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蔓青子
第一卷启航
- 001 重生回十五岁
- 002 另一种形式的捡漏
- 003 师傅醒了
- 004 三百万的生意
- 005 高人啊!
- 006 捡到漏了
- 007 功德录的作用
- 008 虐渣X惊吓
- 009 神秘少主
- 010 再见朱经理!
- 011 两千五百万,卖不卖?
- 012 甘露碗
- 013 娱乐公司
- 014 你自己决定吧
- 015 电影暴利
- 016 解救被拐小女孩
- 018 少女,你走了狗屎运哟
- 018 大人物
- 019 看风水
- 020 看风水
- 021 解阵
- 022 异变突生
- 023 恶就有恶报!
- 023 价格好商量
- 025 肠子都悔青了
- 026 实力强,走遍天下不怕
- 027 股份?
- 028 听说过天师吗?
- 029 那一日初见
- 030 世上还是有识货的人的
- 031 来者不善
- 032 恶鬼
- 033 超度
- 034 平安符
- 035 意外
- 036 雕像
- 037 那个疯子
- 038 第二人格上线1
- 039 你不敢杀我!
- 040 刚才,你很美
- 041 舍利子
- 042 她的脸
- 043 天同教
- 044 余子濂醒了
- 045 骗子,离我姐姐姐夫远一点
- 046 玩你
- 047 送子添丁符
- 048 这件事还没完
- 049 雕像再现
- 050 被榨干了
- 051 走火入魔
- 052 消失了
- 053 投资人
- 054 给你们一个机会
- 055 天后
- 054 陌生男人
- 055 闫青,我来看你了
- 058 怎么是你?
- 059 死了?
- 060 乌鸦嘴
- 061 闫家
- 062 心理学战术
- 063 呀,你们父子真一模一样呢
- 064 你不该提起他们
- 065 我可是好公民
- 066 你真让人讨厌不起来
- 067 你忘记我是什么人了吗?
- 068 凶
- 069 没那么简单
- 069 反击 求首订
- 070 票房爆了
- 072 肖帜的故事
- 073 英雄救美
- 074 不说打死你
- 075 打脸,脸好疼
- 076 我的女神,十五岁!
- 077 赵飞凤死了
- 078 上学,倒霉催的
- 079 制服歹徒
- 080 与众不同的表白
- 081 小襄,你真是个天才
- 082 选秀节目
- 083 简直不要脸了
- 084 玫瑰谁送的?
- 085 你喜欢吗?
- 086 帮我打脸?
- 087 节目播出
- 088 还有希望
- 089 悔恨不已
- 090 他的家世
- 091 怀孕
- 092 成绩
- 093 他做得?
- 094 吻
- 095 爆发
- 096 对峙
- 097 她会原谅我吗?
- 098 我喜欢你
- 099 梦想
- 100 是谁在捣鬼!
- 101
- 102 冲突
- 103 算命
- 104
- 105
- 106 戏剧化转折
- 106
- 107
- 118
- 109
- 111
- 112
- 114
- 115
- 117
时值盛夏,大雨将至,空气潮湿而沉闷。
沈襄怔怔躺在床上,思绪混乱。
她伸出双手,面前双手短而小,白皙柔软,丝毫不同于上一世。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敢真正相信这个事实。
她重生了。
重生到她十五岁。
2001年。
历经二十年的努力,她终于回来了。
上一世,因为她极佳的八字,被一个世代修道的豪门闫家看中,想让她为那世家的嫡孙女献祭。那世家行事歹毒,为了长久的控制她,无用不用其极。
在这一家的算计下,她父亲出车祸死亡,母亲流产后护理不当也在不久后撒手人寰。她彻彻底底成了孤儿,被二叔二婶卖给闫家。闫家假惺惺地收养她,将她困在家中,日日折磨她,将她身上的气运抽取给那世家女。
她不堪痛苦,想要自杀。若不是意外触发了祖传胎记上的神秘空间,灵魂躲入神秘空间,恐怕她早已不再人世了。
闫家,欺人太甚。
【放心,他们迟早会死。】
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淡漠而无人味。
【我等着那一天。】
沈襄冷然微笑。
【那天不会远的。】
沈襄深吸口气,垂头,望向手腕处。
那里,一朵紫色蔷薇花灿然盛开。
上一世,她只当那是胎记。
这一世,她已知道这个印记的神秘之处。
她心念一闪,进入空间。
内里极为广阔,土地连绵,广而绿,一眼不见边。蔬菜,水果,药材生于其上,碧绿翠粲,生机勃勃。正中汪一湖泊,大而无边。
水面青淡如镜,偶可见暗色鱼虾浅影一掠而过,撩起波纹淋淋。一幢两层竹楼倒映在水中摇曳,碎成片片。
沈襄松口气。
还好,空间还在。
师傅也一定在。
她脚下生风,飞快跑上竹楼。至二楼,吱呀一推门,抬头,一老道士睡在一个紫色躺椅上,膝上盖着黑色长毯,神色安详,噙着微笑。
她上前探过鼻息,松口气。
还活着。
沈襄望着师傅,红了眼眶。
当时她魂魄遁入空间,若是没有师傅为她温养,早已魂飞魄散。
这二十年里,师傅悉心教导她各种法术,日日让她苦练,只为让她有自保之力,最后更是拼尽力量扭转乾坤,让她回到二十年前,有一个崭新的开始。
师傅恩情,她永世难报。
沈襄转身,到房间边一排高大褐色立柜前,找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喂入师傅嘴里。
这是师傅炼出的丹药,温养魂魄极好。
她又踮起脚,在柜子的顶端取下一个碧色的玉佩,小心滴一滴血上去,上面立刻浮现一行字,功德录,后面跟着一个金黄进度条。
进度条空空的白。
沈襄目光坚毅。
师傅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复活。
而复活唯一的方法,便是完成这个功德录。
师傅也曾说,功德录难度极大,几千年间修道者渺如烟海,也只有寥寥四五人做到。
但,她一定要做到。
为了师傅。
她挺直脊背,目光似磐石坚毅。她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这一目光的变化而格外不同,熠熠生彩,像是从里至外换了个人似的。
重活一世,她要做的有很多。
闫家,等着吧。
*
她再次睁开眼,已是黄昏。
屋外正下着瓢泼大雨,雨滴珠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连成一片模糊的雨雾。闪电不时从天际扯开,紫黑色,沉沉乌云裹挟着轰轰雷声而来,震耳欲聋。
屋外有里激烈的争吵声。
沈襄皱眉,穿上鞋,推门出去。
她走入客厅。
小小客厅里坐着四五个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小市民打扮,笑容可掬,唾沫横飞。
沈襄认得,坐在她父母对面的,正是她的二叔二婶。
她爸爸兄弟三个。
她爸爸沈青山居长,在被服厂上班,最近刚下岗。二叔沈青云在城里当公务员,官不大,平时架子不小,小叔叔沈青霆当兵去了,至今未归。
她礼貌打招呼:“二叔二婶好。”
众人见她出来,皆抬头望去。
“襄儿,你怎么起来了。”沈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拉沈襄在她身边坐下,“不是说感冒了不舒服吗?现在好些了吗?”
沈襄看向妈妈,鼻子发酸。
妈妈依旧年轻漂亮,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她天生丽质,肤白细腻,眉眼格外多情,特别是一只又直又挺的鼻子,让她七分美貌成了十分,容色动人。
她有二十年没见到妈妈了。
她含笑,声音却难以抑制地带上哭腔:“没事,妈妈,我已经好了。”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妈妈将她搂到怀里,帮她擦着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让妈妈看看。”
“妈,我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沈襄擦着眼泪,忙转移话题,“对了,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吵得这么厉害?”
沈妈妈神情黯淡。
“襄儿,过来,到二婶这里来坐。”二婶拍拍身边凳子,向沈襄招手,“二婶给你在江城带了漂亮的衣服,快过来看看。”
“不了,我坐这里挺好的。”
沈襄微笑道谢,抱紧沈妈妈的脖子。
二婶神色有些尴尬。
沈襄嘲讽地笑。
上辈子,她年纪小时出了意外,脸上留下疤痕,因此格外自卑,尤其喜欢漂亮的东西,时常吵着父母要买漂亮衣服。父母都是从农村来城市扎根的,生活本就艰难。哪还有闲钱给她买这些。
二婶便利用了这一点,时常给她带些小恩小惠,哄得她开心,让她十分亲这个二婶,时常对着父母发脾气,说父母还没有二叔二婶对自己好。
可最后,就是这二叔二婶将自己的八字卖给闫家。
比起他们得到的,贿赂她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父母伤心。
“乖孩子。”沈妈妈拍拍沈襄后背,温柔缱绻。这孩子一直嚷嚷着二婶好,她也难免会吃味。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二叔出来打圆场:“大哥,我说的那个到s市跑运输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你看你最近刚下了岗,也没个正经工作,一家三口都要吃饭,襄儿又要上学,今年襄儿就要中考了吧?高中学费更贵的……”
“对啊对啊。”二婶帮腔,“我隔壁那家,就是家里的男人出去跑运输,女人就专门在家带孩子,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呢。”
沈爸爸沈妈妈对视一眼,面露心动。
“大嫂,你想想,一个月一千块,一年就是一万多了。”二婶更‘情深意切’劝道,“一万块,这不光一年的嚼用,沈襄的学费够了,说不定还能攒钱给沈襄读大学呢。”
沈妈妈望向沈襄,咬嘴唇。
“跑运输自然是好,只是s市到底太远了。我们一家三口估计一年都难得见上几面。”
沈妈妈握住沈襄的手,低声道:“而且听说开大车跑运输都很累,遇上晚上和下雨下雪的,也很危险,青山身体一直都不好,我怕他吃不消。”
“哎呀,赚钱哪有不辛苦的。”二婶夸张道,“而且,又不是一直要做这一行。赚点钱,回来开店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可是……”
……
沈襄垂下头,眸里幽光一闪。
s市跑运输?
这对于他们家现在当然是个好事……
只是,是在这一家人没有捣鬼的情况下!
上一世,父亲跟着二叔二婶去跑运输,不到半年就出了车祸,还是故意伤人方,不仅要赔货款,还要赔受害人的钱,几番下来,家里赔得倾家荡产,还欠上不少外债。
更可惜的是,妈妈当时肚子里怀着孩子,因为刺激过大,流产了……
当时她们只作是意外……
后来,无意中遇见一个运输队的人,听他们聊起旧事,才知道爸爸的那个车的刹车被人动过……
二叔二婶运输队这一出,分明是别有用心。
运输队,去不得!
沈襄抬起头,拉拉沈爸爸的衣角,装作无辜道:“爸爸,你要去跑运输吗?”
“爸爸还得想想,考虑考虑。”沈爸爸摸摸女儿的头,慈爱问道:“襄儿,你想爸爸去跑运输吗?”
“不想,我不想和爸爸分开。”沈襄只作懵懂,认真道,“再说了。难道我们这里没有跑运输的吗?一定要跑到s市才有跑运输的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沈妈妈恍然大悟,忙道:“也不是只有s市才有跑运输的,江城也有啊,我们到时候好好找找,托点关系,也不用跑到s市那么远,一家分离了。”
沈爸爸连连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二叔二婶对视,眼色乱飞。
他们当然知道江城有运输队。
可闫老板对他们的要求是要把沈青山弄到s市的运输队里,而不是江城的运输队!
小家伙,多嘴!
二婶不由得瞪向沈襄,目光如利刃,锋利且冰寒。
这一瞪却让她愣住。
沈襄也正看着她呢。
她目光深邃幽暗,仿佛能噬尽掉光与声,嘴角微微上扬,如在黑夜中绽放的食人花,艳丽奢靡,却随时能露出森森白牙,唾液一点银,清而亮,扑上来,一口将人彻底吞噬。
她吓得一哆嗦。
这丫头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目光。
她不是一向最蠢的吗!
“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二叔被她扯一下,险些从椅上跌下去,不耐烦吼道:“你干什么呢,没事突然抖一下,吓死人知不知道。”
二婶没理他,又望向沈襄。
沈襄却垂头,掩住面容,只见一弧小巧下巴,晶莹如玉。
李翠丽松口气,心道,这个蠢丫头,一条裙子就能收买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可怕的目光,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她又生一计。
她挤出一笑,对沈襄道:“襄儿,咱们江城也有运输队没错。可咱们江城的运输队没有s市的运输队赚的钱多啊。你不想爸爸多赚点钱,多给你买几件漂亮衣裳,说不定还能给你攒钱把脸上的疤痕弄掉呢。”
这小丫头最爱臭美,怎么可能不答应。
沈襄干净利落地道:“我不想。”
她目光定定地望着李翠丽,似笑非笑:“我不想要漂亮衣服,也不想要把疤痕弄掉,我只想爸爸妈妈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二婶脸顿时绿了。
“二婶,说起来,我倒是一直想问呢。”沈襄神色森冷,声音带讽:“你和二叔为什么一定要爸爸去s市呢?难道是s市有金子不成?”
s市没金子,有闫老板。
闫老板有钱。
李翠丽下意识要喊。
可她不能说,只能尴尬笑着:“这不是s市赚的钱多吗……”
“襄儿说得对。”沈爸爸抬起头,插嘴道:“襄儿说得对,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我们还是留在江城吧,还是多谢二弟二弟妹的帮忙了。”
二叔二婶哪肯放弃。
“大哥,你可要好好想想。”二叔急了,使劲劝说:“s市的钱可要比江城多一倍呢。”
沈爸爸垂头思考,沉吟不语。
“时候不早了,二叔二婶也该回去了。”沈襄起身,看向二人:“不然小侄子该找妈妈了。”
说着,抓起两人的手臂,将两人‘轻轻’送了出去。
两人本不肯走。
可他们赖在椅子上不动,可沈襄那双手铁钳一般结实,握着他们,跟拎小鸡似的,毫不费劲,轻而易举扔到门外。
他们尚未反应,人已在门外。
沈襄双手撑着朱红大门,居高临下,神色冰冷。
“二叔二婶,不早了。我们就不送了。”
她忽而勾出一个笑,冰冷而黑暗,声音低沉而冷漠,如从地狱中传出,还带着幽幽回响:“还有,请二叔二婶记住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你们回家,不要说话,注意脚下哟。”
说完,啪一声关上门。
------题外话------
号外号外,新文新文,求收藏求包养,金手指爽文呢
ps:排雷点:女主双重人格,主人格善良强大淡然,副人格是个变态。
本文主线半分之九十五都是主人格,标准的金手指舒爽文,请放心食用。
副人格为复仇人格,形成原因是因为上辈子闫家的长时间压抑的虐待(具体可以参考美国那个有24个人格的强人)。副人格出现不多,存在意义只为复仇,虐渣手段无比重口,不喜欢可以跳过,不影响主要剧情。
两人吓得一哆嗦。
“艹……”二叔下意识要骂人。
乍一开口,嘴巴却如被胶水黏住,不得张合,他努力惊恐瞪大眼,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你怎……”二婶听得心烦,推一把丈夫,就想抱怨,谁知也张不开嘴,喉管几滚,涨得面红耳赤,也只能发出几个单音。
“唔唔——”
“唔唔——”
夫妻俩对视,背脊上仿佛贴上一个冰冷嘴唇,白惨惨唇色,轻轻吐着气,冰凉阴冷。
怎么回事?
见鬼了吗?
邪门了!
两人惊恐不已。
他们拔腿就跑,只盼着早点到家。
一抬脚,忽然感觉脚脖子处一凉,像被一根冰冷带状物缠住般,往前一趔趄,晃几下,仰面摔了个狗啃泥。
哐——
两人摔得结结实实。
“呜呜——”
“呜呜——”
夫妻俩想哭都哭不出。
他们这回是被真吓呆了。
他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半晌不敢动。
最后,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如刚学步的孩子,一步一脚印,呜呜数着一二三节拍,亦步亦趋,小心极了。
十步后。
吧唧——
两人又摔成个狗啃泥,正好砸在一浅浅水坑里,炸出水花四溢。他们全身也被透湿,一不小心灌上一口脏水,又苦又咸。
这一回,两人连哭都不敢哭。
他们慌乱爬起来,又走了几步。
十步后。
毫不意外摔了第三次。
两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忽然,他们想起那句话。
那句沈襄在他们走时说的话。
“回家的时候,不要说话,小心脚下哦。”
他们脚怎么也都再踏不出去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爬满他们全身,冰冷、黏湿、压抑,让人喘不过气,像被海里大章鱼的脚缠住般,怎么挣不脱那粗壮而长长的束缚。
两人瘫坐在地上。
沈青云最先受不住。疯了一般地转过头,冲跪在地上,冲着沈襄的家磕头,一面嗑一面哭,嘴里呜呜地乱叫。
李翠丽也跟着磕头。
一下一下一下
砰砰砰砰。
单调声音规律重复着。
大雨下得瓢泼,路上空无一人。
路灯洒下黯淡光晕,淡橙色,周围被照得有些模糊。两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冲着一家磕头,场面怎么看怎么恐怖,连偶尔冒出来的路人都差点给吓得头皮发麻,飞快地跑开了。
一连磕上十几个头。
两人路好走许多。
总算磕磕绊绊回到家,两人松口气,却在进家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愣愣超前倒去,正好砸在了屋里的瓷砖地板上,鲜血直流……
*
沈家。
灯光温暖。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
“小襄,爸爸想了想。”沈爸爸瞥了眼沈襄,挠挠头,语带犹豫:“你二婶说的也对。要是江城的运输队拿的钱不多,我还是去s市看看吧。趁爸爸还干的动,给你攒点钱把脸上的疤给弄掉了。”
沈襄眼眶微红。
她知道爸爸是不想跑运输的。
他性格宽和,醉心书籍,并不适合运输队。
上一世,爸爸走得太急,出意外后,匆匆下葬,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上爸爸最后一眼。
这一世,“意外”决不被允许。
“爸,我不想要你去s市。”她挪到沈爸爸身边,将脑袋靠在沈爸爸肩上:“那里太远了。你要是去跑运输,我们一年都见不上一面呢。我舍不得你嘛。”
“哎。”沈爸爸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不去s市,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他摸着女儿的头,温柔道,“爸爸一定努力地赚钱,好好攒钱把脸上的疤弄掉。”
她嗯一声,没说话。
重活一世,她已经不在乎那疤痕了。曾经耿耿于怀的一切,都被时间慢慢磨淡,被水一冲,再看不见痕迹。
她有更重要的东西守护。
若是父母觉得这是为她好,她就安然地接受。让父母觉得能为儿女,为家庭做贡献,感受到自己的用处,也是对父母的一种孝顺。
“爸,其实咱们不一定要去跑运输才能赚钱。”
沈襄眼珠一转,提起另一个话题,“我知道有一种方法,也挺赚钱的,而且比跑运输轻松多了。”
“哦?”
