个没眼水的婆娘，没见来客人了？”牛劲瞪了一眼女人，“饭好没？”
“这是我屋里的。”牛劲看着林卫国笑了笑，招呼林卫国进了屋。
进了屋，林卫国看见桌上摆着四盘菜，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炒鸡蛋、一条鱼，还有一盘青菜。
林卫国再三推辞，还是坐了上席。
“哥、支书……”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男子，提着一只山鸡进门喊道。
“吼啥吼？”牛劲刚从旁边屋子里拿出一瓶酒来，见了男子骂了一句，“这是乡里来的干部，赶紧过来见过了。”
男子过来打了招呼，呵呵一笑，“正好我在后山打了只山鸡，让嫂子干煸了下酒。”便提着山鸡去了厨房。
桌上，牛劲介绍男子叫田清明，部队干了几年回到村里，现在是村里的治保主任。
“大学生，我清明虽说是个大老粗，可我最敬佩有文化的人，这杯酒敬你，我干了你随意！”田清明说完脖子一仰，吱溜一声干了。
“狗日的，亏你还见过几年世面，哪有客人没喝你自己先干了的？”牛劲瞪着田清明。
“嘿嘿，哥说得对，林大学生，刚才那杯不算……”田清明的话让林卫国不禁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有点当兵的作派，干脆好爽！
不得不说，干煸山鸡的味道确实不错，林卫国不由多夹了几块。
“卫国，明天让清明领你上山打野猪去。”牛劲笑道。
“嗯，大学生，明天我带你进山？”说起打猎田清明有些亟不可待。
“成！”打猎这辈子林卫国还是头一回，听两人一说，林卫国也不客气。
席间当然免不了劝酒，好在林卫国酒量不是很浅，喝完一瓶酒，牛劲要再开一瓶，被林卫国摇手制止，“不能喝了，劲哥，下午我想去村里转转，你看成吗？”
牛劲看了一眼桌上，也没啥下酒的了，“清明，下午你带卫国去村里转转，晚上回来继续整。”
“支书，我那儿还有风干了的野猪，一会儿让狗娃取了来。”田清明说完，冲门外嚼着狗娃。
狗娃是牛劲的儿子，七岁。听见有人叫，从屋外跑了进来。
“狗日的，叫人没？”牛劲瞪着傻愣愣站在那里的狗娃，“你不是喜欢读书吗？你林叔是大学生，哑巴了？”牛劲起身作势吓着狗娃。
“这是我那小子，在村小读书。”等狗娃叫了林叔后，牛劲才看着林卫国笑道。
“爹，林叔是来教我们的吗？”狗娃穿着蓝布长裤，上身穿了一件背心，撅着头看着父亲。
“去去去，你林叔是乡里来的干部……”牛劲看着狗娃，“去你清明叔家拿野猪肉。”
“哦，有肉吃啰！”听说有野猪肉，狗娃一下兴奋起来，转身就朝屋外跑去。
“卫国，莫见笑啊。”牛劲干笑道，“这小子只有两个爱好，一是读书，二是吃肉，呵呵。”
“读书？读书是好事啊，怎么劲哥有些不愿让狗娃读书吗？”林卫国看着牛劲。
“卫国，哥不是那意思，只是……”说到这里，牛劲脸色暗了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牛劲手一挥，看着田清明，“清明，你领卫国去村里转转，黑了早点回来。”
由于里河村的农农居依据山势而建，看上去显得杂乱、分散，村民的房子散落在方圆一平方公里的范围。田清明告诉林卫国，里河村是河坝的一个大村，人口将近一千五百多人，主要为牛姓、田姓和韩姓等大姓。
绕过村舍，两人来到一处山坡。放眼望去，一簇簇竹林簇拥着星星点点的村舍……在南方农民都有种植竹林的传统，村民大多在自己的屋后种着楠竹，林卫国知道这种竹子生长最快，材质最好，用途最多，而且极具使用价值和经济价值。
林卫国收回视野，看见远处山坡边上有几株绿色灌木，结着黄色的的果实。
“那这是什么？”林卫国指着果实看着田清明。
“乡里叫刺梨子……”田清明摘下一颗果实，剥去面上的皮，然后咬了一口，“甜！”说完又摘下一颗递给林卫国。
林卫国依样画瓢，“嗯，很甜！”果实味道浓郁，果汁溢满双唇，林卫国赞叹道。
田清明到旁边一颗树上摘下一片很大的树叶，又摘了一些刺梨子，然后用树叶裹了，“大学生，一会儿带回去吃，呵呵。”
小河沿着村东头蜿蜒流过，河边有一株很大的槐树，树下一座磨盘坐着些村民，见田清明领着一个年轻人过来，打着招呼“清明，来客人了？”
“这是乡里下来的干部，大学生！”田清明笑道。
“大学生？”那些村民听说林卫国是大学生，目光纷纷看了过来，“啧啧，状元郎啊！”
林卫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微笑着和村民们点着头……
村委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旁边是村小。这个时候是暑假期间，只有几条狗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
“对了，清明……”林卫国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看着田清明，“刚才牛支书说道狗娃读书，好像心情不太好，咋回事？”
“卫国……”两人走了一圈，也熟悉起来，彼此的称呼也变了。“村小原来有两个老师，一个老教师和一个三十岁的女教师，去年分来一个年轻的男教师……”说到这里，田清明神情暗淡下来，“没想到，那个女教师本来结了婚的，可…可后来居然和那个年轻人搞在了一起，要说这女的可比男的大十来岁，我就搞不明白，他们就怎么在一起了的？今年过完年，就再也没见着这两个人了，可笑的是，女人的男人居然到村里来要人……”
田清明的话让林卫国有些唏嘘起来，老妇少夫私奔？这年头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怪。
“年初的时候，老教师被查出得了什么癌……这下就苦了那五十多个娃了！”说道这里，田清明有些叹息起来。
“那娃不耽搁了吗？”林卫国看着田清明。
“村里前几年有一个高中没读完的女娃，是我们村的状元，支书没辙只好请这个女娃帮忙代课！”
清明的话让林卫国一时沉默了下来。改革已经十来年了，这期间教育问题的口号最多，也最感人，什么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孩子是国家的未来；宁肯少生也要让孩子读书……这些口号也让人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读书才能改变面貌。以前在城里，林卫国没有感受到，听田清明一说，林卫国才觉得，山村和城里截然不同。我国是一个农业大国，农业人口占百分之八十，如果这些身居农村的孩子上不起学读不起书，国家的未来可想而知……
教育首先要解决的是师资，没有老师何谈教育。而农村由于偏僻落后贫穷，老师不愿来不说，即便来了也不会安心……想到这里，林卫国心里泛起一股苦涩。
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便折回牛劲家中。
“卫国，这是村主任黎强山、会计卢有三、村妇委会主任苗岭仙……”见林卫国进门，牛劲起身介绍着，林卫国这才看清楚屋里坐满了人。
里河村村干们齐聚支书牛劲家，晚饭就显得热闹了。由于村里还没有通上电，晚饭是在煤油灯下进行。林卫国有些不太适应，好在牛劲又点了几支蜡烛，这样屋子才显得明亮些。
酒桌上表达热情的方式就是劝酒，越是被劝，就越说明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今晚林卫国也就当然成为劝酒的对象了。
菜才上了两道，林卫国就已经被牛劲、黎强山、田清明、卢有三等人连敬了三杯，依他平时半斤多的酒量来说，这点虽然不在话下，但却从来没有喝过这么急的酒，几杯下肚之后，胃里立刻火烧火燎起来，赶紧夹了一块野猪肉喂进嘴里……
“卫国，姐和你整几杯！”村妇委会主任苗岭仙起身盈盈一笑，笑的时候胸前波涛汹涌，两团肉球似要脱衣而出。林卫国正吃着野猪肉，目光一下子被那对浑圆的肉球牢牢粘住……
说实话，苗岭仙那对肉球着实很大，颤巍巍地在胸前晃动。林卫国吁了一口气，大学班花贝玲玲那对算是大的，和眼前这位一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站在那里，端着酒杯的苗岭仙乐呵呵地看着林卫国还故意扭着腰，林卫国只觉得鼻子有些发热。这女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这种作态简直就是在诲淫诲盗……就连平日里和她经常在一起的村干们的，眼睛都变得直勾勾的……
“咋啦？大学生？呵呵。”苗岭仙丝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眼珠，呵呵一笑让林卫国含在嘴里的野猪肉咕噜一下全进了肚，伴随剧烈的咳嗽，脸色立刻涨得通红。
“没事吧，卫国？”牛劲关切的眼光看着林卫国。
“没事，急了。”隔了一会儿，林卫国才缓过劲来，笑了笑。
苗岭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人不算漂亮，但胜在皮肤和身材，林卫国没想到河坝这旮旯儿，居然会有这样的另类。这女人还真有炫耀的本钱。林卫国想到。
“没事就好，要不歇会儿再整？”苗岭仙的话立刻引来屋子里的人大笑起来。
“岭仙……”笑完之后，牛劲才说道，“卫国可是童子，你可别再呛着他了，没见卫国的脸红得像个柿子，呵呵。”牛劲半是调侃半是揶揄，陆离人把男女做那事叫“整”，
“嘿嘿……”林卫国干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苗姐，小弟不胜酒力，已经过量了，五杯酒还真不行。”林卫国改口叫着苗姐，套着近乎拉着关系。
“男人不能说不行，呵呵。”苗岭仙天生一副桃花眼，说话时更是有些撩人。
林卫国眼睛越是想要逃避就越发逃避不了，余光不断扫描着苗岭仙的胸部。
“岭仙，卫国说他不行，我和你整？”村会计卢有三嬉笑着。
“去去去，下辈子等你上了大学……”苗岭仙唾骂道。
“卫国，看来岭仙非得跟你整，整的时候你可别太猛了，你年轻可不常整，岭仙喜欢来猛的，你得悠着点，呵呵！”卢有三暧昧的话又引来众人大笑起来。
林卫国听出来话里的味道，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苗岭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估计这种话也是耳朵起了茧子。
“岭仙，等卫国吃几口菜再整。”牛劲知道村里人喝酒猛，便笑着出言替林卫国解围。
“行，卫国，来块野猪肉。”岭仙说着拣起一块肥得冒油的肉来，“烧酒怕肥肉。”
林卫国也不客气，夹起肉就送进嘴里，胃里有了东西，好受多了。
“卫国，岭仙的肉好吃么？”卢有三嘴角淡着暧昧的笑瞄了一眼苗岭仙。
“嗯，好吃！”林卫国还在回味野猪肉的味道，也没细想便脱口而出，结果又引来众人一阵大笑，苗岭仙也掩着嘴笑了起来。
“卫国……”笑完之后，苗岭仙端起酒杯，“你别见笑，这帮爷们儿就喜欢拿那事说事儿，……”苗岭仙瞟了一眼几个男人，“来，姐敬你。”见林卫国没有举杯，苗岭仙过来端起林卫国的杯子递到林卫国手中，碰了一下，没等林卫国反应过来，苗岭仙吱便溜一声一杯酒见底。
见苗岭仙喝了个底朝天，林卫国有些无奈地干了。
苗岭仙没有离开，见林卫国喝完，马上夹起一块肉放进林卫国碗里。接着又是一杯酒，一块肉……
“岭仙，要不等卫国见了底，你喂他算了，省得那块肉跟过桥似的，麻烦！”卢有三调侃着苗岭仙。
等苗岭仙夹起肉要喂林卫国时，林卫国赶忙拿起碗，“苗姐，还是我自己来……”
“有啥不好意思的，姐喂弟，天经地义。”苗岭仙伸手拨开林卫国的碗，把肉递到林卫国嘴边。
“姐……”林卫国有些迟疑。
“来，张嘴……”苗岭仙把那块肉塞进林卫国口中，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五杯酒伴着五块野猪肉，虽说胃里好受了点，但林卫国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眼睛也有些发直起来。
“我看卫国今晚也到了量，大家别劝了。”见清明端起酒杯要敬林卫国酒，牛劲出言解围。即便有牛劲解围，林卫国最后还是被劝了几杯。
这顿饭不知道吃到几点，林卫国开始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到后来脑袋就开始晕乎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才醒来。醒来时，林卫国觉得有些头痛，便索性躺在床上。
床上挂着一床打着不少补丁有些发黑的蚊帐，透过小窗，一缕阳光射了进来。窗户是在土坯墙上开凿的，几根木棍相间，估计是起着防盗用途的。
躺了一会儿，林卫国起了床。屋里墙上挂着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旁边一个凳子上放着算盘和书包，林卫国猜想这可能是狗娃的屋子。
走出屋子，看见院子里牛劲正和田清明正聊着，见林卫国出来，牛劲忙起身问道，“卫国，还好吧？”
“劲哥，昨晚失态了……”林卫国笑了笑，说道。
“呵呵，昨晚酒喝得急了点，你没事就好。”牛劲说着拿了一张凳子过来。
“我先洗漱去。”林卫国洗漱完后，这才来到院子里坐下。
“卫国，昨天下午你也看到了，里河很穷！”说起村里的情况，牛劲眉头紧锁，神情有些暗淡。
“卫国，支书是空有一身牛劲却使不出来！”清明笑道，“这不你来了，帮着大伙儿出出主意。”
“劲哥，清明……”林卫国沉吟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两人，“村里的情况我也大概清楚了些，我们大伙儿一起想办法……”
“卫国，吃点东西！”正聊着，牛劲老婆春花端着碗出来，“趁热吃！”春花说着将碗递到林卫国手中。
林卫国谢了后，没有动，而是看了看牛劲和清明。
“卫国，我们吃过了……”牛劲笑道。
面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林卫国昨晚酒后没有吃饭，看见吃的还真觉得饿了。
“昨天在村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还没有啥头绪。”林卫国放下碗，目光看着院外。
的确，一个下午就能发现问题并提出解决方案，恐怕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更何况像林卫国这样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嗯，不急。”林卫国的话让牛劲觉得自己有些急了，便笑道，“卫国，你先熟悉一下村里的情况再说。”
“劲哥，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村小老师……”那天听了清明的介绍，林卫国一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马上面临开学，村小几十个孩子只有一名代课老师，显然弱了点，如果不抓紧时间补充师资，耽搁的恐怕不只是孩子，而是里河村的未来。
“老师的问题我们也一直在考虑，前两天清明还去村里一个县初中没毕业就回家的男生家里，没想到那个男生去了南方，现在村里大多是些小学都没毕业的……”说到这里，牛劲叹了口气。
里河村闭塞，村民大多认为孩子能认几个字就行了，读书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早点回家帮着干点农活；再者说读书花钱，即便孩子能够上高中读大学，家里也没法供。那些生养女孩的家庭更是认为，女人迟早是别人家的，让她读书那是为别人家培养的，不划算。现在村里没了老师，很多村民倒是不以为然。
“我也知道要改变村里的面貌，要靠知识和文化，我们这辈人吃了这亏，如果再让孩子……”牛劲说道这里停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
看来，除了村民根深蒂固的思想外，最大的原因还是穷。穷，意味着没老师愿来，没老师来就意味着孩子就没人教，没人教这些孩子又会重复着祖辈们那种状况。一句话，都是贫穷惹的祸！
林卫国没有去打猎，而是走访村民，了解情况，以便尽快形成思路。
林卫国清楚，这次选干驻点是县里定下的，县里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决心，不仅仅是做做样子。那天的动员会上，乡党委书记卫明财流露出今后县里选拔干部，会优先选拔驻点成绩突出的干部，这就意味着驻点干部的业绩会成为选拔的主要要素。按全县三百多个村子，大的村子一个驻点干部，小的两三个一个，也有好几十个驻点干部。从那天动员会现场的情况来看，这次下去驻点的人大多精神高昂，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感觉，这之中难免不会有竞争的心理。
一个多星期下来，林卫国对里河村的情况有了百分之八十的了解。但要形成思路，仅靠自己还是不行，毕竟自己刚出校门根本没什么经验。并不是有知识有文化就具有商业头脑，当然也不否认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具备捕捉商机的基本。事实上，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在面对商机时，往往瞻前顾后，分析来分析去的，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反反复复多次才完善方案，可商机却丧失掉了；反之那些文化程度不高但脑子灵醒的人，看准了就下手，不拖泥带水，这类人反而还成了赢家。
星期五一早，林卫国和牛劲打了招呼，便搭上班车回了苍凛。这次回苍凛打算向曾飞取取经，看曾飞有什么主意。在林卫国熟人圈中，只有曾飞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么些年，而且经常去沪上这个国内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可谓见多识广。
下了车，林卫国直接去了曾飞的店里。
曾飞的店铺在市中心一点的位置，门面不算大，门口一溜烟停着三排崭新的20、26、28型自行车，其中还有弯把赛车，给人颇有实力的架势。
“卫国，先坐会儿。”曾飞正扶着一辆自行车向顾客推介着一辆赛车。
“嗯。”林卫国走进了铺子，从柜子里拿出桌上的一个杯子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曾飞这里林卫国来的次数不多，统共也就两三次。第一次是开张，第二次是去年春节寒假时和亮子他们一起来的。
喝着茶，林卫国饶有兴致地看着忙绿的店面。曾飞店里的生意看来还不错，十分钟不到，已经有好几拨客人提走了车。半个多小时后，曾飞才满头是汗的走进屋里。
“这鬼天，热死了！”曾飞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有心事？”曾飞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林卫国说道。
“来拜师的！”林卫国刚开口，门口又来了两位客人，林卫国只好朝曾飞挥了一下手，“你忙吧，完了再说。”
等到曾飞忙完之后，已是晚上六点半了。曾飞本想叫上亮子他们，林卫国想到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人多了反而没法谈事，便摇了摇头，两人随便找了家餐馆。
林卫国把自己了解到的里河村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卫国，你也知道，我的生意是自行车销售，对于其他的也说不出啥，不过明天我要去沪上，到时候可以了解一下那边的市场……”曾飞想了一下，“下周五我回苍凛，到时我们再碰一下。”
曾飞的话有些道理，虽然他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可了解最多的还是自行车行业。看来自己先前的认识还是有局限的，林卫国暗衬。
“卫国，要我说呢，我也只能从我的角度帮你分析一下。”曾飞沉吟了一下说道，“像我以前倒腾沪上这些自行车，完全是借助我老爸在物资局这个优势，才能拿到这些紧俏的产品。紧俏就意味着稀缺，一个稀缺的产品是不愁销路的，缺的只是货源。所以这两年我的精力都在组织货源上，销售这块我根本就不用考虑，我觉得……”见林卫国若有所思的样子，曾飞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你能找到自己的优势，再找到销路，肯定能发财！”
“就像你们里河村，最多的就是自然资源，像楠竹，再加上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刺梨子，这些都是里河村最大的资源……”
曾飞的话让林卫国心里怦然一动。竹子可以说是里河村的一大特色，林卫国初略估算了一下，全村有竹子1000余亩，村民大都认为竹子没多大用途，除了少部分手艺人编箩筐拿出去卖，其余的也大都砍了做柴烧。刺梨子，田埂边、山坡上更是随处可见，如果进行人工栽培，里河村一千五百多号人，货源是能够保障的。
“这些自然资源是你们的优势，如何利用好这些资源，我觉得重要的是销路。只要保证了销售渠道，你肯定会有很大的收获。现在很多地方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点，特别是农村，因为他们接收的信息少得可怜，再加上他们意识里这些都是稀疏平常的东西，所以你要做就做到别人前面，卫国，发展要抢先机，先来先得……”
两人探讨了很久，直到接近凌晨，还有些意犹未尽，考虑到曾飞明早六点半的飞机，两人只好作罢。
回到家中，父亲已经出院在家里调养休息，免不了问了林卫国在陆离的一些情况，林卫国怕父母担忧，只是说自己在乡镇府上班，住的是单身宿舍……
“卫国，你一个人在外地，万事当心些。”想着儿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母亲眼圈有些红。
林卫国又是一番安慰。回到房间，小弟伟强还在灯下复习。
“哥……”见大哥进屋来，林伟强招呼了一下，“你说，读书为了什么？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却去了农村，再看看你那些没读大学的同学，个个都在城里，你说值吗？”林伟强看着大哥。
“伟强，我们这几届情况特殊……”林卫国坐到林伟强身边的床上说道。
“你相信吗？”林伟强淡淡地说了句，回头拿起书本。
“伟强，你当务之急是考上大学，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你大学毕业，情况或许不像这样了。”林卫国起身敲了一下林伟强的头。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来到苍凛市最大的农产品集散地，北门综合市场。
苍凛北门综合市场算是苍江省最大的农产品集散地之一，这与苍凛市地理位置有着很大的关联。地图上的苍江像一个橄榄球，长江从南面蜿蜒穿越苍江省的腹部。苍江东面是华中，西面是西南诸省，历史上就是战略要冲。苍江省会苍都市位于苍江省的东面，苍凛市位于西边，与西南两省接壤。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苍凛，成为西南、西北通往华中和中原的门户，自古以来便是南来北往客商云集之地。
综合市场占地面积很大，按物资性质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东区主要经营农副产品，南区经营果蔬品，西区为工艺小商品，北区为丝纺类产品。
林卫国从北区进入，再西区、南区，最后东区，逐个商户了解，一个都不拉下，林卫国认为这些商户直接面对下游经销商和直接消费者。在这里不仅可以了解到各类物资的市场走势和供需状况，还可以了解到商户对物资未来走势的判断，是市场的晴雨表……在东区和南区的一些农产品门市，林卫国在远处专门找了个位置坐下，观察商铺的人流、购买情况，同时还忍受着店主的白眼，不惜好话说了一箩筐，烟撒了一支又一支，才换来店主的寥寥几句。
林卫国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些操作外地口音或者外省口音的买主和店家讨价还价。在东区林卫国意外地发现了一家经营刺梨的商铺。
“老板，请问刺梨啥价？”林卫国走进店子随意问道。
“断货，改天再来。”店主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正劈吧啪啦拨打着算盘，抬起头微微一笑，又继续埋下头。
“啥时有货？”林卫国继续问道。
“不清楚！”老头放下算盘，拿起一个记录本翻了翻，然后说道。
“很俏？”林卫国拿出烟，抽出一支递给老头。
“我们今年统共进了五百斤，每次一百斤，早上七点开门，八点不到就被抢购一空！”老头接过烟点上，脸上表情不无遗憾。
“如果我有货呢？”林卫国玩转着手里的香烟。
“得看什么地方产的了……”老头乜了一眼林卫国，“陆离那边的味甜，好销！”
林卫国还想接着再聊，门口进来一个买主手里拿着一个水果问价，老头马上走了过去。
林卫国本想着等老头忙完再具体谈谈，可又来了很多的呼呼，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家商铺。好在走了不远，又看见另一家店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收购销售刺梨，但和上家一样，缺货！和店主闲聊中，林卫国了解到刺梨进价4.5元每斤，批发6块，这个信息给了林卫国一个很大的意外，现在是刺梨成熟季节，如果1.5收购，4.5卖给这些商铺，其中差价3块……林卫国情绪一下高涨起来。
林卫国并没懈怠随后的考察，对了解到的信息以及店主的介绍，他都一一做了记录；特别是那些今后可能和里河村农副产品挂得上钩的商铺，更是刻意留下了对方的电话或联系地址。
回到家中已经是六点了，母亲刚做好饭，有林卫国最爱吃的怀胎豆腐……吃完饭，林卫国分门别类地整理完白天的记录。
整理完后已快十一点，林卫国伸了个懒腰。一天的市场考察，林卫国觉得收获很大。接下来他打算用一周的时间，结合里河村的实际，形成一个初步方案。
林卫国是周日的下午五点左右回到里河村的。自从到了里河村，便一直住在村支书牛劲的家里，林卫国本想住到村委，牛劲却说这是村委的集体决定。
“回来啦卫国。”刚进院子，牛劲老婆春花热情地招呼着。
“嫂子……”林卫国打开行李拿出一包点心递给春花，又拿出一包二十只装的蜡烛放在桌上，“这是我同学送的。”见春花有些嗔怒，林卫国忙补充了一句，但春花撂下一句下不为例的话。
吃饭的时候，牛劲才回来。饭桌上两人闲聊一阵，林卫国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林卫国来到村委。前几天为方便林卫国考虑问题和写材料，牛劲专门让人在村委收拾了一个房间给林卫国用。
林卫国拿出市场考察时的记录本，仔细看完后陷入了沉思。
里河村自然资源不算丰富，这里有的其他地方都有。根据目前自己掌握的情况，里河村可挖掘的好像只有楠竹和刺梨子两种。按照曾飞说的第一种方式，面向社会直接销售。但是现在里河村通往外界的也就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别说走汽车，就是牛车也走不了，要将这些运出山外，就面临着一个主要问题，那就是道路的改扩建！
第二种方式是找企业来投资，对这些产品进行深加工，这样一来，又出现了一个问题，电力！
电力更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按照苍凛市的规划，十年之内才能逐步解决村村通，十年？里河村能等吗？即便能等，自己能等吗？自己等不起！
林卫国越想越觉得烦躁。电力和道路不解决，里河村的发展有点痴人说梦。如果要修路，靠乡里县里投钱，根本不可能。陆离本来就是著名的贫困县，去年全县农民人均纯收入不到七百元，财政收入不足两千万，全县３29个村，只有１28个村通公路，79个村通电……
就在林卫国被道路和电力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转眼间已是八月中了。
林卫国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向牛劲和田清明和盘托出，两人听后直皱眉。
“卫国……”沉思了一会儿，牛劲掐灭手里的烟头说道，“我也知道，路的问题对咱村来说是个大事，为这事我们已经碰了好几回钉子了，可以说被钉得满头都是窟窿眼。让乡里出钱修路好比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蛋，妄想。”牛劲点上田清明递来的烟，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前天我去乡上，的老板也是大倒苦水，说乡政府欠下乡里餐馆三万多的餐费，两年都没结，乡里是一年推一年……”
“劲哥……”对于县乡两级财政的窘境，林卫国也略知一二。但是这种状况不想法改变，只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越陷越深。而要改变这种状况唯有发展经济，好在在这点上县乡村已经形成了共识。但是发展就得投入，没有投入哪来的发展。现在的情况是陆离县没钱，林卫国猜想县乡两级政府领导为这事恐怕脑袋都想破了。
“如果我们自己修呢？”这是林卫国之前设想的第二种方案，也是最后一个办法。
听到林卫国说要里河村自己修路，田清明一愣，脑门上全是疑问，“卫国，你是说我们自己修？”田清明几乎是一字一顿。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林卫国郑重地点了点头。
“卫国，你的意思我明白……”田清明思想了好一阵，看了一眼牛劲，又看着林卫国，“修路需要钱？可钱从哪儿来？怎么修？谁来修？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村民买油盐的钱都是从鸡屁股里抠出来的……”田清明摇着头说道，“我看这事儿还得乡里出面。”田清明话虽婉转，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是啊，卫国，这条路不是村里小道，随便找两个人就可以……”牛劲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卫国，“从村里到乡里二十多里路，要耗费很多人力、物力，且不说财力，光修路需要的水泥、砂石那可是需要真金白银啊……”
“刚才清明也说了，村里现在要拿出一百块都很难，更何况修路这么大一笔开支？”
“支书说的对，卫国……”田清明接道，“如果村里自己修，村民们怎么看？他们会觉得我们这届村委没本事，只会家里横；觉得我们该交都交了，你要让我修路那我就不交了，如果他们这么做，村里怎么办……”田清明眉头紧锁，“再说包产到户这么多年了，别说村民组织不起来，就是组织起来了，也是一帮老弱病残，靠他们？”田清明说道这里摇了摇头。
“卫国，这两年不同以前了，村民都盯着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集体这个概念已经过时了……”
牛劲和田清明你一言我一语的，表面是在分析村里的情况，实际倒像是要说服林卫国打消自己修路这个念头，林卫国心里一阵好笑。
“难道说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林卫国乜了一眼田清明，“如果我们自己不想办法，总是寄希望于乡里，我敢断定，要改变里河村的面貌根本不可能。”林卫国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如果自己不改变观念，自己都在给自己找理由开脱，里河村只能一直穷下去……”林卫国毫不客气。
“再说修路也是为了大家，大家难道想不到？看不到？至于提留款，免一年又有什么关系？等路修好了，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都不是问题……”林卫国豪气地说道。
“卫国……”牛劲脸上浮出一股苦笑，他也知道林卫国是一心为了里河村，“你看这样，我们还是把这个意见报给乡里，看乡里……”
“现在倒是有一个实际困难……”牛劲看了看林卫国，“这马上要开学了，可村小没有老师……”
“是啊！”田清明接口说道。
