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天武大陆。
夏王朝。
青州,丽阳郡外的一处山林中。
一位老者正提着一个少年,全速奔逃。
老者面容清矍,头发漆黑,五指修长,皮肤细腻,一看便知功力深厚,保养得当。
可惜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追逃,近乎没有合眼的他,这时已是喘息粗重,疲态尽显。
发髻披散开来都不顾,整个人的眼中只有一股拼劲。
“丽江,丽江,只要顺流而下,进入海龙帮的地盘,就能摆脱天禽门的追杀了!”
“一定可以的,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楚家最后一丝血脉!”
“到了!”
于是乎,当滔滔江水,浩浩汤汤现于眼前,老者眼中顿时迸射出狂喜与希望来。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楚总管,您老这是赶着去哪啊?”
老者浑身剧颤,面色惨白地回头,就见一个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的男人背负双手,大袖飘飘,满是揶揄与讥讽地望了过来。
老者猛一咬牙,催动内力,凌空起身,快如闪电,向着丽江扑去。
“哈哈,不愧是云龙手楚义,真是老当益壮啊!”
然而那男子不慌不忙地一笑,身若灵鹤,追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彼此的距离,至始至终维持在一丈。
对于纳海境武者而言,这一丈便是咫尺。
而男子眉宇间那闲庭信步的悠然自若,更是让老者彻底浮现出绝望之色。
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早在楚家被灭门,他带着少爷楚枫偷偷逃跑,对方其实早就察觉。
偏偏故意纵容他们逃命,每过一段时间再追上来。
如此猫戏老鼠的行为,已经三次。
三纵三擒。
在希望与绝望中反复徘徊,楚义精神萎靡,内力不支,不再作无谓地顽抗,停了下来。
而那少年则是直接抱头蹲下,似乎害怕得瑟瑟发抖。
但他的眼珠却在滴溜溜地转动着。
他叫楚枫,本是地球人,一场交通事故后,蓦然醒来,已是穿越到了同名同姓的楚家大少爷身上。
可惜好日子连一天都没有享受到,逃亡就开始了。
对于楚家被灭,他没有多少伤感,却是十分恐惧。
满门上下,三百七十口人啊,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漂橹。
广厦千间,丽宅如林,一夜之间,同样付之一炬。
如此凶残的手段,大周朝廷竟然不理不睬,杀人凶手还越郡追杀,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远不是和平年代的地球能够比拟的。
在这里,若无本事傍身,必定朝不保夕,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楚枫在地球上父母早亡,微薄的财产亲戚都不屑于瓜分,直接将他送入孤儿院。
自己苦读,上了大学,毕业工作,生活从不优渥,人情冷暖,早已遍尝。
但他还是想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所以楚枫异常珍惜这重来的第二次生命。
整个逃亡过程中,无论再苦再累,也不吭半声。
让楚义老怀大慰,认为往日里只知享乐的少爷,终于开了窍。
可又有什么用呢?
摆脱不了天禽门,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景希尘,你到底要怎么样,是杀是剐,划下道来吧!”
这一刻,楚义却是转过身来,胡须飞扬,怒声呵斥道。
景希尘看出了他的外强中干,知道火候已至,长笑着一指江面:“楚老稍安勿躁,瞧,迎接我们的人不是来了?”
楚义望去,只见江面上,一艘大船缓缓驶来,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
船头更有一面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飘舞,上面绣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欲腾飞九霄。
楚义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一字一句地道:“海龙帮?!”
楚家家主,楚枫的父亲楚行空与海龙帮韶光岛主宋秋声年轻时曾并肩闯荡江湖,交情莫逆。
因此楚家灭门后,楚义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海龙帮,求助宋秋声。
可现在,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海龙帮居然早就和天禽门有勾结,他们是自投罗网!
“义伯,还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
眼见着楚义摇摇欲坠,眼神浑浊,一下子苍老许多,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楚枫站起身来,赶忙握住他冰凉的手,努力将暖意传递过去。
旁观者清,他却是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手段。
必然是有着巨大的好处,才值得花费精力,如此戏耍。
楚家被灭门,是得了什么宝贝,怀璧其罪吗?
这可是小说中最常见的桥段啊!
只不过区别在于,这一次的反派智商似乎在线上。
没有急吼吼地斩草除根,错失线索,也没有二话不说严刑拷打,鱼死网破。
而是温水煮青蛙,让绝望飞一会儿。
等他们彻底丧失信心,再行逼问,定然事半功倍。
如今,楚义已经要崩溃了,一味的软弱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楚枫站了出来。
虽然实力弱小的他同样看不见任何希望,但总要搏上一搏,死中求活。
“有趣的小子,楚家有后啊!”
景希尘见了轻咦一声,笑了起来。
这笑容恶意满满,话语更是讽刺至极。
但受此鼓励,楚义终究从绝望的无底深渊中勉强挣脱,脸上稍稍有了一丝血色,慈爱地看向楚枫,不住地道:“好孩子!好孩子!”
景希尘哼了一声,眼中闪过杀意,却也没有动作,带头走向大船:“两位,请吧!”
楚枫扶着楚义,昂起脑袋,刚要跟上,忽然通体一颤,面露惊色。
只因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连串提示:
“大天骄系统——启动!”
“诸天万界,天骄如云,风华绝代,各有千秋。”
“宿主可进行天骄召唤,红颜如玉,英雄如龙。”
“宿主可抽取天骄能力,神功盖世,纵横天下。”
“宿主可契约天骄队友,刀剑锋芒,春秋竞逐。”
“宿主可培养天骄成长,万事有始,起于微末。”
“更多功能等待挖掘。”
“宿主获得初始奖励:随机召唤令牌*1,随机能力抽取令牌*1。”
楚枫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狂喜,依旧忍不住双手颤抖。
绝处逢生吗?
太好了!
“放松,放松下来,你要活下去,你能活下去,别在最关键的时刻露了马脚!”
这一刻,楚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见前面的景希尘已经转过身来,顿时面露痛苦。
景希尘皱起了眉:“这小子有病吗?”
楚义见了也紧张地抚摸着楚枫的心口,灌注真气进去,恨恨地看着景希尘。
景希尘恍然,恐怕是在追杀过程中生的病,呵呵一笑。
只要楚枫不死,他都不会在意。
而楚枫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查看起奖励来。
他的袖中已经出现了两枚小巧的令牌,散发出莹莹光泽。
他不敢多看,立刻选择使用随机召唤令牌。
霎那间,眼前的虚空一晃,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硕大轮盘,里面一道道光影闪过,旁边则列出召唤三种方式——
投影降临、附体降临、真身降临。
但此刻后两者都是灰色的,显然只有投影降临能够选择。
楚枫屏住呼吸,念头一动,轮盘缓缓转动起来,最终落在一个懒懒散散,脸颊有条长长疤痕的少年身上。
“这怎么像……江小鱼?”
轮盘消失,光影投现。
待得少年出现,却是双脚离地,身体上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相貌却是清晰可见,满头黑发未梳,随便打了个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疤痕,棱角分明的脸上那道足以破相的刀疤,尤其醒目。
但这一切并未使他变得凶恶,而是赋予了一股说不出的奇异魅力。
楚枫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一个人来。
而系统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随机召唤天骄:江小鱼,降临方式:投影降临,存在时间:一个自然日。”
“宿主触发任务:绝地反击。”
“是时候展开一场绝地反击了,纳海境武者虽强,却远非无敌,寻找他的弱点,杀死他。”
“奖励:指定召唤令牌*1,指定能力抽取令牌*1。”
楚枫大喜。
这所谓的异世天骄,竟是地球上文学作品中的人物?
那简直太好了,了解他们的自己,就能根据所需,召唤最适合的天骄,获得最强大的能力。
“这是什么地方?”
下一刻,江小鱼好似大梦初醒,缓缓睁开眼睛,诧异地望了过来。
楚枫却不敢说话,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对望过去。
直到楚义和景希尘毫无察觉眼前多了一个人,甚至楚义拉着自己,直接从江小鱼的身体上穿了过去后,他立刻确定了——
投影模式的天骄降临,除了自己外,其他人都见不到。
这才朝着江小鱼偷偷眨了眨眼睛。
江小鱼也被穿人吓了一跳,收到楚枫的眼神示意后,以相同的表情眨巴着眼睛,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楚枫微微点了点下巴,举步走上了海龙帮的大船,发现船上除了船工外,还有一队精神彪悍的水手,头扎红巾,身背弓箭,**右臂。
楚义脸上肌肉一抽,冷冷地道:“连江天卫都派出了,好啊,宋秋声,你可真对得起老爷的!”
海龙帮是雄踞丽阳的最强宗门,不仅把持着丽江水道的生意,更与洞庭三十六坞的海贼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无人敢惹。
帮主任海龙麾下有九岛主,宋秋声正是其一,还有一支精锐部曲,名江天卫,个个百里挑一,神射无双,海战时尤其犀利。
现在江天卫出现,显然海龙帮相当重视这次与天禽门的合作,宋秋声在其中扮演何等角色,不言而喻。
景希尘上了船后,立刻就有婢女迎上,殷情服侍,洗去劳顿,更在甲板上摆下一桌丰盛的宴席。
楚枫看着上面的美酒佳肴,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景希尘见了哈哈一笑,招手道:“楚少爷也饿了吧,来,尽管享用啊!”
楚义迟疑地拉住楚枫,楚枫却摇头,大声道:“没事的,义伯伯,他们不需要在酒菜中下毒。”
说罢,走到桌边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小鬼真是冷静得让人讨厌啊,若不是为了惊神玉……”
这下子,换成景希尘不爽了,眼中光芒闪动,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不过景希尘万万没想到,楚枫不仅是在填饱肚子,还在和江小鱼“对话”。
江小鱼何等机灵,稍稍观察后,就知道几方的关系不对。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对萧遥笑道:“看来你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方便说话。这样,接下来我如果猜得对,你就连眨两下眼睛,如果猜得不对,你就咳嗽一声。”
楚枫眨了两下眼睛。
江小鱼在景希尘脑袋上虚虚地一拍:“他是你的敌人,你在害怕他?”
楚枫等了等,又眨了两下眼睛。
接下来江小鱼十问九中,比如海龙帮和景希尘分属两个势力,楚义不是景希尘的对手,两人孤立无援等等。
甚至连楚枫和楚义身上怀有宝贝,才维持着表面的和平都有了推测。
将情况大致弄清,江小鱼摩挲着下巴,叹息道:“虽然不知道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但很难帮到你啊……”
楚枫当然知道,这是十死无生之局,尤其是到了海龙帮的大船上,更是没了逃生之路。
但他眼中还是露出渴望来,默默地道:“小鱼儿,你不是别人啊,你一定有办法的!”
江小鱼从小在恶人谷长大,可十大恶人将带他入谷的燕南天害成了废人,因此心中一直有一根刺。
任何提及两人关系的,都会被杀人灭口。
而若是被十大恶人察觉到江小鱼发现了这个秘密,他、燕南天和万春流三人,都休想活下去。
因此江小鱼九岁的时候,就知道如何藏拙保命,论在危险环境下生存,他绝对是专家。
现在,楚枫需要这份聪明才智。
江小鱼没有让他失望:“好吧,为了不让美梦变噩梦,照我说得做——恶人还需恶人磨,当你没有实力对别人凶狠的时候,那就对自己狠些吧!”
很快,楚枫吃得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用袖子毫无形象地抹了抹嘴巴,叹道:“竟然真的没毒!”
景希尘不解:“你很失望?”
楚枫不屑地撇撇嘴:“当然,这种菜肴在我家就是给下人吃的,如果不藏毒,我实在找不出你用它来招待我的理由。”
这话明摆着就是骂自己是土包子,景希尘眼中厉芒一现:“小子,如果你想激怒我,那你成功了!”
啪!
话音刚落,筷子突然飞起,就像是一根藤条,在楚枫脸上狠狠抽了一记。
剧痛袭来,楚枫整个身子都向后仰倒。
但他居然死死地咬牙忍住,爬起身,咧开嘴,竖起大拇指:“够劲!”
景希尘反倒笑了,转动着酒杯,玩味地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真是勇敢!”
不怕死?耍横?呵呵,世上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办法。
不料正在这时,楚枫突然话锋一转:“你对我们楚家了解多少?”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景希尘也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楚枫轻蔑地笑笑,又对准备拼死一搏的楚义道:“义伯,天禽门存在了多久?”
楚义不明就已,却还是答道:“天禽老人入八方名动榜,开创天禽门,至今有五十年。”
楚枫又问:“那我楚家存在了多久?”
楚义懂了,挺起胸膛,骄傲地道:“自曦皇陛下即位,我楚家崛起于定原郡,至今已有一百五十年。”
景希尘冷笑道:“却被我们这五十年的天禽门给灭了!”
“但一百五十年的底蕴,是五十年的暴发户比不了的!你知道我楚家子弟为了保守秘密,有多努力吗?”
楚枫狠狠地一拍桌子,突然站起身来,疯狂地大笑道:“所以来啊,互相伤害啊,你越折磨我,我越开心,因为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这一刻,景希尘面色稍变,眼中终于流露出忌惮来,态度立刻软化,堆起虚伪的笑容:“楚少爷干嘛发这么大火,坐,坐,上千日春!”
婢女端上美酒,楚枫毫不客气地端起酒杯,先豪饮一杯,再向着江边遥遥一敬。
楚义以为楚枫在祭拜家人,也跟着一敬,却不知道半空中飘荡的江小鱼环抱双臂,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悟性可嘉,这空城计接得……稳!
当晚,楚枫在船上住下。
分到的是最舒适的房间,甚至有貌美婢女服饰,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曾经的定原郡豪门。
所谓哀兵必胜,景希尘觉得,目前的楚枫正是处于这个状态。
想要从这小子嘴里套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消磨他的意志。
可惜景希尘不知道,根本不需消磨,楚枫屏退了婢女后,一摊倒在床上,就摸着脸颊,疼得龇牙咧嘴。
“哎呀哎呀,你这具身体也太弱了,如果关到杜伯伯的小屋子里,他的狗啊猪啊虎啊的,可都有福喽!”
江小鱼跟着飘进房间,没心没肺地笑着。
楚枫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血刀杜杀的屋子我是怎么也不敢进的,我可没你这小魔星的厉害!”
江小鱼轻咦一声:“你知道我们的事?”
楚枫笑道:“当然,我还知道你的仇人是江琴,那个卖主求荣,卑鄙无耻的畜生,将来你千万不能心软放过他,否则他会害更多的人!”
江小鱼沉默下来,喃喃低语:“好神奇的梦境啊……”
楚枫稍稍点了点,也不多说,握住一枚小巧的令牌,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江小鱼的出现,已经帮了他不小的忙,获得了来之不易的短暂安宁。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更多的助力,江小鱼恐怕也得束手无策。
所以能力的随机抽取,就成了救命稻草。
多思无益,使用!
霎那间,轮盘再现,光影流转,最后缓缓地停在一个温润如玉,满是书卷气的贵公子身上。
段誉!
“随机选定天骄:段誉。开始抽取能力。”
“凌波微步,凌波微步,一定要是凌波微步啊!”
楚枫瞪大眼睛,激动得无以复加。
如果能得到那保命神技,他就真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了。
可惜光芒闪烁后,提示中的却是:
“获取能力:北冥神功(残)。”
“不好!这是目前最不适合我的!”
光芒消去,楚枫的脑海内已经多了一本书籍,更有诸多感悟灌注体内,让他直接习得了段誉所会的北冥神功皮毛。
可他脸上不见半点喜色,反倒满是惨然。
因为北冥神功其实是给不喜练武的段誉开的外挂。
看上去不劳而获,从敌人那里吸取内力,强横无匹,实际上功法中讲述得明明白白:
敌之内力若胜于己,则如海水倒灌入江河,凶险莫甚。
天龙八部里段誉是从弱到强,逐步吸收,每次又有机缘巧合,逢凶化吉,自己又到哪创造这个条件去啊……
别说纳海境的天禽门强者景希尘了,就算是海龙帮的江天卫,他都不敢吸收功力。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解决一个根本无济于事,只会暴露自身!
“喂,喂,你怎么啦,失魂了?”
耳畔传来江小鱼的呼唤,楚枫也顾不上外面会不会有人偷听了,轻声将自己的处境说了出来,顺便也告知了异世和楚家的情况。
破罐子破摔,他不吐不快。
谁知江小鱼一听却是大感兴趣:“能吸收敌人内力,这么厉害的功夫你教我好不好?”
楚枫摆手:“没问题!”
他刚要念诵口诀,江小鱼突然阻止:“诶,等等,小鱼儿不白得人的东西,这世上人情最是难还!还是先让我帮帮你,怎么吸了仇人的功力吧!”
见楚枫满是期待地看过来,江小鱼琢磨片刻,神秘一笑:
“你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知道龟息功吗?”
……
……
“景公子,不好了!那个楚家少爷……自杀了!”
“什么!”
当晚,刚刚入睡的景希尘被喧闹吵醒,刚刚听禀报的婢女说了一句,就勃然变色,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狂冲出去。
迎接他的,是楚枫苍白一片的面孔和毫无体温的身体。
“不对,他还没死!”
景希尘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扑到楚枫身边,探手一握他脉门,不由地微微一喜。
因为楚枫没有死。
他的心脏还有微弱的跃动。
可是除此之外,其他症状,都跟死了一样。
景希尘检查一番后,甚至使用了分筋错骨的逼供手法,本该剧痛惨叫的楚枫却只是下意识地颤抖,眼皮却没有半点颤动。
不是伪装,这种状态已经可以称之为……假死!
如此,景希尘有九成的把握,天禽门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个楚家少爷手中。
对方以往的声名十分不堪,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但从今日的表现来看,根本判若两人。
隐藏得这么深,只有一个可能——身负重责!
但万万没想到啊,这小子竟真的如此决绝,说求死就求死。
“把那老东西带过来!”
景希尘不死心,等到楚义出现,咆哮道:“说!惊神玉到底在什么地方?老东西,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
然而楚义根本不理,直直盯着双目紧闭的楚枫,满是哀莫大于心死之色:“少爷,你先走一步,老奴马上就紧随其后,在阴间,再向老爷请罪!”
景希尘见了心里一冷,知道从楚义身上是得不到线索了,厉色顿显,凶性毕露:“去阴间是吧,老子成全你!”
嘭!
话音落下,他一脚狠狠踢在楚义腹部,楚义不及抵挡,惨叫一声,浑身剧颤,鲜血狂喷而出。
丹田被破!
一身武功,被直接废掉!
眼见楚义细腻的皮肤变得松弛,头发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景希尘一下抓住他的脖子,提到楚枫面前喝道:“小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忠心耿耿保护你千里逃亡的老仆下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你害他变成这样!”
然而无论景希尘怎么叫嚣,楚枫都一动不动,一无所觉。
“艹!艹!”
景希尘暴跳如雷,破口大骂,眉宇间隐现恐惧之色。
得不到惊神玉的线索,不说他这十日的苦功,千里追杀,三纵三擒成了一场笑话,师门一脉更不会放过他。
天禽老人坐下有五大弟子,分别得了鹰狼、角狮、灵鹤、象牛、龙马五脉的真传。
景希尘隶属灵鹤一脉,是灵鹤子座下大弟子。
他们此次覆灭楚家,背后原因相当复杂,一言难尽,但有一点,惊神玉是关键之物。
有了它,楚家灭门,越郡追杀都是小事,随便就能消弭后患,如果没有,却可能为天禽门带来不小的麻烦。
到那时,性情暴躁的天禽老人怪罪下来……
景希尘身体瑟缩了一下,简直不敢想象。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一刻,他六神无主,最终还是强行冷静下来,扑到楚枫边上,细细检查他的身体,并寻思着附近有什么医术高明的高手,能破解这假死之术。
然而这回,当他的内力探索到楚枫膻中穴时,突然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景希尘轻咦一声,不惊反喜,又运起内力,向着楚枫体内涌去。
有反应就好啊!
但这次内力一吐,楚枫身体一颤,竟是喷出一口血来,吓得他赶紧收力。
景希尘细细查看,才发现自己的功力太强,似乎是震伤了楚枫的经脉,不由地存了几分小心,慢慢地输送进去。
眼中则透出轻蔑,撇嘴道:“弱冠之年,还停留在通脉境,实在是太弱了!”
此世武道,起步首先是脱凡阶。
在这个阶段,无论是宗室世家,朝廷门派,练功门道虽各擅其法,少有相同,实则殊途同归,终逃不出内外表里四个字。
要么疏通经脉,易筋练气,由内及外。
要么沙场搏杀,锻皮炼骨,由外及内。
两者各有所长,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只有功法优劣,领悟深浅。
而内家脱凡有着五境,炼气、通脉、聚元、纳海、筑灵。
第一境炼气,便是所谓的百日筑基,千日炼气。
这一步越小完成越好,年岁大了,人体被后天污秽沾染,成就有限。
不过当世全民皆武,除非是偏远州域,犄角旮旯,否则再怎么都有正确的炼气之法。
炼气之后是通脉,引气逐一贯通体内的十二正经。
这其实就是水磨工夫,哪怕天资普通,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十数年苦功也能成了。
而楚枫已经二十岁,竟然连通脉境都没过,说明他不仅天赋差,人还懒。
这让景希尘不禁怀疑起自己方才的判断来。
区区通脉境的弱者,真的会是楚家寄托玄宝的希望吗?
“不管怎么样,先弄醒这小子再说!”
景希尘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疑虑,全力“治疗”起来。
半响之后,他的脸色开始苍白。
虽然每次输送的内力都很细微,但长时间的光出不进,细水长流,半成功力就这么白白地涌入楚枫体内,也让景希尘有些疲惫。
所幸楚枫的呼吸正在逐渐恢复,脸上更是浮现出血色来,让他大是安慰,觉得值得。
“嘿,这假死之法显然是这小子最后的依仗,我迫不及待地看到他醒来后绝望的眼神了!”
脑海中转动着恶毒的折磨念头,景希尘吩咐婢女盯紧楚枫,心满意足地回房休息。
解决了一个大危机啊!
然而景希尘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弱者楚枫早就从龟息的状态下醒了过来,正进行着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场蜕变。
“人有四海:胃者水谷之海,冲脉者十二经之海,膻中者气之海,脑者髓之海。
食水谷而贮于胃,婴儿生而即能,不待练也,因此人食水谷,不过一日,尽泄诸外。
然我取人内力,则取一分,贮一分,不泄无尽,愈积愈厚,犹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鲲。
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所不载,大鱼小鱼无所不容……”
景希尘勤修三十载的精湛功力,与北冥神功的精要口诀相结合,化作沸腾的热流,一路奔腾,开始摧枯拉朽地冲破层层阻碍。
一切来得是那么的突兀,又好似水到渠成。
十二正经一一贯通!
通脉大成!
他身体轻轻地一颤,只觉得浑身上下轻松爽快,腹中真气流转四肢,无一点滞涩,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轻咦声响起,显然是那伺候的婢女发现有异,接近了细细观察。
楚枫停住不动,半响后婢女的清香远去,她没敢去打扰景希尘,而是依旧停留在房中,目不转睛地监视着。
没有惊动景希尘,楚枫暗暗舒了一口气,开始默默地搬运小周天。
充盈的内力这一刻于经脉中呼啸而过,通畅循环,去往丹田接受前所未有的欢迎。
通脉成后就进入聚元境。
此时经脉初步贯通,搬运小周天,流入丹田内转化为真元。
这真元是人体最重要的元气,比起内力高一层次,就如真正的底牌,等闲不能耗损。
否则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境界倒退,甚至武功全失。
而真元在通经冲脉上更有奇效,聚元境有两大任务,第一就是不断积蓄真元,第二则是凭借真元,开始逐一打通奇经八脉。
楚枫很快发现,自己搬运小周天后产生的真元相当稀薄。
即便在丹田内交汇壮大后,也不够凝炼,相比起奇经八脉中那如大坝般牢牢拦在前方的闭合滞涩,冲击力度极低。
这就说明他的这具身体武道天赋确实很差劲。
正常情况,聚元境初期,就是极限了。
接下来就不是苦练能够提升的,除非改变体质,更换功法。
这也是为什么世间武者,数量最多的正是聚元境。
而如果想要改良体质,要么服用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要么就获得内炼秘法,甚至长辈传功。
显然,前三样楚枫目前不指望,但最后的长辈传功嘛……
“呵呵,景希尘还剩九成半功力哦~~”
在房间中飘飘荡荡,不时把玩漂亮婢女发梢的江小鱼笑着拍了拍手:“那么,开始第二场吧!”
“什么,姓楚的小子又死过去了?”
于是乎,刚刚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景希尘翻身而起,跑来一看,脸色剧变。
因为楚枫再度恢复到龟息的状态下,这次他的心跳还更弱,若有若无。
“难道不将他彻底弄醒,用不了多久,又会恢复假死?如此秘法,不愧是传承一百五十年的楚家啊!”
景希尘很快进行了合情合理的脑补,很是后悔,之前不该舍不得耗费功力,白白浪费机会。
因此这一次,他准备一鼓作气。
可惜一刻钟后,又一成多的功力如泥牛入海,全部送入楚枫体内,景希尘终于支撑不住,豁然抽掌。
他的功力也是日积月累,辛苦修炼来的,不是大街上白捡的。
接近两成功力的流逝,已经是无比巨大的损失。
关键在于,楚枫始终不醒啊。
脸色明明红润到比正常人都要健康的程度,浑身上下气血奔腾,真气涌动,偏偏就是不醒。
这也让景希尘不能准确把握住楚枫的实力境界,还以为那涌动的真气是自己灌注进去的。
不然的话,他若是发现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对方就打通了阳维、阴维、阴蹻、阳蹻四条经脉,保证跳起来直接一掌拍下去,让楚枫天灵尽碎。
迟疑再三,景希尘还是没敢继续下去。
这里毕竟是海龙帮的大船,而非天禽门内。
如果在自家地盘,反正事后师门一定会赐下灵丹妙药,功力尽复,损失不算什么。
可在海龙帮内,就不得不防了。
“你盯着他,稍有风吹草动,马上汇报我!”
有鉴于此,景希尘指着婢女,一字一句地道。
于是乎,半个时辰不到,在房间内打坐调息的景希尘,又被叫了过来。
楚枫又回归原状了。
这一次景希尘目露果决,头顶直接蒸腾起一片氤氲雾气,调用真元。
但他的另一只手,却施展出一套无比残忍的武功。
死灭手!
比起之前简单的分筋错骨,不知要高到哪里去的阴毒酷刑。
“醒不醒,醒不醒,我看你醒不醒!!!”
景希尘疯狂大吼着,翩翩风度再也不见,而楚枫整个人也如触电般地抖动,身体被扭曲到一个可怕的弧度,五官挤作一团。
目睹这残忍的画面,婢女不忍地侧过脸去,江小鱼则露出一丝佩服来。
这就不是龟息功之效,而是纯靠楚枫个人的毅力。
当然,也要有功力大进的资本,才能硬抗。
如果还是那个通脉境的小虾米,精神扛得住,**也崩溃了。
最终,一股恶臭从下体弥漫,眼见着楚枫被景希尘折磨得即将失禁,他弓到极致的腰肢猛地反弹,出气孔正对准景希尘头顶……
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楚枫的身体狠狠地砸向墙壁,一道身影则猛地冲出房间。
严刑逼醒,宣告失败。
楚枫撑了下来,奇经八脉中又暗暗打通了一条带脉。
而景希尘不仅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功力又损失两成,元气大伤之下,都跌落了小境界。
最可怕的是,他回到房内,刚刚用整整三桶水将全身上下仔细冲刷了一遍,楚枫再度死过去的消息传来。
这一回,婢女那娇小的身子被抽得飞了起来,景希尘狂吼的声音甚至传遍整艘船:“小畜生,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感到远处那升腾煞气,疯狂逼近,江小鱼目光稍稍郑重:“他忍耐到极限了,别想再骗功力了。”
楚枫闻言一跃而起,目光熠熠,神采飞扬地舒展身体,摩拳擦掌:“北冥的事情,能叫骗吗?那叫强抢!我迫不及待与他战个痛快了!”
江小鱼赶忙道:“稳住,你还是打不过他的,想要赢,必须对方才的种种有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诠释!”
楚枫胸膛起伏,克制住膨胀感,仔细聆听,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始下一场……
决定生死的表演!
景希尘的忍耐确实到极限了。
这一次,他准备带楚枫直接离开。
他已经有了决断,距此数百里之外有一座浮云峰,浮云峰上隐居着一个怪医医不了,医术极为了得。
而这医不了之所以被称为怪医,是因为要找其看病,不收金钱,却要献上奇花异草。
否则的话,就算是天王老子来,都是医不了。
景希尘身上正有一根七阴七阳草,符合要求,本就是为了去拜访医不了,解决一个难题。
现在大不了狠狠心,放下私事,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秘法,都能破解。
有了这个决定,元气大伤,功力大损的他当然不愿意再待在海龙帮的船上。
一边通知船工将船尽快靠岸,一边准备下船前顺手将楚义宰了,以绝后患。
不料这一次当景希尘进入房内,却无比诧异地发现,楚枫竟是主动醒了过来,站在房内,背负双手,目光淡漠,语气变得老气横秋:“你是何人?老夫这是在哪?”
景希尘狂喜大笑:“小畜生你终于醒了,别装神弄鬼了,跟我走吧!”
却见楚枫目光一横,冷冷地道:“你身上有我楚家的血气,你杀过我楚家之人?死来!”
话音落下,他五指怒张,如爪如钩,居然主动发起了攻势。
“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景希尘啼笑皆非,一掌迎上,刚猛凌厉。
他走的并不是这个路数,现在则是完全看不起楚枫,直接以功力碾压。
谁知楚枫欺身上前,扑击如电,两人正面交击,拳掌碰撞,竟是齐齐一晃,旗鼓相当。
“这,这不可能!”
景希尘脸色剧变,放声大叫。
数个时辰前,他明明亲自确定了,楚枫只有通脉境,现在怎么会变成聚元中期?
而且功力雄浑至极,好似瞬间拥有了十几载的苦修一般。
“难道是方才涌入其体内的功力?可是不对啊,我的功力他凭什么能运用?”
就在景希尘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楚枫却不满意地看着双手,长长叹息道:“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老夫的后人,已经不堪到这种程度了吗?”
“丰富些,说话的表情丰富些,哎呀,你这演技不成啊!扔到恶人谷里面,早就被人玩死了!”
江小鱼在旁边操碎了心,对楚枫的演技极是不满,景希尘眼中却已流露出一丝惊惧。
眼前的人,莫非真的被楚家某位老祖附身?
可是这楚家老祖死了想必有许多年了吧,居然能潜伏在子孙体内,关键时刻醒来?
天禽老人作为真我阶强者,已不属于凡俗范畴,都没听他提过有这种可怕的秘法啊!
“惊神玉!一定是惊神玉之效!”
开弓没有回头箭,景希尘狠狠咬了咬牙,眉宇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贪婪,忽然清啸一声,双袖舒展,形如鹤影,轻灵打出。
他这一刻已是毫无保留,施展出天禽老人创出的灵鹤破日舞,轻灵飘逸,狂热奔放,变化万千,随心所欲。
这套拳法端的厉害,楚枫连他的拳风都把握不住,正面交锋,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但也不需要知道,因为楚枫开始招招抢攻,遇到景希尘的攻击根本不招架,只是尽力以膻中气海迎上。
那里正是积贮北冥真气的所在,景希尘十成攻势,先被吸走一半,剩下来的再全凭北冥真气硬抗。
而景希尘见对手状若疯虎,只攻不守,心中一惊,又收了三分力道,以备不测。
如此一来,更威胁不到龙精虎猛的楚枫。
可楚枫的攻势也十分奇怪,十指连连点出,位置却根本不是人体要穴,而是在奇奇怪怪的部位,如搔痒痒一般。
“这是什么功法?”
景希尘看不出对方的路数,惊疑不定,可他此刻功力大损,又要封堵住楚枫的去路,也实在没有办法躲开。
他却不知,楚枫现在所做的,全部是在江小鱼指点下施为。
“打他天溪穴上两寸!”
“打他肋下三寸!”
“打他肚脐!”
连楚枫自己都不清楚,此时施展的,其实是神医万春流独创的一门奇功点血截脉。
要知道人的穴道虽然永远在同一位置,不会移动,但血液却是不断流通的,点血截脉另辟蹊径,针对的就是血液,一旦血液被截止,身体同样无法活动,等同于点穴之效。
显然这种神奇的武功,与普通的点穴手法大不相同,准确的说,更近乎于医道。
看似防不慎防,其实由于人的血脉流动不停,运功时更是奔腾不休,因此想要点在血脉流动时的那关键一点,几乎难于上青天。
“右臂废!”
可就在这时,景希尘突然身形一僵,右臂软软耷拉下去,平衡顿失,被楚枫狠狠一拳轰在脸上。
“耶,成功了!”
目睹这一幕,江小鱼兴奋地一飘三尺高,手舞足蹈,满是振奋。
这就是旁观者清的可怕,换成江小鱼亲自上,早被干趴下了,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但由他指点,楚枫全身心信任的照办,顿时创造了奇迹。
“你,你真是楚家的老怪物!”
如此一来,穴道没被点,右臂却莫名失去控制的景希尘就无比恐惧了。
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身体里,真住着一个老怪物的灵魂?
那还怎么打?
逃!
必须逃出去,将惊神玉的秘密上报宗门,肯定会得到难以想象的赏赐!
此刻,景希尘做出了最致命的错误选择。
他如果拼死一战,最后胜利的十之**还是他。
但这一转身逃亡,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楚枫的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他背后的风门穴上,北冥神功,全力催动!
“原来……你……!”
直到这时,景希尘才发现真相。
却是太迟了。
不多时,面容扭曲,遍布恐惧的他就委顿下去,而滚滚的内力如大江奔流,一路欢叫雀跃着涌向楚枫的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这简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但楚枫发现,经脉也随之出现了强烈无比的胀痛感。
短时间内他吸收了太多的内力,就算分阶段,也承受不住了。
试想,现在的楚枫比起之前强了何止数倍,都不能将景希尘的功力全部化为己用。
如果他最初直接吸收景希尘的功力,就相当于让段誉一上来就吸了鸠摩智的全身功力,绝对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于是乎,他理智地停止,任由内力散去,出手闪电般卡住景希尘的脖子,对着江小鱼点头致谢。
江小鱼不愧是天下无双鬼灵精,对人心理的把握到了极致。
一个老祖降临,就对楚枫所有的异状做出解释,更令景希尘的心灵受到重大的压制,连连做出错误抉择。
江小鱼面露些许不忍,随后叹了口气:“这种灭人满门,连幼儿稚子都不放过的凶徒,可杀!”
“是啊,景希尘死不足惜,这个世界的亲人们,我承此身体,还其因果,这就为你们献上第一份祭品,安息吧!”
他的话触动了楚枫,眼前浮现出那冲天大火,血流成河,再不迟疑,手劲狂吐。
咔擦!
景希尘喉骨断裂,瞪大双目,无比茫然,无比不甘地栽倒在地……
死不瞑目!
下一刻,无比美妙的系统提示声响起。
“击杀纳海境强者一名,任务成功,奖励发放。”
“获得指定召唤令牌*1,指定能力抽取令牌*1。”
楚枫抚摸着两枚令牌,没有选择立刻使用,而是在景希尘的尸体上搜索着,又对江小鱼道:“替我把风!”
江小鱼飘了出去,转了一圈,很快飘回来,笑道:“睡得都死,漠不关心。”
楚枫狠狠一握拳:“‘狼来了’,生效了!”
这一晚,他三番两次的龟息假死,闹得是鸡飞狗跳。
前两次景希尘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时,江天卫还在关注,后来一而再再而三,他们也懒得理会了。
甚至还暗暗嘲笑景希尘这天禽门人真是废物,连个阶下囚都搞不定。
也正是因为这样,楚枫才创造出了和景希尘单打独斗的环境,不然只要有一个江天卫的神射手在,战局都将大改。
知道江天卫在熟睡,楚枫定了心,仔细收刮完毕战利品后,将景希尘的尸体通过窗户抛入江中。
他先在左右房间转了圈,看了下自己泛着臭味的衣裤,干脆脱了个精光,找了水洗涮干净,再找一套崭新的衣服穿上。
这不是爱干净,而是过重的味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磨刀不误砍柴工,区区一刻钟的时间还是能耽搁的。
“楚义伯伯关在哪里?”
“跟我来!”
收拾完毕后,楚枫才在江小鱼的指引下,向船舱里潜去。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楚义由于武功被景希尘废掉,不再有威胁力,海龙帮只是将他往船工房一关,派了一个喽啰看守。
别说现在的楚枫,就算是那个通脉境的小弱鸡,都可能将人偷偷救走。
所以楚枫途中以小心谨慎为上,每截过道都让江小鱼探路,宁可求稳,慢慢向那里摸去。
谁知刚刚下到最底层,拐到一个转角,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闪了出来。
楚枫一惊,刚要出拳,定睛一瞧,却是猛然收了力,一把将来者的嘴巴捂住。
因为这人,正是之前那个被景希尘命令照看自己的婢女。
她似乎躲在角落里,因此连江小鱼都没看到。
而楚枫看着女孩那高高肿起的脸蛋,还在溢血的嘴角,马上明白她成了景希尘的出气筒,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女孩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先是在楚枫怀里拼命挣扎,听了他温柔的语气,身子又变软,泪水唰地一下流出:“求求您,帮帮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楚枫从景希尘的遗物中取出一张银票,塞进女孩手中:“找个机会下船,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女孩连连摇头,惨然道:“船一定会停在海龙帮的岛上,我逃不出去的,公子,您行行好,带我走吧,小玥给您做牛做马!”
楚枫沉默下来。
小玥五官秀美,眸光潋滟,是个小美人,但引气境的实力太差了,几乎与地球上的普通人无异。
江小鱼道:“她地位卑微,之前涉入过深,事后追查起来可就遭了,带上她吧!”
楚枫暗叹一声,果然主角都是怜香惜玉,身处敌营还有心思救妹子,完全不怕拖累自己。
可我没有你们那种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命啊。
好不容易看到逃生的希望,带个素不相识的拖油瓶在身边,开什么玩笑。
但楚枫又不好直接拒绝,正僵在原地呢,江小鱼却道:“问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对于周围的环境熟悉吗?”
楚枫眼睛一亮,马上发问。
小玥猛点头:“少爷,我是丽阳人,从小在这张大,爹爹死去无钱安葬,才卖入帮中。”
原来还是卖身葬父的孝女,楚枫赶忙点头:“好,你就跟着我吧!”
说着,不禁有些羞愧。
这不就是唯利是图吗?一看妹子有价值,马上答应下来。
都已经穿越到这个武道世界,是不是要改变一下观念?
“侠义之道,古道热肠啊……嗨呀,算了,我还是先活下去吧!”
脑海中转动着的杂念,在看到楚义的一刹那,却是瞬间抛开。
“义伯,你受苦了!”
之前威风凛凛,保护他转战千里的大管家,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蜷缩在船舱一角。
楚枫眼眶发红,一掌就将那还没反应过来的海龙帮喽啰打晕,扑过去扶起楚义。
“少爷!”
楚义见了楚枫精神大振,又看了看他身后,疑惑地道:“怎么回事,景希尘呢?他在耍什么花样?”
楚枫不敢说景希尘已经被自己杀了,害怕楚义大惊大喜,情绪波动之下身体受不住,一把将他背起,沉声道:“我们走!”
然而就在这时,默默跟随的小玥却鼓起勇气道,“公子,让我来扶着老爷子吧,我会护好他的。”
楚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承诺道:“义伯无事,逃出这里后,我一定善待你!”
三人一“影”加快脚步,飞速向着甲板冲去。
然而上面已经传来响动与呼喝,整艘船都微微震动起来。
“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吗?”
楚枫目光一沉,暗道运气不好。
他却不知,那楚义的看守虽然弱,但海龙帮上下都有独特的暗号,每刻钟都要敲打管壁,用以联络。
楚枫和未出恶人谷的江小鱼这方面的江湖经验都欠缺,大意之下没有逼问守卫,顿时暴露。
而江小鱼飘上去查看情况后,很快折返:“外面有五名身背弓箭的红头巾,强闯不易。”
“五个江天卫!”
楚枫微微变色。
别看江天卫的实力境界大多只有聚元初期,打通的奇经八脉还不如得到景希尘大半功力的楚枫多,但他们近战擅长分进合击,远程箭术更是有多次射杀纳海境强者的可怕战绩。
若是稍有轻敌,下场势必极惨。
因此这一刻,楚枫毫不迟疑,取出令牌,开始指定能力抽取。
轮盘转动,光影闪现,可他期待无比的表情很快不见。
“郭靖、虚竹、狄云、胡斐、赵敏、丁鹏、项少龙、练霓裳,还注明了都是剧情早期的时间段,神功绝学要么还没学到,要么就如北冥神功那样残缺有弊端……”
“系统老铁,别坑我啊!”
楚枫发现,这所谓的指定抽取,只是针对轮盘上出现的天骄能力,并非随自己选择。
如此一来,局限性就太大了,他马上询问,得到了答复:
“每完成三项任务,系统自动升级一次,轮盘内容自动更替。”
“那任务呢,给我任务啊!”
“触发点未至,请宿主耐心等待。”
“嘿,还挺有礼貌!”
楚枫哭笑不得,仔细查看,从全真教内功、越女剑法、躺尸剑法、残缺的胡家刀法到罗汉拳、天外流星、墨家剑法等等,没一个满意的。
准确的说,里面有些招式也相当强横,却无法对付外面的江天卫啊。
直到他落在轮盘最底部,一道洒脱不羁,豪迈大气的身影落入眼中,不由一喜。
令狐冲!
但毫无疑问,这个令狐冲是只有华山剑法在身的,没有独孤九剑,更别提易筋经了。
所幸楚枫现在的心思也活络起来了,试探着道:“系统,我申请以这次指定能力换取令狐冲独孤九剑的一式。”
“价值对等,申请成功,可选择独孤九剑除总诀式外的任意一式。”
“好,我选破箭式!”
下一刻,楚枫气质一变,衣袖轻轻拂动,目光流转中,有种勘破表象,直达根本的清澈和纯粹。
他看着自己修长的双手道:“现在的我,需要一把剑。”
小玥目光一扫,怯生生地指了指角落:“公子,船上兵器库来不及去了,帮中也多用刀叉弓箭,不过那里有根烧火棍子……您凑合着用?”
楚枫眼角轻轻一抽,却还是保持着微笑,淡淡地道:“手中有剑,便握剑前行,手中无剑,便忘剑前进。剑客,本就是一柄出鞘利剑!”
“把救生浮环统统毁掉,一个不留!”
“各自稳住,扼守要道,胡乱冲出的,格杀勿论!”
“水靠就位,石磊,你带人下去,别让他们有临死一搏,凿穿船体的机会!”
庞毅立于船头,指挥若定。
江天卫以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一火,五火为一队,十队则为一卫,共有千人之数。
庞毅身为队长,已是管理层,权柄不小,更兼性格沉重,此次才被委以重任。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船舱门被狠狠踹飞,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少年云清风淡,闲庭信步,手中提着一根……烧火棍子?
庞毅先是莫名其妙,随后却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很识趣,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海龙帮一向善待俘虏。”
楚枫也笑了:“你们善待不善待俘虏我不知道,讲笑话的能力倒是不错,够解闷了!”
庞毅脸色一沉,喝道:“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枫冷冷地回应:“之前的景希尘也是这样,有笑有叫的,走的时候却很安详。”
庞毅瞳孔一缩,失声道:“景希尘死了?”
景希尘是天禽门灵鹤子坐下大弟子,功力深厚,能耐非凡,在丽阳、定原两郡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杀了?
此时楚枫踏步而出,柔和的月光洒下,为他披上一层银辉,他烧火棍一扬,斜指天穹:“所以别说本公子欺负你们,我就站在这里,来射我啊!”
庞毅怒极而笑:“好!好!好!”
谁不知江天卫神射无双,海龙帮的赫赫威名甚至有一小半是他们打下的。
这小子若真有本事杀了景希尘,冲上来贴身搏杀,尚且还有赢面,谁知他竟托大到主动让他们放箭?
这简直是蔑视!
既如此,满足他!
“放!”
伴随着庞毅的暴吼,早就暗暗瞄准楚义的江天卫随即松开手指。
区区数箭齐发,却呼啸出千箭万矢的恐怖气息,灭绝狂澜,箭还未至,冰冷刺骨的锐气已从不同方向穿透了过来。
“少爷快躲啊!”