沈氏夫妻都来了兴趣。
沈襄微笑起来。
她父母的最让人喜欢的一点也在于此。
他们从来不会因为他们是大人就轻视一个孩子的意见,尽管很多时候他们的观念十分陈旧,可他们愿意接受女儿的意见,而不是因为她年纪小,就把她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玩笑之语,一笑而过。
沈襄问:“爸,你知不知道隔壁小区,前段时间有一个大学教授去世了。”
沈爸爸:“我还和那教授打过几次招呼呢。是个挺好的人,平时见人也笑呵呵,没有什么读书人的架子。”
沈妈妈:“襄儿,这和赚钱有什么关系吗?”沈妈妈问。
沈襄道:“我说的这个大学教授,他死后,他家里人就把嫌他的藏书太多在家里占位置,全部卖到废品回收站了。好大一屋子书呢,都当废纸卖了。”
沈爸爸“哎呀”了一声,拍大腿:“这多可惜呀。”
沈襄微笑起来。
沈爸爸是爱书的人,手边从来不离书,尤其喜欢古籍。这些年,尽管他们家境贫寒,沈爸爸也省吃俭用地搬了好多书回家。
当年,沈爸爸学习成绩极好,极有希望上名牌大学。
可是,因家庭太贫困,供不起两个大学生。沈爸爸为了二叔沈青云,自愿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到工厂上班去了。
“襄儿,你是说……”沈妈妈试探性道,“我们可以去把那些书买回来。”
“我们不仅要把他们买回来,还要把他们修复好,高价卖出去。”
沈襄含笑,看了两人一眼,道:“爸爸,你还记得前几年那个明代的绝版古籍被拍卖出八万块的高价的事吧?”
“当然记得。”沈爸爸忙道,“那本书可真是个宝贝啊。要不是找不到门路,我都想去那个买家的家里手抄一本回来了。”
“我打听道。”沈襄慢慢道,“那本古籍是那个卖家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呢。”
“啊?”
沈爸爸沈妈妈齐齐叫道。
“现在很多人都不太喜欢读书,家里有名的藏书遇上不识货的兴许就给当废品扔了。”
沈襄含笑道:“其实很多有些年头的,或者版本稀少的图书都很值钱的。我想,我们就可以做这个生意,去垃圾堆里收购废纸,还有去各家各户收买旧书。正好爸爸是懂这些的,也会修复,咱们把那些旧书修复好之后,再按价格卖出去。肯定也能赚不少钱。”
沈妈妈垂头,思索起来。
沈爸爸手指在桌上无意识轻敲。
“正好爸爸不是喜欢书吗?等做了几笔生意之后,手里有钱了,咱们家就开个书店,正好附近有个中学,卖些教辅图书,还可以买一些小说回来,租给学生们看。然后,兼着卖那些古籍。爸,你看行吗?”
沈爸爸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他自然是非常想的。他向来爱书,若是能整日和书打交道倒也算一件乐事。可他从来没做过生意,多少有些胆怯,怕弄砸了,一家人都吃不上饭了。
“我看行。”沈妈妈很支持。
“这个可比那个什么运输队好多了。运输队又累又辛苦,还危险。我一开始就不想你去运输队。我看襄儿这个主意说的不错,咱们先试试,不行就再去运输队。反正运输队在这里放着,又跑不了。”
沈爸爸终于一咬牙,点了头。
“行,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就先试试。”
“爸爸做了决定那可得快些。”沈襄笑着道,“我昨天去看,那些古籍还在废品站呢,你可要早点过去把它们都买下来。去晚了,可就被人抢走了。”
“哎呀,那我得快点。”
沈爸爸叫一声,抓起钱包,冲了出去。
“噗嗤——”
沈妈妈和沈襄对视一眼,都捂嘴笑起来。
------题外话------
其实这个古籍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捡漏了。
只是,古籍收藏市场并没有古董收藏那么大,但是,利润空间还是杠杠的。
很多老收藏家去世后,家里人不了解,都把他们毕生收藏当废纸卖掉了,实在可惜。
哎——
最后,卖萌求收藏~^—^~
没过一分钟。
沈爸爸果然耷拉脑袋,垂头丧气走了起来,小声喃喃道:“我我我我,忘记现在是晚上了,废品收购站早关门了。”
沈襄和沈妈妈哈哈一笑。
她们就知道会这样。
“好啦好啦。”沈妈妈走上前,拉住沈爸爸的手,笑盈盈道,“东西放在那里又跑不了。你明天早上起早点再去啊。”
沈爸爸闷闷点头。
沈襄不打扰夫妻两人的温情脉脉,起身,笑着道:“爸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间睡觉了,明天出去找同学玩。”
夫妻俩齐齐应了一声。
两人望沈襄走进里屋的背影,有些怔神。
“青山,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孩子今天晚上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就像是,就像是突然长大了几岁,懂事了一样。”
“孩子……长大了。”
沈妈妈也不说话了。
孩子长大了,就会懂事些,但也意味着孩子陪父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
房间。
沈襄直接进了空间。
空间里时间流速快于外界,外面一天,空间里便是三天。她在外面呆了一小会儿,空间里应该过了大半天了,也不知师傅醒了没有。
小竹楼依然静谧,青竹楼远看如一片巨大树叶。晚间睡觉时,格外凉爽,外面有一小露台。平时师傅最喜欢在那里打扇乘凉。
她下意识去看露台。
竹摇椅一晃一晃的,根根竹条细密排列,乌黑油亮,瘦瘦小小的老人窝在其中,长长毛毯垂落在地,头上盖着一黑柄白羽扇。
是师傅。
“师傅,你醒了!太好了!”
师傅苍老许多,原本黑亮的头发从根部开始泛白,人也明显看着消瘦,两颧突出,没有往日的珠圆玉润,倒多了几分憔悴,像一瞬间老了十岁,让人心酸。
师傅……
何时有这样狼狈过。
“师傅,都是因为我,您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师傅为了让她重生,耗尽了全身灵力,没有灵力护体的他,自然苍老得极快。
“傻孩子。”沈师傅,郑青峰敲敲她的脑袋,“哭啥,我困在这空间里,空有一身灵力也是浪费,倒不如成全了你。”
沈襄咬住嘴唇,久久不语。
郑青峰不是那多愁善感之人。
他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凑到沈襄面前,嘿嘿笑了两声:“徒儿,你这番出去,有没有给为师带些节礼回来啊?”
“咳咳——”
他一本正经地道:“为师为人质朴,不喜那浮华之物。你只需拣那好吃的,如鸡腿,鸭翅,猪蹄给师傅带些回来就行了。”
沈襄抽抽嘴角,哀伤顿时荡然无存。
她就知道。
这个老吃货正经不过三秒。
她从从身后掏出一只烧鸡,烤的金黄酥脆,泛着油光。
“这是我妈妈刚从菜市场买回来,一家人都还没来得及吃。”
她递给郑青峰,道:“喏,今天时间不够,师傅先吃着这个,下次给您带别的好吃的,好好孝敬孝敬您。”
“不用不用,这个就已经够了。”
郑青峰自沈襄将烧鸡拿出来,眼珠子就死死地黏在上面,哈喇子都快垂到地上了,一把从沈襄手里夺过烧鸡,风卷残云般吃起来。
一只烧鸡……
半分钟后便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骨架了。
沈襄捂脸,不忍直视。
“哎呀——’郑青峰拍着肚皮,满足道:”多么怀念的味道啊。我都二十多年没吃到过正正经经的烧鸡腿了,真好吃。“
沈襄默然。
这话倒是真的。
她进来时空间里只有一间院落那般大小。里面能够种植的东西,也只有前任留下的各类种子,蔬菜水果草木。
经过师徒俩的辛勤劳作,空间面积翻了近万倍,物产种类渐渐丰富。灵力不断蕴积下,空间里还自动长出了鱼。
可,唯独没有鸡鸭等牲畜。
这些六十年,师徒俩将鱼捣鼓出三百六十种吃法。
却还是馋那一口肉。
”大徒弟,来来来。“郑青峰边剔牙边道,”师傅和你唠唠。“
沈襄乖乖坐好。
”这般你出去,感觉如何?“
”嗯,有些……陌生。“
”你毕竟在这空间里已经有六十多年了。在外面不适应也正常。你修行这么多年,修为已经远超外界许多修者。在外切记要掩住锋芒,不被其他人知晓,无论何时何地要给自己留张底牌。“
”……我知道的。“
”你十六岁被捉到闫家,二十岁进入这地界。看似活得年纪久,实际还是孩子心性。所以,在外行走,要切记克制情绪,万事三思而后行……“
”师傅,我会记住的。“
”最后,再背一遍本派训则。“
”秉持正道,赤子之心。“
”不错,在外一定要把这句话好好刻进骨子里。郑青峰便打起哈欠,慢悠悠道:“我老了,护不住你了,你的未来要慢慢闯……年轻人不吃点苦头,哪能长大呢……”
他声音渐小,应当是睡着了。
沈襄替郑青峰盖好被子。
她凝视师傅睡颜,在躺椅边冲他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一丝不苟。
起身后,她才慢慢走开。
“唔——”
沈襄回头望去。
郑青峰闭着眼睛,砸吧着嘴。
“……这次烧鸡有点咸,下次记得让少放点盐。”
沈襄:……
·
她出门,去竹楼下一个小杂物间里,寻了两个木制傀儡。
两个傀儡乃桃木制成,同常人身材、容貌、动作都无二,是师傅杰作。傀儡同机器人般,可执行一个简单指令,无需食物,不怕累,不怕饿,只需按时注入一点灵力。
沈襄拿出两个傀儡分别名为木一木二。
她吩咐他们到果园去摘些果子,湖泊里捉些鱼起来,用东西装好。
沈襄开始修炼。
她修炼的是一本名叫《玄天诀》的书。
《玄天诀》是一本修炼内家功法的书,主要表现在攻击力上。
按照外界的时间,她是在空间里呆了二十年,实际上空间时间流速不同,她在空间里已足足修炼了六十年了。一个甲子的时间,足够她将师傅所教的东西都学得臻于圆满。现在在术法一途上能与她对战的,国内寥寥无几。
只是,那时她只是灵魂体,修炼多有限制。
比如这套《玄天诀》,修炼肉身功法的,便一直被搁置在旁。
现在她已然重生,为了自保,也要好好修炼这本《玄天诀》。
据她所知,闫家的那位老太君修炼的也是《玄天诀》已然达到第九层,大圆满的境界了。
不再多话,她闭上眼,认真地修炼起来。
第二天早晨。
她早早结束修炼,换上运动装,晨跑一圈,慢慢放松心神,沐浴晨光。日出时,紫气东升,灵气充沛,极利于修行的。
父母还没醒。
她拿出空间里的食材,做了顿早餐。
如果她没记错,上辈子这时候,母亲应该是刚刚怀上小宝宝的,只是发现的晚,没来得及好好安养。后来遇上爸爸的意外,孩子没能留住。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小宝宝平平安安地降生。
这些食物都含空间灵气,于寻常人是极滋补的。对于孕妇,更是极佳的养胎、安胎、滋补灵药。
沈家夫妻早晨起床,见此,瞪大双眼。
今儿个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沈襄讪讪然,装作没看见夫妻俩目光。
上辈子……
就是个黑历史。
“爸妈,先吃饭吧。”沈襄一面招呼爸妈吃饭,一面给他们一人倒一杯灵泉水,放在他们手边,“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夫妻俩尝一口,瞪大眼:“小襄,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手艺了?”
沈襄但笑不语。
好歹在空间练过几十年了。
熟能生巧。
饭间。
沈襄趁机道:“妈,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总是精神不济,还胃口不好吗?你看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免得小病拖成了大病。”
“你身体不舒服?”沈爸爸着急道,“怎么没告诉我?”
“这不是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找工作吗。”沈妈妈低头,小小声道:“再说了,我的病不打紧,休息休息就好了。”
“不行,必须得去医院看看。”沈爸爸态度很坚决,三两下扒完了饭,道,“待会就去,我陪你。”
沈妈妈轻瞪了沈爸爸一眼:“别胡闹了,你还要却收购那些古籍呢。”
“妈,您不用担心。我知道那些古籍在哪家废品收购站,我去买。您的身体最重要。”
沈襄连忙道,一面朝沈爸爸使眼色,“爸,你说是吧。”
沈爸爸连连点头。
父女俩态度坚决,沈妈妈也没有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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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书买回来后,沈襄出门了。
她得找个赚钱的门路。
和沈爸爸说的古籍捡漏虽然赚钱,可只是小本生意。盈利于他们家家用,自然是绰绰有余,但与闫家相比,根本不能看。
她需要足够的资本。
这资本,指金钱、也指人脉,权势。
她在街头闲庭漫步,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出来晒太阳的,气质怡然自得。五官精致,就是个几百瓦放光体,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沈襄浑不在乎。
忽然,她停在一家小院门口。
这小院外表古朴,白墙黑瓦,赤檐高飞,门口蹲着灰色石狮子,双目怒张,宛若两颗灰铜铃。听说是古代一位王爷的宅院,一路流传到现代。
沈襄望向小院,转进去。
这其实是一家私家菜馆,名作鲜满堂。老板拜师前朝宫中御厨的传人,主打各种鱼类,鱼质超乎寻常地嫩滑鲜美,外加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刀工,滋味乃是一绝,价格也让普通人望尘莫及。
上一世,闫家人哄她去闫家时,曾带她到这里吃过。
这一家菜馆擅长做鱼……
而她正好空间里犯鱼灾。
嗯。
绝配。
门口。
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旗袍,容貌俏丽,应当是迎宾。
待沈襄走近,那女人拦住了她,公式化道:“小姑娘,这里尚未到营业时间。过两个小时再来吧,还有……记得和大人一起来。”
沈襄气定神闲:“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找我们老板?”
“对,我找你们老板。”沈襄抱胸,肯定道,“我有生意和他谈。”
“这个小丫头,你确定?”女人脸色精彩地道,“我看你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吧。十四五岁,初中毕业了没?找我们老板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沈襄又重复一遍:“我找你们老板谈生意。”
“小姑娘。”那女人哭笑不得,“快回去做暑假作业吧,最近可是马上要开学了。”
沈襄只淡然一笑。
她递给那女人一个中等大小的塑料盒,道:“你把这个交给你们老板,或者后勤部经理也行。让他们看过东西后,你再说我应不应该找他们谈生意。”
年轻女人半信半疑,抱着小木盒进去了。
十分钟后。
她快步跑出来,态度已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三十余岁,模样憨厚,头戴厨师帽,裹着雪白厨师服,大腹便便,只是目光精明。
年轻女人神情尴尬。
“这位女士,我们老板来了。”
那个胖子跑过来,看见沈襄后,先瞥了眼那年轻女人,见她点头,无比激动。
“这位小姐,这三条鱼是你带过来的吗?它们是怎么养殖的?我从未见过肉质如此鲜美细嫩的鱼?你们平时都是给鱼喂的什么饲料?我们也有养殖场,平时都是直接给鱼喂小虾米的……”
一长串话出口,都不带喘气的。
沈襄全部听完,才微笑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那胖子挠头,憨憨一笑,掩住目光里精明,道:“那个,是我太急了。都忘了介绍自己了。这位……额……女士,我是这家菜馆的老板兼主厨,我叫余子濂。”
沈襄伸出手:“你好,我叫沈襄。”
余子濂挑挑眉,像是没想到沈襄如此冷静、大方,并不像她外表年纪。
“初次见面,沈小姐好。”
他笑得十分热情,和沈襄礼貌地握了手,算是初次见面的礼仪。
他细细打量沈襄,不由咋舌。
这小丫头也太漂亮,五官精致,超乎一些电影明星。除此之外,气质格外与众不同,看起来格外的“仙”。
不过。
作为老板,他最关心鱼。
他所在的余家是御厨出身,绵延几代后算得上豪门,比不上底蕴深厚的世家,也担得起家大业大一词。
只是余子濂比较倒霉,虽是嫡系,他老爹却是排行行二,非长非幼,既不是继承家业的长子,又不是备受宠爱的幼子,在家地位颇为尴尬。
也幸亏余子濂比较争气,一手厨艺精绝,才没被家里当成透明人。饶是如此,成年之后还是被发配到江城这个远离祖宅的地方,管理一个无足轻重的鲜满堂。
刚开始他也不忿过,时间久了,倒也有几分认命的味道,认认真真打理鲜满堂。鲜满堂生意蒸蒸日上,越赚越多,他倒是因这个被爷爷高看了一眼,难得的了句夸……
目前鲜满堂主打菜就是鱼,新鲜的活鱼做好,立刻上桌,取得就是一味“鲜”字。现在的食客越来越挑剔,同行之间竞争也越来越厉害,为了不被淘汰,就必须随时保持警惕。
余子濂的屹立多年的秘密就在于食材。
为了得到最鲜美的食材,他甚至包了一个在山里的小湖泊,派专人去喂养,照顾那些鱼。他一直觉得自家的鱼在市场上,就算不是最好,也算是数一数二顶尖的了。
可看到刚刚拿进来的三条鱼,他才真正惊艳了,那鱼的肉质是他前所未见的嫩滑鲜,肉质细腻,他甚至感觉到那鱼身上有着灵气!
这一对比下,他家原来的鱼顿时就成了渣渣。
他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要是有这种鱼的长久供应,他有信心打败,将鲜满堂做的更大,赚的更多。甚至两年后的继承人大选,他都有把握拼一拼……
余子濂问道:“沈小姐,能够请问那三条鱼是从哪儿来的吗?”
“这鱼是我们家自己养殖的。”
余子濂一听,顿时有些失望。
怎么养出这种鱼属于各家的机密,便是他不能打听的了。
“那,请问沈小姐,这种鱼你们能够生产多少呢?我想大批量在你们家订购,你看你们家的养殖产一天大概能够提供多少斤?”
“你们餐馆一天需要多少?”