见两人转移了话题，林卫国知道双方观念差距太大，谁也不可能说服谁，弄不好是不欢而散，林卫国强忍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村小的情况林卫国清楚，五十多个孩子只有一个代课老师。自己前几天也和牛劲提起过。这几天晚上，狗娃老到自己屋里来，问这问那……
“支书，乡里回话没？”清明问道。
“没人愿来。”牛劲摇着头道，“人家一听说要来里河，马上就病了，哎！”
牛劲和清明走后，林卫国心里充满了苦涩。对于牛劲他们等靠要的思想，林卫国有些无语。或许站在他们的角度，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这或许是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作祟。当然这些都不重要，关键还是道路闭塞造就的思路上的不思进取，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林卫国叹了口气，改变一个人的外在很容易，但要改变根深蒂固的思想却很难。
躺在床上，林卫国想起牛劲那番村小的话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有点想让自己去作代课老师？自己是乡里的驻点干部，是来帮助村里搞发展的，是参谋！做了代课教师，还参谋个屁……林卫国摇了摇头，思绪又回到村里的出路上来，看来自己需要回一趟乡里。
周三上午十点，林卫国来到乡农业服务站，刚进院门就看见彭嘉佳下楼。
“你好！”林卫国笑着问候。
“你好！”彭嘉佳愣了一下，脸微微一红。
林卫国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彭嘉佳的背影，“你驻哪个村？”
彭嘉佳双肩微微一耸，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子，“我在围子村。”说完之后似乎想起什么，“你呢？”
“我在里河。”林卫国笑着走了过来，“你们村咋样？”
“不好！”彭嘉佳还是有些羞涩，“听说里河村很远？没有班车，你走回来的？”彭嘉佳说完后白皙的脸上泛起一股红晕。
“嗯。”彭嘉佳的话让林卫国有些感动，自打到了河坝，她是第一个关心自己的，林卫国心里一热，“你那儿呢？”
“三里多路，有班车。”彭嘉佳一双美眸闪烁，“我回乡里买漂白剂，我们那儿水浑，村里人不讲究，很多人得了腹泻……”虽然彭嘉佳脸上依然有些红，但目光里却是担忧。
“哦，我……”林卫国刚说到这里，就听一个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林卫国转头瞄了一眼，是篱笆子。
“你忙，我先走了……”彭嘉佳也不等林卫国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这篱笆子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这个时候叫。林卫国好容易逮住机会和美女交流，没想到平日里不见人影的篱笆子今天偏偏会来上班？林卫国心里有气，没有搭理，径直上了楼。
“兄弟……”篱笆子拍着林卫国的肩膀表示亲热，“村里习惯吗？”
“习惯个屁，没路没电的……”林卫国恼怒篱笆子刚才坏了自己的好事，脸上有些不爽。
篱笆子没想到林卫国是在恼自己，还以为林卫国是不是后悔去了里河村。
“王站呢？”平息了一下情绪，林卫国问道。
“县里去了。”篱笆子轻描淡写道，“事情有些麻烦，乡党政办的石大国也在活动……”林卫国知道石大国是乡党政办主任。
谁当副乡长对林卫国来说远了点，想关心也得有那个资格，林卫国不置可否。
“卫国，驻点只要和村里干部搞好关系就行……”见林卫国淡然的样子，篱笆子靠在办公桌上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这批下去的，年底县里要统一考察，优秀的会充实到乡职能部门做部门领导。”
篱笆子这个信息早就不是秘密，那天在动员会上，乡里卫书记已经说过。林卫国不以为然。
“另外听说，县里组织部门会组织对驻点干部进行暗访！”看着林卫国脸上有些轻蔑，篱笆子边说边朝门外走去。
暗访？篱笆子透露的这个消息让林卫国有些震撼，“李哥……”林卫国赶紧追出去，篱笆子已经走出了小院门。
暗访？县委组织部进行暗访？林卫国心里一凛。这次进村驻点，牛劲对自己满怀期望，以为自己随便手一挥就可以改变掉里河村的贫穷面貌，而自己的思路又得不到他们的响应，话里话外的意思到想着让自己去代课……想到这里，林卫国心里有些失落起来。
林卫国本想等着王春芳，等了大半小时，才想起这段时间王春芳的心思根本可能没在农业站。思来想去，最后想到只能找乡领导反应，可乡领导中只有副书记李大成他认识，林卫国犹豫着是不是直接向李大成反应……
又坐了一会儿，林卫国决定还是按自己的想法来做事，不管暗访不暗访的，自己不能耽误自己……
林卫国刚想离开服务站，猛然想起差点忘了一个事。又转身进屋拿起电话打给亮子。电话里林卫国让亮子去北门综合市场商铺商谈刺梨子收购细节，并约好如果谈妥，亮子就发一封加急电报过来……
离开服务站到了乡镇府，见李大成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林卫国摸了摸口袋，幸好早上来时，把上次剩下的两盒烟带上了。
上了二楼，听见李大成办公室里传来说笑声，林卫国只好在楼梯口等着。过了大概十分钟，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林卫国不认识这人。男子在经过林卫国身边的时候，倒是对林卫国笑着点了点头，林卫国也点头微笑回应。
“李书记。”林卫国敲了敲门。
李大成抬起头，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你是？”
林卫国有些郁闷，自己给李大成的印象太不深刻了！只得介绍了一下自己。李大成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拍着脑门笑着招呼林卫国。
“小林啊，下去还适应吗？”李大成翘着二郎腿。
林卫国汇报了一下自己到里河村工作的情况，又谈了自己对里河村发展的设想……
李大成听得很认真，当林卫国说到里河村现阶段亟需解决道路和电力这两个问题时，马上皱起了眉头。
“小林，你说的这些情况在咱们河坝自然村中，普遍存在……”李大成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要解决这些问题，仅靠乡财政是无能为力的，这事乡里以前也向县里作了反映，县里的答复是统筹解决……”
“小林，对你这种心系乡村建设的做法，我感到很欣慰，说明了县委推行干部进村驻点的前瞻性，也说明乡里对这次驻点干部的选拔是合适的，你们这批驻点干部的表现作了最好的证明……我也由衷地希望你能再接再厉，更好的为里河村的发展献计献策……”李大成微笑着看着林卫国。
林卫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来之前他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是不可能有收获的。
离开李大成的办公室，已经快到中午了，林卫国在街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赶回了里河村。
回到村委，林卫国呆到九点过才回到牛劲家。没有见着牛劲，林卫国和春花打了个招呼，便回了房间。
下午，李大成虽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林卫国总感到他话里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看来自己对里河村的设想在牛劲乃至于李大成眼里，还只是一种理想，干脆说，就是幻想。想到这些，林卫国心里未免有些失落起来，或许真如牛劲话里的意思，代课才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早上，林卫国找到牛劲，说了代课的想法。牛劲听完后一张脸笑得稀烂，用力握住林卫国的手，“卫国兄弟，好样的！”
林卫国费力地抽出手，甩了几下。这牛劲真是名如其人，林卫国只觉得手生疼生疼的。
下周一就是九月一日了，想着本周五曾飞从沪上回来，林卫国决定周五回苍凛一趟，顺便买些教材。
到了周五，林卫国早早地到了陆离，准备搭上去苍凛的班车。坐在候车室，林卫国买了一张报纸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的钱啊，那哪个砍脑壳的偷了我的钱，那是我的救命钱啊……”前面传来一阵嚎哭，林卫国抬头一看，前面一个老太婆地坐在地上正悲天跄地嚎哭着，老太婆身边紧紧依偎着一个小女孩。
林卫国卷了报纸站起身来，这时，已有两个带着红袖标的人走了过去，林卫国也不去凑这个热闹，远远地站在一边。
任凭戴红袖标的人怎么问，老太婆只是一个劲地哭……红袖标只好拉着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有六岁多，略显稚嫩的脸上一片茫然。
好容易等到老太婆止住了哭嚎，红袖标才断断续续了解到情况。原来老太婆的儿子在苍凛打工，得了急病被送进医院，急需医疗费。老太婆东拼西凑好容易借来一千块二百块，想着给儿子送去，没想到买了票到候车厅后发现钱不见了……
红袖标除了和候车的人一道咒骂没天良的小偷，也没他法，
林卫国犹豫了一下，来到老太婆身边，掏出兜里仅有的三十块钱递给老太婆，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离去。
坐在车上，林卫国想着老太婆的事心里还有些恼，这小偷真他娘的可恶，居然对一个老年人下手，真是丧尽天良！
到了曾飞的店面，曾飞还没有回来，伙计说曾飞来电话说六点起飞，估计八点左右到。给亮子打了电话，亮子加班要九点才能下班，林卫国让他下班后到自己家里。林卫国看看表，才五点半，时间还早，只好先回了父母家。
林盛文见儿子回来，心里虽然高兴，但表面却很严肃。
“卫国，乡里条件虽然差一点，但你是一个年轻人……”林盛文拧着一张脸说道，“一个年轻人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今后有谁敢把大事交给你？将来怎么干大事？……要做事就得沉下心来……”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后，才能增益其所不能的道理你也知道，但却不能付之于行动……”
林卫国总算明白了，父亲见自己连续两周往家跑，误以为自己不安心乡里的工作，才有这番说教。他本想解释，想了想还是算了。
上次回来，母亲说父亲车祸之后，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抬起头看着父亲，误会就误会吧，只要父亲能尽快康复，也没啥。再说父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有人能经常提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着自己以前老和父亲顶嘴，林卫国心里有些内疚。
“爸，我会记住的！”林卫国一脸诚恳。
曾飞下了飞机，在机场给店里打了电话，知道林卫国来过，出了机场，便直奔林卫国家。
得知曾飞是直接过来的，还没吃晚饭，两人等到亮子来后就到街上找了家餐馆。
亮子先把林卫国托办的事说了一下，林卫国没有说什么，问了问亮子厂里的情况，亮子直摇头……
“卫国，这次去沪上，抽了一天时间专门去打听你托办的事……”等两人说完后，曾飞才说道，“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其他地方的人还在考虑吃饭的问题，沪人却开始追求养生了……”
“他们认为，人的生命质量取决于自然环境，包括食品是否受到污染，食品是否是天然的、是否有益于人体吸收等等……”
“我这次专门去了一家食品加工厂，他们把一些水果进行二次加工，生产出便于保存的果品饮料、罐头等等……”
“我还发现，很多地区的饭店、餐馆为了避免传染疾病，开始使用一次性筷子，原材料就是竹子……”
曾飞的话让林卫国若有所思。林卫国也知道，这些所谓的资源，里河村有的其他地方都有。而且里河村地理位置也不占优势，关键一点里河村没有公路！想到这些，林卫国有些泄气。
“卫国，其实，资源不资源的不重要，关键在于观念和意识。如果观念丧失掉了，即便资源再丰富，那也是白塔，熟视无睹的结果就是麻木；反过来，那些观念意识很强的人不仅会挖掘现有资源，而且会让资源产生出最大化的利益……”似乎看出了林卫国的心思，曾飞继续说道，“比方说，如果我来投资，我除了看生产成本、交通环境以及这些资源能不能让我赚到钱外，还要考虑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便利，也就是通常说的优惠政策什么的，往往这种资源才是吸引别人投资的重要因素……”
“现在国家提倡的是市场经济，那什么是市场经济，我以为就是让市场来选择我们生产的产品，你的产品好自然受欢迎，不好就会被淘汰……”
曾飞对市场经济的理解在林卫国看来虽然有些片面，但理却是这个理儿。
“对了，前段时间黄嫒过来说，她们厂子也是要死不活的！”见林卫国眉头有些舒展，曾飞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林卫国的共鸣，便转了一个话题。
亮子也接口说了一下自己对厂里的担忧。
这段时间，林卫国通过报纸也了解到，很多国营单位面临着经营困难的窘境，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沿海的一些国有企业已经尝试改制来取得突破。
“我觉得，像那些中小型的国营单位，恐怕得采取沿海那种企业改制才能存活。”林卫国想了想说道，“怎么说呢？计划经济下，国企确实发挥了部分的主导作用，但在市场经济这个大潮中，国企的弊端就显露无遗，跟不上市场的脚步，这种情况之下，国企的情况可想而知！”
曾飞知道林卫国有林卫国看待问题的方式，这方面来说，他还是很佩服。只要林卫国想通了一个环节，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天林卫国到新华书店购买了一些小学和中学的教科书。
星期天上午九点，林卫国来到车站准备搭车回陆离。
上了车，找到自己的位置，拿出一本教科书翻了翻，便闭上眼养神。现在他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想那些在别人眼里不切实际的思路了，而是考虑如何教好陆河村的那些孩子。
“奶奶，这个是我们的位置。”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林卫国半眯着眼瞄了一下，又闭上。
有些熟悉？林卫国在睁开眼仔细一看，是前天陆离车站那个丢钱的老太婆和她的孙女！
老太婆目光呆滞，比前天更加的憔悴，银白的头发散乱着……见小女孩站在老太婆跟前，林卫国赶紧朝里面挪了挪身体。
“叔叔……”小女孩看着林卫国发出一声惊叫，“奶奶，这个叔叔那天给了我们三十块钱！”
女孩的叫声引来车上乘客的目光，让林卫国有些不自在，“小妹妹，你爸爸咋样了？”林卫国看着女孩。
“我爸爸…他……他去很远的地方了！”林卫国明白了，小女孩这种年龄对生死还没啥概念，只是情绪上有些低落
林卫国心里一凛，抬头看了一眼女孩的奶奶，怪道两天时间，人就老了好多岁。林卫国不好说什么，只能将目光移向窗外。
“叔叔…叔叔……”女孩伸手抽了一下林卫国拿在手里的教材。
“小妹妹，你要看书？”林卫国爱怜地看着眼前这个秀气的女孩。
“嗯！”小女孩点着头，拿起书翻了起来。林卫国拿的是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教材，据牛劲说，今年里河村有12名适龄儿童9月1号会入学。
“你们回家吗？”见小姑娘认真地看着书，林卫国随口问了一句。
“回河坝。”小姑娘头也没抬，脱口而出。
河坝？林卫国一愣。小姑年是河坝的人？
一问一答中，林卫国才晓得小姑娘叫郑欣桐，是陆离县河坝子乡里河村人。林卫国笑了笑，说自己也是河坝人，小姑娘听了后抬起头看着林卫国。
见小姑娘惊讶看着自己，林卫国微微一笑，说自己是村小新来的老师。
老师？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你明天上学吗？”林卫国问道。
小姑娘没有作答，神情里有些落寞。半晌，才摇了摇头。
“他爸走了，家穷还带着账，不去了……”老太婆虚弱地说道。
“老人家……”林卫国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老太婆却将偏了过头去。林卫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快到陆离县城的时候，客车却停了下来。林卫国将头探出窗外，前面堵了好些车。
下车打探的乘客很快回到车上，说是前面塌方了，路上好多泥巴和石头，也没见有人管……
坐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着司机，到陆离还要多长的路，司机说走路也就二十分钟。于是就有乘客下了车，准备走路过去。
看看车上的人走了一大半，林卫国也站了起来。
“大娘……”林卫国看着老太婆，“前面塌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抢修完，这里离县城也不远，要不我们一起走？”
老太婆缓缓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车里。
“奶奶，叔叔也回里河，我想跟叔叔一起走？”小姑娘合上书，看着自己的奶奶。
老太婆没有做声，看了林卫国一眼，又看着孙女，才点了点头。
到陆离县城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下车后，林卫国觉得有点饿了。看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的目光正落在车站旁正叫卖小笼包的摊位上。
林卫国让小女孩扶着奶奶在车站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先去买了三张到河坝的车票，再去摊位上买了三笼小笼包。
小女孩看见林卫国手里的包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
“欣桐，叔叔是老师……”林卫国蹲下身子，将手里装着小笼包的食品袋放进小欣桐的手里，“这个呢，是奶奶的，这个呢，是欣桐的。”林卫国让郑欣桐一手提了一袋。
老太婆怎么说也不接欣桐送来的包子，也不让欣桐吃，“你爸爸以前跟你说什么了？嗯，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老太婆皱起眉头看着孙女。
“大娘，我可不是别人，是欣桐的老师，爱护学生是老师该做的……”林卫国笑了笑，说道。
老太婆愣了一下，撩开外套，在里面衣服包里翻出十块钱来，林卫国摇着手说，“大娘，你这是啥意思，我们都一个村儿的，兴许那天我还到你家吃饭，你会收我钱吗？”
听林卫国这么一说，老太婆拿着钱的手有些僵住。
“大娘，我看小欣桐很想读书，我想明天还是让欣桐到村小，至于她以后的学费我来负担！”李卫国坚决的说道。
“这……不行…不行……”老太婆连忙摇头，“女孩子家的，长大要嫁人，读书没用……”
老太婆的话让林卫国有些无语，最后林卫国好说歹说，老太婆还是摇头，直到林伟国说明天让牛劲去找她的时候，老太婆算是很勉强的点了点头。
到河坝子乡后，去里河村就只能依靠双腿了。
从乡里出来的时候，林卫国特别留意着回里河村的路面。前面一大半的路面虽然有些狭窄，但地势较为平缓，只需对有些路段进行拓宽，有些低洼的地方垒土填平，有的位置削去山包清理掉灌木……工程量不算太大，这些工程对技术的要求也不高。
距里河村有一公里多的路段完全淹没在巨石和荆棘中，其中一段五十米左右的路面乱石嵯峨。林卫国停下脚步，放眼望去，其他地方都是巨石阻隔，要改道显然根本不可能。只能对原有路面进行改扩建，工程量不仅大而且技术含量也相对较高。特别是路段中间那块巨石，恐怕得使用炸药……
林卫国继续沿着小路查看，除了刚才那段路对技术的要求相对较高外，其他地段相对简单了很多，林卫国相信，如果自己领着一帮人，也能干下来。
小欣桐的家离村委大概六七百米，在半山腰的地方，两间破草屋，独门独户周围也没有邻居相伴。屋里陈设更见简陋，出来时林卫国心情有些沉重。
小欣桐家里的情况在里河村不是唯一，但代表了里河村大多数农家的情况。想到这次驻点的责任，林卫国感到自己肩上有些沉甸甸的。
晚上躺在床上，林卫国想着现在正是刺梨子成熟季节，打铁趁热，明天就要找时间跟牛劲商量，由牛劲出面张罗，林卫国代收刺梨。这事林卫国知道牛劲肯定会同意的，因为毕竟是为里河村老百姓带来直接收益。
但如果由自己代收刺梨，一是资金，二是谁牵头。想来想去，林卫国想到了曾飞和亮子，在曾飞那儿解决收购资金，再由亮子牵头……
里河村村小9月1号正式开学。原定有12名适龄儿童入学，只来了7名。林卫国在新生中看见了小欣桐，这还是让他有些欣慰。
里河村村小加上今年的7名新生，学生增加到65人，65名学生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
“林老师，你是大学生，知识比我多……”村小唯一的代课老师叫牛翎子，十八岁，身体略显单薄，人虽然不算很漂亮，但秀气中不失灵性。开学典礼结束后，看见林卫国站在操场边，牛翎子便走了过来。
“小牛老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林卫国笑着看着牛翎子，“你教学经验比我丰富，这就是你的优势，呵呵。”
“林老师，以后我得跟你多学点，你也知道，我高中没读完……”说到这里，牛翎子脸色稍稍有些泛红。
“一起努力！”林卫国笑了笑。
因为村小缺老师，所以便采取由高年级那些学习好的同学带低年级的同学。开学典礼后，林卫国为新生上了第一课，又给三年级上了一节数学，又安排了一名高年级的同学带着，就准备去找牛劲。
村委和家里都没有牛劲的影子，没人知道去了哪。林卫国只好先去乡里。
到了办公室给曾飞打了电话，曾飞爽快地表示马上转两万块给林卫国。林卫国随后又给亮子打了电话，亮子这几天正好厂里清闲，答应一会儿就去北门综合市场……
回到里河村时已是晚上，见到牛劲是十点钟的时候。林卫国委婉地说苍凛有一家经销商想收购刺梨子一事，但自己对村里人还不太熟，想委托牛劲帮助张罗一下，牛劲非常爽快的应承下来，答应明早就办。
第二天上午，林卫国正给二年级学生上着语文课时，田清明来了，给了林卫国一封亮子发来的加急电报，内容是事情已办妥。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卫国回到村委，正好牛劲还在。见了林卫国，牛劲呵呵一笑。
“卫国，收购的事已经通知下去了，估计下午就有村民送货来。”牛劲的话让林卫国高兴之余有些着急，村里没有银行，看来还得跑一趟乡里。
林卫国没有耽搁，和牛翎子简单说了一下，便赶往乡里。路上林卫国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可能经常会往返村里、乡里，得弄辆自行车代步。
到了乡里，到银行取了钱，又来到服务站办公室，刚好篱笆子也在。林卫国要他帮着买辆自行车，篱笆子倒是干脆，说自己家里就有一辆，让林卫国拿去用就是了。
林卫国没有推辞，来到篱笆子家取了自行车。临走的时候，篱笆子说了句，王站这回没搞定。林卫国也没在意，骑上自行车便朝里河村赶。到了那段最崎岖的山路，林卫国只得扛上自行车……
有了自行车，节省了不少时间，不到一小时林卫国就到了村委。
村委坐了几个人，牛劲正急的满头是汗，见林卫国回来，简直就是谢天谢地。原来下午已经有四五个村民送来了刺梨子。
林卫国请村会计卢有三帮忙过称记账，然后按照每斤一块五付了钱。那些一旁看热闹的村民，见送货的村民粘着唾沫点着票子，一下眼红起来，恨不能马上就去采摘。
今天下午收到刺梨子两百多斤，林卫国估计明后两天是高峰，便将村委给自己的那间办公室拾掇了一下，暂时作为仓库。
第二天中午，亮子以收购商的身份赶到里河村。看见半屋的刺梨子，也是兴奋。他前两天基本是泡在市场的，联系好了五家商铺。
“卫国，我来时在县城租了辆货车，我让他们后天中午过来。”亮子说道。
听了亮子的话，林卫国点了点头，到了后天应该差不多够装一车。亮子还告诉林卫国，那些商家同意将收购价提高到每斤5.5元。
比预计每斤整整多出了一块钱！这让林卫国为之一振。可眼下让他发愁的是刺梨子的保鲜问题，因为刺梨子摘下后，水分散失很快，加上天气还有些炎热，保鲜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田清明出了个主意，村里很多人家里都挖了地窖，用来储藏红薯、土豆啥的，可以将刺梨窖藏在地窖里面。林卫国想想也对，便点头同意。
田清明很快回来，他已联系了几家村民，同意将家里的地窖借给林卫国。
第二天、第三天总共收了两千多斤刺梨子。亮子租用的车走了一段后，便没法再往前开，只能在距离里河村五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林卫国之前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忙让清明找了几个壮劳力，将收购来的刺梨子挑到货车上……
以前这些路边、坡上随处可见的野果子也能换钞票，村民的热情一下被激发起来。九月上旬，林卫国总共收购刺梨子四万多斤。好在林卫国与经销商是一手钱一手货，免除了林卫国的资金压力。苍凛的那些经销商见林卫国能稳定地提供货源，便希望能建立长期稳定的供货关系，条件非常优越，就是每年刺梨子成熟的时候，商铺可以先打货款。
十一前又收到最后一万多斤，送货的不仅有里河村的村民，还有很多外村来的。村民几乎将里河村和周围村子的田埂、山坡乃至于几座大山都翻了个底朝天。
收购中，林卫国反复向村民灌输，不要破坏刺梨子母体，但不少村民还是或多或少地破坏了植物母体，林卫国不禁有些惋惜。
一个多月时间，共收购刺梨子五万多斤，盈利十六万，这让林卫国有些始料不及。不过也让林卫国对里河村以及周边的几个村子的刺梨产量心里大致有了数。
里河村以及周边几个村子野生刺梨子极限产量也就五万多斤，按陆离县３29个村，全县野生刺梨子产量应该在100万斤左右。如果要进行深加工，现有产量显然无法满足，就要考虑人工种植，林卫国开始思考下一步工作。
看着那些喜逐颜开边走边点钱的村民，林卫国内心涌起一股成就感。
“卫国，好样的！”饭桌上，牛劲举起酒杯，“这杯我得敬你！”
来里河村差不多四个多月了，当然少不了喝酒，林卫国现在已经习惯了急酒。
“劲哥，来，整。”几个月下来，林卫国黑了壮了更像山里人了，两支杯子碰了一下，脖子一仰滋溜一声一杯酒进了肚。
“清明，来，整三杯！这回全靠你张罗，呵呵！”在刺梨子的收购战中，林卫国和村里的人逐渐熟悉起来，熟悉就意味着彼此间说话没那么多的顾虑，变得轻松随意起来。
在这次收购中，田清明家收入了九百块，牛劲家收入八百块，当然那都是两人的婆娘和娃儿采摘的，村里百分之七十的村民或多或少都有收入。
这些平时见了用脚踢的东西，转眼间变成了一张张票子，村民自然眉飞色舞，对林卫国也高看了许多。
刺梨子的销售今年算告了一个段落，林卫国估计明年会有很多人跟风。想到跟风可能引发的价格战，林卫国便以母亲的名义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取名德晟商贸有限公司，并让亮子代表公司和里河村村民先行签订了三年的购销协议。
林卫国母亲徐文英今年八月份已经退休，虽然母亲不太情愿以自己的名义注册公司，但赖不住林卫国的软磨硬泡，加上父亲经过那次车祸后，放佛变了个人似的，把一切都看淡了，也出面劝说，母亲这才勉强同意。
就在林卫国沉浸在刺梨子销售带来的喜悦的时候，9月22日，亮子发来电报，说苍都一家饮料厂通过销售商联系，想生产刺梨汁饮料……
得到消息，林卫国将收购的事委托给田清明，当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苍凛。在经销商那里林卫国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原来，该厂的一位销售人员在店里买了一些刺梨子带回去，香港老板尝了之后赞不绝口，又让销售人员买了几十斤回去。并让人带回香港检验，结果发现刺梨子味道虽然酸甜，但果实中含有丰富的糖、维生素、胡萝卜素等，它的维c的含量更是高得惊人，可以说是维c之王，是滋补健身的营养珍果；另外它还具有极高药用价值，花、叶、果、籽都可入药，有健胃、消食、滋补、止泻的功效。是加工保健品的上等原料……拿到检验报告后，香港老板大喜，马上来到苍凛找到经销商，说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有了亮子发电报给林卫国这茬。
苍都这家饮料厂是一家港资企业，实力雄厚，两年前到苍都市投资办厂，是一家专业生产食品饮料的厂家。生产的饮料主要销往东亚及欧美，在苍江省算得上是业内龙头。
有了经销商从中牵线搭桥，林卫国很快和这家饮料厂取得了联系，饮料厂的陈老板表示马上赶过来。
9月23、24日，陈老板到了苍凛。林卫国代表里河村、亮子代表德晟公司与港资饮料厂进行了三轮洽谈。刚开始，陈老板他们拿出的方案是饮料厂出资70%，德晟出资30%。预计总投资三百万，一期一百万。但林卫国知道目前德晟公司账面只有16万元，根本不可能满足投资要求。所以，林卫国和亮子商量，如果30%的出资额能够以货物出资方式，也就是以收购的刺梨子作价的方式，德晟公司面临的资金压力就小了很多。
港商最终考虑到德晟公司已与当地村民签订了三年的购销协议，最后同意按照德晟公司的意见并签订合作协议。
9月25日，亮子陪着港商前往里河村实地考察。林卫国是24日回的村里，进行港商考察前的准备工作。
25号下午五点，送走了香港老板后。一天的考察，林卫国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陈老板走时并没有任何表态，但表情有些沉闷。
村委一班人除村主任黎强山住院外，其他人在送走陈老板一行后回到村委办公室。
“卫国，你看陈老板会来办厂吗？”其他几位的心情大概和田清明一样，听田清明这么一说，大家不约而同地望着林卫国。
“不好说！”林卫国收拾了一下心情，慢慢抬起头。
林卫国的回答让田清明他们几位面面相觑，本来有些高涨的情绪一下又变得低落。
“卫国，那个亮子不是陪着香港老板的吗？要不明天你问问他？”苗岭仙挺着那对浑圆的肉球走到林卫国身边。
这个时候，林卫国可没心情猎色。他伸出双手搓了搓脸颊，然后双手撑着下巴闭上了眼。
陈老板来里河村办厂最大的障碍就是道路和电力!这点在香港老板提出实地考察的时候，林卫国就知道无论如何是回避不了的，因为他没法拒绝陈老板实地考察的要求。
这次的考察陈老板是自己带的车，结果出了乡里不到五里就只能下车步行了，陈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投资**却是大打折扣。
没有路没有电，机械如何进来？机器如何转动？产品如何生产？如何运送？林卫国想到这些就头痛。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林卫国站起身说道。
第二天下午两点过，林卫国拿着课本正准备起身去教室，亮子突然出现在面前。
“你不是回苍凛了吗？”猛然间见到亮子，林卫国心里嘎登一下，心里不由一沉。
“没走，昨晚在县里一家宾馆。”亮子苦笑了一下，“卫国，这事八成要凉。”亮子坐到林卫国对面的凳子上，“走了二十里，渴死了。”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咋回事？”林卫国放下课本，盯着亮子。
“路！电！”亮子的话让林卫国心里一紧，果然如自己担心的那样。
“今天上午我陪着他们去了另外几个村子，陈老板对一个叫围子的村子比较满意！”亮子抹了一把嘴角说道。