小玥瑟瑟发抖,楚义的瞳孔也收缩到极致。
但楚枫却笑了笑。
笑容很干净。
然后他举棍。
刺出。
这一刺歪歪扭扭,速度忽快忽慢,走的似乎是剑法的路数。
但紧紧盯着的庞毅却能确定,绝对没有哪门哪派的剑法会这么丑陋,连乡下人的庄稼把式都比它更虎虎生威些。
可庞毅甚至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不成模样的一剑已是悠然一斜,搭在了第一支如电箭矢的箭头上。
这一刻,粗与细,慢与静,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
可不见棍头如何动作,那根箭矢就偏移了方向,正打在了旁边第二支的箭矢上。
然后第二支撞向第三支,第三支敲飞第四支……
楚枫的动作是那么地清晰分明,只是潇洒地旋转一圈。
结果又是那么震撼人心,方才还呼啸出死亡风暴的箭雨,已经横七竖八地插入甲板上。
这一刻,庞毅眼睛险些要从眼眶中凸出来,如见幻觉。
“放!!!”
但训练有素的他依旧声嘶力竭地大吼,令行禁止的部下也立刻弯弓搭箭,进行第二轮齐射。
这一次江天卫又有一伍赶到,每人甚至都是三株连射,真劲鼓荡,共计三十支箭矢呈天罗地网,将楚枫每一个可能的躲避角度都彻底封死。
可惜没用。
楚枫依旧是疏忽一卷,自然而然地划了一个圈,如飞蝗般的箭矢便融入剑影当中。
平平淡淡,化腐朽为神奇。
“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法?!”
庞毅疯狂摇头,完全接受不了这么丑陋的剑法会有如此威力。
他却不知,独孤九剑本来就无固定招数。
剑招可以使得潇洒优雅,也能用得笨拙丑怪,威力一样奇大,其要点在意不在招。
而楚枫在提起烧火棍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要用最丑陋的动作,造就最震撼的效果。
如此,才能彻底摧毁对方的战意。
三纵三擒,心理战术,向你们学习,我也会!
“宽宏大量的本公子,给了机会,可你们的弱小却在玷污我的神剑!那就别怪本公子大开杀戒了!”
果不其然,这一轮箭羽后,江天卫已经是信心全无。
越来越多的红头巾气势汹汹地冲上来,面色如土地退开去,整个场面显得混乱而滑稽。
目睹着楚枫的飞速逼近,庞毅面容扭曲,几经迟疑后,终于大吼道:“撤!”
聚元境的武者单打独斗,绝对称不上强者,江天卫最强的箭术已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破去,显然实力差距大到单方面屠杀的地步,继续硬抗的下场唯有—死。
他们不是天禽门,实在没有必要与楚枫拼个你死我活。
眼见江天卫逃跑,楚枫目光一厉,就要趁势杀敌。
不料这时,江小鱼突然道:“你是想逃两三个晚上,还是逃上一个月?”
楚枫请教:“怎么说?”
江小鱼道:“想逃两三个晚上,就趁机大杀特杀,若是想逃得长久,就留这些人一命。”
楚枫想了想,微微点头:“我明白了,手下留情,能引发天禽门和海龙帮之间的猜忌。”
今晚的楚枫,是在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
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因为它不可复制。
试想,等到海龙帮将这份战况告知时,天禽门会相信吗?
这完全不合理啊!
如果楚枫真有那么厉害,之前也不会如丧家之犬,被追杀千里了。
而江天卫的只伤不死,无疑会加大这份怀疑,让天禽门认为,是海龙帮贪图楚枫身上的秘宝,杀了景希尘,再演了这场戏。
如果这两个庞然大物互掐起来,楚枫的逃亡之路势必有更大的腾挪空间。
于是乎,楚枫轻蔑一笑,不再追赶,而是立于船头,大模大样地呼喝命令,让船工靠岸。
噗通!噗通!噗通!
眼见江天卫都狼奔豕突,四散而逃,到得后来更如下饺子般不断往江里扎去,那些只是普通弟子的船工更不敢违抗。
“海龙帮,宋秋声……”
眼见那飘扬怒张的海龙旗都软软地耷拉了下来,楚枫抚摸着旗杆,身后突然传来江小鱼的声音:“梦好像要醒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定然还有再会之日,小鱼儿,保重!”
楚枫闻言露出一丝不舍,赶忙将北冥神功的口诀念诵,江小鱼仔细聆听,很快便若有所悟。
“人所以为万物之灵,是因为智慧,并不是力气,若论力气,连匹驴子都要比普通人强。”
这时,江小鱼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飘起,越飘越远,最终融于水天一色中,只有清悦的声音传来:“多用智慧,再见之时,可别缺胳膊少腿哦!”
“哈哈,一定!”
两人告别,却是看得楚义和小玥莫名其妙,但见楚枫卓然而立,在月色下直如神仙中人,又不禁目现异彩。
而下一刻,楚枫回过头来,舒展着双臂大笑道: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靠岸了,我们走!”
嗬!嗬!嗬!
一片密林中,楚枫正在练功。
他的五指如钩如锥,似曲似直,犹如云龙探爪,气象雄奇森严,招式精奇变幻。
沉声呼喝下,风格忽又一变,只鳞片爪,断断续续,却更显飘渺莫测,不可捕捉。
“不错不错,踪迹渺茫,不着痕迹,神龙见首不见尾!少爷,你真是天才,区区五日就掌握了云龙手的精义,咳咳……”
不远处,倚在树边休息的楚义大是欣慰。
下船逃出数十里外后,楚枫便让楚义将云龙手传授给自己。
这并非什么博采百家所长的大志向,而是他目前掌握的招式实在太过单一了,必须来者不拒。
而拥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在云龙手的参悟上自是突飞猛进。
何况八方名动榜揭晓天下英豪,奇功绝艺榜品定天下武学,有天地玄灵四品,云龙手甚至不能入灵阶,即是凡品。
因此楚义大感欣慰,楚枫却很冷静。
他知道自己的武学天赋并不高,绝不是那种一学就会,一会就精的天才。
目前所依仗的,只是北冥神功吸纳的雄浑功力。
他想要在武道一途上走远,必须稳打稳扎,切不可好高骛远。
所以哪怕云龙手不是什么精深的武功,依旧练得无比认真。
“少爷,义伯伯,吃饭啦!”
正在一遍遍锤炼,树丛中钻出小玥的脑袋,一张灰扑扑的脸蛋取代了先前的俏丽可人。
“辛苦了!”
楚枫点点头,十分庆幸带上了这个小丫头。
三人下船后,本想去最近的宁武镇,但还未入镇,就发现了通缉名单更新,其上赫然有楚枫的画像,立刻选择避开繁华的城镇,走山道密林。
这般逃亡之路自是十分艰苦,披星戴月,餐风露宿。
楚义武功尽废,楚枫五谷不分,寻找野味果实的重担,自然就压在了小玥的肩上。
“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玥好没用,怕接下来会找不到吃的……”
张罗完毕后,灰头土脸的小玥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细声细气地问道。
几天相处下来,楚枫也发现她是个小吃货,嘴巴很馋,虽是婢女,在船上的条件想来不错,现在小肚子干瘪,实在有些苦不堪言。
楚枫想了想道:“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海龙帮势力下的城镇中,他们遭到通缉,野外看似没有人烟,避免暴露,安全系数高很多,可对方一旦出动真正的追踪专家,三人这一路来的踪迹十之**隐瞒不了。
而没有人烟遮掩,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高手一旦追至,就是他们丧命之时。
思索片刻,楚枫突然问道:“义伯,惊神玉到底是什么,让天禽门如此觊觎?”
楚义面色微变,沉默片刻后才叹息道:“少爷,你可听过惊神宗?”
楚枫摇了摇头。
楚义缓缓地道:“惊神宗乃是前朝的护国宗门,有圣地之称,据说传承千年,可惜在天下大势,王朝更迭的滚滚浪潮中,终究也是归为尘土,而这惊神玉,就是宗门弟子所佩戴的玄玉了。”
楚枫奇道:“话虽如此,这惊神玉应该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吧,值得吗?”
在他看来,真要是好东西,早就被抢走了,也轮不到楚家持有,天禽门来抢夺。
“是啊,值得吗?”
楚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古怪之色,嘴唇嗫嚅了两下,移开了目光。
楚枫留了个心眼,主动转移话题:“那江湖上可有医道圣手,能将你的武功恢复?”
楚义苦笑:“少爷,你的好意老奴心领了,但那些大人物,都不是我们能够请得动的。”
楚枫道:“那你跟我说说,青州有什么出名的医者?”
楚义道:“青州有名的医者大多出自药王谷,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玄阶宗门,比起天禽门海龙帮都要强大得多,我们暂且不论。独行武者中,‘阎罗敌’谷沧海最负盛名,乃是八方名动榜上的高人,老夫这伤势在他眼中恐怕是小菜一碟!”
他叹了口气,又道:“而定原丽阳两郡之中,‘七海药叉’屠青、‘蛛王’李沉锐和‘怪医’医不了都很是了得。”
楚枫道:“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去医治,你选谁?”
楚义不假思索地道:“七海药叉屠青,他为人古道热肠,是最可能出手为我医治的了。”
楚枫又转向小玥:“你觉得谁最好?”
小玥歪了歪脑袋道:“蛛王李前辈人很好的,我在船上听说,他经常为村民义诊,所养育的蜘蛛也很可爱……”
楚枫为她的审美汗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那我们就去找医不了!”
见两人一副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楚枫笑着解释:“古怪代表着他可能不买天禽门和海龙帮的账,更意味着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去找医不了。”
小玥眨巴着眼睛,还一副懵懵的可爱样,楚义却很快明白过来,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少爷正在飞速成长,越来越有成大事者的气质。
如果楚枫只想着一味逃亡,根本不用寻医,他既然去寻医,就是想治好楚义。
找医不了治愈的可能性最低,天禽门和海龙帮自然会率先排除。
但楚枫恰恰是要利用对方这个心思,他找医不了最主要的目的其实不是为楚义治伤,而是要让敌人找不到自己。
江小鱼说得对,人不能只凭武功,还要运用智慧。
有了计划,接下来三人先去了乌程县,在那里留下踪迹后,才突然折返,往浮云峰而去。
五日之后,一座参天巨峰印入眼帘。
楚枫仰首看去,不由地啧啧称奇。
这浮云峰壁立千仞,高耸入云,在整个青州都是数一数二的高峰。
如此本是一处宝地,可惜不知为何,山涧强风时时肆虐,刮面如刀,没有几分能耐,别说长住,就连逼近都是困难。
因此没有大势力选这里作为根基。
而医不了住在此处,显然有不欲外人打扰的意图。
可惜生老病死,爱别离怨,困扰世人,哪怕再低调,一身医术还是传扬了出去,引得四方来客。
尚未登上浮云峰,就在路上见到了数架马车,更有世家子弟,前呼后拥,上山拜访。
未免目标醒目,楚枫三人决定分开,由小玥搀扶着楚义,身披斗篷的楚枫则先独自上山,一探究竟。
于是乎,他很快就从前方拥堵的人群中听到无数抱怨:
“规矩说改就改啊,我们好不容易买来了灵草,现在却变成了答疑,医不了都被困扰的难题,哪里是我们能够答上的?”
“前辈,我师父要不行了,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吔屎啦,医不了!”
……
“原来需要奇花异草治病,现在变成了答疑吗?真是随心所欲啊,我喜欢!”
楚枫很快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这时,痛哭声,哀求声,谩骂声,控诉声,各种交汇。
群情激奋之下,更有人带头冲向医不了隐居的小院子。
“一起上,我们亲人好友的性命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家伙能够随意戏弄的,把他绑出来,替大家看病!”
“哦哦哦!”
楚枫冷眼旁观,看着这群好像别人不给自己治病就是天大过错的家伙猛涌过去。
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冲得最快的数名武者齐齐飞起,划过一道道抛物线,狠狠地砸在地上。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蠢货,医不了如果是这么简单就能强行逼迫的,还用等你们?早就被人绑走了!”
楚枫预见到了这一幕,甚至还乐于见得。
人多眼杂,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刻出现,传出去被天禽门和海龙帮知道了,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乎,他静静地等候着,目睹一批又一批的人赤红着眼睛,骂骂咧咧地下山。
当日落西山红霞飞,小院外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跪在外面,至始至终。
楚枫一边打量着少年,眼中光芒闪动,一边使用了指定天骄召唤令牌。
轮盘再现,这次他很快锁定一道光影。
那是一位年纪比小玥还要年轻两三岁的女孩,面黄肌瘦,脸有菜色,但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朗似秋水。
楚枫暗暗一笑:“学医能不能救地球人?灵素妹子,就看你的了!”
“指定召唤天骄:程灵素;降临方式:投影降临;存在时间:五个自然日。”
“宿主触发任务,求医问药。”
“通过医不了的考验,治愈楚义的伤势,令其功力尽复。”
“奖励:指定召唤令牌*1,随机能力抽取令牌*1,指定能力抽取令牌*1。”
这一次召唤的,当然是程灵素。
身为毒手药王的关门弟子,她在目前能召唤的天骄中,毒药方面的造诣是最强的。
早在寻医之前,楚枫就考虑到了她的存在。
不过楚枫没想到第二个任务也随着召唤一同到来,顿时有些担心起来。
世界不同,毒物肯定也有差异。
程灵素的医毒知识,在这里还能派上多大的用场?
正在楚枫不免患得患失之际,程灵素已经明了情况,倒是大方地一笑:“我试试吧!”
她飘入院内。
就见池水青碧,花草清幽,明明外界的山风呼啸,这里却如一处世外桃源,安静宁谧。
但若被表象的安静所迷惑,胡乱闯入,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黑曼陀花,文殊兰,鬼面蜈蚣,两心蝎,阴磷蟒,暗影血蚯,黑水蚂蝗……”
程灵素目光稍一扫动,就将不下于十种的毒花恶虫印入眼中,更多的,是连她也辨别不出来的奇花异草,鲜艳撩人。
她定了定神,眼眸掠过郑重,落在小屋前挂着一面宽大木牌,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答我疑惑,解你病痛。
怪异的是,木牌并未注明疑惑到底是什么,只在下面放了一条巨蟒。
那巨蟒盘成圆形,头在中央,尾含口内,懒洋洋的不愿动弹,但扑鼻的腥气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不敢靠近。
程灵素却是两眼放光,仔细打量着:“好漂亮的五步蛇,身躯都有我手臂粗了,哇,竟有金色花纹,就算每日以剧毒的金线蟾蜍喂养,想养成这样怕不是也要数十载之功吧?”
楚枫请教,很快推测出五步蛇本是凡品,但一现金纹,顿时鲤跃龙门。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超凡入灵,正式入了品级,可称五步灵蛇。
脱凡阶的武者若被这种蛇咬中,无论功力多么深厚,不出三步就会半身麻痹,三十息内不施以解药,毒性入髓,大罗神仙也难救。
而五步蛇顾名思义,本应是被咬中后五步才毒发,现在一下子缩短到三步,对于了解毒性的人,可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杀伤力自然大增。
正当楚枫暗暗心悸,想要离这毒物远些时,程灵素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条蛇养坏了,对于真正的用毒高手来说,这般变化,反倒是弄巧成拙。”
楚枫顿时明白这医不了为什么不提疑惑,原来是一场考验。
他走进院中,依葫芦画瓢,带着惋惜地评价了一番。
“口气不小,你倒是说说这蛇问题出在何处?”
果不其然,清脆动听的声音传出,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位五官秀美,肌肤胜雪的少女走了出来。
她穿着五彩衣衫短裙,浑圆结实的小腿上包缠着黑色绣红线的布,**着一对脚丫,脚踝上戴着一圈银铃,相当别致。
她瞄了楚枫一眼,昂起了下巴:“纠正一下,这条蛇本姑娘只养了三年,什么数十载,真没见识!”
楚枫眼珠一转,抱拳道:“见过医不了姑娘。”
少女睁大眼睛,俏生生地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是医不了,而不是医不了的小徒弟?”
楚枫微微一笑,舌绽莲花:“医不了定下的规则一向极有个性,若不是真正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就是性情洒脱的年轻人。何况没人规定医术高明就一定要白发苍苍啊,风华正茂更代表着无限可能……”
“嘻嘻,说得真好!”
少女听得极为欢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但她顿了顿,又强迫自己沉下脸来,娇哼道:“别拍马屁,之前你评价我的小金养坏了,说出原因吧,不然的话……就请离开!”
毫无疑问,如果不是楚枫说话讨人欢喜,下场就不是离开而是滚出去了。
程灵素也弯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见楚枫求助的目光不住地往她这里瞟,才慢悠悠地道:“金线蟾蜍和五步蛇本是对头,金线蟾蜍靠喷出毒液麻痹猎物,最喜吃五步蛇幼体,待五步蛇长成后便反过来吃金线蟾蜍。”
楚枫复述之后,少女眉头一扬,笑道:“有两下子,继续说下去。”
程灵素接着道:“两者毒性本互有相克,但当毒性混合后,又多了一线生机。先使人麻痹再毒发身亡,看似霸道,可这麻痹却让人有了警惕,随后要三十息彻底毒发,反倒有了机会施救,这是为了折磨对方吗?”
说到最后一句,程灵素面现不忍之色,楚枫却将其直接略去,微笑道:“姑娘这是用此物当作麻药?以毒治病?真是医者仁心,杏林妙手。”
他完全是猜测,话反正要捡好听的说,高帽子不要钱地戴过去。
少女不笑了,满脸的诧异,突然眼眶一红,深深凝视了楚枫一眼,转身冲回屋中。
楚枫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立于原地。
片刻之后,少女又旋风般冲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急急地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楚枫心有猜测,先朝盒子鞠了一躬,再正色道:“是药三分毒,世人只知毒药置人于死地,却不知毒的份量若是拿捏得准,同样可以活人性命,姑娘若真有施毒治病之心,可谓是功德无量。”
“师父,你听到了吧,终于有理解海棠的人了,海棠好开心!”
这一刻,少女喜极而泣,就连程灵素都对楚枫刮目相看,微微一笑,如春花初绽,清秀脸庞中骤增娇艳之色。
楚枫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两个妹子这么激动。
却不知由于眼光见识的不同,他在医毒上的开明与包容,是程灵素、海棠这类与众不同的毒术传人最需要的认可。
不管怎么样,都误打误撞地成功了,瞧海棠现在对他的好感,治病还不是小菜一碟。
果然,海棠不再提答疑才能治病的事情,问道:“小哥哥,你来是干什么啊?”
楚枫道:“家中前辈被敌人施以重手,丹田被破,武功尽失,想请姑娘医治。”
海棠再问:“什么修为?”
楚枫道:“纳海初期。”
海棠脆生生地答道:“哦,我医不了。”
“哦,你医不……”楚枫下意识重复了半句,猛然间懵逼了,“等等,你说什么?”
海棠手指把玩着衣角,赧然一笑:“我师父是医不了,她其实医得了,我也是医不了,是,是真的医不了啦……”
这绕口令般的话一出,楚枫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老妹啊,别玩我!
旁边程灵素则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海棠萌萌哒。
眼见楚枫脸都绿了,海棠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小哥哥,我这不是在虚心求教吗?可是大家都不理解,之前还骂人家,幸亏师父留下了阵法,教训了他们,哼!”
听着这近乎竹筒倒豆子的话,迎着那双天真烂漫的大眼睛,楚枫苦笑了一下,原来又绕回到考验中。
果然系统发布的任务,不是讨几句嘴上欢心,就能完成的。
摒弃取巧的念头,楚枫沉住气,问道:“海棠,把你的疑难说出来吧,我们一起参详。”
程灵素也在一旁俏生生地点着头,海棠听了大喜过望,一把拉住楚枫的手,就把他拖入小屋子里。
楚枫甚至都没来得及打量那被药箱堆得满满当当的屋子,一本秘籍就被扔了过来。
他顺手接过,就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楚枫看了半天,只认出中间两个字,讶然道:“什么毒心什么?”
海棠不满的声音顿时响起:“是御毒心解,小哥哥,你眼神不好使吗?”
楚枫呵呵一笑,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御和解无论简体繁体好像都不是这样写的吧!
这封面上就写错别字,真的好吗?
甭管什么名字,海棠解释道:“人家的问题要真正解答,只有精通毒理的人才能办到,门口的金儿是第一关考验,第二关则是这本御毒心解,小哥哥,你仔细看吧,看完才好帮我!”
楚枫闻言目光一闪道:“海棠姑娘,我的家中长辈也来了浮云峰,就在山中,你能帮我把他接上来吗?”
海棠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心太大了,师父已经去了,失去了保护伞,还如此不经世事,迟早会被坏人谋害啊……”
楚枫说了约定的地方,还给了一件信物,目送海棠蹦蹦跳跳地离开,轻轻摇了摇头,将秘籍瘫在腿上,开始翻看。
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郑重起来,甚至流露出震惊。
不仅是因为这本秘籍将各种毒物以及施毒原理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他原本只为给程灵素过目,此时竟沉浸了进去,短短时间,就对毒药有了几分浅薄的理解。
还在于上面夹杂着日记一般的自言自语,那欢快跳脱的语气以及犹带墨香的字迹,无不证明写出这本秘籍的人,不是医不了,正是海棠。
这才十几岁的少女,竟是一位医毒天才!
就连程灵素都语带钦佩:“若论对毒理的剖析,我不如这位小姐姐多矣!”
楚枫赶忙请教:“依你所见,她的疑惑是在哪里?”
将海棠调出去也正是为了方便和程灵素沟通。
这次不比海龙船上,程灵素降临的时间虽比江小鱼长,但医道毒道上面的难题想要攻克,往往都是按年计,区区五天,还是太短暂了。
程灵素琢磨之后道:“我想她的困惑是在散毒这一环节上。”
以毒攻毒的思想自古有之,可毒性的把握最是困难。
若是用量不够,杯水车薪,甚至更增痛苦,若是用量过度,虽然解除了毒性,又会出现病人的身体随之垮掉的情况。
因此大多数名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剧毒之物加入药方中,即便要用,剂量的把握也是慎之又慎。
但海棠在此书中却提出一种全新的散毒设想。
她认为,施毒治病,散毒才是最为关键的因素,而非单纯的剂量多寡。
所谓散,并非扩散,而是消散。
简单地说,她以神乎其神的手段,将毒药分离成两种独立的成分,有益的成分被用来治愈患者体内的伤势,攻克消弭体内的毒素,无用的成分则通过毛孔排出体外。
这绝对是一种天才般的设想,可惜的是,真正实施时出现了问题。
因为武者的元气会自发护体,无论是有用还是无用的毒性成分,全部被真元针对排出乃至消灭。
这也是由于毒性被分离后,抵抗力大大地削弱,无形中给予了真元发威的机会,可惜却是好心办了坏事。
说来可笑,想要安全地施毒治病,最大的阻碍却是病患自己的强大。
只要聚元境以下的武者,没有贯通十二正经,修炼出真元的,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可在这个世界,仅能对引气境和通脉境起作用的毒医之术,实用性就太低太低了。
听楚枫解释过此世聚元境的武者真元后,对这个巨大的弊端,程灵素黛眉紧皱,也一筹莫展起来。
楚枫摩挲着下巴,开启脑洞。
御毒心解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北冥神功吸纳来的功力也能分离净化,如臂指使,那么现阶段最大的困扰就能迎刃而解。
这天骄系统也是会玩的,两次能力抽取,北冥神功加独孤九剑,哇噻,超梦幻开局啊!
实际上呢,前者残缺,只能对付功力在他之下的武者,后者更是仅有一招破箭式,简直惨……
所以楚枫现在其实没有正面一战的能力,而他能做的,就是拼命挖掘这两门武学的作用,另辟蹊径,加以提升。
因此这时,楚枫琢磨片刻后突然道:“既然真元阻扰有益毒素的治疗,那将真元化去,是不是可行?”
程灵素一奇:“如何办到?”
楚枫喃喃自语:“我所练的北冥神功有一个分支,可以利用毒素化去敌人的功力,名化功**,那原本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武功,但与御毒心解相结合,或许能产生不可思议的效果!”
“对,就是这个思路,北冥神功残缺,我可以走改良型化功**的路线啊!”
楚枫说着说着,啪的一拍手掌,站起身来,目光熠熠,神采飞扬。
程灵素看着他,富有灵气的眼眸亦不由地闪动出光泽来。
而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楚枫开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义平安到来,小玥还和海棠成了好朋友似的,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了不停。
将楚义安顿,功力尽失,精疲力竭的老者很快熟睡过去。
楚枫来到海棠面前,沉声道:“海棠姑娘,交浅言深地说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随便将宝典给人观看,难免招惹祸端!”
海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突然灿烂一笑:“小哥哥,你是个好人!”
说着,她一指屋子的梁上,楚枫这才发现,一根蔓藤不知何时垂下,上面晃动着一朵艳丽的黄花:“这是通心花挑逗,坏心眼的家伙一旦心怀不轨,它可不会客气哦!”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楚枫这才知道,眼前的妹子或许天真无暇,却不愚蠢。
他未做亏心事,自然也不生气:“如此就好!”
海棠态度更显亲近,期待地道:“你看过御毒心解了吗?”
楚枫见她一副赶紧来夸我啊的可爱模样,笑道:“思维独特,惊为天人,如此神作,肯定是你师父医不了前辈所著吧,她老人家实在太厉害了!”
海棠眉开眼笑:“才不是哩,那个厉害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楚枫以浮夸的演技诧异地扬起眉头,抱拳惊叹:“失敬失敬!”
海棠这才发现不对,正要不依,楚枫秒变正经脸:“我已经想出解决的办法了。”
“哦,你已经想出……”海棠下意识重复了半句,猛然间懵逼了,“等等,你说什么?”
楚枫背负双手,微笑不语。
真是一报还一报,天道好轮回。
咕嘟咕嘟!
锅中沸腾的液体,映得楚枫和海棠的脸一片惨绿。
“小哥哥……”
“大妹子……”
“这锅汤,你先来尝个鲜?”
“你先喝,可能百毒不侵呐!”
两人面面相觑,先是异口同声,然后又齐齐发出干笑。
楚枫不满地道:“要施毒救病可是你诶,凭什么我先喝?”
海棠吐了吐小舌头,可怜兮兮地拉住他的胳膊,撒娇地摇起来:“可是好可怕啊,化功**是你想出来的,你不该先试试味道吗?”
楚枫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捂住了额头。
化功**是北冥神功的阉割版,他有北冥神功的基础,身旁又有两个天才毒女,想要创出绝非异想天开。
用逍遥派的话来说,化功**是旁支,未窥要道,只能消敌内力,不能引为己用,如日取千金而复弃于地,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然,化功**修炼的过程也比北冥神功要残酷得多。
丁春秋是将毒蛇毒虫的毒质涂在手掌之上,吸入体内,以此来化解敌人的功力。
这功夫一旦修炼,就永远不能停止,若是有七日不涂,不但功力减退,而且体内蕴积的毒质得不到新毒的克制,还会渐渐发作,自食恶果。
天龙八部中,丁春秋是以神木王鼎引诱毒虫自行来投,捕捉毒虫不费吹灰之力,自然好练功。
好在这个小院子更加奢华,想要什么,几乎是随意取用。
别忘了,前一阵医不了的诊费是奇花异草,八方来众的求医问药,可累积了不少宝贝。
根据楚枫所需,程灵素指点,海棠就取出了圣蝎引,血贤链,毒砂王鼎等等,熬制了这一锅……
老毒汤。
结果临到关头,海棠犯了怵,害怕喝汤了。
其实别说她,就连楚枫,又何尝不是心情忐忑。
他可不是丁春秋那样浸淫毒功数十年的存在,这化功**到底管不管用,当真是个未知数。
可别到时候楚义没救成,把自己和海棠也给搭进去了,那才叫悲剧。
迟疑了片刻,楚枫眼角余光偶然穿过窗户,落在外面那道一直跪着的身影上,突然道:“我们或许需要一个志愿者。”
海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柳眉一弯:“他吗?他可是个麻烦呢,连师父在时,都不愿意医治的。”
楚枫一奇,八卦心思涌动:“什么情况?”
海棠想了想道:“这人是丽阳陈家子弟,拜入七夜山庄门下,似乎还是个天才,十几岁就成就纳海境,有角逐青云榜的资格,可惜被海龙帮下了黑手,武功尽失……”
海龙帮!
楚枫眼睛一眯,倒也没什么诧异的。
毕竟海龙帮是丽阳霸主,有什么不平之事跟它扯上关系,再正常不过。
只是海棠接下来的话让他眉头一跳,因为那似乎很耳熟:“武功尽失后,不仅被逐出师门,未婚妻家族还毁了婚约,一夕之间,由天才变成废物,受尽凌辱,好可怜的!”
“我去,废柴退婚流吗?这家伙有当主角的资质啊!”
楚枫暗暗失笑。
当然他很清楚,世间这类惨事其实数不胜数,不可能人人在废柴后都能崛起,完美逆袭。
倒是医不了为什么不治,与他的干系更大。
毕竟楚义也是武功尽失。
海棠道:“这人的情况和楚老伯不同,似乎是某种隐性体质被触发,真气一旦于经脉中运行,就诡异消失,对此师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贸然出手,只会更糟!”
楚枫闻言目光闪了闪,向外走去。
出了小院,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目光直直地平视前方,先是充耳不闻,好半响后,才突然回魂似的,答道:“陈……玄……羲……”
这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因为那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是人类。
少年垂下头去,楚枫敏锐地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绝望,默默一叹,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面对那种大门大派的打压追杀,举目无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楚枫也深有体会。
而自己毕竟是穿越者,对于楚家原本的感情并不深厚。
若是真正的楚家少爷,恐怕要么一蹶不振,逃避沉沦,要么被满腔仇恨填满,心中再也放不下其他了吧……
“既然都与海龙帮有仇,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看老天是否眷顾,你又能不能把握得住!”
一有决断,楚枫跨前一步,一掌就将陈玄羲打晕过去。
目睹这一幕,海棠讶然道:“哇,你干什么?”
楚枫背起软倒的陈玄羲,就朝小屋中走去:“他的身体几乎被掏空,这样的状态可应付不了接下来的试验,必须先给他调理一下。”
海棠这才明白,马上开始报出各种草药的名字外加剂量:“归元参一根,云烟木一截,飞星草六钱,当归六钱……”
程灵素听了皱眉道:“不对哦,归元参换成首阳参,否则药性太烈,他虚不受补,云烟木去了,飞星草减到三钱,加七钱川芎,辅以皇血草六钱,为其固本培元……”
楚枫转述,海棠不干了:“不能换,归元参虽烈,但云烟木性属寒,正可调和阴阳,相辅相成,而首阳参药性太温,适合慢慢调理,你难道愿意等十天半个月?”
两女争辩起来,整个过程中,楚枫不仅充当程灵素的传话筒,还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各种药理知识。
她们的冲突主要在于世界的差异,显然这个世界的武者身体素质比起雪山飞狐强大得多,因此一显急一求稳。
所幸在探讨的过程中,两女最终达成了最优的解决办法,补足元气的同时,还平衡了五内。
当陈玄羲转醒过来,活动手脚后,眼中顿时流淌下感激的热泪。
“先别忙着谢我们,陈兄弟,丑话说在前头,你是不是为了变强,什么都能做?”
下一刻,楚枫握住他的双肩,正色道。
迎着楚枫目光炯炯的注视,眉清目秀的陈玄義脸色微微一变,悄悄护住了臀部。
楚枫嘴角一抽,咬牙切齿地道:“不要误会,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我再重复一遍,你是不是为了变强,什么样的苦都能吃?”
陈玄義终于懂了,他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斩钉截铁地道:“是!”
“很好!”
楚枫喜上眉梢,将老毒汤往他面前一送:“喝!”
从这一刻起,医不了的小院子里,开始传出各种惨叫呻吟,断断续续,足足有一天时间。
其中的苦痛惊悚,让后续前来寻医的人吓得面无人色,如避蛇蝎地逃下山去。
“幸亏有试验啊,没想到化功**这种害人的毒功,也有这么多的细节需要注意。稍有不慎,就是毒劲反噬,走火入魔!”
有了陈玄義的配合,反复试验,当楚枫和海棠第四次熬制汤药时,已由惨绿变成乳白,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就如大补汤一般。
可里面的毒性之强,比起先前何止阴狠数倍?
区区一滴,就能蚀骨穿心,连一头猛兽都能毒死。
但两人并不满意。
“这化功**是为了配合御毒心经所用,并不能一味追求毒性猛烈,要做的,是随心所欲地操控毒性。”
“阴阳平衡还欠缺一丝,如果有类似的奇花异草就好了……咦!”
海棠喃喃自语,突然趴到楚枫身上,就跟小狗似的嗅来嗅去。
楚枫被她玲珑的身段,清幽的体香撩得面孔微红,右手本想顺势环住腰,但想到程灵素还在一旁瞅着,赶忙正经地咳了咳:“海棠,我不是这样的人。”
“有了!”
海棠根本不理,突然将手伸进他腰间的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根色泽鲜艳,半红半蓝的奇草来,雀跃道:“果然是七阴七阳草,太好了,小哥哥,你真是我的福星!”
楚枫也愣住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根药草是从景希尘尸体上搜刮来的。
说实话,他杀死了景希尘后,是希望获得修炼秘籍,练武心得之类的东东,谁知却暴了一堆杂物。
其中竟还有海棠需要的毒宝。
这运气未免太好了吧。
“等等,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七阴七阳草……景希尘……莫非……”
“不好!!!”
“景希尘不通医术,为何要随身携带这奇花异草?莫非早就想找医不了治病?”
这一刻,楚枫无比懊恼。
如果景希尘早就有此打算,天禽门人发现他的尸体被搜刮一空,又听海龙帮告知楚义武功被废,马上就会顺着这条线,锁定医不了这里。
他原本选医不了的几率最低,现在反倒一跃变为最可能的去处。
此时此刻,天禽门人可能已经杀向浮云峰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该死的!
楚枫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海棠忙问究竟,在知道了楚枫的家人被天禽门杀光后,面露气愤:“他们怎能那么残忍!”
楚枫摇头,世道如此,弱肉强食,一味怨天尤人没有任何用处。
努力变强后,灭掉天禽门便是。
但当务之急,无疑是避其锋芒:“海棠,你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们留下只会拖累你。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把御毒心经彻底完善。”
在楚枫的示意下,一旁的小玥已经扶起楚义,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海棠垂下脑袋想了想,却是一把抓起楚枫的手,紧紧握住:“我们是不是朋友?”
楚枫重重点头:“当然!”
他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因为海棠接下来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是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禽门再强,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永不放弃,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就是侠义精神吗?
这就是患难与共吗?
好感人啊!
然而下一刻,海棠拉着他朝屋后走去:“我带你去见师父!”
楚枫瞬间懵逼:“诶,等等,等等,你师父不是去世了吗?”
海棠大眼睛一瞪:“小哥哥,你这样说话,会被打死的你知道吗!”
楚枫眼睛瞪得比她还大:“那你之前捧着的骨灰盒子……”
海棠面容古怪:“那里面是皮皮,我豢养的一种奇虾,能够收录声音,师父说全天下不会有人支持我,我才录下来给她听的……还有,骨灰是什么哦?”
楚枫哑口无言。
他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人不会火化,而是入土为安,就算医不了真的死了,海棠也不会捧出个骨灰盒子。
只是大妹子啊,你师父既然还在,我们这两天忙活成这样是为了个啥?
就在楚枫哭笑不得之际,海棠吐了吐舌头,解释道:“师父在闭关,不喜欢人打扰,她也不同意我的御毒心解,觉得太理想化……”
楚枫总算有了安慰,轻笑道:“既然老人家在闭关,我们这样去不太好吧!”
海棠娇哼一声:“笑得好假,生死关头啦,师父怎么能不管人家?”
顿了顿,她突然郑重地道:“还有,千万不要用老人家这个称呼,她最讨厌了!”
楚枫记在心里,跟着海棠,一路就见奇峰险峻,怪石嶙峋。
循着小道上了山巅,眼前豁然开朗,卓立于此,正好能俯瞰从峡口外延展至地平远处的原野
山川河流,尽在脚下蜿蜒展开,浮云峰的高度优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但那呼号的狂风,也强烈到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的地步,以楚枫聚元中期的实力,都无法在这里立足。
然而就是如此恶劣的环境,正有一道身影端坐在正中的巨石上。
那是一位令人惊艳的美妇,额颈上挂着串串缀珠,繁丽的色彩将她白晰的肌肤映衬得极为明亮,螓首高广饱满,剑眉横画入鬓。
“这是你的师父?”
这模样说是姐姐都有人信,如此驻颜有术,谁要称呼她为老人家,那真是瞎了眼。
海棠似乎有些紧张,捏了捏楚枫的手,低低地道:“别说话。”
下一刻,美妇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楚枫身上:“海棠,他是谁?”
她的双眼英锐之色难掩,眉宇间更有股不群的气度,浑身散发出凛凛之威。
换成心怀不轨之辈,被这双眼睛一扫,都会心惊肉跳。
楚枫很坦荡,平静地迎上,将话语权交给海棠。
“师父,小哥哥是个天才呢,咳……他构思出一种化功**,解决了御毒心解上的难题,我们有希望,咳咳咳咳……”
海棠扯着嗓子大声道,话到一半,却是被灌得一嘴风,剧烈咳嗽起来。
“小丫头平时不好好练功,真没用!”
不满的冷哼声传来,楚枫只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看去,海棠已落在美妇身边,对着耳朵轻语起来。
楚枫微带忐忑地等待着,却见美妇至始至终,脸色都很平静。
“医不了能那么个性,想治病就治,不乐意统统滚蛋,必然实力强横。我想对抗天禽门,这个强援要牢牢抓住!”
正在楚枫寻思着怎么抱上美妇人的白大腿时,海棠欢天喜地走了回来,扯着嗓子大吼道:“师父答应咱们了,纳海境以上的全部由她解决,让我们放心干!”
楚枫抱拳,同样大声道:“多谢前辈!”
美妇人微带嫌弃地摆了摆手,重新闭上了眼睛。
前辈高人,云清风淡,正该如此。
楚枫心安稳下来,有后台的感觉就是这么棒。
当然,按照医不了的意思,纳海境仍要他们来对付,这依旧是巨大的考验。
楚枫可没有自大到认为杀死一个景希尘,就真能匹敌其他纳海境武者了。
那虽然比聚元只高出一个大境界,但已是武道的分水岭,世间武者,有七成卡在聚元境,终身不得寸进。
“改良型化功**必须成功,不仅是系统任务的完成,那样的我,才有直面敌人的资本!”
于是乎,提起十二分精神的楚枫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执着与专注让两女都刮目相看。
一日之后,楚枫运转御毒心解,将双手浸入毒汤之中。
毒液顿时沸腾起来,逐渐转化为一个漩涡,丝丝缕缕的毒性在北冥真气的牵引下,注入到右手心的阴腧脉中。
在众人无比紧张的凝视下,楚枫镇定自若地任由毒气转上中指的阳腧脉,沿右肘走绛宫,过重楼,经冲脉至丹田。
顿时间,浑身一片暖和融融,兴起一股无法形容的舒爽之意。
“楚大哥,醒来!”
“小哥哥,别沉浸进去啊!”
这是比吸毒更令人享受的沉沦,楚枫面露舒爽,险些就这么不管不顾,一直吸收下去。
所幸有程灵素和海棠在,他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猛一咬牙,立刻运转御毒心解,将毒性一分为二。
其中一份走右腿外的阳蹻脉,过脚趾到足心涌泉穴,开始搬运周天,百脉循环。
原本北冥真气全部是由景希尘的功力转化而来,运使势必有些滞涩之处,但这一刻,却在毒性的冲刷下,逐渐变得凝聚纯粹,如臂指使。
而另一份则重回右手心的阴腧脉,楚枫朝海棠示意,一掌打出,海棠还招,但拳掌相交之际,功力却如泥牛入海,被消融一空。
“我们开创的这门武学,再也不是那专门化人功力,损人不利己的化功**,而是驾驭功力,可消可收,存乎一心的崭新绝学,我将之取名为御功**!”
当楚枫满是自豪地大声宣布功成时,程灵素、海棠、甚至连奄奄一息的陈玄義都情不自禁地发出欢呼。
楚枫眼中也满是欣喜。
实际上,以他的武学修养,远远达不到自创功法的地步,但站在前人的肩膀,又有两位医毒小专家,硬生生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诚然,御功**只是一根幼小的萌芽,距离补全北冥神功依旧有极大的差距,可它能解决目前最大的缺陷,让楚枫接下来面对纳海境武者时,再也不怕对方的功力超出自己可吸收的范畴。
战斗力,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毫不夸张地讲,这一刻他才算真正有了些许自保之力。
天禽门,海龙帮,来吧!
小爷在这里等着你们!
“五蕴金,快!”
“十息之后,放青焰木!”
“起火,化开水镜毒果!”
“好了,将烽火竹融进去!”
“最后,崩山精洒下,不要均匀,避开沸腾的气泡!”
当晚,楚义盘坐于毒砂王鼎中,浑身上下插满了银针。
小玥打下手,将一件件药材投入鼎内。
楚枫和海棠则抵住楚义的左右手掌,使用御功**分解提纯毒性。
两人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因为他们要治愈的,是纳海境强者。
聚元圆满,气海自生。
纳海境的武者,经脉已是贯通,全身真气充盈,于丹田内开辟一片气海。
如果说真元是打通经脉的捷径,气海就是积蓄后的强势爆发。
将真气不断积纳压缩,每每抵达一个极限,便一鼓作气,气海冲关,籍此拓宽经脉,强化丹田。
经脉可由沟,成溪,再变河。
丹田能由塘,成湖,再若海。
气海的作用,就像是可控的天材地宝,让武者进行一场又一场蜕变,战力大涨,突飞猛进。
因此纳海境已可称为强者,军中能为长,派中可成师,地位大大不同。
楚义哪怕受恩于楚家家主,甘为下人,也是大总管一职,得楚家上下尊重。
可惜他最重要的丹田,被景希尘辣手毁去。
这种伤势在脱凡阶几乎是无解的。
但当楚枫和海棠通过御功**往楚义的体内注入整整五道有益毒性,呈五行相生,刺激肝心脾肺肾五脏之时,那破损的丹田竟微微一颤,涌现出一股活力来。
两人眼中齐齐露出振奋之色,却也不敢操之过急,徐徐图之,一点一滴地激发人体的自愈功能,修补丹田的破损。
这并非奇迹,真我阶的强者修炼到一定程度,洗筋伐髓,返本归元,据说刚刚断下的肢体重新接上都能完好如初,伤口更是瞬间愈合,不留疤痕。
在楚枫看来,那些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个金刚狼了,寻常手段再也无法灭杀的小强。
而现在,他和海棠所做的,就是将毒药里最精华的部分萃取出来,令楚义短时间内拥有超级自愈的“异能”,修复丹田的伤势。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又是那么理所当然。
楚枫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人体小天地原来真的包含那么多神奇,武学的浩瀚,正向他展露冰山一角。
更何况,丹田的恢复,还不是结束。
楚义的气血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加强着,到了最后甚至如大江奔流,怒海狂澜一般,疯狂涌动!
海棠都被吓住了,几乎不敢继续施为,倒是楚枫至始至终都很冷静。
因为楚义的气息虽然狂暴而强大,却没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倒是一股锋锐绝伦,如千刀万剑的气势,流转全身,似乎要从每个穴位,每条经脉破体而出!
“气海冲关!”
由此,楚枫顿时想到了纳海境武者最期待的事情。
原本的楚义已经老迈,开始由巅峰走下坡路。
身体机能各方面的衰退,使得他无力进行气海冲关,所以境界始终保持在纳海初期。
现在,终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果不其然,当气血激荡到巅峰,强大的气息瞬间回归,楚义豁然站起,放声长啸,若龙吟狮吼。
举手投足之间,涌动起磅礴大力,他因祸得福,这一刻竟是连连突破了桎梏,成就了纳海后期!
当然,这不是随便达成的,耗费了珍贵的奇花异草,足以让一位筑灵强者眼红。
所以综合来说,两人其实是在暴殄天物,硬生生以天材地宝堆出了武学境界。
“喔耶,我们成功了!”
海棠却是根本不在乎,浑身大汗淋漓的她一蹦三尺高,兴奋得大吼大叫。
宣泄过激动的情绪后,仰身便倒。
楚枫赶忙扶住她,注入北冥真气,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都有种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满盈胸膛。
“少爷,老奴实在不知该怎样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激荡的气血平息之后,楚义语带哽咽,半跪下来,激动难言。
“义伯,没你我早就是死人一个,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还用说谢?”