“按照我们菜馆目前情况,鲤鱼五十斤,鲫鱼五十斤……总共一天至少要有五百斤的供应量。”
“那就一天五百斤,按照你说的那些种类。”
余子濂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其实是有意在试探沈襄,看这个小丫头会不会露出点什么马脚来。毕竟,一个小丫头处理这么大单的货物,都有些经验不足的。
不过,没想到沈襄会如此果决。
他不再敢有小心思。
“那价格方面?”
“每种鱼价格都是市价的二十倍。”沈襄道,“余先生,你看怎么样?”
余子濂顿时肉疼。
每天五百的鱼,平均下来市价在一斤十块左右。二十倍,便是一斤两百块,一天五百斤就是十万,一个月就是三百万。
可他也知道,这种极品食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用上这种极品食材之后,带给他的效益是用成百上千倍来计算的。
“好,就这么定了。”
他想着培养出这种极品食材,这一家人费得时间精力定然也不少,这样算下来,二十倍的市价其实也不算多。
要是他知道,沈襄养鱼,从来不费时间精力,每天定时派个傀儡到湖里去捞一把,就有五百斤的鱼自己傻乎乎地入网了,估计得气吐血。
事情就此敲定。
余子濂当即让秘书拟一份合同,定下未来三个月的鱼都由沈襄供应,先付半个月定金,之后酬劳每月一结。
沈襄检查过合同条款,确认无误后,爽快地签字。
沈襄道“今日时间已晚,鱼也会晚些到。半个小时内,五百斤鱼前会送到你们后门处。从明天开始,每日早上六点,我会让人准时送鱼过来。”
余子濂连声应是。
按照规定,签订合同后,余子濂要先给沈襄半个月的定金。余子濂也不磨蹭,很快让人取了一百五十万的支票给沈襄。
沈襄接过,道了声告辞便走了。
余子濂在后面连声告别。
离开鲜满堂后,沈襄掐个诀,让木一木二扛着五百斤的鱼送到鲜满堂后门处。
木一木二外表与人无二,行动言谈也与常人一样,力大无穷,只是不善言辞。纵然有人觉得不对劲,也只会当作他们是沉默寡言。
再说鲜满堂这里。
沈襄才刚走,后厨就有消息,有两个男人送过来五百斤鲜鱼。
余子濂有些惊讶。
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他亲自去后厨验收,看着那一箱箱还在蹦跳的鲜鱼,确认过与送来的那三条质量一样,甚至略好上几分后,才彻底笑开了花。
他试着向送货的两个男人打听消息。
可那两个男人看着憨厚,嘴巴倒是真紧。
忙活半天,他最后也没能问出一二,只得放弃。
待那两个男人走后,他将一箱箱活鱼搬进来,先让人到各种仪器上检查一大通,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才讪讪然放弃。
他让人将这些鱼搬到厨房,对厨师们大手一挥,道:“把你们的鱼都给放下,都换上这种鲜鱼。”
当天,鲜满堂的销售额就翻了一番。
之后的一个月里,销售额更是连连攀升,惹来无数同行的红眼,余子濂那张胖脸,更是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
这都是后话。
沈襄走出鲜满堂后,拿着支票,径直走向最近的一个银行。
方才和余子濂交易时,她才想起,她居然还没有银行账户。这种交易以后肯定会更多,她也不能一直用父母账号,索性去银行办一个。
银行里。
沈襄叫号后,在大厅等待。
待叫到她后,她将支票透过窗口,递过去。
那银行职员一看,仔细打量一下沈襄,才小心翼翼问道:“小姑娘,这真的是你的支票吗?”
“是我的,上面还有我的身份证号呢。你要不对一对?”
为了中考,她身份证早办了的,且改大了一岁,现年十六。
那职员接过沈襄的身份证,确认无误后,悄悄咋舌,一面匆匆起身:“小姑娘,你的金额数目太大了,我们要请经理来处理。请你稍等片刻。”
沈襄微笑:“好的。”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跟着那职员匆匆走进来,身着西服,模样儒雅,头戴无框眼镜。他看见沈襄,微微一愣。
他诧异问道:“小姑娘,这张支票真的是你的?”
沈襄摊手:“刚才您的职员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那职员在后面缩缩头。
那经理这才肯相信:“小姑娘,你这个金额数目可以到vip窗口亲自办理了。正好我闲着,顺手帮你办了吧。对了,小姑娘,你存折呢。”
“我还没办存折,可以在这里开户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经理喜上眉梢,道,“对了,还忘了介绍我,我姓朱,你叫我朱经理就行。”
“我叫沈襄。”
朱经理也不觉得沈襄态度冷淡,笑呵呵地将她引进vip窗口,亲自给她办理业务,态度如春风般和煦,一路“沈小姐”地叫下来,十分谦和。
小职员看着直咋舌。
朱经理却像没看见般。
乖乖。
一百五十万。
看着小丫头的样子,开了户肯定要存在这里的。一百五十万的存款,他这个月的奖金和业绩都有了,能不恭敬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
很快,沈襄的一系列手续畅通无阻地办成了。
朱经理还在和她拉近乎,笑呵呵问:“小丫头,你读几年级啊?看样子快中考了吧?平时有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啊……”
沈襄忽然道:“我喜欢算命。”
朱经理一愣。
沈襄继续道:“算命,看人面相,八字测运,风水堪舆,还有闹鬼抓鬼都很擅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我的兴趣爱好。要是遇见这种事情,可以来找我。”
朱经理自然是不信的,哈哈打个马虎眼过去了。
可他心里还是免不了嘀咕,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是算命的,啧啧,真是……
挺漂亮的小孩怎么偏偏不学好呢。
沈襄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临到门口,她对送她到门口的朱经理道:“你是此生运势不错,命中带财,只是血亲缘不盛,七岁丧母,十五岁丧父,有一个小你五岁的妹妹。”
朱经理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襄笑笑继续道:“只是你三十三岁时有一大劫。若得贵人相助,过去后便是半生顺遂,再无大难之忧。若是……”
朱经理紧张地屛住呼吸,手心攥紧。
她微一停顿,道:“今天晚上回家,一定注意头顶。”
说完,沈襄笑笑便走了。
朱经理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惊觉,方才因为太过紧张,紧攥的手心都冒了汗。
旁边有小职员们看见全过程,顿时笑嘻嘻地起哄。
“经理,你怎么还这么迷信,找神棍算起命来了?”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学好。好好的一个漂亮小姑娘,不学好,还学着人算命,神神叨叨,怪瘆人的,啧啧……”
“经理,那神棍讹了你多少钱?”
……
朱经理不耐烦地驱赶道:“去去去,都去工作去。这还是上班时间呢,就一起偷懒了,小心我扣你们奖金。”
小职员们吐吐舌头,做鸟兽状散。
回到办公室,朱经理重重地砸到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后背都已被汗浸湿。
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姑娘没找他要钱,不是讹钱的神棍,更重要的是,那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一字不差,他父母早亡,和妹妹相依为命长大,整个银行都没多少人知道……
而且,今年他正好三十三岁。
晚上回家时,他又想起小姑娘的话,开车时格外注意头顶。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他开始怀疑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真会算命,又有几分准呢。
他摇摇头,放松了精神。
在临近家的一个街区,他觉得无聊,扭开车里的电台,准备听首歌,却在低头的瞬间往上瞟了一眼,顿时吓得头皮发麻,一脚踩下刹车。
轰隆——
就在他车子的正前方一米处,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直直地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心口狂跳。
要是,要是他刚刚没有抬头看,直接开了过去……
要是他踩刹车再慢上一秒……
他就会被这巨大的广告牌砸个正着,全无生路。
朱经理吓得脸色惨白,僵硬地坐在车厢里,侥幸逃过一劫的他心绪久久难以平复,想起今天沈襄对他说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遇上高人了!
------题外话------
关于沈襄签合同的问题。
根据《民法通则》第十一条、十二条、十三条等,十八周岁以上的公民是成年人,十六周岁以上不满十八周岁的公民,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可以签订合同。
这里。
沈襄身份证改大了,应该算是十六周岁,且算是具有劳动收入,可以签订合同哟。
么么哒
多谢小天使提出这个bug,我居然都没注意这个问题,_(:зゝ∠)_
(*^__^*)嘻嘻……
“高人”沈襄还在逛街,新得一笔钱,她想给空间添些新物种。
空间的灵气主要来源于其中生长的动植物,与之相辅相成的,动植物收到空间里灵气影响,也会长得更快更好。因此,动植物种类越多,空间灵力积累越快,升级所需时间更短。
在农贸市场逛上一圈,出来时,沈襄的两只手就彻底占满了。除了常用的调味料,小鸡小鸭小鹅都拎了好几只。
她逛得十分满足。
一出农贸市场,她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手里的东西统统扔进了空间。
师傅那些吃货,自然会好好安排这些未来的“食物”的。
看着日头,已近正午。
沈襄估摸着父母去医院检查应该已经回家了,得到消息的他们肯定很高兴,这样想着,沈襄不禁露出微笑,也准备打道回府。
回到家,父母都在。
沈爸爸正围着沈妈妈打转,端茶倒水,擦桌子挪板凳,干得不亦乐乎,不时嘿嘿嘿的傻笑,活像个中了彩票的二傻子。
沈襄失笑。
可不是中了彩票么。
沈爸爸沈妈妈一直想再怀一个。奈何两人身体不好,十几年了都没怀上。上辈子,好容易怀上了,却出了那种意外……
见沈襄进来,沈爸爸立刻高兴道:“襄儿,你回来了。太好了,快坐坐坐,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沈襄看着傻乎乎的沈爸爸,忍俊不禁:“好啊,是什么好消息啊。”
瞧爸爸那副傻样,肯定是因为妈妈的检查结果。
沈爸爸眉飞色舞,无比兴奋道:“你妈妈怀了小宝宝了。马上要给你添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嘿嘿嘿……”
忽然,他正了脸色:“襄儿,这次还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催着你妈妈去检查。咱们还发现不了这个孩子。医生说,你妈妈这年纪怀孩子有些危险,辛亏这次发现的早,要不然不好好注意保养,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
沈襄微微诧异,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她面色如常,笑道:“爸,看你说的,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沈爸爸又嘿嘿笑起来:“襄儿,你是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有个小妹妹好,和你一样聪明又可爱,有个小弟弟也行,让他给你当跟班……”
话未说完,就被沈妈妈敲了个板栗。
沈妈妈嗔怪道:“你个傻子,跟孩子瞎说什么呢。”
沈爸爸讪讪然摸着鼻子,傻笑两声。
沈妈妈比较细心,仔细打量沈襄的脸色,小心问着:“襄儿,你告诉妈妈,你想不想要有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啊。”
沈妈妈是有些担心。
她听说很多独生子女都不喜欢爸爸妈妈再生孩子,觉得小弟弟小妹妹们抢走了爸爸妈妈的宠爱。她期待小宝宝,也同样不想大女儿伤心。
沈襄微微一笑:“妈,您别多想。看见同学家有兄弟姐妹的,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了,现在您马上要给我生个小弟弟小妹妹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要放上辈子,她还真别扭过一阵。
可这辈子,她没太大感触。
只要爸妈是真开心就好。
沈妈妈怀孕,沈爸爸便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很快,他便把中午饭端出来,一家人围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饭。
饭桌上,几人说着话。
沈妈妈突然说起一件事:“我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好像看见老二一家了。”
“老二一家?”沈爸爸抬起头,奇怪道,“他们家突然去医院做什么。难道老二媳妇也怀了孩子,去医院检查?”
“瞎猜什么呢。”沈妈妈白一眼沈爸爸:“我好像看见他们俩都拄着拐杖呢,看样子是摔了。”
沈爸爸‘啊’了一声:“怎么就突然摔了,昨天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说啊。”沈妈妈压低声音,戚戚道,“我还听有些病人在议论这件事呢。听说,他们俩是一开门就照着屋里直直栽下去的,摔得鼻子都破了。你说,他们家地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就两个人一起平空摔了一跤,两个人连摔得姿势还都是一样的……”
沈爸爸瞪圆眼:“这这这……听着怎么这么邪门呢。”
“对啊!”沈妈妈道,“现在医院里的人都怀疑他们是招惹上什么脏东西了,被鬼绊了脚。我看着老二夫妻俩也有点不对劲,眼睛都是直勾勾的,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没看见。”
恐怕是被吓破了胆吧。
沈襄想着,微垂下头,乌黑头发垂落,掩住她半边侧脸,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以及嘴角那个冰冷至极的笑容。
沈爸爸唏嘘道:“不管怎么样,老二一家住院了,于情于理,我们总归要去看一下的。”
沈襄立即道:“爸,妈刚怀孕,不能乱动。就我陪你去吧。”
沈爸爸一想也对,当下应了,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就带女儿一起去医院,带点慰问品,看望摔伤住院的二弟和二弟妹。
饭毕,沈爸爸去整理那些古籍。
沈襄坐在一边,给沈妈妈剥水果。沈妈妈被查出怀孕后,沈爸爸就坚决不肯让老婆继续工作了,态度强硬地让老婆请长假,休养身体。
沈襄趁机拿出许多空间水果给沈妈妈。
两人吃得正开心,沈爸爸突然喊了一声:“襄儿。”
沈襄望过去。
沈爸爸举着一本封面是一副墨色山水画,书页泛黄,有些脏有些旧的线装书道:“这本书,也是你上午在废品收购站买的?”
沈襄点头。
事实上,不应该用‘买’这个字。
废品收购站老板纯粹把它们当一堆废纸,还在为这些废纸发黄,不好卖发愁呢。见沈襄想买,连卖代送将这些东西‘称’了出去。
沈爸爸抖着手,声音发颤:“女儿啊,咱们这回……好像真捡到宝了!”
这下,沈妈妈也来了兴趣,望着沈爸爸。
沈爸爸举着手里那本旧书,难掩兴奋:“如果我没看错,这本书应该是一本珍贵的宋刻本。书页保存完整,字迹清晰,没有明显的污渍,算是古籍中的极好的善本。”
沈襄微笑看着沈爸爸。
沈爸爸说着自己喜欢的事时,整个人气质都完全不一样了。漆黑明亮的眼里放着光,原本就英俊儒雅的面孔似乎都更耀眼几分,和前世那个被生活压弯了腰,一脸愁苦的中年人迥然不同。
或许,爸爸真的很适合这一行。
沈妈妈忍不住问道:“那,那,那这本书大概值多少钱?”
“上一次我看一个破破烂烂,已经缺页的宋刻本都卖了三十多万。”沈爸爸咽了咽口水,“咱们这个,估计应该能卖到五十万吧。”
沈妈妈惊得说不出话。
沈爸爸捧着书的手都在颤抖。
五十万,他们就这么凭空多了五十万。
沈妈妈咋舌道:“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老教授的家人就这么扔了,该多可惜。要不,咱们和他们说一声吧。不然,平白无故拿这么多钱,我心里烧得慌。”
沈爸爸也点头。
“不用。”沈襄十分淡定道,“这本书不是老教授留下的。是我看着废品收购站里有不少书页泛黄的书,就顺手从一堆废报纸里扒出来的。废品收购站老板说东西太多,早就不知道那堆报纸从哪儿来的了。”
夫妻俩松了口气。
若真是老教授家的,他们拿着心里总不安稳。
现在找不到失主,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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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文中按照时代背景,酌情有减价
沈襄继续道:“爸,我记得我从那堆废报纸里扒出来的有好几本呢。您再找找,要是能凑一套,价格估计就要翻几百倍了。”
夫妻俩齐齐心脏一缩。
几百倍……
他们小老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沈襄淡定道:“我记得,上次爸爸和我说的,不知道谁家的一整套的宋刻本,一共五卷,卖了足足一千七百多万……”
沈爸爸完全不记得他说过这事。
不过,女儿说有就有吧。
他心脏还在砰砰直跳,看着面前的一堆散发着灰尘的旧书,像看着一堆金光闪闪的大元宝,轻手轻脚地找起了另外几本书。
最后。
暮色四合,黄昏沉沉。
沈爸爸将那堆旧书清理完毕,共找出了一套完整的五卷宋刻本,一本明朝的地理志,一本清朝的古籍,还有一些绝版的杂志书籍,总价值在一千八百万左右。
其中,宋刻本的价值预计在一千七百万左右。
沈妈妈捂着心脏,半晌说不出话。
沈爸爸整个人都是木的,显然是打击过度。
一家人里,只有沈襄表现最为平静。
沈襄看看自家爸妈盯着那堆旧书,被吓成呆头鹅的样子,一脸无奈。现在显然不指望这两人还能做什么决定了。
她敲敲桌子:“爸妈,咱们家找到古籍的事得先瞒着,谁也不能说。”
沈爸爸最先反应过来:“对,得保密。”
他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得。这世上,为一百块杀人的事都有,要让人知道他们家平白无故多了一千万,岂不危险。
沈妈妈也连连点头。
沈襄微微颔首。
幸好,爸妈都还算比较理智。不像有些心思浅薄之人,一发财就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最后遇上人借钱的,躲都来不及。
“这几本,”沈襄指着那一本清朝的古籍,几本绝版的杂志,“可以暂时卖掉,卖的钱应该够作为我们家开店的本钱,兴许还能留下不少家用。”
沈襄望向沈爸爸:“爸爸,你应该知道有卖掉这些东西的渠道吧?”
沈爸爸点头。
他在圈子里也混很多年了,虽然一向是属于口袋没钱,只能过眼瘾,凑热闹的存在,这种渠道也还是知道一些的。
“至于剩下的。”沈襄看着那几卷宋刻本和一本明朝的《地理志》,“可以留下来,做传家宝。反正咱们家现在不缺钱,也不用立刻卖掉。”
沈氏夫妻俩都点头。
沈襄最后看向还剩下的一些绝版书籍:“至于这些书,就放在店里。相当于镇店,给那些想买书卖书的人看看。”
沈爸爸也认同。
将这些书全部处理好后,沈爸爸和沈妈妈才算松了口气,这才感觉一脚踏在了实地上,全身上下都安稳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的表情都笑了。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情绪起伏过大。一家人草草吃过饭,便去休息。
临走到卧室时,沈爸爸想到什么,喊住女儿:“襄儿。”
沈襄回头望他。
沈爸爸咽了咽口水:“你在废品收购站把那些旧书收购回来,一共花了多少钱?”