“围子村？”林卫国满脑门全是波浪，“谈了吗？”林卫国蹭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打算十一再来。”亮子中午送走了陈老板一行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没见就好，没见就来！”林卫国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身体瘫了下来，口里喃喃道。
“没见就好？”亮子疑惑地看着林卫国，“可是卫国，他们虽然没明说不来里河办厂，但态度已经很明朗了，即便他们现在还没有和围子村的人见面，但那是迟早的事，而且今天上午连着考察了附近几个村子，已经摆明了他们的意见……”亮子皱着眉说道。
“呵呵……”林卫国呵呵一笑，让亮子更是一头的雾水。
别人都打消了来你这儿办厂的念头，你还笑得出来？看着林卫国乐呵呵的样子亮子直皱眉，伸手摸了一下林卫国的脑门，气糊涂了？
滚犊子！林卫国笑骂着拨开亮子的手，站起身让亮子等一会儿，转身去了教室。
看着林卫国意气风华的背影，亮子直摇头。堂堂重点大学高材生，沦落为村小的代课老师，居然还乐此不疲！乐呵个啥？想到那些和自己一样书没读多少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同班同学，现在好歹也是生活在大城市；这书读了一箩筐的人，却到了农村，还这嘚瑟？亮子心里有些冷笑。
不过当想到这次这桩买卖只是倒了个手就赚了16万！亮子心里又乐呵开来。这根本就没操啥心就赚了这么多，明年后年如果把功课做足了，岂不是赚得更多？不用两年就进入百万富翁的行列！亮子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看的那部英国电影《百万英镑》，仿佛自己成了主角，洋洋洒洒正享受着挥洒钞票的乐趣，亮子是越想越乐，那日子还真是幸福像花儿一样……
“亮子……”林卫国进来见亮子闭着眼一脸陶醉，连叫了两声都没见亮子反应，只得用手指头敲了敲亮子的额头，才把亮子拉回到现实，“梦到娶媳妇了？”林卫国揶揄着。
“娶媳妇？”看见林卫国一脸坏笑，亮子笑着擂了林卫国一拳，“去你的……”
“走吧！”林卫国笑完之后放下教材转身出了门，亮子没多问，起身跟在林卫国身后。
一路上两人骑着自行车换着带人，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乡里。
到了服务站办公室，林卫国翻出乡里通讯录，找到围子村的电话。围子村离乡里不到三公里，是乡里为数不多几个通电的村子，也是陆离县离339国道最近的一个村子。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林卫国只好挂了，等了一会儿又拨了过去，还是没人接，就在林卫国准备挂掉的时候，听见喂的一声，接着便是嘟嘟嘟的忙音。林卫国不死心，又拨了过去，依然忙音。
“我们过去。”林卫国转身下了楼。
乡里到围子村的道路不走国道，而是连接国道的一条碎石路，路面虽然是碎石的，但比起到里河村的路已经是天上和地下了。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就到了围子村。
村委办公室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听说是找彭嘉佳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起身来到门口指了指远处一个屋子。
“你……”正好彭嘉佳走出屋子，猛然看见林卫国，惊讶得张大了嘴。
“呵呵，不认识了？”林卫国笑着打趣，“不请我进去坐么？”林卫国有心挪揄彭嘉佳。
“我…里面…有人……”亮子一听彭嘉佳的话，噗嗤一声差点连早饭一起喷出来，说的太有才了！林卫国强倒是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不过脸上的肌肉忍得有些挪了位，彭嘉佳当然不明就里，只是看见两人的表情，脸更红了。
“嘉佳……”林卫国脱口而出，倒是让彭嘉佳一愣，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和闺蜜这样叫自己，还没有男生称呼得这么亲切。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林卫国。
“是这样的……”林卫国将自己联系经销商帮助里河村村民销售刺梨子的事，以及港资饮料厂到里河村考场没有隐瞒地说了一遍。
“你们那边收购刺梨子，围子村也有很多人送过去。”彭嘉佳听完点了点头。
“哦，对了，这位是苍凛市德晟商贸公司的经理魏晓亮……”林卫国忙介绍着亮子。
“彭小姐，我是德晟公司的……”亮子说着掏出名片递给彭嘉佳，“是这样的，里河村那边的刺梨子是由我们公司收购的……”来的路上，林卫国就和亮子商量好了。如果港资饮料厂确定要到围子村投资建厂，德晟公司就必须先一步和围子村的村民签订购销协议，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德晟公司利益最大化，说到底就是保证合作协议规定的以实物出资的投资额。
彭嘉佳总算明白了林卫国来找自己的目的，“这是好事啊！”彭嘉佳莞尔一笑。
随后，彭嘉佳领着亮子找到了围子村的石支书，介绍了一下亮子的身份和目的，石支书又叫来村主任两人合计了一下，同意了亮子的想法，表示村里将全力支持……
离开围子村已快六点半了，亮子本想请石支书他们吃饭，被婉言推辞，答应等和村民签了购销协议后再痛快地喝上一顿。
亮子因为名天一早要赶回苍凛取购销协议书，只得在镇上找了家旅馆住下。两人商议好了，这段时间亮子全力以赴，争取年底之前和陆离县所有村子签订购销协议，明年上半年完成临近几个县乡村购销协议签订工作，今年赚的16万元就作为启动资金，如有缺口再想办法……
林卫国赶回里河村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田清明也正好在牛劲家。见林卫国回来，牛劲忙挪了一张凳子给林卫国。
“卫国，有消息了？”田清明看着林卫国。
林卫国将亮子说的转述了一遍，两人听后直皱眉。
“算了，不来也没啥大不了的，反正我们卖果子也一样能赚钱！”田清明想了想说道。
田清明的话气得林卫国差点吐血，他乜了一眼田清明，又看着牛劲，他不知道牛劲是不是和田清明一样的想法。
“村里情况卫国你也知道……”牛劲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才说道，“修路的事，前几天我去乡里找了全乡长，他的意思让我们再等等……”牛劲没有看林卫国，目光盯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煤油灯。
看来，牛劲和田清明是一样的想法，林卫国完全没有心情为了这事再和他们探讨下去。他站起身来，说了句明早还有课，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在代课的同时，有几件事一直纠结着林卫国，一是路的事，二是电，再就是是否需要进行刺梨子人工栽培。其他的可以缓一缓，但路却是到了非修不可的时候了。
今年由于道路不畅，加之保鲜等问题，收购过程中还是烂掉了几百斤刺梨子。数目相比起来虽然很小，但林卫国还是有些心痛，几百斤那可是好几千块啊！
没路缺电直接导致饮料厂陈老板这次考察失败，加上牛劲他们的态度，对林卫国的打击非常大。
他们不愿干，那就自己就一个人干。林卫国相信总会有明白事理的人，会跟着自己一起干，毕竟路修好了，里河村的村民才是最大受益的人，他相信只要自己开了这个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黄昏的时候，林卫国站在村东头的那条小河边。这条小河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河里卵石遍布。林卫国思考着用这些卵石，加上山上的泥土作为修路的材料，先改造最复杂的那一段，再改造相对简单的路段。
“十一”三天假，林卫国没有回苍凛市。9月30号那天，他让篱笆子帮着买了一辆旧三轮车，又让清明找了三个青壮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车子弄回村里。
假期期间，林卫国都用三轮车从河里向山上运送卵石铺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天刚亮就开始，直到太阳下山……
第一天，有村民发现林卫国在河里取卵石，有些好奇和不解，看到林卫国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三轮车上的卵石铺在小路上，心里估计有些沉重。第二天，有两三个村小的学生，见林老师满头是汗，便帮着在河里捡石头、推车、垫坑……三天下来，运上山的卵石并不多，林卫国并没有气馁，他坚信只要坚持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的。
十月四号，亮子来到里河村。围子村的协议已经全部签完。港商陈老板十月六号将到围子村考察。
林卫国听了之后，马上骑上自行车，带着亮子赶到乡里。找到乡党委副书记李大成，林卫国汇报了一下情况。李大成立马眉飞色舞握着亮子的手，直道欢迎欢迎…感谢感谢……
林卫国考虑到，港商陈老板虽然这次只代表一家企业，但他身后那些隐形的东西却不能忽视，他的企业虽然在苍都，但他首先是港商，对于这点林卫国很清醒。所以，他才带着亮子找到李大成。一是为自己给乡领导留个想干事会干事能干事的好印象；二是借此和李大成拉上关系，毕竟李大成是这次河坝子乡进村驻点干部的主管领导；三也是为了河坝子乡，毕竟自己是乡里的干部……
10月6号上午，港商陈老板来到河坝子乡。林卫国被李大成要求陪同参加接待。令林卫国惊讶的是，接待时居然还有县委主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古力。古力在听到李大成介绍这位港商陈老板是林卫国引进时，不免一番感概鼓励和夸奖，令林卫国更是有了要在广阔天地干上一番作为的雄心和壮志……
乡里接待会后，陈老板又和林卫国聊了半天。陈老板对林卫国国内农业经济发展前景以及今后饮料厂发展思路大加赞赏，在他看来，虽然林卫国有些想法还处于理想中的状态，但起码说明这个年轻人有一股子干劲和闯劲，无形中对林卫国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陈老板还留下了自己的大哥大号码……
接下来，林卫国没课的时候就到河边运送卵石，等运送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铺设。随着村小学生的不断加入，林卫国修路队伍逐渐壮大了起来，甚至牛翎子和一些孩子的父母也加入了进来。十天下来，一段三米多长的路面居然铺了个七七八八……
“支书，你看卫国这几天……”田清明站在村委门前望着林卫国的身影，对牛劲说道，“我现在倒是很佩服这个年轻人，有股子韧劲！”
“是啊，这两天我也在考虑，你说卫国到底为啥这么拼命？”看着林卫国的身影，牛劲心里生出一丝内疚，“还不是为了咱里河村吗？为了咱里河村的下一代能够走出大山！”牛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看见他每天这样，我都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
“清明，你马上通知村委到村委会来，开个会。”牛劲眉头一展。
里河村村委会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村委出黎强山生病住院外，其他在家村委一致同意，发动全村的力量，修路！
这个时候正是农闲，全村一千五百多号人，除开老弱病残孕幼，居然到后来参加道路扩建的人多达五百多人。牛劲等一干村委更是每天盯在工地，渴了就到溪边喝一口山泉水，饿了就着自己带的饭囫囵吃一口，困了就靠在石头上迷糊一会儿……
其间，田清明带着林卫国和几个年轻人到村里后山打了几头野猪、几只獐子和一些山鸡拿到工地给大家改善伙食。毕竟人多粥少，每个人就吃了一丁点儿，不过对这些许久不知肉味的人来说，这汤的味道还真是很鲜。
过年之前，在全村人的努力下，基本完成了那段一公里多的山路扩建。说基本是因为在路段的中间还横亘着一块巨石，牛劲组织了好几次清理都没有成功，后来只得暂时放下。
这几个月，林卫国没有回过苍凛，只是偶尔给家里打了电话。
“卫国，这看着就快过年了，你也几个月没回家看过父母了，早点回去。”牛劲靠着巨石说道。
“我这没啥，过年回去就行了。”林卫国咧嘴一笑，“倒是这石头……”林卫国拍着巨石说道，“对了，清明，我看你过年前找一下你那个武装部的战友，看能不能弄点炸药？”林卫国回头看了看田清明。
“嗯，上次他说，应该可以！”田清明点着头，“明天我找他去，另外再请他们来帮我们爆破。”
“岭仙……”牛劲看着苗岭仙，“强山的病咋样了？”黎强山入秋之后就病倒了，现在在苍凛市医院住院。
“前两天我去苍凛看了他……”苗岭仙说道这里神情有些暗淡，“医生说恐怕就这两天的事……”
黎强山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打去年底就病怏怏的，到县医院去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让他多休息。没想到今年一下入秋后病情就加重了，连床都下不了。这才送到苍凛市医院，结果一诊断，肝癌晚期。
“我明天回苍凛，去看看黎主任。”林卫国说道。
“嗯，卫国，过年前家里事都多，只好麻烦你了。”牛劲站起身，拍着屁股上的泥说道。
林卫国是距过年还有六天离开陆离县的。离开时，他特意到乡里去给王春芳和李大成提前拜了个早年。两人这次对里河村修路给予了很多支持，林卫国自己掏钱给李大成买了一条一百块钱一条的烟，再加上和田清明去后山打的两只山鸡。
王春芳这次没能当上副乡长，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农业服务站没啥事，但从李大成和里和村委那里得到信息，后来又去了里河村两趟，见林卫国领着村民热火朝天地修着路，也受到鼓舞，帮着张罗一些协调工作。其实，王春芳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县里面今年开始重视乡村经济的发展，而且今后在干部的提拔时会优先考虑有乡村经济发展业绩的干部，这也更坚定了王春芳支持林卫国的决心，支持林卫国也就是支持自己……
林卫国回到苍凛市，下车之后买了一些营养品直接去了医院。
黎强山已经处于深度昏迷，黎强山的老婆看见林卫国，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黎强山住院的时候，林卫国因为修路走不开，专门委托苗岭仙带去了一千块钱。再加上林卫国在里河村的一举一动深得村民的敬佩，见了他也就像见了亲人一样。
林卫国安慰着黎强山的老婆，坐了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又掏出一千块钱，虽然黎强山老婆再三拒绝，但最后还是在林卫国的要求下收下了……
这几个月林卫国真是累得够呛，从医院出来回到家倒头便睡，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起床。
“哥。”正在洗漱的林卫国回头一看，是二弟弟林伟光。
“啥时回来的？”二弟弟伟光现在是外省一所大学大二的学生。
“回来几天了，昨晚见你睡的香，也没叫醒你。”伟光看了一眼林卫国，“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农民没啥区别了，呵呵。”前段时间的修路让林卫国变得又黑又瘦，丢到泥巴里也找不出来。
“你小子，敢取笑你哥了？”林卫国笑骂了一句。
年三十，照例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林家也不例外，父亲车祸后恢复很快，只是腿还稍微有些跛，但不妨碍走路。
初二，林卫国和曾飞亮子他们聚了聚。席间，亮子和黄嫒说，年后厂子可能进行改制，他们这帮人有可能下岗，成为苍凛市第一批下岗工人……
初七，林卫国回到里河村。回村之后就听说黎强山已于年前去世了，林卫国埋怨清明没有通知自己，随后又去了趟黎强山家里，送了五百块钱……
初九，林卫国接到乡里的通知，说李大成副书记下午要找自己谈话。
李书记找自己谈话？林卫国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港商陈老板饮料厂的投资事情？林卫国想着。春节期间亮子说陈老板已经和围子村谈了建厂的事情。虽然厂址最后还没有确定，关键是乡里和县里意见不统一，乡里是要把饮料厂留在乡里，县里希望留在县里……难道会为了这个征求自己的意见？想到这里，林卫国呵呵一笑，自己好像托大了点。
在去乡里的路上，林卫国突然想到篱笆子以前说过，县委组织部年底会对这次进村驻点干部进行暗访的事来，难道是暗访的事李大成找自己谈话？林卫国紧张之余，还真是希望来暗访，他对自己做的事有信心。
下午两点，林卫国来到河坝子乡党委副书记李大成的办公室。
“卫国，坐！”见林卫国进门，李大成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村里工作还习惯吗？”
“谢谢李书记关心，基本适应了。”林卫国欠了欠身说道。
“卫国，咱们长话短说……”李大成笑道，“乡里对你在里河村的工作很满意，特别是这次你为乡里引来了刺梨饮料厂，可以说开了我们河坝招商引资的先例，让咱们的卫书记啊，呵呵，在去年底县里迎春团拜会上着实露了一把脸，整天乐呵呵的，全乡长更是对你赞不绝口……”
李大成吐出一口烟雾，继续说道，“去年底，县委组织部对你们这批驻村干部进行了暗访，综合各方面情况，认为你的表现在这批驻村干部中是最突出的……”李大成笑着看着林卫国，“卫国，乡里已经把你作为咱们乡驻村干部的先进典型上报到了县里……”
“你可是你们这批人中的佼佼者啊，你的工作能力和表现，组织上是看得见的，呵呵……”
“今天请你来，也是有个事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李大成沉吟了一下道，“你知道里河村黎主任年前走了，里河村现在又面临发展的关键时期，所以，里河村委年前一致推举你为里河村主任！今天找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李大成说完把身子靠在靠背上，微笑着看着林卫国。
村主任？林卫国一愣，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大成，李大成微笑点头表示肯定。
“李书记……”林卫国思索了一下，平复了一下略显激动的心情，“推举我当村主任？可我只是一个驻村干部，也刚走出校门，这个担子对我来说……我怕辜负了领导和乡亲们的信任……”
“卫国，这个你就想多了！”李大成打断林卫国的话，“首先你是干部吧？其次你是党员，对吧？”李大成挥了一下手，“没有谁规定不是村里的人，就不能担任村主任？现在我们国家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了经济建设上来了，谁能够让百姓富起来，谁就是一名合格的党员干部……”
“卫国，你虽然进村驻点时间不长，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赢得了里河村老百姓的拥戴，推举你为村主任，说明里河村的老百姓相信你有能力带领他们脱贫致富的，也说明你具备了这个能力……”
李大成随后的话让还有些激动的林卫国心里一沉。让自己带着里河村发村致富？林卫国眉头稍稍皱了一下，这些人也不看看村里的条件，没路没电的，就是神仙也没辙，牛劲他们还真是为自己量身打造！这些人还真能想，真拿自己当神仙了！林卫国心里不由划过一丝冷笑。
其实，林卫国还真是有点小人之心了。推荐他为村主任的事，也怨不得牛劲他们事先没有告诉他。黎强山去了之后，田清明和苗岭仙找到牛劲。谈到村里工作时，认为里河村要发展，领头羊就是关键，而现在村委几个人思想守旧，按部就班工作还行，要说带着村民发村致富就显得能力有些不足了。林卫国没来时还不觉得，林卫国来了这一比，就看出了差距……最后几个人一合计，认为林卫国有思路、有闯劲，如果让他出任里河村村主任，里河村的面貌一定会得到改变的……最后，牛劲又代表村委征求了部分村民的意见，这才决定向乡里推荐林卫国为里河村村主任。
“卫国，推举你为村主任，一是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二也是全体村民对你的信任，你脑子灵、有闯劲、点子和办法也多，乡党委也是基于这个因素经过慎重考虑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当然……”李大成看着林卫国迟疑不决的样子，笑道，“里和村委，包括乡党委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的，不会让你唱独角戏的，呵呵……”
“李书记……”林卫国吁了一口气，“首先感谢乡领导对我的信任，也感谢里河村村委和老百姓对我在村里工作的支持……”林卫国笑了笑看着李大成，“要说我吧，也只是做了一点份内之事，尽了点驻点干部的责任，离组织上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我觉得里河村有很多的能人，由他们担任这个村主任比我更合适……”林卫国这话有点矫情，里河村那帮人他很了解，没思路没闯劲老陈守旧，要靠他们带着全村人脱贫致富无异于痴人说梦，林卫国这话确实矫情多于谦虚。
“卫国……”李大成打断了林卫国的话，“你认为里河村还有谁比你更合适的？村里推荐你，乡里也是慎重研究综合评判，不是想当然的！更不是儿戏！”李大成仿佛看穿了林卫国的心思，脸色一沉，“而且根据你在里河村几个月的工作，乡党委相信你完全有这个能力的，也坚信你能够带领里河村民走上富裕的道路的……”李大成说道最后便笑了起来，“在这点上，你可不要小看里河村委和乡领导的政治智慧，呵呵。”
“卫国，这村主任虽然小，那也是兵头将尾，也是官啊，呵呵。”李大成笑道。
林卫国想了想，既然李大成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这个事看来已是板上钉钉，再谦虚也就显得虚伪了。
“李书记，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林卫国调整了一下情绪，“既然村里推举，乡领导信任，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定会尽心尽力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和村民的信任……”说到这里，林卫国故意停顿了一下，“李书记，我这里有个请求，请乡党委，特别是李书记您，帮助我们里河村解决道路和电力的问题……”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事儿我可不会干的。
“卫国，进入角色很快嘛，呵呵……”李大成听了林卫国的话笑了起来，“这两个问题已被列为今年的重点工作报到了县里……”李大成身子向后仰了一下，“乡里也决定，即便今年乡财政在困难，也会挤出资金来改善我们部分村的实际问题。”李大成说道这里笑道，“当然，乡里的财政你或许也了解，也就是县里返回的那点儿，也不可能全部用来支持你们里河一个村，乡里这么多村，胡椒面花椒面要洒匀啊，厚此薄彼其他村是会有意见的，乡里也很难做的，呵呵。”
行！既然李大成代表乡里答应了，不管多少，蚊子腿也是肉，林卫国也不再讨价还价。
回到里河村，牛劲和村委一干人还等在村委，老远见了林卫国，便来到院子。
“卫国……”牛劲笑着接过林卫国的自行车，架在墙角，“现在应该叫你林主任了？呵呵……”牛劲偏着头看着林卫国笑道。
“劲哥，你啊，不仗义！”林卫国看着牛劲摇着头道。
“卫国，这不是牛书记一个人的意见，是我们大家伙儿商量的，呵呵……”苗岭仙挺着一对高耸说道。
“你们这可是把我架在了火上！”林国伟没好气地乜了一眼这帮人。
几个人也没见怪林卫国的态度，倒是大家随后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一阵，牛劲最后表示村委将极力支持林卫国的工作，希望林卫国不要有负担，轻装上阵……
既然要做，就得做好，否则就不做！接任村主任之后，林卫国首先想到的是要利用好年前修路时积攒起来的人心，尽快完成剩余路段的改扩建，否则，人心一散，再想凝聚就非常困难了。
李大成代表乡里承诺的修路资金，在林卫国和牛劲连着跑了乡里很多趟之后，终于答应给五万元，不过先只能给两万。
两万就两万，先拿着再说，两人也不管那多，到手的钱才是钱！拿到乡里的两万块后，林卫国又开始打起了县里的主意。
年前陈老板考察里河村之后，最后把刺梨饮料厂定在了围子村，没想到县里却横插了一杠子。今年刚开年，县里发文，明确今后全县所有乡镇招商引资的项目统一由县里管理……这个文件让河坝吃了一瘪，因为截止目前在陆离招到商的乡镇就只有河坝的刺梨饮料厂。文件说，之所以要由县里统一管理，是因为招商引资在陆离是一个新生事物，担心各乡镇缺乏相关经验，使工作不能有效地开展，才统一由县里管理……文件同时要求，招商项目建在那个乡镇，那个乡镇就要承担起征地、拆迁等工作，县里只是给予政策和技术上的支持……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项目建设产生的各类配套、各种补偿都由乡里自行解决，而且项目建成之后，产生的利润全部归县里所有。面对这种霸王条款，河坝子乡很是憋气，但又无可奈何。
林卫国在得知县里这个文件要求后，便来到李大成办公室游说李大成给县里提条件。
既然你县里这么定了，乡里不同意又能咋办？你要摘桃子，我们不敢有怨言，这亏就算我们吃定了，但你不能又要我们吃亏，又不能让我们当哑巴吧？你总得在其他方面给一点补偿吧……最后，李大成在林卫国好说赖说之下，才同意和林卫国一起去县里找分管经济工作的副书记古力。
“古书记……”两人来到古力办公室，李大成没坐下便开口说道，“县里这次把饮料厂收归县里统一管理，乡里虽然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但最终还是服从大局……”
“您也知道，这个饮料厂本来是卫国为里河村引进的，只是由于里河村交通、电力等问题才使得饮料厂最后去了围子村……”李大成说道这里，看了一眼林卫国，“据我所知，卫国到了里河村之后，在对里河村进行全面调研的基础上，对里河村未来发展做出了一些的规划，而饮料厂只是其中一部分……”
“哦？”李大成的话一下提起了古力的兴趣，他不由撑起了身子，“难道里河村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引来投资的？”
“呵呵，古书记，这您可得问卫国了。”李大成起了头，剩下的功课就交给林卫国了，他看了一眼林卫国。
“古书记……”林卫国自然明白李大成的意思，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酝酿了一下，开口道，“村里对里河村的规划当然不局限于饮料厂，还有很多设想，而且近期也有一些对里河村感兴趣的投资商会到村里进行考察……”
“比如呢？”古力追问着。
“古书记，你也知道，我们里河村有的资源，其他村也有，这个现在要说出来，我怕……呵呵。”林卫国卖了关子。
“呵呵……”古力笑着看了林卫国一眼，这小子现在倒学会藏私了？
“大成……”古力笑完之后转头看着李大成，“你们这次不是专门来和我谈招商的事吧？呵呵。”
“古书记到底是领导，我们这点小把戏一下就被你看穿了，呵呵，卫国……”林大成笑着看了一眼林卫国。
于是，林卫国将里河村目前亟需解决的道路和电力问题提了出来，希望县里充分考虑里河村的实际情况，优先解决……
李大成也汇报了河坝子乡在这次里河村道路扩建中给予的支持。
“嗯……”古力沉吟了一下，“这事年初在你们河坝给县委的报告中也提到了，县委准备这两天召开一个专题会议，着重解决各乡镇的问题。当然，河坝里河村面临的实际情况，县里也会充分考虑的……”
“古书记，我们里河村为了能尽快打通出村的路，提出了奋战1080天，打通致富路，现在是全村老少齐上阵，他们不怕流泪，更不怕流血，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止他们奔小康的决心……”林卫国说得豪情满怀，壮怀激烈，李大成也不禁为之一振，这小子还真能煽情。1080天，那可是三年的时间，完全靠肩挑背抗，话说到这个份上，县里要再不表态支持倒是成了里河村的罪人了。
“古书记，我这里代表里河村全体村民，邀请您和其他县领导在工作方便的时候，莅临里河村指导我们的工作！”林卫国清楚，这事不是一两次汇报就能解决的，如果能请动县领导到修路现场实地看一下，胜过自己在这里磨三天嘴皮子。
“呵呵，大成……”古力哈哈一笑，“这个卫国啊，口才还真不是一般，连我都为之动情，如果我再不去里河村，我这个县委副书记就不称职了，呵呵……”
“这样吧，林主任……”古力笑罢看着林卫国，“你看我什么时候去好？”古力的话让林卫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古书记，您看我哪能安排您啊……”
古力叫来了秘书，问了一下这几天的安排，秘书说只有下周三上午有时间。于是，古力和李大成、林卫国约好，下周三上午去里河。
回村的路上，林卫国觉得自己这个村主任真是累，谁说这村官是官，自己就一跑腿。
年前安排田清明和县武装部联系炸药的事，因县武装部部长工作调动，这事被暂时搁下。后来林卫国通过李大成，李大成又找到古力，这才联系到武装部胡政委。林卫国和牛劲专程带着一些野味到武装部拜访了胡政委。胡政委在听了林卫国的介绍后，表示武装部可以支持里河村的工作。
一个星期之后，胡政委亲自来到现场指挥，县武装部爆破人员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炸掉了那块巨石。
搬掉横亘在道路中央的拦路虎，里河村村民们的心也为之一松，全村为之振奋，仿佛看到了里河村灿烂的明天。
当天晚上，里河村在县城陆离酒店设宴感谢胡政委一行。
里河村委这帮人酒桌上那是武装部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趴窝了一大半，只剩下牛劲、林卫国和苗岭仙还稍微有些清醒。
“胡政委，这次我算是领略到了子弟兵的风采。”牛劲拉着胡政委的手道，“你们哪位卿干事，酒量绝对不低于两斤……”牛劲指着对面的那位年轻人说道，“今天我算是服了，等下次路通了来我们村，我们全部用野味招待……”牛劲喝了酒话很多，不过林卫国也乐见这样，要不然那位胡政委又得和自己较劲。
事后林卫国才从古力那里得知，胡政委刚进县委常委，难怪对陆离乡村的事很上心。
“苗主任……”胡政委将椅子朝苗岭仙的方向挪了挪，“你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来，整一下。”胡政委抓过桌上的酒瓶。
“胡政委，不敢整了，高了。”今晚，苗岭仙酒也喝得不少，见胡政委就要倒酒，忙捂住自己的酒杯。
“苗主任，咋的，瞧不起我？”胡政委眼睛一鼓，抢过苗岭仙的酒杯倒满。
苗岭仙的酒量在里河村还算是可以的，可那只是局限于里河村那个小旮旯地儿，和别人部队上的人一比，完全就不再一个档次。这胡政委喝急酒的功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苗岭仙自认在村里喝急酒的功夫没几个人能比，可到了胡政委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一口菜没吃，就已经干了九杯。那个姓卿的干事更是厉害，这会儿正揪着牛劲喝什么深水炸弹，就是倒满一杯啤酒，再倒上一杯白酒，然后将白酒杯放进啤酒杯里，弄得牛劲直翻白眼。
苗岭仙无奈地和胡政委连喝了三杯，胡政委劝酒的功夫是老到家了，“苗主任，你真像我一个女同学，刚见了你，我还以为是她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胡政委一双大手搭在苗岭仙肩上，“那是我的初恋……”胡政委越靠越近，脸几乎贴在了苗岭仙的脸上。手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在碰触着苗岭仙那对浑圆的胸，弄得苗岭仙几次想要发作，但那姓胡的又马上规规矩矩，面对这样一个老油条，苗岭仙真是有些无奈，只盼着这顿酒快些完……