楚枫上前扶起,毋须多说,尽在不言中。
片刻之后,海棠缓过神来,楚枫的精神也前所未有地完好,转向了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陈玄義。
一鼓作气的解决吧!
陈玄羲的状况又是不同。
他的身体似乎被人下了暗手,窍穴生出了可怕的变化。
别人的真气流转于全身,形成周天循环,他的真气却奇异地流入全身窍穴中,仿佛被吞噬一般,消失不见。
这样的情况,不成废人那才叫奇怪。
而楚枫的治疗方式也很简单——盖坑。
既然窍穴吞噬真气,近乎无穷无尽,怎么填都填不满,那索性不管这个坑了,在上面覆上一层膜,将坑暂时挡住,让真气平顺地流过。
这种方式无疑是治标不治本的取巧,但现阶段也只能做到这样,论及难度,不如重塑楚义的丹田,细微精妙之处,却犹有过之。
“再造之恩,必不敢忘!”
当陈玄羲腾身跃起,舒展筋骨,打出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后,他浑身颤抖,眼泪哗哗流下,怎么也止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楚枫看他哭得泣不成声,实在难以想象此前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屈辱,不禁默然。
但下一刻,当陈玄義无比郑重地致谢,系统突然传来的提示让楚枫脸色微变。
“发现具备天骄资质的良才美玉,好感度满足条件,是否开启天骄培养?”
楚枫不喜反惊:“详细些,开启后我怎么培养他?”
“子系统生成,可由宿主决定子系统功能,天骄每获得成就,将为宿主提供精元点,精元点可兑换令牌,或者强行提升天骄的实力境界。”
楚枫思索片刻,道:“我现在不想决定,天骄培养是不是随时都能进行?”
“维持好感度,随时可以进行培养。”
楚枫做出决定:“那就容后再议。”
对陈玄羲的同情帮助是一回事,天骄系统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物是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最大资本,绝对不容有丝毫闪失。
子系统看似是主次分明,但也意味着系统的暴露,更不排除有反客为主的可能。
虽然那种几率小到极致,楚枫也不会去赌。
陈玄羲并不知道就在方才的片刻之间,他错过了什么,还自告奋勇地道:“楚兄,若有敌来袭,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之前陈玄羲察言观色,已是发现了楚枫正处于危难之中。
这是一个不错的朋友,楚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陈玄羲现在最渴望的,是证明自己,楚枫当然不会拒绝。
接下来就是大战前的最后准备。
半天后,程灵素飘入示警:
“来了!”
浮云山道。
陡峭险峻,山风呼啸,此时却有一行人如履平地,飞速而行。
这群人的气度举止,让一些同样想上山求医的武者面露异色,纷纷退后避让,甚至直接离去。
只因他们眉宇间不仅有大派弟子那种张狂不可一世的高傲,目光更是森寒刺骨,杀气腾腾。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眼力,没有人愿意陷入无妄之灾中。
“算他们机灵,不然的话,老祖有言,此行可便宜行事,必要时寸草不留!”
为首的两个男子中,一人满面虬髯,头发披散,此时正不满地冷哼着,似乎一腔暴虐无处发泄。
“定原局势动荡,明心院来势汹汹,海龙帮也是心怀叵测,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这次必须速速拿到惊神玉,回返山门。顾鹏,收收性子,少惹祸事!”
另一人则是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拙。
他不急不缓的一番话,却是让顾鹏不敢质疑,只得转移话题:“景希尘有负老祖和灵鹤师伯重托,放跑了楚家余孽,却还要让张师兄为其扫尾,真是死不足惜!”
高瘦男子面色依旧平静,淡淡地道:“慎言,景师兄原本筑灵有望,是我门三代弟子第一人,这次马失前蹄,与海龙帮脱不得干系,非战之罪!”
“张伯灿,你明明对景希尘嫉恨得要死,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真特么的虚伪!”
顾鹏心里冷笑,嘴上却是恭维连连。
天禽老人一身武功都是从兽禽身上悟来,行事作风不免也带着兽性,讲究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因此天禽门内竞争无比激烈,不顾入门先后,力强者尊,谁的实力最强,谁就是大师兄。
张伯灿实力逊色景希尘一筹,原本一直屈居老二,现在景希尘一死,他一跃成为三代弟子的大师兄,顾鹏自然得巴结着。
不过没几句,顾鹏就停下,目光如电,唰的一下落在远处的一方青石上。
张伯灿更在他之前,气机感应,锁定了那道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
“天禽门的畜生们,老夫恭候多时了。”
当那衣衫飘飘的身影转了过来,顾鹏和张伯灿却是神色一变,齐声道:“楚义?”
前者无比诧异地道:“你的武功不是废了吗?”
后者则是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道:“海龙帮!”
如果说此前只是怀疑,现在神完气足的楚义则是确定无疑的证据,海龙帮,此事没完!
“拿下!”
顾鹏性烈如火,一步踏出,蓦然间一声长啸,声波如浪潮,汹涌澎湃。
楚义只觉得眼前一花,顾鹏已杀至身前,劲风狂涌,巨大的压力就如一座巍峨山岳崩塌下来。
此乃象牛推山靠,贴身搏杀,凶悍绝伦,顾鹏更是纳海中期的强者,换做以前,一个照面就能占据先机,甚至重创楚义。
然而这一次,楚义镇定自若,身体突然一旋,如云龙遨游天宇,迫来的劲气竟是立刻分割,弥散四方。
“怎会!”
顾鹏气势一滞,瞪大眼睛,满是惊诧。
象牛推山靠最讲气势,身未至,劲已行,但此时对方那轻描淡写的姿态,却让他生出不可撼动的无力感。
这还是楚义吗,确定不是楚家家主楚行空死而复生?
“顾鹏,千万小心!”
正在就间不容发的一刻,楚义身形骤停,掌力一催,便如一股轻风,微微拂来。
这一掌看上去十分柔和,无甚威力,但张伯灿却是色变,一边大喝提醒,一边飞身扑起,双腿如疾风骤雨,狂袭而去。
他已是瞧出楚义这一掌掌心深陷,劲气引而不发,可收可吐,只要触及到敌人身上,定然是风云齐动,力透千钧的一击。
可惜来不及了,两人拳掌交击的一瞬间,顾鹏只觉得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涌来,浑身剧颤,如遭雷噬,砰的一下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怪叫道:“干!这老不死的晋升纳海后期了!”
纳海境之下,小境界更多是用来衡量自身的修为进度,对于战斗力的影响并不是特别明显。
但从纳海境开始,由于气海冲关的神效,每一层小境界的突破,战斗力都有大幅度的提升。
所以曾经的景希尘,才能凭借一己之力,将楚义追杀得走投无路,还三纵三擒,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亦是如此,明明楚义的武学传承不如对方,可在雄浑至极的功力,奔腾如海的气血推动下,云龙手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得好!”
一个照面间重创顾鹏,面对同境界的张伯灿,楚义怡然不惧,豪迈万千地大喝,五指怒张,毫无花俏地迎上。
嘭!
强横真力轰然暴发,就连空气都被排开,荡漾出一圈清晰的气流。
楚义和张伯灿身体齐齐一晃,似要仰后而退,却又同时站定,拳掌变化,腿风疾扫,长江大河般朝对方攻去。
张伯灿走的是龙马一脉,龙马飞电腿快如闪电,如涛翻浪卷,狂风波荡,凶险至极,只要敌人稍露破绽弱点,必是要穴被破,横死当场。
但楚义老而弥坚,守得无懈可击,绵密的云龙手更是滴水难入。
数个照面之后,张伯灿再没有了一往无前的锋锐气势,似乎挡在前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飘忽莫定的云彩,虚不着力,令他难受至极。
“这老东西到底经历了什么,区区一套凡品武学,在他手上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趋势?”
张伯灿越打越吃惊,气势越来越低落。
反观楚义气势不断飙升,无有极限。
灭门的仇恨,追杀的羞辱,废功的绝望,就在今天,用双手讨回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
“一起上,杀了这老狗!”
然而下一刻,张伯灿狂啸一声,后面十数天禽门弟子,立刻涌出。
这些弟子却是鹰狼一脉,修炼的是鹰狼擒日杀。
如果说象牛推山靠刚猛绝伦,沛然难御,灵鹤破日舞浮云轻灵,飘逸流动,龙马飞电腿浩荡不尽,唯快不破,鹰狼擒日杀就是凶残野蛮,不死不休。
“果然是一群畜生,丝毫不顾及江湖规矩,既如此,就休怪老夫了!”
面对着天禽门弟子如捕食的猎鹰,狩猎的群狼,群起围攻,楚义冷声一笑,长袖一扬。
白雾狂涌,檀香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医不了果然在帮你们,可惜没用!”
面对这含有异味的白雾扩散,配合上楚义的话,正常人的第一想法,都是有毒。
天禽门当然也不例外。
但他们却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丹药,仰首服下,动作整齐划一。
这是早有准备。
医毒不分家,既然上浮云峰,做好找医不了要人的准备,自然要防备毒药。
因此他们人手一瓶避毒丹,还是出自七海药叉屠青,赫赫有名的医道圣手。
张伯灿的脸上满是笃定,顾鹏的脸上满是狰狞,不顾伤势,再度扑击。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脸色就变了。
噗通!
只因冲得最前的一名天禽弟子身在半空,眼前突然一黑,登时晕眩,摔跌在山道上。
他身后的一人见了大惊,胸口突然一阵烦闷欲呕,四肢冰凉,一口内气竟也提不上,如狗吃屎般狂摔下来。
这一幕吓住了后面的天禽门弟子。
再是凶恶的人在面对生死危机时,往往也会表现得十分不堪,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此时此刻,他们的狼奔豕突,就充分展现了贪生怕死的可悲。
可惜再跑再避,也逃不出嘭嘭倒地的下场。
当山道上躺了一地的天禽门弟子,顾鹏脸色已是变得惨白,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张伯灿倒是依旧镇定,抱拳朗声道:“我派天禽老祖曾言,丽阳一地,当以医不了前辈的太素九针最是了得,人生在世,更该随性而行,想医就医,不想医的统统滚蛋。师祖最是欣赏前辈的率性,常常叹息不能与您一晤,畅谈平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伯灿这话表面上阿谀服软,却又暗含机锋。
天禽老人是他的靠山,八方名动榜强者,任谁也不敢怠慢。
然而他的声音远远传出,却没得到半点回应。
张伯灿眼珠一转,冷笑道:“原来不是医不了,虚张声势,顾鹏,救人!”
他斩钉截铁的声音一出,顾鹏顿时精神大振,立刻向着鹰狼一脉的弟子扑去。
“同门师兄弟还这般谋害,天禽门的‘团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就在这时,楚枫清幽的声音响起,让顾鹏身形立止。
因为那话太过吓人:“无妄生死烟入体一过十息,就会侵蚀内息,他人一旦为其疗伤驱毒,也会立刻中毒,无妄之称由此而来。你让你师弟去救人,是何居心呐?”
张伯灿大怒道:“顾鹏,别中挑拨离间之计,如果那毒烟真那么厉害,他巴不得你也中毒呢,又怎么会好心相告?”
此言有理,顾鹏定了定神,刚要救人,楚枫轻笑声又至:“听你这口音,是兴明郡人士吧,这无妄生死烟的主材怨冥果可就产在那里啊!”
顾鹏一僵,耳朵顿时竖起来了。
楚枫继续科普:“看来你也是懂行的,知道这毒最大的弱点在于转移,如果有一人舍小我,顾大局,将其他人的毒性吸收进自己体内,就能得以生还,故名生死……”
张伯灿终于勃然变色。
只因这一句话正中他们的死穴。
舍己为人?开什么玩笑!
天禽门下,彼此之间只有利用和畏惧,根本没有所谓的同门之谊。
不出意外,顾鹏闻言一下子如中了定身咒,僵立在原地,不动弹了。
甚至当陈玄羲现身,将那些天禽门弟子一个个绑住带走之时,他都无动于衷。
直到暗中观察的楚枫一现身,他才猛然吐气开声,身形唰地一下拔高,膨胀成一个小巨人。
“楚家小子,给老子死来!”
他嘴唇开合,猛然暴喝,声如洪钟,就如万兽之王,咆哮嘶吼。
这一次身形暴起,所过之处,脚下的石路竟是寸寸龟裂,纵横交错,蔓延开无数网状裂痕,犹如神象碾过。
受伤之下的顾鹏还能有如此爆发,显然是认出了楚枫乃是第一目标,当机立断地施展秘术,务要一击得手,拿下楚枫。
“干得好!”
与此同时,张伯灿也豁出全力,腿影纷飞,死死地缠住楚义,绝不能让他转去救援。
只要拿下楚枫,战局立刻就能扭转,那些弟子即便毒发身亡,也完全值得。
然而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楚义面带神秘微笑,沉着应对,根本没有过去帮忙的意思。
果不其然,面对这迅猛如雷,挡者披靡的一击,楚枫不闪不避,直接迎上。
“这小子身上有毒?”
而顾鹏刚刚奔袭至楚枫身前丈许,一股呛鼻的焦味突然扑面而来,皮肤一麻,如有火炙。
再见楚枫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早就等着你的模样,眼前顿时闪过同门凄惨的模样,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变招。
他这一变,顿时引发了反噬,象牛推山靠可放不可收,有一半硬生生地反冲进经脉内,狂啸肆虐。
反观楚枫则是养精蓄锐,半渡而击,豁然间暴起,一连十几拳暴风骤雨般击出。
嘭!嘭!嘭!嘭!
爆响炸出,剧烈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空气为之颤抖,尘土为之飞扬,沉闷的撞击声更是令人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
拳拳到肉,震人心魄!
这直来直往,大巧若拙的攻势,让人无法应付,只能硬着头皮正面对拼。
这一刻,顾鹏只觉得道道惊雷直接在自己骨髓里炸响,双眼发黑,两耳轰鸣,全身骨骼都要被打散了架。
包括楚义在内,没有人想到,楚枫以聚元之境打纳海强者,竟然这么凶,这么狠,这么不留余地!
就像是完全洞彻了顾鹏的心理,步步掌握,料事如神。
没人发现,楚枫朝着一团空气悄悄眨了眨眼睛。
而漂浮在那团空气之处的程灵素抿嘴微微一笑,俏生生地抱了抱拳。
这一场毒系心理战,正是由程灵素一手主导。
之所以称心理战,是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无妄生死烟,甚至于之前的烟雾中都没有毒,仅仅参杂了紫陌香。
那是一种催化型香料,能够将某些药性翻倍发挥出来。
于是乎,天禽门人误认为那种异香是剧毒,服下了避毒丹,立马悲剧了。
是药三分毒,所有的丹药都有偏性,这个偏性对上病症,就是解毒良药,不然的话,不仅无用,往往还会加重病情。
此世的避毒丹亦是如此,其中有一味药材名千竹液,是克制毒性的主材,可如果服药者本身没有中毒,千竹液就会对人体产生害处。
倘若这个害处再被紫陌香放大,顺着战斗时气血飞速流动,短时间内,再强壮的人都会头晕目眩,直接昏厥。
这就相当于自己毒倒了自己。
程灵素这种请君入瓮似的下毒方法,让楚枫拍案叫绝,却又有些担心。
万一天禽门根本没有准备避毒丹,直接闯过来怎么办?
程灵素却胸有成竹。
因为她一路跟随,暗暗观察。
发现顾鹏外表粗豪,冲动易怒,实则胆气不盛,全靠扯虎皮做大旗,反倒是张伯灿心机深沉,较难对付。
这样的人带队作主,不会毫无准备。
听了分析后,楚枫十分信服,更是佩服程灵素的厉害,不仅是调配毒药,更擅于揣摩人心。
因此在对敌顾鹏时,他只是洒了些味道刺鼻,能灼伤皮肤的赤蝎粉在衣服上。
这毒性相当弱,根本奈何不了纳海境强者的药粉,却让顾鹏避如蛇蝎,畏首畏尾,直接奠定胜局。
这一刻,顾鹏给他打得再度吐血,眼见时机已到,楚枫运起御功**,直接扣住顾鹏的手掌。
在其惊骇欲绝的脸色中,御功**化去四分功力,剩下的全数笑纳。
“凭我的资质,自己勤修苦练,不知要多久才能打通任督二脉,聚元境圆满遥遥无期,所以天禽门的功力大礼包啊,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谢谢你!”
片刻不到,顾鹏已如一滩软泥,缓缓地倒在地上,再被楚枫一脚点碎喉骨,踹下山道,滚落山壁。
一名纳海境强者,就这样死无葬身之地。
他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青紫二色交替,片刻之后,眼中精芒暴现,气势飞扬。
任督二脉,这对于寻常武者如同登天之门的巨大难关,已经被他打通一条。
修为也水涨船高,晋升聚元后期。
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
“北冥神功真乃新人神器也,这个世界的武者功力也太雄厚了,真要换成金系的世界,我到哪里去随便吸收奇经八脉贯通的绝顶高手去?”
这一刻,楚枫也禁不住心满意足,满脸喜色。
他甚至想着,如果系统能让自己反过来降临到那些熟悉的小说世界中,变成无限流穿越,自己就是江湖的顶尖高手了?
爽!
“楚大哥小心,有强敌!”
可惜,还没来得及志得意满,程灵素示警声起,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山道上,稍一闪烁,就来到了楚义的身后。
此时眼见顾鹏身死,张伯灿已是无心迎战,全力防守,以求保全自身,怪异的是,他并非有丝毫逃跑之意。
而楚义则是心头大畅,云龙探爪,诸般精妙,信手拈来,占据绝对的上风。
但眼见着一掌能彻底破开张伯灿腿势的刹那,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突然狂涌上心头,楚义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掌,拍向身后。
这份武者直觉救了一命,楚义与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眨眼间硬拼七记。
双方都是招出如电,雄浑功力所聚,虽只数招,却抵得上普通高手苦拼百下,登时生出一种森厉惨烈的搏杀气氛来,感染全场。
直到这时,楚枫才惊觉强敌来袭,目睹这一幕,暗道不好。
只因楚义的武道风格绝不是如此,出现这种惨烈气势,只能说明他的节奏被对方完全掌控。
果不其然,两人一触即分,楚义面色先是殷红如血,突又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而照面间就将他重创的偷袭者飘然旋身,落在地上,竟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容清奇俊美,皮肤光滑白皙,更胜婴儿。
老者一现,张伯灿眉宇间绽放出狂喜与惧怕,猛然跪了下去,谦卑地道:“拜见四师伯,竟是由您亲自压阵,伯灿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顾鹏轻敌冒进,为敌所趁,死有余辜,三师兄教的弟子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至于老五那一脉的弟子嘛,你等会去救一救,那烟气古怪,却不是药王谷的手段,不要疑神疑鬼,自乱阵脚!”
老者一句话就定下了顾鹏的死因,那凉薄的语气就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随后转向楚义,呵呵一笑:“楚总管,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能窥到一丝本性灵光的奥秘,有了进阶筑灵的资本,真是殊为难得!”
啧啧称赞之后,老者声音陡然阴沉下去,泛出刺骨寒意,席卷全身:“可惜啊,你终究没有突破筑灵的那一日,希尘的墓上,也无法摆上筑灵强者的头颅了!”
此言一出,楚义深深吸了一口气,瞳孔收缩到极致:“原来是灵鹤子当面!”
天禽门是楚家死敌,楚义之前将顾鹏等人斥为畜生,极为蔑视,但面对此人,哪怕心中恨之入骨,也不得不保持一丝敬意。
敬的是武道修为,筑灵境界。
筑灵作为脱凡阶的最后一个境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窥得武学之精要,任何招式到了手中,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灵妙。
天地玄灵四品武学,亦是到了筑灵境,哪怕传承普通,也都相当于自行拥有了灵品武学。
强的是人,不再是招。
楚义不破不立,窥到了一丝筑灵奥妙,凡品的云龙手就足以和灵品的龙马飞电腿正面一战,就是明证。
可惜目前的他,只是有了筑灵的潜力,接了灵鹤子七招,就已使尽了浑身解数。
有鉴于此,楚义见礼完毕,放声大喝:“少爷快走!”
楚枫二话不说,真的掉头就走。
“走得了吗?”
灵鹤子毫不迟疑,顿时弃了楚义,交予张伯灿,身形凌空,一飞冲天,如古鹤般飘然而来。
数个呼吸之间,他已闪电追至,凌空虚拍,一掌拿向楚枫后颈,要将他擒拿活捉。
不料楚枫陡然旋风般转身,一抹剑光,从袖中滑出,向着灵鹤子电射刺去。
“年轻人,勇气可嘉,敢向老夫出手……咦?”
灵鹤子先是一笑,突然惊咦一声,面现郑重,两手幻出万千袖影,使出了真本事。
只因他突然发现,这一剑不拘一格,天马行空,以自己的眼力,竟是看不破虚实。
灵鹤子一生大小数百场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刚一发现不妥,马上变招,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一击威势煊赫,换成纳海后期的楚义也得豁出全力,挡下之后势必重伤,然而楚枫仅仅是剑光一斜,停在了半空,灵鹤子面色一变,竟是唰地一下主动撤招。
只因他这一掌若是再拍下去,将会主动撞上剑尖,刺得个血肉模糊。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灵鹤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抛开,不信邪地双掌翻腾,向楚枫席卷而来。
他的背后,竟徐徐升起一道灵鹤虚影,振翅逐雾,遨游飞天,灵性十足,恍如真正的生灵。
可楚枫依旧是一剑横空,稍稍调整角度,以逸待劳,就将他这招破得干净。
这一刻,灵鹤子脸色终于变化,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楚枫理都不理,纵身跃起,向着山上的居所掠去。
灵鹤子迟疑了一刹那,终究没有反过身去擒拿住楚义,用以要挟楚枫。
对于这种豪门世族的少爷来说,奴仆的性命几乎比不上自己的一根头发,关键时刻更是当舍就舍。
照之前楚枫的态度来看,他正是那样的人,所以想要惊神玉,还是拿下正主吧!
但楚枫功力又有长进,一路风驰电掣,速度亦是快到极致,片刻之后,就来到医不了的院外。
这一次,他再度转身时,下巴高高昂起,蓦然一声大喝:“医不了前辈,有筑灵强者来袭,助我!”
按照与医不了的约定,纳海境以上的来敌,都由她搞定。
所以现在,该是让敌人感受到绝望了!
迎着楚枫信心满满的目光,灵鹤子身形立止,也停在了五十丈开外。
以他在灵鹤破日舞上的造诣,这个距离,进退自如。
于是。
山风呼啸间。
千峰万壑尽在脚下。
一老一少,默默对峙。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楚枫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灵鹤子若有所思,突然面容古怪地道:“你恐怕不知,医不了是药王谷的弃徒吧,若不是治死了人,又信誉有失,以药王谷护短的作风,岂会将她逐出?”
他呵呵一笑,满脸睿智:“年轻人啊,还是太简单太幼稚,今天我就一个长者的身份教导教导你——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靠山的!”
“不用医不了,你又能奈何得了我?”
图样图森破的楚枫先是恼羞成怒,旋即面色又平静下来,长剑一横,摆开了架势。
一切的自信,只因他完成第二个系统任务后,指定抽取的能力——
独孤九剑,破掌式!
暂时解决北冥神功的弊端后,楚枫目前最欠缺的就是外在招式。
不过他很清楚宁缺毋滥的道理,有独孤九剑珠玉在前,又为什么要舍本取末,抽取其他的武学呢?
而天禽门的风格是拳掌腿脚功夫,不喜兵器,破掌式总罗天下的拳法、腿法、指法、掌法,变化繁复无穷,正好予以克制。
果不其然,当破掌式的精要了然于心后,楚枫略窥独孤九剑大巧若拙的意境,一举击败顾鹏。
虽然那一战九成的功劳要归属于程灵素,但也未尝不是小试牛刀,让楚枫接下来对敌灵鹤子时更具信心。
筑灵强者,无论多么简单平凡的招式由他们使出,都有点石成金之妙。
而独孤九剑亦是不拘一格,寓巧于拙,无招胜有招,直指武学的根本。
医不了靠不住就靠不住,我们就来拼一拼,看是这个世界的功力为先,还是我儿时最喜欢的绝学更甚一筹!
楚枫目光锋锐,自有不屈不饶的进取气概。
灵鹤子目光幽深,满是狠辣无情的阴冷气质。
下一息,两人轰然对撞在一起。
灵鹤子没有丝毫轻敌,绝没有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区区聚元境有半分保留,展开若长江大河般奔腾而至的凌厉攻势,招招进攻,务必让对手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很快,楚枫就陷进捱打的劣局中,只能见招破招,苦待反击。
所幸他的所有招式均无章法,不受局限,也让灵鹤子身经百战的丰富经验变得无用。
喝!
可惜久守必失,十数招后,伴随着一声轻啸,灵鹤子的爪风就在楚枫的左臂扫了一记。
登时间,衣袖粉碎,现出五道血肉翻卷的凄厉血痕。
这还是楚枫知机,在对手这狠辣的一爪戳上胸膛之前,旋身横移才堪堪避过要害。
但已有五道火辣辣的劲气侵体而入。
这正是灵鹤破日舞的厉害之处,五指分别传递五道劲气,一击得手,就能造成寻常的五倍伤害。
楚枫知道若任由这形势持续发展下去,自己最终只有伏尸当场的结局,忙猛运御功**。
早已储存在体内的毒性奇妙地生出,化去对方入侵的五成气劲,其余的则以北冥神功吸纳,再聚运全身功力,一剑刺出。
于这生死关头,楚枫把北冥神功与御功**的精妙发挥致尽。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竟让灵鹤子有种无从挡卸的感觉。
因为这一剑实际上是由一连串动作组合而成,所有动作均妙若天成,化作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由内而外的配合,把敌人所有能进击的空间彻底封闭,一切后着变化都无从施展。
灵鹤子大海狂涛般的攻势终被遏止。
气机交感之间,楚枫狂啸一声,仗剑而出,寒芒闪闪,硬撞入灵鹤子罩头而来的爪网,施展出埋身搏击的凶险战术。
于是乎,两道人影此追彼逐,缠作一团,掌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当楚义和张伯灿一前一后相继赶来时,竟有种无从插手的惊惧感。
倏然之间,两人分开,站回彼此的位置。
啪!啪!啪!
抚掌的声音响起,灵鹤子目露精光,衷心赞叹道:“小子,你练得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楚家果然有几分门道,希尘死得不冤呐!”
哗!
金属开裂的声音紧随其后,楚枫手中的长剑瞬间断成了无数碎片。
而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他更是狂喷一口鲜血来,右手软软地耷拉下去。
程灵素见了黛眉紧皱,想为他包扎伤口,手却穿身而过,不由地露出心痛之色,难过地飘来飘去,深恨自己帮不上忙。
楚枫终究是败了。
败的不是招数,而是功力。
哪怕再有御功**化解,北冥神功吸纳,多次交击对轰之下,灵鹤子雄浑无匹的真劲也开始长驱直入,不仅震碎了武器,更涌进经脉窍穴,一路肆虐。
“可惜我的独孤九剑才得了两式,太过残缺,否则……唉,恐怕还是不成!”
楚枫想到这里,默默摇了摇头。
聚元和筑灵之间相差两个大境界,四五个小境界,差距还是太大了。
就算他通晓完整的独孤九剑,也难以匹敌,甚至于他现在的战绩,还是因为灵鹤子心有顾忌,没有痛下杀手的关系。
“少爷!”
楚义扑过来扶住楚枫,面对高高在上的灵鹤子和面现狰狞的张伯灿,不再有绝望,满是就义前的凛然。
唯死而已!
不料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小院墙上的石块剧烈地震颤,突然开裂,道道金色的光芒猛然窜出。
嘶吼之声,响彻山峰。
恐怖的一幕出现,那片金影竟是一条条五步蛇,粗壮狰狞,背生金纹,闪电般扑出,训练有素。
啊!
张伯灿顷刻之间就被咬中,翻滚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五步断魂阵?”
灵鹤子面色前所未有地剧变,疯狂后退,放声尖叫起来:“医不了,药王谷明令禁止,不准再用杀阵,你……”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他反应过来了,医不了已经被逐出师门,又性情古怪,随心所欲,哪里还会遵守药王谷的规定?
同时,楚枫和楚义也瞬间被拉到屋子中,海棠扑过来一边为他接骨疗伤,一边泫然欲泣地不断道歉:“小哥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师父闭死关了,没办法出来帮我们!唔唔,你能别怪她吗?”
楚枫看着海棠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道:“我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咦,这味道怎么有些不对?
楚枫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外面,正与眼神如剑,直刺过来的灵鹤子对了个正着。
在张伯灿濒死前的惨嚎声中,灵鹤子发出无声的威胁:“年轻人,你跑不了!”
跑?
那不再是我的作风了!
楚枫冷冷一笑,取出天骄召唤令牌。
轮盘再启!
“黄蓉,黄蓉,最好有黄蓉啊!”
既然医不了指望不上,面对筑灵强者,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五步断魂阵给了楚枫启示,可以借助地势,布下阵法。
比如神雕侠侣中黄蓉的乱石阵,那由诸葛亮八阵图中变化而来的奇阵,仅靠石块便难住金轮法王。
再与这由五步灵蛇构成的阵势相配合,反杀灵鹤子,绝不是天方夜谭!
而根据他前面两次的选择,发现召唤出来的天骄基本上是处于剧情未开始的阶段。
黄蓉这点就很好,虽然从小学武不怎么用心,但精通黄药师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乱石阵应能使得。
可惜轮盘旋转了一圈,仍旧没有那道聪明伶俐,明艳超群的倩影,楚枫不敢多耽搁,一个个看了过去。
很快,他锁定一道光影,里面是位白衣胜雪的少年郎。
虽然年纪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已是玉面朱唇,风流倜傥,若论俊朗,无人可及。
“这家伙,在博学方面比黄蓉都要强啊,且样样都精……可惜,不好驾驭!”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楚枫一狠心,选择召唤。
“指定召唤天骄:王怜花,降临方式:投影降临,存在时间:十个自然日。”
“宿主触发任务:鸿飞冥冥。”
“面临无休止的追杀,终究会疲于应对,是时候找出彻底摆脱追杀的办法了。”
“奖励:随机召唤令牌*1,随机能力抽取令牌*1,指定召唤令牌*1,指定能力抽取令牌*1。”
“这个任务的触发和王怜花的召唤,逃亡的日子终于能结束了吗?但天禽门肯定不会放过我啊,又怎么办到?难道是……”
楚枫擅于总结规律,江小鱼和绝处逢生,程灵素与求医问药,显然都有着紧密的关联。
如此一来,他召唤出王怜花,触发了关键点,系统给予任务,说明转机来了。
当然,首要的前提是先解决灵鹤子。
不然的话,被抓入天禽门中,迎来的势必是无休止的折磨,确实不用逃亡了……
光芒闪过,一位粉雕玉琢的正太出现,睁开点漆的眼睛,戒备而好奇地望向四周。
片刻之后,他似乎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望向楚枫,将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起来。
楚枫也不说话,默默等待。
系统将天骄召唤而来,是为了帮助宿主,因此存在着初始的好感信任,彼此很容易亲近。
江小鱼、程灵素都是如此。
然而,王怜花并不正常。
他飘荡了一圈,瞄了一眼外面正在不断游走,寻找阵法薄弱点的灵鹤子,嘴角一弯:“有趣的异境,将本公子请来此处的你们,是遇上麻烦了?”
楚枫这才明知故问,向楚义询问了灵鹤子的来历,又让海棠将五步断魂阵的厉害介绍了一遍。
“所以你们现在被一个绝顶高手堵在了门口,仅凭一套蛇阵自保,而这蛇阵固然厉害,真正的主持者却在闭关修行,不免失之于呆板,一旦被对方窥破弱点,只有死路一条!”
转瞬之间,王怜花就将目前的境地讲述得清楚明白,楚枫也不禁露出一丝佩服。
可惜下一刻,他的本性就暴露无遗,嘴角一弯,怪笑道:“可是本公子为何要帮你?”
楚枫默默叹了口气,道了句果然如此,就见王怜花唰地一下展开扇子,昂起下巴:“这样吧,你学几声狗叫,逗得我高兴了,或许会点拨点拨你!”
旁边飘飘悠悠,好奇地看着新伙伴的程灵素顿时愣住了。
“长得挺帅,可惜是个变态!”
楚枫嘿了一声,干脆了当地回了四个字:“叫你老母!”
“你敢侮辱我的母亲?”
王怜花顿时面如寒霜,煞气四溢。
一瞬间的表情,狰狞如魔。
但楚枫却不屑地冷笑,说出一番令王怜花暴跳如雷,却又心惊肉跳的话来:“明明对母亲又惧又怕,偏偏还要装出一副爱母的样子来,真是可悲的小屁孩啊!”
王怜花惊才绝艳,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易容伪装、施毒惑心,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这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超级学霸,所学之杂,涉猎之广,别说武林外史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就算是放眼各大世界,都罕有能及。
总结起来就是,金有黄药师,古有王怜花,这两人可谓除了生孩子样样精通。
当然,若真的相比,王怜花比起黄药师都要强,因为他远比黄药师年轻。
可惜就算天赋异禀,想要在小小年纪拥有这一身本事,也是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努力。
因此他的童年没有一丝欢乐和美好。
这都是王怜花的母亲云梦仙子为了报复快活王,将重担压在儿子双肩上的后果。
楚枫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父母。
再者天骄系统召唤,是来辅助宿主,提供帮助,而不是作威作福,请大爷供起来。
所以他不会有丝毫客气,**裸地撕开王怜花不忍面对的伤口。
见王怜花面色阴晴不定,他还不放过,继续暴击:“你若是想一辈子活在快活王和云梦仙子的阴影下,不得翻身,就继续嚣张吧,将来后悔时,莫怪我今日没给你机会!”
这话不仅扎心,更让王怜花疑惑不已,几乎是下意识地道:“难道你有办法?”
楚枫傲然一笑,展望这片天地,底气十足地道:“对于你们的所在地,这里就是仙境,破碎虚空所能抵达的,恐怕也不过如此了!而我可以契约伙伴,让你真正地来到这里,脱离原先的世界,与过去说再见,展开一段全新的生活!”
这话说得程灵素眼中莹光异彩,王怜花却是冷笑:“痴人说梦。”
楚枫摆了摆手:“不信?那就滚回去做你的妈宝吧,我可不稀罕!”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讽刺,王怜花终于受不了了,尖叫道:“你懂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那种孤独你知道吗!必须一个人往前冲,没人能帮到你的感觉!”
楚枫听了险些笑出声来。
怪不得成熟后回顾中二时期的黑历史时,往往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王怜花啊王怜花,成年后优雅邪媚的你,年少时跟个中二少年也没区别嘛!
眼见王怜花控诉着黑暗的人生,眼眶微微泛红,程灵素看不下去,劝阻道:“楚大哥,他还是个孩子,何必对他如此刻薄?”
楚枫还未答话,王怜花扭头瞪眼,呵斥道:“一边去,我才不要别人的同情!”
程灵素耸了耸肩,让到一旁:“可惜一点都不可爱,欠收拾!”
“外面那人论及功力,不下于你的父亲快活王柴玉关,论及心计智谋,势力地位,却是远远不如。”
楚枫暗暗好笑,指着灵鹤子,以一副他就是磨刀石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有多努力,也不关心你有多努力,我只告诉你,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激将。
换做成年的王怜花,楚枫是绝对不用这种方法,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但眼前的这个处于叛逆期的少年,哪怕才华横溢,也不擅于掩饰自己的锋芒,最吃这一套。
于是乎,王怜花折扇啪的一收,看向灵鹤子,阴沉的声音恍若呓语:“很好,那就以他的头颅,来证明本公子这一身所学吧!”
张伯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灵鹤子没有运功为他逼毒,反倒是仔细观察他毒发的过程,寻找五步灵蛇的弱点。
正如不久前程灵素所言,五步蛇被金线蟾蜍喂养后,毒液中带上了麻痹性。
这段时间的缓冲,反倒让中毒者有了应对的时机。
灵鹤子原来根本没有面对五步断魂阵的勇气,因为那是药王谷主“碧落红尘”简素问所创。
别说是他,即便天禽老祖亲至,恐怕都要大皱眉头,退避三舍。
但这时,灵鹤子的眉宇间却浮现出自信,笑声洪亮,隆隆作响,回荡在山间:“可惜啊,真正的五步断魂阵需以一条玄品五步蛇王为阵眼,七七四十九条灵品五步蛇为阵基,发动起来才是滔天毒煞,莫可匹敌。医不了,你还差得远呢!”
确实,眼前的这个阵法连灵品五步蛇都凑不齐,更别提玄品王级了。
而简陋版的阵法,若再加上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足以消弭灵鹤子的恐惧,让他生出破阵的信心。
豪言壮语之后,灵鹤子立刻抓起张伯灿的尸身,撕扯下一条手臂,往阵中一抛。
嘭!
这灌注真劲的碎尸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背生金纹,晋升灵品的五步蛇不屑一顾,但那些普通的五步蛇却被纳海境武者充盈的气血吸引,嘶嘶作响,游了过来。
虽然阵法下一息自行调整,五步蛇归位游走,但灵鹤子已如白驹过隙,一闪而入。
趁着这间不容发的一息时间,他就突入数尺的距离。
然后,再撕扯下张伯灿的一条大腿,如法炮制。
于是乎,当灵鹤子残忍地以张伯灿尸体为诱饵,连连扰乱阵法运作时,他竟是渐渐地将节奏操控于自己手中。
唯一的危险,就是灵品五步蛇的威胁。
眼见小弟不堪,最近的一条已是吐着蛇信,喷吐毒雾,率众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但灵鹤子本身也是筑灵强者,一手化为鹤喙,一手化为鹤爪,左右开弓,针尖对麦芒,超着五步灵蛇的七寸狠狠插去。
他手上功夫还在其次,脚下的步法却是极为玄妙,名为鹤履尘沙,是为模拟仙鹤捕蛇之形所创。
如此一来,那五步灵蛇眼中竟露出人性化的畏惧之色,闪电般一缩,避了开去,要等到同伴数量增多,才来左右夹击。
“畜生就是畜生,还想在老夫面前玩弄小聪明?”
灵鹤子一晃双肩,却是行云流水般往前飘去,反过来利用阵法的桎梏,继续追击。
五步灵蛇无奈,唯有张大蛇嘴噬咬过去。
面对灵蛇出洞,等闲武者亦是绝难躲避,不料灵鹤子呵呵一笑,在左右獠牙及体前各晃一下,以毫厘之差闪过。
顿时间,那五步灵蛇就如一个武功高手,招式用老,还来不及变化,灵鹤子的五指由直戳变作疾劈,啪的一下就将那它斩成了两截。
灵蛇一死,剩下的凡种更是不堪,灵鹤子趁势又突入五尺,整个五步断魂阵,已经走了一小半。
“救命啊,海棠还不想死……呜呜呜,海棠想去山下的花花世界玩……呜哇哇哇!”
眼见着灵鹤子若闲庭信步,缓慢而坚定地走来,楚义长叹一声,小玥瑟瑟发抖,海棠则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唯独楚枫目光专注,在聆听着什么。
却是王怜花在讲解五步断魂阵的原理:“天下间最完美的图案就是圆形,无始无终,来而复往,圆润无暇,这五步断魂阵,就是以圆为理。”
楚枫想起五步蛇的模样,不禁恍然。
盘成圆形,头在中央,尾含口内,可不就是一个圆吗?
“此阵最高明之处,在于驯兽摆阵,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圆阵会有缺陷,只因人的心思太过复杂,无法不假思索地执行命令,野兽却是贯彻始终,达到圆融无暇之境。”
王怜花语气中带出了钦佩,却又摇头道,“可惜太过追求完美,殊不知以圆为阵,利守不利攻,皆因没有特别锋锐之处,一旦阵法有缺,被敌所趁,将毫无还手之力。”
楚枫信服地点头,问道:“那要如何弥补?”
灵鹤子此时的长驱直入,不正是验证了王怜花所言。
可惜这时,王怜花亦沉默下去,显然也没有解决的办法。
程灵素在一旁突然道:“小公子,你可是不会驱蛇?”
王怜花哼了哼,将头一扭:“驭兽之术,入不得我眼。”
程灵素针锋相对地道:“可惜你不通驭兽之术,却是怎么也没办法阻挡灵鹤子的。”
王怜花脸色一青,冷冷地道:“我不会,你会?”
程灵素眨巴着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睛,就等着这儿呢,顿时露出得意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小女子不才,还真就会的!”
王怜花胸膛剧烈起伏,眼见两人跟孩子似的要对掐起来,楚枫赶忙劝阻。
程灵素脸一红,想到眼前是危急时刻,退让一步:“驱蛇部分由我来,阵法就交给你啦!”
王怜花狠狠瞪了她一眼,对着楚枫道:“你可敢拼命一搏?”
楚枫毫不迟疑地回答:“以死的勇气,为生一战罢了,当然敢!”
王怜花扇子啪的一合:“好,那你就入阵吧!”
程灵素赶忙道:“等等,先抹药避毒哦!”
有鉴于此,楚枫突然起身,在屋内寻了几样药物,涂抹在身上,然后推开屋门,直接步入阵中。
“少爷!”
“小哥哥!”
在众人凄厉的惊叫声中,灵鹤子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年轻人就是心急,这么迫不及待地随老夫回天禽门了吗?”
在他看来,穷途末路下的楚枫已是失了智,居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以为入阵就能干扰他前进的步伐吗?
太天真了!
不通阵法的人贸然闯入,只会让阵法难以维持,败得更快啊!
然而他的笑声未落,楚枫身形一晃,斜斜踏出几步,再弹指点出几道烟束,最后撮指成哨,尖声一吹。
倏然间,灵鹤子就发现群蛇游走的势头一变,攻击性猛地大增。
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原本圆融的阵势,多出了三个呈品字型的锋锐攻击点来。
这正是王怜花的策略,将三才之位,融于阵势中。
楚枫则在程灵素的传授下,控制五步蛇群,忽而上下纵横,忽而左右进退,指挥得先从生涩,变得越来越熟练,隐含无穷变化。
灵鹤子心知不妙,大踏步前冲,灵鹤破日舞全力出击,一时间厉芒闪烁,尖嘶连连,不知有多少五步蛇丧生于他的手中。
但此阵怎是能凭武力就强行冲破的?
楚枫不慌不忙,调动蛇群一个收缩,将存活的五步灵蛇聚拢,形成穿插交错之势,严正以待。
灵鹤子眉宇间泛出凝重之色,涌起强烈不安的警兆,脸色数变之后,终究不敢以身试毒,退守一步。
这是他闯阵以来,第一次退避。
而这一退,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群蛇长嘶,毒气喷吐,隐隐将小院都遮蔽,无论视觉和听觉都大受影响。
于是乎,老脸铁青的灵鹤子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楚枫同样眼神如剑,直刺过来,嘴角上扬出讥讽的弧度,嘴唇颤动,一字一句地道:
“老家伙,你进不来!”
“哇,小哥哥精通阵法,又会驱蛇,是不是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啊?”
眼见着楚枫独自入阵,力挽狂澜,海棠眼中闪烁着小星星,捧着脸颊痴痴地道。
“当然,少爷无师自通,是真正的天才!”
楚义无比骄傲地说着,已是渐渐习以为常,却不知这话楚枫听得也会脸红。
屋内士气大振,一片激昂。
屋外的蛇阵中,楚枫则以动制动,左穿右插,纵横驰骋,所到位置均是妙到毫巅,拦阻却敌,信手拈来。
他由衷地感谢武道修为带来的头脑清晰,快速学习。
程灵素起初还是一个音调一个音调的教授,很快楚枫掌握诀窍,已能自主调控。
同样王怜花也不再传授他阵法的走位,而是在一旁目光炯炯,窥视灵鹤子的破绽,找寻一击必杀的机会。
局势逆转得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
可很快,灵鹤子眉头一动,突然后撤。
这一退不再是先前的避其锋芒,而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迂回游走,与楚枫僵持。
楚枫脸色一沉。
对方是在故技重施!