“唔,我想想。”沈襄思索后,道,“旧书和杂志价格不一样。买了十斤杂志,五块钱,那些旧书算是白给的,七八斤一起只花了三块多。那本宋刻本,老板嫌弃太旧太大占位置,一毛钱就让我给拿走了。总共,花了不到九块钱。”
沈爸爸又开始捂心脏了。
不到九块钱……
就换了一千八百万的东西回来。
那本价值连城,至少值一千七百万的宋刻本,居然只花了一毛钱……
一毛钱……
毛钱……
钱……
沈爸爸遭到一万点暴击,终于选择用睡觉来平复这一切。
*
回到房间,沈襄去空间修炼。
她一进空间,便被满地乱飞的鸡鸭给吓得倒退了一步。看着那已经长大不少,满地乱跑的小鸡仔,小鸭仔,还有小鹅,和跟着挥着刀霍霍跟在后面,浑身沾满鸡鸭毛的师傅,沈襄无语扶额。
“师傅。”沈襄拉住郑青峰,“您干嘛呢?怎么追着这些鸡跑?”
郑青峰被捉个正着,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嘴馋,嘴馋嘛。”
“这些小鸡小鸭还没长大呢。”沈襄无奈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烧鸡,“我知道您肯定馋,给您带了烧鸡进来。”
郑青峰眼睛顿时亮了。
他抱着烧鸡啃得无比欢快,嘴里塞得满满的,含含糊糊地道:“你不知道,就是这样没长大的小鸡仔才最好吃,肉嫩着呢。”
沈襄道:“那你也不用追着它们跑,弄得浑身都是鸡毛啊。”
郑青峰眼神飘忽,往旁边瞄了几眼。
她顺着看过去,地上是一团小鸡大小的黑炭。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就是她这个天才师傅想要用灵力杀鸡,结果把鸡给烧焦了。
沈襄彻底没了脾气。
她任劳任怨地给郑青峰捉了一只鸡,用架子架好,洒上调料,开始烤了起来。
郑青峰顿时笑眯了眼。
吃过鸡,郑青峰就拍着滚圆的肚子,在草地上满足晒着太阳,慢慢睡着了。
沈襄收拾着残局,将吃剩的鸡骨头埋在地里。这些以后都可以变成空间土壤的肥料,成为自然循环的一环。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空气中出现波动,微弱的金光一闪。
功德录的进度条挪动了几不可见的一点点。
沈襄算算时间,应当是朱经理的那一劫过了,有些高兴。
师傅想要复活,最大的难处是没有合适的肉身。普通人尚可借助傀儡附身,可修道之人,灵魂强度非常人可比拟,世间也没有能容纳这种灵魂的材料。
唯一的办法,便是修行功德录。
功德录如其名,便是修炼功德。惩恶扬善,帮人渡劫,拯救苍生,日行善事,都算是功德,只是相对应的功德点不同。
如今日帮朱经理渡劫,便只有一点功德。
而修满整个功德录,需要十万点功德。
正因为功德录所需功德太过庞大,数千年里,修道者浩如烟海,能够真正修满功德录的人,也唯有寥寥几人。
不过,事在人为。
为了师傅的大恩,沈襄也定要将这功德录修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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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一夜后,沈襄照例早起晨练,趁着日出时,吸收灵气。回来后,给父母做了顿丰盛的早餐,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后,沈爸爸带着沈襄去医院。
两人在路上买些水果和牛奶,准备拎给医院的沈青云和李翠丽。
事实上,沈襄并不想花这一笔钱。
若不是留着那两人还有用,她恨不得直接让两人摔死。
每一次午夜梦回,噩梦惊醒,回想起她在闫家过得那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痛苦不堪的日子时,她就无比痛恨将自己卖给闫家的沈青云和李翠丽。
甚至,爸爸妈妈的死也是他们一手造就的。
他们该死!
沈襄眼神发狠,捏紧拳头,头发几乎要无风自起。一瞬间,她暴涨出的灵力让周围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吹得附近树叶飒飒作响。
“怎么突然刮了这么大的风。”沈爸爸揽住女儿的肩膀,加快脚步:“你从小身体不好,小心吹风感冒了。走,咱们走快点。”
沈襄被诡异地安抚下来。
一瞬间的暴起的仇恨被父母的亲情瞬间融化。
沈襄垂下头,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
如果说,她之前对沈爸爸的感情一直是愧疚多于亲昵,在这一霎后,便彻彻底底变成了对父母的感激与依恋。
这一世,什么都还没发生。
她会守护好这美好的一切。
上一世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再也不可能发生。
沈襄深吸口气,重新扬起一个微笑,窝在爸爸的怀抱下:“嗯,咱们走快点。”
沈爸爸感受到女儿的亲近,也微笑起来。
病房里。
因为沈青云和李秀丽是夫妻,医生特地将两人安排在同一个病房。听见敲门声,他们俩眼神才微微有些波动,声音有气无力。
“谁啊。”
“二弟二弟妹,是我。我带着小襄一起来看你了。”
病床上两人听见沈襄的名字就是一抖,目光里难以抑制地浮上惊恐,全身开始忍不住地瑟瑟发抖,仿佛又感受到那天晚上口不能言,一次次被摔得没有知觉的恐怖。
“啊!鬼,你是鬼!你别过来!”
“我们再也不敢了,饶过我们吧。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
听着病房里的尖叫,沈青山和沈襄面面相觑。
有医生听见动静,赶过来,推开门,和几个护士一起按住了沈青云和李翠丽,一人打了一剂镇定剂,两人才安静下来。
医生回头和沈青山解释道:“病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这些天,经常这样大喊大叫,还一直声称自己是被鬼缠上了。我看,你们作为病人家属的,要做好心理准备。看病人现在的情况,腿伤好了后还要进行精神治疗才行。”
沈青山沉重地点头。
沈襄看着病床上的两人,也有些意外。
这两个人的胆子居然这么小。那天她只是给两人下了个禁言咒,不让两人呼救,还让他们多摔了几跤,算是教训,没想到就给吓成了这样。
【胆子真小,还没玩够呢,真无趣。】那个声音道。
沈襄只是一笑。
她只想透过这两人顺藤摸瓜,找到闫家的线人呢。也不知道他们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还能不能提供消息。
早知道问完消息后,再让人摔好了。
沈襄苦恼地想着。
*
沈青云一醒过来,就发现床边坐着个人。
他艰难地转过脖子,想看看是谁。那天摔得那一跤,让他几乎残废了,断了三根肋骨,大腿骨骨折,鼻梁摔断了,脖子也给扭了。
现在的他约等于一个废人了。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叔,可别乱动。医生说你的脖子扭了,不能随便转头,只能躺着静养。否则,以后脖子歪了可不好治。”
沈青云瞪大了眼。
他的身体诚实地反映出他的恐惧,不自觉地剧烈抖动,甚至直接失禁了。
“嗬——嗬——”他的胸腔开始剧烈鼓动,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都有几分不畅,“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沈襄笑眯眯的:“我是您的大侄女啊。”
沈青云双眼圆睁,目眦欲裂:“你是鬼!你是个索命的厉鬼!”
“既然二叔说我是鬼,那我就是鬼咯。”沈襄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毕竟,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连我的生辰八字都一清二楚呢。”
沈青云霎时间脸色骤白。
“你、知道了?”
十分肯定的语气。
沈襄漫不经心地削着一个苹果:“二叔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知道什么呢?或者,二叔认为,我应该知道点什么?”
沈青云青筋暴起,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襄定定地看向他,目光冰冷,甚至带着刻骨的仇恨,如同看着一个死人:“我要知道你和闫家的人交易方式。”
沈青云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二叔说的‘都知道’指的是什么。”沈襄似笑非笑,“只不过,二叔把我的生辰八字卖给闫家,想骗我爸到s市跑运输,让他意外身亡,一直在我妈的食物里动手脚的事,我都知道了。”
沈青云一脸灰败。
沈襄冷冷地看着他。
她原本还没注意到这两人居然会偷偷给她妈妈下药。听医生说,沈妈妈这一胎怀的危险时才上了心,查了一番后,才发现这两个畜生一直隔三岔五在他们家的饮食下了只针对女性的药。
难怪上一世,妈妈身体那样虚弱,意外流产后就早早去世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放过我们。我又为什么要把帮你?”沈青云哈哈大笑起来,恶狠狠地道,“我死了,闫家也会找到另外的人对付你们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沈襄冷声道:“你死了,还有沈磊呢。”
沈磊是沈青云和李翠丽的独子,今年七岁,一直是两人的眼珠子。从小千恩万宠,被两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沈青云厉声骂道:“你卑鄙!”
沈襄冷笑:“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我枕头底下有一个手机,手机里有闫家人的联系方式。”沈青云沉默很久,终究为沈磊妥协了,“你,不要牵扯到小磊,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襄只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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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短信箱里所有信息,沈襄紧紧捏着手中已经被攥的温热的手机,心头像压了一个巨石,沉重重让人心情压抑。
她没有想到二叔帮着闫家,仅是为了一个科长的位置。
他们家活生生三条人命,多年的亲戚之情,在沈青云眼中,还没有一个科长的位置重要。
一个科长……而已。
沈襄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她想起上辈子沈爸爸评价沈青云时说的:“青云从小就争强好胜,每次在家里不管是别人送来的零食,家里买的衣裳,从来都只肯穿最好的。若是得不到最好的,就会又哭又闹,或者半夜把那东西抢回来。家里人教育过几次他都是老样子,也只能随他去了……”
“后来到了学校,他每次考试都要考第一,要是那一次考了第二名,就盯着那考了第一名的人不放,直到下一次把第一名夺回来为止。等上高中,他就一直嚷嚷着再也不让人瞧不起,要做人上人,要做让人畏惧的有权势的人。我们听着都只是笑……”
最后爸爸是这样叹息着说的:“青云,他比我有野心,也比我有出息。”
沈襄只觉得心情沉闷。
野心是催人上进的好东西,可没有限制、没有底线、被权欲沾染的野心只会成一把沾血的利刃,割去理智亲情道德,直至成为权欲的奴隶。
她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理解沈青云。
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历尽千辛万苦考上公务员,自以为脱胎换骨,再也不会被轻视;殊不知,因为他的背景反而更会被人瞧不起,而升迁的机会也只会落到有关系有背景的人身上……
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小职员了。
他快老了,没有时间了。
他不想再忍了。
沈襄猜得到沈青云的心理,却无法认同。
这些,都不是他害人的理由。
【他会死的,会死得很凄惨,我保证。】
沈襄点点头。
【恩,我相信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
他也不会例外。
*
“小襄,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有,没看什么。”沈襄抬起头看见来人,下意识藏起手机,转移话题道,“爸,咱们可以回去了吧。”
“你二叔这样子,可真不让人放心。他刚才一个劲地嚷着见鬼了见鬼了,吓得直发抖。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鬼。”沈爸爸担忧道,“他们夫妻俩都这样,只是可怜了小磊,还是个孩子呢。”
沈襄沉默。
她并不打算把沈青云的真面目告诉沈爸爸。
沈爸爸性子温和,安贫若素,对待钱财名利等外物都不甚在乎。唯有一点,他极重亲情,在那个艰难的年代,他尚且能将唯一一个上大学的机会让给自己的弟弟……
现在的他肯定接受不了沈青云想要谋害他们一家的事。
比起其他,亲兄弟的背叛比任何明刀利剑都会伤他更深。且,沈爸爸不会演戏,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在脸上露出端倪。
沈妈妈正怀着孕,更不能受刺激。
反正找到闫家的人后,沈青云和李翠丽二人也不必留着了。
那时,沈爸爸也只会当作他们是意外去世,伤心一阵后也就过了。
事情总会随时间慢慢尘埃落定。
沈襄如是想着。
*
当天回去后,沈襄看着父母为沈青云和李翠丽忧心,觉得气闷,又不能明说,借口找同学玩,出门透气了。
她在大街上游荡。
江城是有名的火炉城市,此时尽管没到正午,日光也是*的厉害。街上走的人无不撑着伞,或用手挡太阳,脚步飞快。
沈襄漫不经心走着,兀自出神。
根据沈青云手机上显示,下个月中,闫家会派人到江城来检验成果。如果沈襄没预料出错,这一次来得应该是闫家的嫡孙女——闫青。
沈襄对这个名字熟到骨子里。
这个人就是她上辈子受苦受难的根源,也就是让她一直提供气运的那个闫家小姐。
【闫青、闫青,闫青!
她该死!】
【她会死的,由你亲自杀死。】
【喔……她皮肤很白,鲜血流在上面时一定美极了。我等了二十年了。终于等到她了,她一定会是我最美的玩具。】
【她会的。】
沈襄深吸口气。
复仇的第一个对象——闫青。
下个月中,她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她想着这些,走在大街上,丝毫没注意到已经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
炎热夏日,大街上谁人不是行色匆匆,唯恐被*的太阳晒焦。唯有她始终姿态闲适,闲庭漫步,似乎不惧阳光。如明星般耀眼的五官,皮肤几近透明,白衣白裙,纤弱腰身,如此闷热的天气,甚至一丝汗都没有,真真担得起冰肌玉骨一词。
那略带走神的迷茫表情,也成了迷途小鹿般让人怜惜的娇弱,与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疏离相容,反而愈加惹眼。
大街上,无论男女走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瞧一眼。
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沈襄没注意这些,可有人明显看在心里了。
鲜满堂。
临街的豪华包厢中,一个模样英俊,衣着华贵,气质凛然的男子临窗而坐,淡漠地望着地面,凝视着那个如仙子般的女孩。
“少主,听说这一家做鱼很有一手。最近的几天的鱼很受欢迎,听说比别家的都要嫩一些,您要不要尝一尝。”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小声道。
那男子只随意摆摆手。
秘书立刻噤声。
包厢里无比寂静,连服务员上菜的脚步声都放到极轻,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惹怒了那个被外界称作‘冷面阎王’的人。
“下去吧。”菜全部上完后,秘书对服务员吩咐道。
服务员如释重负地退出包厢。
秘书又小心地对那男子道:“少主,菜已经上了,您看?”
那男子并不理会。
秘书不敢多言,只好站在一边。
他有些好奇少主在看些什么,跟了少主这么久,他知道少主是个多么淡漠,仿佛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引起他的兴趣,现在却盯着大街看了那么久……
他顺着少主目光看过去,发现一个长得极仙气的女孩,不过那女孩似乎遇上了些麻烦,被一个猥琐的大叔拦住了……
自家少主这是想英雄救美了?
秉持着时刻要体察上意的宗旨,他开口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去帮忙?”
那男人道:“不必。”
秘书有些搞不懂自家少主了。
那男子似乎想解释什么:“她能解决。”
秘书闭上了嘴。
好吧,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有一天少主说哥斯拉能够打败奥特曼,他们也得鼓着掌说少主说得对,一边让人拍一个哥斯拉打败奥特曼的电影……现在既然少主说那女孩能解决,他们就得相信,这大叔是来找那女孩谈真挚的友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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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文中的细节,手机问题。
本文设计的背景是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为的是后文有些内容不让人有强烈的代入感。
但基本细节以现实世界为准。
在2001年,能发短信的手机就出现了。主要品牌有摩托摩拉和诺基亚。
虽然咱们是金手指舒爽文,但也要做有理想有追求有细节的舒爽文。
细节上的bug大家尽管指出,改的掉就改,改不掉咱们一起无视掉嘛(*^__^*)
沈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朱经理。
对于这个自己前两天才救了性命的人,沈襄还是有些印象的,看着对方激动到通红的脸,沈襄笑吟吟地首先打了招呼。
“朱经理,真巧,又见到你了。”
朱经理一张儒雅的脸因情绪过分激动都显出了几分狰狞,险些背过气去,一把抓住沈襄的手,激动的舌头都在打颤:“……高人!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他这一声高呼引来了无数的目光。
沈襄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微笑着说:“朱经理,大街上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坐着说话吧。”
朱经理连连点头。
两人进了最近的鲜满堂,选了一个大厅里比较角落的位置。好巧不巧,这个位置恰好在楼上某包厢的视线范围内。
两人坐定,服务员拿来菜单。
朱经理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中,恭恭敬敬地将菜单递给沈襄:“沈小姐,请您点菜,这顿饭是我请沈小姐的。沈小姐不必客气,只管点自己喜欢的。”
服务员瞪直了眼。
说起来,朱经理也是鲜满堂的常客了,因出手阔绰,这里的服务员都有些注意他。可什么时候见过他对一个人的态度如此得低,那种带着畏惧的小心翼翼的讨好是朱经理上次在鲜满堂宴请省里的大领导时都没有的。
朱经理才不管别人的目光,只巴巴地望着沈襄。
乖乖!
知道他上次死里逃生有多惊险吗!事后他去专门调查过那块招牌,得到的结果是因使用年限过久,没有人修理,加之风太大,造成的自然脱落。这结果排除掉任何人为的可能,真真就是一场意外。
直到那时,他才真真正正服了沈襄这个高人。一开始把人当作骗子的想法自然不必再提,因对方年纪太小的一点轻视也荡然无存。有句话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嘛。
他现在对着沈襄只有一个想法,这么厉害的大师,还有救命大恩,必须给巴结好了,趁着大师还没出名,多刷点存在感和信用值。沈襄这本事,迟早会成名的,到时候再去巴结,可就没他的份了。
可沈襄实在低调,那日在银行办业务,竟半点有用的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让他只能在门口守株待兔,好歹把人给守到了。
沈襄轻巧地将菜单推回去:“我很少来这里吃饭,菜品也不熟,还是朱经理点吧。”
朱经理被拒绝也没多遗憾,只是道:“沈小姐还叫我朱经理就太见外了,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小朱吧。”
服务员第二次瞪圆了眼。
沈襄低头,微微一笑,并未接话。
朱经理颇有些遗憾,只得去点餐。
服务员拿着餐单匆匆而去。
沈襄端了茶,随意躺在背后的柔软沙发上,只几个简单的动作,却端的是行云流水般的闲适与从容,一股儿无名仙气随之晕散开来,让原本就漂亮的沈襄多了几分不可近观亵玩的高洁。
“高经理现在能坐在这里,想必那劫是过了吧。”
高经理见到了正题上,眼睛一亮,捣蒜般点头:“过了过了。那日实在惊险,若非沈小姐提醒,我可能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高经理显然还有些心有余悸,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那日是我不知深浅,沈小姐好心提醒我,我还那样看您,以为您是骗子。说来实在惭愧。”
沈襄淡淡道:“不知者无罪。”
“对了。”高经理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恭敬地递给沈襄,“谁说那日是沈小姐好心,我也不能不知好歹,救命大恩不能不报。这点心意还请沈小姐收下,权当是辛苦费了,不成敬意。”
沈襄自然地收下了。
高经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餐饭,高经理伺候得是无比殷勤,一路恭维,直到饭结束,还在夸着沈襄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器,最后好歹把沈襄的家庭电话留下了,沈襄还没买手机。
直到沈襄还没手机时,朱经理立刻要打电话让人送一个过来,被沈襄无比坚持地拒绝时,还颇为遗憾。
最后,沈襄手里还是多了个小纸条,上面是朱经理的私人手机号,并招架不住承诺一买手机立刻通知他。
沈襄走出饭店,拒绝了朱经理的车接送,才算松了口气。
这朱经理也太殷勤了,她过去可完全没见过这架势,差点就没招架住,最后只能全程摆出淡笑脸,装神秘装高冷才给应付过去。
她抹了把汗,可真累啊。
等人走远了,沈襄才打开牛皮信封看了看,抽出一张支票,仔细数了数上面的零,立刻笑弯了嘴。
两百万。
捐掉一般给慈善机构还能剩一百万。
不错不错。
出巷口时,沈襄往围墙里望了望,找到应当是鲜满堂的二楼一间包厢的窗户处,狠狠比了个中指。
变态偷窥狂!