苗岭仙这边牛劲他们当然不知道，不过即便是瞧见了，也不会朝那种方面想，酒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小，再说了，即便就是摸你一下又能咋的？你又不会少一块肉，女人天生不就是让男人摸的吗，谁摸不是摸，有啥大惊小怪的？
牛劲被哪位卿干事的深水炸弹，搞得晕里糊涂，七荤八素的，哪有心思管苗岭仙。林卫国也被那位爆破手给缠上了，搞得林卫国有些哭笑不得，本来今晚里河村是主方，可现在看来，自己倒成了客方。
这顿饭下来，里河村人几乎是全军覆灭，几个人都不知怎么回的宾馆。
第二天早上醒来，林卫国才发觉自己一干人是睡在武装部招待所的。
回村的路上，苗岭仙还是有些气急败坏，昨晚喝酒的时候，那个胡政委一双手不时在自己胸上揩油，不是看在他们这次帮了村里的份上，早就翻了脸。一路上苗岭仙更是喋喋不休，数落着牛劲，以后决不参与这种事了……
苗岭仙三十多岁，男人在她嫁过来第五年就过世了，留下一个女孩，现在在乡里念初中。苗岭仙性格泼辣，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说话干事风风火火，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才让很多人只敢看不敢……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查看着路面，里河村到乡里的这条路二十多里，现在扩建不到三里路，要想上半年完工难度非常大。
“卫国，听说这次县里定了给咱村七万块，不知啥时能拿到？”田清明走到林卫国身边，“如果再加上乡里的钱，我看我们得请建筑公司，要不然黄花菜都凉了。”
“嗯，如果靠咱们村这些人，这路真不知猴年马月，对我们来说耽误的可不只是时间！”林卫国看着这条蜿蜒曲折的路，叹道。
“清明，咱们乡里好像有一个建筑队，听说负责人是你战友？”林卫国回头看着田清明。
“嗯。”田清明点了点头，“这个建筑公司归乡里管，我那战友整天也是牢骚满腹的，没活干。”
“没活干？”林卫国停住脚，盯着田清明，“那他们的人还在吗？”
“卫国，你的意思？”田清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林卫国。
“呵呵，清明，我可没啥意思。”林卫国刚才脑子里虽然灵光闪了一下，可惜没有抓住。
“如果我们有一个施工队就好了！”苗岭仙弯腰抓起一根枯枝，像是直言自语一般。
“岭仙，你刚才说什么？”林卫国猛然转身看着苗岭仙，到把苗岭仙给吓了一跳。
“我…我说什么了，我没说什么啊？”苗岭仙拿着枯枝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田清明，“我刚才说那个姓胡的，简直不配那身衣服。”苗岭仙转着眼珠道。
“不是，就是刚刚说的？”林卫国几步走到苗岭仙面前。
“我就说了姓胡的……”苗岭仙不知林卫国想干什么，后退了一步。
“卫国，刚才岭仙说要是我们有施工队就好了。”牛劲见林卫国表情严肃地看着苗岭仙，忙走过来说道。
“呵呵，岭仙，你这话说得还真不错……”林卫国拍着苗岭仙的肩说道，“刚才我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我还在纳闷，没想到被你给提醒了，呵呵……”林卫国哈哈大笑起来。
“卫国，你不是想村里自己搞一个建筑公司吧？”牛劲有些明白了林卫国的意思。
“呵呵，不是自己搞，我是想把乡里的那个队伍变成咱村的，呵呵。”林卫国站在一块石头上，挥手说道。
“变成自己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可能吗？”
林卫国看着几个人笑了笑，然后朝前走去。
三月的天气，春光明媚。县里和乡里的几万块钱已经到了里河村。
林卫国和乡里经过几轮的谈判，乡里初步同意由乡建筑公司承建河坝到里河村的那段公路的改造，至于资金缺口，林卫国的意思是由乡里承担，但乡里只答应承担三分之一，剩余部分由里河村自己解决。
林卫国见自己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便开始和乡建筑公司商谈公路扩建问题。
乡建筑公司成立了两年多，这两年也就是谁家维修个屋子什么的，没有大的活儿。这次承揽了里河村到河坝这段公路，可以说是成立以来承担的最大的工程，当然也是乐开了怀。
有了专业施工单位的加入，道路的扩建当然速度快多了。
周三上午，林卫国和牛劲早早的到了乡里，等着陆离县委副书记古力。上午十点，古力坐着那辆老款北京吉普车来到河坝子乡。
“古书记……”河坝子乡党委书记卫明财、乡长全三山以及乡党委副书记李大成、牛劲、林卫国等人专程在乡政府大门口等候，见古力下了车，卫明财等赶紧迎了上去。
“明财、三山……”古力看着一大帮人站在面前，皱了皱眉，“你们这是干什么？”
“古书记，我们可没商量啊，大家这么做也是为了工作嘛，呵呵。”卫明财一脸诚恳，“我们河坝离县里领导远，很多政策信息也是全县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不赶上您来乡里，我们这些人都想着可不能放弃这么一个学习的机会……”
很多领导对这种迎来送往表面上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但心里却是乐呵呵的，这就是权力和地位，哪个领导不喜欢被下属捧着，古力当然也不能摆脱这个俗套。
“明财啊，你这口才三天不见，长进不少啊，呵呵。”古力指着卫明财笑道。
古力没有在乡里逗留，叫了李大成和林卫国直接去了修路现场。
今天修路的场面可谓非常的壮观，改扩建的两段路的两边插满红旗和标语。一段路是靠近河坝这一端，由乡建筑队承担施工，另一段是里和村民自发的修路队伍，靠近里河村一端。
在乡建筑队现场，两边标语也是极具煽动：今天的汗水，浇灌出明天的致富花……古力握着建筑队队长朱明长的手，勉励大家要不怕困难不畏艰辛，为陆离县经济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大成、卫国，我没有想到里河村老百姓改变面貌的决心如此坚定！”在里河村修路现场，古力站在写着：“苦战奋战一千天，一心修好致富路”的标语下，不无感概……
里河村修路现场，几百人的的队伍分成了好几个组，有运石组、筑路组、锄荆组……每个组井然有序，组长则是里河村委委员……
今天的场面，林卫国和牛劲几天前就做了精心的准备，目的就是加深古力对里河村民改变面貌的决心。
“担任县委副书记三年多了，我没有来过里河村，这点，我很惭愧……”
“今天虽然是第一次来里河村，但内心深受鼓舞，也感觉到我们这一代领导干部肩上的责任……”古力站在山坡上，看着奋战的场面，很是感概，“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在如何带领百姓致富这个问题上，我们落在了老百姓的后面，我们脸红啊……”
古力的感概对于林卫国来说，也是有些体会的，特别是那些国有企业的领导，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最后导致企业破产。
“古书记说得好，作为像我们这样的基层干部，更应该心系群众，谋群众所想，干群众所愿，只有这样，才能巩固我们的执政之基……”李大成接口道，“卫国，大胆干，错了不要紧，只要真心做事，老百姓是理解的，乡里也会全力支持的。”李大成拍着林卫国的肩说道。
中饭是在里河村用的，简单朴素，田清明准备了一些野味，古力拒绝了喝酒的建议，但对这些野味是赞不绝口。饭后，牛劲和林卫国把两位县乡领导送到汽车旁。
古力刚拉开车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叫住林卫国。
“电力问题，县里已经同意解决，这几天县供电局可能就要进场施工，你们要做好准备……”
“太好了！”林卫国差点跳起来，“古书记，我代表里河村全体村民感谢县委领导，感谢古书记……”
困扰里河村发展的两个主要问题，终于有了眉目。接下来林卫国准备先回一趟苍凛，看看有什么项目适合里河村。回苍凛前他得先找一下陈老板，看看饮料厂能不能在里河村建一个分部。
刺梨饮料厂选址在339国道附近，占地约一百亩。林卫国到了这里，没有看到机器轰鸣的施工场面，看到的只是用篱笆围起来的一块地，中间还有几间农舍，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热火朝天的情形。林卫国不禁眉头皱了起来。
港商陈老板没有在围子村，彭嘉佳说陈老板对村里发了几次火，认为村里根本没有重视，两三个月过去了，情况依旧，并说如果一个月之内，还没见到动静，饮料厂会另外选址。
离开围子村，林卫国心里非常的沉重。很多地方没有人来投资吧，想别人来，可一旦来了就不理不问了；还有些地方，把招商引资挂在嘴上，他们往往是只顾着招，至于招来之后做什么怎么做就不管了，招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什么都可以答应什么都答应了，别人来了之后呢？则是耍起了老爷作风，神情里完全是当初我求你来，你来了之后就得求我了，弄得很多来投资的企业怨声载道，最后是没人敢来了，这或许就是这些地方为什么不能发展的原因吧。
回到苍凛，林卫国先找到亮子。
“卫国，陈老板这段时间对围子村的事很恼火，你说这事儿搞得？”亮子对这件事也是恼火，这不仅涉及到德晟公司，关键是德晟今年还签了这么多购销协议，眼见着时间一天一天的逼近，亮子是一个头两个大，“卫国，这事我觉得我们得提前想好。”
亮子所在的哪家工厂，春节前就作了下岗动员，这段时间正在进行下岗交接。春节期间那次聚会，林卫国希望亮子干脆主动要求下岗，一门心思扑在德晟的发展上。黄嫒也被他们厂确定为第一批下岗人员，按照林卫国的意思，让黄嫒也参与进来，黄嫒也答应了。
两人随后又去了曾飞那里，按照曾飞在沪上的了解，沪上很多餐馆目前已经开始使用一次性筷子，而一次性筷子的原材料就是竹子。上次林卫国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在里河村及周边村子进行了调研，里河村及附近几个村子的竹林面积多达两千多亩，这还不包括整个苍凛地区的，而苍凛地区历来就是以生产竹子为主，他的竹编工艺更是民间一绝。
林卫国在考虑引入生产一次性竹筷的同时，开发陆离的竹编工艺，从而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卫国，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目前来看，就算要开发竹子，我觉得，恐怕也只能是一次性竹筷，而且，陆离天远地远的，有没有企业来投资还得另说。”听完林卫国的打算，曾飞沉吟了一下，说道。
“卫国，如果能够，我是说如果引来竹筷生产企业，这倒是一件好事，关键在于我们到那里去找这种企业？”亮子接口道。
“是啊，亮子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关键是陆离有什么优势能够吸引来这些企业……”黄嫒看着林卫国，“刚才亮子也说了，刺梨饮料厂现在的情况，说明那里的投资环境很差，即便我们找到了这种企业，他们去了之后一了解，别说投资，吓也把别人吓跑了。”
“嗯。”见三人齐刷刷地看着自己，林卫国笑了笑，“这些问题我也考虑过了，现在我不是担任里河村主任吗？我想这两天联系一下陈老板，还是说服他到里河村投资，今年里河村的情况已经与去年陈老板考察时有非常大的改观。我相信，陈老板如果再去了里河村，一定会把企业留在里河的！”
见林卫国意思很坚决，三人没在说什么。亮子随后联系了陈老板，陈老板正好就在苍凛，听说林卫国回了苍凛，陈老板马上答应明天晚上一聚。
香港老板把时间看得宝贵，但也非常守时，六点差五分陈老板敲响了包间的门。
“卫国，你很黑哦！”陈老板打量了一下林卫国，操着一口广东普通话笑道。
“呵呵，卫国，陈老板说你很黑啊……”亮子打趣着林卫国，“知道的呢，说你皮肤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很黑呢，呵呵……”
“魏总，你这翻译可不地道哦，幸好我和卫国是老相识，不然卫国心里还不知咋想我呢？”陈老板看着亮子笑了笑。
“呵呵，陈老板，别管他，他这人啊，就这样。”林卫国拉着陈老板说道。
“卫国，你们那个围子村，完全没把我们当回事嘛！”陈老板还没坐下就发起了牢骚，“我们那个厂子到现在还没动静，我就搞不明白了，他们到底想不想赚钱，不想赚钱也别耽误我们赚钱啊，你看现在倒好，他们口里答应得好，就是没行动。”陈老板边说边摇头。
“陈老板……”等到陈老板发完牢骚，林卫国才说道，“今天我来呢，是想请您再去我们里河村！”林卫国没有顺着陈老板的意思去指责围子村，事实上面对围子村那样的情况，他也没法说啥。
事实上在内地，这种情况是司空见惯比比皆是的。办事效率的高低，既取决于办事者的素质、观念，又取决于为政者的态度和决心。虽然组织和体制内组织的学习不少，但大都是针对思想去的，只要思想和组织保持了一致，这种学习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工作效率、质量什么的，就不在这种学习考虑的范畴了。
其实这种情况，为政者心里是非常清楚的，改变的心情也是非常的迫切，这点可以从报纸上、宣传橱窗里那些精炼精悍的口号上就能看出。但只要我们用心留意一下，就能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东西越提越做不到，越做不到就越提……
林卫国看着陈老板淡淡地笑了笑。
“卫国，你们那个地方没水没电的，你打算让我去游山玩水吗？”陈老板乜了一眼林卫国。
“呵呵，陈老板，就是我想请你去游山玩水，你愿意吗？”林卫国偏着头看着陈老板。
“嗯…工作的时间我有，游山玩水的时间我没有。”陈老板摇着头，“我没有你们的命好，你们干不干都有饭吃，我可不行，我不干就没得吃没得穿，更不说玩了！”
“陈老板，上次你去里河村考察到现在有半年了吧，我不敢说这半年里河村有多大变化，但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呵呵额……”林卫国看着陈老板笑道，“你上次考察时提到的路和电的问题，现在看来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那条路再有一个月就能通车，电的问题已经开始施工，预计一个月之后就能通电……”林卫国说得很诚恳。
里河村的出村通道依照目前进度，六月底就可以初步完成道路的改扩建；电力施工五月底也可以完成，六月就可以试通电，所以林卫国才信心十足地向陈老板建议。
“陈老板，如果我们里河村把路和电的问题解决了，能不能重新考虑刺梨饮料厂的选址？”林卫国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卫国，你这么有把握？”陈老板狐疑地看着林卫国，“据我所知，在你们内地，要完成一段二十多里的路的修建，至少得大半年，电呢，估计也得半年，嗯……你这话我有点不太信。”陈老板摇着头，乜了林卫国一眼。
“陈老板，既然卫国敢邀请您去，我看他是有十成的把握。”亮子笑道，“这段时间我去了两趟里河村，确如卫国所说，那里的老百姓为了修好那条路，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
“魏总，我不是不相信卫国，我是不相信你们内地办事的效率……”陈老板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既然你和卫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看这样好不好……”陈老板沉吟了一下，“下周我去围子村的时候顺带去一下里河，你看咋样？”
“成。”林卫国点了点头。
晚餐按陈老板的意思，正事谈完，才开始上菜吃饭。上菜的时候，亮子问喝什么酒，陈老板摇了摇头，林卫国只好主随客便。
席间，林卫国又谈了一下里河村发展，提到里河村的自然资源没有特色，看看陈老板这边能不能帮助引荐几位企业家。陈老板倒是很爽快答应月底回香港的时候，顺便了解一下。
晚餐后，林卫国看看时间还早，想着明天一早要赶回陆离，林卫国又和曾飞、亮子、黄嫒坐了一会儿。几个人商量，等这两天亮子和黄嫒办完下岗手续后，亮子和曾飞去沪上，黄嫒和她表姐乌梅去粤省，考察两地市场需求状况，顺带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个企业能够合作。
一大早，牛劲、林卫国等里和村委一干人来到工地。
里河村到河坝的路采用从两端向中间推进的方式，一端由乡建筑队，一短是里和村民。乡建筑队由于具有一些基本的作业工具，进度很快。里和村民那一段虽然村民情绪高涨，无奈全部是人工作业，相比之下进度慢了很多。
田清明建议是不是把里河村修路队解散掉，林卫国没有同意，他考虑到下周陈老板会再次来里河村，这个队伍不仅不能撤，而且还要加强，要让陈老板看看，里河村老百姓对经济发展的迫切愿望，坚定陈老板把刺梨饮料厂重新迁回里河村的决心。当林卫国把这个意思说出来之后，得到牛劲、田清明等所有村委的赞同。
“卫国，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牛劲由衷地说道。
作为村支书的牛劲，在林卫国担任村主任后完全放手，他则站在了幕后。他心里清楚，从学识到眼界、从胆略到闯劲、从思路到办法他都不及林卫国，也就甘心做一些幕后的辅助性工作，牛劲不是小心眼，他很清楚林卫国是一心为了里河村的老百姓。在面对一些村民对林卫国说三道四时，他不仅一笑了之，还严厉斥责这些村民是忘恩负义，鼠目寸光。
亮子没有能去沪上，陈老板要亮子和他周二一道去围子村，如果围子村还不见有动作，陈老板将考虑饮料厂另行选址的问题，亮子把这个情况用电报发给了林卫国。
“劲哥，围子村这次很伤陈老板的心，但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林卫国看着牛劲，“今天是星期五，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分分工，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卫国，你决定吧。”牛劲爽朗一笑。
“嗯，我看这样……”林卫国也不矫情，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两天我和清明到上山看能不能打到野猪狍子什么的，电的问题只有请你明天去现场看看，买几包烟送去，这样可以加快速度……明天如果我们能够打到野味，晚上就请那些师傅到村里来吃野味，没有的话，就另外选时间。”林卫国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乡建筑队那边还得请有三去盯一下，岭仙呢，把精力放在我们村民这一边，关键是要注意安全，这点是最重要的！”
“嗯，卫国，让岭仙盯着我们自己这边我也放心，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牛劲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和田清明还有几位民兵带着两支猎枪和几把砍刀，就进了山。
里河村的后山深处基本处于半原始状态，山的平均高度在海拔三千米左右，山里不仅有大型野兽，像豹子、野牛、野山羊、野猪等，而且还生长着很多奇异的中草药。
虽然之前也有和田清明一道进山打猎，但基本没有进入这片森林。昨晚田清明就计划好了，要想打到狍子、野猪等大型野兽就必须进入原始森林。
一行人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开始进入密林，林卫国提醒大家不要走散了，最好人跟着人抱着团。密林里根本就没有路，队员们用砍刀砍开灌木或者荆棘趟开一条路，也算是为回去的时候留下一个记号，一行人在密林中非常谨慎和小心……
嘘…田清明突然停住脚步，做个了噤声的动作，然后猫下腰，警惕地注视着前面，待看清楚后才慢慢端起枪……
透过树叶间隙，林卫国看见七十米的地方，一头狍子正在一颗大树下啃吃着，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正悄悄逼近……
呯！清明手里的枪响了……众人没有见着枪响猎物倒地的场面，那只狍子还好好地站在那里，只不过是被枪声吓着了，愣了一下，随即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清明，咋啦？”旁边一个民兵队员有些不解，依田清明的枪法，这么近的距离撂倒猎物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今儿是怎么啦？
“那头狍子怀着崽。”田清明收起枪，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刚才狍子吃草的位置俯下身拨弄开杂草和落叶。
“灵芝！”林卫国还在四处张望，便听见一声惊呼。
田清明小心翼翼采下灵芝，起身来到斑驳的阳光下面仔细看了看，那些队员立刻围了上来，这是一颗上品灵芝王！
林卫国赶紧走了过来，这种野生灵芝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清明，看来好心有好报啊，呵呵。”林卫国笑道。
田清明找了一片很大的树叶，将灵芝包裹起来放进身后的背篼里，一行人又开始在密林中寻觅着猎物。
一天下来，林卫国他们再也没有遇着狍子和野猪等大型猎物，只打到三只山鸡和两只野兔。倒是在寻觅猎物的过程中，又意外地采摘到了三株较小的灵芝，按田清明的话，今天的收获真是意外。
回村后，田清明把灵芝给了林卫国，林卫国也不客气收下了。晚上，牛劲老婆熬炖了一大锅山鸡野兔火锅，招待供电局的施工人员，免不了又是一番推杯交盏……
接下来的两天，田清明带着他的队员在山里终于猎到了两头野猪和一些山鸡、野兔。
周二快到中午的时候，陈老板和亮子到了里河村。
“围子村的事？”见陈老板余怒未消，林卫国低声问着亮子，亮子点了点头。
“卫国，刺梨饮料厂我决定要另外选一个地方。”陈老板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说道，“这事我已经和魏总谈好了，真是死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不成，我就不信离了他围子村我们这饮料厂还办不起来？”陈老板气呼呼道。
“陈老板，有合适的地方吗？”林卫国知道围子村这回算是彻底激怒了陈老板，饮料厂肯定不会在落户围子村。现在的关键，是陈老板想挪到什么地方去，这一点林卫国非常的在意。
“卫国，陪我走走去。”陈老板没有回答林卫国，转头看了一眼林卫国说道，然后起身出了村委办公室。
两人沿着村间小道，此时的里河村，真个是柳暗花明，桃李争芳。难怪有首诗写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始正花盛开。
里河村外遍植桃树、梨树，在这个季节里，就如同行走在花的海洋里一样。
“陈老板，我们里河村的桃子和梨子味道很不错哦。”林卫国边走边道，“据说我们这里的桃和梨曾经是皇室贡品，只不过我们这桃树和梨树是移植过来的，呵呵。”
明媚的阳光加上百花争艳，冲淡了陈老板心中的不快。两人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徜徉在万千柔情的春风里。
“卫国，两年前我到苍都投资，前后办理各种手续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当时我就在想，难道这就是两种体制决定的？”陈老板站在小河边上，挥着右手，“这次陆离的事更是给我上了一堂很生动的课，我在香港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算是开了眼界。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像苍都这样的省会办事效率都这样，何况围子村这种的穷乡僻壤？”陈老板眉头纠结着摇了摇头。
林卫国不知道怎么接陈老板的话，陈老板说的这些都是事实，长期的计划体制养成了人们懒散的作风，进而形成现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不仅阻碍着事业的进步，更使得组织的形象在人民群众的心里越来越模糊，此时的林卫国心里除了苦笑就是陪着摇头。
“卫国，我当然知道，你也是这种体制内的人，不便说什么，但我要说的是，如果这样的状况不改变，何谈发展？”陈老板气哼哼地说道。
“陈老板，我上次的建议你考虑没有？”沉默了一会儿，林卫国才说道。
“建议？”陈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容我考虑一下！”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里河村自然资源情况，便回到牛劲家里。
“陈老板，卫国……”见两人慢悠悠走进院子，牛劲起身叫道，“饭早就好了，怎么……”牛劲说着向两人身后望去，“没见着狗娃？”
原来牛劲见两人出去很久，便让儿子狗娃去找。牛劲知道林卫国他们没有碰着狗娃，便让老婆春花赶紧上菜。
午餐全是野味，红烧野猪肉、干煸山鸡、火锅兔……陈老板和亮子很少吃到这样的全野味宴，特别对红烧野猪肉和腊味野猪腿更是赞不绝口，田清明见状忙去取了一根野猪腿送给陈老板，陈老板没有客气，直接让司机收了起来。
午饭后陈老板便离开了里河村，上车前，林卫国选了一块比较好的灵芝，送给陈老板，陈老板推辞不掉只好的收下。
下午三点过，林卫国和牛劲正打算去供电施工现场，就见卢有三急惊风似的闯进办公室。
“支书、主任，出事了……”
“有三，看你慌里慌张的样子还像个村委吗？”牛劲看见卢有三沉不住气的样子，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支书、卫国，工地出事了……”卢有三上气不接下气，“有个人……有个人的脑袋被砸破了！”
“脑袋破了？”牛劲一惊，起身抓住卢友三，“是谁的人？”
“乡……乡建筑队的。”卢有三拿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几口下肚，然后抹了抹嘴角，说道，“刚送县医院。”
还好不是里河村的人，林卫国的心稍稍宽了宽。
“劲哥，我看让我们的人停下吧！”林卫国想了想，抬头看着牛劲，“你看这样行不，一会儿我去建筑队工地，村里修路的事就拜托你了。”牛劲点着头。
林卫国跨上自行车，一路摇晃着来到施工现场，找到队长朱明长，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名工人在五米高的坡上作业时，不下心踩滑了一块小石头，结果从五米高的坡上摔了下来，脑袋砸在了一块石头上，流了很多的血……
情况了解后，林卫国和朱明长坐上施工车辆赶到县医院，那名摔破头的工人还在检查。
“朱队长，施工队野外作业危险性很强，你可得督促你的人一定要注意安全！”林卫国看着朱明长“是一定！”林卫国又加重语气重复道。
“卫国主任，安全的事，我们也是经常说，可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人表面上是工人，其实就是农民……”朱明长有些无奈，“你对他们强调安全吧，他们就咧着嘴笑，走路还有危险难道就不走路了？吃饭怕噎着难道就不吃饭了？卫国主任，你说……”朱明长苦着一张脸。
“老朱，这也说明我们农民兄弟很淳朴……”林卫国拍着朱明长的手臂，“不过还是要告诉他们，淳朴不等于鲁莽，胆大还要心细，建筑这个行业是一个粗中有细的行业，我们现在虽然进度很着急，但不是以安全为代价的，如果涉及到安全，我们宁愿放弃进度……”
“卫国主任，我在这里表个态，我们建筑队今后在注重工期的同时，决不放松对安全的要求，这点请您放心……”
在和朱明长闲聊的同时，林卫国也在思考，怎么样才能把这个施工队变成自己的，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名堂来。
受伤的工人终于检查完了，由于县医院条件有限，只是初步诊断为脑震荡，如果需要详细了解只能到市或者省里的大医院。按照朱明长和受伤工人的想法，就不去大医院了，反正也没什么大问题，再说脑子也没受啥影响。但林卫国考虑到这些工人都是农民出生，如果以后有个什么事，给他们家庭带来的负担会很大，所以要求朱明长无论如何安排人员第二天陪着受伤工人去苍凛市医院在检查一下，林卫国还掏出三百块钱送给了那位受伤的工人。
安排好这些，林卫国回到村里已是晚上九点过，牛劲他们还等着林卫国。见众人的目光，林卫国便将那个工人的事简单说了一下，众人听了后也是长嘘了一口气。
牛劲说，从明天开始村民自发组织的修路队将暂时停下来。
林卫国现在想到最迫切的问题是电通了之后安装一步电话，这段时间他却是感到非常不方便，好在电力施工进度倒是很快，估计能比预期提前十天左右的时间。
星期五下午，林卫国正在乡建筑队施工工地，就见篱笆子踩着一辆自行车费力地蹬了过来。
“卫国…”还在老远，篱笆子就挥着手叫着。
乡建筑队这段时间施工速度很快，林卫国初略估计了一下，剩余路段不到五里路，按照这个进度，原定六月底可以初步完成的道路改扩建可提前到六月上旬。这段时间，林卫国和牛劲两人分别盯在了道路扩建和电力施工现场，就是想加快这两个项目的施工进度。
“李哥。”林卫国正看着朱明长手里摊开的一张施工图纸，听见叫声，抬头一看是篱笆子。
两人的关系在林卫国主动申请进村驻点后迅速走进，特别是林卫国到了里河村之后，很多在乡里的事情都委托篱笆子帮忙办理，像林卫国现在骑的自行车还是篱笆子赞助的。
“卫国……”篱笆子架上车，把林卫国拉到一边，“县里来了一个文件，说上面要鼓励生猪养殖，还要给补贴，好像是……是农业部给钱的项目……”篱笆子气踹吁吁一口气说完。
“农业部给钱？”林卫国有些惊讶地看着篱笆子。
“这个文件昨天刚到县里……”篱笆子凑近林卫国继续说道，“是咱们市唯一的政府补贴项目，争的人很多，你可得抓紧！”
“李哥，能拿到文件吗？”林卫国估计篱笆子也是只知道个大概，要了解透彻，还得看文件。
“嗯，这个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借出来。”篱笆子说完跨上自行车屁颠屁颠地走了。
这人很仗义！望着篱笆子的背影，林卫国有些感概。
苍江省是养猪大省，出栏数、猪肉产量及省际间猪肉贸易量均占全国的8%左右。生猪已成为苍江省经济发展最为重要的优势资源之一。1991年生猪出栏接近五千万头，其中苍凛市生猪出栏约1000万头，是苍江省生猪重要产区之一,而陆离自古以来就有生猪养殖的传统。就拿河坝来说，这个乡基本上是家家户户养猪，特别是里河村，像牛劲和田清明家里养猪都在5头以上，可以说生猪养殖是当地农民增收的主要副业。
篱笆子带来的消息对里河村来说非常的重要，如果能够促使生猪养殖的规模化，对里河村村民来说无疑不是一件非常大好的消息。如果篱笆子没办法找到文件，自己恐怕得去一趟县里，找一下县委副书记古力。
篱笆子当然清楚，这个扶持政策对里河村乃至于陆离县其他村镇的重要性。上次的进村驻点，据说乡里有领导的意见是让自己去，没想到林卫国主动站出来要求驻村。那件事之后，篱笆子一直心存感激，后来和林卫国交往多了，这种感激之情又演变成为钦佩。那天在和自己姐夫的闲聊中，得知了上面的这个文件，自己姐夫虽然在县政府办工作，但只是很普通的工作人员，只是听说过这个文件，没有见过文件的具体内容。
篱笆子没有回乡里，而是骑着那辆加重自行车一颠一跛地去了县城……
港商陈老板自第二次考察里河村后，就再没什么消息。这期间林卫国虽然问过亮子，亮子说这段时间没有见过陈老板。但亮子透露了一个信息，陈老板上次考察完里河村后又去了与陆离相邻的江葳县，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不过亮子说这个到不用担心，毕竟陈老板与德晟公司是有合作协议的，如果陈老板决定了新的投资地点，肯定会知会德晟公司的，到现在陈老板还没有消息，说明他还没最后拿定主意。
自从当了里河村村主任之后，林卫国虽然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道路和电力上，但并没有因此而耽误给村小的学生上课，即使有时候因其他的事而耽误，他都会安排时间为这些学生补课。