五步蛇的毒气虽然不如毒牙撕咬,毒液入体那么可怕,却也具备着不可忽视的毒性,若没有百毒不侵之体,就必须涂抹药膏,再闭住呼吸,以内息流转,才有可能支持。
而内息运转,是奇经八脉贯通,武者进行大周天循环后才可以达成的能耐。
很可惜,楚枫还差一条督脉没有贯通,距离这境界就差一步之遥。
他能坚持,是入阵前涂抹的避毒药物所发挥的功效支撑。
但那毫无疑问,无法久持。
也就是说,耗下去,楚枫是无法一直待在阵中。
只要他一离开,残缺的五步断魂阵,再也无法阻挡灵鹤子的脚步。
所以现在的局势,依旧惊心动魄!
是灵鹤子先以雄浑的功力将楚枫硬生生逼回屋内,强势破阵?
还是王怜花找出这位可与快活王一争高下的强者弱点,反败为胜?
半刻钟过去了,楚枫的面色隐隐青紫,掌心更是浮现出五彩斑斓的纹路,却是御功**全力提纯毒性,保持避毒的功效。
再过半刻钟,楚枫的动作已经开始僵硬,他以内力拒毒,外加和灵鹤子游走相斗,消耗的速度奇快无比,北冥真气支撑不住了。
“可恶啊,!”
他的眼中浮现出不甘来。
更涌现出对功力的渴望。
万幸的是,王怜花否决了十数种办法后,嘴角扬起:“母亲说过,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但这老贼对你又是志在必得,想要制胜,唯有攻心!”
“我教你腹语术!”
听了王怜花的话,楚枫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在这个时刻腹语术有什么用。
而且这腹语术也不是顷刻间就能学成的啊!
王怜花微微一笑,一句话打消了他的顾虑:“只要你能发得了音,越怪异越符合当前的需要……”
于是乎,半响后,一道忽男忽女,听起来极为扭曲的声音突然从毒雾中响起:
“小子,你很有几分悟性,居然能在五步断魂阵内做到这一步。”
“既然如此,且听好了,我这就传你此阵的真正奥妙——”
“藏形隐迹,步我罡魁,我见其人,人无我知……”
……
“医不了!”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灵鹤子的面容已是剧变。
能传授五步断魂阵精要的,此山之中,只有医不了一人!
她终于还是出手相帮了吗?
别看灵鹤子表面上对医不了很是不屑,心里却是忌惮,药王谷出来的,哪有易与之辈?
天禽门立派不足五十年,有如今的强盛,全靠真我阶的天禽老人支撑。
而药王谷传承近千年,历史悠久,真我阶强者层出不穷,医人交友,脉络更是遍及天下,乃是青州三大玄品宗门之一,屹立顶峰。
两者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有鉴于此,当医不了亲自点拨楚枫,他又怎能不慌?不惧?
“退吧!”
如王怜花所预期,灵鹤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念头。
现在不当断则断,等到楚枫将五步断魂阵彻底掌握,生出更玄妙的变化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但毫无疑问,他的心中是无比的不甘。
一步之遥啊!
早知如此,之前就该痛下杀手,不给楚枫任何机会!
当然,阵法只能守不能攻,灵鹤子也不可能完全离去,而是会守在山道,并飞鸽传书,寻找宗门支援。
只是他已不抱希望,因为医不了只需缠住他,楚枫一行人就能从另外的小路下山,逃之夭夭。
“就在这时!”
可灵鹤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医不了根本没有出手相助,自己的身前却浮现着一道虚影,正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神色。
当他眼中闪过强烈的不甘懊悔,身形飞退之际,王怜花默数三声,猛然大喝。
那边的楚枫行云流水的步伐突然一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哎呦一声痛叫。
不得不说,楚枫的演技是有那么一点点差的。
好吧,其实就是尬演,动作极度夸张,表情也不太自然。
好在阵中已是毒雾缭绕,能见度很低,再是目光如炬,也看不清楚细节。
而灵鹤子先是一怔,旋即眼前一亮,眉眼都笑得弯起。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自食恶果了吧!”
现学现卖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
尤其是药王谷主简素问,那当年威震天下,比起天禽老人不知要强多少的武者创下的杀阵。
楚枫此子还是太年轻,肯定是无法参透精妙,反受其害。
在这关键的时刻,作茧自缚!
于是乎,灵鹤子不假思索地回转直扑。
他本就对楚枫志在必得,更别提刚刚在希望绝望中徘徊了一圈,脑海里已经容不下其他思索,只有一个念头——
把握机会,拿下对方!
为求速度,他甚至直来直去,对着扑来的巨蟒不闪不避,真劲护体,直接硬抗!
于是乎,十息不到的时间内,灵鹤子就出现在楚枫身前。
两人面面相对,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就在这时,灵鹤子狂喜的笑容还未散去,楚枫脸上的惊恐已经不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谋得逞的满足。
下一息,六道金芒,暴闪而出!
这一刻,楚枫双手施展出云龙手的擒拿之法,一下子扣住灵鹤子的双肩。
与此同时,他的背后,突然蹿出六条金芒。
攻守瞬间颠倒。
而直到这时,灵鹤子才骇然发现,六条仅存的五步灵蛇居然早就盘踞在楚枫的身后……
蓄势以待!
但是两人离得太近了,这种方法固然灵鹤子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楚枫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干什么!”
“哈哈,老家伙,一起死吧!”
果不其然,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中招,被五步灵蛇的毒牙狠狠咬中。
一股又酸又麻的阴冷感觉立刻席卷全身,被咬中的部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紫黑。
这种剧毒,令灵鹤子首次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不!!!!!”
他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同归于尽!
这楚家小子肯定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灵鹤子惨然的心中没有半点怀疑,因为正是他带着弟子,覆灭了楚家。
虽然楚行空由天禽老人亲自斩杀,但他的手中,也沾满了楚家人的鲜血。
那些凄厉惨嚎的妇孺,说不定更有楚枫的至亲在。
这种倾尽五湖四海之水也无法洗刷的仇恨,绝对会让楚枫下定决心。
何况他堂堂筑灵强者,与超凡脱俗的真我阶只有一境之隔,与楚枫这种聚元境的小辈共赴黄泉,对方简直赚暴了好吧!
谁知就在灵鹤子绝望之际,他目瞪口呆地发现,楚枫连滚带爬,完全不顾形象地朝着小屋的方向冲去。
怎么回事?
同归于尽哪要跑的?
不好!
电光火石之间,灵鹤子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弹身而起,朝楚枫追去。
“小畜生,给我死来!”
不错,两人同时中了五步灵蛇的剧毒,危在旦夕是没错,但楚枫可以回到屋内,找到医不了或其传人治愈,这五步灵蛇就是她们布置,自然有解毒之法。
到那时,他就死定了。
这根本不是同归于尽。
这是绝地反击啊!
也亏得灵鹤子之前被腹语攻心给搅乱了思维,近乎失了智,居然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而此刻,距离他们被五步灵蛇咬中,已经过了十息。
可惜的是,五步灵蛇的毒名不虚传,楚枫狂冲三步,突然半边身子一麻,失去了平衡,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哈……哎呦!”
灵鹤子见了狂笑一声,却也是戛然而止,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走完后,就身不由己地摔倒。
正好重重地砸在楚枫身上。
楚枫翻过身来,狠狠一脚将灵鹤子踹开。
灵鹤子五指如刀,向着楚枫的小腿插去。
楚枫右掌一撑地,勉强侧身一避,手肘后靠,撞向灵鹤子的脖子。
灵鹤子一把捞住楚枫的脚踝,狠狠一拽,握拳向他的胯下砸去。
这一番贴身肉搏,就如普通人般纠缠扭打,哪还有半分高手风范?
而同时身体麻痹,近乎半身不遂,显然楚枫占的便宜更大。
因为他成功地将堂堂筑灵强者拉到和自己同一档次的地步。
时间已至十五息!
这又是一个转折点!
只听楚枫大吼一声:“傻站在里面干什么?出来帮我啊!”
直到这时,屋内的楚义和海棠才如梦初醒,猛地冲了出来。
之前一直旁观,不是他们贪生畏死,而是不识阵法,贸然出去,只会让楚枫分心,帮倒忙。
但谁也没有想到,局势急转直下,楚枫算计灵鹤子成功,两人同时身中剧毒。
于是乎,原本打酱油的他们,反倒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吗?
可惜将张伯灿尸体都喂给五步蛇分食的灵鹤子,就算明白也没用了。
目睹这一幕,灵鹤子目眦欲裂,却也不肯放弃,运起全身真力,狠狠地轰向楚枫心口。
这一刻,换成他要同归于尽了。
老夫就算死,也要拉上你这奸猾的小子垫背!
楚枫费尽千辛万苦,又怎么可能给这老东西陪葬?
一直保留的御功**豁然发威,将体内的五步蛇毒一分为二,猛然站起,灵巧地一避。
他居然短暂恢复了身体的行动力。
这才是此次布局最大的底气。
正常武者,只要不超凡,中了五步灵蛇之毒,不出三步就会半身麻痹,三十息内不施以解药,毒性入髓,神仙也难救。
但楚枫早已明晰五步蛇的毒性,更知道由于海棠的饲养方式特殊,将五步蛇与金线蟾蜍的毒性混合,多了一线生机。
又有御功**这种神奇的武学,种种因素加成,就算没有海棠在,他甚至都能自己配药驱毒,续命成功。
这时,时间已到了二十息。
灵鹤子只觉得全身麻木,天地都开始倒悬,显然毒性已经侵蚀五脏六腑,甚至影响到了视觉。
但越是如此,越是激发了心性中的狠辣,他豁然一抓,竟是将死死咬在肋下的五步灵蛇扯下,举掌一轰。
嘭!
这垂死一击在一甲子功力的推动下,如平地起了惊雷,那灵品巨蟒顿时被轰成漫天碎末,向着楚枫席卷过去。
“不好!”
楚枫再是压制住了部分毒性,身法也不可能恢复到正常时期轻灵的地步,顿时被淋得满头满脸,惨叫一声,栽倒下去。
而刚刚冲出的楚义和海棠距此还有数丈距离。
楚枫眼前一片血茫茫,灵鹤子则在地上一撑,如鲤鱼打挺,直接蹦了过去。
致命的危机感顿时狂涌心头,楚枫咬牙切齿,不得已之下,举掌迎上。
双掌接触,汹涌如大海狂涛的真气涌过来,经脉立刻反馈出撕裂般的痛楚,楚枫不由自主地放声惨叫起来。
以他目前的境界,吸收筑灵境的武者,御功**哪怕化去一半,也是不够啊!
时间到了二十五息。
“少爷!!!”
最后的时刻,楚义终于赶到,狂轰向灵鹤子背部。
灵鹤子脸上满是残忍的快意,不闪不避,以肉身硬接,双掌却如磁铁般,狠狠地吸住楚枫的双掌。
他已经发现了北冥神功的神奇之处与巨大弊端,换成以往是万万不愿功力倾泻的。
但此刻他濒临死亡,却是前所未有地大方起来,誓要以毕生功力,将楚枫撑爆!
这一刻,两位天骄虚影在半空团团旋转。
程灵素握紧小拳头,不断加油鼓气:“楚大哥,灵鹤子的神智马上就要模糊了,他要昏过去了!坚持住!坚持住!”
就连王怜花都紧张得狂扇扇子,急急地道:“别死啊,本公子还想来这里,比起千篇一律的云梦谷好玩多了!”
而楚枫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反应了。
他的经脉胀到极致,开始崩裂,鲜血从皮肤上的每个毛孔渗出,转瞬间就被染成了一个血人。
于这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他于心中狰狞地放声大吼:
“拼了,系统,随机抽取能力啊!!!”
“乾坤大挪移,只要有乾坤大挪移第一重,我就能挪移功力,让灵鹤子自食恶果!”
楚枫默默祈祷着。
可惜随机抽取的能力范围实在太广,单单是天骄选择,就没有落在张无忌的身上,而是一位清丽无双,英气勃勃的绝美少女,眉宇间带着几分倔强和邪意。
“随机选定天骄:厉胜男,开始抽取能力。”
“获取能力:天魔解体**。”
……
“哎呦我去,这有什么用啊!”
厉胜男是梁羽生小说云海玉弓缘的女主角,是一位身世悲惨,经历坎坷的悲情人物,却又是一个直到最终也没有被驯服,光芒万丈的妖女。
她的事情一言难尽,可有一点很明确,是为数不多死在大结局前的女主,造成她死亡的武功,正是天魔解体**。
这是一种与敌皆亡的邪门武功,能令武者的功力在短时间内暴增,同时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轻则元气大伤,大病一场,重则精血败坏,神仙难救。
“不对,天魔解体**是有用的,灵鹤子的功力现在不正涌入我的体内,我若是在这时施以这同归于尽的……”
“趁此机会,贯通督脉,聚元大成,气海化生!”
“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楚枫脑中灵光一现,不再抗拒,顿时灵鹤子雄浑的功力疯狂灌入,原本督脉中那如大坝般牢牢阻挡的闭合滞涩,瞬间被摧枯拉朽地一扫而空。
奇经八脉,彻底贯通!
聚元圆满,一蹴而就!
如此还没完,楚枫周身发出如长江大河,奔流激涌的声音,汹涌澎湃的真气冲入丹田,居然开始液态化,最终形成了一片由真气形成的浩瀚海洋,色泽隐隐放出金光。
这便是气海!
纳海境武者的象征!
而普通的纳海前期武者,气海色泽是浅白色,若是潜力巨大,气海化生时真气的凝聚度极高,就会呈现幽蓝色,唯有极少数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武者,气海中才会泛出金光。
仿佛初升的骄阳洒落海面,连波浪都被染成了金黄,灿烂光辉,耀眼夺目。
这样的武者一旦被宗门发现,都会得到非同一般的重视,因为他们在纳海境根本不会有瓶颈,只要功力一至,立刻就能气海冲关,飞跃提升。
楚枫的资质原本平平,这一刻却完全是拜灵鹤子所赐,硬生生地造就出一片金海来。
试想筑灵强者将毕生功力毫无保留地灌顶传输,这种待遇,就算是玄品宗门的真传弟子都难以享受,所成就的气海之强,自然无与伦比。
可惜这并不代表危机度过,恰恰相反,由于灵鹤子的功力长驱直入,楚枫看似已是毫无抵抗之力。
“小子,临死前突破纳海境的滋味怎么样啊?是不是更加的绝望?你本该有远大的前途,可惜啊,真是可惜啊!哈哈哈哈!”
双方真气相接,灵鹤子立刻发现了楚枫的境界提升,不惊反喜,疯狂大笑。
这样的楚枫,对于死亡的逼近势必会更加恐惧,更加不甘,扼杀一个天才,也让他心理总算有了一丝安慰。
不料就在这时,被逼至万丈悬崖边缘的楚枫猛地狂喝一声,咬破舌尖,全身气血沸腾,豁然膨胀,化作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狂涛,向着灵鹤子冲去。
施展天魔解体**!
只是不同于正常的刺穴破脉,压榨潜力,这一回楚枫是直接引用灵鹤子的功力,将自己当作载体,不管不顾,狂拍出去。
这当然也不是易事,对于经脉的损伤极为严重,可相比起被灵鹤子撑暴的危机,就算不得了。
“死啊啊啊!!!”
“小子你!!!”
迎着楚枫威猛无俦,仿佛能刺破天穹的怒目狂吼,灵鹤子狰狞的脸色彻底凝固。
倘若他留有余地,此时只需稍稍一避,就能让楚枫最后的反击落空。
然而此时的他,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再也不分彼此,可谓是中门大开,毫无防备,须臾之间,就被狠狠地轰飞出去。
啪嗒!
下一刻,他整个人如破麻袋般砸在地上,连个遗言都说不出,登时气绝身亡。
“哈哈哈,最后还是你死,老狗!”
浑身鲜血淋漓,极度凄惨的楚枫站起身来,朗声大笑,然后仰身便倒。
天旋地转之间,只听得楚义海棠的惊呼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浮云峰顶。
医不了缓缓收回手掌,眸中色泽变化,忽而凌厉,忽现温柔,半响后徐徐叹了口气:“楚行空,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旋即不见她作何举动,一条粗若树桩,目现金光的五步蛇突然游出,恭敬地垂下脑袋,似乎在聆听什么后,飞速游走。
一刻钟后,海棠甩着小辫子,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师父师父,你出关啦,太好了!”
医不了手一招,海棠顺势扑入她怀里,拼命地撒娇请求:“快去救救小哥哥吧,他伤势太重了,海棠一个人没办法呢!”
医不了淡淡地道:“怎么,你怪师父没有出手,害得他与筑灵强者拼命,险些身死?”
海棠垂下头,把玩着头发,低低地道:“没有啦,人家只是觉得小哥哥对我很好,我不愿意看到他有事呢……”
医不了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眼神复杂,旋即又平静下来,淡淡地道:“我与楚枫的父亲楚行空,当年有一段过节,因此怀疑他故意接近你,有不轨之心,才空许承诺。现在看来,楚行空根本没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他,这小子受了无妄之灾,是我的不对。”
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述说别人的事情,海棠却从中听出一丝深深的哀伤,不知为何,眼泪就流下来了,抱住医不了,不住地叫唤:“师父师父!”
“好啦好啦,小缠人精!”
医不了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递给海棠:“去给他服下吧!”
“师父你真好!”
海棠开心得在医不了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兴高采烈地去了。
“傻孩子,你跟当年的我,一模一样啊!”
而目送着她的背影,医不了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
“这一次,有我守护,绝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嘶!”
伴随着剧烈袭来的疼痛感,楚枫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漆黑,好半响才恢复清明。
身下柔软的衣被,鼻翼间萦绕的药材香气让楚枫心头一定,知道自己终究是活下来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哪怕成为了废人!
“诶?”
但是下一刻,楚枫轻咦一声,却是大为惊奇。
因为当他运转内息,浩荡真气奔腾于经脉,竟是极为顺畅,浑身上下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舒泰,与想象中经脉残破,丹田萎缩的局面简直是两个极端!
怎么回事?
“灵素,我昏迷了多久?这期间是海棠给我服用了什么药物吗?单凭那小妮子自己,应该无法治愈我那么严重的伤势才对……”
楚枫直起上半身,看了一眼屋内,发现床边只有小玥脑袋一点一点地照顾着,其他人都不在,便低语起来。
可回答的却是王怜花的声音:“那个小姐姐诶,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楚枫一愣,马上恍然。
程灵素的召唤时间只有五天,第五天正是对决天禽门之时,大战之后他又昏迷,自然就错过了程灵素回归飞狐外传的时间点了。
楚枫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让程灵素别理胡斐那小子,凭白担了相思之苦,最后更是为胡斐而亡,实在让人心疼。
但转念一想,每一位天之骄子,都有着属于自身的骄傲,妄加阻拦,说不定会好心办坏事。
自己让她别理会一个叫胡斐的人,万一她因此更对胡斐产生好奇心怎么办?
也罢,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有些错过就错过了,有些却好似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楚枫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实在无形中就已改变。
比如天下第一鬼灵精的江小鱼学了北冥神功,比如胡斐不再是第一个给予从小缺乏关怀的程灵素信任的人,再比如王怜花的称呼……
“等一等,你叫程灵素小姐姐?”
思维发散的楚枫突然回过神来了,诧异地看向悬浮在半空的王怜花。
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程灵素到底做了什么?
变化最大的,是这小正太吧!
王怜花闻言脸色一红,立刻换了种口气,冷冷地道:“你这次元气大伤,那女人留下了药方调理身体,本公子看过了,勉强不需要修改,你且听着……”
对这傲娇的小家伙,楚枫亦是暗暗一笑,仔细聆听,半响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玥下巴一歪,睁开眼睛,定睛一看,顿时大叫起来:“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不多时,楚义、海棠和陈玄羲都围到了床边,嘘寒问暖,激动不已。
楚枫问海棠:“你是不是拿了你师父的灵丹妙药,给我服用了?”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海棠嘴巴动了动,想起医不了的关照,要让她领这份功劳,有些不情愿地点头道:“嗯!”
楚枫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正色道:“日后你师父问起来,你告诉她既然是我服用,无论是再宝贵的灵丹妙药,我也会竭尽所能偿还,让她不要责怪于你。”
医不了言而无信,导致他被灵鹤子堵住,险死还生,是人都会生怒。
但楚枫也很清楚,双方本来无亲无故,人家也没那个义务一定帮你,只是他不愿欠医不了人情,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当然,现在药已服用,说什么都迟了,楚枫默默记下,对海棠为他所担的责任更是感动非常,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迎着楚枫明亮的双眼,海棠不自觉地心头一跳,双颊染霞,如白里透红的灵藕,美得让人心醉。
楚义见了抚须一笑,陈玄羲目光敬重地望着以聚元之境击杀筑灵强者的楚枫,根本没注意海棠的娇羞,倒是小玥按照吩咐开始配药。
等到熬制完毕,楚枫咕嘟咕嘟将药汤喝下,运功调息,身心一暖。
这个世界的丹药汤剂见效极快,却不免有几分虎狼之性,而飞狐外传的药性则相对缓和,更适合补益元气,调理身体。
楚枫现在可对自己的身子骨爱惜得很,当然要格外关心。
这一次实在太危险了,当真是生死一线。
总而言之,他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就算有程灵素、王怜花两人辅助,也险些翻车。
单靠运气走不远,被动地应付天禽门的追杀也没完没了,这一刻楚枫想到系统任务,等到众人各自忙活开,才暗中发问道:“灵鹤子一死,天禽门损失惨重,下一次出手势必更加可怕,要怎么样才能摆脱追杀?”
王怜花笑容很清秀,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简单,灭了天禽满门,方圆十里,人畜皆亡,寸草不生,相信自那以后,就没什么人敢追杀你了……”
楚枫无语地看着这小屁孩,默默竖起了中指。
我要是有能耐覆灭天禽门,还用得着问你吗?
王怜花抿了抿嘴,吊足了胃口后,才悠然道:“你想学人皮面具的制作方法吗?”
“人皮面具?”楚枫眼睛亮了起来,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来,“你的意思,是易容术?”
王怜花声音突然变粗:“呵呵,年轻人,眼前不正有一个上好的目标吗?”
楚枫无比惊讶。
如果单听声音,他绝对会以为是灵鹤子死而复生,正在和自己说话。
别以为声音的模仿很简单,实际上这世间每个人说话的语气、语调、转折、停顿,都是不同的。
而王怜花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将灵鹤子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恐怕连亲近之人都察觉不出异常,怪不得将来会得到千面公子的外号。
“易容成灵鹤子,打入天禽门内部,甚至贼喊捉贼,任由你选……”
就在王怜花神态潇洒地轻摇扇子时,楚义正巧将一个布包递过来。
楚枫打开一看,一本保存得极好的秘籍顿时印入眼帘,上面写着五个飘逸灵动的大字——灵鹤破日舞!
这下子,连武功传承都有着落了。
看来在昏迷的这段时间内,王怜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然而楚枫的目光却沉静下来,盯着手中的秘籍,露出一分冷意。
“有人模仿我的脸,有人模仿我的面,但是没有人能模仿我的巨吊,老坛酸……呸!做人皮面具真特么地恶心!”
楚枫一边在灵鹤子的尸体上捣鼓,一边自言自语着。
他不得不通过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法来减轻心中的抵触,压制作呕的生理反应。
没办法,眼前的画面,着实有些恶心。
且不说灵鹤子已经死了不少天,尸体散发出的恶臭,他在地球上更不是那种习惯解剖尸体的法医,一整天紧紧盯着被摆弄得不成模样的残肢断臂,任谁都要头皮发麻。
“我的心理素质,还是不过关啊!”
楚枫默默感叹着,觉得自己接触到了真相。
怪不得王怜花变态了,整天学这种东西,谁来不变态?
“停!停!停!”
而他的这种学习态度让王怜花十二分不满,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愚笨,这么简单的手法都学不会,你已经戳破两个节孔了,再破一个,这张人皮就废掉了啊!”
“简单?那是因为易容是你的本命技能啊!”
楚枫默默吐槽着,擦了擦手上粘腻的血污:“先休息一会。”
王怜花无奈:“好吧,那你就先学习变声吧,声音的变化不仅由内力操控声带,还与涌泉、照海、大钟、哑门、合谷这几个穴道有关,精微之处要有以下几处要点……”
王怜花小小年纪,为人师表,竟是讲述得深入浅出,十分直白,楚枫听着,不住点头。
直到王怜花以身示范,开始模仿灵鹤子的声音时,他才突然打断:“等一等,我不准备易容成灵鹤子。”
王怜花脸色一沉:“你是何意?”
楚枫语气不急不缓地分析道:“易容成灵鹤子,潜入天禽门,敌人确实不会想到我摇身一变,藏在他们眼皮底下,但是被识破的几率也很大!”
不待王怜花辩解,楚枫就抬手道:“我们对灵鹤子的过去了解得太少,就算学了灵鹤破日舞,伪装成重伤,掩饰住功力的巨大差距,再借失败变得性情暴躁,唬住一般人没问题,但天禽老人那一关,我没有信心过。”
王怜花冷哼道:“你怕什么,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以这虚幻之体,提前进入天禽老人居所,观察他一举一动,保你一定过关!”
楚枫摇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真我阶强者的厉害之处更可能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不敢赌!”
王怜花火了:“那你要怎样?一直被天禽门追杀至死?那灵鹤子只是四弟子,上面还有三个比他强的,更别提他们的师父天禽老人了!你现在不敢赌,将来连赌的机会都没有!”
楚枫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易容了?只是要换一个对象……”
他说着,目光一转,正落在院外那刻苦练功的陈玄羲身上。
王怜花扬起眉,不可置信地道:“你想易容成他?”
楚枫摇头:“不,是他易容成我!”
王怜花怔住,半响后才道:“你在痴人说梦吧,他凭什么帮你扛下天禽门的追杀?”
楚枫挥手,选择培养天骄。
天骄子系统,这一刻正式附身。
果不其然,陈玄羲经过片刻愣神后,顿时露出激动狂喜的神情来,左右四顾,窜入角落。
可惜这个金手指还不属于他。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告诉陈玄羲,欠缺了一个先决条件——因果未还!
陈玄羲询问之后,立刻想起了他欠楚枫的巨大恩情。
没有楚枫,他此刻说不定已然身死,更别提恢复修为,重新拥有未来。
他当然想要报答楚枫,可问题在于,刚刚恢复到聚元境的他,又能帮到楚枫什么?
于是乎,子系统立刻给予了一个暗示性极强的初始能力——谎颜术。
这名字听起来颇有几分意境,其实就是天龙八部世界阿朱的易容术,楚枫受到唐诗剑法和躺尸剑法的启发,准备将子系统里的所有能力都换下名字,同时楚枫自己掌握的能力,陈玄羲绝对抽取不到。
如此一来,虽不说万无一失,但陈玄羲很难发现楚枫同样是系统拥有者,将来没有冲突,朋友能一直做下去。
王怜花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却也发现了楚枫早有准备,他目现异色,很是赞赏地道:“心狠手辣,方成大事,好!你很好!”
楚枫摇头:“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让陈玄羲去送死,你远远低估了他的潜力,作为被追杀的对象,他做的只会比我更好!”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陈玄羲突飞猛进的修为与百折不饶的精神,以及聊天中提及的那句莫欺少年穷,让楚枫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是个主角模板。
昔日天才,现在废柴,未婚妻还上门打脸退婚,有了这种遭遇,再有天骄子系统当金手指,一切因素都集齐了。
接下来,就是崛起之路,一路装逼打脸,畅快风云。
如果有人追杀?
呵呵,想见识一下韧性无限的小强主角,无论遭遇多么凶险的局面,都能逢凶化吉的必备特性吗?
所以天禽门如果真对着陈玄羲伪装的“楚枫”穷追不舍,就等着倒大霉吧!
王怜花还想做最后努力:“那陈玄羲呢?他的彻底失踪,不会引来追查?他的家族也不是没落寒门吧!”
楚枫笑道:“那更简单,我将扮成陈玄羲,代替他回归丽阳陈家!”
身份互换!
此言一出,王怜花终于目现狞色,狠声道:“不行,如此一来,我就再也来不了这里了!”
他把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楚枫一旦戴上人皮面具,伪装成灵鹤子,为了不露出破绽,下面的天骄召唤,就必须指定王怜花。
这倒是如了王怜花一心想见识外面世界的心愿,楚枫却完全接受不了。
他承认现阶段对系统十分依赖,但天骄的选择权必须掌握在手中,各种情况,应付自如。
如果局限在一位或者几位,就算近期有大收获,日后的路也必将越走越窄。
目光短浅,吾所不取也!
不过这一刻,楚枫看着王怜花,郑重地伸出手:“我给予你男人的承诺,将来契约同伴,你是第一选择!到那时,就再也不用扛起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天大地大,任你遨游!”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本公子信你!”
王怜花神情变幻,眼神波动,最终挺起胸膛,一大一小,一虚一实两个手掌按在一块:
“你和陈玄羲身材相近,接下来的三天里,我将倾囊相授,你只要学得一成本事去,就可保不失!”
王怜花终于不再打自己的小算盘,全心全意相助楚枫,而这时,陈玄羲也走进屋内,兴冲冲地道:“楚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千万不要推辞!”
楚枫起身。
迎上。
阳光穿过窗户,为他龙行虎步的身影披上一层金辉,也为心中涌起的豪情壮志更增一份信念:
“从今日起,我要自由自在地行走于青州中,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从今日起,天禽门,海龙帮,小爷我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们面前!
“从今日起,攻守逆转!”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此世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灵性,怪不得能孕育出那等超凡脱俗的武道之力!”
楚枫立于船头,望向头顶上的万里晴空,又俯视江上呈条状的波涛,轻轻地张开双臂,似要环抱这方天地。
此时的他,已是换了一副模样,月白长衫,面容清秀,腰梁笔挺。
下了浮云峰,一路行来,青山绿水,赏心悦目,摆脱追杀困局,真正欣赏外界风景,楚枫自是心情大畅,浩荡真元流转四肢百骸,功力日益增进。
“公子,该用膳了!”
就在金海之威逐渐显露,楚枫的心态也开始从最基本的活下去,转变为求强求尊之心时,身穿绿衫,肤如凝脂的小玥从船舱内走出,俏生生地道。
“这就来!”
楚枫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
此时的陈玄羲已然化成他的模样,和楚义一起浪迹天涯。
没办法,楚枫楚义这对主仆是不能分开的,否则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其中有诈,所以哪怕不舍,他也只能和楚义暂时分别。
好在楚义经历了破而后立的废功蜕变后,亦是触摸到了筑灵的边缘,有了自保之力。
至于小玥,在海龙帮中只是无足轻重的侍女,就算顺着她这条线,也查不到什么,跟着楚义反倒是累赘,因此楚枫考虑之后,准备让她留在海棠身边,更加安全。
谁知临行前,海棠和背着大包小包的小玥笑嘻嘻地拦住了他,开心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海棠的理由很充分。
灵鹤子一死,天禽门人必定前来追查,而浮云山巅,医不了闭了死关,对外界不闻不问,两女留下就太过危险了。
于是乎,楚枫替她们稍稍易容,改变了样貌,便一块上路。
事实证明,独行无牵挂虽然舒服,但是带着两个娇俏可人的丫头一路游山玩水,也是另一番享受。
此刻海棠便坐在一张小矮桌前,桌上摆了七八个碟子。
油焖春笋、橘皮炒斑鸠丁、糟鱼,还有一碟紫壳红膏的醉蟹,竟是无比丰盛。
这个时令,吃到这东西可不易,毫无疑问是花了大价钱的。
她可是个小富婆,大手大脚得从不心疼,若不是楚枫管着,指不定会刚出恶人谷的江小鱼一般,拿着金叶子随便耍人玩了。
楚枫撩衣坐下,剥了一个醉蟹,发现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不由地叫一声好,分别夹了一只给海棠和小玥。
小玥红着俏脸,开心地吃着,就见海棠又吩咐了声,不多时船家端上了一个罐子。
打开一看,全是根根雪白细长的萝卜丝,楚枫一笑:“呦,我们的海棠大小姐节俭起来了?”
海棠口水直流,出筷如飞:“这可是好东西,最正宗的萝卜丝鲫鱼汤!”
楚枫讶然:“鲫鱼?哪来的鲫鱼?”
见楚枫一副你被黑心船家坑了的眼神,海棠嗤之以鼻:“果然不懂了吧,那鱼肉啊,可都合在萝卜丝里呢!选用的都是鲫鱼肚子上的嫩肉,你猜猜,这小小一罐汤用了几条鱼?”
说罢,不待楚枫猜测,就五指大张,夸张地道:“七条!整整七条啊!”
楚枫哭笑不得:“海棠,医不了教过你文化知识不?”
“那不重要……”海棠发出嘿嘿奸笑,“重要的是,都归我喽!”
“哎呀,你这家伙,怎么吃独食!”
争抢中的食物最是美味,楚枫仗着武力高强,硬生生虎口夺食,抢到了不少。
送入嘴中,发现这丫头还真有眼光,萝卜丝与鲫鱼肚肉混合后,竟是既脆又韧,颇有嚼头,却又有股悠绕反复的鲜味,越嚼越浓,唇齿留香。
他以前的日子向来都是得过且过,果腹即可,从未贪图过口腹之欲,这回才发现怪不得那么多人喜爱美食。
酒饱饭足,楚枫起身,去往甲板上浏览风景,就见海棠捧着小肚子,也哎呦呦地跟了过来。
楚枫见她那吃撑了的可爱样子,就笑道:“真是个小吃货,也不怕长胖?”
海棠咀嚼了一下话意,眼睛大亮,连连点头:“我喜欢当吃货,枫哥,到了丽阳,我们再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怎么样!”
楚枫握住她的小手,传音道:“记住,我叫陈玄羲,别说漏了!”
海棠哎呀一声,连连点头。
楚枫无奈,刚要再关照,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公子,我好饿!”
他目光一斜,就见到一道素白的倩影飘来飘去,无奈之下唯有喊道:“船家,萝卜还有剩下吗?”
海棠眨巴着眼睛,满是要重新认识你的讶然:“你还没吃饱呀!”
楚枫苦笑,默默叹了口气:“我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谁知道还有那么奇葩的‘天骄’呢!”
三次任务完成后,系统自行升级,
轮盘扩充了足足数倍,许多此前楚枫想要召唤却渴求不得的人物出现,更令楚枫惊讶的是,还有一些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比如倩女幽魂世界的知秋一叶、十方和尚、傅天仇是什么鬼,难不成此世还有道法仙术的存在?
不过楚枫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奇经八脉贯通在低武层次的世界已是绝顶高手,这里却仅仅是个起步,为什么不会是仙武级别?
他起了兴趣,也不希望每次都是临时抱佛脚,在船上就使用了随机召唤令牌,想着能向异世天骄学些本事,结果召唤出了一个坑货……
唯一令楚枫安慰的,是随机能力令牌抽取的武学。
此时他接过萝卜,也不用小刀,手指轻搓,一缕无形刀气赫然生出,唰唰唰就切了起来。
靠在他身边的海棠,只觉得空气莫名炎热起来,更让她俏目圆瞪的是,那一片片萝卜落入楚枫身后的空气中,居然诡异地消失了,只听到咯嘣咯嘣的咀嚼声。
“大白天的……大白天闹……闹鬼啦!”
“公子,到地了哩!”
就在海棠吓得整个人都挂在楚枫身上时,船夫的声音遥遥传来。
楚枫转头,就见一座水上城市印入眼帘。
青州山多水多,既有群山环绕,重峦叠嶂,又有大江如带,汇川联流。
其中丽阳郡就是典型的水乡,临河傍水的居民,粉墙照影,蠡窗映波,构成了充满水乡风光的清新画面,一派水巷小桥多,春船载绮罗的动人美景。
在这里,河道组成了城内外与四乡村镇联系的纽带,亦是城市布局的骨架,四通八达,交错繁多。
上岸后,海棠和小玥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衣着讲究上,那无论剪裁和文绣都表现出水乡女儿的玲珑与巧思,看得她们十分喜爱,而楚枫的注意力则放在地形的记忆上。
直到他来到内中心河道交汇处的一座府邸前,正门就有一条跨河大桥通达,衬得整个府邸的建筑群格外有气势……
这便是丽阳豪门,陈氏一族!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我”回来了!
陈家大堂。
家主陈正阳大马金刀地端坐于主位上,宛如虎踞龙盘,虽七十开外,依旧头发乌黑,面庞红润。
但只有熟悉他的身边人才会发现,自从一年前的那场大变后,陈正阳笔直的腰杆已经变得佝偻了少许,紧缩的眉头也再未松下。
“元龙,曹郡守那里怎么说?”
而这时,他手中端着一杯平常最爱的百草常春茶,却是任由茶水凉了,也未品上一口,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刚刚走进,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来者亦是气魄雄壮,功力精湛的武者,正是陈正阳的长子陈元龙。
陈元龙眉头紧皱,听着老爷子期待的声音面色一变,嘴唇嗫嚅了下,终究还是低声道:“爹,他们沆瀣一气,都在逼迫咱们把地契交出去。”
陈正阳眼中精光暴现,一字一句地道:“痴心妄想!”
老人家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直到此时也能气势迫人,可屋内其他的人闻言却是脸色灰败,一片愁云惨淡。
丽阳地界的掌握者,毫无疑问是海龙帮,把持着油水最足的海上贸易。
但海龙帮吃肉,也得给别人留下些汤喝喝。
得益于丽阳四通八达的水利,百工技艺、富商巨贾、贩夫走卒,均能于此经营作业,其中陈家所开的酒楼商铺,就遍布郡县。
特别是镜月轩,临水镜月,陌上花舞,晓风吟吟,睛丝缀珠,早就是丽阳一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然而半年前,餐饮巨头陈家却遭受了严峻的挑战。
镜月轩对面的街上,一座高达十丈的醉霄楼拔地而起,登高远眺,整个丽阳,尽收眼底。
而后原本与陈正阳相交莫逆的丽阳郡守调任,新任的郡守曹淳化态度不冷不热,却于醉霄楼开业时赏脸莅临。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一家酒楼的好坏,最重要的还是菜式与美酒。
偏偏醉霄楼大厨的一席春江花月宴,一经问世就受到追捧,完全压过了镜月轩的招牌沧海月明宴。
美酒解千忧更是在中州都极富盛名,青州这里独一份,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豪侠慕名而至。
如此一来,镜月轩生意的一落千丈,就完全可以预见了。
当然,一家镜月轩还不足以让陈家一蹶不振,可怕的是,其他的酒楼商铺,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甚至有恶性竞争。
陈家疲于应对,短短数月间,近半的酒楼商铺被迫关门,元气大伤。
而这时,林家却上门,欲要购置他们麾下店铺的地契……
三子陈元盛一拍桌子,恨声道:“欺人太甚,这是要断了我陈家的根呐!林修贤这白眼狼,若不是当年有父亲您的接济,他早就灰溜溜地滚出丽阳了!”
“现在说那些都没用了!”
陈元龙叹了口气。
陈家在丽阳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林家却是外来户,当年颇受排挤,若不是陈正阳出面,确实混不下去。
因此林修贤一直尊陈正阳为大哥,两家不久前更是欲结成儿女亲家,只可惜……
二子陈元宏低垂着头,却是突然道:“爹,要不我们离开丽阳吧,现在至少还能保住部分产业,若是被郡守查封,那就血本无……”
话未说完,已经被陈正阳狠狠打断:“闭嘴,我陈家列祖列宗都葬在丽阳,除非泼天大祸,否则谁也别提移根的事情!”
么女陈元灵眼眶一红,喃喃地道:“如果玄羲还在的话……”
“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事!”
陈元宏一听大怒:“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种无谓的狠话有什么用?他倒好,拍拍屁股走掉了,留下我们受林家敌视,平白招了大祸!”
他的妻子彭梦兰也附和着:“是啊,那刻骨恨意谁瞧不出来,现在人家逮到机会了,还不落井下石,剪除后患?”
陈元盛脸色难看,冷冷地道:“你们别忘了,是林家悔婚在先,就算玄羲不揭破他们的丑恶嘴脸,林家就不心虚吗?他们早就眼热我们的产业,有不轨之心了!”
陈元宏梗着脖子,驳斥道:“三弟这话说得未免绝对,玄羲他也是武功尽失后,才遭退婚,那林家可是出了天之娇女,拜入点星剑派,连海龙帮都得照顾着,龙不与蛇居,他们怎么可能再在一起?”
陈元盛勃然大怒:“你到底是哪边的,我儿子废了你就那么开心?想安儿掌家?我告诉你,白日做梦!你那光会巴结海龙帮的二世祖,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
陈元宏被揭了痛处,也是赫然站起,开始怒骂。
一家人互相揭短,场面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够了!”
直到家主陈正阳手中的长杖狠狠跺地,整个大堂都似颤了颤,吵闹声才戛然而止。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均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痛苦与悔恨。
陈玄羲,三岁引气,六岁通脉,十岁聚元,十六岁晋升纳海,惊才绝艳,前途无量。
其后更是拜七夜山庄真我阶强者“三宝太岁”宗政为师,一度被认为是青云榜有力的角逐者。
而众所周知,一旦能登上青云榜,只要不提前陨落,几乎就注定了真我有望,甚至能名动八方,步入真正的强者行列。
可惜,陈玄羲终究年轻气盛,与海龙帮起了冲突后,被其暗害,武功尽失。
令人不齿的是,七夜山庄居然连个表示都没有,直接将陈玄羲逐出了师门,林家紧随其后,上门退婚。
犹记得那夜,倾盆大雨,电闪雷鸣,陈玄羲跪在家门外恸哭整整一宿,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而摄于海龙帮淫威的陈家,还不敢出面。
自那之后,一个家族的脊梁骨,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硬生生打折了!
曾经的骄傲,成为现在不堪回首的耻辱!
一提及孙子,陈正阳气势不再,老态顿显,摆了摆手:“散了,都散了吧!”
众人泱泱起身,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陈正阳眉头一皱,突然又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就见管家陈海快步进来,扬声禀告道:
“三少爷回来了!”
当楚枫进入堂内,心里其实也是相当忐忑的。
没办法,如果不是陈玄羲拜托他必须回来看看,保证陈家安好,他只需要在外面晃一圈,表示陈玄羲出现过就成了。
现在,要做出怎样的动作,才能显得自然流畅不做作呢?
虎躯一震?
眼眶一红?
倔强一哼?
“你还有脸回来?”
还没等楚枫酝酿完毕,陈元宏已经唰地一下站起,怒喷道。
“老二,你还没完没了了?儿子,别理你二伯,回来好啊,去看看你娘亲吧,这一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陈元盛马上怼过去,转而对楚枫,却是和颜悦色。
但正是因为这过度的温和,反倒显得有些疏远,楚枫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便宜父亲在面对自己时,内心深处弥漫着不安。
咦,看来这个家,竟是没人希望“我”回来喽?
不错!不错!
他不惊反喜,面对这群神色各异的“亲人”,内心异常平静,甚至还想笑。
“玄羲……唉!”
作为定海神针的陈正阳却不像他的子女们那么沉不住气,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见到楚枫这个微妙的表情,心头一酸,险些老泪纵横。
在他看来,爱孙已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对于家人再没有了感情,自然就当作陌生人,不用在意他们的态度。
却不知道,没有演技的面瘫小鲜肉都是这个表情啊,不张口来了一二三四五,再加上后期配音,就是对得起王怜花了。
好在楚枫也不是纯粹打酱油的,面带好奇地道:“看来咱家的状况不太好啊,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帮忙解决的吗?”
此言一出,别说便宜老爸陈元盛目瞪口呆,就连因为第三代明里暗地竞争关系,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陈元宏都愣住了,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怒斥。
因为这句看似询问的话语中,居然有种说不出的自信与感染力。
就好似街头打了一辈子兵器的铁匠阿古,面对来客,头也不回地问一句,想打啥子呦?
那么的随意轻松。
“玄羲,你能有这份心,爷爷就很高兴了!你刚刚回来,旅途劳顿,先去歇息吧!”
倒是陈正阳反应最快,露出笑容,慈和地道。
孙儿恢复了以前天之骄子的信心,那是好事,但不能操之过急,一切还得徐徐图之。
楚枫却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完全不领情:“没事的爷爷,我赶时间。”
开玩笑,多留在陈家一天,暴露身份的几率就越大,赶紧搞定陈家的危机,拍拍屁股走人。
我又不是真的陈玄羲,还为你家鞠躬尽瘁不成?
这就聊爆了啊。
如此态度,陈家众人觉得很难受。
在他们看来,陈玄羲哪怕示威,甚至翻脸相向,都是意料中的事情,毕竟当初是陈家屈服于外界的压力,对不起这孩子。
但现在这一年不见,气质判若两人的少年却一副云清风淡地我来帮帮你,偏偏从语气中感觉不到任何亲近,这就让他们心里空落落的,别扭至极。
要是让楚枫知道这份落差,保证暗骂,妈的智障,受虐狂啊?