都看了快一小时了。
刚得了笔钱,心情不错的沈襄决定不和他计较,比了个中指后,径直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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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满堂二楼包厢里。
秘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差点没给那姑娘跪了。
他真没想到,那姑娘还真是个神秘人物,人猥琐大叔不禁对她恭恭敬敬地,还请她吃了顿饭,态度跟对他老爹是的,这姑娘简直诡异。
更可怕的是,那姑娘还冲着少主比了个中指。
他看见那中指的一瞬间,心脏都骤停了,生怕自家少主生气之下,让人把那姑娘给做了。
辛亏……
少主并没计较。
他仔细观察着少主的脸色,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生气,反而在那张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疑似看见了个宠溺的微笑?
……
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弯腰恭敬道:“少主,那个女孩要不要……?”
那少主摆摆手:“不必。”
秘书松口气,躬身退下。
“等等——”那少主喊道。秘书立刻停住脚步,恭敬地听着指示。那少主顿了顿才道:“帮我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资料。”
秘书狐疑地领命而去。
临走前,他往后望了眼。他家那个冷漠的少主还坐在原位上,盯着那女孩走过的巷口,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打了个哆嗦,快步走开了。
中午,沈襄也遇上点麻烦。
她迷路了。
她出来时是胡乱走的,一路走一路走神,迷迷糊糊地走出好远,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更别说记得回去的路了。沈襄也不着急。反正现在时候还早,也不急着回去,在街上溜达一圈,转一转再回去,实在不行就打个的。
夏日午后炎热,街上人不多,一排排法国梧桐在街道上洒下浓荫,斑斑点点的碎金似的随风而动,一声声蝉鸣悠长而慵懒,一向以热闹和市井文化著称的江城难得显出几分静谧。
沈襄漫步街道,心情不错。
她也算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可这些老城区风情街道还是第一次来,不免多了几分兴趣,逛着逛着就忘了时间。
忽然,她在一家店门处发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她略一挑眉,来了兴趣。
这是一家十分破旧的古董店,光秃秃的门上连个招牌都没有,铁皮卷闸门上锈迹斑斑,两扇木门松松垮垮地挂着,好像哪个大力的人一推就能给推散架了。不用进去,只站门口粗粗一看,就知道里头光线昏暗,灰尘满天飞。来来往往的人路过这里,都不会往这里多瞧一眼。
沈襄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里面光线果然昏暗,大白天的却暗暗沉沉什么都看不清,头顶只有一盏旧旧的极便宜的圆灯泡,桌椅板凳等摆设都有些年头,空气中还有些陈旧腐烂的味道。乍一看,还以为走错了时间。
“有人吗?”
沈襄扫了一圈却没见主人,有些奇怪。
“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东西下头有标价。把钱搁上柜台就行,自个数好钱,本店不兴讲价,也一概没钱找零。”
沈襄猛一惊。
这店里居然还有其他人,而以她的道行却一直没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她长舒一口气,神色郑重起来。这里面固然有她未曾提防的原因,也足以说明这人的实力。
她顺着声音来向看去。
脏兮兮油腻腻的木柜台后头,一个皮肤略黑,干瘦的老人轻阖着眼,静悄悄躺着,两只枯柴似的手交叠放在胸口,一只手上还握着把毛都快掉光的羽扇,若不是刚才听见过他的声音,她肯定以为这个人睡着了。
“老板、老板——”
沈襄试着叫了两声,那老人却当没听见似的,动都没动一下。她只得开始打量店里的东西,让她惊讶的是,店里看起来乱糟糟的,卖的东西却都是真品,法器!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除师傅以外的地方看见真的法器,不由得有些好奇,仔细打量起来。看了会儿后,她发现这虽都是法器,可品质却并不太好。就拿她面前的一把桃木剑来说,木质很是寻常,应当是只有十年的桃木所制,依靠上面符篆拥有灵力,糊弄糊弄外行人还行,真对敌遇上实战,走不过一招……
沈襄下意识看价格,随即被狠狠惊了一把。
就这么个玩意,叫价要二十万!
沈襄:呵呵
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接着又看了些法器,沈襄被价码牌后面的一串串的零打击得体无完肤,想想她刚攒下的一点积蓄在这里买不到一个乞丐用的似的的破碗,刚赚了点钱萌生出的得意感顿时荡然无存……
她顿时无比感激自家的土豪师傅。
回去再也不嫌他小气了……
看着那造型独特的甘露碗实在喜欢,沈襄望着那四百万的标价又忍不住叹气,不禁在心里暗骂起老板奸商。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空间里那么多师傅用剩的的边角余料,有了主意。
她敲敲柜台,也不管老头睁没睁眼:“喂?我有千年的桃木剑你要不要?”
“……千年桃木剑?”
老人忽然睁开眼,双眼爆发出一阵慑人的精光,一瞬间光华大盛,让人无法逼视。
沈襄下意识躲闪,再睁眼时,对方又恢复到一副打着哈欠,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错觉:“东西呢,拿来我看看。”
沈襄从腰间拽下一个拇指长的小木剑扔过去:“喏,就这个。”
“灵力压缩?有点意思。”老人笑了笑。
沈襄见老头一口点出那桃木剑的乾坤,眼皮跳了跳,面上却不显分毫,只作不耐烦地催促道:“别啰嗦了,你估个价吧。”
老头顿了顿:“两千五百万,卖不卖?”
沈襄快速思索起来。
两千五百万?
一件十年的桃木剑二十万,一件百年的桃木剑价格在五百万左右,千年的桃木剑两千五百万看上去不亏……可懂点行的人都知道,这千年的桃木剑和百年十年的桃木剑的差别可不仅是在木质上。
桃木可辟邪,所以才会被也用来制作法剑。千年桃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有了简单的意识,可以被称精怪了,这样自身有着灵力的桃木制成的剑自然威力巨大,为法器中难得的珍宝。况且身为灵物的千年桃树不仅数量稀少,且本身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极难捕捉,更显得珍奇。
这样一想,两千五百万又显得少了。
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沈襄肯把这么好的宝贝拿出来卖是有原因的。
这把桃木剑是她早年初学制法器时的习作,当时因粗心,勾符篆时错了一小笔。这一小笔平时倒不碍事,只是在灵力枯竭时,运转会稍显凝滞。实际上按旁人的标准,这一点瑕疵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仍是一把难得的好剑。可因自家师傅一直要求严苛,才会被训斥,并要求她随时将这柄剑带在身上,时时自省。
就是这样,这把剑都不应该只值两千五百万。
“我先说好。”沈襄并不想忽悠人,据实相告道,“我这柄桃木剑材质术法都堪称一流,是难得的极品。唯有一点,这符篆上有些瑕疵,灵力枯竭时会慢上分毫。”
老头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所以你这是?”
沈襄说:“尽管我这千年桃木剑有这等瑕疵,无论材质和灵力都是难得的珍品,拿出去保准一堆人哭着喊着要。所以,你别想趁机压价。”
老头哈哈一笑:“小姑娘,那你说我应该给多少钱呢?”
沈襄看这店里的东西的标价就知道这老头是个妥妥的奸商,自然也不想和他客气。只是,她是头一回和人做法器买卖,也不知行情如何,还到什么价位算高什么价位算低,既想着杀这奸商老头一笔,又怕价格喊得太离谱……不由有些犹豫,举棋不定起来。
老头也不催,只慢悠悠地摇那把破羽扇。
“六千万!”沈襄喊出了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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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老头摇着头,“这价格太高了,我肯定要亏本的。这样,我再给你加五百万,三千万,正好凑个整。这是最高价了,不能在加价了,要不然我要亏本的。”
“五千八百万!”
“三千二百万!就这个价……”
“五千五百万……”
“一口价,三千五百万!”
“五千四百万,最低了,没商量了。”
“三千八百万……”
……
最后,双方经过近半个小时的讨价还价,终于在四千八百七十五万的价格成交,作为条件,添头是那个标价四百万的乞丐碗。
沈襄和老头都撇着嘴,一副自己吃了亏的模样。
直到出了那小破店走出老远,沈襄才笑眯了眼,从空间里拿出一个与方才卖出去的一般无二的桃木吊坠,重新挂在了腰间。
这东西对别人是难得的宝贝,可于她也不过是闲来雕着玩的小玩意罢了。
她的空间流速本就比外界快,师傅还特地拿出来多年珍藏的息壤,配合着他老人家亲自设下的聚灵法阵,生生造了个十余亩的宝地出来。息壤是难得的促进植物生长的奇珍,生长在其中的植物要比普通土壤快百倍,素来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培养珍贵药材的珍宝。十几亩的息壤,加上聚灵法阵的加持,生长在其中的植物比外界快百余倍。
在那宝地里,将将才千年的桃树根本算不得什么,里头最大的一株桃树都有六千岁了。师傅一心想把它养成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的万年的桃树呢。其余的诸如快成了精的千年灵芝,千年人参更是只有委委屈屈缩在角落里,被年长的,灵力更充沛的奇珍欺负的份。
这柄桃木剑便是用一株突然暴毙的桃树的尸身制成,师傅只说是让她练手的,她一口气雕了好多呢。卖出去的那个在同批制作里头都算不得上乘,只是因师傅的话才一直戴在身上的。
虽隐约知道千年桃木剑珍贵,可一直在空间里,也不知具体行情。她也就一直没把这玩意太当回事。
至于现在……
沈襄随手掂了掂腰间的桃木剑,面露满意。
倒是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值钱,一下子给她换了近五千万回来。
她随手将钱放好,目光落在那个乞丐碗上。
可以说,她和老板讨价还价那么久主要就是为了这个碗。别看这碗长得像个杯子,其貌不扬,又脏又旧,还豁了个口,看起来就像个不折不扣的乞丐碗,这可是件实打实的珍贵法器——甘露碗。
甘露碗是在道场上用来盛装法水的碗。一般道场上的高功,常以左手持盂,右手拿着杨柳枝,沾取盂中的法水,遍酒醮坛以示净场。那盛甘露的碗在灵力浸染下多年,一般都会成为法器。若是遇上道法高深的高功的毕生护持,更是难得的珍宝。
沈襄准备把这甘露碗放在家里。
甘露碗因常年在祈福道场盛放法水,会沾染上天地瑞气,是道家法器中难得的祥瑞之器。古时,富贵人家若是能弄到一个得道之人留下的甘露碗,哪怕那法器成型不过数十年,都能保这户人家三代富贵,家宅安宁,人畜皆兴。
沈襄手里这个,至少经历了三个主人,有着两百年灵气。
这样的法器放家里再好不过,可保神爸爸沈妈妈和未出生的宝宝的健康和气运。沈爸爸沈妈妈都是*凡胎,特别是沈妈妈现在还怀着孕,灵力太强诸如三百年以上的甘露碗都是不成的,以免虚不受补伤了孩子。至于其他的攻击性强,杀性重的法器,比如她的桃木剑更是沾也不能沾的。
这甘露碗难得地符合所有要求。
沈襄也只能感叹自己运气好。
她在上面留了一道自己的灵气,若是家中有人有危险时,这甘露碗发生任何异动她都可以及时发觉。
修道之人,最算不清的就是自身的因果。
尽管她术法高超,也无法算己身。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亲人的前途、运势,每每算起也如镜中花水中月,朦朦胧胧无法看透。
就在此时,还有一个闫家在虎视眈眈,闫家是同样是修道之家,传承已久,底蕴深厚非常人可以预料,阴诡手段更是不胜枚举。这次买通沈青云未成被发现的事事发后,难料他们会不会对神爸爸沈妈妈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甘露碗放在家里,若是有事还能替沈爸爸沈妈妈挡一挡。
她尚未成长起来,手中没有足够将闫家重创乃至彻底根除的力量,只得事事小心,万事筹谋,如此来保家人一个平安。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过得平静而无波澜。
沈妈妈在家养胎,顺便做些小孩衣裳,看看八点档电视剧,日子过得舒心,脸都看着圆润起来了,面如桃花,整个人气色好极了。
沈爸爸一直在忙开书店的事。上次的一批书沈爸爸已经脱手了,赚了一笔钱,正琢磨着新店的具体地址,满世界地跑。累得快脱了层皮,人瞧着黑了瘦了不少,眼神却格外的亮,极有精神的模样。
沈青云和李翠丽两人一直躺在医院里。
刚开始几天,沈爸爸跑得还挺勤,去看弟弟弟媳,带回来的消息都是腿上慢慢好了,可人瞧着却越来越不对劲,整天更魔怔了似的说医院里有鬼,要出院,再也不在医院呆了。医生护士被闹得没办法,让他们出院了,没过两天又回来了。这回是俩人一前一后都给直愣愣地撞墙上了,头都给磕破了,旧伤未愈,新伤又起,直接在医院住下了。
这回可真是邪门了。
连给他们治伤的医生都说,正常人想要弄出这种伤势都是不容易。因为人都有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就算是蒙住眼睛的人撞到墙上,都会下意识地防御,将伤势降低到最低。而他们两人则是直接木板一样冲着墙冲过去了,撞得那叫个惨。
医生问他们是怎么伤到的。两人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惊恐地颤抖,好像那一刻的记忆被人生生的抽离了。
医院里甚至都开始有流言,说他们是鬼上身了。
沈爸爸回来说时,沈襄只是勾唇而笑。
鬼上身?
这还真说不准呢。
毕竟医院阴气那么重,无数孤魂野鬼飘着。他们俩又受伤,惊惧不已,中气不足,魂魄不稳,一不小心被鸠占鹊巢了也说不准呢。
说起来,她对待几人也算比较仁慈了。因为不想沈爸爸起疑心,沈襄并没有对两人下什么狠手,而只是给他们开了个天眼罢了。
医院里孤魂野鬼最多……
本就被沈襄吓掉了半条命的沈青云和李秀丽会不会因此把另外半条命吓掉就不关沈襄的事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人胆子还真小。
【那两个玩具快死了,真不经玩。无趣!】
那个声音依旧漫不经心,视生命为无物的漠然。
沈襄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尽兴。】
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沈襄表情也恢复了一开始的温和,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有一种出乎意料的仙气,虚无缥缈触不到实感般,无法接近的圣洁。
那一瞬间的残忍微笑仿佛只是个错觉。
沈家夫妻二人见到沈襄那样的表情都一愣。
沈爸爸还偷偷摸摸打量了沈襄一眼,目光里有着说不出来的纠结和挣扎。
沈襄立刻看向沈爸爸。
沈爸爸触电般挪开了目光。
沈襄端起桌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掩饰掉忽然回头的动作,目光里却闪过一丝幽深。
这已经不是沈爸爸第一次这样奇怪地打理她了,沈襄想着,沈爸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已经在怀疑她了……
或者是上次去医院,沈青云胡言乱语说漏了嘴?
沈襄喝着水,温和的一笑。
沈青云和李翠丽……没必要再留了。
沈襄洗了水果,陪沈妈妈看电视。沈妈妈最喜欢的是黄金时间的八点档电视剧,诸如霸道总裁爱上我,婆婆和媳妇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越激烈越好,越狗血越看得起劲。
因为这个,家里固定的沈爸爸的抗日剧的时间都被挤没了,在家越来越没人权的沈爸爸只能每天捏着鼻子,舍命陪媳妇。
现在还没到八点,电视上在放新闻。
娱乐频道的八卦新闻:“近日,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自公司股权变更后,首次在媒体前露面,并称拒绝回答关于天兴娱乐公司前任ceo乌天炎的问题……”
新闻只是一扫而过。
沈妈妈看得漫不经心。
沈襄却来了兴趣。
正愁找不到闫家的突破口呢,真是瞌睡就送枕头。
上一世,只有一些人才知道。在娱乐圈称霸多年,堪称头把交椅的天兴娱乐公司,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实际上是闫家控制的产业。
天兴娱乐公司为闫家提供了绝大部分的财力支持,是闫家掩藏在众人目光背后的一个秘密底牌。若不是被捉到闫家,那些闫家人从来都不防备她这个注定要死的人,沈襄恐怕也不会知道。
若是能斗垮天兴娱乐公司,闫家的财路就被斩断了一大半。
那时的闫家就会如同死去了一条腿的熊,虽然看着依旧巨大不可撼动,实际上轻轻一推就倒了……
那才是将闫家置于死地的最佳时机。
若是任何一个人在此时听见沈襄的计划,恐怕都会大笑出声,觉得沈襄异想天开。可只有沈襄知道,一个天兴娱乐公司的死敌,也是将它彻底摧毁的必要人物。
乌天炎。
天兴娱乐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
也是被闫家生生抢走手中公司,被扫地出门,多年事业化为乌有的倒霉蛋。
沈襄想,她应该去走一趟了。
去找这个乌天炎。
*
昏暗的小屋里,一个四十多岁,鬓角斑白,面容憔悴的男子围着破旧的围裙,在灶台旁打着转,不时看一眼汤的火候。
小小的黑白电视放着新闻。
“近日,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自公司股权变更后,首次在媒体前露面,并称拒绝回答关于天兴娱乐公司前任ceo乌天炎的问题……”
男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开始熬汤,只是嘴角却不知在何时染上了苦涩的笑。
天兴娱乐公司。
前任ceo。
再听到这个几个名字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可明明到现在也才五个月而已。
五个月前,他还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人人羡慕的国内创业的实干人物,生意蒸蒸日上的天兴娱乐公司的ceo,乌天炎。
人人都要喊他一声乌总。
那时的他,多么意气风发。
五个月后的现在,他只是一个被人强行夺走事业,人到中年却一无所有,连妻子和女儿的医药费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
只有短短半个月,这里的所以人都知道新搬来的这一家是个穷得不得了的人,他走在路上,人人几乎都不拿正眼看他。
他就是个loser。
乌天炎无力的苦笑。
给妻子和女儿的汤终于熬好了,乌天炎趁热用保温杯装了,准备带到医院里去。临走时,他瞥了眼电视,上面新任总裁西装革履,一脸严肃,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和现在的他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闫家……
乌天炎握紧了保温杯,指节泛白。
随即,他没事人一眼松开,转身钻进了雨雾里。
*
“你说能你能让我现在白手创立一个超越天兴的娱乐公司,打败闫家,从闫家手里夺回天兴?”