前段时间耽误了一年级和三年级的几堂课，林卫国便利用周六给两个年纪的学生补习。周六上午十一点多，林卫国正在给一年级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就看见篱笆子站在门边，扬了扬手里卷着的几张纸，林卫国知道篱笆子拿着那份文件了，忙安排学生自习便走了出来。
“卫国，你抓紧时间看，我还得送回去。”篱笆子将文件递给了林卫国。
林卫国看完之后，忙叫来郑欣桐，让她去找牛叔叔，通知所有村委到村小来。
“李哥，这次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林卫国来到旁边的办公室，给篱笆子倒了一杯水。
“卫国，我这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但拿到文件你们怎么做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呵呵。”篱笆子喝了一口水后说道。
“李哥，我可是知道你是咱们乡信息最灵的人，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林卫国诚恳地说道。
“卫国，你可别捧我，摔下来很疼的，呵呵。”篱笆子咧嘴笑道，“我听说这个事是县里陈副县长在管，县里好像确定了几个村，但没有最后定下来，如果你想把这个项目争取到里河村来，我觉得难度非常大。”篱笆子看着林卫国。
篱笆子的意思，林卫国心里非常清楚，虽然里河村道路扩建和电力问题正在紧张的施工，但地理位置决定了里河村与其他村比起来一点都不占优势，要想这个项目落户里河村还真像篱笆子说的难度非常的大。
“李哥，这次你还得帮我个忙。”林卫国看着篱笆子，“帮我打听一下，县里这次将哪些村列入了考查范围。”
“卫国，这事儿的关键还在农业部的评审专家那儿！”说到这里，篱笆子走过来翻着文件，“你看文件上也写明了，他们那个专家组会实地考察评估，最后汇总评判！”
林卫国看了之后，的确如篱笆子所说，为促进项目建设，农业部专门成立了由专家组成的协作组统一进行选点、定点等工作。
“卫国……”牛劲急匆匆走了过来，“啥事，这急啊？”
“劲哥。”林卫国说着把手里的那份文件递给了牛劲。
就在牛劲看着文件的时候，其他几位村委陆续赶到了村小。
“卫国，还是你来说吧。”牛劲看完后将文件递给林卫国。
林卫国也不推让，简单将文件内容说了一下。
“这次农业部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杜洛克猪的养殖，我们苍江省选的是苍凛市，而苍凛则确定了我们县……”林卫国扫了一眼几人，继续说道，“这种猪原来是脂肪型的，后来改良培育成立瘦肉型的品种猪，是世界四大著名猪种之一，它对养殖条件的要求是比较苛刻的……”虽然林卫国对这个什么杜洛克猪也不了解，但他知道，既然国家农业部要求推广，不是那帮官员吃饱了撑的，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卫国，咱们村本来就养殖了很多的生猪，现在干嘛要去养这个叫啥杜洛克的外国猪，我倒是担心就算我们争取来了，老百姓会养吗？”田清明思考了一下，才说道。
“卫国，这个杜洛克猪我了解了一下，它和我们本土的生猪不一样，这种猪长得快瘦肉多、每窩下崽也很多、出栏时间短，如果村民看到这点，我想，清明的那些担心就不会成为问题了。”篱笆子插话道。
几个人听了篱笆子的话，也没再言语。里河村目前村民有四百多户，平均每户养猪5-7头，全村年出栏猪两千多头，出栏基本需要一年左右的喂养时间，如果按照篱笆子的了解，这种外国猪出栏时间短，能够缩短两个月，那么喂养的成本就会下降很多，这些村民当然应该会养殖的。关键是国家对养殖这种猪还提供一定的补贴。
“卫国，这事儿我看就依你的想法！”牛劲吧嗒了几口烟，看着林卫国。
“劲哥，我有一个同学在省农业厅，我下周去一趟苍都，了解详细了，我们再做决定。”林卫国想了想说道。
“清明，中午搞点好吃的，和李哥整几杯，呵呵。”林卫国看着篱笆子，
“卫国，免了免了……”篱笆子则连忙摆手，“再说我还得回家去，我屋里的快生了。”
“真的啊，呵呵，那我在这里先恭喜李哥了！”林卫国说着抱了抱拳，“这样等嫂子生了，我给你准备些刺梨子，呵呵。”
“卫国，你那些产妇能吃吗？呵呵。”苗岭仙呵呵一笑，“篱笆子，到时候你媳妇生了，我给你弄一些猪脚和花生，催奶，呵呵。”众人听完一阵大笑。
“咦，那不是乡建筑队的车吗？”卢有三指着远处开过来的一辆小四轮说道。
“牛书记、卫国。”朱明长跳下车叫道，“哟，篱笆子也在啊，不守着媳妇了？”朱明长见篱笆子也在，又开始调侃起来。
“你个猪大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篱笆子笑着唾骂了一句。
“老朱，你那个工人咋样了？”田清明看着朱明长问道。
“没啥，上午就回来了。”朱明长说道。
“卫国主任，路快修通了，你看那钱的事？”朱明长掏出烟撒了一圈，然后走到林卫国身边说道。
“朱队长，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了，等路通了我们再付三万吗？你现在就来要，有点像黄世仁啊，呵呵。”牛劲笑骂道。
“牛书记，你看我们建筑队本来就没啥生意，哪有钱垫啊，你们要再不给，我们真的揭不开锅了。”朱明长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老朱，你行了吧，谁不知道你们接了围子村的项目，咋啦，你还叫穷啊，呵呵。”田清明打趣着。
“清明，你还不知道啊，围子村的项目黄了！”朱明长一听清明那话，脑门上立刻横起了三条杠。
围子村项目就是刺梨饮料厂项目，由于围子村三四个月都没见动静，陈老板才决定终止和围子村的合作，这事里河村村委在周二陈老板来里河村的时候都知道了，田清明也是故意恶心一下朱明长，两人毕竟是战友。
“老朱，款的事我们这不正商量着，你就来了，呵呵。”林卫国笑道，“牛书记，我看老朱这人做事也实在，能不能先给老朱一万两万的应应急？”林卫国看着牛劲，嘴角笑意很浓。
“老朱，既然卫国也说了，但村里本来就穷，乡里、县里答应给的钱也没给完，刚才我还跟卫国说，这两天我得去乡里、县里要钱……”牛劲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牛书记，我那真是没钱了，不然的话就只能停工了。”朱明长摇着头道。
“老朱，停工这事你千万莫要再提，我们可是耽搁不起的。”牛劲说完看着卢有三，“有三，村里账上还有多少钱？”牛劲看着卢有三眨巴了一下眼睛。
“支书，现在只有五千多一点了。”对牛劲的暗示，卢有三是心领神会。
“这样，老朱，一会儿我让有三把我们压箱底的五千先给你，村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牛劲故意皱着眉头。
“行吧。”朱明长一脸无奈。
里河村修路，乡里本来答应给五万，先给了两万，后来见县里给的七万到了位，就有点想赖账了，每次牛劲去催的时候，乡财政不是说东就是说西，反正就是不接话，弄得牛劲想揍人。
从乡建筑队进场后，里河村已经给了四万块了，后面的也是压着给。当然林卫国有林卫国的考虑，他一直盘算着如果把这个乡建筑队变成里河村的建筑队。
这周六就是“五一”了，就在林卫国准备回苍凛的时候，乡里带话来说卫明财让周四下午去乡里一趟。
卫书记找自己？林卫国有些纳闷，自从来了陆离，自己几乎就没有和这位河坝子乡第一人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是古力的那次视察，找自己啥事？看看今天才星期二，林卫国有些煎熬了。
星期三这一天，林卫国基本是泡在电力施工现场的，好在里河村这次是好茶好烟野味伺候着，那帮平时见了谁都不鸟的人态度倒还比较好，工作呢？也算是卖力了。不过由于前几天下雨，工期有点耽搁，今天好容易是个大晴天，林卫国一早就到了现场，表面是和他们一起干活，实际却是督促进度，这种垄断行业的人大概也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个道理，只要有里河村的人在这里盯着，干活倒还说得过去。
晚饭依旧是在牛劲家，林卫国自打到里河村后就一直在牛劲家里搭伙。一餐两餐还可以，时间长了，林卫国就有些过意不去，执意要交伙食费，牛劲呢，整死不要。林卫国只得说如果不收伙食费自己就另外开伙，牛劲拗不过只得收下了，不过也是象征性的一个月收了十块钱。
“狗娃，作业做了吗？”林卫国进院后看见狗娃在玩蛐蛐，走过去敲了一下狗娃的后脑勺。
“早做完了。”狗娃直起身，摸着后脑勺，“林老师，我想找你借那本三国演义？”
“行，你自个儿去拿就是了。”林卫国笑道，“课外书可以看，但要把课内的都弄懂才可以。”
“卫国，来，吃饭。”牛劲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林卫国，忙叫道，“狗娃，去我屋里拿瓶酒来。”
“劲哥，明天下午我去乡里后，就回苍凛……”林卫国端杯和牛劲碰了一下，吱溜一声喝了一半，“另外，我还得和我农业厅那个同学联系一下，看看猪的事！”
“卫国，那边的事我帮不上忙……”牛劲夹了一颗花生米喂进嘴里后说道，“这边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
“对了卫国，卫书记找你到底有啥事？”牛劲也很纳闷卫明财怎么会找林卫国，按条块管理原则如果是村里的事，首先要找的是自己，可却偏偏找了林卫国。
“劲哥，我也不知道卫书记有啥事找我。”林卫国放下筷子，“会不会是陈老板的事？”林卫国想起陈老板已经决定把刺梨饮料厂迁出围子村，难道卫书记想让自己出面做陈老板的工作？
“嗯。”牛劲思考了一下觉得也对。
刺梨饮料厂是到河坝子乡落户的第一家投资企业，其意义非同寻常。但由于围子村那些人完全不知道投资企业对本地经济的影响和带动性，对投资办厂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样子，日子呢？也是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终惹得陈老板不满，决定终止和围子村的合作。不过这也怨不得围子村，因为这是陈老板自己找上门去的，对于找上门的，自然就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态度。
去年陈老板刚决定到围子村投资办厂的时候，河坝子乡也着实在陆离县露了一把脸，后来却被县里摘了桃子，弄得乡里领导敢怒不敢言，既然你县里要拿去，当然也就没我乡里啥事了，自然对陈老板的事就不闻不问了。
陆离县里？虽然下发了红头文件，规定今后不论县里还是乡里招商引资的企业，都由县里统一管理，但管理的主体并没明确，一会儿是县政府办，一会儿又是乡镇企业局，主体不明导致管理混乱服务缺位，逼迫陈老板去了江葳县……
两人分析，估计江葳那边的人很上心，才引起了陆离县和河坝子乡的警觉，鉴于此，才让县、乡暂时统一起来，先留住陈老板再说。
两人聊到十一点多，牛劲还意犹未尽。牛劲每次在和林卫国聊天中，不仅能听到林卫国很多精辟的见解，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像林卫国那样去思考……这点来说，牛劲还真不像有的人说农村人都是一帮大脑粗，这人悟性还真是不错。
回到房间，林卫国找出那几个灵芝装进包里，没有带那颗灵芝王。灵芝王他准备用在关键的时候和关键的人身上，这种上天的恩赐如果给了不识货的人就有点“暴殄天珍”了。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林卫国骑着自行车摇晃着赶往乡里。
里河村通往乡里的路，基本雏形已经形成，剩下的就是路面平整和一些护坡的夯实了。虽然路面不宽，有的路段会车都成问题，但与先前相比，可是有天壤之别了。
骑着自行车行走在这条路上，林卫国心里有着一股子很强的成就感，这条路凝聚了他很多的心血。
路两边风光逶迤，林木葱茏，微风徐徐之下，林卫国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前面过来一辆黑色小车，这条路还没有修好，平时根本没有车来往，会是谁呢？不过这车倒是有些熟悉，林卫国停下自行车。那辆车走近后嘎地刹住，林卫国看见车牌才想起这是陈老板的专车。
“卫国，上车。”车窗摇下，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亮子？”林卫国跳下车，将自行车停在路边。
“上车再说。”亮子打开车门，一把将林卫国拽进车里。
“我的车……”林卫国指着自己那辆自行车，“亮子，我下午还有事，你这…干嘛啊？”
“你那个车，在这一亩三分地谁不认识。”亮子乜了一眼林卫国，转头对司机说道，李师傅，我们走！
司机找了个稍微宽一点的地方将车掉了个头，便一路颠簸起来。
“亮子，到底啥事？弄得跟绑架似的。”林卫国皱着眉头问道，“下午我真有急事！”
“你就算有再急的事，也得放放！”亮子乜着林卫国说道，“要不是陈老板有急事找你，我才懒得这大中午地过来……”亮子乜着眼看着窗外，“陈老板有两个朋友从香港过来，现在在仓廪，晚上五六点就得离开仓廪，陈老板让我赶紧过来接你……”亮子三言两语说道，“去不去，你看着办？”
亮子的话让林卫国一时不知所措，那边是河坝子乡书记，这边陈老板的朋友又从香港过来，肯定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不然陈老板不会让亮子这么着急奔波两个多小时来接自己……
算了，回仓廪！卫书记那儿大不了回来之后去解释一下，林卫国摇着头做了决定。
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汽车进入苍凛市，来到陈老板下榻的苍凛宾馆。林卫国和亮子直接到了二楼的咖啡厅，陈老板早已等在了那里。
“卫国，来。”见林卫国进入雅间，陈老板忙站身招呼着。
“这两位是我香港的朋友，刘生、张生……”陈老板指着旁边两位男子说道，“卫国，刘生和张生是我多年的朋友，这次专门到苍凛考察项目。”招呼林卫国坐下后，陈老板说道，“刘生是做贸易生意的，总部在香港，在深圳和广州都有自己的分公司。”陈老板指着左手边以为略微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说道，“刘生的生意主要针对欧美那边的客户，去年赚了很多钞票，呵呵。”
“毛毛雨啦！”刘先生微微一笑。
“这位张生，在内地主要做实体，在苏省有一家生产企业，主要生产服装……”陈老板指着右手边一位略微有些瘦的男子说道，“今年呢，张生来苍凛，也想看看还有其他赚钱的路没有。”
“卫国，你们那儿的情况我和张生、刘生都说过了，他们今晚就要赶去沪市，所以才让你这么急过来，大家聊聊，兴许能聊出什么钱来的啦！”陈老板看着林卫国笑道。
“刘老板、张老板，陈老板也大概和两位说起过我们那边的情况……”林卫国双手在椅子扶手上撑了一下身子，“我们那儿的东西，特别是吃的，那可都是纯天然的，像之前陈老板看中的刺梨子，就是我们陆离一宝……”林卫国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陈老板，“相信两位老板也品尝过这种野果子，味道绝对甘甜，所以陈老板才有到我们那儿办厂生产刺梨饮料行为。”
“除了刺梨子这种野生的纯自然的东西，另外就是我们那儿的竹子，不仅品种多，而且它的竹雕工艺在历史上就是很有名的，清乾隆南巡时还特意召见我们那儿的一位竹编巧匠，据说，乾隆帝驾崩前还专门钦点把我们那儿的一个竹编鹤作为陪葬……”
“我们里河村的后山，基本是处于原始状态下的森林，除了很多野生动物，还有就是中药，如灵芝、巫山淫羊藿、豨莶草等等，当然还有很多奇花异果、奇珍异草，这些都是我们陆离的特产……”
林卫国喋喋不休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里河村的情况，令亮子都不得不感概这位高中同学现在的口才真是今非昔比，他微微扫了一眼，三位香港老板的目光完全被林卫国给吸引住了。
“卫国先生，你们那儿真有你说的这么好？”没等林卫国说完，张老板有些不太相信地插话道。
林卫国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介绍，已经让包括陈老板在内的几位香港商人为之动容。其实自己刚才也是实话实说，虽然实话有时候夸大了点但不能叫做忽悠。
“张老板，这点，如果你心存疑问，我想陈老板可以做个旁正，呵呵。”林卫国笑着看着陈老板。
“张生，卫国说的是事实，里河村呢，我去了两次，虽然没有上过山，但那里的野味可是味道很绝的，上个星期卫国送了我一颗灵芝，我带回香港，你知道，我父亲可是老中医，见了这灵芝是绝口称赞。”陈老板表情严肃地说道。
“卫国先生，我们都是在商言商的商人，我和张老板虽然相信你，但重要的还是相信眼见为实，这点上，还要请林先生理解！”张老板和刘老板互看了一眼，刘老板说道，“我们想下个月找个时间去你那儿看看，不知道卫国先生意下如何？”
“欢迎之至，届时我们当然扫榻以待！”林卫国知道，能够达到现在这种样子，自己也就成功了一半，“刘老板、张老板、陈老板，到时候我可就恭候三位贵客的大驾了，呵呵。”
“好，一言为定！”刘老板说道，“到时候少不了叨扰，呵呵。”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五点多了，张老板和刘老板看看时间，便起身告辞。林卫国将两位送上车，这才又和陈老板、亮子一起回到咖啡厅。
“陈老板，江葳情况咋样啊！”坐下后，林卫国打趣着陈老板，“要我说啊，你干脆就在我们里河村得了，做生不如做熟嘛，呵呵。”
“卫国老弟，看来啥也瞒不了你啊，呵呵。”陈老板也笑了起来，“也许正像你说的那样，生不如熟啊，呵呵……”
“陈老板，你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选择了里河村？”林卫国收起笑容看着陈老板。
“陆总，你看这卫国啊，还真是打蛇随棍上了，呵呵……”陈老板看了看亮子，笑道，“卫国，我可啥也没说啊，这点陆总可以作证，呵呵。”
三个人就在咖啡店随意点了点吃的，陈老板因为星期五一早要赶回苍都，吃完饭便回了房间休息。
亮子告诉林卫国，黄嫒和她表姐乌梅周二下午从粤省回来了。林卫国看看时间还早，两人便起身去了黄嫒家。
到了黄嫒家，黄嫒不在。黄嫒爸爸说黄嫒下午就出去了，邀请两人到家里坐一会儿。林卫国想到和黄嫒的父母毕竟是两代人，也没啥共同语言，便婉言告辞，临走的时候说黄嫒如果回家早的话，就让她去曾飞那里。
离开黄嫒家，林卫国和亮子直接去了曾飞的门面。由于曾飞的门店靠近闹市区，加之现在天又黑得晚了，七八点钟正式做生意的时候，两人电话也没打一个，就直接到了曾飞的门面。
到了门面没见着曾飞，一问小工，才知道曾飞去了沪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两人正准备离开，这时，林卫国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正在和小工讨价还价。
曾怡佳？林卫国猛然记起，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在分配办遇着的那个叫曾怡佳的女生。
林卫国漫不经心的来到曾怡佳旁边，选了一辆和曾怡佳一样款式的山地自行车，按了按自行车车铃，“伙计，这车咋卖？”
“林……”小工刚张嘴就看见林卫国目光暗示，“林……铃声很清脆，是专为这种车而设计的。”小工倒是反应很快。
“咦~”林卫国侧头看见曾怡佳，“曾小姐，你也买车？”林卫国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你？”对这种知道自己姓啥的好色之徒，曾怡佳像来都没有好脸色。
曾怡佳的表情让林卫国有些尴尬，好似一张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当然能够贴在像曾怡佳这样的美女屁股上，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哦，曾小姐，上次在市分配办，还记得吗？”林卫国干笑着。
曾怡佳乜着林卫国，“无聊？”
林卫国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苦笑起来，上回在市分配办，曾怡佳也是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腔调……
“曾小姐，我不姓吴，姓林。”林卫国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是应了那句，胆大皮厚不要脸,卑鄙无耻到极点！
“哼！”见林卫国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的样子，曾怡佳又好气又好笑。这种泡妞方式，她见得太多了，一点创意也没有，老套得掉牙。她瞪了林卫国一眼，嘴里轻蔑地哼了一下，将头撇向小工，“还能少吗？”
小工知道林卫国是老板曾飞最好的同学，从林卫国的神态看，好像两人认识，可在曾怡佳那里，又像是林卫国死皮赖脸一样。听曾怡佳一问，他不由得看向林卫国。
“你到底卖不卖？”曾怡佳见小工拿眼睛直瞄林卫国，心里有些来气。
“卖…卖。”卖一辆车提成五块，小工也顾不得林卫国了，连忙说道。
“伙计，既然曾小姐诚心想买，我看你就报个底价！”林卫国微微一笑看着小工。
“你还真会演戏！”曾怡佳温怒地看了一眼林卫国，“不就一卖自行车的吗？装模作样，有本事卖汽车去！”曾怡佳说罢转身要走。
“我说曾小姐……”林卫国赶前一步拦在曾怡佳面前，“我说你怎么好赖都不分？第一，我不是这里的老板；第二，我这样纯粹是替你着想……”
“咦，这么说，我是把你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了？”听了林卫国的话，曾怡佳不怒反笑，“如果是这样，我得说，你的理解完全正确，呵呵。”曾怡佳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瞬即冷若冰霜。
“呵呵……”林卫国脸皮还真是厚到了极点，“曾小姐幽默风趣，佩服佩服。”
旁边的亮子见林卫国在这个漂亮的女人面前不仅没有占到上风，有时还被呛得干瘪瘪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卫国，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呵呵！”
亮子的话无疑坐实了林卫国老板的身份，曾怡佳没有理会林卫国，再次把头转向小工，“你老板让你报个底价，咋啦？”
“这位小姐，我看你也是实心要买，这样，980，你拿去，这可是我们的进价。”小工笑道。
见小工这么一说，曾怡佳也不多话，从包里拿出钱夹子，数了十张粉红色票子递给小工。小工麻利地找了二十，又拿出赠送的车筐安上。
曾怡佳不再理会林卫国，在小工安装车筐的时候，仔细检查着车座、锁头和尾架……等到小工安装调试完后，曾怡佳骑上转了一圈回来后，让小工把刹车再调调。
“卖车的，希望以后不会再见！”曾怡佳握住自行车把，转头蔑视地说道，然后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卫国，咋样？失败案例越多，成功几率就越大，呵呵。”亮子站到林卫国身旁，看着曾怡佳远去的背影，呵呵一笑。
“什么案例几率的？”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两人回头一看，却是黄嫒。
“别听亮子胡侃……”林卫国手一摆，“怎么就你一个人？”
“你还想有谁？呵呵。”黄嫒笑得有些暧昧。
“什么谁不谁的……”林卫国嘴里嘟噜着，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曾怡佳的背影。
“怎么，吃了瘪，找人撒气？”见林卫国那副样子，曾怡佳调侃道。
“你说你这人不大，思想倒很复杂。”林卫国说罢抬腿朝铺子里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儿吧。”
几个人刚走出两步，就见乌梅提着一袋冰棍过来，“来，一人一只。”乌梅边说边从袋里拿出冰棍。
几个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坊，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乌梅，好久没见，你现在可是越发的漂亮了！”林卫国和乌梅正好对坐，坐下后林卫国又忍不住调侃起来。
乌梅是黄嫒的表姐，大黄嫒两三岁。由于黄嫒和林卫国他们走得近，自然乌梅也就和他们熟悉起来。乌梅四年前顶替进了父亲的厂子，进去没两年，就下了岗，说起来比黄嫒亮子还要早半年。
粗看之下，乌梅还真和香港哪位大眼美女关大美人有点挂像，只是少了几分少妇的妩媚和成熟。
“卫国，你自我调节力真是很强，呵呵。”乌梅用手抚了抚额前的刘海。
“自我调节？”亮子不解地看了看乌梅，又看了看林卫国。
“是啊，有些人刚才在美女面前口花花，吃了瘪，现在又开始口花花啦，呵呵。”乌梅的话引来众人一阵大笑。
“对了，卫国，吃瘪的感受是什么？”黄嫒看着林卫国，坏笑着。
“越挫越勇，这就是我替卫国总结的吃瘪的经验，呵呵。”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有啥好笑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刚才那美女虽然嘴硬，可心里却是欢喜得不得了的了不得。”林卫国看了看黄嫒和乌梅，“难道你们不是这种心理么？”
众人有说笑了一阵，便进入正题。
“卫国……”黄嫒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茶杯，偏着杯子晃了晃，“本来我们打算去了粤省后再去苏省看看，想到五一你可能回苍凛，我们也打算把这趟粤省之行和你说说，也想听听你今后的打算。”
“这趟去了粤省还真是开了眼界，我们这边和他们一比，还真没得比，就像那个饮料厂的陈老板，他们把时间看得非常宝贵，总是感觉时间不够用，而我们呢，总是觉得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富裕的也是时间……”
“去年，总设计师南巡之后，粤省的制造业更是蓬勃发展，珠三角地区已经聚集了数万家制造业企业……”
“关键是粤省现在的产业布局已基本完成……”乌梅插话道，“很多的企业面临着增长极的变化，而粤省的自然资源包括人力资源已不能满足这些企业发展的需要，很多的企业已经在进行内迁的考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畅谈着粤省之行的感受，末了，黄嫒才道，“卫国，我们这趟特意在珠三角地区，访问了很多企业，不过，从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没有企业想到陆离来投资办厂的……”黄嫒缓缓地说道。
“是啊，卫国……”乌梅从靠椅上撑起身子说道，“那些企业主要还是在乎交通，你看现在，我们苍凛连一条高速公路都没有，那条所谓的国道也只不过是一级公路，所以……”
“我们也将我们这边公司的电话留给了那些我们觉得有些意向的企业……”
德晟公司成立后，林卫国要亮子租了一间屋子，作为办公场地，目前正在进行简单的装修，当然电话已经申请并安装了。
黄嫒和乌梅这趟粤省之行的结果，林卫国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比预料的还要糟。
投资商在面临投资决策时，会首先考虑损益平衡，当投入的成本远大于它的产出时，弱智都知道这种投资是在打水漂。商人不是慈善家，本性注定它是以利益为重的，其投资行为完全取决于其产生的收益，只有当巨额的投入收获巨额的回报时，投资才会发生，这点林卫国心里很清楚。
“我看这样……”林卫国沉思了一下，“里河村的路和电我负责督促，陈老板那里，由亮子侧面探查，苏省，我看，你们俩还得去一趟。”林卫国看着黄嫒和乌梅，“即使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企业，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卫国，我觉得，黄嫒和乌梅这次去苏省不能像上次去粤省，什么都想抓，结果，什么也没抓住，这次去苏省，我觉得针对性要强，只有目的明确了，结果才会如我们所愿……”亮子看着林卫国，“因为我们现在要做的生意，也仅局限于你们那里的自然资源，我们也只能从这个方面切入……”
亮子的一番话让林卫国很惊讶，亮子现在已经不是厂里那个混吃混喝，整天游手好闲的亮子了。经过半年多的历练和打磨，已经从原来那个懵懂的愣头青变得善于思考了。
“我同意你的观点……”林卫国微笑着看着亮子，“我们目前还没法确定我们自己要做的主导产业，前期做的也就是根据我们里河村的自然资源这块，现在看来，我们这块已经和陈老板绑在了一起，既然绑在了一起，我的意见要做就做好，这块呢，亮子你，要争取早点上手。接下来呢？我估计一两年之内，我们要从事的还是属于跟风，也就是下午陈老板介绍的那两家想到内地发展的港企，这两个企业属于不同的行业，我想刘老板那边，黄嫒负责跟进，张老板那块，乌梅负责，你们看咋样？”
三人想了想，点头同意林卫国的意见。
“对了，卫国，公司租的房子快装修完了，我的意思还是搞个开业庆典，你觉得呢？”亮子靠在藤椅上笑道。
“这种事，你们定就行了，我就不参与了，呵呵。”林卫国呵呵一笑。
乌梅一直看着林卫国，这小子到底是咋样的一个人？平时见着美女就口花花，正经起来完全一副道貌盎然的样子，而且点子和思路都非常人可比……乌梅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男子了，每次和他在一起，自己本来很浮躁的心就变得平静，就像漂泊了很久突然找到了港湾的那种。不会是自己已经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想法把乌梅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自己比他大不说，关键他可是自己表妹的同学……乌梅赶紧稳住心神，不敢再想下去。
“五一”节当天下午林卫国是在家陪着父母的，其他的时间要不和亮子，要不就在北门综合市场了解情况。
5月3号8:30，林卫国给在农业厅工作的大学同学柳立成打了电话，说了一下杜洛克猪的事，要柳立成帮着打听一下。柳立成和林卫国在大学虽然谈不上关系非常好，但也不差，柳立成很愉快地应承下来，只要有消息马上给林卫国拍电报……
打完电话，林卫国从苍凛乘车，上午十点左右回到陆离。下车后，到了县委门口，林卫国有些徘徊，他想去古力那儿一趟，可去了又不知说什么？古力呢，肯定会问起陈老板饮料厂的事，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算了。
虽然不去古力那儿，但林卫国想到上次分配来陆离后，组织部吴主任对自己很关照，便决定去吴主任那儿坐坐。
林卫国来到吴主任办公室，吴主任坐位是空着的，对面坐着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子。
“你找谁？”女子抬头见林卫国站在门口，问道。
“我找吴主任，请问他……”林卫国说着。
“吴主任？”女子迟疑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说是吴部长吗？”
“吴部长？”女子的话让林卫国有些惊讶，吴主任升官了？“就是负责大学生分配的吴主任。”林卫国忙道。
“哦，吴主任现在是吴部长了，你找他？”女子上下大量了一番林卫国。
“我是去年分来的大学生，现在在里河村……”林卫国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赤手修路的林卫国？”女子说着站起身来。
林卫国讪讪地点了点头。
“我正看着你的材料呢，呵呵……”女子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材料，然后转身拿过一个茶杯，倒上水递给林卫国，“我还以为你三头六臂呢，敢情也就是胳膊腿儿比一般人长了些，呵呵。”
“嗯。”女子的调侃轮到林卫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笑了笑。