好在还是有“正常人”的,彭梦兰就阴阳怪气地道:“哎呦,既然玄羲这么说,我们又怎么好打击他的热情啦,不过二伯母要提醒你,现在的局势可是凶险至极,一不留神,性命不保啊……”
楚枫自动忽略那些废话,很快就明白了陈家所处的困境。
讲白了,就是在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下,要被淘汰了呗!
只是楚枫旁观者清,切入点完全不同:“醉霄楼背后的东家是林家?”
陈元盛脸色凝重,缓缓点头:“可能是林家,也可能是林家背后的点星剑派。”
楚枫眉头一扬,发出三连问:“那海龙帮为什么坐视不理?就任由林家飞速壮大?我们为什么不联合海龙帮?”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无比精彩。
楚枫一语惊醒梦中人。
似陈家林家以及已经被灭的楚家,这种地方家族,传承数代,历史悠久,其实论及财富底蕴,不逊于任何宗门。
他们所欠缺的,就是强者。
这毕竟是武者的世界,千般经营,万般谋划,都不如刀剑锋芒,一掌遮天,来得顺昌逆亡。
陈家林家一日没有筑灵强者,就没可能晋升哪怕是最低级别的灵品宗门。
但他们的势力如果过度膨胀,对于海龙帮来说,也是极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楚枫的思路,完全可行。
但关键在于,你被海龙帮废了诶!
我们怎么可能去向生死仇敌求救?
楚枫将他们无比惊诧的目光收入眼底,微微一笑:“联合,不是求救,海龙帮只要不蠢,就该知道合则两利,我们快被逼到绝境了吧?”
陈正阳眼中精芒闪烁,点了点头。
楚枫琢磨着:“那海龙帮谈判的使者也快到了,大家别将我回来的消息泄漏出去,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几乎是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管家陈海又进来通报,这次眼神中却带出惊惧之色:“海龙帮的人,要拜见老爷!”
众人懵逼,楚枫一拍手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片刻之后,陈海领着一群人进入正堂,江天卫那熟悉的装扮印入眼帘,为首的两人更是目光高傲,眉宇间带着满满的优越感。
那不仅是屈尊纡贵,更像是要进行施舍。
完全可以想象,他们接下来会用怎样的话语来压制羞辱陈家。
“陈玄羲!!!”
可惜这份高高在上的面孔,在看到楚枫的一瞬间,勃然剧变。
楚枫被这么叫还感觉有些怪怪的,脸上却浮现出揶揄之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两人顿时心头一沉,感觉此行不会顺利了。
不过他们却毫无惧色,左边面相凶悍的高瘦剑客拿眼斜了一下,阴恻恻地道:“陈玄羲,你还敢回来,忘记少岛主给你的教训了吗?”
这明摆着就是挑衅激怒,楚枫代入陈玄羲的定位,是肯定会做出反应的,便耸了耸肩,一抹青光自袖中滑出,懒洋洋地道:“出剑吧,我只给你三剑的机会!”
“小辈,你找死!”
挑衅之人勃然大怒。
他名管寒,乃是海龙帮客卿,一手追风剑凌厉无匹,是为老牌纳海强者,论及实力,绝不逊于以前的楚义,又哪里受过这等蔑视?
这一刻,他眼神阴沉,叱喝如雷,挥剑进击,刺向的竟是楚枫的胸口。
“放肆,你们敢在我陈家逞凶?”
终究是自己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吃亏,陈元盛见了大喝,就要飞身扑上。
不料一根铁杖将他拦下,陈元盛愕然侧目,就见父亲陈正阳轻轻摇头,目光却至始至终望向卓然而立的楚枫。
实际上不仅是他,大堂中每个人都一眨不眨,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细节。
而其中最轻松的,恐怕就是面对这迅急如闪电的楚枫了。
直到那凌厉无匹的剑光几乎要刺到胸前,他才不慌不忙地举剑,斜斜地一刺。
顿时间,每个人的眼中都爆出惊艳的光芒。
只为这夭矫如神龙,日耀于暗室的灿烂一剑,宛若神来之笔,潇洒灵秀,不可方物。
唯独管寒尖叫一声,猛然撤剑回防。
不得不防,只因这神乎其神的一剑不仅将他的剑招破得干净,还后发先至,同样刺向心口。
可惜防是勉强防住了,干净利落的姿势却变得歪斜扭曲,平衡顿失,踉跄跌退。
他硬生生以一口内气稳住,面上青白交加,已是受了内伤。
“第一剑!”
楚枫将管寒不可置信的扭曲神色尽收眼底,顿了一顿,用十分诚恳的语气道:
“真不是说笑,凡品剑法我只看三剑,增长见识,多之无益,你就还剩两次机会了,要好好把握哦!”
楚枫此时施展的,正是独孤九剑破剑式!
他按照计划雷打不动,在指定能力抽取中,选择了独孤九剑。
好消息是,系统升级后,轮盘上抽取的可选目标质量都高了一个档次,对应到独孤九剑上,可以一次抽取其中的两式。
坏消息是,还是没办法选择总决式。
楚枫毫不迟疑地抽取了破剑式和破刀式。
原因自不必说,谁叫用刀剑的人最多呢?
正是有了这份底气,他才会直接回归,不做任何遮掩。
海龙帮虽然家大业大,高手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派出的肯定也是纳海境居多。
对于目前已然晋升纳海境的楚枫来说,何惧之有?
他怡然不惧,对面可吓得够呛。
管寒脸色数变,阴晴不定,最终转为沉凝,深吸一口气,剑光激闪,寒芒电掣。
此招名追风逐电,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单就是这份速度,就已胜过无数花俏的剑招。
然而依旧无用。
甚至于这次楚枫更轻松了些,连手臂都没抬,就是手腕一转,调整了一下剑尖。
唰!
血光四溅!
管寒这电射星驰的一剑居然反伤了自己,一味求快的结果只能是撞进早就勘破一切的独孤剑势中,右臂被划出鲜血淋漓的伤口,遍染长衫。
这一幕看得众人再也无法平静,惊呼尖叫不绝于耳,楚枫则看着溅在自己脚上的血液,皱了皱眉头,语气就有些不好了:“第二剑!”
“啊啊啊啊啊!”
而这时,面色惨白的管寒已是放声狂吼,豁然间剑交左手,第三次刺了过来。
这一回,剑风呼啸,劲厉刺耳,显然是毫无保留地催动了真元,豁出一切。
“第三剑!”
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拼命的精神,楚枫给予了尊敬。
他弹剑清啸,一道清亮的剑光顿时激荡。
陈家众人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似乎与剑光融为一体,化为一道虹光,瞬间就冲到了管寒身后。
不错,是身后。
连具体交手的那一刹那都未能把握住,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已是尘埃落定。
管寒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从不离手的佩剑则高高飞起,旋转着插在堂外的青石地上,剑身颤抖,铮然长鸣,久久不散。
直到身后传来嘭的一下倒地声,楚枫才歪了歪脑袋,收剑入鞘。
这柄剑是海棠从医不了的珍藏中翻出来,名青霜剑,长三尺三寸,造型古朴,被楚枫一眼相中。
昔日匣中三尺水,曾与明月斗青霜。
虽是凡品,却也够用了。
有了青霜剑,外在的招式自然也要讲究些,不能像浮云山上,歪歪扭扭,庄稼把式,还是潇洒优雅,玄妙无方些好。
所幸造成的效果,依旧震撼!
“到你了!”
当他转向海龙帮另一位客卿九龙鞭顾兴时,顾兴甚至连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色厉内茬地吼道:
“你休要猖狂,少岛主于半年前顿悟,晋升纳海后期,更将四海龙游功练得小成,陈玄羲,你就算功力尽复,青云榜上你也争不过的!”
这话说得陈家众人心头一沉,即将翻身,扬眉吐气的得意兴奋劲儿还没来得及升起,又无奈地熄灭下去。
顾兴口中的少岛主,单听称呼,还以为是帮主任海龙麾下哪个岛主的儿子,其实正是任海龙之子任天野。
一年前,他和陈玄羲起了冲突,当时两人的境界都是纳海中期,身负的功法也尽皆不凡,可谓旗鼓相当。
后面发生的事情不必重复,现在楚枫三剑战败追风剑管寒,也只能证明他卷土重来,至少恢复了原本的武功。
可这一年荒废的大好时光,却是回不来了。
各州青云榜只收录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年纪一到,或者晋升真我后,自动下榜。
这其中的竞争激烈甚至比起八方名动榜更甚,别说整整一年,就算是半年,乃至一个月,你都可能被别人甩下一截。
所以这一刻,大家看向楚枫的目光中,已经蕴含着掩饰不住的同情。
为什么他的天赋明明那么高,明明那么努力,却要失败呢?
终究,还是因为我们陈家,比不上海龙帮家大业大吗?
可恶啊!
正当无力感弥漫时,楚枫却突然道:“他有进步很好啊,只是与我何干?我对青云榜早没兴趣了。”
顾兴一怔,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失声道:“你不争青云榜了?为什么不争?”
楚枫听他这口气,比自己还激动,不由地感叹名利诱惑之大,背负双手,悠悠然一笑:“因为我……忽然想通了!”
这五个字一出,众人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涌上心头。
确实,无论什么事,只要能想通,就不会有烦恼,但达到这地步之前,却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烦恼和苦楚。
这孩子能轻描淡写地说出,可见在这一年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顾兴却不在意那个,他突然意识到,海龙帮对陈家的态度或许要大变了。
陈玄羲已是个巨大的威胁,那神乎其神的剑法,实在令人心惊神颤,莫名地对任天野失去了几分信心。
既然无法稳赢,那么任海龙为了保证爱子上榜,必然会再出手段。
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陈玄羲只要不是蠢到家,这回再想暗算他,难度极大。
谁料峰回路转,这足以让任海龙都头疼的难题,居然在陈玄羲自己愿意退让的情况下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肯定变得缓和,甚至陈家提出要求,海龙帮都会答应。
有鉴于此,顾兴面色一变,顿时堆起了几分恭维来:“三少爷胸怀宽广,目光远大,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楚枫摆了摆手,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林家吧?”
顾兴连连点头:“是,是,三少爷明察秋毫,所谓合则两利……”
“嗯?”眼见楚枫目光一厉,他话锋立转,陡然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神秘来:“三少爷,您知道这林家背后的黑手为什么要排挤你们吗?”
楚枫眉头一扬,露出聆听之色,其他陈家人也纷纷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顾兴环顾四周,咳嗽了一声,拱了拱手,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敬畏来,一字一句地道:
“还有半月,九公主殿下凤驾丽阳!”
这一刻,整个大堂一片静谧。
每个人都在消化这令人震撼的消息。
九公主!
大夏王朝,曦皇为圣,共有十个儿女,九龙一凤,这唯一的女儿有多宠爱,简直无法想象。
在这个世界,甚至为她摘星拿月,都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往日里,对于丽阳郡的人来说,王朝的公主,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连提都提不到。
但现在,公主殿下居然要出巡,凤驾丽阳?
众人一片懵逼,甚至就连说出这个消息的顾兴都吞咽着口水,沉浸在某种激动中。
唯独楚枫面色古怪,公主有什么好稀奇的,还不就是个女人?
他关注的是公主到来,和林家怒怼陈家有什么联系。
等等,陈家的镜月轩本是丽阳最富盛名的酒楼,对方偏偏把它弄倒了……
他心中毫无敬畏,直接就问了出来:“公主难道也是吃……嗯,喜好美食?”
顾兴立刻大点其头。
楚枫无语。
弄了半天,竟是为了投贵人所好起的争端。
这陈家当真是倒霉催的,至今连原因没弄清楚,都快被整垮了。
果不其然,他眼角余光一扫,就见便宜爷爷陈正阳,便宜父亲陈元盛的表情十分古怪,似哭似笑,倒是那陈元宏彭梦兰夫妇眼睛贼亮,滴溜溜转动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就这一瞥,脚踏实地的与不切实际的,暴露无遗。
楚枫并不理会陈家内部的龌蹉,念头一转道:“任天野也很想在九公主面前亮个相,得九公主亲睐吧?”
顾兴听得一惊,连连摇手:“岂敢!岂敢!”
楚枫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又有何不敢?九公主虽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却还未曾婚配吧?我看任天野有机会啊……”
顾兴总不能说自家少岛主不行,只好尴尬地附和着。
实际上,海龙帮确实也想攀上九公主的高枝。
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是眼高于顶,野心膨胀的时候,恨不得将天下美女尽揽入怀,怎能不试?
爱情这东西看对了眼,谁又说得准呢?
道理人人都明白,关键在于,从楚枫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顾兴觉得局面越来越失控,不敢再谈下去,尬笑着转移话题:“三少爷,有关林家的情况以及他背后的点星剑派,帮主的意思是……”
“等等!”楚枫直接打断,不给他主动谈条件的机会,“我今天刚刚回来,尚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双方联合之事稍候再议,我觉得嘛,还是先搞定你们少岛主的婚姻大事。”
顾兴傻住了,腿都开始哆嗦,结结巴巴地道:“那三少爷的意思是……”
楚枫给了他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欲得公主,先扶陈家,回去禀告你们少岛主,一个字别漏了,日后得偿所愿,自有你的好处。”
顾兴是目瞪口呆,这简直就是在卖公主?胆大包天!
但他偏偏了解任天野的性子,若是隐瞒不报被其知晓,还不扒了他的皮?
这一下子弱点被抓,就逼到了悬崖边上,谈判什么的是休想了。
此时其实是陈家最虚弱的时候,一旦结盟,足以将条件压制到最低,大势面前楚枫也扭转不得。
但楚枫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转移话题,直接不接招,一下子让顾兴的计划全盘落空,不得不扶起管寒,告辞离去。
出门时回头瞄了一眼,几乎是两眼泪汪汪。
他多么希望,面对的还是以前那个热心冲动的少年啊。
可惜,挫折使人成长,而眼前这小子的成长速度也实在太快,太妖孽了吧!
“玄羲,你很好!你很好啊!”
在场的都是陈家的骨干,岂能看不出这种交锋,当海龙帮的两位客卿灰溜溜地滚蛋后,整个大堂险些沸腾起来。
陈正阳和陈元盛更是激动得一把抱住楚枫。
楚枫强压着心中的别扭,用爆发和感染并重的力道拥住他们,拼命拍打着各自的肩膀。
一顿矫情之后,楚枫找了个借口,趁机抽身:“我还有两位同伴一起回的丽阳,还是将她们领回来的好,顺便去镜月轩瞧瞧!”
说着,潇洒转身,留下一众复杂难言的注目。
出了陈府大门,楚枫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真不是演戏的料,决定了,一旦为陈家度过难关,就离开丽阳,天大地大,千山万水纵横,岂不快哉?
楚枫规划着未来,心头畅快,开始投入到丽阳的风景中。
入目是数之不尽的鱼灯,有些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有些则拿在行人的手上,小孩成群结队地提灯嬉闹,款式应有尽有,奇巧多姿,辉煌炫目。
楚枫听了他们谈论,这才恍然,过不了几日,就是丽阳最盛大的龙神节。
这祭祀龙神,祈求风平浪静的节日是沿海郡县的重头戏,楚枫一路漫步欣赏,细细打量那些鱼灯,和中秋节的花灯竟有几分相似,让他颇为怀念。
“呦呼!”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吆喝声遥遥传来。
楚枫侧目一看,不由地失笑。
就见海棠卷着袖子,在一个小摊上干得热火朝天,小玥在旁边为她打下手。
此时锅已热好,一层薄油铺上,她抓起把葱花一洒,用铲子翻了两下,瞬间香气四溢,引得一群孩子齐齐凑了过来,围着两位漂亮的小姐姐就不肯动弹了。
海棠得瑟地一笑,将旁边的饺子倒下,轻轻巧巧地翻了起来,不多会儿,外皮就由白色变成了通身均匀的金黄,上头还沾着一层绿油油的葱花。
孩子们咕嘟咕嘟地咽着唾沫,眼巴巴地看着海棠颠了颠,才把黄澄澄的煎饺起锅,拿起筷子,给那些小孩子一人夹了一个,又塞给小玥两个,最后才美美地享用剩下的。
咬了一口,只听咔哧一声轻轻响动,皮子又薄又脆,馅儿热腾腾的,往外冒着油润润的汤汁,海棠嚼了两口,美滋滋地弯起了眼睛。
正当吃得满嘴冒油呢,小鼻子就被一刮,熟悉的清朗声音调笑道:“小馋猫,敢不敢跟三少爷我去醉霄楼吃霸王餐啊?”
当楚枫真正进了醉霄楼,才发现百闻不如一见。
这目前的丽阳第一楼,绝不是单纯以规模宏大,豪华富丽见胜,而是将淡雅朴素与精致灵秀相结合,楼中有园,园中有景,单是格局,就完暴镜月轩。
毫不夸张地讲,在青州之府青萍,恐怕才能见到这等档次的酒楼。
为了迎接九公主,林家背后的点星剑派真是煞费苦心了。
“三公子,这边请!”
侍者恭敬地引着路,身后跟着海棠小玥两个好奇宝宝,楚枫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进了厢房内。
他在等待着,好戏的上演。
“哈哈,原来是三哥回来了!”
果不其然,刚刚落座没多久,海棠和小玥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晚能不能见识一下最富盛名的春江花月宴,一道爽朗的大笑声传了进来。
两女抬头望去,就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门而入,膀阔腰圆,有种粗犷的男人味道,声音也极其豪爽。
“兴辉?来,坐!”
楚枫一回头,从陈玄羲描述的记忆中辨认了一下,却是展颜一笑,拍着旁边的椅子道。
看着那张熟悉脸庞,林兴辉先是一怔,闪过恍惚,旋即咧开嘴角。
眼前的这个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乃至整个丽阳的骄傲。
别的不说,就连林家家主林修贤在教育他们兄妹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用陈玄羲举例。
好在老天开眼,这个曾经仰望、讨好、羡慕、嫉妒的对象,终于跌落云端。
那一夜的痛苦、哀嚎、怒骂、哭泣,永永远远地刻在林兴辉心头。
每当他不高兴的时候,都会回忆一遍,心情马上变得愉悦起来。
而此刻,陈玄羲的腰杆也再挺不直,肯定是强颜欢笑地出现在面前。
林兴辉简直犹如吃了天灵果般通体舒泰,恨不得放声大吼。
人生太美好了!
“最近过得如何啊?”
于是乎,当楚枫笑吟吟地发问时,林兴辉自矜地一笑,淡淡地道:“年前我也入了点星剑派,真正走出去,开阔了眼界,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就是井底之蛙,多么地无知!”
楚枫似乎完全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呦了一声赞道:“没想到兴辉竟也加入了玄品宗门,恭喜恭喜啊,你拜了哪位长老为师啊?”
林兴辉笑容一滞。
宗门同样分天地玄灵四品,点星剑派作为玄品宗门,与药王谷是同一档次,比起天禽门、海龙帮还要强大得多。
他能拜入门下,即便是托了妹妹林素英的福,也只是外门弟子,身份低微,怎么可能入那些长老的法眼?
所幸他也是有急智的,巧妙地应答道:“未到年终大比,长老不会轻易收徒。”
言下之意,不是我没人要,而是人家制度严格。
不料楚枫又端起酒盏,敬了他一杯:“那就预祝兴辉你宗门大比胜,掌门邀相见,长老齐出动,神功任意选……”
林兴辉举杯的手停在半空,微笑中透出妈卖批。
怎么滴,还编成顺口溜啦,有完没完?
一杯酒入肚,他心头火冒三丈,三言两语之间,强颜欢笑的为什么变成了自己?
可恶!
“我是没有风光的那一天了,倒是三哥你原本大有希望,唉……”
有鉴于此,林兴辉故作叹息,恶念一起,陡然间抽出腰间长剑,向着楚枫刺了过来:“不过三哥既然对小弟的武道这么好奇,正好我初入门学了套星云剑法,请你品鉴一二吧!”
这气象森严的一剑,既有星空的广阔壮丽,又有云彩的飘渺灵动,比起楚义看家本领的云龙手要精妙得多,隐隐触摸到了灵品武学的边缘。
星云剑法,名副其实。
而这在点星剑派内,居然仅仅是入门武学,所有弟子都可修习。
这一刻,当凌厉气息拂动楚枫鬓角的黑发,即将刺穿他的耳垂时,林兴辉眼中露出残忍之色。
不错,我在宗门内地位是低微的,但回到丽阳,即便是郡守曹醇化也得对我有几分客气。
而你呢,你这个废物又是什么东西,敢出言讥讽我?
谁知就在这时,楚枫头也不抬,两根手指随随便便地一扫,就将剑尖拨到一旁,再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兴辉,别淘气!”
“你,你的功力,恢,恢,恢复了?”
那温热的大手握住肩胛的一刹那,林兴辉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又惊又俱,又悔又怕。
陈玄羲曾经是丽阳最富盛名的年轻高手,相貌自然有太多的人认得,他一回家,林家就得到了信报,入了醉霄楼后,林兴辉更是立刻带人赶到。
但是临进厢房前,他却改变了主意,不带侍从,独自进入。
因为林兴辉认为陈玄羲大模大样地现身,是为陈家做说客来了。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羞辱对方。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装逼不成反被草。
关键在于,恢复功力的陈玄羲会不会恶向胆边生,直接下手杀了他啊?
这一刻,林兴辉几乎瘫倒在地,直到被楚枫扶住,清润讶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发抖啊,兴辉,你怎么这么怕我?”
林兴辉咬牙切齿。
就算不提打压陈家产业的事情,你被我妹妹当面退婚,极尽侮辱,也早就反目成仇了,装什么蒜?
见他扭曲的脸色,楚枫才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笑道:“兴辉不是还为了那陈年旧事吧,素英当时是一时冲动犯了错,做不得准,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林兴辉眼睛瞪大,下意识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妹妹与你早就解除婚约,全无干系了。”
楚枫面容一板,沉声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你林家要退婚,我同意了吗?婚约焚毁了吗?”
此言一出,林兴辉猛然怔住。
当日闹到那个程度,两家虽然翻脸,林家却也没敢火上浇油,让陈家亲自撕毁婚约,而是认为陈玄羲肯定自行将婚约毁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纸婚约就如卧薪尝胆的激励,一直被真正的陈玄義随身带着,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就取出看看。
直到浮云峰分别时,才交给楚枫,让他退还给林家。
楚枫原本确实准备退还,没想到来到丽阳,才发现林家都要把陈家给灭了。
这就欺人太甚,连他这局外人都看不过眼,又怎么可能奉上婚约?
“怎么,难道林家想悔婚?”
而这一刻,随着楚枫的笑容不在,整个包厢的空气都似乎一冷。
林兴辉整个人更是如坠冰窖
要知道,退婚和悔婚看似相近,性质却大不相同。
林家退婚,陈家被迫同意,丢脸的是陈玄羲和陈家。
但林家若是单方面悔婚,那林素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戳脊梁骨,人生留下污点。
这如何使得?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楚枫突然又展颜一笑,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道:“兴辉啊,三哥我呢,最近手头比较紧,你也知道,闯荡江湖,没个百万两银子,总是不方便呢……”
此言一出,林兴辉唰的一下站起,又惊又怒。
这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啊!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陈家三少!
“诶,坐下,坐下!一家人最重要的呢,就是开开心心,你不借给三哥没事的,等我和素英成了亲,你的不就是我的了吗?”
可惜接下来,楚枫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就让他气势瞬间消失,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
完败!
这一天,林兴辉又回忆起那被别人家孩子支配的恐惧。
他曾经以为自己早就摆脱了对方的阴影……
没想到却已是根深蒂固,再也挥之不去!
“父亲,孩儿无用,被那陈玄羲握住了把柄!”
于是乎,当他回到了家,见到林修贤时,却是噗通一下,直接跪下。
林修贤中等身材,衣着不凡,单单是站着,便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弥漫。
而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对深陷却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起来,我的儿子,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下跪!”
此时他望着自己的儿子,冷冷地一哼,长袖一拂,林兴辉身不由己地站起,满脸的羞愧。
林修贤听他讲述了婚约的要挟后,不屑地冷笑道:“照这么说,陈玄羲那小子消失了一年,倒是性情大变,学会敲诈勒索了,这种废物,何惧之有!”
林兴辉嘴动了动,还是没把对方轻而易举地破掉星云剑法的事情说出,垂下了脑袋。
“兴辉,你要记住,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的猎人,除非它成为猛虎。”
林修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口气却是颇为温和,安慰道:“陈玄羲曾经能成为老虎,可现在的他,却自甘堕落,却是再也不足为惧了!”
林兴辉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
无论父亲说得是否正确,他都愿意这样相信,否则的话,势必一蹶不振,沦为废物。
又安慰了儿子几句,目送他离去,林修贤眉头一皱,快步走向后院。
空明轻灵的琴音遥遥传来,一路上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林修贤烦躁的眉头渐渐舒展,当那位素衣少女印入眼帘时,更是露出由衷的疼爱与骄傲之色。
少女肌肤如雪似玉,风姿清雅如仙,沉浸在妙音中的她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丝笑容,令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她正是陈玄義曾经的未婚妻林素英。
看着这风华绝代的女儿,林修贤更是觉得陈玄羲那小子万万也配不上,眼中流露出了浓重的杀意。
铮!
琴声顿止。
林素英轻声道:“爹爹,有事吗?”
林修贤道:“陈玄羲回来了,当时他没有毁掉婚约,现在以此来要挟,敲诈我们百万银两!”
林素英双手轻微一颤,沉默了片刻道:“婚约绝对不能留下,当年陈老爷子毕竟也救济过我们家,那百万银两,就当为他们离开丽阳送行吧!”
林修贤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却也没有正面驳斥女儿,而是道:“那小子若是不知好歹,不愿意离开丽阳,执意要与我林家作对呢?”
“我们毕竟是青梅竹马……”林素英再度默然,半响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白嫩的脸颊滑落,“不要让他走得太痛苦。”
林修贤这才放心,柔声道:“女儿啊,你还是心太软……”
……
……
与此同时,醉霄楼每间厢房都开始灯火通明,加上长廊每隔数步就挂起的宫灯,映得明如白昼,人声喧闹,气氛炽热沸腾。
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抓炒鲤鱼,什锦套肠,三鲜鱼翅,翡翠鱼圆,荷叶冬笋汤……
一桌丰盛的酒菜已被海棠和玥儿消灭了大半,两女出筷如飞,却又细嚼慢咽,美美品味,简直将吃货的属性就是不能辜负食物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楚枫也细细品尝着这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心中却是危机感满满。
奶奶的太好吃了吧!
这还只是醉霄楼最普通的酒菜,那招牌的春江花月宴更不知会有多么美味!
楚枫很清楚,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扳回些许的劣势,真正的关键还在镜月轩和醉霄楼的对决上。
如果不能让镜月轩重新崛起,等到九公主青睐醉霄楼,林家的势头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到那时,恐怕陈家就不是被逐出丽阳,而是赶尽杀绝,重蹈楚家的覆辙了!
该如何是好呢?
难道要从美食方面打败对面?
有鉴于此,楚枫望向海棠,期待地道:“怎样,你的手艺,能否一比这醉霄楼大厨?”
海棠眨巴着眼睛,口齿不清地道:“比不了哩,湿父只给我一本《山家清供》放入书架,都是吾自己琢磨的家常菜,上不了大雅之堂的。”
楚枫想了想却道:“那食谱能给我看看吗?”
海棠从小包里翻翻,毫不迟疑地递了过来。
楚枫翻看起来,不多时眼睛一亮。
山家清供顾名思义,就是山居家庭待客用的清淡饮馔,山家野饭,上面记述以素食为主,亦有少量荤菜。
选料大部分为家蔬、野菜、花果、粮米,部分也有取料于禽鸟、兽畜、鱼虾的。
楚枫虽然不通厨艺,却也有些眼光,发现上面用料尽管平常,但烹饪方法却极为奇妙。
食谱的后半部,还有许多用草药加工制配的食疗饮馔,让楚枫开了眼界。
看来医不了确实出自药王谷,否则不会连传下的食谱都与药材有关。
“有了这本食谱,对于这个世界的饮食文化至少有了初步的了解,我若是再召唤一位精通此艺的天骄,能否扳回劣势?”
“值得一搏!”
“黄蓉妹子,出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这一回光芒耀起后,投影未见,楚枫心头一动,起身出了醉霄楼。
站在大街之上,正环顾四周,忽有一物不知从何处掷来,楚枫接过,发现竟是个彩色的绣花球。
他回首望去,就见在灯火深处,正有一名白衫少女侧着娇颜,盈盈微笑。
纵使街上所有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妍斗丽,但那如明月半现的玉容,足以让人一眼万年,再不见其他……
“黄蓉姑娘,等等啊!”
当黄蓉俏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竟然还能触摸到这个世界的实物时,楚枫是又惊又喜,还以为召唤方式变成了真身降临。
但随即,他发现黄蓉双脚依旧是稍稍离地的,更显凌波微步,不染尘埃。
只是这画风有些不对啊,怎么越来越往鬼片的方向发展了。
楚枫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吐槽,却见巧笑倩兮的黄蓉打了个照面之后,居然朝着人群中钻去。
这还了得,不会又如王怜花那般桀骜不驯吧?
他心头大急,赶忙追了过去,一头闯进这火树银花的世界。
夜间的丽阳更是人聚如蚁,灯影烛光,耍狮舞龙,无限美好,肩摩踵接的人潮涌动。
黄蓉一身白衣,翩然而行,说不出地超俗脱尘,仙姿妙态。
一路走来,无论男女都频频回头,更有轻薄浪子忍耐不住,要上前搭讪。
为了避免穿人的惊悚一幕发生,楚枫立刻冲上,肩膀微微一靠,那些家伙就浑身发麻,目露惊惧地退开。
倒是黄蓉萌萌的,好奇地望着,完全没有教训他们的意思。
“真是还未出桃花岛的懵懂妹子啊!”
楚枫心想不能放任她下去,眼珠转动,灵光一现。
黄蓉是才女,而作为穿越者,有一大福利是不得不用的。
于是乎,他冷不防间,开口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情此景,与这首青玉案正是再相符不过。
诗中那苦苦寻觅不得,正当绝望之际,蓦然回首,所求却在灯火阑珊处等待多时的扣人心弦,与黄蓉的降临,楚枫的所求完美契合。
果不其然,这名传千古的佳作一出,黄蓉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亮亮的,然后开口道:“公子也喜欢辛公的青玉案?”
空气突然安静了。
嘿呀好气啊,为什么辛弃疾和黄蓉要在一个朝代呢,楚枫很是尴尬,只能酝酿了情绪,开始讲述陈玄羲悲惨的故事来。
一大段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退婚后,楚枫仰望天空,声情并茂地道:“若不是那一夜泣了回肠,怎会知道,心已成伤,再无良方!姑娘,你正是我向上天求得的仙女,助我渡此难关的啊!”
黄蓉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噗哧一笑,在灯火下美得不可方物:“好假呦!”
楚枫狂汗,人艰不拆,我虽然演技不好,但是长得帅啊!
不过这一番尬演还是有好处的,至少黄蓉凑过来,跟他说话了:“桃花岛外的世界,都是这样美好的吗?”
楚枫笑了笑,刚要表示同意,不知怎么的,眼前突然闪过楚家那人头滚滚,血流漂橹的场面,顿时默然下来。
那个时候的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楚家就遭灭门,心中有的只是恐惧。
但或许是受到楚义的影响,或许是被追杀的愤怒堆积,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幕,尤其是与眼前的繁华盛景相结合,突然有种不堪回首的痛楚。
他不愿意再看到那种男女老少,稚子孕妇均不放过的凶残暴虐。
更不愿意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为自己承担凶险,逃避追杀的陈玄羲家人身上。
这一刻,楚枫眼中的那抹哀恸和坚毅足以打动任何女孩子善良柔软的心,黄蓉便抓起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我帮你!”
楚枫深吸一口气,展演笑道:“我信你!”
“陈玄羲,你让我好找!”
正当两人沉浸在美妙气氛的关头,伴随一声雷霆大喝,人群忙不迭地避开,就见一个高挺英伟的男人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任天野!”
来者脸孔稍显狭长,但轮廓分明,眼神凌厉,只一个照面,就能看出行事风格必然是强横霸道,百折不回。
此人正是任海龙的独子,海龙帮少主任天野,冲击青云榜的有力人选。
闻名不如见面,楚枫目光郑重,严阵以待。
因为他从任天野身上,感受到强大威逼气势,并不逊于灵鹤子太多,楚义虽也晋升纳海后期,但与他一比,高下立判。
“好对手!”
楚枫不惊反喜。
独孤九剑太过精妙,破凡品武学如探囊取物,毫无难度。
如此一来,虐菜固然爽快,却带不来任何提升,也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让他对剑道有更多更深的感悟。
正当楚枫准备迎战之际,任天野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黄蓉那清秀绝伦,娇美无匹的脸上,眼中顿时浮现出惊艳之色。
他伸手一指黄蓉:“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赢了,她就是我的女人!”
对于这种羞耻程度爆表的台词,楚枫连吐槽的**都没有,只想捂脸。
而黄蓉更是俏目一瞪,看任天野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二傻子,满满的鄙视。
任天野被这目光刺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一副你这女人竟不知好歹的模样,兴趣顿失,再也不看黄蓉,虎目射出慑人的精芒,罩定楚枫。
这毫无疑问是直男癌晚期了,楚枫懒得再跟他废话,看向四周畏惧又好奇的人群:“这里不适合,我们换个地方。”
任天野颔首:“时间由我,地点就你定吧!”
楚枫目光一动,轻笑道:“我刚从醉霄楼出来,不如就选那里,热热闹闹,打起来也开心!”
任天野凝视着楚枫,嘴唇紧紧抿起,挤出一个字:“好!”
楚枫带着黄蓉,与任天野一前一后离开,并未发现,正有两人于阴影里暗中观察。
左侧一人身材高大雄伟,肩头特别宽厚,长发披肩,哪怕看不清长相,也予人一见难忘的印象。
此时他目光炯炯,对着另一位干瘦老者道:“心老,你给我紧紧地盯住那小子,一旦他心中生出对小野的杀意来,老子马上将他撕成两半!”
顿了顿,他杀气四溢地道:“功力被废,却反倒看开,不争青云?骗海鬼去吧!短短一年,就能卷土重来,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给小野留下!”
高耸气派的丽阳第一楼遥遥在望。
楚枫和任天野一前一后,彼此始终保留二十步的距离,不远不近。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醉霄楼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人来人往的大门被特意隔离,百道目光从各个楼层投来,只为目睹丽阳两大后起之秀时隔一年的再度对决。
“到了!”
清朗的声音响起,楚枫出手轻柔一推,将黄蓉送到场外,给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黄蓉嘴角飘出一丝动人的笑意,轻轻一点头,身形逐渐淡去,消失在酒楼之中。
楚枫心头大定,旋风般转过身来,背挺肩张,生出一股强凝气势,灼灼的目光唰的一下定在任天野的身上。
锵!
下一息,青霜剑离鞘,拔剑声就像战鼓的鸣响,在任天野耳鼓内震荡回旋。
毫无疑问,交战地点让楚枫选择,对他是有优势的。
不在于环境,而是当先带路不断凝聚攀升的气势。
当然,这是相对的,要知道这一路之上楚枫的背后也没有防备。
换成别的武者,在任天野鹰隼般的注目下,需得提防暴起发难,恐怕早就汗流浃背,斗志全失了。
偏偏楚枫镇定自若,立刻占据先手。
这其中的博弈外人很难看出,唯独那一路尾随的两人洞若观火,心中不由地一赞。
他们只是赞叹,却无半点紧张,自然是因为对任天野抱有极强的信心。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任天野突然腰肢一扭。
通常,女子纤细的腰肢微微扭动,会令人心神荡漾,可五大三粗的男人扭腰,只会给人别扭娘炮之感。
但这一刻任天野的动作却显得悠闲而大气,就像是遨游四海的神龙,每一下摆尾,每一下追逐,都带着契合天地的自然韵律。
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瞬移般出现在楚枫面前,一刀斩出。
后发先至!
“四海龙游功?”
谁也没想到,外表粗犷的任天野居然身怀如此身法,楚枫占据的少许优势顿时被抹平。
但强大的压力之下,青霜剑也循着一道浑若天成的轨迹,庖丁解牛般切入刀势中。
刀势瞬间散乱,任天野却于间不容发之间变招,悠闲气质不再,变得凶神恶煞,刀芒更是如一条恶龙,缠绕包围,不断绞割过去。
此招正是海龙帮绝学七旋斩的起手式恶蛟缠,以快打慢,最能针对巧妙招数,逼迫敌人不得不硬拼。
显然,管寒和顾兴已将楚枫神乎其神的剑术告知,因此任天野早有防备。
但楚枫嘴角露出一丝充盈着庞大信心的笑意,毫不迟疑地硬怼上去。
拼功力?
谁怕谁!
当!当!当!当!
顿时间,刀剑相碰,火星四溅,震耳欲聋的巨响发出,接连不断。
虽只是照面间的交手,但人人都泛起火爆眩目的感觉,醉霄楼上不由地发出一阵叫好。
可结果却是楚枫身子微微一晃,任天野整个人给震得几乎飞了出去。
这令暗中观察的两人面面相觑,大为不解。
任天野修为已至纳海后期,经过两次气海冲关,功力雄浑,为什么正面硬拼,反倒被只有纳海前期的楚枫逼退?
他们却不知单就气海成就上,任天野只是幽海,楚枫却是金海,功力差距本就没有那么大,更别提北冥神功和御功**的奇妙了。
而楚枫得势不饶人,一剑横空,势道强凝凌厉,令人生出不敢硬碰之念,直直地刺向任天野眉心。
任天野眼中闪烁出异芒,不退反进,施展出飞鱼转,身形如陀螺急旋,穿插入剑光中,刀芒随旋势向四方八面激射。
这一刀以攻代守,打得漂亮,但楚枫的剑光只是一圈一绕,游刃有余地将刀势化解,依旧对着眉心,不依不饶地刺去。
任天野潜身滑沉,于千钧一发之际闪开,刀影席卷下盘,一招魔鱼隐打得又狠又稳。
楚枫双目神光闪闪,一声长笑下,青霜剑随着简单的步法,往上斜挑。
锵!
这次的撞击声变得清脆悠扬,远远传开,看似旗鼓相当,实则在刀剑交击中,楚枫使用了暗劲,将任天野附于刀身上的真气以北冥神功干脆了当地吸走大半。
此消彼长之下,当他闪电般地再出一剑,拍在刀身上时,任天野居然感到手中的兵器如被泰山压顶,有种不能承受之重,咬牙之下,也不得不松开了手。
“不好,少岛主有危险!”
危机是来得那么突然,三招两式之间,任天野的刀居然脱了手,这一幕看得阴影中的老者勃然变色,但那雄壮大汉却冷哼一声,似乎仍有所持。
果不其然,失了兵器的任天野气势如渊如海,居然没有半分衰减,双掌一翻,赫然施展出了七旋斩最强的鲸吞势。
这一招本以刀势将敌方劲力抽扯吸夺,令对手的攻击如泥牛入海,无法挣脱,故名鲸吞。
而这时,任天野以掌法施展此招,居然有了更深层次的奇妙,楚枫的剑气刚刚涌入,立刻由虚变实,以霸道劲力反击过去,正卡在剑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嘭!
自开战以来,楚枫天马行空的剑法第一次沦入被动,不得不变招自保。
气势一泄,顿时被任天野精准地把握住,展开暴鲨噬,十指怒张,催劲交轰。
这一轮攻势汹涌澎湃不说,就在剑掌相触时,任天野还以快得肉眼难以看清楚的速度,以撞、扫、刺、劈等精奥绝伦的手法,击中青霜剑。
在如此凌厉绝伦的攻势下,楚枫的破掌式竟是慢了一拍,未能跟上节奏,顿时闷哼一声,踉跄跌退三步,落入下风。
“没有总决式,我的独孤九剑在应付不同武器的转换间,就会暴露出衔接的破绽,果然啊,残缺就是残缺!”
他眼眸幽深,立刻加以总结,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与窒息中,低落下去的气势却是如弹簧般骤然反弹,剑气激荡,以北冥真气硬生生震开任天野。
“再来!”
这一番龙战虎斗,看得醉霄楼上的观战者大呼过瘾,而陈家三少和海龙少主的名字,也将再度传扬,威震一方。
而临江的一间厢房内,两名身穿蓝白相间劲装,浑身上下泛出凌厉剑意的点星剑派弟子,眉宇间也满是惊诧与郑重,低声交流:
“天下英杰何其多也,原以为丽阳这小小郡城,出林师妹一位仙子般的人物已是造化,没想到还有两人有一争青云榜的潜力!”
“海龙帮的少主倒也罢了,那陈玄羲可是常师兄指名要关注的人,唤出罗霄鹰,通知常师兄!”
全神贯注观战的两人,谁也没有发现,身后倩影飘飘,一闪而过……
轰!
剑掌交击。
兔起鹘落间,任天野轰出十二掌,楚枫亦回了十二剑。
两人乍合倏分。
任天野一声力啸,由四方八面加以进击,如同长出千手千臂,水银泻地,又似浪潮汹涌般往楚枫攻去,狂猛绝伦。
在此强压之下,楚枫衣衫猎猎作响,眼神却始终沉稳,剑势不乱,见招拆招,韧性奇强。
但此时,观战者已无人看好他。
只因海龙帮的武者向来以内息悠久著称,任天野修炼的更是四海龙游功,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
久守必失,楚枫锐气已挫,剑法再是精妙,也没胜算了。
“终究是一年的差距,难以抹平!”
“可惜了,陈玄羲此次惨败,势必会在他的心灵上留下浓重的阴影,想要冲击筑灵,难了!”
“青云榜的竞争者,少了一位,嘿!”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或感慨叹息,或幸灾乐祸,或暗暗窃喜之时,却是万万没想到,有苦自知的居然是气势如虹的任天野。
只因他发现战局的掌控者并不是表面上的自己。
且不说每一次剑掌交击,他的真气都会莫名流失,内力的耗损速度远比正常要快,真正燃烧着战意的,还是那一直被压制的家伙。
楚枫的剑术是残缺的。
这点对于出身不凡,眼光高明,经验丰富的任天野而言,一轮过招后便能肯定。
但哪怕是残缺的独孤九剑,那神鬼莫测的变化也有着强大的威胁,稍有不慎,就是惨败。
因此任天野隐忍不发,直到关键时刻才顺水推舟,弃刀换掌,连消带打。
这当机立断的抉择,顿时让战局逆转。
谁料楚枫虽然落于下风,整个人却如深海礁石,任凭海浪冲击仍自巍然不动,而他的气势却在不可避免地衰减下去。
任天野不知,独孤九剑的一大特点本就是遇强愈强。
敌人如果武功不高,独孤九剑的精要之处反倒用不上,唯有强敌,才能压榨出潜力,绽放出真正的光芒。
此时此刻,楚枫便是三分攻七分守。
攻的每一剑都如蛟龙出水,倒海翻江,竟是吸纳了几分七旋斩的精奥,守的每一剑则沉凝简洁,如同处子般安静美好,纯粹安宁。
侵略如火,冷静似水。
于是乎,节奏的天平,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偏斜过去。
偏偏那醉霄楼上的议论还或远或近地传来,任天野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躁,再也受不了这种慢性自杀,突然间狂啸一声,冲天而起。
“接我潜龙出渊!”
任天野双臂怒张,这一瞬间的威势外放,让醉霄楼上的观战者都觉得心神震颤,为之懔然。
偏偏楚枫却感受不到任何威胁,轻飘飘的似是没有半点力道,教人无从捉摸其轻重。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如此轻重刚柔,随心所欲,才算是掌握了一丝精髓。
“精彩的一战,极好的下酒菜啊,来来来,我们痛饮此杯!”
安静不再,醉霄楼上欢声笑语,喧嚣骤起。
显然在观战者看来,这场对决已经结束了。
唯独那暗中观察,目露骄傲的雄伟大汉瞬间变色,大呼不妙:“这一招小野还未练成,强行施展,只会弄巧成拙啊!”