乌天炎看着对面的十四五岁的少女,几乎要把气笑了。
这个小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乳臭未干的年纪,开口闭口的都是满嘴不切实际的空想。天兴是他一生中最骄傲的作品,哪怕最后它被人从他身边夺走了,他也坚信这一点。
可对面的小姑娘开口闭口就是再创立一个比天兴更大的娱乐公司。
再年轻二十岁,他曾经有过这个野心。
可是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本扬言如此。
他老了,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全身上下一无所有,甚至妻子女昨天的药费都还是赊着医院里的……
要不是这小姑娘帮他交了一部分拖欠的医药费,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陪一个小孩子胡闹呢。
他难得地真心劝道:“小孩子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慢慢来,别想一下子吃成个胖子,那样是成不了的。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好好上课,充实自己。”
“你的钱……”他顿了顿,“我一定会还你的,但是估计要等很久了。总之,还是很感谢这次你的帮忙了。”
沈襄并未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恼怒。相反,她露出了一个相当满意的笑容,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温和地笑笑。
若是乌天炎现在一口答应,她反而会犹豫了。
他现在一无所有,妻子女儿都等在病房里,没有医药费。在这种情况下,经历了这么多打击和不公之后,他也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因艰难放弃掉自己的亲人,没有报复社会……甚至,在面对沈襄这么明显的一个人傻钱多好骗的小孩时,也没有任何坏心思,反而真心实意的规劝自己。
这个人,心眼很正。
她可以不需要与她合伙的人有多么惊世的才能,而必不可少的是,一颗正直善良的心。这听上去会很空很理想主义……但这是她的准则。
她是修道之人。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她信天道。
那些心思恶毒,行事残忍,残害无辜,穷凶极恶之人,终将得到自己的报应。譬如沈青云夫妇,譬如闫家。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若是天道未到之时,她也不介意做一把扬善的刀。
沈襄看着对面的人,慢慢地道:“乌先生,先别着急。娱乐公司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妻子和女儿身上的病有些奇怪……不像是正常的生病,倒是有几分像是被人下了……咒。”
最后一个字,沈襄吐得极慢,在空气中冰冷的瑟缩。
乌天炎似被冰到了一般剧烈的一抖,脸色煞白,惊诧又恐惧至极地抬头看着沈襄:“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沈襄微笑地看他。
乌天炎终于找回手脚的知觉,腾地站起身,慌乱地抓着沈襄的胳膊:“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这件事不是你惹得起的,他们势力很大,一旦发现你在参和这件事就完了……趁现在,快走吧……”
沈襄惊讶:“看来你已经知道闫家的事情了。”
乌天炎却发现他怎么也拉不动沈襄,她就那样轻轻巧巧地坐着,却给他一种山一般的无可撼动的巨大重量,让他一切的努力都成为徒劳。
他惊恐地睁大眼:“你,你……”
沈襄只是微微地笑。
乌天炎木木地坐回椅子上,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迟疑地问:“……你和闫家的人是一样的?”
沈襄平静说:“不一样。”
乌天炎抬头:“那……”
沈襄淡淡说:“我和闫家是世仇。”
乌天炎呐道:“所以你才找上我,想让我帮你们对付闫家。”
沈襄唔一声:“可以这么说。”
乌天炎迟疑:“……我能冒昧的问,闫家是怎样和您结仇的吗?”他不自觉用上了‘您’这个字眼。
沈襄冷声说:“闫家杀了我的姐姐,把她的魂魄捉去,给他们闫家的那个嫡亲的大孙女献祭了,让她魂魄不安,甚至无法轮回。”
乌天炎苦笑:“闫青。”
沈襄疑惑问:“你认得她?”
乌天炎萧瑟:“她以前是我……天兴重点捧的艺人。”
沈襄了然说:“我明白了。”
闫青在外面的身份是个富家女出身的天后,因为天兴娱乐公司的力捧,是国内红得发紫的一线女星。
沈襄继续问:“乌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乌天炎颓然:“我……我还能怎么办。我的公司没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闫家人在打压我,亲人们都不敢认我,我又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打零工。”
沈襄逼问他:“那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看着他们在医院不明不白的死掉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乌天炎抱着头,颓然的痛哭,“我对付不了闫家,我是个废人,是我对不起阿静。”
乌天炎捂着脸,不让失态的模样被人看见,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强行压抑着的剧烈情感一旦有机会发泄又怎么肯罢休。他只觉得苦涩的无力感如潮水般顷刻让他没顶,这些日子里因作为家里顶梁柱而不能流露半分,藏在心底近乎腐烂至黑色的压抑和恐惧,被大力冲泄出来,让他有着畅快的舒服。
他的妻子和女儿,其实不是生病。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从医生们拿着检查单子,愧疚地对他说,检查不出任何确确病症,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只是一个劲的发烧、昏迷、惊厥,身体一天天消瘦,眼看着就不行了时,他就知道了。
闫家不会放过他的。
先中招的是他的妻子女儿,接下来就是他了。
闫家不会留活口的。
他愤恨、他不甘、他怨妒。
他却依旧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犹如那粘板上的鱼,面对着拥有强大又神秘力量的闫家挥下的屠刀,挣扎已是徒然。
沈襄给他递纸巾。
这边的动静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沈襄只当没看见。
她静静等乌天炎哭完。
乌天炎哭完,整个人都舒服许多。他在沈襄面前真情流露,多少有些尴尬,接过沈襄的纸巾,呐呐地说了声:“谢谢。”
沈襄并未再逼他,而是给了他两个绣着福字的大红荷包:“把这个挂在你老婆和女儿的床头。这是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乌天炎接过荷包,目光仍有些茫然。
沈襄只笑笑,便离开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场安静的思考。
乌天炎捏着大红荷包的手不断收紧,天人交战,无比挣扎。没有人甘心做别人的猎物,哪怕是兔子死前都有奋力一搏。
可,他有些怀疑那个女孩。
她是有本事的,他刚刚已经领教过了。
可她的本事足不足够和偌大的闫家抗衡呢。
他没底。
主要是,她太年轻了。
他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大师,分明是个孩子,虽然老成持重到让他惊异,说话也能直戳人心,成熟的不像那个年纪的人。
可,她终究只有十四五岁。
乌天炎一个人在餐厅坐了一个下午。直到服务员来提醒他们已经打烊了才恍然惊觉,胡乱走出餐厅,撞上一轮冷月,凄凄凉凉的玉色,残缺的弧度……
仿佛连月亮都在嘲笑他的失败。
他握紧了荷包。
反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搏一把,失败了也不会比这差更多了。
------题外话------
沈天师:我觉得今天的我酷炫极了。
青子:附议。
沈天师:……所以,看在我这么酷炫的份上,你们真的不打算收藏一发吗?
青子:天师有命,收藏的读者都会走大运哟。︿( ̄︶ ̄)︿
病房门口。
乌天炎站在妻子和女儿的病床边,看着妻子女儿安然熟睡的面孔,心里像是装着一只巨兽,想要畅快地嚎叫。
多久了。
有多久没看到妻子和女儿这样安稳的睡颜和已经有些红润的脸色了。记忆中,她们因为痛苦,眉头都是紧皱着,脸色是过度的苍白,毫无生气的那种。
只有两天。
那荷包挂上妻子和女儿的床头不过两天。妻子和女儿的病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好起来了,现在她们已经从加护病房挪到普通病房了。
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出院了。
他听见这句话时,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事实上,医生对这一医学奇迹也很好奇,还曾追问过妻子和女儿的病的细节,希望能从他这里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只做不知道。
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学会了对未知的东西保持敬畏。
听着妻子和女儿安稳的呼吸声,他知道,他该去找那个女孩了。
他预感,将会改变他未来的女孩。
*
沈襄和乌天炎依旧约在咖啡馆见面。事实上,乌天炎来电话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早一些,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毕竟他已经等不得了。
沈襄到时,乌天炎已经到了。
她笑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乌天炎替沈襄拉开凳子,连连道:“不晚不晚,其实是我来早了。”
沈襄只是笑笑。
她是提前十分钟到的,只能说乌天炎来得更早。
乌天炎搓着手,甚至有些谦卑地道:“沈大师,我妻子和女儿的病已经好了,转到了普通病房,医生说,只要好好休息就能出院了。这件事实在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恐怕现在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说着,苦笑。
沈襄宠辱不惊:“是令夫人和令爱阳寿未尽,命不该绝,我只是顺手帮了他们一把,举手之劳而已。”
乌天炎只是连连感谢。
尽管沈襄说得轻松,他心里却是透亮的,沈襄只是说顺手帮一把,可偏偏就是这顺手帮的一把最为至关重要。
沈襄继续道:“乌先生不必着急。你命中带财,乃是天生的富贵命,四十岁那年有一劫,过后便是一生顺遂,儿女双全。”
乌天炎听着前面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后面就立刻抬起头。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大师,您刚才说是我命中儿女双全?”
沈襄微笑着点头。
乌天炎迟疑着问:“可是,我都四十岁了。”
沈襄只是笑:“你的子嗣缘一向艰难,来得晚也算不得什么。”
乌天炎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儿女双全,他已经有一个宝贝女儿了,也就是说,他马上会有个儿子!
他们夫妻从刚结婚起,就一起盼着能生两个孩子。一旦百年后,他们去了孩子也能有个伴。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夫妻双方都没毛病,就是生不出孩子,结婚七八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女儿,还是他三十三岁那年辛辛苦苦地盼来的。
这么多年的折腾,真是应了大师的那句子嗣缘艰难。
若是能再有个孩子,无论男女,他们夫妻都会开心死的。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听到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好的消息。乌天炎握紧拳头,想着等妻子一醒,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襄微微笑着,看着乌天炎。
乌天炎看着沈襄的目光已经从尊敬到敬畏了。
沈襄只作不觉。
乌天炎是个合格的商人,他明白沈襄想要他做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坐直身板,从那背影中隐约可以看到昔日那个沉稳、睿智、意气风发的天兴娱乐公司掌舵者的意气。
“沈小姐,谈谈你对新开的娱乐公司的要求吧。”
沈襄十分满意乌天炎的反应,笑笑道:“其实,我并不太擅长经营。所以,公司日常工作我希望都由你负责。”
乌天炎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沈襄是那种不懂装懂,硬要瞎指挥的人。
那样再大的基业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但是——”沈襄顿了顿,道,“一旦我提出任何意见时,我希望乌先生能够慎重考虑,全盘执行。”
乌天炎有些迟疑。
沈襄笑了笑:“当然,乌先生不必着急。我不是那种喜欢瞎指挥的人,但是,毕竟做这一行的,有些事情不用在自己公司上,着实有些浪费。”
乌天炎立刻就想起沈襄的天师身份,明白了。
大师一旦是能够预测到什么未来大走向的东西,来给公司作指导。
这对公司来说,可是千金难买的资源啊。
他立刻道:“可以,绝对可以。”
沈襄一看乌天炎神情就知道他想多了,也不解释。适当的留一点神秘感也好,还有就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重生这回事……
“最后一点。”沈襄道,“为了不引起闫家注意,我希望我们新成立的娱乐公司暂时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乌天炎点头。
他刚也在考虑这件事。
现在,还是以韬光养晦为妙。
沈襄抽出一张纸,从桌面上推给乌天炎:“这是我们暂时要投资的一部分作品,你近期去联系一下这些导演吧。特别是这部《暴走的鱼缸》。”
乌天炎有些犹豫:“这部《暴走的鱼缸》……”
沈襄笑问:“你是不是想说,是被天兴拒绝的,”
乌天炎点头。
他虽然离开天兴了,多年习惯还是会不自觉地关心天兴的事。这部《暴走的鱼缸》是被天兴拒绝,甚至骂成以低俗、恶搞来博取笑点,十分恶俗的评价。
沈襄胸有成竹:“相信我,这将是2001年最卖座的电影。”
其实,何止是2001年,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国产电影的票房第一都被它霸占着。就算过了十几年后,这部电影都是喜剧片中的经典,小成本电影票房奇迹的最完美案例。
上一世,这部电影在宣传不利的情况下,都以两百万的成本博弈到两个亿的票房。
百分之百的暴利。
乌天炎虽然不太相信,还是点点头。
反正这部电影投资也不贵,满打满算不到两百万。
就当哄天师开心了。
------题外话------
文中电影票房数据,根据剧情需要有所改动。
沈襄一看乌天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反正只要等到电影上市,一切自然就见分晓了。
除《疯狂的鱼缸》外,沈襄还写了几部电视剧电影的名字,都是一些比较经典的小成本制作,但十分成功的,最适合娱乐公司刚刚起步的情况。
其余几个倒是得了乌天炎的认可。
乌天炎将那张纸收好:“大师,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襄很满意,拿出一张支票,在桌上推给乌天炎:“这是三千万,注册公司和这些影视剧的钱都在里面,不够就找我。”
乌天炎小心翼翼将支票收好:“不用了,这些足够了。”
当年他一个毛头小子,一穷二白,就凭着荷包里的一百元都硬生生闯了条路出来。现在,有着天师的帮助,还有这么多年的经验,这三千万足够了。
他之前能达到那个位置一次,现在就能到第二次。
沈襄看着乌天炎的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成功了。
这个人已经完全从颓废中走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就着娱乐公司的未来和规划聊了很久。双方都受益匪浅,沈襄有着前世的见识,在某些大方向上的见识十分前卫,颇有些高屋建瓴的味道。而乌天炎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阅历和经验都不是沈襄一个外行人能够比拟的。
一番谈话后,沈襄再次肯定她选对了人。
为了独吞天兴娱乐公司,而将乌天炎赶出来是闫家做得最愚蠢的一个决定。
临走时,沈襄送给乌天炎三个平安符:“闫家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这些天你们在医院,人多气杂,把这个随身带着,能给你们挡一灾。过段时间,等你妻子女儿出院了,搬家后,我去你们家布置一下,免得你妻子和女儿再着道。”
乌天炎拿着平安符,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他十分坚定地道:“沈天师,你的大恩我不管谢多少遍都谢不完的。我现在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您好好经营那个娱乐公司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娱乐公司办好的。”
沈襄微笑:“那就好好干。”
乌天炎嗯了一声,眸子里满是耀眼燃烧的斗志。
*
沈襄出来后,接到了朱老板的电话。
朱老板的态度依旧恭敬:“沈小姐,恩,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有件事想拜托您一下。不知道您会不会看风水?”
“会。”
“是这样的,我妹妹家可能是这些年都比较不顺,就想要找个风水大师看看她们家的风水。可找了几个大师都没什么用。我上次不是跟她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将您的事给说漏嘴了。她就一直想要请您给他们家看一次风水……”
“嗯,就这样。”
“暂时就是这样。我知道您贵人事多,不过我妹妹的事情确实也很急,所以,还请您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
“沈大师,您放心,事成之后,这次的报酬绝对不会少的,不会让您白跑一趟的。”
“什么时候见面?”
“您答应了?哎哟,这可太好了。我替我妹妹一家先写过您嘞。见面时间在明天,明天中午大师您方便吗?”
“方便。”
“那我明天亲自去接您。您家住哪儿呢?”
“不用,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就是我们麻烦您了,还让您亲自跑一趟,多不好啊。要不,还是我去接您吧。”
“不用。”
“那好,您把地址记好了。在xx路xx号。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在门口等您的。”
“嗯。”
……
终于等那边挂掉电话后,沈襄才算松了口气。
每次和朱经理打交道,她都有些不舒服。
朱经理此人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做派,见人三分笑,说话既漂亮又好听,被拒绝了也不会恼,反而会笑眯眯的将话引开,弄的最后倒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为难人了。捧人时态度摆得极低,态度又浑然天成,看不出半分生硬。
但这种人,她并不太喜欢。
可能是上辈子一直当小人物当惯了。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若不是头顶时时悬着闫家那把利刃,她应该是会选择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的。
不过,她也知道朱经理那种人不能得罪。
她以后要打出名头,结识更多人脉,少不得要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比朱经理做得更露骨的也不是没有。若是现在就受不了,就莫要再提人脉一事了。
她叹口气,继续走着。
午后大街上人不多,个个行色匆匆,偶尔树荫下会有穿着大白背心和裤衩的老人带着孩子出来乘凉,躺在竹床上摇着扇子,悠悠地讲着故事。
沈襄散着步。
这时,从街角忽然急急冲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也不看路,走得飞快。
沈襄险些被那人撞到,微一闪身,堪堪避过去了。
那人连忙点头哈腰,向沈襄道歉。
沈襄面色如常,只挥挥手,表示无碍。目光,却停留在那人的额头上,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手心悄悄捏了个诀。
此人面相尖刻,颧骨高耸,早年贫困,且五年前还有过牢狱之灾,显然是心术不正,狭隘狠辣之人。且他印堂上萦绕着灰黑之气。
正常人的气,应当是灰色,这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绝对的善人和恶人。而向善之人的气是灰色中透白。修道之人的气是金色,福泽深厚则面相上会有些许紫气。
这人的气是灰黑色,显然是已经做过恶事。
她看向那人怀中的孩子。
孩子约莫五六岁,正睡着,软软地趴在那人的肩头上,衣着虽看不出牌子,但显然不是凡品,皮肤粉嫩,睫毛纤长,是个白白胖胖,粉妆玉砌的娃娃。
而沈襄注意到,那男子衣着十分寒酸,且说话时带着一口浓浓的外地口音。
按照那男子的财力,根本养不出那样白白胖胖的孩子。
这孩子是被拐卖的!