“我叫梅花……”女子说着便向林卫国伸出手来。
林卫国没想到这个叫梅花的性格倒是很豁达。见梅花伸出手，不及细想两只手一下便握在了梅花的手腕上。
“呵呵，看不出来，你到很拘谨。”梅花打趣道。
“嘿嘿，在美女面前我一向无法自制。”林卫国口无遮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说出口后又有些后悔，“请问吴主任？”林卫国赶紧找话岔开。
“你是说吴部长啊？”见林卫国的样子，梅花抿着嘴笑道，“吴主任年初就升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了，今天下乡调研去了。”
“哦，真是不巧……”林卫国搓着手说道。
“你找吴部长有什么事吗？”梅花偏着头看着林卫国。
“没啥事，就是想来听听领导的教诲！”林卫国又恢复了本性，说话的同事目光将梅花浏览了一遍。
这梅花的年龄应该和自己不相上下。穿着浅蓝花色的衬衫，皮肤白皙，双眸大而有神韵，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即便是坐着的，胸前那对也是非常的傲人……
“修路的，你这样看女孩子可有些不礼貌哦，呵呵。”见林卫国目光盯着自己，梅花微微一笑。
“咳…咳……”林卫国这两天在女生面前连连吃瘪，听梅花这么一说，脸立刻涨得通红。
“呵呵，跟你开玩笑呢。”梅花说罢妩媚一笑，令林卫国更是心动神摇。
“那……那吴部长不在，我改天再来。”说罢，林卫国风也似的逃离梅花的办公室。
出了梅花的办公室，林卫国又后悔起来，可惜了这么好一个大好机会，自己今天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坐上开往河坝子乡的班车，林卫国想到梅花说的，吴主任已于去年升为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想到自己来陆离后，第一个见的就是当时的吴主任现在的吴部长。后来，自己没有好好经营这层关系，现在居然被自己轻易地放弃掉了，想到这里林卫国非常懊恼，心里暗自思量，一定得重新搭上吴部长这条线！
班车到河坝子乡已经快一点了，林卫国去了经常去的那家豆花酒家，点了特色菜豆花鲫鱼和一道青菜，吃完之后，看看时间，林卫国起身朝乡政府走去。
五一节前卫明财约了自己，当时因为急着赶回苍凛见陈老板，没有履约，整个五一期间林卫国都有些惶恐。在去乡政府的路上，林卫国考虑怎么样说才能获得卫明财的谅解……
林卫国磨蹭到两点才到卫明财办公室，但卫明财办公室门窗紧闭，林卫国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还不见卫明财过来，只好走进乡党政办办公室。
“同志……”党政办里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嗑着瓜子。
以前在乡农业服务站工作期间，林卫国就很少到乡政府来，更不消说后来到了里河村。进村驻点偶尔来乡里，也只是回乡农业服务站或者直接去李副书记办公室，对于其他部门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当然也不用说认识谁了。
“啥子事？”女人头也没有抬，继续嗑着瓜子。
“请问卫书记下午来吗？”林卫国小心地问道。
“你脑子有病吗？卫书记去那儿，会跟我们说？”女人乜了一眼林卫国。
“你？”女人的话让噎得林卫国无语。
“你…你什么你？那儿凉快那儿呆着……”女人很不赖烦地说道。
林卫国心里这个郁闷啊，自己这几天怎么老是在女人面前吃瘪呢，这几天遇着的女人更是一个比一个刺手，难道自己今年真是情场失意？
在回里河村的路上，林卫国心情都不是很好。一路走来，不仅没有见着乡建筑队施工场面，更没见着电线铺设的场面，让林卫国心里更是鬼火直冒。
回到村委，正好田清明和苗岭仙在，林卫国叫住田清明。
“今天工地咋回事？”林卫国眉头紧锁。
“卫国，工地的事，乡里……”见林卫国脸色不好看，苗岭仙接过了话头，“有人给乡里反映说工地出了安全事故，乡里让全部停工整顿。”
“整顿？”林卫国一听这话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这帮乡老爷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他们不知道工期对里河村有多重要吗？我看他们不是想整顿，而是在拆我们的台！”
“安全事故不是解决了吗？”林卫国发完一通火后，问道。“是谁让停的？”
“听说是卫书记……”田清明说道。
“卫书记？”林卫国眉头一皱，“什么时候的事？”
“五一那天。”
林卫国听完之后一下陷入了沉思。4月29号，卫明财叫自己去找他，自己因事耽搁，“五一”就被勒令整顿，竟这么巧合？
“劲哥呢？”良久，林卫国才抬起头问道。
“支书病了！”苗岭仙说道，“那天支书听说了乡里的决定后，就觉得到胸口闷着疼，这两天在家躺着。”
“岭仙，你帮我到小卖部卖点营养品，我们去劲哥家一趟。”林卫国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十元钱交给苗岭仙。
“卫国，小看我是吧？”苗岭仙嗔怪道，“这点钱我苗岭仙还是拿得出来的。”苗岭仙说罢转身出了门。
“清明，你马上约一下你那个战友朱明长，晚上我们喝一盅，顺便聊聊。”林卫国思虑片刻后说道，“晚上还是去劲哥家吧。”
“卫国，乡里要求我们停工，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诡异！”清明吧嗒吸了口烟说道，“你就说节前乡建筑队出了点事，乡里怎么也不来调查一下，就下了决定？况且那点事根本就不是个事，人不是好好的吗？”
乡里对里河村做出的停工决定，林卫国冷静下来后，心里虽然能够理解，但对这个决定背后的东西还是有些疑惑，潜意识里和自己那天没有去卫明财那里汇报工作有关。如果是因为这事，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卫明财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苗岭仙很快提着一大包东西转来，林卫国和田清明便起身离开了村委，朝牛劲家走去。
还没到牛劲家，林卫国老远就看见牛劲老婆春花领着一个小孩一脸怒容地走出院子。
“春花嫂子……”苗岭仙问道，“咋啦？”
“卫国兄弟回来啦！”春花招呼着，“你说我家那个狗娃，咋老惹事呢？”春花看着苗岭仙，“这不，东头田红举家二蛋来家说，狗娃把他弟弟头给打破了，你说这小兔崽子咋就不消停？”春花说道这里有些恼怒，“这事我还不敢告诉他爸，真是不省心！”春花说着拉着二蛋朝村东头走去。
“岭仙，要不你跟去看看……”看着春花的背影，田清明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吧，我和田红举家也是没出五服的本家。”田清明边说便追赶着春花，“嫂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二蛋是村小四年级的学生，他弟弟现在村小读二年级，和狗娃一个班，林卫国还有些印象。
到了牛劲家，牛劲还躺在床上。
“劲哥，好些没？”林卫国见牛劲气色不太好，“需不需要上医院看看？”
“卫国……”牛劲说着就想坐起来，被林卫国摆手止住，牛劲继续说道，“没啥大碍，就是心里堵得慌。”
“劲哥，是为那事儿吗？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这该来的吧迟早会来，来了也不一定是坏事。”林卫国坐到床头。
“卫国，你说这到底咋回事儿啊？”牛劲眉头拧成了一团。
“劲哥，你安心养病，那事儿我来想办法，我想，乡里不管是谁的主意，都应该从发展这个大局着眼吧……”林卫国安慰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整顿一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老朱他们建筑队也太不把安全当回事儿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
“虽然那天我和老朱谈了很多，但我总感觉他脑袋里还没有真正引起重视，老说我们农民怎么怎么的，不比工厂里那些工人，难道我们农民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天生就命贱吗？”
“卫国说得对，别看老朱嘴巴里说得好，但一到工地，就把安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天我去工地，他们那些工人干活的时候连个防护措施都没有，我当时还说了老朱……”苗岭仙接着说道。
“话虽然是这个理儿，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牛劲叹了口气，“对了，卫国，你那天去卫书记那里是陈老板那事吗？”牛劲转头看着林卫国。
“呵呵……”见牛劲问起卫明财召见自己的事，林卫国苦笑了一下，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卫国……”牛劲沉吟片刻才说道，“这件事但愿像你说的那样，我想乡领导的眼光不会这么狭隘，里河村发展了，对整个河坝来说都是好事，而且乡里也是最大的受益者，这点连我都知道，何况乡里的领导？”
“呵呵，劲哥说的是……”林卫国笑道，“我明天再去乡里找找卫书记！”
三人正说着，田清明走了进来。见清明轻松的样子，林卫国知道小孩子间的争端解决了。
“卫国，我已经让一个民兵去找朱明长了，能不能找到不好说。”田清明看着林卫国说道。
“是得和老朱再聊聊。”牛劲听了点头说道。
说完老朱后，林卫国又将那天陈老板引荐张老板和刘老板的事说了一下，几个人听后也是欢欣鼓舞，就连躺在床上的牛劲也是一下坐了起来，病也像好了一大半。
“卫国，还是你厉害。”春花进屋后瞧见牛劲一脸兴奋说道，“我这几天给他熬了几幅中药，都没啥效果，这不，你一来，我们家老牛的病就好了，呵呵。”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一个民兵领着朱明长到了牛劲家里。
“卫国主任，那天乡党政办大国主任找到我，说乡里要我们建筑队停工进行安全整顿，还要供电那边也停了，我就弄不明白，是哪个王八蛋嘴巴这么欠抽……”朱明长进门见了林卫国，就开始唠唠叨叨起来，“你说，这种小事对我们搞建筑的来说，太稀疏平常了，值得这么小题大做吗？”朱明长接过田清明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乡里也不知是那根筋扯拐了，就知道窝里横，有本事你和县里较劲去……”朱明长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朱队长，我才知道，敢情你一直是我们阵营的啊？呵呵”苗岭仙揶揄道，“你看我是不是得代表我们村的女同胞，对你的仗义表示心子尖儿上的感谢……”苗岭仙乜着朱明长，嘴边泛起一股坏笑，“这样，为表示对你的敬意，你要是头天离了婚，我第二天包管把媳妇给送你炕上去……”
苗岭仙的话引来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老朱，这我得说你几句……”笑完之后，林卫国看着朱明长，“刚才我们还说到你那个建筑队，根本就没把安全当回事，你们总觉得安全是小事，那么，我问问你，什么是大事？”林卫国也不客气地说道。
“不说乡里要你整顿，就说我们村也应该要求你这么做！”林卫国乜了一眼朱明长，“你作为施工队长，对业主的进度负责是对的，但你同时还要对你的工人负责，没了工人，你一个光杆司令能做啥……”
“你以为你那些工人找不到活干吗？现在南方那边热闹得很，他们要去了那边比窝在你这里强得多……”
林卫国继续说道，“你是当过兵的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去关心你的士兵，你的士兵会为了去卖命吗？”
林卫国也不管朱明长能不能接收，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但本身他心里就窝着一股子邪火，谁让你朱明长是外人呢？你拿了里河村的活儿，就得接受里河村的一切正式的和附加的条件，即使挨了骂你也得忍着！
“老朱，乡里要求整顿到啥时候？”见林卫国的语气有些重，牛劲忙插话道。
“没说。”朱明长进屋后刚发了几句牢骚，便被林卫国一顿的洗刷，心里也有些气，话呢，也就有点硬头乒乓的。
“没说？”田清明眉头一皱看着朱明长，“难道要一直整顿下去不成？”
“呵呵，没说更好……”林卫国笑了起来，“既然乡里没有明确整顿的时间节点，也就是说，乡里把开工的主动权交给了咱们自己，只要我们自己认为已经达到整顿的目的，我觉得随时都可以开工。”
“自己决定？”牛劲看了看林卫国，恍然中有些明白，他起身来到朱明长身边，“老朱，你们这几天整顿咋样？”
“整顿？呵呵，整顿对老朱他们来说就是放大假。”田清明接口笑道。
“老朱，你们还是要建立一些安全制度才行，如果我们擅自开了工，乡里日后追究下来，这些制度也是整顿效果的最好说明。”林卫国拿出一盒烟，撕开后先掏了一支递给朱明长，又划燃一根火柴给朱明长点上后才说道。
“咋啦，刚才骂了，现在又殷勤？”朱明长乜着林卫国，等到林卫国手里的火柴快燃尽了，才低下头将含在嘴里的烟点上，搞得火烧到林卫国的手指，赶忙扔掉。
“好你个老朱，报复啊，呵呵。”林卫国吹着手指笑骂道。
“支书，卫国，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田清明想了想说道，“明天我和卫国进山去一趟，打几只野味预备着，后天老朱他们先暗暗开工，行不？”
“嗯。”几个人点了点头。
晚饭自然是在牛劲家里解决的，朱明长酒量还行，不过和林卫国两连着干了几杯后，便耍起了滑头。
“卫国，你说你吧，暗里开工那可是要挨骂的，到时候你们可没啥事，我呢，还得替你们顶雷，为了里河村，我也豁出去不当这个队长了……”朱明长先是一脸苦相，过后又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酒呢，我就随意，要不然一会儿酒精进了脑子，到时候把你们供出来，我老朱可就落下个叛徒的名声来。”
“老朱，卫国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这点酒对你来说，算个屁！”田清明看着朱明长说道，“我都还没和你整，你就来虚的了，来，我们俩老规矩，三杯。”杯子是五钱左右的，三杯就是一两五，面对田清明的干脆，朱明长是一脸的无奈。
里河村这帮人别的不行，劝酒，特别是面对比自己差的人，那可是往死里整。林卫国说这是遇强弱，遇弱强的心态。不过，朱明长反正是能赖就赖，实在不行就装死猪，谁让自己姓朱？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卢友三才到。
“罚酒、罚酒！”朱明长见卢有三酒快喝完了才来，好像捡着了便宜似的，拿起酒杯，咕嘟咕嘟就倒了满满一杯酒放到卢友三面前，“六杯酒，我数着。”
“朱队长，咋地，把人朝死里整？”卢友三看着朱明长，“我喝可以，你得陪，咋样？”卢友三眉毛一挑。
这顿饭，到了后来就是苗岭仙和卢友三两人缠着朱明长，最后，朱明长是醉得一塌糊涂，以至于后来坚决不在吃饭这个点到里河村来了。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和田清明四五个人进了山。为了能打到猎物，田清明和林卫国分成两队，两人各带了一队。
考虑到安全，田清明派了两个狩猎经验丰富的民兵和林卫国一起，沿着半山腰以下搜索。他自己则带着两个民兵深入到密林。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林卫国这一队什么也没见着，三人走得有些累了，便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砰！”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山林，林卫国竖起耳朵说道，“看来清明他们有收获了，呵呵。”
“不对，枪声很近！”一个民兵看着传来枪声的方向说道。
“嗯，枪声不是山上传出来的，听声音好像就在附近……”另外一个民兵神态专注地说道。
林卫国仔细回想了一下，两个民兵说的没错，声音就在附近，他慢慢地站起身……
“林主任别动！”一个民兵赶紧按住林卫国，“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人，你要是一动，肯定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就在三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目光慢慢搜寻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时，前面不远处突然传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林卫国循声看去，只见前面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灌木林叶哗哗着响朝两边倒，一头野猪发疯般地朝林卫国左前方的灌木丛冲了过去……
“老团长……”那片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拽着枪托，狠命地向着冲过了的野猪砸去……
那畜生冷不丁吃了一枪托，更加兽性大发，嚎叫着再次冲了过来……
野猪刚冲出密林，林卫国就发现这头野猪体型硕大，那个中年人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关键是一旦打不死它，反而会更加激怒它，林卫国想都没想，提着砍刀就朝野猪冲了过去……
眼见得那头野猪根本不理会那人手里的枪托，直愣愣地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林卫国使出全身力气将手里的那把砍刀掷了出去，只听噗嗤一声，砍刀戳进了野猪的肚子……那人的枪托也砸在了野猪身上，可惜距离太近，根本没法撼动野猪的身子，眼看野猪那根獠牙就要刺到中年人……
林卫国一个鱼跃扑向野猪，伸手一把拽住野猪的后退，猛然向后一带，便硬生生将野猪被拉离了那个中年男人。
林卫国拽着野猪后腿又是一个翻滚，那把砍刀便直接没入了野猪的肚子……
“小周……”
“周书……”
就在林卫国站起身来的时候，那片灌木林里冲出两三个人来叫着，林卫国也没听清叫啥，他怕野猪还没有死，捏着砍刀刀柄又是一个回旋，那头野猪这回才彻底没了气。
“林主任……”一个民兵跑了过来，看着林卫国满身血迹问道，“主任，你……你没事吧？”
“呵呵，我有啥事？”林卫国站起身呵呵笑着，笑完之后一低头，才发觉自己上身几乎全是血，“这是它的，呵呵。”
“林主任……”另一个民兵拖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叫道，“这里还有一头……”
等到那个民兵走近了，林卫国才看见他拖着的那头野猪体型要小一些，估计和自己刚才宰了的那头是两口子。
“小同志……”刚才那个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林卫国面前，“小同志，你没事吧？”中年人看见满身是血的林卫国眉头问道。
“我没事，你咋样？”林卫国想起刚才野猪发疯一样扑向眼前这位中年男人，便关切地问道。
“呵呵，小伙子反应敏捷……”一位年老的男人走过来，看着林卫国笑道，“小伙子，真是很勇敢，完全不亚于我当年的那些战士！”
眼前这个老头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老同志过奖了……”林卫国讪讪地笑着。
“居功不傲，大气之势，嗯，不错不错，呵呵。”林卫国的表态令老头笑容更加的和蔼，“今天亏得有你，否则我老头子会留下来陪我那些在此长眠的战友了……”老头看着密林深处感叹道。
“小伙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老头的话让一旁的中年人有些脸红，中年人伸手拍了拍林卫国的肩膀说道。
“我看，几位也受了惊吓，要不到我们村里休息一会儿，喝碗水再走？”林卫国被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邀请几人去里河村休息。
“这……”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水，你们俩拖这头大一点的野猪，我去弄那头小的……”林卫国忙吩咐道。
“李响，你过来去帮一下他们……”老者转头叫着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下山的路上，老者问了很多山里的事，当然很多林卫国也不是很清楚，好在有清水她们俩，林卫国才不至于尴尬。
一行人快到中午才回到里河村。因为快到饭点，林卫国领着三位直接去了牛劲家里。
“卫国，今天收获这么大，我的天啊，这么大的野猪……”春花见林卫国几个人抬着两头野猪，不禁叫了起来。
“呵呵，卫国，今天咋啦，遇着贵人相助了？”牛劲听见春花的叫声赶紧走出门来，刚好看见林卫国他们把两头野猪放在洗衣石板上，“这么大的野猪，我可还是头一回见着！”
“咦，这几位是？”牛劲这才看见林卫国身后跟着三个陌生人。
“这位是……”林卫国一下被问住了，一路上也没来得及问三人的姓名，他看着那位老者讪讪地笑了笑。
“我姓雷，叫我雷老头雷大爷都行……”老者豁达一笑，“这位是小周，你们叫他周哥吧，那边那个是小李……”
牛劲忙从屋里搬了几把椅子出来让三人坐下，“小地方，招待不周……”牛劲嘴里念叨着。
这边林卫国、牛劲和老者，还有那位中年男人聊天的时候，那边清水他们邀哟着几个人麻利对那两头野猪开膛破肚……
“小林啊，你们经常去山上打猎吗？”老者看着林卫国问道。
“雷大爷，忙的时候没时间，只有闲的时候才偶尔去一下。”林卫国说道。
“雷大爷，卫国可是我们的村主任，我们这个村可是陆离最大的自然村！”牛劲接口说道，“前段时间因为修路和电力施工，忙的根本没时间，这不，前两天路被停了，才想到去山上打点猎物给乡领导送去……”
“清水……”林卫国冲着院子里的清水叫道。
“林主任，啥事？”清水抬头问道。
“野猪给雷大爷他们留着……”
“小林，给我们留什么啊？”雷大爷起身拉住林卫国，“今天要没有你，别说野猪，就连我这把老骨头恐怕都得留下了……”
“卫国，咋回事？”牛劲听完雷大爷的话有些疑惑地看着林卫国。
“呵呵……”雷大爷接着把掷刀救人的事说了一遍，“牛书记，我相信卫国在里河村同样也是一个好的村主任！”雷大爷看着牛劲。
“是啊，雷大爷……”提起林卫国，牛劲是打心眼里服气，别看人年纪轻，但考虑问题却是相当周全，“卫国是去年分配到我们陆离河坝子乡的大学生，来了之后又是自己申请到我们村驻点的……”
于是，牛劲把林卫国来里河村之后所做的，没有任何夸张地说给了三人。
“卫国……”姓周的男人开口道，“你的工作已经得到了里河村广大村民的肯定，这就是对你的最大肯定……”中年人继续说道，“不要恢心，只要真心为群众做事，组织上是看得见的。”
“小林，下一步有啥打算？”雷大爷接着问道。
林卫国便将自己的想法以及和香港那两位老板的事说了一遍，听得雷大爷和周哥面露喜悦，不住地点着头。
“好啊，卫国……”周哥直起身赞道，“年轻人有闯劲，有思路，这正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基层干部。”
“小林，这是我的电话……”雷大爷说着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了几个数字然后递给林卫国，“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林卫国有些惶恐地接过来，小心揣进自己的口袋。连牛劲都看出来，雷大爷是真心喜欢上了林卫国。
从雷大爷的言语中，林卫国揣摩出这个老头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在老头身上透出一股威严和霸气，即使在他含笑的时候，也能让你清洗地感受到这种军人身上才有的那股凌厉之气。
“雷大爷，您们今天也进山打猎，要是您们以后再要来的话，就到里河村来，我陪您们去！”林卫国由衷地说道。
“小林，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老头子啊，呵呵。”雷大爷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呢，我虽然年纪有点大了，可我身子骨还很硬朗，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呵呵。”
“老牛，卫国，吃饭了！”几人正说着，牛劲老婆春花走过来说道。
“好，我老头子今天就倚老卖老了，也不客气啦，呵呵。”雷大爷在牛劲和林卫国再三邀请之下，哈哈一下站起身来。
干煸野猪肉、红烧野猪大肠、凉拌野猪耳朵……一桌全野猪宴，令雷大爷三位吃得眉飞色舞。
“卫国，刚才听了你对里河村发展的看法，我很受鼓舞……”周哥捏着筷子看着林卫国，“你对河坝乃至陆离经济发展有什么想法没有？”
对河坝，还有陆离经济发展的想法？周哥的话令林卫国有些疑惑，自己一村官，而且才参加工作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有人问自己对一个乡、一个县经济发展的看法？林卫国忐忑地看了一眼周哥。
眼前这二人，一看就非等闲之人，雷大爷不用说，就说这位周哥看上去虽然不到四十，骨子里却是也有一种和雷大爷一样的威严感，林卫国暗衬。
“咳……周哥，对我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年轻来说，您的这个命题大了点，嘿嘿。”林卫国干笑道，“不过，真要问我呢，我还真是有一些不太成熟的看法，当然，可能在您们眼里还有些稚嫩。”看着周哥和雷大爷欣慰和鼓励的目光，林卫国也没想那么多，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和见解。
“发展经济现在已经成为上上下下的共识，但如何发展？我觉得我们首先还是要借用外部的力量，有句话不是说，借力者强，借智者王吗？”林卫国说道，“借力？就是要借用外部的财力，说到底就是招商引资……”
“借力者强，借智者王？”周哥口里重复道，林卫国点了点头。
“现在，我国东部和南部沿海地区发展势头凶猛，特别是南部，他们的最初发展就是靠着招商引资……”
“那么对于像我们这样一个内陆省份的内陆地区，怎么样才能借力呢？”林卫国看了看雷大爷和周哥，继续说道，“我们首先要利用好我们的自然资源，据我了解，沿海地区的自然资源利用率非常的高，很多港企和外企已经在考虑将企业内迁，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在进行招商引资的同时，我们还要摒弃我们头脑里那些传统、狭隘的以“我”为主的意识，比如我们有的地方先是求着别人进来，当别人进来后，态度一下就变了，等着别人来求自己了，这种思想会严重地制约我们后期的工作……”
“招进来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为这些企业服好务，服务不仅要求我们的职能部门要主动深入企业了解他们的需求，而且还要简化我们办事的程序，这点，我在和一些外资企业的老板聊的时候，他们对我们纷繁复杂的办事程序，意见非常大……”
“卫国，你觉得陆离有什么资源可以吸引这些外资企业？”周哥看着林卫国。
“周哥，这个我现在还不好说，但我知道有些资源我们看上去好像稀疏平常，可在有些企业老板眼里就是商机，比如，我们里河村盛产的刺梨子，在仓廪就是平常不过的东西，而到了香港老板眼里，就是养生长寿佳品……”
“另外，周哥，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国家相关部门对农业的补贴项目，比如说农业部的杜洛克猪项目，这也是我们可以好好利用的……”
“呵呵，卫国，小小年纪，具有如此的见解和远见，难得难得！”雷大爷听完后，赞道，“小周，这一趟收获咋样？”
“老团长，这趟辛一山之行，收获不少，特别是结识了卫国这样的年轻人，不虚此行啊！”周哥感叹道。
“那你有啥想法没？”雷大爷含笑看着周哥。
“呵呵，老团长，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周哥呵呵一笑。
“老团长？雷大爷，您？”林卫国望着雷大爷说道。
“呵呵，小朋友，五十年代初，我带着队伍在这儿剿过匪！”见林卫国疑惑的样子，雷大爷笑道，“我那个连队，在战争时期牺牲的战士还没有剿匪中牺牲得多！”雷大爷说道这里，表情凝重起来，“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连部的通讯员在送信的途中，被土匪抓住了，这帮丧天良的，硬是活活的把人给活剐了……”
“这次老团长到这里来，一是祭奠一下当年的战友，二也是故地重游……”周哥看着雷大爷心情有些沉重，接口道。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雷大爷很快恢复神态，“卫国，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安宁，我们牺牲了很多战友，如果我们不能让这片土地沸腾起来，让老百姓富裕起来，我们问心有愧啊！”雷大爷看着林卫国缓缓地说道。
“雷大爷，您放心，我这里表个态，尽我所能，让这里得乡亲尽快过上好日子！”林卫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吃饭的时间很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聊天。吃过午饭，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雷大爷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老头子在这里也打扰了你们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得走了，呵呵。”
“卫国，回了仓廪记得给我老头子打电话！”雷大爷看着林卫国笑道。
“雷大爷，你们是怎么上山的？”林卫国问道。
“呵呵，我们啊，是从西边的瓜沥村进山的……”周哥说道。
瓜沥村？就是邻县江威县的一个自然村。林卫国没有去过，但上次亮子说陈老板为了饮料厂的事，专程去了江威县考察。
“雷大爷，去瓜沥村还得原路返回……”牛劲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田清明，“清明，你带几个民兵送一下雷大爷他们。”
“雷大爷，如果以后您们再想上山打猎，可以经河坝子乡直接到我们里河村，这样节省很多时间……”林卫国说道这里，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清水，“清水，你把那头大野猪的几条腿背上，一会儿放到雷大爷车上……”
雷大爷还想客气，但耐不住林卫国的坚决，也只好客随主便了。
“卫国，好样的！”临走的时候，周哥握着林卫国的手说道，“希望我们还能见面！”
“小周，什么叫还能？难道今天卫国对你的触动还不深啊？呵呵。”雷大爷指着周哥笑道，“我看啊，像卫国这样的年轻人不多，假以时日，会成大器的。”雷大爷斜了一眼周哥。
送走雷大爷几人后，林卫国和牛劲来到电力施工队，但没有看见一个人，林卫国有些恼，“劲哥，看来我明天得去一下乡里……”
“卫国，要不我和你一起？”牛劲看着林卫国。
“算了，还是我去吧。”林卫国摇着头。
第二天上午，林卫国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朝乡里赶去。这辆车是五一那天下午，一个民兵从乡里回里河村时，在路上发现的。在里河村，只有林卫国有这么一辆自行车，所以里河村的人大多知道。