四海龙游功顾名思义,是水中功夫,而水中之战,首重调息,气息运用的长久常常能左右胜负。
这招潜龙出渊关键之处便在于一个出字,能瞬间出水换气,以这招为中心,有种种配合。
可此时任天野却一味图强求猛,如飞龙在天,看似乘云御气,不可一世,实则破绽大露。
果不其然,楚枫毫不迟疑,一剑横空,针尖对麦芒,直接刺入任天野掌力的最强点。
当!
火花迸溅,声震全场,任天野浑身剧颤,破空之势一滞,楚枫的剑光则散乱开来。
然而他突然回剑入鞘,五指一并,化作手刀,赫然斩出。
那么漫天碎散的剑气被一股无形之力挟裹,重新凝聚,化作凶悍绝伦的一刀,热浪滚滚,以强绝凌霄的姿态,循着相似的轨迹,扑面而去!
火焰刀!
这大轮明王鸠摩智的绝学,正是楚枫通过随机能力抽取令牌获得的武学,虽然他不会刀法,却也有效地弥补了招式的单一。
此刻使出,更是如神来一笔,精彩至极!
任天野,不止你能变换武器招法,我也会!
轰!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擦身而过。
待得那些饮酒作乐的醉霄豪客反应过来,再度将注意力投来时,任天野身体一晃,一道血箭彪射出去,脸上闪过苍白,显然受伤非轻。
这一刻,惊呼四起,谁也没想到占据偌大优势的任天野,竟会被瞬间翻盘!
但楚枫却未收势,而是目光炯炯,紧紧锁住对手,甚至更为郑重。
只因缓缓回过身来的任天野,眉宇间满是桀骜,血肉鼓动,气息居然在飞速暴涨。
他没有败!
他也不会败!
目睹这一幕,那名为心老的干瘦老者勃然变色:“不好,少主难道要用龙战于野?那可是四海龙游功的禁招啊!”
“小野……该死的……”
雄伟大汉怒目圆瞪,双拳紧握,咯嘣咯嘣响动。
他当然就是任天野之父任海龙。
堂堂一帮之主,真我阶强者隐于暗处,窥视两个小辈,这种百无禁忌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在乎什么脸面,以大欺小的事情做起来不要太顺手。
可他也从未想过任天野居然会被逼到使用禁招的地步。
若是此时出手,就注定了任天野的失败,而晋升筑灵,最怕就是留下心灵阴影,以任天野的骄傲,更不会接受这份援助干涉。
所以他若是强行出手,就是绝了宝贝儿子的筑灵之路,青云榜更是休想,但不出手,任天野就算击败陈玄羲,也会身负重伤,下场类似。
这该如何是好?
“就你有压箱底的绝招吗?”
不料就在这时,任天野的面色却是一变,却是楚枫全身骨骼脆响,竟也逸散出一股无比可怕的气息来。
很拽是吧,若论鱼死网破,不留余地,在脱凡阶段,又有什么武功能比得上天魔解体**?
任天野瞳孔收缩。
难不成拼命这方面,自己也不如对方?
但震惊之后,狠劲涌上心头,任天野咬紧牙关,催动禁招的势头更为果决,管特么的身份前途,统统抛之脑后。
不要怂,就是干!
楚枫眼皮子一跳,心里大骂煞笔,脸上却是云清风淡,微微一笑,突然散去天魔解体**,徐徐转身道:“这次且当平手吧,筑灵之前的死斗都是愚不可及,任天野,我们要比,就比谁先晋升筑灵,名列青云,如何?!”
任天野闻言一怔,露出迟疑之色。
“已至纳海后期的你,还不敢应战?是怕我跨越两个小境界,轻松超过你吗?哈,果然最了解自己的人,是对手啊!”
许是楚枫的语气太过欠抽,许是这种倔牛就要上激将法,任天野眼睛一瞪,顿时点头:“有何不敢?我决不会输给你!”
当他散去龙战于野,楚枫和任海龙不约而同地大松一口气,而希望他们拼得你死我活的观战者们则齐齐露出失望之色。
但他们以为自己就是纯粹的吃瓜群众,可以置身事外了?
太天真了!
“林兴辉,看够了吧?百万银两,何时奉上?”
就在这时,楚枫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来,突然高喝一声,伸手指向对面一片昏暗的镜月轩:
“可别赖账哦,我镜月轩还等着大宴三日,以这百万银两,免费招待丽阳的父老乡亲们呢!”
“此言当真?三公子豪气!”
“哈哈,不愧是陈家三少爷,硬是了得,佩服佩服!”
“林家大少,别不出声啊,快快履行诺言,造福丽阳!”
楚枫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镜月湖畔,周围先是一静,人人都被那大宴三日的豪气震住了。
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突然变成了利益既得者,那爆发出来的热情,让楚枫都吃了一惊。
“携胜势趁机威逼林家,这是要踩着我儿子名利双休啊,小崽子,看你能得意多久!”
任海龙语气森然,眼中杀气更甚。
短短一年,判若两人。
如此蜕变,连他都生出了强烈的威胁感。
然而下一刻,让他愕然的事情发生了——
却是楚枫对着准备离去的任天野招手道:“别走啊,不听听我接下来的安排吗?”
任天野头也不回地道:“宗门家族间的龌蹉,我从不参与。”
楚枫微微一笑:“我要将镜月轩转让给你,你也不要吗?”
任天野错愕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相信你听清楚了!”楚枫玩味地道:“别忘了我托顾兴传达的承诺,我会让你明白,玄羲从不说空话!”
任天野眼中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征服欲。
喜好美食的九公主!
而这个时候,醉霄楼上更是一片哗然。
陈家居然要将镜月轩转让?
这曾经的丽阳一景,可是日进斗金啊!
“卧槽,快快答应下来!”
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连任海龙都淡定不了。
海龙帮家大业大,也不会嫌钱多烫手,何况如镜月轩这样的实体产业本就是驰骋于江海之上的海龙帮需要的,以它为翘板,任海龙就能将手伸进郡城内,甚至将郡守府彻底架空。
至于接手镜月轩,就代表要跟林家乃至其背后的点星剑派正面杠上,这点任海龙当然很清楚,却不会有丝毫退缩。
因为点星剑派的行为本就是越了界,没有陈家,双方也必然冲突,现在有好处入手,何乐而不为呢?
“好,从今日起,镜月轩就是我任天野的了!”
任天野为了九公主答应下来,此言一出,醉霄楼上顿时轰然叫好。
不仅精彩接连不断,让他们大呼过瘾,更是为了接下来三日大宴有了保证。
果不其然,镜月轩一易主,林兴辉再也龟缩不下去。
不多时,管家林琛从醉霄楼走出,恭敬地将一沓银票递向任天野:“这是我家少爷的一份心意,请少岛主收下。”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海龙帮面前,现在的林家是不敢放肆的。
然而任天野还不领情,努了努嘴:“你给错人了!”
林琛尴尬不已,只能转向楚枫,一言不发,屈辱地奉上银票。
楚枫轻巧地接过,看也不看,就收入怀中,转身欲走。
林琛急了,闪身拦住,挤出一丝笑容道:“三少爷,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楚枫嘴角一弯,明知故问:“你这是何意?我难道还欠林家什么东西不成?”
旁人顿时发出嗤笑。
林家落井下石的退婚举动,早就传遍丽阳,大家其实是暗暗鄙夷的。
当然林家强势之时,也没必要得罪,现在陈玄羲卷土重来,上演复仇,如此桥段,简直喜闻乐见。
林琛却是根本顾不上其他,急得双眼发红。
林兴辉方才反复强调,必须要拿到小姐的婚约,他本以为并不困难,谁知一向信守承诺的陈玄羲竟是准备耍赖?
楚枫还真就准备耍赖了。
他原本计划是用百万银两作为启动资金,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黄蓉相助,厨艺相信是没有问题的,食材可还需要自己准备。
但现在与任天野一场大战,计划赶不上变化,海龙帮被拖下水,成为直面点星剑派的大旗,他为什么又要让林家如意?
“好小子!”
眼见林琛目眦欲裂的模样,任海龙更露出一丝赞赏来,显然大是认同楚枫翻脸不认人的手段,自言自语地道:“相比起来,小野心高气傲,行事太过刚烈,不知江湖险恶啊……”
对于老江湖来说,一旦成仇,就必须不择手段地除去,越是天赋卓绝,越要扼杀在摇篮中。
因此欣赏归欣赏,任海龙杀意却更加深沉,对着心老道:“如何?那小子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心老反复确认,声音古怪地道:“禀告帮主,此人对少岛主并无任何怨恨杀意。”
“是吗?他果然对小野……等等!”任海龙先是下意识地接道,猛然怔住,“什么,你莫不是看错了?”
心老慢条斯理地道:“不会有错,老夫这灵心术最擅于感知七情六欲,除非是真我阶强者,修炼眉心祖窍,可加以防范,否则心智再是隐忍,只要与人交战,气血激荡之际,都绝对隐瞒不了心中真实的情感!”
“不可能,难道他知道了真相?不会,七夜山庄没有暴露……”
任海龙显然也是知道异术厉害的,抓了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破功之仇啊,他为什么不恨?”
那心老显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玄羲不恨任天野。
但他却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思索了片刻,眼睛亮起:“帮主,那小子施展的剑法似乎并不完整,就有如此威力,能硬抗少岛主的四海龙游功,莫不是……”
任海龙点头:“不错,极可能是残缺的玄品剑法,看来这小子是因祸得福,得了一番造化,才能功力尽复,更胜以往!”
心老闻言眼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怂恿道:“帮主,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什么?”
任海龙扫了他一眼,语带警告地道:“哪一门玄品武学没有跟脚?背后都是牵连甚广,小心有那命夺,没那个命学!我要杀那小子,绝不会是为了那门玄品剑法,而是剪除后患!”
心老凛然躬身:“谢帮主教诲,是老夫贪念作祟了。”
任海龙双眼眯起:“盯紧那小子,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大度,一旦他心生恶念,马上除去!”
心老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问道:“帮主,如果他一直如此的话……”
任海龙烦躁地摆了摆手,冷哼道:“格老子的,若真有如此心胸宽广之人,老子放过他又如何,就让林家头疼去吧!”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当步入镜月轩的时候,任天野眉头紧皱,满是不情愿。
“当然是帮忙,你想不劳而获?”
楚枫一句话就给堵死,点起里面的宫灯,在桌子上轻轻一拂,一层薄薄的灰顿时沾满手掌。
镜月轩顶峰时期的繁盛他虽未见过,但此情此景,不免有些凄凉。
“三日免费耶,我要占个好位置,大吃特吃!”
所幸一道欢天喜地的声音响起,海棠捧着小肚子,奔了进来。
迎着任天野嫌弃的眼神,她和小玥先选定了一间视野最开阔,上菜又最便捷的厢房,才好奇地点了点:“这家伙谁啊?”
楚枫刚要介绍,就见黄蓉飘了进来,犹如一朵彩云。
海棠眼睛亮起,惊叹道:“哇,好漂亮的姐姐!”
楚枫朝黄蓉征询地望去,就见黄蓉灿烂一笑:“醉霄楼的膳房大厨手艺仅是一般,人数也不足,做不出所谓的春江花月宴。”
楚枫若有所思地道:“怪不得春江花月宴每月仅供三席,且需提前十五日预定。”
曾经的镜月轩膳房内的厨子与下人共有六十多人之众,师傅、副手、学徒、伙工职级分明,而这样的配置,也无法每日做出沧海月明宴。
而醉霄楼的春江花月宴更是供不应求,预约的宴席早已排到三年开外,身份地位稍低之人,根本是等不到的,钱财再多也没用。
楚枫之前认为这是醉霄楼背后的人有商业头脑,懂得物以稀为贵,饥饿销售的方法。
但从黄蓉此时探得的消息来看,恐怕另有缘由。
楚枫琢磨着:“两种可能,要么是宴席的原料极不寻常,丽**本提供不了,需从其他郡县运来,既如此,不如直接做成成品。”
“要么就是醉霄楼视春江花月宴为终极杀手锏,宁愿大费周折,也要确保手法秘诀不会泄露出去……”
楚枫眸光闪动,微笑道:“春江花月宴,十之**就是他们此次要招待九公主的宴席!”
他原本推测,醉霄楼既然拿出春江花月宴怒怼镜月轩,说明它还不是终极杀手锏,当九公主真正驾临丽阳时,会有更美味更精致的宴席奉上。
但现在看来,醉霄楼的底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也是啊,林家原本不涉及这方面,点星剑派一听就知是以剑修为主的宗门,跟美食领域都搭不上边,能做到现在这地步,已经极为惊人。
如此一来,楚枫信心大振,立刻向大家介绍:“这位黄蓉姑娘兰心蕙质,七窍玲珑,厨艺更是极为了得,得她烹龙庖凤,妙手相助,醉霄楼定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这话口气大到近乎吹捧,但黄蓉却大大方方地认下,俏生生地一笑。
啪!啪!啪!
海棠更是激动得鼓起了手掌,小脸涨得通红,她才不在乎什么镜月轩和醉霄楼之争,要的只是一场饕餮盛宴而已。
但楚枫又怎么会放过她:“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现在我们开始分配任务,海棠,你和小玥接下来负责选购食材,必须要擦亮你们的眼睛,不能有丝毫差错!”
海棠顿时拍着小胸脯道:“安全可靠的食材,包在本姑娘身上!”
楚枫手指一弹:“别这么快打包票,盛宴美食,原料为先,醉霄楼想要保住自己的手势,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到那时你可别留手,无论是对谁!”
海棠还有些迷蒙,只知道点头,任天野却是心头一懔,觉得楚枫另有所指。
但不待他深思,楚枫已经转过来望向他:“少岛主,春江花月宴十之**由海运而来,你能探究一二吗?”
任天野没想到真会提及他,而楚枫并非命令的语气也让他能够接受,认真地道:“我会让你看到,海上龙王,绝非浪得虚名!”
“很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打一场漂亮的绝地大反击!”
楚枫挥举手臂,连带着大家精神都亢奋起来,任天野掉头离开,甚至准备派出手下,连夜行动。
但就在楚枫斗志昂扬之际,黄蓉却是歪着脑袋,奇异地看着他:“公子,我可没办法连续做菜哦!你不知道吗,如果我始终保持这个状态,在这里是停留不了多久的!”
楚枫一怔,细细查看系统,顿时发现了升级后的许多不同点。
“指定召唤天骄:黄蓉,降临方式:投影降临,存在时间:视能量耗费,五个自然日至二十个自然日。”
“宿主触发任务:烹龙庖凤。”
“既然知道九公主喜爱美食,那便来大显身手,做出一席独具特色的美味佳肴,压服醉霄楼的春江花月宴吧!”
“奖励:契约令牌*1,随机召唤令牌*1,指定召唤令牌*1,随机能力抽取令牌*2,指定能力抽取令牌*2。”
……
“契约令牌!我终于能够契约天骄了吗,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暂且保留吧!”
“这个能量耗费是怎么回事?投影居然分为了虚影和实影?”
查看过后,楚枫这才明白黄蓉所指。
简单地说,虚影和实影的区别就是能不能被除楚枫之外的人看到,能否接触这个世界的物体。
两者各有利弊,虚影状态下的天骄穿墙越物,无所顾忌,简直就是最好的斥候,可惜却没有实际的行动力。
转化为实影后,失去了随意来去的异能,但显然能够干更多的事情,成为他真正的帮手。
不过寻常武功虽然无法击中实影下的天骄,却也存在着被异法伤害的凶险,不可不防。
总的来说,实影还是要比虚影强得多的,所以实影状态耗费的能量也比虚影状态多。
假如让黄蓉以实影状态做菜,她停留的时间就只有五天,而九公主要半个月后才会抵达丽***本来不及。
显然,系统给予的这个存在时间就是一个大坑啊,没跑的了。
楚枫明白了,眼角一跳,心中陡然涌起不好的预感来:“那么谁来做菜?”
黄蓉眼睛亮亮的,满是某种近乎恶趣味的期待,白嫩嫩的手指点了点,笑得美丽又灿烂:“当然是你啊!”
“胡闹,简直是胡闹,镜月轩是我陈家的颜面,怎能转给海龙帮?”
陈元宏脸色铁青,将桌子拍得嘭嘭直响。
可一家之主陈正阳却安然端坐,嘴角带着骄傲的笑意,反复询问着楚枫与任天野战斗的细节。
毫无疑问,在真正理智的陈正阳看来,楚枫的抉择极妙。
陈家已经退无可退了,值此危难关头,就算送出了本就被逼得关门歇业的镜月轩,又能如何?
只要怼赢了林家,在丽阳站稳脚跟,终有时来运转的一刻。
管家陈海也是面露自豪,请示道:“老爷,三少爷要重新开张镜月轩,把人手都调派过去了,名义上却是海龙帮雇佣,收取一笔高额的佣金,您看……”
陈正阳闻言更是满意,大手一挥:“让他放手去做,整个陈家都是他的后盾!”
这话说得未免太满。
惊怒交集的陈元宏告退回到房内,立刻找来了妻子彭孟兰。
一番商量,陈元宏自己心态就崩了,声音低沉下去:“要不算了吧,甭争了……”
彭孟兰大怒,手指都要戳到他脸上了,唾沫狂喷:“你个没用的东西,一辈子受大房三房的欺压,还想我们的儿子日后也这样?”
陈元宏双拳紧握,浑身颤抖起来。
彭孟兰继续训斥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陈家在丽阳就算再风光,也与我们无关,而一旦去高安,有我彭家接应,你立刻就能成为家主,将那顽固不化的老东西赶下来!”
家主的诱惑让陈元宏呼吸粗重,却又丧气地道:“可现在玄羲强势归来,父亲更不会同意搬离丽阳……”
彭孟兰狠声道:“成事不足,你还不会坏事吗?”
这话说得就扎心了,陈元宏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当那小子傻啊,他可防备着咱们呢!”
彭孟兰也感到棘手,身后的婢女小琴却附在耳边,递了一个主意,她的笑容顿时阴狠起来:“我们跟他不亲,可有人亲得很呐!”
陈元宏怔然:“你是说……小妹?”
……
……
数个时辰后,面色略显苍白的陈元灵袅袅婷婷地来到镜月轩外,炽烈的气氛顿时扑面而来。
仅仅是一个晚上,原本冷清至极的镜月轩已变得门庭若市,进出的无论掌柜跑堂,还是帮工伙计,都一扫以往的垂头丧气,变得精神饱满,昂首阔步。
许多百姓则聚在外面交头接耳,大部分都抱着善意的期待,少有阴阳怪气的,直接被海龙帮弟子揪出来,一阵暴殴,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滚蛋。
不说其他,单就是这份朝气,就能让林家如坐针毡。
“玄羲真是长大了……”
陈元灵不由地目露惊诧与感慨。
她虽是陈玄羲的小姑,实则是陈正阳晚年得女,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儿时可以说是一起张大,她也像姐姐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小侄子,感情十分深厚。
可惜岁月如梭,物是人非,陈玄羲经历了那场大劫,她也不再是那无忧无虑的姑娘,更被彭孟兰抓住了致命的把柄,万不得已之下,前来打探消息。
彭孟兰说得很委婉,但陈元灵也不傻,知道有一就有二,自己踏上的,将是出卖亲人的不归路。
恍恍惚惚间,陈元灵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膳房之外,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了笃笃笃的走刀声。
她轻轻推门,开了一条缝隙,朝里面望去,首先看到的,是案板上一条青翠碧绿的黄瓜,瞧那弧度形状,吃用兼备。
随即一人走了过来,信手一挥,一片刀光顿时跃上了案板,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根黄瓜已经成了一堆薄薄的黄瓜片。
那人体悟片刻,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陈元灵踮起脚尖,看着厚薄均匀的黄瓜片,实在不明白这样厉害的刀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下一刻,答案揭晓。
却见那人把黄瓜片分成两半,将前面切下的五十片竖起来摞在一块,再将后面切下的五十片也竖起来摞在一块。
两相一比较,顿时发现后面的比前面的稍稍高出了一些。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人侧着脑袋,缓缓地道:“刚才有人推门,虽未回头,但心情已有了变化。刚开始动刀的那阵还能压制住,可越到后来,心情便越显浮躁,下意识地想着早点完工。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虽然微弱,但终究是分了心神,刀速自然就慢了,黄瓜片也就会越切越厚……”
这番话口气古怪,像是聆听教诲,又像是自言自语,陈元灵只觉得有股子阴风刮过,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而那人一侧脸,也显示出真容来,不是楚枫又是谁?
他转过身来,望着陈元灵笑道:“姑姑,你来啦!”
陈元灵被那灿烂的笑容一晃,不由地满是慌乱地垂下头,鬼使神差地问道:“玄羲你这是在学厨艺?”
问完之后,陈元灵又不觉得有些荒谬。
此世虽未有君子远庖厨一说,但大家族子女基本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陈玄羲当然也对厨艺一窍不通,自不可能临时去学厨艺。
现在想来是心血来潮,随便玩玩……
正当陈元灵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之时,就听楚枫理所当然地回道:“是啊,为了迎战醉霄楼嘛!”
你特么在逗我!
陈元灵第一次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大男孩产生了代沟,嗯,虽然他们本来就隔了一代。
然而她刚准备苦口婆心地开劝时,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楚枫的手上,猛然怔住。
因为他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咦咦咦,菜刀呢?
菜刀哪里去了?
如果没有菜刀,那刚才他是用什么切的黄瓜?
“姑姑别误会,这不是空气切菜……”
见陈元灵眼珠子瞪得溜圆,好奇宝宝似的贴过来,满身摸索,楚枫不由地有些尴尬。
只得当掌一晃,一股无形刀气闪出,唰的一下将案板切成均匀的两半,解释道:“我的刀功,名为火焰刀,此世独一无二!”
顿了顿,他目露笑意,玩味地道:“所以如果有亲朋好友关心我目前的状况,姑姑不用为难,就将学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便好,待人以诚信,我一向就是这种诚实可靠小郎君啊!”
第二日,陈玄羲亲自掌厨的消息就传遍街头巷尾,整个丽阳顿时沸腾。
彭孟兰的主意,原本是让那些对镜月轩抱有期待的人失去信心,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反倒爆发出了意想不到的火爆场面。
“诶,你听说了没,现在镜月轩掌勺的是陈家三少爷啊!”
“怎么没听说,丽阳年轻一辈第一人为我们烧菜,嘿呀,那是多大的殊荣!”
“必须去!”
……
根本不用推波助澜,众人对镜月轩的期待感就升到了顶峰。
陈家和海龙帮上下顿时大喜,紧锣密鼓地筹备,将重新开张的日子从一周后提前到龙神节,各种人员调派。
甚至连江天卫都赶来,于酒楼周围警戒守卫。
“无耻之尤!”
与此同时,则是林家内部的暴跳如雷。
这一刻,连一向老谋深算的林修贤都坐不住了。
他们之前要打压镜月轩,为了让醉霄楼取而代之,故意开在了对面。
此举无疑相当狠辣,一套组合拳更是让镜月轩直接败北,但那时谁也没想到,这也有个致命的弊端——
试想如果九公主凤驾丽阳时,对面的镜月轩开得红红火火,人气比醉霄楼还要高得多,那春江花月宴就算再好,又有何用?
天潢贵胄,享用的自要是世间最好的一切,你这边宴请,放个比你红火的酒楼在对面伫着,这不是打公主的脸吗?
“镜月轩的火爆势头,必须打压下去!”
在林修贤气急败坏的吼叫中,林兴辉大气都不敢出,眼角余光撇着妹妹林素英,见她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自从得知楚枫败了任天野,成为丽阳最炙手可热的后起之秀,她的脸色就一直有些精彩。
林兴辉心里清楚,自己的妹妹是后悔了。
毕竟任谁将一位可能名列青云榜,日后超凡脱俗的夫婿推出门外,逼得反目成仇,都不会好过……
别说是林素英,就连林兴辉自己想着都悔啊,当初干嘛做得那么绝呢!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陈林两家已是不死不休,因此林素英默然片刻,站起身来道:“爹,常师兄已收到消息,他一至丽阳,任何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哈哈,为兄在小师妹心中竟有如此地位,单凭这句话,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一位身背双剑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林素英,毫不掩饰眼中的爱慕之色。
他身后跟着两人,正是在醉霄楼目睹楚枫和任天野一战的两名点星剑派弟子。
此人名常熙,点星剑派分三峰五殿,林素英数个月前拜在璇玑殿主欧敬豪门下,而常熙正是欧敬豪的三弟子,纳海圆满的修为,距离筑灵只有半步之遥。
一见了常熙的面,林素英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娇羞之色,身子却又微微避后,保持着一份微妙的距离感。
林修贤和林兴辉却是大喜过望,前者还矜持,后者立刻迎上去,堆起谄媚的笑容,连连恭维。
常熙却对他们根本没有兴趣,一眨不眨地欣赏着林素英的娇颜,听了这几日峰回路转的局势,亦是胸有成竹,反问道:“镜月轩何时重新开业?”
林兴辉赶忙答道:“三日之后!”
常熙双手舒展:“好,就那日登门讨教,任他有千般谋划,我自一剑破之!”
……
……
龙神节到了。
阳光普照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人人穿上新衣,鞭炮烟花响个不停,街上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水陆辐辏,益显万千气象。
镜月湖畔更是铺开了数百坐席,将醉霄楼门口的地都占了,堵得满满当当,海龙帮凶威赫赫,林家完全不是对手。
即便如此,辰时刚过,镜月轩开业,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人流涌来,顿时间座无虚席,人头涌涌,插针难下。
大宴丽阳,这是何等地豪气!
谁都知道这份豪气的背后,是林家屈辱奉上的百万银两做底气。
但谁都不会感激林家,只会盛赞三少爷少年英雄,手段了得。
许多人都是空着肚子,就是占小便宜,吃白食来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自然要偏帮陈家说话。
而镜月轩也十分大方,来者不拒,众人入席后很快上菜。
不过接下来令他们不满的是,并无山珍海味端上,只有红烧鲳鱼、虾仁烩三素、蒜香花甲等等丽阳当地的家常菜。
识货的吃客细嚼慢咽,发现菜固然不够高档,却予人不同寻常的感觉,值得细细品味。
不过有眼光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交头接耳,甚至都懒得动筷。
目睹这一幕,醉霄楼上的林兴辉哈哈大笑,林修贤亦是轻抚长须。
在他们看来,楚枫无疑走了一步臭棋。
明眼人一看便知,大宴三日,是陈家为了收买人心,重聚镜月轩人气的手段。
可从林家敲来的百万银两固然多,但想要山珍海味地供应,还是杯水车薪。
虽说陈家已山穷水尽,承受不起那么大的代价,也该让海龙帮大出血,现在竟以家常菜来糊弄人,岂不是大大的昏招?
“啊,这是娘亲的味道呀!”
谁料就在这时,一道无比夸张的声音突然响起,传遍整个湖畔。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聚集过去,就见一个男人吃着吃着,眼睛缓缓闭上,表情似哭似笑,眼泪顺着脸颊缓缓地流下。
“我的母亲是沈府的厨娘,最擅长做的就是烩三鲜,小时候家里穷,我喜欢溜进膳房找吃的,娘亲每次都会慈爱地舀一勺汤汁给我解馋,直到那一日,管家冲了进来大声训斥,娘亲告饶着,紧紧地抱住我,挨着他劈头盖脸的毒打……”
他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双手前伸,好似要抱住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母亲。
“浓厚洁白的汤汁,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可是长大后,再是鲜美的汤,也没了那股味道!”
“直到今日才又有了这份感觉,三公子,你是我的恩人呐!”
声情并茂的述说,无比强大的感染力,让周围的人都露出动容之色,众人纷纷动筷,也露出回味之色。
美食,是人最深的乡愁。
一个人长大后,总有些滋味,只能停留在回忆里。
无论去过多少地方,吃过多少珍馐佳肴,最怀念的其实还是家常菜,因为时光已将味道烙在了味蕾上,随生而生,永不磨灭。
“啊,这是奶奶的味道呀!”
于是乎,情绪是传染的,不少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又有一个光头男子情不自禁地发出呼喊,又有一出潸然泪下的故事传播开来。
如此一来,就算没吃出什么特别的,脸上也拼命挤出怀念陶醉之色,否则不是显得你没有故事,没有内涵?
终于,一开始的男人享用完毕,站起身来,带头振臂一呼,应者如潮:
“厨神!”
“厨神!”
“厨神!”
……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醉霄楼上的一片死寂,目瞪口呆。
“怎会如此?”
“用最好的食材做出来美食,没什么稀奇,但用一般的食材做出让人赞不绝口的好菜,于平凡中见真功夫,才是真正顶尖的水准!”
就在林家父子下意识地发问时,他们身后一名脸大脖子粗的中年男人无比凝重地开口。
顿了顿,他目露崇敬,一字一句地道:“藏巧于拙,回归本真,大音希声,大味必淡,便是如此!”
这一刻,林兴辉已是面色惨变,林修贤手上一用劲,也拽下几根美髯来。
学厨不过数日,就有如此成就?
世上难道真有这般天纵奇才?
卧槽!
咱们当日为什么要悔婚啊?
可他们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那位“娘亲的味道”吃饱喝足,离开了镜月湖畔,突然快步疾行,七拐八绕后走进一条小巷,就见两个小美女俏生生地立着,不是海棠和小玥又是谁?
“你表现得很好,诺,这是赏钱!”
“谢谢姑娘赏赐!”
沉甸甸的银子入手,那人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点头哈腰,哪有半分伤感?
不多时,“奶奶的味道”也来了,海棠小手一叉腰,就有些不满意了,训斥道:“你跟得太快了,不是教导过你们吗?节奏不能带得太明显,要徐徐图之,懂吗?”
“是!是!”
接下来,爹爹的味道、爷爷的味道、七大姑八大姨的味道们一一到来,开了场小会,再分散开去。
大宴三日,有的是他们煽动发挥的机会。
想必到那时,楚枫厨神的名声就要传遍丽阳了,给予醉霄楼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小哥哥真是阴啊,这种招数都想得出来?嗯,以后咱们可要注意,不能被他骗喽!”
海棠回味着刚才大姐大的派头,很是过瘾,又想到自己充当了幕后的黑手,更觉得刺激。
当然,她只是个跑腿的,出主意的那位才是真的阴。
“啊嚏!”
镜月轩内,楚枫揉了揉鼻子,笑道:“肯定是海棠那丫头在背后说我坏话了,真不该把这差事交给她。”
案板上,黄蓉晃着白玉般的小腿:“哎呀哎呀,不好意思,把锅丢给你背了。”
毫无疑问,这位多才多艺,冰雪聪明的厨艺老师教导的可不止是做菜的技巧,还有烘托的妙用。
嗯,这两个字是可以分开来算的。
说实在的,楚枫也很是绝倒,天赋不够,勤奋来补,如果勤奋都不够时日,那唯有另辟蹊径请托了。
只是这么一来,扬名是没得说了,林家必然也吓得够呛,警惕心大起。
这番刺激若是让对手变得更强,岂不是弄巧成拙?
听了楚枫的疑惑,黄蓉轻笑道:“自古骄兵必败,轻敌往往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但过于高估自己对手,也容易进退失据,产生不必要的失误。”
楚枫恍然,记下这种不墨守成规的灵活思路,受益匪浅。
这边厢暗中的交易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海龙帮的弟子也将林家的探子一个个揪出来,不准靠近场地,对面醉霄楼里,无法得知真相的林家父子,眼泪已经快掉下来了。
但他们还没有失去最后的希望,因为一道昂然的身姿出现在视线中,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此人扬着头,直接忽视周遭热闹的食客和虎视眈眈的海龙帮众,大声道:“点星剑派常熙前来拜访,还望陈公子不吝赐教!”
声音朗朗,清清楚楚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那精湛的内力和背后站着的庞然大物,顿时让无数人噤若寒蝉,海龙帮众纷纷变色。
点星剑派,青州三大玄品宗门之一,是海龙帮也招惹不起的。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此时此刻常熙依照江湖规矩,光明正大地提出挑战,他们也没有任何胆量出来阻拦。
好在有一个人,心中不会有丝毫胆怯。
楚枫便喊道:“天野!”
任天野臭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显然对他这种亲热的呼唤极不适应,冷冷地道:“何事?”
楚枫笑得很纯良:“帮我个忙,去探探他的底!”
任天野眉头一扬:“你怕?”
楚枫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是啊,这时的我输不起,林家也正是抱着这个目的,无论是败了我,还是伤了我,都足以追平之前的优势。”
任天野冷冷地看着他,半响后重重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我们扯平了。”
“是你?”
当任天野站在面前,长刀出鞘之际,常熙先是讶然,旋即嘴角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什么时候,海龙帮少主当了陈家豢养的看门狗了?”
“放肆!”
事涉少岛主,海龙帮众顿时怒火高涨,江天卫弯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万箭穿心。
任天野冰着的脸却是毫无表情,直接回答道:“什么时候,点星剑派成了林家豢养的恶犬了?”
常熙目露寒光,大喝道:“好胆,真是好胆,敢侮辱我的师门,想来我就算将你斩于剑下,任帮主也说不出什么二话了!”
任天野扯了扯嘴角:“他是不会说话,只会将你溺入水中,施以十二种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常熙瞳孔一缩。
两人这番对喷可不是废话,而是言语交锋,气势对抗。
常熙本想借势压人,却不料被如此野蛮的怼了回来,而任海龙的小气护短确实是出了名的。
如果伤了任天野,这真我强者不要面皮,以大欺小,也是绝对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交锋中,不免束手束脚!
不过常熙也非常人,瞬间收摄心神,再不言语,双手一招。
锵!锵!
两柄剑身狭长,缺口处处的奇异双剑出鞘,落入宽厚的掌中,他脊肩猛挺,登时生出一股磅礴气势来。
“请!”
“请!”
任天野长刀出鞘,眼中亦是露出逼人的锋芒,功力比起数天前和楚枫交战时又有一分精进。
旗鼓相当的对手,本就是提升的最佳助力。
但此回,抢攻的却变成了常熙,他脚踏奇步,身化轻风,剑起倏下,分中疾劈。
这一剑在外人看来,只是中规中矩,并无什么精妙,然而在镜月楼上观战的楚枫脸色却是变了。
仅仅一个照面,他似乎就看到了……
独孤九剑的克星?
气劲漫空,呼啸连连。
常熙的右手剑光宛若清风明月,洒落下来,无处不在,无处可躲。
但落在任天野眼中,却是过于松散,处处破绽。
他刀如闪电劈出,立刻钻入剑光内,肆意扫荡。
然而常熙剑势不变,任天野的刀光却仿佛刺入了泥沼之中,软绵绵得虚不受力,难受得直欲吐血。
他目光一凝,毫不迟疑地抽刀便走,展开四海龙游身,幌至常熙身后,刀芒如恶蛟,绞割斩下。
常熙头也不回,剑光一转,万千剑影敛去,变回一剑,毫无花俏地硬拼。
当!
刀剑相击,火星四溅,发出震耳巨响,任天野浑身剧颤,向后退去。
常熙乃是纳海境圆满,早已度过三次气海冲关,经脉丹田都扩展到了极致,修炼的功法又不逊色四海龙游功,论及功力,自然更加深厚。
即便如此,任天野神情静如止水,无半丝沮丧退缩,暴鲨噬催劲交劈,密集刀芒锋锐斩出,劈向剑势中最弱的一点。
常熙不慌不忙,手中那两柄奇形怪状的长剑仅仅是一记交错,就将刀芒搅得散去。
不料任天野骤然一挑,如行云流水般将碎散的刀光瞬间聚合,重又化为一刀,攻向最强一点。
这一刀与数日前楚枫的独孤九剑与火焰刀的惊艳配合颇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任天野从中吸取教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打法。
而常熙剑法看似攻守兼备,但只要最强一点被破,一切后劲变化均会被截断,无以为继,这正是双剑的最大破绽。
可惜面对这一刀,常熙嘴角一挑,刀势依旧毫无变化,但最强的一点却如星移斗转,自然而然地偏移了。
于是乎,任天野一刀不仅落空,整个人更似是送上去般,顿时间血光四溅,右臂被割出一道凄厉伤痕。
“区区海龙帮,最高武学也只不过是套残缺的玄品功法四海龙游功,还想与我点星剑派比传承?真是坐井观天呐!”
常熙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直接嘲讽。
任天野则依旧持刀挺立,视血肉翻卷的伤口于无物,心中却是肯定下来,常熙暴露出的所有破绽都是剑法本身变化中的再变。
就像高山泉水流淌下来时,明明能看见其中的空隙,可是当手伸过去时,流水早已填满了这空隙。
对方的剑法就是如此神奇,处处是破绽,又处处不是破绽。
“此人定是刑杀剑欧敬豪的徒弟,这天残地缺剑势,已是得了真传!”
目睹这一幕,时刻保持暗中观察状态的心老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常熙口气嚣张,令他恨不得一掌拍碎其天灵,但事实却是如此。
天地玄灵,宗门每上一品,都是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别看海龙帮近年来蓬勃发展,麾下高手如云,在灵品宗门内已是拔尖,但依旧与点星剑派有着难以追赶的差距。
常熙在点星剑派内门并不算最出类拔萃的弟子,可他论功力,在纳海境内已是巅峰,论招法,天残地缺剑势更是比不破的招法都要难防,确实有嚣张自信的资本。
“来得好,这正是我的挑战啊!”
这时,醉霄楼上林家父子定下了心,望向对面的镜月轩,满是得意。
而楚枫神态亦是恢复从容,眼中精芒暴涨,露出前所未有的亢奋之色。
在笑傲江湖世界里,能完全压制令狐冲独孤九剑的,只有唯快不破的东方不败,但那也不能说明武功的高下优劣,而是没有最强的武学,只有最强的武者的道理。
但此世不同,任督二脉贯通在这里仅仅是起步,高深玄妙的剑法层出不穷,这常熙所掌握的天残地缺剑势若是练到大成,就足以对独孤九剑产生克制威胁。
不过正是这样才好啊,敌越强,我越强!
正需会尽天下用剑高手,方能攀登剑道高峰,成就真正的无招胜有招,独孤求败之境!
于是乎,北冥真气展开,向着交战的双方探去。
楚枫关注的,不是天残地缺剑势的虚实破绽,而是常熙这个人的精神弱点。
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一只大白萝卜变戏法似的出现在手中,想了想再拿起一把菜刀,大步走了出去。
“陈公子!”
“三少爷!”
他一露面,众人顿时纷纷起身,亲热的呼唤中带出担忧。
常熙的强势带给了无与伦比的压力,他外郡人的身份更是引发了同仇敌忾。
大家都不希望看到丽阳的两大新星被一个外郡人压制,日后走出去,也颜面无光。
“缩头乌龟,你终于肯出来了!是站着死,还是跪着生,选一个吧……”
常熙一边应付任天野骤雨疾风般的刀光,一边居然还有余力对着楚枫发出肆无忌惮的嘲弄。
他喜欢看到这些纠结痛苦屈辱的表情。
习武是为了什么?比试是为了什么?
不正是为了将他人踩在脚下!
“大家吃好,喝好啊!”
然而让常熙不爽的是,楚枫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先是跟视察似的冲众人挥了挥手,又朝任天野颔首致意,最后举起菜刀,居然开始大模大样地削起萝卜来。
菜刀是用来切剁的,用它来削萝卜的皮,不免显得笨重。
可就是这样一把笨重的菜刀,到了楚枫的手中,却变得灵巧轻盈。
于一阵令人眼花撩花的旋转翻飞中,细细缕缕的萝卜皮悬挂下来,越拉越长。
“哈,难道你要表演做菜?讨好我也是没用的呦!”
常熙其实也在暗暗防备着楚枫不守江湖规则,加入战局中与任天野围攻自己,却没想到楚枫真的全神贯注地削起萝卜来,不由地莫名其妙,旋即又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这是楚枫要乱他心智,只是手段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别说你在这里表演厨艺,就算你当众脱衣,我也不会……
卧槽!
不屑之色尚未消失,白萝卜已被削成了一个娃娃状,楚枫打量了一下,突然一刀劈出,斩在娃娃的腰部。
常熙瞳孔猛地收缩,身躯一颤,剑势陡然一乱……
气机牵引之下,任天野刀光剧盛,化作点点光芒,带起无数细碎的浪卷气旋,反守为攻,向他斩去。
不得已下,常熙只有仗着深厚的功力悍然出剑,以两败俱伤的打法,险之又险地稳住阵脚。
谁知就在这时,楚枫嘴中哼着小曲,又一刀向着萝卜娃娃的右肩切下,常熙脸色剧变,再一次手忙脚乱。
而这一回,任天野不会错失良机了。
血光溅出,惊呼四起!
当明明占据绝对上风的常熙被任天野一刀斩中手臂,踉跄跌退之际,观战的众人简直如坠梦境。
怎么楚枫出来削了个萝卜,就让常熙这点星剑派的高徒判若两人,连连发生失误了呢?
“料敌先机?这小子真是……不可留啊!”
唯有心老身为筑灵强者,很快窥出了其中的奥妙。
原来楚枫削出的萝卜娃娃正是暗指常熙,而他出刀的部位,也正是常熙气息交汇,剑招变化的所在。
此乃料敌先机!
天残地缺剑势固然精妙绝伦,将寻常剑法中的破绽弊端转为了自身优势,让敌人进退失措,但终究是有迹可循。
就如月有阴晴圆缺,常熙的剑势亦是依星辰之轨变动,倘若把握住了其中的规律,便能予以预判。
当然,这四个字说来容易,真正实践却是无比困难。
不仅需在剑道上有着登峰造极的造诣,更要心神凝定,本我不动,才可能于繁复变化的剑势中把握住那条最关键的脉络。
在心老的认知中,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这是筑灵强者都办不到的事情。
“少岛主啊,此人不除,你或许会一辈子都会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生而残缺,夺而圆满,天残地缺,原来如此。”
就在心老为任天野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时,楚枫却是涌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悟与体会,不断巩固着自身基础。
正如江小鱼在一旁指导点血截脉,战败景希尘的一战,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如果让楚枫下场,与常熙激斗,以他独孤九剑的残缺,总决式的未得,势必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气息交汇,剑招变化。
但现在,在天残地缺剑势的庞大压力下,他首度把握住了独孤九剑有进无退的精妙所在。
而这时,点星剑派的两名弟子也反应过来,有了相近的猜测,立刻喝骂起来:“姓陈的,你暗下手段,干扰我师兄,卑鄙无耻!”
楚枫不屑地耸耸肩:“擦亮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暗下什么手段了,做菜而已啊!”
围观群众们闻言顿时哄笑起来,有牙尖嘴利的直接嘲讽:“人家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你们师兄就吓得溃不成军,好可怜哦!输不起就不要挑战,滚吧!”
“滚出丽阳!滚出丽阳!滚出丽阳!”
这便是主场优势,先是嘘声一片,然后又汇聚成震天动地的呼喊。
那两名点星剑派弟子何曾见过如此群情激奋的场面,脸色苍白,纷纷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常熙。
铛!铛!铛!铛!
而这时,刀剑交击的次数愈趋频密,有如钟磬频敲,战鼓急鸣,气氛激烈。
双方以快打快,兔起鹘落,展开一场激烈无比的近身搏斗,而楚枫手中的菜刀也化作一个光团,接连不断地切在萝卜娃娃上面。
四周所有人都看得屏息凝视,武功较次者更觉得眼花缭乱。
蓦然间,再一声鸣响,人影倏分。
任天野跌退三步,深深喘息。
常熙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但未等他的师弟们兴奋,常熙清白的脸容就抹过艳红,旋即又转为苍白。
任天野则归刀入鞘,冷冷地扫了楚枫一眼,开口道:“此次胜之不武,择日再战!”
他心高气傲,可不会接受楚枫的帮助,更别提指点了,所以刚刚根本没去看萝卜娃娃。
可常熙受到的影响却太大了,不断地强行变招,以致于最终败北。
楚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下巴,转身也要离开,不料常熙愤怒若狂的嘶吼声在背后响起:“我不服!我不服!陈玄羲,我们来亲自战过!”
楚枫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好好养伤吧,车轮战的事情,我这么光明正大的人是不会做的。”
常熙气得又吐了口血来,素质呢,任天野都承认胜之不武了啊,你还要不要脸?
“养伤?不存在的!我点星剑派的底蕴,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想象?”
不过他是真的太气愤了,理智之弦已经崩断,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倒出一枚圆润的丹药,仰首服下。
顿时间,他散乱的气息变得沉凝,身上的伤口迅速结痂,原地运功,调息片刻之后,又变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幕看得众人纷纷失声,摄于点星剑派之势,不敢再随意呼喝,而他的两个师弟却露出无比肉痛的神色来。
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常熙做了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可常熙却是觉得值得了,因为楚枫再也没有借口,必须应战。
他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世上不乏眼高手低之辈,倘若楚枫真有十足信心能战而胜之,之前又何必让任天野出手?