沈襄一瞬间心有灵至,反应过来。
她一面仔细留意着男人的动向,一面走到路边公共电话亭,给警局打了个匿名电话,举报这边有疑似儿童拐卖。
那男子抱着孩子,一路低着头,走得飞快。
沈襄从另一个方向朝男人走过去,作不经意状撞上那男人的腰。那男人只觉一股无名力量从腰侧传来,钻心地疼,令他浑身酸软。
那男人凶恶地瞪向沈襄:“你会不会走路,长没长眼睛啊!”
“这位兄台,大热天,说话别这么冲。”沈襄趁他不备,轻轻巧巧地把他怀里的孩子抱过来,“还有呐,人要惜福,记住一句话,不归自己的东西,别乱拿。”
沈襄似笑非笑瞥他一眼:“特别是,别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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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师:又做了件好事,感觉自己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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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脸色骤变,厉声叫道:“你个臭丫头,瞎说什么,再瞎*说,信不信我削死你。”
沈襄摇摇头:“年轻人啊,嘴巴太臭了。”
说罢,她抬了抬手。
那男人立刻就惊恐地发现他说不了话了,两片嘴唇像是被胶水紧紧黏在一起,怎么也张不开,只能呜呜地乱叫。
他望着沈襄,活像是见了鬼。
他下意识就想跑。
可还没跑出一百米,就发现他浑身僵硬,像个石像般被钉住地上,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都完全不能移动丝毫。
沈襄笑眯眯走过来,拿出绳子,将男人的手绑起来:“劳烦您嘞,陪我在这里等等警察了。马上要回到阔别五年的监狱了,您开心吗?”
那男人瞪大眼,一脸惊恐。
沈襄自问自答道:“应该是开心的……吧。”
说话间,那小姑娘醒了。
小姑娘一醒来,见到那男人就哇地一声哭出来。
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哭一缩地往沈襄怀里钻,害怕地颤抖,尖利地叫道:“坏人,他是坏人,坏人打暖暖,暖暖不要见坏人!”
沈襄顿时头大如麻。
她可不会哄小孩啊。
她只得放柔声音,抱着小孩道:“坏人坏人已经被钉住了,不能动了。你看。坏人不能动了,不会打暖暖了啊。你看,姐姐替暖暖打坏人……”
说着,沈襄在男人腿上抽了两下。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男人顿时剧烈地呜呜叫起来,表情痛苦。
那叫暖暖的小姑娘看见男人这般,慢慢止了哭声,身体也没有方才抖得厉害了。
沈襄趁那男人不备,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水果,递给小丫头,小心地哄着:“喏喏,吃水果了,不哭了啊……”
小丫头哭得也饿了,看着水果咽口水。
沈襄见有戏,温柔地递个梨过去:“来,试试,很好吃的。”
小丫头拿过梨,在梨上啃一口,小小声道:“好吃。”
沈襄笑得眉眼弯弯:“好吃就多吃点,这里还有很多呢。”
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长得好,又听话的小孩子,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上去亲一口,真真是小天使般。
小丫头冲她甜甜一笑。
沈襄的心口都要被那一笑给甜化了。
等警察赶过来时,就见一个模样凶恶的中年男人抱着腿,痛苦地呜呜叫着,旁边一个十四五岁,长得极漂亮的少女正陪一个五六岁的小孩玩游戏。
警察问:“是谁报的警?这里谁是被拐卖的?”
沈襄站起身,抱着暖暖,道:“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我在路上碰见这个男人,觉得他好像和以前有个通缉犯长得很像,看他怀里孩子的穿着打扮,也不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孩子,疑似是拐卖,就报了警。”
警察听见通缉犯三字,立刻绷紧神经。
三人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经过对比,果然发现这个男人是一个通缉犯,几年前因杀人入狱,后来越狱逃跑,成为通缉犯。没想到,这家伙几年后又干起拐卖儿童的勾当。
男人可能是吓破了胆,将犯罪团伙里的事吐得一干二净。
警察们立马组织人手去捣毁那个犯罪团伙。
一个娃娃脸的警察给沈襄做笔录,问:“你是怎么将那名犯罪嫌疑人制服的?”
沈襄只微微勾唇:“一道定身咒。”
那娃娃脸警察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沈襄耸耸肩,这年头,说真话总是这么让人难以相信。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她只得扯个理由,道:“他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腿骨折了。”
娃娃脸警官狐疑地看着沈襄,他是跟着过去把几人带回来的,那片地上平得连一粒石子都没有,就这样还能凭空摔一跤?
这还不如定身咒靠谱呢。
看着沈襄一脸的‘别问了,我再也编不出来了’的表情,娃娃脸警官犹豫了一会,还是把那个犯罪嫌疑人平空摔了一跤给记了上去。
至于上级信不信……
管他呢。
一切记录完毕后,沈襄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娃娃脸警官道:“再等等吧,局里说要等小孩的父母来之后,所有的当事人才能走。”
沈襄无奈。
她就是不想见小孩的父母才想提前走的啊。她救这孩子也不过是一半凭着本心一半为了功德录。现在孩子得救了,犯罪人员也抓了,估计不久就能破获窝点,她的功德也到了,实在不想多呆。
天知道,她是真不适应那种被人感谢的感觉。
真真有些尴尬啊,不知如何应对啊。
她只想当一个见义勇为不留名的girl。
为什么要让她面对这些。
她狐疑地问:“我记得,以前派出所没这规矩吧。为什么还一定要等到孩子的父母到,孩子在警局难道还不安全吗?”
娃娃脸警官嘿嘿笑着:“这是孩子父母给我们局长亲自说的,想要亲自感谢那个见义勇为的市民。听说那孩子家庭背景不错。父母的官不小呢,一个电话打过来,连我们局长都只能毕恭毕敬地听着。”
他就用那种‘少女,你走了狗屎运’的表情看她。
沈襄笑得十分‘呵呵’。
还真是个当官的。
这回想走是真走不掉了。
小孩的父母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出如那娃娃脸警官所说,小姑娘的家世不错。父亲是当官的,母亲是教师,修养都极好,气质儒雅,十分亲和。
那母亲看见小姑娘,当时就哭了,一把将小孩搂进怀里:“你这个孩子,差点救急死妈妈了,妈妈差点都要给你外公打电话了,让你外公帮忙找了。妈妈差点就以为……以为……你这个孩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这回知道教训了吧!”
在场的人看着都要几分动容。
那父亲多少要理智一些,一面握着手感谢警察们,一面问着:“听说是有见义勇为的市民捉住了那个人贩子,才救了我的女儿。请问那个见义勇为的市民在哪里,我想亲自感谢她。”
沈襄就被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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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我只想做一名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girl
青子:抠鼻。
沈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青子:……
沈襄:他们那样感谢我,还送钱我。我拿着不安心,可他们硬要塞给我,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我去,好多!
青子:戈屋恩滚!
既然被推出来了,沈襄也不扭捏了。
她大方地一笑,和那父亲握手:“您好,我是沈襄。”
那父亲有些惊异于沈襄的年轻,不过掩饰的极好,也伸了手,礼貌而儒雅地道:“沈女士,这次我女儿的事太感谢你了。这次要是没有你,我们暖暖不知道会被拐到哪里去了,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那妈妈也反应过来,激动道:“是啊是啊,小姑娘,这次实在是多亏你了。暖暖就是我的命根子,幸亏这回是找到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是暖暖找不到了,我该怎么活……”
沈襄只微微笑笑,并不居功:“暖暖长得很可爱,一看就不是那个人贩子的孩子,再看人贩子的神情就很容易猜出人贩子的身份了。这种事情,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我也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担不起两位这样的重谢。”
那一对父母心里却明镜似的。
沈襄说的轻巧,他们可不能想得那么轻巧。
当时街上有多少人,人贩子抱着暖暖跑了那么远,路过的可不都是寂静没人的小巷,看到暖暖的人绝不在少数,可最后出手帮了暖暖的却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少女。
更不必说,着丫头只有十几岁,要制服那个成年男人的人贩子可不是件易事,中途可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他们可不能受了人家的恩还当做理所当然。
不过,沈襄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时,一定会不好意思。其实,真的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艰辛了,一道定身咒就行了,她甚至都没真正用力呢。
不管怎么说,那夫妻俩看着沈襄的目光更加温柔。
那父亲道:“小沈啊,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今天做的事,可是帮了我们全家的大忙,我们全家可真是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小沈啊,你说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能帮你解决的,叔叔一定尽力帮忙。”
他的目光十分殷切,看得出话出自内心。
周围的人闻言都用一种‘卧槽,你这家伙随便走在路上都能被这么大的馅饼砸中,这运气简直逆天让人捶胸顿足,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沈襄。
沈襄几乎被目光烧着了。
她看着这位父亲的神色满是自信,有点好奇这人的身份了。她看得出他是高官,却对他的官到底高到什么程度没有概念……
或许,她这回真是走狗屎运了?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想要什么……父母健康快乐,小弟弟小妹妹能够平安降生,她能考个好学校,弥补上一世的遗憾……这些她都可以解决,娱乐公司、闫家、师傅都是属于不能靠别人帮忙的……
这样,她居然真没有什么想求的。
仔细又想了一遍,沈襄肯定地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父亲和他妻子面面相觑,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拒绝吧。
警局的那些人几乎要捶胸顿足了,各个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着沈襄,活脱脱像是看着一个把到手的头等奖彩票往外推的。
那父亲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小沈啊,你仔细想想,真没什么想要的?”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就算是你爸爸单工作上的事也可以和我说的,这没什么的,不用害羞。”
周围人又目光灼灼地看她。
沈襄坚定地摇头:“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我爸爸也是。我们都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如果能凭自己的努力过得更好当然更好,如果不能,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就很好了。我相信,我爸爸也会支持我的决定的。”
周围静了静,都若有所思。
“如果您真的要感谢我。”沈襄笑着,夏花般灿烂,“就让暖暖亲我一下吧。我可喜欢暖暖了,她真是太可爱了。”
那父亲这回看着沈襄的目光真有些不同了。
他开始真正的审视起这个女孩起来。
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番见识,实在是很不凡了。
暖暖听到沈襄叫自己的名字,立刻放下手里在啃着的沈襄的苹果,冲沈襄笑了一个,挣扎着要凑到沈襄身边,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沈襄立刻猛亲了回去。
小宝贝神马的最可爱了。
暖暖妈妈这回是真奇了。旁的不说,她可是知道她家闺女的,从小脾气就大,也不喜欢生人,平时除了她自己,暖暖爸爸想亲一下都得看暖暖脸色的,更别说每次不拿零食哄决不让亲的爷爷奶奶了……
现在,暖暖是主动亲的这个女孩。
说明暖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难得暖暖会这么喜欢一个人,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都说小孩子最心思最敏感,大概是那小姑娘是个真的心思澄净的,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才会让暖暖这么喜欢吧。
她在心里给沈襄的评分又拉高了一个档次。
沈襄要是知道,她凭借一个亲亲就获得了一枚‘心思澄净’的标签,恐怕会感叹这世界真奇妙,猿粪果然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吧。
在沈襄的坚持下,拒绝了这一家人请吃饭的要求。
主要是出来太久,她有点担心家里了。
见实在没有办法,暖暖父亲只得让人亲自送她回去,临走前,还塞了个名片到沈襄怀里,让她好好收着,有事给她打电话。
沈襄顶着一警局人的嫉妒目光将名片收下了。
看警察局长那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模样,这应该是个好东西。
晚上吃过饭,沈爸爸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几人都没太注意。
沈爸爸接完电话,表情十分难以形容,又高兴又迷惑,举着手机:“工商局的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的工商执照和审核都办下来了。打电话的是工商局长,说前段时间委屈我了,还让我在周部长面前多说说好话……”
他一脸懵:“周部长是谁?”
那执照沈爸爸都快跑半个月了,腿都跑细了一圈,愣是没个能说个准话的,一天天只说是材料不足、找错了部门,让人窝一身火。
今天就这么解决了……
沈襄莫名想到暖暖爸爸,这回还真真是个大人物啊。
沈爸爸这边没人回答,这头手机又响了。
电话是沈襄班主任打来的,沈爸爸望着沈襄,想笑又不敢笑:“襄襄的班主任说,省一中的校长亲自打电话过来,把襄襄的档案提走了,直接安排进了一班。”
省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
当时沈襄中考成绩不够,压根没想过这学校。
一班,是省一中最好的班级……
沈襄被一连串的好消息砸的有些晕。恍惚中,她想着,以后谁在和她抱怨政府机关办事效率慢她和谁急。
这速度,叫慢?
简直是快无止境,突破天际了好吗!
江城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在国内的诸多城市中扒拉来扒拉去倒也能算得上上流,因此这里的那些人架子都不小,固有弊病一个不少。平时那些拿着固定工资的,一个个眼睛不说长在天上,也甚少拿正眼看人。
这般殷勤讨好,事事巨细,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各个语气里是既恭敬又小心,唯恐得罪了沈家。
沈爸爸沈妈妈对此是迷茫和担忧甚于惊喜。
他们俩面面相觑,都一脸状况外。
沈妈妈犹豫半晌,才小心道:“大山子,你说那些个领导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好呢。咱们又没干啥的,又没个当显贵的亲戚……你说这前两天,那些人还对咱们挑三拣四的,就过了一下午,就对我们怎这么低三下四的,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啊……”
“别说是你了。”沈爸爸捏着手机,皱着眉头,“我从接到电话开始就一直心里发虚,就跟脚底踩着棉花似的,总觉得不安生啊。”
俩人对视一眼,都相望惶惶然。
他们如大多数人一样,作为平头老百姓活了几十年,见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小领导……运气好见个大领导就够他们吹嘘好久了,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可骤然有一天,莫名其妙的,只存在报纸和新闻中的某某人亲自给自己打电话,态度还无比恭敬……
这时候,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惶恐。
这是一种民天生的对上位者的恐惧。
沈襄此刻倒最为镇定,她甚至有心情想着,难怪这个暖暖爸爸年纪轻轻就能坐上如此高位,笼络人手段实在厉害。
单说对她们一家,他随意给出的两个诱饵就是她们一家怎么都拒绝不掉的。
沈爸爸跑了半个月的许可证,肯定不可能放弃。而作为有孩子的家庭,孩子的教育问题自然是最重要的,一份能让孩子拥有更好的教育资源的珍贵机会是比真金白银更让人感激的。
所以,尽管沈爸爸沈妈妈多么惶恐,都不舍得将这两个机会推出去。
名利场上混的人,真真是滴水不漏。
见沈爸爸沈妈妈还在担心,沈襄笑笑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好事呢。”
她便将在街上救被拐卖小姑娘的事说了。
沈妈妈听完,第一反应就是后怕:“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呢。这事也是你能对付的吗?尽逞英雄,那人贩子可是个大男人,你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就敢往上凑,还从人贩子手里抢孩子,你这孩子胆子怎么这么大呢,真是……尽让人担心!”
话说完,沈妈妈也嘟囔一句:“不过,碰上那种丧阴德的事,要真不管也不行,忍不下那个心。”
沈爸爸本来想说什么,被沈妈妈前后的话逗乐了。
沈妈妈最后强行下了结论:“总之,以后遇上这种事,也不能不管。但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到时候你就报警,或者喊几个人,再不能逞能了。”
沈襄乖巧点头。
她最喜欢爸爸妈妈的这一点,心善,那种淳朴干净的善心。一般在生活中遇上类似的事,沈爸爸沈妈妈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或许,就是他们积下的德才让她在死后有机会遇上师傅,重新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从父母身上,她学到一个人生准则。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沈妈妈见沈襄乖得不得了,想着自家女儿毕竟是好心,也没舍得在说什么,拉过女儿,仔细打量她:“你还和那人贩子打起来了,没受什么伤吧?来,给妈看看……”
沈襄任由沈妈妈检查。
见女儿完好无缺,沈妈妈才算彻底放心。
沈爸爸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襄襄,你是说你救的被拐的小姑娘是那个什么周部长的女儿,所以他才想报答咱们,给工商局长和教育局局长打了电话?”
沈襄笑笑道:“除了这个我再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这个周部长也太客气了。”沈爸爸搓手道,“咱们谁遇上那事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就给咱们这么份大礼……”
他忽然转过头来:“襄襄,你是不是有那个周部长的电话。给周部长打个电话谢谢人吧。人可是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咱们连句谢都不说,也太亏良心了。”
沈襄也点头。
周部长这礼,却是要感谢。
她找出电话,给周部长打了个电话。
沈爸爸沈妈妈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
电话打完了。
沈襄举着手机道:“周部长说,这是他们应该的。他们还觉得少了,怕多了咱们家不收,就暂时只招呼了这么多。”
她顿了顿:“周部长他们一家来江城是旅游的,现在出了这种事,一家人都回京城了。他们还说,让我放假去京城他们家玩,说暖暖很喜欢我……一直闹着要姐姐。”
沈爸爸沈妈妈都有些懵。
许久后,沈爸爸才说话:“这周部长可真是……太平易近人了。”
沈妈妈可直接多了:“周部长可真是个好官啊,作了这么大的官还一点官味官架子都没有。”
俩人都没提去京城的事。
这种事周部长可以随口说,他们可不能当真了。
事情到此也算结束了,沈爸爸沈妈妈唏嘘一番后,也就各自说起别的事情了。
*
第二天。
沈襄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给朱经理的妹妹一家看风水。
沈襄十分上心。这是她第一次给人看风水,就是在空间里练得再熟练,真到实战总会有些紧张的。
她叫了的士,去朱经理给的位置。
一下车,就看到站在路边亲自迎接的朱经理。
朱经理笑眯眯迎上来,无比热情:“沈小姐来了,来这边走。我们早就给您备好了饭菜,您看是现在吃还是看完再吃?”
沈襄淡淡道:“先看风水吧。”
朱经理身后是一对中年男女,衣着华贵,眉目间都有自得之色,看得出应该是经商,生意做得不错。只是两人印堂上都淡淡的灰黑之气……
沈襄暗暗凝眉。
那对中年妇女一看沈襄的年纪,就有几分不信,碍于朱经理的面子倒是没表现的十分出格。
朱经理自然注意到了,却没说什么。
待会沈小姐真露本事了,有这俩人后悔的。
沈襄随着几人走进一个挺大的单栋别墅。
一看那别墅,沈襄就是皱眉:“这别墅是风水是谁设计的?”