到了乡里，林卫国没有去乡镇府，而是到了乡农业服务站，他想先问问篱笆子，听听篱笆子的意见。办公室没人，林卫国坐在位置上，顺手拿起一张报纸边看边等，等看完后才发现这张报纸是一个月前的了。
林卫国看看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也不知道篱笆子来不来，又坐了五分钟，还不见人影。便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就听见院里有人叫着篱笆子，林卫国忙出门来到走道上，就看见篱笆子朝院外走去。
“李哥……”林卫国忙叫着。
篱笆子听见叫声，回头一看是林卫国，楞了一下，便转身上了楼。
“大主任，今天这闲？”篱笆子笑道，“你不叫我，我可就走啰，呵呵。”
林卫国没有废话，直接把停工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篱笆子听完后，看着林卫国连连摇头。
“卫国，埋头拉车对不对？我要说也对，也不对……”篱笆子乜了一眼林卫国，“打你去了里河村，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干好了这个村主任，其他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在我们国家，有多少像你这样的村主任，又有多少人是从村主任起来的？”篱笆子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些大领导、大干部虽然也是干出来的，但是这些人有一个你现在根本不具备的要素，那就是上层的人脉和信息！”
“这些人另外一个共性就是把当官当成了一种职业！而你呢，你只是把当官看做是一份责任，一份义务，这就是你和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你当了那个主任后，到乡里来了多少趟？向多少领导汇报过工作？我看，乡领导里你能说上话的恐怕只有大成书记！”篱笆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五一前卫书记召见你，这本身已经说明了乡里主要领导对你不满了！结果呢，你还拿架子！”篱笆子撇着嘴说道。
“再说，现在乡里几个头头脑脑斗法斗得这么厉害，好像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虽然只是一个村官，但好歹也是官，这点你和那些大领导是有共性的，可你这个官呢？”篱笆子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搞得林卫国就像一个小学生坐在那里，不敢出声。
“李哥……”好容易等到篱笆子说完，林卫国才说道，“你刚才说乡里领导斗法是咋回事？”
“哼！”篱笆子鄙视地看了一眼林卫国，“河坝三驾马车你知道吗？”
“三驾马车？”林卫国摇了摇头。
“卫李全，你没听说过吗？”篱笆子看着林卫国。
卫李全是乡党委书记卫明财，李是乡党委副书记李大成，全则是乡长全三山。
“李哥，我刚分到河坝没几天就去了村里，里河村离乡里又是天远地远的。在河坝，除了你，我还真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了。”林卫国一脑门的黑线。
“卫书记、李书记和全乡长，这三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这段时间暗地里争得个头破血流的……”篱笆子沉声说道，“别看他们表面上平静，暗里却是挥着大刀，这刀砍的是谁？有句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刀砍的就是和对方走得近的……”
“李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经常去李书记那里，在别人眼里也就成了李书记的人了？”林卫国看着篱笆子。
“卫国，其实你刚来的时候，特别是那个饮料厂的香港老板来后，卫和全都想拉拢你，在知道你和李走得近的时候，便打消了想法，加上你……”篱笆子说道这里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哥，那我现在该咋办？”林卫国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我也没好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篱笆子沉吟了一下说道。
想到篱笆子说自己被划入了李大成的阵营，林卫国有些郁闷。自己和李大成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自己和他走得近，也是因为刚来河坝时，李大成作为分管领导，第一个接待自己的，自己也不认识其他乡领导，后来到了里河村，所以有事也只能找李大成汇报，没想到现在却糊里糊涂成了李大成的人？
想到里河村路和电的事，林卫国心里着急，还是决定先去李大成那儿，然后再决定去不去卫明财那里。可到了乡政府办公楼，林卫国却鬼神神差地上了三楼。
李大成的办公室在二楼，卫明财的办公室在三楼。
林卫国到了三楼，卫明财的办公室还是紧锁着，林卫国只好朝楼下走去，还没下完楼梯，便看见李大成走出办公室。见林卫国从三楼下来，李大成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正常。
“李书记……”林卫国没有觉察到李大成脸色的变化，“刚去了卫书记办公室，没见着人，我正要去找你……”
“呵呵……”李大成呵呵一笑，“汇报工作是应该的，年轻人嘛，不仅要埋头工作，还要讲政治，来吧……”
“李书记……”林卫国坐下后说道，“我们村的路和电在五一前停工了，据说是乡里领导的意思？”既然被划入了李大成一系，林卫国在李大成面前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当然也不想顾忌什么。
“卫国，个别领导这样做，我想，也是出于安全的原因考虑的吧……”李大成笑道，“当然，你担任里河村主任之后，成绩呢，是有目共睹的，这点，村里和乡里也是看见了的……”
“改革开放已经十多个年头了，经济发展已经成为共识，一个地区，只有当经济发展了，这个地区才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
“目前我们有些领导的思想还停留在改革开放初，不仅跟不上形势发展的需要，而且这种陈腐的思想正在成为我们经济发展的畔脚石……”
“当然，这些人肯定会说，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等到别人趟出路之后，再动起来岂不是更好，万一石头没有摸实，翻了跟头，责任就大了？这些领导啊，我看是因循守旧，怕脑袋上的那顶乌纱帽！”
“卫国，现阶段各地都在大讲特讲什么招商引资、发展经济，但仅仅是停留在嘴巴上的，真正到了实际呢，又不知道该咋做了……”
李大成海阔天空，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说了一大堆，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道路和电力的事。林卫国本来想提，但感觉到李大成是刻意在回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坐在那里闷着头听着李大成的高谈阔论。
看着李大成喋喋不休的磨着嘴皮，林卫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照篱笆子的话说，自己被划进了李大成一伙，可从李大成的话里怎么也听不出这意思？要不就是，李大成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自己人，要不只是别人的一厢情愿？
真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林卫国闷闷地坐在那里。
“卫国，工作大胆地开展，不要有什么顾虑，当然乡里有乡里的考虑，村里呢？既要考虑村里的利益，当然也要照顾到乡里的利益……”
李大成的话，越发地让林卫国心里堵得慌，李大成不仅没有对里河村做任何承诺，关键是你还听不出他到底要表达一个什么意图，但有一点林卫国是明白的，那就是李大成根本就没有拿自己当回事儿，而且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和以往也是判若两人，林卫国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林卫国刚走出李大成办公室，就看见卫明财刚走到楼梯口，卫明财也看见了林卫国……
林卫国从李大成办公室出来，就看见卫明财走上楼来。
卫明财没想到自己刚到二楼楼梯口，就看见林卫国从李大成办公室出来，脸色微微一变，然后转身上了三楼。
“卫……”林卫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着卫明财，刚张口，眼前已经不见了卫明财的身影。
咋怎？林卫国突然发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自己咋早不出晚不出，刚好在这个点出来，想起先前自己从三楼下来也刚好被李大成看见，这回从李大成屋里出来又碰上了卫明财，而且卫明财的脸色很是不悦，林卫国心里有些恼火。
奶奶个熊！林卫国心里骂道，老子管两架马车三架马车的，老子又不是为自己，再咋的也是为了你们这些鸟人治下的一亩三分地，你们他妈的居然还不领情……你们神仙打仗，管我鸟事。想到这里，林卫国一下子心底无私天地宽，变得坦然了许多。
林卫国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卫明财办公室门口。
“小林，有事吗？”卫明财抬头看见林卫国站在门口，一脸公事公办的问道。
“卫书记，我……”卫明财的话让林卫国一愣，你不是五一前约了我吗？怎么现在问我有事吗？这话该老子问才对。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林卫国还是忍了，而且在脸上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小林……”卫明财不容林卫国说什么，站起身，看了看表，面无表情地说道，“我马上要去县里，有事先找找其他领导。”卫明财边说边拿起桌上的黑色公文包。
“小林，出来的时候替我带上门。”卫明财说着走出办公室，留下林卫国在那儿发愣。
卫明财的作态，令林卫国很是愤慨，这点肚量还配做乡镇一把手么？卫明财已经让林卫国心生鄙夷了。
回里河村的路上，林卫国蹬着那辆破车一路歪歪扭扭的。路上，看见乡建筑队正忙绿的做作开工前的准备，林卫国心里还稍稍得到一丝宽慰。可直到里河村，也没见着电力施工队伍，林卫国心情又不好起来。
刚进村，看见苗灵仙和村里李哑巴家的正说着话。苗岭仙见了林卫国，马上丢下哑巴家的迎了过来，“卫国，你总算回来了……”苗灵仙按着自行车把，“你看看这个。”苗灵仙说着将手里的一张纸递给林卫国。
“什么东西？”林卫国皱着眉看了看苗灵仙，苗岭仙没说话，眼睛瞅了瞅林卫国手里的纸。
仓廪市外办文件？苗灵仙给林卫国的是一份仓廪市外办的红头文件。林卫国瞄了一眼苗灵仙，一目两行地看完文件，“谁送来的？”林卫国抬起头问道。
“乡里大国主任。”苗灵仙说道。
今天上午，村东头王拴柱家媳妇和婆婆吵架，弄得她婆婆寻死寻活的，苗灵仙赶去调解，好说歹说劝和这对婆媳，刚出门准备去村委，就看见乡党政办主任石大国气喘吁吁，骂骂咧咧地一路走来，见了苗灵仙，把通知一扔掉头就走。
文件大意是香港陈老板到陆离河坝投资没有按规定到市外办备案，要求河坝子乡按规定，五日内到市外办报批。林卫国一看落款日期，已经过了两天。
“大国主任说，让我们自己解决！”苗岭仙说道。
“我们自己解决？”林卫国本来心里就不爽，再听了苗岭仙的话，火蹭地一下上来了，“这他妈的都是啥人啊？老子辛辛苦苦拉来了投资，倒像是我自己的事了，一群王八羔子……”联想到卫明财和李大成对自己的态度，林卫国越想越气，将手里的纸揉成团一把扔了出去。
“卫国……”苗灵仙想阻止却没赶上，只好走过去捡起了纸团，然后把纸张展平，叠起后收了起来。
“这陈老板来投资，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到好，凑个屁的热闹……”林卫国骂骂咧咧地朝着村委会走去。
到了村委，正好牛劲也过来了，见林卫国一脸怒气，又看见苗灵仙跟在身后一脸茫然，便开口问道，“灵仙，咋啦？”
苗灵仙看了看牛劲，又看了看林卫国，然后把手里的通知递给牛劲。牛劲看完后也是眉头直皱。
“卫国，咋样？”牛劲把纸张递给苗灵仙，坐到林卫国对面问道。
牛劲问完之后，发觉自己的这个问话真是多余，这事还用得着问吗？看林卫国的那张脸，不就知道结果吗？林卫国那张脸黑得都快拧得出水来了。
坐在那里，林卫国头一回觉得心累。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为了里河村，到头来却落了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结果！林卫国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见林卫国闷闷不语，牛劲也不好多问，他掏出一支烟点上。就这样，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坐在那里。
时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卫国，电报。”田清明进来将手里的电报放在林卫国桌上，“两封。”
隔了一会儿，林卫国才缓缓拿起桌上两封电报，一封是农业厅大学同学柳立成来的，电报就几个字，专家后天到，仓廪见；另一封电报是亮子来的，一个字，成！两封电报稍稍宽慰了一下林卫国的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卫国喝了两杯酒后，才把今天去乡里的事给牛劲说了一下，牛劲听完后也是差点骂娘。
“卫国，算了，我们自己干。”牛劲毕竟年龄经历都比林卫国丰富的多，很快便平息了心情，“电力那边，我明天去找他们，按说，乡里根本就管不了他们的……”
“嗯。”牛劲说的是这个理儿，林卫国点了点头，“电力本来就用不着乡里那帮鸟人，劲哥，还有一些野猪肉，明天你给他们带去。”林卫国说道，“另外明天我得回仓廪一趟，陈老板的饮料厂基本定了，在咱们村。另外就是杜洛克猪的事，专家组后天到仓廪，我得赶去见上一面。”林卫国牢骚也发了，骂也骂了，这会儿，心里也平静了许多。
“卫国，这事他们爱咋的就咋的，反正我们按我们的意思办，我也豁出去了，拼着不干这个村支书，我也要把路和电的事情搞定。”牛劲狠狠地说道，“我不想让村里老少爷们瞧不起我，更不想让他们戳我脊梁骨，骂我做事是虎头蛇尾。我只要我对得住乡亲和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做那些让上面满意下面骂娘的事……”
“嗯。”林卫国点点头，“乡里的事我们不管了，只要有利于咱们里河村的发展，我们就干！”林卫国吧唧一口喝完一杯酒，然后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乡里都是些神仙，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掐住我们的脖子？”林卫国吧唧又是一口，一杯酒见了底，“我看未必。”
“他们要再这样搞，到时就让村民去了县里，哼，我可管不了……”牛劲接口道。
“就让村民去县里，我就要看他们能咋的……”田清明进门后说道，“让我们村那些老弱病残婆婆大爷们都去乡里，我看他们还坐得住？真他娘的没事骚得慌……”
“算了，清明，我看你啊，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呵呵。”田清明的话让林卫国一乐，顺手拿起酒瓶给清明倒了一杯。
“卫国，刚才我在家已经喝了……”见林卫国给自己倒上酒，田清明忙摆着手道，“晚上我小舅子来了，整了一瓶。”
“清明，这杯酒卫国都给你倒上了……”牛劲说道。
“行吧，呵呵，弄得我好像是来讨酒喝一样……”田清明笑着坐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林卫国到村小给三个年纪的学生上了几堂课，中午的时候回到村委。正好苗岭仙和两个妇女谈完事，正准备回家，见林卫国下课回来，知道他没吃午饭，便去村里小卖部买了两袋方便面回来。
吃完泡面，林卫国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包，刚走出门，就被苗岭仙叫住了，把那张市外办的通知递给了林卫国，让他带着，说不定能用上。
林卫国是下午五点左右回到仓廪的，下了车，就直接去了曾飞那里。
“卫国，你把我这里当成了你的联络点了，呵呵。”曾飞见了林卫国嘟噜了一句。
“咋，不愿意？”林卫国翻着白眼，“我们那个房子现在正在装修，在你这儿是看得起你，等以后你请我们过来我们也不一定来，呵呵。”
“你说你吧，每天亮子和黄嫒他们都得来我这里一次，也没说帮我做点事，来了就去了屋里，完全把我这里当做了你们自己的公司，呵呵。”曾飞打趣着。
“曾飞，你去沪上情况咋样？”林卫国坐下后说道。
“还能咋的，别人一问，你那里的，我说是仓廪的，别人连忙摇头……”曾飞说到这里，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册子来，“这里有几个企业，你看看他们的资料。”
林卫国接过资料，大致看了一下，基本都是和竹产品有关联的生产企业。
“看来，你这趟收获不小啊！”林卫国边看边道，“刚还跟我打埋伏来着，呵呵。”
“我都快成了你的兼职业务员了，呵呵。”曾飞笑道，“这几家企业呢，虽然有些意向，但只是意向，没有具体打算，我看，兴许做做工作能成……”曾飞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卫国。
“嗯，等他们几个来了，我们再具体商量一下。”林卫国接过杯子放在桌上。
“卫国，听亮子说，那个饮料厂的陈老板有意向把饮料厂建在你们村，我觉得这个机会非常好，只是……”曾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担心你们那里还会像上回那个什么围子村一样，竹篮打水……”
林卫国心里清楚，曾飞的担心不无道理。对这点，本来林卫国是信心满满，可上次去乡里时卫明财和李大成的态度，让林卫国的心情一下沉了下来。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过了一会儿，林卫国乜着曾飞说道，“这些企业你看是不是需要我们去拜访一下？”林卫国扬了扬手里的企业宣传册。
“算了，这几个企业我顺带给做了，你们还是忙你们的吧。”曾飞喝了一口水说道。
六点钟左右，曾飞和黄嫒、乌梅到了曾飞铺子。
“唉，我说你们要来能不能别选在饭点这个点上啊，我提供场地不说，还得管你们的饭啊……”曾飞笑道，“你们还真不见外啊，真拿我这里当你们长期饭票啦，呵呵。”
“我说曾飞，你不知道客走旺家门吗？我们可是给你带财运来的，别人求我们还不去呢！”黄嫒笑着踢了曾飞一脚。
“哎……”曾飞叹了口气，“这是啥世道啊，欠债的成了股东，房东倒成了给租房的人打工的了！”
“曾飞，走吧，边吃边聊。”见亮子他们都来了，林卫国没理曾飞的茬，站起身说道。
几个人来到一间茶坊，随便要了点吃的。
“亮子，你电报里说陈老板那边的定了，具体是咋的？”坐下后，林卫国问道。
“嗯。”亮子点了点头，“刺梨子现在快成熟了，我这几天也很着急，成天跟在陈老板屁股后面，还有人把我当成了陈老板的跟班了，呵呵。”
“昨天我和陈老板交流了一下，陈老板觉得江葳和其他几个地方的条件都没有陆离这边好，昨天和我商量，就在里河村建厂……”
“嗯，看来陈老板也是比较了很多地方，权衡了很久才下的这个决心。””林卫国点着头说道，“对了，今年刺梨子的销售，你还得多找几家销售商……”林卫国想了想继续说道，“这眼看刺梨子就要成熟了，即使陈老板定下到里河村建厂，我估计今年的生产最快也是下半年去了。”林卫国看着亮子，“陆离其他乡村的供销协议签订咋样？”林卫国问道。
“还有几个比较偏远的乡村没有签，其他地方基本都签完了。”亮子说道，“昨晚我看了一下，签了将近280个村，还有大概四十个没有签！”
“这样，黄嫒和乌梅，你们俩恐怕得有一个人去陆离住上一段时间……”林卫国看了一眼黄嫒和乌梅，“抓紧时间，把剩下的这些村签了！”
“卫国，要不，我姐去吧！”黄嫒想了想说道，“那天我们和刘老板、张老板那边接触了一下，刘老板兴趣很大，张老板呢，好像还在犹豫。”黄嫒说道，“我想，这几天我再跟一下，争取早点搞定。”
“卫国，你有考虑资金的问题吗？”曾飞皱了皱眉。
“资金的事，我已经和我们乡里合金会说了，他们同意给我们贷款……”林卫国说道，“另外，去年跟我们签订销售合同的那些经销商，不是承诺今年可以先给我们打款吗？亮子，你这几天再和他们联系一下。”林卫国看着亮子。
“对了，卫国……”亮子突然想起什么，接口道，“昨天陈老板跟我提了一下，说今年收购刺梨子资金方面有问题，他可以帮助解决。”
“他帮着解决？”林卫国听完后，看着亮子，“我看这事还是由我们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再考虑陈老板。”林卫国考虑到双方的合作即将开始，而且是作为股东进行合作的，本来德晟公司就是以货物出资方式，也就是以收购的刺梨子作价的方式作为股本金的。如果收购还需要陈老板的资金，好像有些不太妥，但林卫国也没有立即否定陈老板的建议，毕竟别人也是一番好意。再者说，从去年的形势看，今年肯定行情不错。虽然乡里合金会答应贷款，但是就怕到时候杯水车薪。
“卫国，陆离我去吧。”乌梅看着林卫国说道。
其实，林卫国也是属意乌梅去陆离。乌梅的性格沉稳，心思也缜密，不像黄嫒大大咧咧的。关键是乌梅还是一个大美女，那个男人不愿意身边成天守着一个大美女？在林卫国看来，乌梅真是一个理想中的老婆。
“乌梅，你需不需要再找一个帮手？”亮子问道。
“算了吧，呵呵。”乌梅微笑道，“亮子，你是怕我不能胜任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乌梅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亮子，而是瞄着林卫国。
“我就说你们吧，咋老把人朝哪方面想呢？我说你们就不能阳光一点么？”亮子辩解着。
“亮子，我姐可没你那么多的心眼儿……”黄嫒笑着垂了亮子一拳，“不过，这趟去乡里，不比你在城市，别说乡里的生活你不习惯，就是那烂泥路也会折腾得够呛，亮子的话可以考虑。”黄嫒看着乌梅说道。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这人还没去呢，就给吃泻药啊，呵呵。”乌梅笑了起来。
吃完饭，几个人又聊了很久，把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这才散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卫国和亮子去了苍凛市外办。
昨晚离开茶坊后，林卫国想了想，还是要把苍凛市外办的要求跟陈老板说一下。于是便给陈老板打了电话。电话里陈老板没说什么，只是说既然政府要求做那就做呗。
市外办在苍凛市政府大院，守门的武警战士见林卫国和亮子要进去，盘查了半天也不让进。后来林卫国想起回苍凛时，苗岭仙把市外办的那个通知给了自己，忙掏出来递给武警门岗，武警战士这才同意放行，不过只许林卫国一个人进去，亮子只得把陈老板的相关资料给了林卫国，自己等在门外。
苍凛市政府是一座有着四栋独立楼的大院，市外办在靠近门口这栋楼一楼左边的角落里。
林卫国来到一间挂着市外办综合科牌子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同志，我是……”林卫国拿着那张通知走到离门最近的一位中年女人面前说道，“请问我这个是在这里办吗？”
中年女人扫了一眼林卫国手里的通知，“出门转右，第二间办公室。”中年女人说完便霹雳巴拉的敲打起键盘来。
出了综合科办公室，林卫国正好看见前面一个年轻女子进了第二间办公室，忙紧走了几步。
“同志……”林卫国在年轻女子身后叫道。
年轻女子听见叫声，回头一看，有些愣神。
林卫国见年轻女子回过头，也是一愣，曾怡佳！林卫国差点叫出声来。
“你……”曾怡佳脸色微微一变，“你找谁？”
林卫国这才想起，当初在曾怡佳的分配单上好像见着她是分配到市外办的。
“我…这…”林卫国说着将通知单递到曾怡佳面前。
“这是我们发的，怎么，有问题吗？”曾怡佳站在门口说道。
“我是来补办手续的！”林卫国看了看曾怡佳。
“你是这家公司的人吗？”曾怡佳看了看通知单。
“我？”林卫国稍微愣了一下，“我是陆离县河坝子乡里河村村主任，这家企业是来我们村投资建厂的。”
“你不是企业的人，来干什么？”曾怡佳乜了一眼林卫国，“哦，忘了，你是主任！”曾怡佳嘴角一撇。
“曾小姐，刚才我们来时被门卫拦住了，门卫见了这个通知，才让我进来，还有一个人在门口，你看是不是？”林卫国装作不在意曾怡佳的态度说道。
曾怡佳转身进了办公室，给门卫打了一个电话。亮子很快走了进来。
“按照上面的要求，把这几张表填了。”曾怡佳说着拿了几张表递给亮子，“再就是要提供港方投资人的个人信息、资产规模、公司类别……”曾怡佳继续说道。
“曾小姐……”等到曾怡佳交代完后，林卫国笑道，“我们里河村自然条件很优越，以前困扰我们的道路和电力问题现在我们正在着手解决，这次，港商来投资，主要也是看中了我们那里的一种也山果刺梨子，那可是纯天然的，而且富含很多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等下次刺梨子成熟了，我带些来，请你尝尝……”
曾怡佳乜了一眼林卫国，没吱声。林卫国也不在意，俗话说，美女怕羞夫嘛！他打定主意，要施展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改变曾怡佳对自己的印象。
“现在我们村，除了在和这家企业的陈老板商谈建刺梨饮料厂外，还同时和另外几家企业也在谈。”林卫国也不管曾怡佳听没有，说得嘴皮子直翻，“曾小姐，现在到我们那儿投资的基本都是港资企业，是不是我们每次都得报备？”林卫国问道。
“哼嗯。”曾怡佳乜了一眼林卫国，哼了一个鼻音。
“曾小姐，我想邀请你去里河村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不知？”林卫国笑道。
“没空。”曾怡佳头也没抬说道。
“这个……”林卫国故作为难的样子，“这样啊，我很难说服港商主动来备案了，这个港商先前已经在苍都建了一个厂，据说和上面的关系……”林卫国故意停顿下来，没继续说下去。
“你这是威胁我吗？”曾怡佳抬头看着林卫国。
“没有…没有，借我几个胆儿我都不敢啊！”林卫国忙摆着手道，“我也是怕你完不成任务，着急啊！”林卫国做出一副揪心的样子。
“哦……”曾怡佳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林卫国，“看来我还总是把你的一片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了！”曾怡佳唏嘘道。
“到底是大城市的，见识就是不一样！”林卫国也不管曾怡佳话里是啥意思，反正就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来。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见林卫国简直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曾怡佳有些恼。
“曾小姐别在意，我们那儿离苍凛天远地远的，有句话不是说吗，路有多远思想就差多远，你如果和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在意的话，包管会被我们气晕的！”林卫国一本正经地说道。
“呵呵……”曾怡佳实在忍不住，眼前这个男人真是有点奇葩，“你们先把资料报上来，去不去的，到时候再说。”曾怡佳看着林卫国说道。
“那我到时候过来接你。”林卫国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曾小姐，能留个你的电话吗？”林卫国继续纠缠着。
曾怡佳乜着眼前这个男子，第一次发觉，这个男人不像以前那么讨人嫌了。她也是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阴云不散的家伙，魁梧的身板，黝黑的脸庞,说话时有些不着二六，可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眼神更是给人一种坚毅……
“什么？”曾怡佳忙收回心思，她也的确没有听清林卫国刚才的话。
“嘿嘿，我是想请曾小姐留个电话给我，便于我们经常能够聆听你的教诲……”林卫国微微一笑。
曾怡佳愣了一下，竟鬼使神差地拿过台历，拿起笔刷刷写下几个数字递给林卫国。
呵呵！见计谋得逞，林卫国心里一喜。
离开市外办，林卫国和亮子又去了曾飞那里。
晚上黄嫒和乌梅过来，林卫国和乌梅约定后天一起回陆离。
第二天天还没亮，曾飞就急急地赶到林卫国家里，说一个叫柳立成的打电话来说，今天中午他们到苍凛，住苍凛宾馆，让林卫国中午去找他。
曾飞铺子上的电话是上次林卫国跟柳立成通话时，留给柳立成的，以便保持联系。
上午，林卫国和亮子去了一趟北门综合市场，和去年那几家经销商见了面，说到今年收购刺梨子的事，几家经销商爽快地表示可以先预付四五万给亮子的公司，让两人喜不自禁。
五家公司，一家预付四万的话，就有二十万，加上去年刺梨子的盈利，这样，德晟公司账面上就有三十多万的现金。如果河坝子乡合金会贷款二十万，这样林卫国手里就有五十万的现金周转，应该可以应付今年的收购。
另外，曾飞昨天说，他预留了十五万，如果林卫国需要，随时可以调用。这下，林卫国心里完全踏实了。
中午十一点半，林卫国和亮子准时来到苍凛宾馆。把亮子叫上，也是林卫国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他主要担心自己一旦回了陆离，苍凛这边还得要一个可靠的人帮着联络才行。
大堂服务员没有告诉农业厅客人的房号，不过告诉林卫国，苍都来的客人在二楼吃饭。林卫国和亮子便上了二楼，由于不知道柳立成他们在那个包房，两人只好呆在窗边候着。
快一点钟的时候，一群人满脸通红，歪扭着从208号包间出来。一看，便知道这群人喝了很多的酒。林卫国和亮子忙闪到一边，把路让给这群人。
“卫国……”柳立成最后一个出来，满嘴酒气地叫着。
“立成，呵呵……你现在可是富态多了！”柳立成已经不再是大学时期那个麻杆儿了，脸上的肉嘟噜了起来，就连小肚子也有了。
“你咋搞的这黑？”柳立成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酱油厂上班呢？呵呵。”柳立成拍着林卫国的肩膀笑道。
林卫国介绍了亮子认识。
“卫国，你堂堂一个重点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咋对养猪这感兴趣？”三人来到宾馆二楼旁边的茶室坐下后，柳立成说道。
见柳立成不解的样子，林卫国便将毕业后的事说了一遍，听得柳立成很是感概。
“卫国，这次农业部的专家组下来，可能明天下午就要去你们陆离，当然，杜洛克的事呢，虽然决定权在专家那儿，但专家组还是得尊重市里和县里的意见……”柳立成看着林卫国说道，“我只是一个陪同的，你知道，没有发言权的。”柳立成脸上浮出一丝苦笑。
柳立成的话到是实话，这次农业部专家组下来考察，他只是作为省农业厅的陪同人员，肯定是撘不上话的。但就算撘不上话，也总比连边也挨不着的人强。
“立成……”林卫国沉吟了一下，“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专家组的人，当然能见着管事的人最好。”林卫国看着柳立成。