不得不说,身为大派弟子,确实有几把刷子,可惜常熙似乎忽略了一点……
再神奇的丹药,也不能恢复所有。
这一刻,楚枫转过身来,打量着他:“你伤势尽复了?”
常熙昂起下巴,傲然道:“不错,现在的我已恢复巅峰,你大可全力出手,不必有心理负担!”
楚枫直接忽略言语里的讥讽,目光变得古怪起来,突然道:“你纳海境圆满,有多久了?”
常熙脸色微微一变,气势一散。
楚枫接着道:“看你的骨龄,今年想必二十七八了吧,如果你停留在纳海圆满超过五年,我劝你还是莫要做青云榜的梦了,潜力已尽,这辈子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常熙心口如遭雷殛,怒火填膺,惊怒交集地吼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枫却已不再言语,两手下垂,一股庞然气势生出,紧罩过去,目光如电,落在常熙的右肋。
暴怒中的常熙刚要出剑的动作骤然停下,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
因为楚枫所看的正是他的剑势变化所在。
注目凝剑锋,断水却无痕。
在对方的眼中,一切变化仿佛都无所遁形!
不是巧合,不是偶然,单对单的交锋中,对方也能料敌先机,掌控全局?
如此一来,他哪有胜算?服用宝贵的灵品三转玉衡丹,又是为了什么?
锵!
就在常熙眼中露出强烈后悔的一刻,青霜剑出鞘,楚枫浑身散发着坚凝雄厚之势,猛然踏前一步。
常熙身躯一颤,气势信心降到谷底,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同时剑势展开,要施以拼死一搏。
锵!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楚枫突然一收,出鞘到一半的青霜猛然回鞘,气机牵引之下,常熙眼睛瞪圆,真气逆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楚枫摇了摇头,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转身,悠然的叹息徐徐传来:“你的剑很强,可是你的心太弱了,无趣,无趣啊!”
不再是劲气狂飙,杀气漫空。
而是简简单单的拔剑收剑,刚刚才不可一世的点星剑派高徒常熙就败了?
不战而胜?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这梦幻般的一幕震惊得面面相觑,连欢呼庆贺都没有了。
镜月湖畔,一时间安静得诡异。
而这时,醉霄楼中,已是一片愁云惨淡!
林修贤面如死灰地坐在位置上,怔怔发呆。
林兴辉远离窗口,双手抱头。
就连白衣如雪的林素英都捂住了胸膛,目露不可思议之色。
常师兄,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你是纳海圆满啊,距离筑灵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会败?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然而再不能接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林素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道:“爹爹,我修书一封,让林叔带给玄羲吧……”
林修贤通体一震,急声道:“你觉得他还会念旧情吗?”
林素英目露哀怨:“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保留着婚约,心里就是还有我……”
林修贤见了,眼中露出不甘与痛苦来,喃喃地道:“女儿,委屈你了,委屈你了啊!”
“真是幼稚的想法啊!别说丢不丢得起那人,你们觉得以那少年郎的坚毅心性,还会要你吗?”
正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林修贤怒火万丈地望了过去,就见说话的人是位中年男子,从身上的服饰来看,似乎是醉霄楼的厨子?
但他除了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掌外,那乱蓬蓬如稻草般的头发,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衣装,都该是与膳房绝缘的。
“你是什么东西,敢侮辱我妹……”
林兴辉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腔火气顿时有了倾泻的出口,手就揪了上去。
谁知林修贤却把他拉住,惊疑不定地拱手道:“前辈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林修贤也是老牌的纳海强者,虽然随着年纪增长,迟迟无法突破至筑灵境的他功力已经开始倒退,不复巅峰时期,但至少眼光还在。
照面之间,对方毫无动作,就给予自己庞然的威压感,举手投足间,更有种契合自然的韵味……
此人十之**是筑灵强者!
眼见父亲的反应,林素英面色稍变,立刻收起眼中的怨毒之色,垂下头细声细气地应道:“前辈所言甚是,是小女子考虑欠妥。”
“这皮肉,真是好嫩滑啊!”
邋遢男人打量着她,啧了啧嘴,目光中充斥着占有欲。
怪异的是,却与男女之情不同,反倒是像看食材般,让林素英身体发抖,遍体生寒。
他过足了眼瘾后,才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是欧敬豪请我来的。”
“有劳璇玑殿主挂心了!”林修贤笑容顿时浮上,期待地道,“那前辈准备何时出手?”
邋遢男人斜眼道:“出手?你指望我去以武力压服陈玄羲?”
林修贤笑容凝固在脸上,惊惧地道:“难道那小子的实力,已经……已经……”
邋遢男人看傻逼似的瞪了他一眼:“已经个屁,他当然打不过老子,但不讲江湖规矩的吗?老子撕破脸皮以大欺小的,当任海龙吃素的?”
林修贤被他呛得尴尬不已,却也松了口气。
如果连筑灵强者都拿不下对方,那真要彻底绝望了。
但不对啊,照这么说来,筑灵不能出手动武,纳海境的又打不过楚枫,该如何是好?
“本末倒置,你们都忘了争的到底是什么了?”
邋遢男人摇了摇头,走向窗边,俯视下方人群,冷笑道:“一群白痴,让他们闹腾去,做不得一桌好菜,终究得不到公主欢心!”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怔住。
半响后,林修贤才期期艾艾地道:“前辈,难道您要在厨艺上,和陈玄羲一较高下?”
邋遢男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林修贤看着他的模样,险些老泪纵横。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在大夏朝廷,为官面相都要端正,若是歪瓜裂枣,根本得不到重用,更别提眼前之人其貌不扬,言语还粗俗不堪。
且不说你做的美食怎么样,人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如果被你这丑模样吓到了,可怎么得了?
但这些话是万万不敢当着面说的,因此他们唯有满脸苦色地去了。
直到厢房内安静下来,一道雄厚的声音才突然响了起来:“你真的有把握吗?”
邋遢男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当然,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的儿子!我父亲妙手人厨孔……”
“住口!”隐于暗处的人厉声打断,“记住,你叫聂鸿,出生在青州,从小拜御厨董良为师,才有如此厨艺,那些胡言乱语的话,休得再提!”
邋遢男人抓着脑袋,不置可否地应着:“好好好,孔麟死了,我叫聂鸿,成了吧!”
对他的惫懒,那人十分无奈,唯有叮嘱道:“你最好有万全的把握,此次交好九公主,关系重大,绝对不容有失!”
邋遢男人头昂了昂,嘿然笑道:“老子很清楚,你们点星剑派敢收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而我也会证明,你们的付出会得到足够的回报!”
那人沉默下来,半响后深深叹了口气。
妙手人厨孔猎。
这个外号的背后,是难以述说的心灵扭曲与残忍血腥。
妙手暂且不提,人厨两字,却是他真正以人为食,崇尚人体之宴,特别青睐女性强者。
甚至有一位女性真我阶强者,被妙手人厨擒住,美美品味十天,大呼不枉此生。
而此举也彻底激怒了他所在的灵州之地强者,各大宗门联合起来施以围剿,最终将他打落悬崖,尸骨无存。
但估计谁也不会想到,点星剑派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臭名昭著的妙手人厨之子孔麟。
当然,此时的孔麟经削皮挫骨秘法,容貌大变,改头换面,除了本性难移,其他的都跟以前判若两人。
花费如此大的代价,铤而走险,确实不容有失。
可惜厢房内的两人未曾发现,一道虚无的白影一闪而过,穿墙飘出。
与此同时,匆匆离开的林家一伙对于点星剑派的信任也已降至冰点。
“素英,你的师门受制于海龙帮和江湖规矩,靠不住了!他们失败无所谓,拍拍屁股离开就行,我林氏一族可就全完了!”
林修贤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外人窥视了,才无比凝重地道:“那小子是天纵奇才,无论怎样高估都不为过,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他在一切两字上的语气加重,让林兴辉和林素英目光一闪,后者更是若有所思,突然道:“爹爹,你还记得年前舅舅送来的那条被誉为天下第一鲜的灵鱼吗?”
“你是说皓月青虹鲤?嗯,当然记得!”
林修贤露出回忆之色:“那虽是人间美味,却也含有剧毒,就算是手艺再好的厨子也没把握彻底驱除毒性,我终究没敢品尝,一直留在那儿。素英,你突然提起皓月青虹鲤,是想……”
林素英淡淡地道:“这世上有一类人,是天纵奇才,天之骄子,他们认为没有自己越不过的高峰,也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情!”
“我明白了!”
林修贤闻弦歌知雅意,脑海中顿时酝酿出毒计,眼神变得无比阴沉,一瞬间的狰狞如同恶鬼,喃喃低语道:
“老友,我给过你离开丽阳的机会,可惜你非要与我作对,如此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让陈家……满门尽灭了!”
镜月轩最高层的露天台上。
楚枫怡然自得地仰在一张躺椅上,看着头顶清澈蔚蓝的天空,露出享受之色。
他的手中依旧拿着一个大白萝卜,并指如刀,每每一抖手腕,一片薄如蝉翼的萝卜就落在指尖。
他轻轻一托,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迅疾绝伦地一拂,一朵精致的白花就出现在手中,随意甩出。
将视线转向地面,这才发现数以百计的白花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彼此间的空隙都是对等,展现出了精妙入微的操控力。
而目睹着出手优雅,气度闲逸的楚枫,从醉霄楼飘来的黄蓉露出赞赏与羡慕之色:“枫哥哥,你的清字诀一成,兰花拂穴手就登堂入室喽,内力深厚就是好哇,人家当年学这个可整整用了三年。”
楚枫笑道:“那你一定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否则以你的聪明劲,不可能那么久!对了,独孤九剑学得怎么样,是不是又偷懒了?”
黄蓉娇俏地吐了吐舌头,不依道:“我没偷懒,才几天功夫,哪里学得会嘛!”
楚枫正色:“以你的悟性,这门武功真的颇为适合,而别的你偷偷懒也就罢了,这剑魔独孤求败的绝学真要参悟,你老爹都管不了你!将来出了桃花岛,遇到欧阳锋,以破气式一剑破了他的蛤蟆功,该有多么威风!”
黄蓉学楚枫潇洒地耸耸肩:“真是男人的争强好胜啊!还有,你自己不也没学会破气式嘛,拿什么教人家?”
“哎呀,你这小懒猫~~”
楚枫有些无奈,旋即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不是自己还身负血海深仇,又体会到了武学的奥妙,恐怕也不会对练武痴迷。
黄蓉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也挺好。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可惜烦恼是最勤快的不速之客,两人正聊得开心,海棠咋咋呼呼的声音远远传来。
“郡守府传出消息,六月初七邀请镜月轩和醉霄楼的大厨,于贵客接风洗尘的宴席上,举办厨艺大赛,一较高下!”
楚枫眼神一凝,却是毫不意外。
林家终于请出曹醇化了吗?
他之前行事,特意避开了这位丽阳郡守,但终究还是绕不开他。
而官府势力在这件事上是最有发言权的,毕竟接待九公主的正是他们。
当然,曹醇化也不敢颠倒黑白,完全无视镜月轩的火爆,因此才有了这场厨艺对决。
“正戏来了!”
楚枫露出似笑非笑之色,却见海棠神神秘秘地靠过来,顶了顶他的胳膊道:“有没有信心?要不要本姑娘给你支个妙招?”
楚枫见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背后似乎有条翘起来的小尾巴,含笑着拱了拱手:“还请海棠姑娘教我!”
海棠美滋滋,凑到他耳边密语:“我听说一个消息,丽江有皓月青虹鲤出没!”
楚枫奇道:“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是什么东西?”
海棠眼睛瞪得溜圆:“天下第一鲜你都不知道?小哥哥啊,你别逗我哈!”
楚枫忙问究竟,这才知道这皓月青虹鲤乃食客眼中的极品,鲜美第一,若能有幸品尝其滋味,哪怕短寿十年都有人愿意。
可惜这皓月青虹鲤体内含有剧毒,极难驱除,若是厨师的手艺不到,连真我阶武者吃下都难以幸免。
那时就不是短寿十年,而是直接丧命了。
楚枫听了只觉得异常熟悉,立刻就想起了地球上家喻户晓的美味食材,河豚。
百鱼之王,鱼中西施,能有这些赞誉的河豚,美味可想而知,但很可惜,河豚体内也带有可怕的毒素。
许多人认为河豚经过细致的处理后,能够清除毒素,其实那是人工专门养殖的,虽然做到了无毒,口感却也大大地逊色,而野生河豚绝对不能做到百分百无毒。
所以想要真正品尝河豚的美味,实际上还需要赌命。
地球上每年都有吃河豚中毒死亡的人,新的一年又会有更多的人忍不住嘴馋一饱口福。
看来异世界的吃货也是共通的,只是这皓月青虹鲤毒性更烈,完全驱除的几率更小,因为它是灵兽。
可这时,海棠望着楚枫眼中闪烁的异泽,却是恨不得自己没说过,连连摆手:“你把皓月青虹鲤给忘了吧,毒死公主,咱们可都完了啊!”
楚枫奇道:“我的御功**可操控真气,你的御毒心解又能分化毒性,这还解决不了皓月青虹鲤的毒吗?”
海棠苦笑:“人家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又觉得不保险,皓月青虹鲤是灵兽之身,体内可没有什么穴道经脉的,要是不管用怎么办?”
楚枫看她瑟瑟发抖的小样,失笑道:“放心吧,公主的身旁的女官肯定会先试毒的,顶多女官挂了,我们被打入大牢,严刑拷打,午后处斩,人头落地罢了!”
海棠嘴角直抽抽:“小哥哥,我想打死你!”
楚枫哈哈一笑,突然面露郑重:“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海棠道:“是小玥机灵,偷听到一伙船夫对话,偷偷汇报给我的。皓月青虹鲤以前可从未在丽江出现过,这事不能被醉霄楼知道,我们不用,也不能让对面得了去!”
楚枫闻言若有所思,唇角缓缓扬起:“是啊,不能让对面得到,看来我必须知会下任天野,让海龙帮拿下这条灵鱼了。”
正如神兵利器对于武者实力的加成,食材配料的好坏,也直接影响美食的档次高低。
毫不夸张地讲,只要能将皓月青虹鲤毒素去尽,稍加配料,就是一桌趋近完美的宴席,立于不败之地,醉霄楼的春江花月宴做得再好,顶多是个平手,想赢已不可能。
如此诱惑,怎能抵御?
海棠离去后,黄蓉却飘了下来,正色道:“枫哥哥,你不觉得此事有蹊跷吗?”
楚枫颔首道:“很高明的阳谋,如果我厨艺不够,却还一心想赢,真会跳进坑里。”
黄蓉道:“那你有信心吗?”
楚枫苦笑着摊了摊手:“还真没有!”
黄蓉眼中眸光流转,建议道:“要不我们就把那人的身份揭露出来吧!”
楚枫沉思片刻,突然道:“你觉得灵兽和妖精相通吗?”
黄蓉愣住,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耶!”
楚枫微微一笑,将手中最后的一截白萝卜往身后一抛,只听咯嘣咯嘣,飞速消失了干净,一切正如未至丽阳前的小舟之上。
黄蓉诧异地瞪大眼睛,就见素衣白裙,羞羞怯怯的女子自空气中缓缓出现,耳畔传来楚枫满是无奈的声音:
“认识一下,她叫胡媚娘,一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玉兔精!”
大夏王朝永康四十五年。
六月初七,宜祭祀祈福,忌嫁娶行丧。
这一日对于丽阳百姓而言,原本并不重要。
热热闹闹的龙神节刚刚过去,镜月轩和醉霄楼的对决本来足以让人期待,可惜又直接在郡守府内进行,根本不容许外界观摩,让许多翘首以盼的人扼腕叹息。
可这一日对于丽阳官府,简直是至为关键,郡守曹醇化几乎彻夜未眠,卯辰刚至,就起来整理仪容。
他三缕长须,面容白净,若是脱了那身官服,简直就如一个俊朗书生,风度翩翩。
但若论权谋之术,他比起上一任郡守却是强得太多。
上任一年不到,丽阳官府就能不仰海龙帮鼻息,郡内最强的两大家族陈家和林家斗得你死我活,无形中分割出了许多利益,都被曹醇化牢牢地抓在手中。
有了基础和凭依,才能真正做到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
单凭这点,他就很得青州知州苏纶的看重。
当然,区区政绩与巴结好九公主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前者只能让他在四年之后的评测考绩上有所增分,后者却可能平步青云,再非凡俗。
因此这半年中,曹醇化上下钻营,各种打听,方有今日的准备。
此时的郡守府,再不见高楼玉宇,繁花如锦,而是换成了小桥流水,清幽宁静。
主宅的房内更是将一切奢华之物收起,陈放着文房四宝和写画宣纸等物,四壁则挂上字画,充满书斋的气息。
曹醇化巡查了一遍,将一切细节都做到完美后,稍稍放下心来,领着侍卫,来到后院一处特意被开辟出来的巨大空地前,开始了足足三个时辰的漫长等待。
至始至终,所有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松懈。
直到日上三竿,众人的额头上微带汗渍时,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曹醇化目光一凝,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艘飞舟自云端徜徉而来,停在了郡守府上方。
在袅袅云气的缭绕中,众人只能看到巨大的轮廓以及两翼轻轻摇动的青色羽毛,如梦似幻,让人移不开眼睛。
“玄羽明风舟!”
大夏王朝除三省六部外,尚有直接受皇室掌控的三司——天镜司、天工司和天枢司。
其中六部中的工部依旧是掌土木水利工程,然真正巧夺天工的机关都是由天工司设计制作,好比眼前这艘可腾云御风,遨游天宇的玄羽明风舟。
曹醇化虽然早从同僚好友打听过圣上将一艘玄羽明风舟赏给了九公主清萝作为座驾,但这一刻亲眼目睹,脸上仍旧流露出深深的震撼之色来。
“青州丽阳郡守曹醇化,率监御史李玮、郡尉何志泽,恭迎殿下凤驾。”
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率众大礼参上。
这时飞舟徐徐降下,两翼的羽毛一收一合,铺成一条玄青大道,一行人缓缓走下。
当先是一队侍卫,个个身披金甲,气宇轩昂,虎目精光电闪,功力深厚,居然都是纳海境的武者。
其后是一队女婢,抱琴捧香,持屏打伞,举手投足之间,轻盈飘逸,亦是身负上层修为。
更有六名女官,分掌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之责,状若常人,眉目幽深,返璞归真,深不可测。
但一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只会将视线放在正中那雾鬓风鬟,广袖流仙的女子身上。
就连曹醇化都是明明不敢多看,却终究按捺不住,不自觉地瞄了一下。
仅仅是一眼,他就被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态所慑,心怦怦直跳,居然生出种不虚此生的感觉来。
八方名动榜、奇功绝艺榜和潜龙青云榜都是由隐元阁评定公布,但少有人知,除这三榜之外,还有一榜名玉色倾城榜,只有风华绝代的佳人才有资格上榜。
排名榜首即天下第一美女,乃是落花宫二宫主花溅泪,而排在她之下的,便是九公主清萝。
也正是因为清萝公主上了榜,还没排第一,圣上震怒,隐元阁才立刻撤了榜单,让无数好色之徒大叹可惜。
“此次本宫来丽阳,是为了还母后一个心愿,不宜大肆声张,曹郡守毋须多礼,把我当成中州来的一位客人便好!”
“是!是!”
曹醇化一时间浮想联翩,直到宛如天籁的温和声音传入耳中,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按照计划接待。
清萝公主虽得万千宠爱,众星捧月,却未养成刁蛮任性的脾气,反倒是相当平易近人。
她不喜鲜艳的花卉,府邸亦是清静优雅,简单纯粹,所以曹醇化就将郡守府调整布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喜爱书画,曾经在书法大家阎青子门下学艺三年,曹醇化就恨不得将整个青州的名帖收集而来,供其鉴赏。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准备,曹醇化自忖将细节做到了极致。
可惜的是,他没有看到佳人微笑,清萝公主的目光至始至终纯净似水,偶尔带着一缕沉思,给人以可望不可即之感。
曹醇化心有不甘,却也恪守本份,鞍前马后,一路服侍着。
终于,重头戏环节来了——
饭点已至!
曹醇化赶忙道:“殿下,还请移步养心居,丽阳渔产丰富,更有春江花月宴和沧海月明宴等精品菜式,臣自作主张,请来了醉霄楼和镜月轩的两位大厨,一展厨艺,一较高下。”
清萝公主闻言螓首轻点,淡淡地道:“哦?你有心了!”
不待曹醇化大喜,她嘴角轻轻一弯:“既是厨艺比试,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不如多邀请些人来,也好热闹些!”
曹醇化怔住。
清萝公主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在丽阳引发了大地震。
不知有多少人兴奋不已,只为能见天潢贵胄一面,不惜花费再大的代价。
也有人与曹醇化一样彻夜未眠,思索了良久后,做出某些决定。
六月初八,宜栽种捕捉,忌入宅出火。
清萝公主于养心居设宴,镜月醉霄之决,世家宗门之争……
万众瞩目!
所谓养心居,并不在郡守府中,而是曹醇化特意在镜月湖中岛上所建的别第。
镜月湖本就湖道修长,犹如弯月,在一艘艘画舫的带动下,一泓曲水更是宛如锦带,如飘如拂,时放时收,曲折蜿蜒。
靠近岛屿,俯首下望,更可以看到成群的金鳞在连天的荷叶丛中来回巡游,美丽的水鸟则日落而栖,飞回湖面,展现出生机勃勃的自然美态来。
相比起城内的喧嚣,这里无疑空灵幽静,即便注意力不在这方面的应邀人士,也会不由地赞上一声。
进了正厅,印入眼帘的,首先是那一圈珠韵石砌起的台面,上面摆满着各色青瓷制作的碗盏调羹,金昭玉粹,皆是灵品。
其下还有炉火熊熊燃烧,乃是空琉焰,由曹醇化特意拜访邻郡曲稷的丽炎寺,才得以讨来的灵火,经过它烹饪的菜肴足以让口味提升一个档次。
如此精心准备,或许档次还是远不及四方来朝的中州盛景,但在青州已是独一无二。
而这些本是曹醇化为单独讨好清萝公主,此刻却让众人先开了眼界。
“陈家到!”
“林家到!”
陈家和林家作为丽阳举足轻重的大家族,当然受到了邀请。
有趣的是,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双方居然在厅外碰了个正着。
心怀鬼胎的陈元宏夫妇不敢前来,陈正阳便带着陈玄羲之父陈元盛和小姑陈元灵。
而林修贤的身后,自然是林兴辉和林素英。
这曾经亲密无间的两家见面,陈正阳冷哼一声,视而不见,林修贤却笑得颇为亲热,拱手道:“陈兄,恭喜恭喜,有玄羲这么出息的孙子,陈家兴盛有望啊!”
陈正阳心头一冷,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对方两面三刀的嘴脸早已暴露,他当然也不会客气,马上回道:“玄羲如此上进,都是拜你们所赐!”
林修贤呵呵一笑,竟是不以为意,领着儿女,向着东边的席位走去。
陈正阳也在西边的席位坐下,脸色却是微微一沉,暗道不对劲。
林修贤老奸巨猾,林素英也是心机深沉之辈,唯有林兴辉是个草包。
他方才表面应付林修贤,其实一直暗中观察林兴辉的表情,就见他瞳孔收缩,满是狰狞与期待之色。
即便他们对醉霄楼的大厨有绝对的自信,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元灵,你去警告玄羲一下,林家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让他务必当心!”
有鉴于此,陈正阳刚刚坐下,就侧头对着女儿陈元灵传音道。
陈元灵立刻起身,然而过不了多久,她却在一位侍从的陪同下重新回到席上,脸色难看地朝陈正阳轻轻摇了摇头。
显然,在偏帮林家的曹醇化地盘上,根本无法接触到昨日就被接入养心居准备的楚枫。
对面的林修贤将这边的小动作看得通透,笑意更盛。
“海龙帮到!”
正在这时,侍者通报,铁塔般的巨汉当先迈入,众人纷纷起身恭迎,因为来者正是帮主任海龙,真我阶强者。
他的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眼中却燃烧着熊熊征服欲的任天野,和一位身穿青衣儒服,面容俊秀的中年男子。
“韶光岛主宋秋声?没想到他也来了,两位真我阶强者联袂到来,真是重视啊!”
陈正阳脸色微微一松。
韶光岛主宋秋声,乃是海龙帮另一位真我阶强者。
换成以前,陈家见到不免愤恨惊惧,但在楚枫的妙手引导下,现在海龙帮摇身一变转为了陈家的靠山,心态自然大不一样。
“点星剑派到!”
可惜还未等陈正阳心定下来,通报声再响,众人目光顿时一凝,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包括林家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隐于背后的点星剑派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筵宴上。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很快步入大堂。
老者脸如黄蜡,瘦骨伶仃,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但从他身后步步紧跟的常熙以及林素英见了后立刻上前行礼的称呼来看,这糟老头子竟是两人的师尊,璇玑殿主欧敬豪。
众人心中不免觉得诧异,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然而这时,任海龙大咧咧的声音却响起:“欧殿主华韵内敛,流光暗藏,看来是凝煞有所小成啊,只是这样貌的变化也忒大了,啧啧,刚刚一看我还以为是贵派的太上长老驾临呢!”
欧敬豪咧开嘴,露出一口蜡黄的牙齿,发出却是中年男子雄厚的嗓音:“有劳任帮主关心了,在我等武者眼中,皮囊表象皆是虚妄,唯有境界的追求,武道的探索才是真谛,任帮主以为然否?”
任海龙干笑了两声,宋秋声却是赞道:“好志向!好决断!佩服佩服!不过我听说这离恨煞禀性贪婪,会不断吞噬真元,欧殿主要当心啊,别凝煞未成,将寿元全部赔了进去,呜呼哀哉,可就太惨了!”
欧敬豪发出震天大笑:“宋岛主毋须羡慕,等你海龙帮什么时候走运,挖掘出一处地煞来,你也会舍了那翩翩风度,不顾一切扑上去的!”
真我阶强者绵里藏针的寒暄着,让其他人噤若寒蝉,不发一言,生怕引火上身。
“公主殿下到!丽阳郡守到!”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清萝公主的驾临就好似救苦救难的菩萨。
即便纱巾蒙面,未露真颜,那天鹅般修长纤洁的脖子,与异乎寻常的美丽双眸,也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众人激动不已,纷纷叩拜。
“诸位免礼!”
清萝公主淡然地一抬手,朝一同进来,坐在次席的曹醇化轻轻点头:“可以开始了!”
曹醇化起身,先是朝着各方微笑示意,然后拍了拍手掌。
顿时间,乐队弦管并奏,悠扬的乐韵,开始绕梁回荡。
“聂鸿参见公主殿下!”
在这美好的意境下,一身长衫的孔麟大步走入堂中。
今日的他面容清秀,衣衫整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与那日在醉霄楼上,简直判若两人。
这点林修贤等人毫不奇怪,如果觐见公主他还敢保持上次那副邋遢模样,才是见了鬼。
怪异的是,孔麟却是双眼紧闭,如同盲人。
清萝公主见了也不免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的眼睛怎么了?”
曹醇化微笑地解释道:“禀殿下,聂鸿自小拜御厨董良为师,厨艺精湛,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可惜十年前在泸卓沼外挖掘珍惜食材时,不慎遭毒瘴毁了双目……”
顿了顿,他声音昂起:“不过聂鸿并未一蹶不振,十年之后,他卷土重来,春江花月宴仅在醉霄楼开席一月,就风行丽江,数日前董良来信,亦是赞不绝口。”
知情的林家稍显愕然,不知情的人则纷纷扼腕叹息,又对这种精神十分敬佩,就连清萝公主都赞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好!”
她身后的尚功女官立即道:“赏大厨聂鸿涤尘液一瓶,静心丹十粒。”
此言一出,场中除寥寥几人外,眼中都露出羡慕的光芒来。
只因这涤尘液和静悟丹,可是脱凡阶的灵丹妙药,对于修行有极大的帮助,赐予一个厨子,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
“谢殿下恩赐!”
他们羡慕得太早了,因为孔麟恭敬行礼后,右臂轻舒,一翻手腕,一把厨刀出现在掌中。
虽无寒光湛然,吹毛断发之势,却有灵性内蕴,绝非凡品。
以灵兵为厨刀?
好大的手笔!
而这一回,不待众人大生嫉妒,孔麟厨刀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面对着案板上那瑟瑟发抖的雪蜇时,竟有种高手对决,风雨即临,千钧系于一发的紧迫感。
下一刻,厨刀划过一道浑若天成的轨迹,轻灵落下。
笃!笃!笃!
刀声不断响起。
声音时缓时急,时重时轻,听在耳中,忽如骏马急奔,忽又如木鱼轻敲。
虽有变化反复,但连绵不绝,毫无停顿,如此美妙的节奏感,足见刀功已趋至化境。
更让众人震撼的,是孔麟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凛然威仪。
“此人竟是筑灵强者!”
“怪不得双目失明,还能有如此刀法!”
“自强不息的前辈,真是我们的楷模啊!”
当孔麟真正地展现出自身的强大时,他的刀法令观看者受益匪浅,他的事迹更是让场中的年轻人敬仰不已。
点星剑派席位上,欧敬豪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这一手确实高明。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孔麟心灵扭曲,目光渗人,若是给他看了清萝公主的皮相,怕不是垂涎三尺,马上就要露出破绽。
但现在把眼睛一闭,装作残废,再自我克制些,就算是随侍公主的强者,也很难看出破绽。
至于博得同情与赞赏,反倒是其次了。
因为欧敬豪在数日前亲自品尝了孔麟所做的春江花月宴,方知其自信从何而来。
醉霄楼仗之碾压镜月轩的那一席,居然连真正水平的一半都未用到。
说时迟那时快,案板上的雪蜇已被切成根根银丝,孔麟厨刀一落,端着一只海碗,连续磕了九只九窍蛋在里面,然后捏着双竹筷开始搅动。
他的手腕轻轻发力,筷子头随之在碗中划着圆圈,动作逐渐加快,渐渐的筷子晃动的影象连成一片残影,无从分辨。
但筷子头至始至终只在蛋液中搅动,听不见一点与碗壁碰撞而发的声音。
于众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孔麟筷交左手,迅速一扬,一缕晶莹透亮的蛋液随之被长长地拉出了碗口。
他身体稍稍一旋,那蛋液竟是如同匹练般,横亘于身前,右手再迅疾绝伦地持刀一挑,条条雪蜇银丝依次弹起。
在蛋液里稍一裹蘸,于精细入微的真气操控下头尾相连,一轮晶莹剔透的明月便现于世间,在空中略做停顿后,倏然落至早已备好的盘上。
几乎便在同时,另一缕蛋液又随竹筷从碗口跃起,另一条雪蜇丝又弹跳而出,如此往复,连绵不绝。
“江月年年!”
大家正眼花缭乱呢,九个瓷盘竟已盛满,侍从报出菜名,由婢女一一端至席上。
面对这盘精致如艺术品的开胃冷膳,许多人甚至都舍不得下筷,但在尚食女官试过毒后,清萝公主已美美地品尝了一口,露出了赞赏之色。
九窍蛋那半凝的蛋清液爽滑如脂,首先化在了唇舌之间,一股清香直入心脾。
当牙齿轻咬雪蜇丝之时,立刻又有种说不出的奇鲜滋味从中喷薄而出,两味承转相合,在口腔中缭绕不绝。
其他人也各自品尝,享受口福。
林修贤一入口就放下心来,显然这位“盲人”大厨的手艺已是登峰造极,恐怕连一般的御厨都比不过,陈玄羲那小子想要胜利,唯有从食材上下功夫。
陈家三人则吃得担忧不已,再美味的食物在心情的影响下,也感到味同爵蜡。
与此同时,孔麟即刻开始了第二样冷膳的制作。
这一次他处理的却是一对硕大的晶砂翅,这种从灵兽晶砂鸟上斩下的翅膀表皮坚硬,内部的骨骼却极是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折断。
寻常厨师处理这种食材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会弄断里面的脆骨,但孔麟的刀法居然变得激进起来,就如逆水奋进,面对水流湍急,急弯连连,反倒迎难直上,披荆斩棘。
擦!擦!擦!
沙哑的刀声开始响起,明明难听的声音落入众人耳中,却有无比激昂的感觉,就好像脱了僵的野马,横冲急窜,自由潇洒。
但每每收刀之际,又有股惊心动魄的压力,仿佛真的身处波涛暗涌的湖面上,随时会有倾覆之危。
“春江潮平!”
于是乎,当侍者报菜,那一盘盘被切得细细长长,充满着弹性和劲道的晶砂脆骨端上送入嘴中,涌上心头的,就是满满的征服感。
单单是两样冷膳,就已经让人回味无穷。
最关键的是,还让众人胃口大开,对于接下来的热菜更加期待。
而孔麟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在空琉焰的辅助下,各式菜品都美味到了极致。
用素琉虾制成,形似水波之纹的“滟滟随波”;
将鲜活的黑瑛鲤切片,配以焰鹦血,食之令人咂舌的“空谷幽兰”;
把冰晶碎石塞入星鳞鱼腹***外*****,最终巧妙达到平衡,蒸腾出氤氲雾气的“斜月藏雾”……
一道道荤素佳肴连绵不绝地端上餐桌,好一桌春江花月宴,色、香、味、意、形,无一不是妙到巅毫,让众人大呼过瘾,
整整半个时辰,大家方才品尝完毕,婢女又端上青莲碧涛水,润口去味。
因为接下来,该是下一位大厨出场了。
以武者的肚量,方才一桌筵席虽然丰富,但量并不多,再吃一桌完全没问题。
更何况最主要的评判者是清萝公主,而她每样只是浅尝辄止,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尚功女官立刻看赏:
“赏大厨聂鸿洗骨丹三粒,灵华丹一粒。”
这份赏赐让不少人瞳孔收缩,神情莫名微妙,而当孔麟退到一边,侍者通报让陈玄羲觐见时,众人的脸上又不由地露出一丝同情。
有了醉霄楼大厨的先声夺人,这位陈三公子就算再天纵奇才,短短时日学得一手惊人厨艺,也是珠玉在前,瓦石难当了!
显然,曹醇化是在偏袒醉霄楼。
但他的理由很充分,双方展示的是一桌筵席,而非仅仅一样菜肴,同时端上,混合品尝只会难以比对。
如此一来,必然就有先后顺序,排在后面的只能自认倒霉,还敢反抗官府安排不成?
“陈玄羲见过公主殿下!”
就在众人目光各异的注视下,楚枫风轻云淡地走上前来,躬身施礼。
“免礼!”
清萝公主抬手,眼神平静,她左侧的尚仪女官打量着楚枫,眉头稍稍扬起,似乎没想到镜月轩的大厨居然如此年轻。
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侍从接过菜单,扫了一眼,更是露出掩饰不住的诧异,顿了顿,才报道:“镜月轩大厨陈玄羲为殿下奉上百鸟朝凤席,主材……皓月青虹鲤!”
话音刚落,惊呼四起。
“放肆!”
“玄羲!”
曹醇化和陈正阳几乎同时站起身来,齐声喝斥。
当然,两者的态度是大不一样的。
曹醇化恶意满满,立刻下令左右:“还不将这大胆妄为之人轰出去!”
陈正阳满是担忧,向着楚枫传音道:“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我陈家退出丽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孩子,你切勿冲动啊!”
场中还有人不知皓月青虹鲤为何物,对他们的激烈反应有些莫名其妙。
稍加询问后,才明白缘由,都不由地露出惊惧之色来,交头接耳。
用这剧毒之物做菜给公主吃?
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吧!
下一刻,林修贤也站起来,居然劝说道:“贤侄,我看你还是别冒险了,聂大厨哪点不比你强?他都不敢用这皓月青虹鲤,你是不可能成功的!”
瞧这阴阳怪气的语气,配合着林素英那眼神里流转着爱慕与凄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激将!
“静!”
眼见一片纷扰,清萝公主黛眉轻蹙,尚仪女官顿时开口。
短短的一个字,却如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须臾之间,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堂中鸦雀无声,任海龙、宋秋声和欧敬豪三位真我阶强者亦是齐齐露出忌惮之色,正襟危坐。
这时,清萝公主才平静地发问道:“皓月青虹鲤不比寻常,风险甚大,你可想好了?”
楚枫默然片刻,朗声答道:“想好了,我以皓月青虹鲤为主材,为公主殿下奉上这百鸟朝凤席!”
他沉默了仅仅十息不到的时间,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却是漫长得恍如隔世。
林修贤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直到楚枫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出,心才瞬间安了下来。
剩下的,全是如释重负的狂喜。
丽阳的豪门之首,终于姓林了!
与此同时,陈正阳身躯剧烈一晃,若不是后面的子女搀扶,险些仰倒过去。
他终于明白之前林兴辉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到对方居然使出这等卑鄙手段,而玄羲还是太年轻,受不住激,上了那老贼的恶当!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陈家完了!
其他人虽无这两位家主反应那么强烈,也是纷纷有了猜测。
欧敬豪嘴角溢出一丝笑容,任天野眉头一皱,想要起身,却被任海龙抓住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在公主面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由不得你反悔。
现在,已没人能救得了陈家。
在这种微妙而又压抑的气氛下,楚枫轻拍手掌,两名侍卫立刻将皓月青虹鲤抬了上来。
之所以要用抬,是因为这条鱼实在太大了。
它整个身躯呈奇特的圆筒状,眼小而内陷,口若樱桃,没有尾巴,再加上通体银白,从侧面看就如一轮皓月。
但不少人心中也难免奇怪,这副模样,怎么都跟青虹鲤三个字不搭吧……
下一刻,让他们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侍从吃力无比地将皓月青虹鲤摆到特制的硕大案板上,楚枫上前站定,却依旧还是双手空空。
“咦,他的菜刀呢?”
由于先前孔麟的灵品菜刀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些这辈子都无望筑灵的武者,眼见着一位厨子拿着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心情实在是复杂。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想看看楚枫用的是什么。
某些阴暗的念头中,更是希望看到楚枫拿出凡品菜刀,一上来就被碾压。
谁知就在这时,楚枫身上的衣袖突然如鼓满的风帆怒张而开,双手并指如刀,一股热浪当即生成,汹涌澎湃。
他挥手疾砍,大堂内顿时刀气纵横,犹如一柱柱冲奔的火流,激冲而去,劲力呼啸的刺耳声,更是填满功力较弱的武者耳鼓,让他们摇摇欲坠。
“果然是无形刀气!”
目睹这一幕,任海龙立刻认出了这是楚枫当日击败任天野所用的武学,心中更是肯定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原因很简单,到了真我阶凝炼煞气后,真元方能自然而然地破体而出,化作无形利刃,横扫四方。
而在这境界之下,也并非绝对无法办到,只是向来都是长辈传授技巧,为了让后辈弟子拥有超越同侪的战斗力。
在任海龙看来,火焰刀显然就是这样的武学。
“幸亏这小子要完!”
有鉴于此,任海龙十分庆幸按照楚枫的要求,捕捉了这条皓月青虹鲤,无论这小子心胸有多宽广,他都是一根卡在海龙帮喉咙上的刺,不吐不快。
别人没有任海龙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眼中只有惊叹。
大哥,做个菜啊,至于嘛?
接下来,事实证明了,很至于。
皓月青虹鲤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可爱,然而就在这一刻,它似乎也涌出了生死间的危机感,圆滚滚的身子突然一晃,朝着厅外冲去。
侍卫大惊失色,楚枫却是不慌不忙,脚踏奇步,移形换影,倏忽间拦在皓月青虹鲤身前,一刀斩向它的双眼。
皓月青虹鲤身体滴溜溜一旋,以不符合它体型的轻巧之势躲开。
可惜楚枫似乎早有所料,抢先一步转劈为拍,只听嘭的一声,它那滚圆的身子终究还是落回了案板之上。
“咦,怎么还会跑的?”
“别忘了,这是灵兽啊!”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皓月青虹鲤是灵品野兽。
意识到这一点,许多人已是眼前一亮,心态转变,如同观看一场别开生面的武道交锋,郑重满满。
而楚枫也没有让他们失望,手刀看似随手挥击,实则狂风骤雨般强攻硬击,不给它半点喘息的机会。
嘭!嘭!嘭!
沉闷的轰击声接连不断,皓月青虹鲤身体冲撞外旋,依照本能竭力保护着要害。
可无论它怎么样规避,楚枫的无形刀气都如附骨之蛆,每每准确至极地落在它肚皮上那圈浅浅的斑纹上。
“那天马行空的剑意,开始与无形刀气相融合了,现在的我跟他比武,会输得更惨!”
任天野感触最深,发现短短半个月时间,自己与楚枫的距离不仅没有缩小,反倒拉得更大,不禁有些气馁。
“不过终有一天,我会超过你,所以要成功啊,别栽在这个地方!”
但很快,他的眉宇间又露出一丝坚韧不拔的昂扬斗志,让任海龙大感欣慰。
“快看!”
而相较于楚枫的独孤九剑与火焰刀精妙绝伦,更吸引众人的还是皓月青虹鲤,因为随着刀气不断的轰击,它的整个身体居然在不断缩小。
“现!”
伴随着楚枫一声轻喝,干瘪到极致的皓月青虹鲤突然喷出一道清澈透亮的月华,倾泻到堂中的每一处角落。
顿时间,光影琉璃,如梦似幻,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所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睁开时,发现那圆滚滚的球状生物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身形修长,无比美丽的大鱼,水晶般的鱼鳞折射着灯光火烛,倒影出七彩光泽,仿佛雨后彩虹。
这,才是皓月青虹鲤的真正形态。
“好!”
这番造物之奇妙,顿时让众人发出大声赞叹,就连清萝公主都颔首称奇,女官顿时看赏。
“赏大厨陈玄羲涤尘液一瓶,静心丹十粒。”
与孔麟是相同的规格,显然在楚枫一番施为下,两人已站到了同一起跑线。
这让之前觉得楚枫是自寻死路的众人,心思顿时活络开来。
皓月青虹鲤确实含有剧毒,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处理干净的前例,只是向来注重礼仪的皇室不会去用自己的颜面去赌博罢了。
而从楚枫淡定自如,信心满满的状态来看,万一他成功了呢?
岂不是反败为胜,更入了公主眼中,前途不可限量?
这一刻,陈正阳胸膛起伏,也不禁祈祷起来。
任海龙、欧敬豪目光闪烁,亦是有些惊疑不定。
唯有林修贤老神在在,有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感。
众人神情各异,楚枫却将那恢复本来面目的皓月青虹鲤往案桌上狠狠一拍,它顿时如傻掉般,乖乖不动。
楚枫颔首示意,婢女立刻端上九盏碧玉酒盅,于另一侧的案台上一字排开。
他旋开泪鱼油瓶,在每只酒盅里都精细地抹上一层,开始切筋牙菇。
方才大开大合,纵横驰骋的无形刀气在这一刻变得细致入微,犹如薄薄的刀片,轻悠地切下,只看到根根细条不断分开,竟是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排筋牙菇的细条就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案板上,楚枫右手五指张开,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兰花般伸出,轻轻拂过。
那根根细条顿时被摆弄成翅膀与尾巴的形状,轻轻一弹,落入盅中,楚枫出手如电,再在盅里打进一只九窍蛋,浇上一滴棂兰盐水,放入旁边的大笼里开蒸。
众人思及这筵席名为百鸟朝凤,马上明白他正在做的是“百鸟”部分。
这一阶段,也真正展现出了楚枫的厨艺。
能被称为大厨的,必须对刀功、用料、手法、火候全部得心应手,无论在何种条件下,都能应付自如。
而原本相比起孔麟的千锤百炼,老道至极,楚枫的手法还稍显稚嫩。
但是兰花拂穴手的精妙却弥补了这点,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鸟儿被塑造出来,整个过程更是清新脱俗,如同制造一件件艺术品,无比美好。
众人纷纷颔首,看向楚枫的眼神已由同情嘲笑转变为信任期待,胜负的天平开始倾斜。
唯有那歪着脑袋,侧耳倾听动向的孔麟始终老神在在,毫不担心。
因为接下来那一关,楚枫绝不好过。
果不其然,第一批鸟儿捏完后,楚枫的注意力开始转向大笼。
准确的说,是大笼下方那缕轻灵跃动的空琉焰。
火候的运用能否做到恰到好处,是衡量一个厨师水平的重要标准。
单从火力上,就能分出很多种类,既有旺中小微之分,又有明暗之别,各个级别间还有若干层次。
在实际运用时,先旺后小,先小后旺,或交叉进行多种情况,也是需要考虑,变化复杂。
而空琉焰乃是灵焰,火力较之凡火更猛更精,火候的掌握上,自然更加困难。
眼光高明的食客已经看出了这点,开始窃窃私语,楚枫的目光却是凝注至极,一眨不眨地凝在空琉焰上,似乎不让每一分细小的变化逃过自己的监察。
正在这时,任海龙突然道:“注意看他的左手。”
任天野凝神细看,却见每每十息一过,楚枫的左手便两指倏地弹出,与笼壁轻轻接触,一收而回,若角度偏斜,再不特意观察,很难发现。
任天野想了想道:“他这是在测温?”
任海龙道:“不错,这就是纳海境的尴尬,他无法感应到空琉焰的灵性,只能以这种笨办法来测试,无形之中,已是落了下风!小野,你这可要努力啊,只有入了筑灵,世间万物那美好灵动的一面才会向你展开!”
任天野点了点头,突然道:“这不公平!”
任海龙嘴动了动,很想说儿子你这关注点不对啊,却终究咽了回去。
确实,曹醇化此举又是一个偏袒。
孔麟是筑灵境强者,操控起空琉焰来得心应手,但楚枫的实力境界却要差上一层次,运用起来哪怕谈不上手忙脚乱,也不免大费心神。
如此一来,高下立判。
所幸楚枫至始至终都很沉稳,左手不断地测试空琉焰的温度,右手则并指如剑,点在大笼底部,通过调整它的位置来把握火候。
终于,第一笼出锅,楚枫双手轻拍,一只只展翅高飞的灵鸟顿时从盅中“飞”出,落于盘上。
整个过程没什么失误,但时间上却是拖沓了。
懂行的人已是眉头微皱。
照这速度,等到最后一笼出炉,第一笼早就冷却,过大的温差会导致整体的失衡,让这百鸟朝凤席的档次大大下降。
楚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站在原地,略略沉吟,突然改变了方案。
右手施以兰花拂穴手,捏出精致的鸟儿,同时左手燃了火,启开大笼,每捏好一个就往里面一送……
竟是一心二用,同时进行!
“这掌控火候的难度岂不是更大?”
“欲速则不达啊!”
“唉,年轻人到底心不稳!”
原本对他还抱有希望的众人见了,顿时连连摇头。
陈正阳的脸色灰败下去,任海龙眉宇间亦是露出了冷笑。
如果说之前是非战之罪,那现在这一手,就是楚枫自大妄为了。
他区区一个纳海境武者,在面对灵火时,不全神贯注,居然还敢去分心做其他的事情,真当自己是天纵之才,对火候的掌握,不靠眼力,全凭感觉来判断的吗?
这些人中唯有林修贤最是紧张。
这小子出了昏招,不会提前结束了吧?
那醉霄楼虽然取胜了,但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只能用峰回路转四个字来形容。
楚枫方法一变,速度顿时大增,随着一盏盏碧玉酒盅热气腾腾地出了笼,第二盘很快完成。
“居然没有失误?”
“可惜久守必失,他这样下去,终究是不成的……”
众人觉得楚枫的运气很不错,也认为他第三笼必定翻车。
于是乎,第三笼楚枫又改了,他干脆连看都不看大笼,直接五指潇洒地以火焰刀气随意斩出,大笼就在他的遥遥操控忽起忽落,忽高忽低。
而菜也这样行云流水般地做了下去。
当第三笼出炉,所有鸟儿蒸腾着热气,无半点瑕疵时,整个大堂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笼底抬高半寸!”
“重心横移,向左斜侧三十古度!”
“可以起炉了,从右边第二只开始,它的受热度最高!”
他们却不知,楚枫在火候把握上,其实具备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因为大堂上飘着一道虚幻的倩影,正是娇俏美厨娘黄蓉妹妹。
楚枫第一遍测试火候,其实就是向黄蓉展示空琉焰,方便她把握火候。
而接下来就是蓉妹妹发威的时候,在她的指点帮忙下,楚枫只需照做,根本不用分神。
最后为了即时通报,黄蓉为了干脆飘到楚枫身侧,趴在他的肩头,两人就这么通力协作,神采飞扬地展示着让众人为之震撼的光辉。
“已经第六笼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这样做到第七笼!”
“越到后面对精力的要求越高,这已经是筑灵强者都达不到的奇迹了,他绝对没法……”
“卧槽!”
惊艳至极的一心两用,让众人如同遗忘了时间,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枫有条不紊地将一盘盘盛起。
而无论他们有着怎样的判断、期待甚至于诅咒,楚枫都如一台永不出错的天工机关,精确而又潇洒地完成着这一切。
到了最后,清萝公主美目都亮了起来,似乎在心中默默倒数。
终于,第十一笼结束,总计九十九只各具神异,绝无半只雷同的鸟儿出炉。
这还不是结束,楚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取出条条青白色的晶块,双手一搓,顿时间冰落如雨,均匀地洒在所有的鸟儿身上。
蒸腾的热气不在,百鸟的表皮瞬间变得晶莹剔透起来。
楚枫手拍了拍,婢女们端上一个个精致的玉盒,开启之后,众人才发现里面盛放的是色泽不一的果泥,顿时明白,这是要配色了。
确实如此,能够朝拜凤凰的,都不是凡鸟,如果是寻常酒宴,或许就糊弄过去了,但为清萝公主献上的筵席,却是要将一切做到完美。
于是乎,一只只孔雀、大鹏、朱鸟出现在了盘中。
在此世中,以上都是凤凰一族的玄品王鸟,方能有资格朝拜族长,而在玉盘上,它们亦是协调悦目,浓淡相宜,远远观之,就如艺术品一般。
而最终完工后的百鸟乃是散发出丝丝凉意的点心,只一眼就勾起了众人的食欲。
如此精妙的拼接构思,更是与春江花月宴不遑多让!
有鉴于此,清萝公主满意地点头,尚功女官马上开口:“赏大厨陈玄羲洗骨丹三粒,灵华丹一粒。”
赏赐一下,不少人眸光闪动,望向楚枫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对了,而双目紧闭的孔麟脸色却是无比难看起来。
因为这已经与他做完春江花月宴的看赏相同了。
如此一来,只要楚枫驱除了皓月青虹鲤的毒性,此次比试,就是他败了。
还是惨败!
这对于骨子里极其骄傲,认为在厨艺这一领域孔家独步天下的他,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当然,这些仅仅是配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百鸟朝的“凤”上!
于是乎,当楚枫站在皓月青虹鲤面前,俯视着这条美丽至极的大鱼时,就连又松了一口气的林修贤,都期待他接下来又会给出什么震撼人心的表演。
不管怎样,过程都是赏心悦目的,权当欣赏了,不是吗?
“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刚刚的赏赐,能不能现在给我?”
但谁也没想到,楚枫与皓月青虹鲤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突然转向清萝公主,双手一抱拳,朗声道。
众人闻言怔住,公主也奇怪地道:“你意欲何为?”
楚枫平静地道:“我感觉自己实力低微,想要临阵磨枪,突破下小境界,好有更大的把握为殿下奉上百鸟朝凤席!”
卧槽!
此言一出,众人险些绝倒。
你刚刚神乎其技地操纵灵品空琉焰时,都未说过实力低微,现在面对一个明显不敢反抗的皓月青虹鲤,整这借口好意思吗?
尤其是那些心里转动着阴暗念头的,更是恨不得马上站起身来阻止,但理智压制着他们,却是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只希望公主以不可规矩狠狠地拒绝。
可惜清萝公主一摆手,竟是直截了当地道:“准!”
于是乎,在众人无比火热的注视下,四个精致的玉瓶被端了上来,里面盛放的正是所赐的四种灵丹妙药——
涤尘液追求的是无尘无垢,人吃五谷杂粮,染后天尘埃,体内势必淤积着于武道有碍的毒素,唯有将其排出,才能更好地冲击境界。
静心丹顾名思义,能让武者调整心境,处于心如止水的透彻之境,无论是参悟武学,还是冲破关隘,都极有裨益。
这两种丹药灵水已是足以让纳海境强者争抢的存在,而接下来的洗骨丹和凝华丹更是能让筑灵强者为之疯狂。
所谓洗骨换髓,是让武者改变平庸体质,一跃成为天才的手段,这是极其困难的,想要真正办到,即便是真我阶强者,都会元气大伤。
而洗骨丹虽达不到脱胎换骨的蜕变,却也能让武者的资质拥有显著的提升,在灵品丹药中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至于灵华丹就更了不得了,它能助武者体悟灵性,明了本我灵光。
要知道就算是筑灵境武者,也只是把握到一丝灵性,初步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灵动奥妙,若想真正明了本我灵光,那就是超凡脱俗,晋升真我阶之时了。
因此这灵华丹是能提升冲击真我阶几率的丹药,价值之大,可想而知。
所以不奇怪静心丹为什么能一给枚,洗骨丹和灵华丹的数量却这么少。
这已是极为丰厚的赏赐,唯皇家才能具备的手笔。
楚枫先是拿起涤尘液,开了瓶仰首灌下,跟喝普通泉水似的。
调息片刻,他转身面朝厅外,从口中吐出一缕长长的黑线,久久不散。
这正是体内的杂质被排出,普通的武者就算得了诀窍,也非得勤修一年,才能做到相同的效果。
接下来,楚枫目光在剩下的三瓶稍稍徘徊了下,选择吞服第一枚洗骨丹。
顿时间,他的骨骼发出一连串的轻微响动,整个人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来,再逐渐地收缩。
整个过程中,药性宛若水乳交融一样渗入骨骼内部,让他原本中等偏下的资质有了不小的提升。
楚枫满意地点头,再倒出两粒静心丹服下,闭目体会片刻,终于将那枚最珍贵的灵华丹投入口中。
这次的效果立竿见影,楚枫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清晰了很多,不但色彩丰富,许多平时忽略了的细微情况,亦一一有感于心。
“区区纳海,怎能吞服灵华丹啊!”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哎呀,老夫这心痛得呦……”
目睹这一幕,不知有多少人捶胸顿足,恨不得把那些丹药从楚枫的喉咙嗓子里呕出来,给自己服下。
知道无法实现后,又对楚枫施以恶毒诅咒,恨不得他下一刻就走火入魔,暴毙当场。
可惜的是,这些注定不会实现。
且不说北冥神功和御功**在操控真气上有着奇效,单单是浮云峰怪医居内通过观察楚义修复丹田,破而后立的冲关过程,就让他有了极深的经验。
如何吸纳药力,如何扩充气海,如何爆发力量,如何贯通经脉……
一步一步,了然于心。
于是乎,在灵品丹药的推动下,楚枫的气血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加强,很快就如大江奔流,怒海狂澜,疯狂涌动!
气海冲关!
开始!
当雄浑无匹的气血于四肢百骸奔腾,以楚枫坚毅的意志,亦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
只因那经脉似要爆炸开来,那万箭穿刺的痛苦与好似会随时断裂的恐惧,实在是难言的折磨。
怪不得有不少纳海境的武者宁愿停留在原本的境界,也不愿意冲击,却是害怕爆体而亡的凶险,连现在的好日子都过不了。
但这种瞻前顾后,锐气失却的心态,无疑此生就与筑灵无望了。
武道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连这区区困难都克服不了,那一辈子庸碌无为,也是活该!
这一刻,楚枫的双目就泛出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光泽。
他曾经只将习武当成保命的手段,但通过御功**的开创,已经喜爱上了钻研武学的感觉,对于这个世界,也更有了归属感与期待感。
既如此,他要过得更好,走得更远,就必须迎难而上,不断超越!
超越敌人,也超越自身!
喝!
他轻啸一声,气势大放,细微的气爆声响如惊涛骇浪般连绵不断地响起。
那股无所畏惧的昂扬气势,让在场的过来人一看便知,这是成功了。
确实,楚枫成功了。
他的经脉与丹田由一泓水洼,变成了深潭,丹田金色气海徐徐旋转,每个窍**涌动出磅礴的力量。
晋升——纳海中期!
众人一时间默然无语,眼神复杂。
除了小辈外,场中大部分人的实力境界都在纳海之上,但是这么年轻,朝气蓬勃的纳海中期还是少见,更何况亲眼见证。
而且气海冲关其实是一件很凶险的事情,若是外界稍有干扰,就是走火入魔的下场。
在场看楚枫不顺眼的人太多了。
毫不夸张地讲,除了中立的清萝公主、心高气傲的任天野和陈家三人外,其余的都恨不得他失败。
可惜,楚枫偏偏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冲关成功了……
“等等,还没结束!”
下一刻,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的心又提了上来。
因为楚枫运功调息后,居然取出了第二枚洗骨丹服下,再片刻,连第三枚都未放过。
而他的根骨资质进一步提升后,庞大的药力更是化作滚滚精元,继续化作第二股锋锐绝伦,千刀万剑般的气势,流转全身,冲天而起,直刺苍穹!
“接连冲关?这小子胆子真够大的!”
这在脱凡阶段,倒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别的不说,楚义破而后立,就是一鼓作气,接连冲关。
但这也绝对考验心性,在经历过气海冲关的痛苦与折磨后,绝大部分武者都要缓上一段时间,调整心态,才敢来第二场。
楚枫却是毫无畏惧,气势冲天,单单是这份心志,就足以让人凛然。
“年轻人贪婪急躁,也不怕走火入魔……啊,我明白了,他有恃无恐,公主会保全!”
新一轮的诅咒又开始,可这一次众人很快想到,楚枫不会出事的。
因为这可是皇家赐下的丹药啊!
真要有个什么差池,清萝公主身后那些深不可测的女官定然会出手相助,以保存皇家颜面。
如此一来,众人反倒成了楚枫的免费护卫者,帮他护法!
唏嘘之中,楚枫的气海冲关已经再度进行完毕,滚滚真元通行全身经脉穴络,原本如一池深潭的丹田已经变为了宽广的湖泊。
晋升——纳海后期!
只要再进行一次气海冲关,湖泊化海,在纳海境的修炼就功至圆满,有资格冲击筑灵。
清萝公主赏赐的灵丹妙药,全部转化为了实力提升。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这一刻,点星剑派的常熙面容扭曲,如同见了鬼一般。
师父欧敬豪现身后,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在师父指点下,常熙仔细回忆,也醒悟了自己的失智,自忖再比试,以自己超出不止一筹的实力境界,肯定能一雪前耻。
理想很美好,现实特果敢,楚枫就这么大踏步地赶上来了啊!
功力优势荡然无存,常熙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阴影笼罩,垂下头去,再也不敢与楚枫对视。
“一飞冲天,如果素英和他的婚约还在,该有多好……可惜了,哪怕能晋升筑灵,你也死定了啊!”
林修贤眼中亦是流露出后悔与惊惧来,旋即又换成残忍与恶毒。
别说纳海后期,哪怕此时能晋升筑灵,只要用了皓月青虹鲤,你终究会万劫不复!
飞得越高,到那时摔得也会越惨!
更多的人,则是怒火高涨,却又无可奈何。
原因很简单,他们对洗骨丹和灵华丹是眼热非常,有心夺取。
别以为公主赏赐的,就是免死金牌。
能列席其上的,都是心机深沉之辈,表面上当然不会露出任何觊觎,可事后是否动用手段谋夺,就谁也说不准了。
但此时楚枫当着众人的面将丹药统统服下,这就是永绝后患。
此举让陈正阳老怀大慰,心中没口地赞叹孙子长大了,懂事了,可一想到林修贤的阴毒,又是忐忑不已。
确实,接下来楚枫再无借口,终究要轮到皓月青虹鲤了。
“媚娘,出来吧,看你的了!”
可惜楚枫至始至终就没有按照众人预期的套路走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他站在案板前,心中呼唤一声,身后突然飘出了一道羞羞怯怯的身影,布衣钗裙,国色天香,头上伸着一对长长的兔耳,一只直直地挺立,另一只则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好,好的!”
她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萝卜藏到身后,细声细气地应了一声,飘到皓月青虹鲤面前,粉嫩的嘴巴开阖,发出奇特的声响。
楚枫则依葫芦画瓢,也开始发出相同的声音。
众人先是莫名其妙,片刻后突然见到皓月青红鲤身体有规律地起伏,才猛然醒悟,惊奇地道:“这是在……驯兽?”
确实,随着楚枫抑扬顿挫的声音指挥,皓月青虹鲤也开始摇摆,配合着一身七彩鱼鳞,既炫彩夺目,又透出几分可爱来。
可问题在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烹饪技巧啊!
你驯兽本领再好,都是要宰杀了对方一饱口福的,还能让皓月青虹鲤主动配合不成?
别说他们好奇不已,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女官们都稍稍伸长了脖子,清萝公主更是目不转睛。
就见楚枫声音变得尖利激昂,双臂一张,那皓月青虹鲤呼应似的昂起头部,从腹鳍下陡然伸展出一对修长的双翼,展翅飞起。
“快拦住!”
正当侍卫脸色剧变,紧张万分之际,它一个俯冲,竟是主动落在了正中早就准备好的硕大玉盘上,向着清萝公主垂下了脑袋,摆出朝拜的姿势来。
所有人都怔住。
“皓月青虹鲤灵性十足,丽江水域以往从未出现过,偏偏于公主凤驾,奇异现身,此乃祥瑞之兆,足证殿下仁爱,不可妄杀之!”
唯有楚枫露出灿烂的笑容,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养心庐:
“凤引九雏,天下太平,在下顺天应命,设此百鸟朝凤席,为殿下贺!”
周围九个玉盘加起来,环绕着的鸟儿正是九十九只,加上皓月青虹鲤,恰好满一百。
百鸟朝凤席,原来是这个意思?
好好的一桌菜,怎么扯到祥瑞头上去了?
“此乃必胜之法啊,这小子手段太高明了!”
但是很快大家回过味来,顿时对楚枫的头脑刮目相看,满是佩服之色。
别说楚枫之前的厨艺展示十分出色,就算他前面做得狗屁不如,只要使出这一手,也是必胜无疑了。
因为但凡皇朝统治,祥瑞都是足以让统治者龙颜大悦的存在。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皓月青虹鲤不过是只沦为盘中餐的灵兽,可楚枫有本事调教,让它摆出朝拜公主的姿势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不容驳斥。
偏偏就在这时,林修贤唰地一下站起,双目狂瞪,失态地大吼:“万万不可啊!”
眼见清萝公主的美目望过来,他急急地俯身下拜道:“这皓月青虹鲤身怀剧毒,于殿下凤体有害,是绝不能留下的。陈玄羲明明是无法驱除毒性,在狡言诡辩,望殿下明鉴!”
曹醇化也起身拂袖道:“这是厨艺比试,岂能容你巧言令色,来人啊,将其带出!”
如果先前还是暗中偏帮,现在曹醇化已是直接站在台前。
无论如何,身为郡守的他是绝对不容许陈玄羲获胜的,因为那代表着陈家的重新抬头,丽阳的话语权又将从官府转移向世家豪门。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起来,林修贤把头抵在地上,看不清表情,曹醇化的眉宇间却满是信心。
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公主淡雅的性情,最不喜的就是楚枫这种卖弄小聪明的人。
然而这一次,清萝公主的声音淡淡响起:“陈玄羲,他们质疑你献上的祥瑞,你有何话说?”
曹醇化瞳孔一缩,心中大叫不好。
因为公主话语里的祥瑞两字显然是一种肯定,只要楚枫不蠢,就能把握住。
果不其然,楚枫微微一笑,忽然双手一招。
那皓月青虹鲤顿时间扑扇双翼,朝他飞来,庞大的身躯轻灵跃动,从双肩环绕,在脸颊上用脑袋亲热地靠了起来。
毋须说一个字,楚枫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皓月青虹鲤的无毒无害。
而他展示的这手神乎其技的驭兽之术,更是让众人亦是哑口无言,挑不出毛病来。
此世人类能通过习武挟山超海,撼天动地,万物皆有灵,自然也有其他生命能超凡入圣。
大夏王朝西边乃是玄雾山脉,长达百万里,几乎斜跨整个天武大陆,纵深不知几许,在那里,便生活着大量的灵兽。
灵兽顾名思义,已经有了很强的灵性,能趋吉避凶,再不是只受兽性驱使,而一旦它们获得修炼方法,晋升为玄品,就可称王。
王级之上,若再得机缘,晋升地品,便可称圣,开启种种不可思议的天赋神通,更能千变万化,化作任何形态,都难以看破,因此人族又将之称为妖。
妖是兽族的一个转折点,在妖之下,灵兽虽然对应筑灵级,却绝不是筑灵强者的对手,甚至连纳海境都打不过,常常沦为人类的盘中餐,命运悲惨。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驯服灵兽也绝不容易,除非像五步灵蛇一样,从出生就被海棠喂养,楚枫得这皓月青虹鲤才多久,怎么可能就驯服到这般程度?
了解陈玄羲的,更知道他一年前还是个只知习武,常日闭关的武痴,根本不会这些杂学。
短短一年间,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展现出无比耀眼的光芒,这一刻,众人尽皆失色,林兴辉的牙齿甚至得得得打起颤来……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功臣是半空中飘着的一位兔耳妹子,从布衣袋子里掏出一根又一根萝卜,咯嘣咯嘣地啃得欢快。
她正是下了浮云峰后,随机召唤得来的天骄——胡媚娘。
随着处境的慢慢好转,楚枫开始考虑召唤令牌的合理使用。
深思熟虑之后,他将指定天骄令牌作为底牌,遇到困难时使用,随机天骄令牌则当成学习进步的阶梯,想不断从异世天骄身上学到各种本事,而不是每每临时抱佛脚。
谁知系统老铁不配合,这回随机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坑货。
胡媚娘,出自白蛇传世界的玉兔精,别看拥有三百年修为,才刚刚化作人形,连兔耳都无法收起,幸亏是以虚影存在,不然肯定会引发轩然大波。
实际上,胡媚娘有两个版本,第一是电视剧里那惹人怜爱的武夷山玉兔精,第二则是原著里昆仑山玉兔精,擅长采补邪术,指使蜈蚣精兴妖作乱,还和白素贞斗法。
这让楚枫召唤时就感到很蛋疼。
召唤前一个吧,没卵用,召唤后一个呢,恐怕根本震不住,而且想来也不现实,因为实力超出现阶段太多了。
果不其然,当胡媚娘出现在眼前,没交流几句,楚枫就肯定了,这是个连跟人正常交流都害羞得时不时脸红的小兔子,除了幻化人形外,只会一手逃跑的土遁术。
这尼玛也叫天骄?
似乎系统也觉得这个状态的胡媚娘太没用了,这次的召唤时间居然出乎意料地长,有足足两个月。
于是乎,从小船顺流而下,直入丽阳,胡媚娘其实就一直跟在身边了,可怜的存在感近乎为零,就每天给她准备一筐萝卜……
直到皓月青虹鲤的出现。
楚枫突然想到,胡媚娘再无用,毕竟是修炼成人形的妖精,和此世的灵兽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尝试之后,楚枫终于发现错怪系统了。
没有无用的天骄,只有不会开发的宿主。
掌握了语言学家胡媚娘这张底牌,又与黄蓉合计后,楚枫找到了完美的破局之法——
这一刻,展现了和皓月青虹鲤的亲密无间还不够,楚枫伸手一指,皓月青虹鲤干脆飞向清萝公主。
绕着她环绕一圈,洒下七彩的光华后,又嘭的一下变成了圆滚滚的状态,在她的身边滚来滚去,摩擦摩擦,像龙猫的步伐。
清萝公主美目弯起,身侧的侍女亦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低呼声,眼睛冒出了小星星。
目睹这一幕,曹醇化眼前一黑,气得险些吐血。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公主性情再是恬淡,也是女子,不会抗拒这种圆滚滚肉球球的可爱生物。
这哪里是献上祥瑞,分明是献上灵宠,讨得公主欢心啊!
无耻小贼!
这个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眼见清萝公主与皓月青虹鲤玩得开心,知情识趣的众人紧紧地闭上嘴,绝对不敢说此物不是祥瑞了,而林修贤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深深地沉了下去。
一切算计都落空了。
而最令他恐惧的是,楚枫会如何反击?
这小子如此聪明,事到如今,绝不可能察觉不出幕后黑手的存在。
果不其然,下一刻不见楚枫做出任何动作,撒娇卖萌的皓月青虹鲤突然翻倒,肚皮颤动着,浑身上下开始有节奏地抽搐,嘴中更是发出尖利的叫声。
清萝公主美目一凝,声音稍显急促问道:“它怎么了?”
楚枫上前几步,侧耳聆听片刻,哎呀一声大叫,满脸惊恐地道:“祥瑞……中毒了!”
皓月青虹鲤中毒?
楚枫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绝倒。
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不是我们下的毒,不是我们呀!”
只听噗通一声,林兴辉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地大叫着。
这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蠢得要死,众人一下子哦了起来。
但林修贤就厉害了,他居然身子一转,对着楚枫磕起头来,泪如雨下:“玄羲啊,我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是,我们见利忘义,在你废功的时候毁掉了你与小女的婚约,但是我们没有对公主下毒啊,求求你,别诬陷我们,求求你!”
砰!砰!砰!
他一边哀嚎,一边拼命以头触地,还不用真气护体,没几下就血肉模糊。
目睹这一幕,众人也不禁为林修贤的果断狠绝感到动容。
这个时候,其实明眼人都看出事情的真相了。
显然,林家是幕后的推动者,这条从未在丽江出现的皓月青虹鲤十之**就是他们放入的,还给它服用了隐秘的慢性剧毒。
试想如果皓月青虹鲤的体内还藏有另外一种毒素,那么无论楚枫的厨艺有多好,也不可能成功了。
而楚枫一旦在清萝公主面前夸下海口,最后公主贴身的女官却因为中毒而不幸身亡,这就是滔天大罪。
到那时,陈家别说家业不保,全家都会被打入死牢,万劫不复。
谁知,林修贤的阴谋算计被楚枫早早洞悉,他干脆不杀皓月青虹鲤,直接将它调教成祥瑞,然后祥瑞华丽丽地中毒了~~
如此一来,一旦被查出林家在皓月青虹鲤体内下毒,这就相当于谋害公主,万劫不复的就是他们!
可林修贤亦是老而弥坚,急中生智,打出了苦情牌来。
人都有恻隐之心,尤其是他老泪纵横,无比凄惨的模样,再加上话语里暗指楚枫公报私仇,有意陷害,虽然这站不住脚,但如果执意要灭了林家,不免给公主心中埋下一根刺。
此时清萝公主眸光冷冽,先扫了林修贤一眼,再望向楚枫,显然是看他如何抉择。
楚枫却对林修贤视若无睹,毫不迟疑地抱起皓月青虹鲤:“先救祥瑞要紧!”
说着,运起御功**,开始驱毒。
如此态度,无疑博得了清萝公主的好感,她脸色一缓,毋须下旨,就有一名女官上前,伸手抵住了楚枫的后背。
顿时间,真气汹涌地涌了进来,楚枫双目一睁,却无半点不适之感。
因为那澎湃的真气契合着他内力的运转,就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来而复往,令他周身说不出的自在舒服,物我俱忘。
得此相助,御功**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威力,准确至极地把握住皓月青虹鲤体内那作乱的毒素,摧枯拉朽地冲了过去。
嚯!
皓月青虹鲤鱼鳃一鼓一收,喷吐出一块黑色果冻状物体,如寄生虫般恶心地蠕动着,被楚枫一记火焰刀,灭杀得干干净净。
体内暗藏的剧毒被清除,皓月青虹鲤顿时活蹦乱跳,蹿到清萝公主身旁,讨好地直蹭蹭。
清萝公主抿嘴一笑,指着楚枫:“你应该谢谢他,是他救了你的性命哦!”
这话一语双关,皓月青虹鲤却是听不明白的,只得晃动着圆滚滚的肚子,继续卖萌。
而这时,楚枫方才看向林修贤。
短短的驱毒时间,对于这位林家家主却漫长得恍如隔世。
他磕头不止,背已经佝偻下去,卑微得像头苟延残喘的老狗。
林素英也来到林修贤旁边跪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凄苦地看着楚枫,一眨不眨。
迎着这父女两人的眼神,楚枫不知道真正的陈玄羲会作何选择,反正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来。
这是两条阴毒无比的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其实此来丽阳,只为保陈家平安,林家那退婚女与他何干?
可偏偏林家要这样不择手段,不顾曾经的恩情,置自己乃至整个陈家于死地!
这就休怪他顺手除害了!
矢口否认对皓月青虹鲤下剧毒是吧?
没关系,还有第二关要过呢!
于是乎,皓月青虹鲤发出啾啾的叫声后,楚枫陡然指向大殿的一角:“下毒者,是他!”
众人随之转过头去,就见那里站着的,正是醉霄楼的大厨。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孔麟感受到目光及体,也不由地愣住了。
在他的心中,这场厨艺比试到底还是自己的春江花月宴胜了,楚枫不过是奸计得逞,算不得真本事。
可毕竟在外人看来,醉霄楼已经输了,从来都是落败者绝地反扑,现在胜者楚枫居然要污蔑他下毒,算是怎么回事?
压抑住满腔怒火,孔麟刚刚想要开口辩驳,却听楚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祥瑞说此人满身血气,冤魂绕体,不是瞎子,他接近公主,绝对别有用心!”
点星剑派的欧敬豪原本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林家生死存亡之际,也是稳坐泰山。
但楚枫此言一出,欧敬豪却是脸色剧变,孔麟则是放声大吼,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慌乱:“你血口喷人……”
这毫无底气的一喊让他的嫌疑猛增,清萝公主左侧的尚功女官凌空一指,穆然化作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中宫直刺,光寒众生。
“我是冤枉的!”
如果真的是无辜者,面对这试探性的一指或许会选择束手就擒,但根本见不得光的孔麟又怎么可能将命运交托给他人,狂吼一声,双目猛然睁开,现出极端残忍暴虐的光泽来,身形一晃,闪躲开去。
这一睁眼,就等于承认了前面感动青州的故事全是假的。
众侍卫一片慌乱,曹醇化身体剧烈一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楚枫的火焰刀却是最快,后发先至,狠狠地斩向孔麟的胸膛。
有冰雪聪明的俏黄蓉在,虚影状态下的她就是最佳的斥候。
醉霄楼中,欧敬豪和孔麟密谋,自以为无人能探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却不知全部落入黄蓉耳中。
楚枫不认识妙手人厨,也不敢贸然打听,以免打草惊蛇,却能肯定孔麟是见不得人的。
于是乎,这一刻他二话不说,痛下杀手。
晋升纳海后期的雄浑功力,外加神完气足的精神状态,火焰刀气更显摄人心魄,带起惊涛骇浪,呼啸不绝。
孔麟能躲避尚功女官随手一指,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面对这一刀哪还避得了,勉强一侧,顿时被斩中肩膀,整个人向后抛飞,狠狠地撞在石柱上。
他嘭的一声摔下,浑身上下已跟散了架般,眼中既是恐惧,又是绝望。
不过生死关头,孔麟的凶性亦被彻底激发出来。
这次腾身而起,袖中陡然射出一缕阴森可怖,透出滔天血海的烟气,化作一支小箭,电射而出,向着清萝公主的眉心狠狠刺去。
“一起死吧!”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众侍卫勃然变色,却应对不及,均是脸色惨变,好似天要塌下一般。
欧敬豪、任海龙、宋秋声三人却是第一时间全身袍服拂动,飞身而起,狂猛无匹的真劲涌出。
三名真我阶强者联手的气场镇压,是何等恐怖,若是目标换成楚枫,任是他剑法超群,刀气无形,也是连根小指头都无法动弹。
不料那烟气小箭却轻悠地一拐一绕,在空中循着隐含玄奥至理的轨迹,瞬间钻入气场的空隙,竟是无法阻之分毫。
任海龙和宋秋声面色一变,惊疑不定,欧敬豪眼珠一转,却是大叫道:“此乃极乐血煞,是妙手人厨孔猎修炼的煞气,你从何处得来?”
下一刻,他又自问自答地大叫一声:“你是孔麟,那条漏网之鱼!可恶,丽阳林氏居然收留妙手人厨之子,简直罪无可赦!”
好一个贼喊捉贼,孔麟气得七窍生烟,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妙手人厨四字一出,众人哗然之后,更是直欲作呕。
无他,除了楚枫这种不熟悉时事的穿越者,妙手人厨的恶名近乎传遍整个大夏,这些宗门世家之人更是清楚那丧心病狂的厨子最喜人肉盛宴。
春江花月宴竟然是由妙手人厨之子所做,我们刚刚还吃得那么高兴?
但这时真正的危机不是肠胃,而是孔麟拼死也要拖下陪葬的清萝公主啊!
这位圣上最宝贝的女儿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泼天的祸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们险些吓尿了,身处场中的楚枫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
清萝公主对于扑面袭来的极乐血煞视若无睹倒也罢了,皱起的眉头恐怕还是听了妙手人厨之名涌出的不适感,除了最开始出手的那位女官施以拦截外,其他女官也静静地位于原地。
这一切的反应,就好像巨人在看着一只蚂蚁慢悠悠地冲过来,自以为拼尽了全力,其实却是飞蛾扑火,不自量力。
于是乎,楚枫立刻得出结论,孔麟绝对伤害不到公主。
但这种好机会,岂能放过?
“想伤害公主殿下?过我这关啊啊啊啊!”
他当机立断,狂喝一声,周身陡然升起冲天气势。
天魔解体**!
如此威势爆发,就如同千军万马横空杀至,人人为之侧目,就连三位真我强者都露出郑重之色。
而火焰刀气在狂涨的功力推动下,反倒收缩凝聚,交织出无形而有实的气网,如蚕吐丝,直接将孔麟的退路统统堵死,唯有直面这凶悍绝伦的一刀。
孔麟尚在一心一意操纵极乐血煞,绝杀死意便笼罩过来,空气变得炙热无比,嘶嘶劲气,尖利呼啸,如一场骤起的风暴……
电光火石之间,呼啸止竭。
就见楚枫已飘然退开,身在半空的孔麟却是满脸的狰狞扭曲凝固于一瞬,一道平滑如镜的血口出现在脖子处。
哐当!
下一刻无头尸身,向后倒去,他怀中的灵品菜刀也滑落下来。
照面之间,搏杀筑灵强者!
目睹这一幕,心智坚毅的任天野脸色一白,方知那一夜醉霄楼外的比试,没有和楚枫战到鱼死网破,是多么地幸运!
而晋升纳海后期的楚枫,再有控制地施展天魔解体**,绝不会留下后遗症,只需调息数日便能恢复。
这比起龙战于野,要强上太多。
同时,由于操控者身亡,那势如破竹的血煞势头一止,顿时无力地落下,垂直地砸在清萝公主三尺前的地面上,穿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坑。
清萝公主看着挡在身前,气势衰退,大口喘息的楚枫,微微一笑,如百花盛开,尚功女官立刻赏赐:“陈玄羲救驾有功,特赐至元金丹一枚!”
“护驾!护驾!”
直到这里尘埃落定了,曹醇化声嘶力竭的吼声还回荡在殿内。
当清萝公主赏赐与楚枫谢恩的声音传入耳中,曹醇化怔怔地望着身首异处的孔麟,浑身上下才突然跟抽空了力气似的,瘫倒在地上。
这份牵连之罪太大,他知道自己的仕途之路……完了!
而这时,林修贤亦是如梦初醒,双手疯狂地摆动,大叫起来:“冤枉,冤枉啊,这厨子根本不是我醉霄楼招揽的,是点星剑派的人,是他们招来的凶徒啊!”
开始狗咬狗了。
不过这一次,林修贤说的倒是实话,他是真的被冤枉了。
林家根本不认识孔麟,谈何包庇?
可惜欧敬豪连孔麟都能直接压制,他又算什么东西,此时冷眼一横,强大的真我气场隔空威压,令林修贤浑身发抖,无法辩驳。
什么师徒之情,盟友之谊,在这时统统烟消云散。
清萝公主更是直接将他当成空气,逗弄着皓月青虹鲤,眼神稍一示意,那些婢女顿时懂事地将百鸟朝凤席的点心玉盘统统托起,与她一起漫步离去。
所有人都恭送公主,楚枫则嘴角偷偷一抽。
妹子,这是场中所有人的份啊,你一个人抱走了真的好吗?
但事到如今,除了清萝公主这个高贵的吃货,哪还有人顾得上美食?
因为她的离开不代表此事结束,恰恰相反,那三位面容刻板严肃的女官留下,才是真正的审判者。
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孔麟已死,但接下来的暴风骤雨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事涉点星剑派,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整个青州的动荡。
而这时,欧敬豪、任海龙、曹醇化,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楚枫,林修贤又拼命磕起头来。
原因很简单,楚枫借皓月青虹鲤的身份揭露了孔麟,公主又隐隐为他撑腰,现在就有了决定性的发言权。
他接下来的抉择,至关重要,堪称生杀予夺!
谁知楚枫负手而立,却是不开口表态了。
难道他竟容许欧敬豪把罪名全部推到林家身上?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白白放过?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年轻人就要血气方刚,跟点星剑派死掐!
任海龙不死心,顿时开口挑唆:“陈玄羲,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把真相都说出来!”
他这是撞在枪口上,楚枫眼神一动,顿时落在任海龙旁边的宋秋声身上。
之前他全神贯注,还真没注意场中来客,现在这青衣儒服,面容俊秀的中年男子落入眼中,顿时与逃亡过程中,楚义那一次次鼓劲打气的画面相重合。
“少爷,宋岛主和老爷是生死之交,他已是真我强者,天禽门图谋不轨时,老爷写信向他托付,只要我们能逃到海龙帮所掌控的丽阳,就算是天禽老人亲至,都足以庇护了……”
结果呢?
猎猎作响的海龙大旗,戏谑邀请的景希尘以及那从未出现的“挚友”。
在这位韶光岛主看来,或许只是摁死两个不值一提的蚂蚁吧?
现在,我却光明正大地站到了你的面前!
这一刻,楚枫走上前去,对着宋秋声拱手施礼,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这位前辈气度非凡,令人敬仰,莫非就是海龙帮帮主?”
“陈玄羲,你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怔,然后齐齐露出微妙的神情来,任海龙铜铃般的眼睛瞪起,任天野则是出言怒斥道。
他们父子五官颇为相像,现在又站在一起,谁是海龙帮主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宋秋声眼中则露出不甘,一闪而逝,很快转为错愕,微笑着指向任海龙道:“陈小兄弟说笑了,这位才是我们任帮主!”
楚枫哎呀一声,拍拍额头,假惺惺地道:“认错了认错了,我还以为能训练出江天卫那样的存在,必然是海龙帮主呢!”
这一刻,任海龙的脸色终于大变,森寒的语气仿佛能冻结灵魂:“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楚枫笑嘻嘻一抱拳:“多谢任帮主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一山不容二虎。
别看海龙帮有两位真我阶强者,表面上十分强大,但恰恰是这个数目,埋下了祸根。
如果有三位真我,任海龙就能拉一压一,形成平衡,偏偏只有宋秋声与他平分秋色,而且帮中最倚重的江天卫还是宋秋声一手调教出来的,宋秋声有位独子,拜入惊虹舫,论未来前途,绝不逊于任天野。
于是乎,近些年帮中就传出不少声音,要推举宋秋声成为副帮主,却一直被任海龙压着,但这个矛盾,终有爆发出来的一日。
不过任海龙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由楚枫在大庭广众下点了出来。
主要是楚枫之前的态度太过隐忍了,心老时刻监视,总有端倪,他却视若无睹,简直人畜无害。
现在一朝得势,却立刻展露出獠牙来,凶狠至极!
可惜巧之又巧的是,心老不在场,否则就会发现,楚枫心中充盈着的杀意,针对的乃是宋秋声。
但现在,自以为陈玄羲要报废功之仇的任海龙脸色数度变化,终于缓缓开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去找你的师门寻真相吧!”
楚枫闻言愣住:“你什么意思?”
任海龙嘿然一笑,却是闭口不再多言。
这个态度,已经让人诧异。
怎么的,任海龙服软了?
这海中霸王,居然会向一个小辈服软?
没办法,任海龙真的不想丢这个老脸,可楚枫已经一飞冲天,刚刚“救”了清萝公主的他,就算站在这里,海龙帮都绝不敢下手,否则就是公然打皇室的颜面。
这种潜力无穷的敌人,是真的招惹不起了,只能祸水东引。
“我们走!”
卖了七夜山庄后,任海龙怒火充盈胸口,再也呆不下去,带着任天野大踏步地离开。
临走之际,宋秋声却是对着楚枫点了点头,楚枫也露出了笑容,一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的样子。
而怒怼了海龙帮后,楚枫再望向场中,微笑道:“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对于点星剑派,楚枫当然选择放过。
的确,他如果一口咬死,强行追究下去,欧敬豪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但也会将点星剑派这玄品宗门给得罪到死。
收留臭名昭著的妙手人厨之子,欺瞒公主,罪过不小,一旦坐实,朝廷降罪,声名大损,点星剑派势必伤筋动骨。
但这也绝对不足以让一个屹立于青州之巅的玄品宗门覆灭。
所以是出口恶气,事后被疯狂报复?
还是见好就收,大家心照不宣地达成交易?
对于真正的陈玄羲来说,他都不见得一定要快意恩仇,不顾其他后果,只为了保全陈家,事了拂衣去的楚枫,更不会多添事端。
楚枫这一定论,在场众人自然也不会多言,三名女官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
“后生可畏!”
而欧敬豪全程目睹海龙帮在楚枫三言两语间暴露出分裂的隐患,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对于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决断更有诧异和欣赏,突然道:“你可愿意入点星门墙,拜我为师,得授真传弟子之身?”
此言一出,常熙浑身剧颤,双拳紧握。
师父,你怎能如此?
倘若日后楚枫成为同门,那岂不是一辈子压在头上的阴影,永不消散?
千万不要答应啊!
让他惊惧交集的是,楚枫闻言竟露出意动之色,思索片刻后才抱拳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我见识浅薄,想先游历一二,再作决定,不知贵派何时开山收徒?”
楚枫此时已经知晓了妙手人厨是什么东西,心中对点星剑派极为不齿,再看欧敬豪对林素英和常熙的冷漠薄情,怎么可能入这样的门派,不过是客套一下罢了。
欧敬豪却觉得不会有人拒绝玄品宗门的招揽,以为楚枫是心里有着顾忌,这也是人之常情,立刻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了过来:“十月初十,开山收徒,不过你持此璇玑殿牌,随时可来找我!”
这就是**裸的收买,简直不顾真我阶强者颜面,看得在场人眼热无比,却也知道换成自己,恐怕会更加露骨。
人才难得啊!
“此刀名太晶,灵品武器中亦属上等,你若是没有忌讳,就收下吧,且当压惊!”
下一刻,欧敬豪还伸手一摄,孔麟掉落在地的菜刀落入他掌中,转递了过来。
见楚枫接过,他点了点头,带着失魂落魄的常熙转身离去,好似彻底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徒弟,那些等了半天的人哗啦一下围过来,对着楚枫连连恭维,挤不上的转身去巴结陈正阳。
经此一役,楚枫在丽阳的地位已是举足轻重,不再是年轻一辈第一人,更可能会成为公主面前的红人,扶摇直上。
“还不速速将林氏一行统统拿下,打入死牢!”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曹醇化最后的亡羊补牢,一声令下,侍卫狂涌而上,将林家三人向外拖去。
林兴辉早已瘫倒在地,浑身发颤,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修贤依旧在奋力挣扎,五官扭曲地大吼,死也不认罪:“冤枉,冤枉啊,妙手人厨是点星剑派请来的,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呐!”
林素英则是扑了过来,想要抱住楚枫,却被侍卫死死拖住,唯有泪流满面,拼命哀求:“玄羲,你还记得七岁那年我们一起抓蝉,你答应以后会娶我,一辈子对我好的吗?我还年轻,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退婚的,是爹爹逼我的……”
但无论是声嘶力竭的控诉,还是杜鹃啼血似的哀鸣,都激不起楚枫半点注意力了。
他目光悠然,转向了外面的明月斜照。
黄蓉和胡媚娘伴他左右,一起抬头欣赏,无论人世间怎样勾心斗角,那月色始终皎洁清澈。
干净纯粹的美好,与春江花月,百鸟朝凤,一夜的惊心动魄交汇融合。
这是楚枫在这个世界,盖上的第一个举足轻重的印记,永远不会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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