“这个……”柳立成思索了一下，“晚饭后，这些专家都没什么事，自由活动，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介绍程教授你们认识。”柳立成看着林卫国继续说道，“程教授是农业部生猪养殖首席专家，如果你能说动他，我想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好……”林卫国笑了一下，“立成，那这事就拜托你了，呵呵。”
林卫国和柳立成随后又聊了一会儿大学同学的一些近况，林卫国才起身离开，两人约好，晚上七点，林卫国直接到宾馆809房找柳立成。
离开宾馆后，林卫国马上感到邮局，给牛劲拍了一封电报，让牛劲做好相应的准备……
由于晚上有事，林卫国也不敢走远，曾飞的铺子离苍凛宾馆不远，林卫国和亮子就在曾飞的铺子耗了一个下午。
五点多的时候，黄嫒和乌梅来了。林卫国和乌梅约定，明天早上做头班车回陆离。
六点半，林卫国和亮子准时来到宾馆，不过，那帮专家还没吃晚饭，两人又只能像中午一样在二楼候着。
好容易等到酒席散了，一行人在苍凛市委农委的再三邀请下，又去了旁边的ktv。中途，柳立成出来让林卫国买一瓶蜂蜜，林卫国也没多问，赶紧去街上买了一瓶蜂蜜……等到九点半的时候，才看见柳立成陪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者歪扭着走出ktv包房。
“卫国，来……”柳立成忙招呼着林卫国，“帮我扶一下程教授。”
两人搀扶着程教授到了房间，但程教授怎么也找不着房卡。亮子叫来服务员打开房门。
程教授住的是套间，说是套间，只不过卧房外面带着一个客厅而已。
“卫国，把蜂蜜给程教授冲一杯。”柳立成说道。
程教授并没有醉，可能是多喝了一点，脸色通红。亮子冲好蜂蜜水递给程教授，程教授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就喝了下去。
“老了……”在沙发上又靠了一会儿，程教授才有些缓过劲来。
“程教授……”柳立成笑道，“你那儿老啊，今天早上晨跑比我还跑得快呢，呵呵。”
“小柳，这两位就让他们歇着去吧，陪了一天也怪累的。”程教授看了看林卫国和亮子，转头对柳立成说道。
林卫国听了程教授的话，才明白了，敢情程教授是把自己和亮子当成苍凛市接待的人了，忙道，“程教授，您才辛苦啊，大老远地来我们苍凛指导工作，真是我们苍凛之福啊。”
“呵呵……”柳立成看着程教授，“程教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中文系的同学林卫国，那位是他中学同学。”
“呵呵，小柳，敢情你这是把你的同学也叫来陪我老头子了，呵呵。”程教授笑了起来，“两位小友，不好意思，刚才老朽误会了，呵呵。”
“程教授，我这位大学同学，在大学里可是高材生，去年毕业分到陆离的一个乡里……”柳立成笑完后说道，“这次也是专门来拜访你的。”
“拜访我？”程教授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卫国，“小柳，你刚才说你同学是中文系的，我老头子只是一个养猪的，难道，你这个同学有兴趣研究猪？”
“呵呵……”柳立成听了程教授的话，笑了起来，“他现在是一个村的村主任，这次听说部里有一个杜洛克项目，才找到我，希望部里能考虑他们村……”
“哦……”程教授睁大了眼看着林卫国，“你知道杜洛克猪？”
中文系毕业的人居然对养猪很有兴趣，程教授不禁有些惊讶，他狐疑地打量着林卫国。
“程教授……”林卫国微微一笑，“在您老面前，我也不说假话了，杜洛克猪我了解不多，这种猪原产于美洲……”林卫国看着程教授。
“农业部既然做出推广决定，我深信，它也是经过专家的充分论证，在试点的基础上，与我们传统种猪进行比较而做出的……”
“我们苍凛本来就是生猪养殖的重要地区，特别是我们里河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我们后山，就是辛一山，盛产很多药材，药用植物共1000多种，品种多，质量好，是苍江著名的药材之乡……”
“我们里河村的老百姓很苦很穷，但我们那儿的百姓，希望能够改变落后贫困面貌的心里非常的迫切……”林卫国说道，“这次，当我们村的老百姓听说杜洛克猪后，便委派我来向专家请求，能不能将我们村作为试点的村……”林卫国说得非常诚恳。
“嗯。”程教授听完后，点了点头，“小林，这个杜洛克猪对温度、湿度的要求非常高……”
“当然，杜洛克猪适应性强，生长发育迅速，饲料转化率和瘦肉率高，容易饲养。成年母猪体重300一390千克，成年公猪体重340一450千克。90千克屠宰时，屠宰率71％一73％，瘦肉率60％一65％……”
“但是，在杜洛克猪的养殖技术中，环境是提高杜洛克猪生产成绩的关键，同时也是防控疾病的首要因素，如果猪生长在适宜的环境下，机体抵抗力增强，还能减少疾病的发生率。但同时，不良的饲养环境可直接导致疫病的发生和传播，同时可促使疫病的暴发……”
“我不知道你们那儿的温度、湿度和环境情况如何？适不适应杜洛克的养殖？”程教授说完后看着林卫国。
“程教授，我想邀请您们明天去了陆离后，到我们村实地考察一下，我相信，我们能够满足杜洛克的养殖要求的！”
“小林……”程教授思考了一下，看着林卫国，“对你们这种希望改变乡村面貌的迫切心里，我非常理解，但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我还要和其他几位专家碰一下，然后再决定！”程教授缓缓地说道。
“程教授，我代表我们村两千多村民非常感谢您，也诚挚的邀请您来我们村考察了解……”既然程教授说道这个份上，林卫国再说什么也就显得多余了。
考虑到时间晚了，程教授要休息，几个人便起身告辞，柳立成因为还要去ktv包房看看其他几位专家，便和林卫国他们一起到了宾馆大堂。
“立成……”林卫国停下脚看着柳立成，“这事还得请你帮我们做做工作，如果能邀请到这些专家到我们村，我们村的村民肯定会对你感激流涕的，呵呵。”
“卫国，你这人也忒现实了吧？呵呵。”柳立成笑骂道，“专家不去你们村，我以前替你们做的，就不作数了啊，呵呵。”
“立成，如果程教授决定要到我们村，你在11：00-12：00打这个电话……”林卫国说着将手里写好的电话好吗递给柳立成。柳立成点点头收起揣在兜里。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林卫国和亮子便离开了宾馆。
第二天早上6:30，林卫国来到苍凛市客车站，就看见乌梅站在候车厅门口张望着。
“卫国……”乌梅拎着一个食品袋，提着一个行李，远远看见林卫国，便叫了起来，“这是小笼包，你没吃早饭吧，给！”乌梅将手里的食品袋递给林卫国。
林卫国也不客气，一口一个，吃完了才看着乌梅，“你吃了吗？”
“呵呵，卫国，要是真有女人跟了你，身材肯定非常好……”乌梅笑道。
身材好？林卫国狐疑地看着乌梅。
“饿出来的呗，呵呵。”乌梅捂着嘴笑道。
“乌梅，你就这样作践我吧，呵呵。”林卫国拿过乌梅手里的行李箱，笑道。
客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到了陆离，又踏上了去河坝子乡的车。到了河坝，林卫国又去了乡农业服务站，没有见着篱笆子。林卫国便取了自行车，带上乌梅感到篱笆子家里。平时只要林卫国到河坝，自行车都放在乡农业服务站。
篱笆子没在家，他媳妇说一早就出去了。林卫国只得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写了几个字，意思是拜托篱笆子今天这两天中午11:00-12:00在办公室帮着等电话，一旦有消息马上通知一下自己……
“卫国，他媳妇好大的肚子，怕是要生双胞胎吧，呵呵。”乌梅坐在车后笑道。
“来得匆忙，忘记卖点营养品了。”林卫国有些遗憾地说道，“下次，专门来一下。”
两人回到里河村已是一点多了，林卫国在村口小卖部买了两袋方便面，两人胡乱吃了一点。
下午，林卫国找到田清明，让田清明找个民兵明天带着乌梅去那几个偏远的乡村，把刺梨购销协议签了。
晚饭照例是在牛劲家里解决的，田清明、苗岭仙和牛劲等人见了乌梅，不住地夸赞着。
乌梅今天打扮得很朴素，即便这样也没法掩盖住乌梅的俏丽。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镶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清扬婉兮之气，就连苗岭仙也是啧啧不已。
“乌梅妹子……”苗岭仙拉着乌梅的手，“卫国真是好福气！”苗岭仙说着拿眼睛瞟了瞟林卫国，“连姐姐我见了你，都有些心动哦，呵呵……”苗岭仙笑道。
“岭仙，乌梅可不好那一口啊……”林卫国打趣着苗岭仙。
“啥那一口？”苗岭仙不明就里，看着林卫国。
“同性恋啊，呵呵……”林卫国哈哈笑了起来。
“弟妹，来，尝一口我们这里的米酒。”牛劲拿起一个瓦坛子，揭开瓶颈上裹着的红布，倒了一杯放到乌梅面前。
“支书，我和卫国……”牛劲的话让乌梅有些脸红，他不禁看了一眼林卫国，林卫国正和田清明说着什么，估计没听见牛劲刚才的话。乌梅知道牛劲是误会了自己和林卫国的关系，不过，她心里倒是乐滋滋的。
“乌梅妹子，卫国是个非常好的年轻人，他到我们村之后，我们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牛劲接口道，“以前，我还寻思呢，这么好的年轻人，咋就没个女人呢？呵呵，看来我……我自罚一杯。”牛劲说着吧唧一口一杯酒见了底。
“乌梅……”林卫国转头叫道，“明天清明哥派一个民兵和你一起去，你也别心急，一天搞完一个村就可以……”林卫国说道。
“谢谢清明哥了！”乌梅说罢端起就被站起身来，“我敬清明哥一杯。”
“卫国，弟媳妇真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田清明平时爱听京剧，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清明，我和乌梅……”见清明误会自己和乌梅的关系，林卫国想要解释，刚说了两句，就被乌梅打断。
“清明哥，卫国在这里，全靠你们的帮衬，我这里敬大家一杯……”乌梅大方的说道。
“呵呵……”众人见乌梅大方有致，平易和蔼，在为林卫国高兴的同时，也喜欢上了这个来自城市的姑娘。
“卫国……”牛劲好像想起什么，“电力那边说好了，明天下午动工。”牛劲说道。
“好……”林卫国高兴道，“劲哥，这段时间您看是让清明还是谁跟一下，这样速度要快点……”
“我去吧。”还没等林卫国说完，苗岭仙便自告奋勇地说道。
牛劲看了看林卫国，两人点了点头。
“劲哥，这两天农业部专家说不定会来咱村……”林卫国看着牛劲说道。
“专家？”几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看着林卫国。
“昨晚我和专家组的程教授见了面……”林卫国便将昨晚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对了，清明，前期我们杜洛克猪的事，和村民说了吗？”林卫国转头看着田清明。
“我对这个杜洛克不是很了解，只是和村民们说出栏快，崽多、省料……”田清明的话让几个人笑了起来，“清明，好像你养个杜洛克一样，呵呵。”
“有些村民很积极，还有一些也愿意试一下，但是问猪养肥了算谁的？另外有一些不是很愿意……”田清明继续说道。
“嗯，如果专家来了，他们要找村民座谈，就安排那些愿意的人……”林卫国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明天上午，这事还得请劲哥在去跟这些人说一下，别让那些专家失望。”
“本来这个项目是我们好不容易争取过来，让专家看到我们村民积极性不是很高，到时……”林卫国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
“卫国，这事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牛劲知道林卫国的担心，便接口说道。
林卫国和几个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乌梅在旁边一直静静地听着。她根本没有想到，林卫国在里河村的威望这么高，要知道，林卫国大学毕业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此时乌梅下意识里已经有了要牢牢抓住林卫国的想法……
晚上，林卫国把自己的房间给了乌梅，自己去了狗娃的房间和狗娃挤在一张床上。
躺在床上，林卫国想着农业部的专家的事，不知道今天来了没有。其实，林卫国心里期盼的是程教授能够到里河村来，虽然这种希望有些渺茫……想到这里，林卫国心里有些纠结起来。
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这件事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这个晚上，林卫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林卫国觉得头有些痛，也没在意，起身走出门。春花告诉林卫国，乌梅一早就出去了。
到了村委，林卫国突然想起十点钟有两堂四、五、六年级的课，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赶紧到了村小。
四年级、五年级和六年级共用一个教室，三个年级学生加起来28个，林卫国先让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同学复习一下前几天教的。让四年级翻开课本，等到教完四年级新课后，再教五年级……
教五年级的时候，林卫国看见教室窗口外有两个陌生人瞅着教室内，便让五年纪的同学复习刚教完的课程。
“请问你们是？”林卫国来到教室外，看着两个男子问道。
“哦……”一位背着手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我们是县教委的工作人员，来了解一下村办小学的情况。”
“原来是县里领导啊，我是村小的代课老师，我叫林卫国……”听了中年男子的话，林卫国有些兴奋，正好把里河村小的情况想他们反映一下，看能不能得到帮助，“那请到我们办公室坐一会儿……”林卫国热情相邀。
“小林老师，影响你上课吗？”那位中年男子笑着看着林卫国。
“我安排一下，麻烦等等，不好意思……”林卫国说着进了教室，等到安排完后，便带着两位去了旁边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十平方的小屋子，中间一张桌子，旁边几条板凳。
“两位领导……”还没等来人坐下，林卫国便喋喋不休起来，“我们村离其他村很远，所以经过上级批准自办小学……”林卫国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茶杯，便把拿了两个碗，倒上水，放到县教委两位领导面前。
“现在我们村小面临主要问题，一是缺教师，二是……”
“卫国……”林卫国刚说到这里，就见田清明风急火燎地在外面叫道，“卫国，农业部专家组过来了！”田清明站在门口喘着粗气说道。
“是吗？”林卫国听了后，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们到哪里了？”
“刚才……篱笆子本来要来村里，在工地上碰着我，让我赶紧回来通知你……”田清明说道，“你有客人？”田清明说完后才看见办公室里坐了两位陌生的男子。
“清明，赶紧让人通知劲哥，另外，通知村委，按照我们昨晚预想的那样准备。”林卫国吩咐着。
“小林老师，你先忙，我们俩去村里转转，呵呵……”中年人说道。
“两位领导，是在不好意思，这样，我让人陪着你们……”林卫国不容两人客气，出门叫来了牛翎子，让她好好陪着两位领导……
安排好了这些，牛劲正好来到村小，“劲哥，咋样？”见牛劲过来，林卫国忙问道。
“嗯，安排好了。”牛劲点了点头，“刚才清明着人说，专家组来咱们村了？”
“劲哥，一会儿我们去村口接一下程教授他们，另外，还得麻烦春花嫂子中午搞一桌。”林卫国揉着太阳穴说道。
林卫国也不知道今天咋了，早上起来头痛不说，身上还不得劲儿……
牛劲叫来狗娃，让狗娃回家跟他妈说中午有客人要来……
狗娃刚想跑出去，又被林卫国叫住，让他回家后再去村里找找牛老师，让牛翎子中午领着县里客人一起到家吃饭……
安排完后，林卫国便和牛劲来到村口。
五月的天气，还不是很热，但林卫国感觉身上直冒汗，索性解开衬衫，拿着草帽扇了起来……
“卫国，这么热啊，呵呵。”牛劲笑着看着林卫国，但越看越不得劲，“卫国……”牛劲看着林卫国脸上通红，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卫国，你身上好烫？”牛劲忍不住叫了起来。
又站了一会儿，林卫国愈发感觉到浑身无力。“劲哥，我觉得到身上很不得劲……”
“不会是发烧了吧？”牛劲着急地说道，“卫国，你先回去躺着，这儿有我。”
“算了，程教授那边你也不认识，再说了……”林卫国只觉得一阵眩晕，赶紧找了一棵树靠着，“这边还有县教委的领导……”
“劲哥，我没事……”林卫国勉强挤出一点笑，那种笑牛劲觉得比哭还难受……
牛劲劝说了半天，林卫国还是坚持己见，牛劲没法只得让人去乡里卫生院买点药。
“卫国，你回村委等着吧，这里我接着了马上带他们来村委？”牛劲看着额上已经有些微微冒汗的林卫国。
“没事，我喝点水就成……”林卫国刚站起身，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还真是不得力……”
牛劲赶紧跑回村委，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开水，跑回村口……
等到牛劲跑回村口的时候，发现林卫国靠着树干已经昏昏欲睡。
“卫国，咋啦？”苗岭仙从电力施工队回来，刚好看见牛劲扶起林卫国。
“劲哥，我自己来……”林卫国挣扎着坐了起来，接过牛劲手里的茶缸，喝了一口，烫得吐都吐不及。
“卫国，你同学他们来了……”田清明骑着林卫国那辆破车，风急火燎地叫道。
林卫国强忍住难受，试了两次才站起身来。
“卫国，我家里有一副中药配方，是治发烧的……”见林卫国难受的样子，苗岭仙说道，“正好上回我闺女发烧还剩下两幅药，我这就回去熬了……”苗岭仙说着就朝家跑去。
很快，一辆普桑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卫国，这路也太难走了……”柳立成下车后眉头直皱，“你这个地儿也太偏僻了，我们这车地盘挂了好几次……”柳立成说着拉开后车门。
“小林，我可是如约而来啊，呵呵。”程教授下车后看着林卫国笑道，“小柳，路虽然难走了一点，可这地儿环境……”程教授环顾四周赞道，“真是山清水秀，我见青山多抚媚啊！”
“小林，这位是黄教授，曾经是我的学生，呵呵。”程教授将身边一位中年男子介绍给林卫国，“我们沿河边走走。”程教授说罢便朝着小河边走去。
五月的天空，太阳高照，但小河边绿树成荫，走在树荫下，微风拂来，倒还有些惬意。说来里河村也很奇怪，如果你站在太阳下，会热得非常难受，当你一旦进入树荫下时，一点也不觉得热。这可能和里河村的地理位置有相当大的关系，里河村海拔在八百米左右，加上那些树木的树龄几乎都在30年以上，即便你站在树荫下抬头望去，也难见阳光。
“小林，里河村的自然环境相当适合杜洛克，温度和湿度也是非常适应人体的……”程教授边走边说，“没想到这里不仅自然环境优美，而且村民也非常质朴，还真算得上是一个世外桃源啊！”一路上不停有村民和林卫国打着招呼，当然对程教授一行也是非常友好地点着头，这才引来程教授的感概。
沿着小河边走了差不多五百米，林卫国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关键是程教授几人根本没有看出来林卫国的身体状况，可见林卫国的毅力有多强大。
“程教授，到我们村委歇会儿？”林卫国说道。
“小林，里河村的自然环境我们几个已经领略到了，一会儿……”程教授说着看了一眼黄教授，“名章，你看我们是不是却村民家里看看？”程教授转头征询着黄教授的意见。
“我觉得可以，老师，你说呢？”言语中看得出黄教授对程教授的尊敬。
“小林，你看？”程教授停下来看着林卫国。
“清明……”林卫国朝身后招了招手，“程教授和黄教授想去村民家里看看，你安排一下！”
说是安排，其实上午牛劲已经去过那些愿意养殖杜洛克猪的村民家里，林卫国和程教授一行道了别，田清明便领着程教授、黄教授，还有柳立成去了村里。
直到看不见程教授一行的身影，林卫国才一屁股坐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额上汗珠直落。
“卫国，快，把药吃了！”牛劲撕开一个药盒，按了两粒药递给林卫国，再把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递给林卫国。
林卫国脖子一样，便把药咽了下去，再拧开矿泉水盖，咕嘟咕嘟就把一瓶水喝了个底朝天。看得牛劲直皱眉。
两人回到村委，刚坐下，就见牛翎子领着那两位县教委的领导走了进来。
“两位领导，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林卫国忙起身相迎。
“小林老师，刚才小牛老师给我们介绍，我们才知道你还兼着村主任，呵呵，真是年轻有为啊！”中年男子坐下后看着林卫国说道，“我们该叫你小林老师呢，还是小林主任，呵呵。”
“领导……”林卫国手支撑在椅子上看着两位男子。
“小林主任，别领导领导的，我姓利……”中年男子笑道。
“这是我们利主任！”旁边那位年轻人赶紧说道。
“利主任……”林卫国刚开口，就看见狗娃跑了进来，“林老师，饭好了，我妈让我来叫你。”
“利主任，要不到我们支书家里吃点便饭？”林卫国站起身扶着桌子说道。
利主任两人连忙摇头，这时牛劲走了进来，“是啊，这也到饭点了，乡里也没啥好吃的，便饭而已……”牛劲说道。
利主任两人还想推辞，但架不住林、牛二人再三相邀，也只能应允了。
出了村委，牛劲叫来狗娃，让他到村东头叫田清明。
“利主任，今天还有两位专家到我们村考察……”林卫国走得很慢，“他们是农业部推广的杜洛克猪的专家，是我们专门邀请来考察我们村的。”
“卫国……”不知不觉，中年人对林卫国的称呼由之前的小林老师、小林主任变成了卫国，虽然只是称呼而已，但足以让人产生亲切感，“里河村虽然贫困，但刚才我们也看到了村民改变贫困面貌的信心和决心……”
“改变贫穷面貌，不仅需要我们的勇气和决心，更需要知识作为支撑。”利主任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说道，“村小的条件让我们非常的感概和内疚，两个代课老师带着六十来名学生，我们刚才也看了这些学生，可以说，里河村的学生在我们县来说，是求知欲最强的学生之一……”
“回去之后，我们要向县领导汇报里河村的实际情况，同时县教委也要选调一批安心乡村工作的老师到一线服务……”
“利主任，我代表我们村小的学生和学生家长，代表我们村所有村民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林卫国由衷地说道。
两人正聊着，就见田清明领着程教授等进了院子，林卫国忙站起身来，“程教授，黄教授，中午我们就将就一下，吃点便饭，穷乡僻壤，招待不周，还请海涵！”林卫国强撑着说道。
“小柳……”程教授听了后，回头看着柳立成笑道，“你看你这个同学，那天晚上可不像现在这样客气啊，这会儿倒客气上了，呵呵。”
随后，林卫国引见了程教授和利主任。
中午这一餐还是全野味，野猪、野鸡、野兔子等等，在牛劲老婆春花的鼓捣下，居然整出了十来个菜，看得让人直流口水……
“这年月，能吃上全野味席很不容易……”程教授看着一大桌丰盛的菜肴，感慨道，“这趟我们不仅饱了眼福，而且还有口福，呵呵。”
“这道灵芝炖山鸡，味道真是绝了……”利主任接口道，“特别是这灵芝的味道，和我以前吃的不太一样，我也说不上到底哪儿不同，反正味儿很正！”
“程教授、利主任……”看着几位客人很感慨，牛劲笑了笑说道，“按照卫国的设想，下一步我们准备开发中草药，先期我们定下的是开发灵芝及衍生品。”
“哦……”几位客人同时看向林卫国。
吃完药，林卫国的发烧有些缓解，好在几位客人都不饮酒，否则林卫国以发烧之躯，可能早就倒下了。
“劲哥，莫在客人面前抬举我啦……”众人的目光让林卫国有些腼腆起来。
“卫国，刚才我们去了一些村民家里，他们对你带着大伙儿发村致富是绝口称赞……”程教授看着林卫国说道。
“是啊，我们今天在村里，一提到你，村民都竖起大拇指。”利主任接口道。
“那里，见笑了，我只是做了一些份内的事，那是大家对我的抬举……”林卫国保持着谦虚的姿态，“他们那是不知道，抬得越高，摔得就越疼，呵呵。”林卫国调侃了一句。
“卫国，我也有些纳闷……”利主任看着林卫国，“里河村在我们陆离来说，不但偏僻而且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差，但是，我们今天很短的时间里了解到，你来了之后，抓了路和电的事，而且有了一些成效，虽然现在道路还不太好走，但和以前相比却是有了很大的变化，起码，能过上车吧……”利主任继续说道。
“按照我们一般人的想法，这两件事一般都是盼着上级部门解决，可你却不一样，可以说在刚开始修路的时候，就你自己吧？后来在你的带动下，全村都动了起来，我也想问一下你当初为什么想到要自己先动起来？”
“卫国……”没等林卫国开口，苗灵仙端着一个碗走进门来，“来，趁热，赶紧喝了！”苗灵仙将碗放在林卫国面前。
“各位领导……”见大家狐疑地看着林卫国和苗灵仙，牛劲忙道，“卫国今天有些发烧，这是我们村妇委会主任，刚帮卫国熬了中药……”
“哦，卫国，要紧吗？”程教授忙问道，“要不，你去休息一下？”
“没啥大碍，刚才吃了点药，好多了。”林卫国说道。
“各位领导，说来惭愧……”牛劲说着看了看林卫国，见林卫国气色比先前好些了，便稍稍放下了心，“作为村支书，我非常感谢卫国，也很惭愧。我们村从卫国来了后，各方面都有很大的起色，可以说没有卫国，我们村现在还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外界，更不用说我们盼了几十年的电灯电话了……”牛劲介绍着林卫国在里河村的所做的一切。
“去年，我们村很多村民第一次尝到我们田野、山坡边上的野山果也能换钱的甜头，这就是卫国的功劳。当时，他还为我们村引来了第一个投资项目，刺梨饮料厂，可以说这是我们陆离县第一个港商投资项目。同时我们村还有好几个投资项目再谈……”
牛劲正说着正吃着，院外传来一阵“牛支书、牛支书”的叫声。
苗岭仙赶紧走出门去，不一会儿领进一个年轻人。
“小马，急咧咧地有啥事？”牛劲看着进来的年轻人说道，“来，一起吃点。”牛劲笑着邀请着。
“牛支书，我吃过了，卫书记让我叫你去乡里一趟。”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吃，我还得回去回卫书记的话。”
“小马，卫书记有啥事……”牛劲叫着正要转身的小马，“我这里有客人呢！”牛劲做出为难的样子。
“牛支书……”小马说着朝牛劲使了个眼色，便走出门去。
“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来！”牛劲看着程教授他们笑了笑。
“几位领导，刚才我们支书说了很多卫国领着大伙儿致富的事……”田清明接着说道，“卫国是去年七八月份来我们里河村的，今年初我们村老主任因病去世，我们村两千多号人一致推举卫国为村主任……”
“是啊……”苗岭仙接口道，“卫国不仅考虑我们村眼前的事，还考虑今后很长的时间怎么发展，这次邀请程教授您们来我们村就是这样，当我们还陶醉在去年卖刺梨子赚钱的喜悦中的时候，他已经再考虑我们村第二步、第三部咋走了……”苗岭仙瞄了一眼林卫国，“关键他还兼着村小的代课老师，这点太不容易了，你说一个驻村干部能够这样的付出，而我们这些人呢？”
“以前我们村和其他村的情况一样，等着上面统一安排，现在我们呢？是不等不靠但能够向上级要的还是尽量争取，呵呵。”
“灵仙，你就吹吧……”林卫国笑着打断了苗岭仙的话头，“我怎么老觉得这是你们再给我提要求呢，呵呵……”林卫国笑道。
“卫国啊……”利主任笑着看着林卫国，“有句话说得好，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为百姓着想的人，百姓心里自然有数……”
“我赞成利主任的话，卫国，这里我表个态，今天我和黄教授的考察，我们觉得里河村非常适合杜洛克的养殖，回去之后，我来做其他专家的工作，说不定，他们听了我们的，也要来蹭一顿全野味宴呢，呵呵。”程教授笑眯眯地看着林卫国。
“太感谢了，程教授，我以茶代酒代表里河村敬你一杯……”林卫国端起茶杯真诚地说道。
牛劲进来的时候，林卫国发现牛劲的脸色没对，因为有客人在，林卫国也不好问。
“利主任，我们整两杯！”林卫国端着杯子看着利主任，“我们村小的情况您刚才也看了，条件虽然很差，但我们里河村的孩子求知欲可是还很强的。我和劲哥也商量了，县里这次如果能给我们分来几个大学生，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他们的待遇给提上去。”这时的林卫国因为刚才程教授说了，决定推荐里河村养猪病也好了一大半。
林卫国说完和利主任碰了一下杯子，喝完后把杯子
“那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些大道理咱们不提，太虚，只有老师的待遇上去了，我们里河村才有希望……”
“卫国说得是，老师都不安心，还谈个球的大道理……”牛劲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灭。
“利主任，我这里代表我们村委表个态，今后来我们村的老师待遇一定是全县最好的。”说到这里，牛劲转头看着林卫国，“卫国，我想下个月村里拿点钱出来把学校给维修一下，再就是把老师住的地方也给维修一下，接上电灯，电话和自来水，我们要让来我们村的老师享受城里老师的那种待遇。”
“我赞同。”林卫国点了点头，“我们不划饼子，来就得来实际的，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们就是要以待遇留人。”林卫国拿起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利主任，不瞒你说，以前老听着什么以情感人，以情留人，我就搞不懂，你和别人有啥感情？动不动就什么情不情的。”
“卫国，你们的想法我非常赞同。”程教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说道，“就像我们学校，很多青年教师留校后连住房都解决不了，你叫他们能安心吗？”
“老师……”一旁的黄名章看着程教授接口道，“我留校的时候，你不跟我说我们共同的事业、共同的理想啥的？呵呵。”
“你这个名章啊，揭我老底啊，呵呵。”程教授笑着用手指了指黄名章。
“卫国，如果确定养猪的项目给你们，到时我可得经常到你们这儿来白吃白住了。不过，我也不白吃，不忙的时候，我可以给孩子们上上课。”
“程教授，我代表我们村这些孩子们，谢谢您！”林卫国说着拿起酒瓶倒满酒，“我只有喝三杯，才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说完，哧溜哧溜连喝了三杯。
中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饭后，田清明带着程教授他们又去了村民家里，利主任他们也告辞会陆离县了。
“劲哥，刚看你脸色不好，咋回事？”屋里就剩下林卫国、牛劲和苗岭仙三人，林卫国靠着桌子说道。
“卫国，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乡党政办的小马……”牛劲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卫国，“他说卫书记听说程教授他们到了里河村，就大发脾气，说里河村遇事不请示不汇报，擅自做主……”
“哼……”牛劲的话让林卫国想起那天在乡里卫明财的态度，气愤地说道，“他乡里不想做事，难道还要剥夺我们做事的权力吗？”
“如果我们的干部都是这幅德行，我们的老百姓还能靠谁？”林卫国越说越生气，“我说他们这些人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人，站着茅坑不拉屎……”林卫国只觉得气血涌上脑门，一阵眩晕，身体晃动着就要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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