朱经理的妹夫得意洋洋道:“我一个朋友亲自介绍的国内最知名的大师给亲自设计的。单是这个风水都花了我几百万呢。”
沈襄冷笑道:“那大师倒是有本事的。不过,你们最好想一下你们时候得罪你那个朋友了,要让他这样请人来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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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了,还在上学的都开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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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几人都是大惊。
朱经理妹夫首先嚷嚷道:“这不可能,大伟是我最铁的兄弟……他怎么可能害我!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懂就别瞎嚷嚷,省的丢人现眼!”
朱经理立刻呵斥他:“你给我闭嘴!”
他又紧接着给沈襄道歉:“沈小姐,你别理他。他这个人就这样,嘴上没把门的,说话不过脑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我先给您道歉了……”
他是知道一些这些奇门异术者的手段的,要是他们真把沈襄惹恼了,以沈襄的手段,想让他们一家死的悄无声息是轻而易举的。
那妹夫还想说什么,被朱经理的妹妹拉住了。
沈襄脸色冷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朱经理的妹夫:“既然你那么相信你那个朋友,为什么还要另外找人看风水呢?”
那妹夫看见朱经理难看的脸色,不敢再说话。
朱经理的妹妹连忙解释道:“天师,我们夫妻俩自从搬进这个房子,就事事不顺,生意上的事老是受阻,损失了好几单大生意……若是数量少,我们也只当是意外了。可这么弄下去,我们的公司就开不下去了……”
她看了眼那妹夫:“所以,我才怀疑是不是房子的风水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倒是没有怀疑大伟,而是猜是不是那大师动了什么手脚……”
沈襄只是轻笑一声。
“我有时候真是不懂你们有钱人。面子就那么重要吗?”沈襄冷然笑着,“看这风水阵的架势,住在里面的人不可能只是财运受阻而已!”
朱经理妹妹脸色微变。
朱经理瞪了妹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实话!”
沈襄淡淡瞥一眼朱经理的妹妹,道:“朱经理,不必了。既然他们不愿意说,还是我说吧。贵妹妹家的孩子,大儿子和小女儿,应该病了有一个多月了。”
“大宝和二宝病了?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小孩子身体弱,一病就是一个多月,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怎么扛得住!”朱经理着急道。
朱经理的妹妹,林夫人气势极弱:“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们是小感冒,去打个针吃个药就好了……谁知道,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加上这段时间公司里的状况不断,我也是焦头烂额的,只能请了他们爷爷奶奶过来照顾他们,可也不见好……”
“糊涂啊你!”朱经理恨铁不成钢,“是钱重要还是孩子重要!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孩子没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朱经理的妹妹嘴唇微动,说不出话。
沈襄慢悠悠地说:“朱经理也不必着急动怒,我话还没说完呢。”
朱经理立刻恭敬道:“沈小姐,您说您说,我们都听着呢。我妹妹是不懂事,一开始得罪了您,您可别往心里去。”
朱经理的妹夫,林正强不吭声。
林夫人也畏畏缩缩的。
经过这一番话,她们还有什么怀疑的呢。孩子生病的事,他们连朱经理都没告诉,一般人更不可能打听到,可真沈大师愣生生给算出来了。
就这一手,就比以前请的一箩筐的大师强了百倍。
沈大师是真有本事的。
他们可不敢得罪这样有本事的大师。
林正强现在可真是后悔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叫自己嘴欠,瞎说话,得罪了人。可说来也怪,这段时间他总是格外的心烦气躁,藏不住话,已经这样得罪好几个重要客户了……
沈襄看向林正强:“这位林先生,您最近是否总是感觉精神恍惚,胸闷气短,脾气暴躁,失眠多梦,一闭眼就感觉有人在和你说话?到医院去检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林正强大惊:“大师,你怎么知道的。”
沈襄又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您是否总是感觉最近很冷,不管穿多少衣服,盖多少层被子都没用,常常在夜里冻醒,而且嗜睡不醒,记忆力下降?”
林夫人下意识摸摸手臂。
盛夏时节,太阳底下,她却冻得起鸡皮疙瘩。
寻常这个时候,她都是要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的。今天是要见天师,不能失态,便强忍着,谁知还是被看穿了。
她现在是打从心底佩服沈大师了。
林正强夫妻对视一眼,都闪过念头。
他们这回可能真对人了。
沈襄说完,也不管几人的反应,在院子里走动起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整个院子的布局,风景,神情放松。
“对了。”她回头,看着林家夫妻,“在你们家倒霉的这几个月里,你那个给你们介绍风水大师的朋友运势怎么样?”
林家夫妻思索后,齐齐脸色一变。
给他们家介绍那位风水大师的是林正强的发小,俩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只是林正强聪明些,自小就会讨人喜欢,长大后做生意也是顺风顺水。而那个叫大伟的,就稍显木讷了些,在林正强身边没什么存在感,毕业后作了公务员,好几年都没挪过窝。
可在上个月,大伟突然升官了。
又过了半个月,他妻子怀了第二个孩子。
林正强还着实为自己的好兄弟高兴过。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大伟这么几件喜事发生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些……
林夫人迟疑道:“沈天师的意思是?我们的这段时间的倒霉都和大伟有关?”
沈襄笑笑:“我可不敢这么说林先生的好兄弟。人人都有眼睛,都有脑子,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好好想吧。”
林正强听出沈襄对他一开始话的嘲讽,羞愧地低头。
沈襄看着,心里总算舒坦些了。
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人打了自个一巴掌,还要把脸凑过去让人再扇一巴掌的。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心眼,你让我不痛快了,我就给你原样还回去……
总算把林正强刺了一下,沈襄的那口气才算出完。
朱经理和林夫人看着林正强的脸色,齐齐抽抽嘴角。
这位沈大师,还真是……真(xiao)性(xin)情(yan)啊。
沈襄不管这俩人这么想的,继续道:“这是个风水阵,能布置出这个风水阵的天师道行颇深。这阵其实有两个。你们这个阵的主要作用是抽取阵中生活的人的生机和气运,通过阵法,转移到另一个风水阵里,相对应的,那个风水阵里的人就会接收你们的生机与气运而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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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拿了我还回来,吃了我的吐出来,我就是这么小心眼~
不服?
憋着!
此话一出,几人齐齐变色。
沈襄慢悠悠地问:“林先生,若是想知道是不是您朋友做的也很简单。您只用想想您那个朋友是不是在您家装修前不久也曾装修过一次房子?”
林正强艰难地说:“……是。”
就在他们家装修的三个月前,大伟就以住久了的原因将房子整个重新装修了一遍。而他当时还为大伟介绍了不少关心,购置了一批实用的装修材料。
原来从那时起,他已经想着怎么害自己了。
不,应该是更早。
否则,他不会找到那么有名的风水师。
沈襄见林正强反应只是摇头。
朱经理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正强嗫嚅几下,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只是神色黯然许多。他本就憔悴,这一下竟显出几分老态。
林夫人看得心惊,握住他的手。
林正强冲妻子笑笑,算是缓过来一些。
兄弟……
最铁的兄弟。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此刻,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狂怒和焦躁,而是感到一种从心底泛起的悲凉,渗进骨子里,将他怎么多年的热血都给慢慢冻熄了……
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就当是喂了狗吧。
“正强,你别激动。”林夫人抓住林正强的手,拍他的背,温柔地安慰他,“想想孩子们,想想我。你还有我们在,一定要振作起来。”
林正强慢慢活过来,一把撰住林夫人的手。
朱经理松了口气。
毕竟是妹夫,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指望那两口子是不行的,朱经理索性自己开口问道:“那沈小姐,这个阵法有办法解吗?”
林正强夫妻俩望过来。
沈襄沉吟。
几个都屏住了呼吸,悬着心。
看大师沉默这么久,应该是很棘手的吧。要是连大师都解决不了怎么办?之前请了那么多大师,这是唯一一个有真本事的……
要是她也说不行,他们可就山穷水尽了。
沈襄抬头道:“说起来,你们说了这么多话,都不渴的吗?”
朱经理:……
林正强:……
林夫人:……
大师啊,您说话之前不要大喘气地沉默行吗?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不过,几人到底放心一些了。沈襄还有精神要喝水,肯定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至于钱,和命比起来都是小问题。
林夫人忙让人来倒水。
他们给沈襄上的是极好的西湖龙井。
沈襄牛嚼牡丹,咕噜咕噜一口灌进去了。喝完之后,露出满足的微笑,放下杯子,长长地说了一声:“好茶。”
沈襄:虽然不懂,但气势不能弱。
朱经理几人看着空杯子,面面相觑。
沈大师……这是真渴了啊。
不过,喝得那么快还能品出味吗?
大师果然是大师。
林夫人礼貌地请沈襄到屋子里坐着说话。
沈襄拒绝了:“我还是四处走走,看看这个阵法吧。”
几人不敢耽搁,也都跟上了。
沈襄顺手塞给林正强、林夫人、朱经理一人一个拇指大小,浑圆无琢的白玉吊坠:“都拿在手里吧,这阵法煞气太重伤身,你们拿这玉挡一挡。”
几人如获至宝,忙戴在身上。
几乎是玉一入手,立刻就感受到了差别。
困扰了林夫人几个月的怕冷的毛病立刻改善了,还是穿着方才的衣裳可一点都不冷了,走上几步甚至还出了些汗。
这让林夫人差点喜极而泣。
林正强感觉头脑清晰很多,那股一直如影子般随行的暴戾的脾气无影无踪,连一直头痛腰疼的身体都轻便不少。
朱经理身体最好,只是觉得现在没刚才那么冷了。
几人惊喜地紧握着手里的玉坠。
他们望着沈襄的目光又灼热几分。
果然是大师一出手,必非凡品。
沈襄习惯这种目光,并未当回事。这玉是她上一世时在地摊上批发的,不过十几块的便宜东西,买了一大堆,说是玉分明是石头……买回去还被爸妈骂了一顿,后来在空间里放了几十年,空间时间流速快,被灵力浸染,倒成了法器……
只是,材质终究是太差,只是鸡肋般无用的低等法器。
现在,她也不过是捡了几个小的给他们。
给大的?
她才舍不得呢。
沈襄有灵力护体,并不担心那煞气。她在偌大的院子里逛了一圈,一遍看着风水阵的几个阵脚,一遍仇富……
逛了半小时了都没逛完,这房子大的都可以打足球赛了。
花园、泳池、仆人,一应俱全。
难怪那朋友会心里不平衡。
换谁都要嫉妒啊。
沈襄走到花园的一个角落,在地上走了几个奇怪的步法,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到一个角落里站定,伸手:“铲子。”
几人不解。
林夫人却十分听话的让人取来铲子。
沈襄拿过铲子就开始挖。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要挖墙脚?
林正强已经转换了态度,十分恭敬地蹲到沈襄身边:“大师,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免得脏了您的手。”
沈襄摆摆手:“不行,这里是阵脚,煞气太重,你扛不住的。”说着,一把把他推出去五米远。
林正强惊呆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小姑娘轻飘飘地推出去五米远。
沈襄略有些吃力地说:“这地方煞气太重,粘上一点都很伤身的。你们都退后,至少三米,不五米远。”
朱经理连忙拉着妹妹退后。
于是,隔着五米远,几个人就无比认真地看着沈襄吭哧吭哧地……挖土。
更诡异的是,分明只是挖个坑,方才还巨力将林正强推出几米远的天师却十分用力,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让人怀疑她挖的不是土,是石头。
实际上,沈襄挖的还真不是土。
是煞气。
这里的煞气太浓了,而且可能感觉到沈襄要破坏阵法了。都有意识一般地抵抗着沈襄的动作,沈襄不得不动用灵力来防御……
十分吃力。
沈襄恨恨地想着,这次不多要点钱,都对不起她出的这一把憨力气!
半个小时后。
沈襄终于挖开了一个半米深的坑。
她抹了一把汗:“好了。”
沈襄招呼几人去看:“这就是那个害人的东西,你们来看看吧。”
几人凑上前,只见那半米深的坑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只通体漆黑,拳头大小,雕工精致的形似老虎的动物雕像。
“这是貔貅?”
到底是做生意的,林正强对风水多少有些讲究,自然也认得这种家家户户几乎都要摆上一座的招财瑞兽。
“貔貅不是招财的吗?”林夫人不解问,“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襄将那雕像搬出来,托在手心,拿给几人看:“这确实是貔貅,不过,可和市面上的那些貔貅可不同,你们自己看看。”
几人凑近了看。
那雕像不大,沈襄手心能完全托住,通体漆黑,尽管刚从土里挖出来,可却十分有光泽,阳光下寒芒不时掠过。
“这貔貅还真是不一样。”林夫人道,“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又黑又冰,没有其他的貔貅那样圆嘟嘟胖乎乎的可爱。”
沈襄汗了汗。
头一次听人说……貔貅还能长得可爱。
女人的抓重点能力啊。
朱经理最为细心,安静地观摩半晌后,指着那雕塑的头顶的角说道:“这只貔貅,怎么有两只角。”
几人疑惑看过去。
林正强立刻想到什么,叫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角。我一开始看这个貔貅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就是想不起来。大舅哥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办公室的那个貔貅是一个单角的,而且确实要长得好看很多。”
林夫人好奇地想去摸那只貔貅的角。
沈襄轻巧地将手一偏,躲过了,一面道:“不能随便碰。这东西上有很重的煞气,女子本就属阴,阳气不足,很容易受伤。”
林正强连忙将妻子拉到身后:“你小心点,站我后面,我身上阳气足。”
林夫人再不敢乱动乱碰了。
朱经理隔了老远,伸着短胖脖子,费劲地瞅着那尊雕像,一面问:“沈小姐,这貔貅不是瑞兽吗?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煞气?”
沈襄说:“因貔貅有招财的作用,民间多以其为瑞兽。实际上,貔貅有善有恶,古时以貔貅指代军队,实则大凶。南宋有词人曰”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说得便是这一点。”
林正强立刻变色:“天师,天师,我办公室里还有一个貔貅雕像呢,那会不会有什么事?”
“你们啊,总是这么急。让我把话说完不行吗?”沈襄慢悠悠地道,“林先生所说的那个办公室的貔貅问题就和我们刚才说的角有关了。”
三人迷惑不解。
沈襄接着说:“现在市面上能见到的都是单角貔貅便是这一点。古籍中有记载,‘貔貅者,单角为吉双角为凶’。”
“所以,这个可是个标准的凶器。不是一般的天师还弄不到呢。”她掂了掂手上的雕像,“你那个朋友可是花了大气力呢。”
林正强叹了一声。
林夫人紧紧握住他的手。
林正强深吸一口气:“沈大师,这阵现在是解除了吗?”
“别急。”沈襄掂着手里的貔貅雕像,朝着另一边走过去,“我之所以说你那朋友花了大气力,可不只是因为这一个雕像。你那朋友,为了阵法稳固,可是让那风水师足足安了五个呢。这东西要是不挖出来,你们一家都得玩完。”
此话让三人又沉默了。
沈襄手里掐着决,专心致志地在院子里转圈。
后面几人就亦步亦趋跟着。
十五岁的沈襄闲庭漫步地充当了老大,带着三十岁的林夫人和三十五岁的林正强和朱经理陈如大佬出巡般……
所到之处,仆人皆退避三尺。
场面竟有些诡异的黑色幽默。
很快,沈襄便在院子里的其他角落发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貔貅雕像,一一挖出来后,累出一身臭汗,拍拍手道:“好了,总算解决一半了。”
林夫人吃惊道:“沈天师,这样还只是解决掉一半?”
“当然。”沈襄研究着手里的貔貅雕像,头也不抬道,“那阵法可不止是想要掠夺你们的财运,还想害你们的命呢。”
沈襄抬头,见林夫人脸色不好,安慰道:“没事,只剩下一个东西了。挖出来就彻底好了。不过,这房子就算好了我也不建议你们再住了,这地方的风水局已经被这阵改了,气运都被掠夺走了,不要个三五年是恢复不了的。所以,不管是为了你们孩子和你们自己的健康,都赶紧搬吧。”
若是寻常的看风水,她自然是不会做这种砸招牌的事的。
只是,此次风水阵太过风险。
她不想拿人命开玩笑。
林正强和林夫人默默点头。
朱经理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原本他以为妹妹一家只是遇上普通的风水问题,想让沈大师看看就行的。谁知,竟闹出这么个糟心事来,要不是沈大师点出来,妹妹一家恐怕被人害死了都还被瞒在鼓里呢。
他又感激地看了眼沈大师。
沈襄并未察觉几人的心思,而是走到院子中央的一个喷泉面前,指着还在喷水的艺术喷泉:“能不能把它关了。”
林正强立刻让人去关。
沈襄让人去取大的锹和锤子来,将走进喷泉,前前后后走了几步似乎在确定位置,最后到了角落里一块瓷砖前,将上面的瓷砖敲掉,拿着锹又开始挖土。
几人有了之前的教训都不敢接近。
沈襄吭哧吭哧挖土,更加确定要加钱!
这一回的煞气比前几次都要浓郁。沈襄不得不一边运转起《玄天决》抵抗煞气,一边把土层挖开。
这一次,足足用了两个小时。
沈襄最后挖出一个一米深的垂直小坑,坑里埋着一个黑黢黢其貌不扬的铁钉。怪就怪在,那铁钉像是被人直直插进地里一样,被挖出来时仍旧不挪动分毫。
几人凑上前看。
沈襄抹了把汗:“这东西长得普通可邪乎了,叫噬魂钉,是用挖出来的棺材上的钉子炼成的,而且这过程中一直要用人的心头血养着,时间越长威力越大。看这钉子的模样,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
林夫人立刻露出嫌恶姿态。
沈襄笑道:“等我把这钉子拔了,你们这个风水阵才算是全解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几张护身符,养几个月就没事了。”
说着,她便去拔那铁钉。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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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狂风起,飞沙走石。风声凄厉,树木疯狂晃动,落下无数黄叶。温度似乎降了十度一倍有余,让人浑身发寒。
朱经理几人都下意识转过头,捂住鼻子。
沈襄岿然不动。
狂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表情凛然不可侵犯,衣服被风吹得鼓起,如一只即将展翅的大白鸟,呼呼扇着翅膀。
在她的面前,那个直立的铁钉上突然渗出丝丝血迹,很快将其整个染红,如水流般落下。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滴答滴答——
朱经理几人脑海里不由自主响起这个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一个血池里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到血池中。每落下一滴,便会有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叫。
几人脸色都发白。
林夫人甚至开始不自觉的颤抖。
沈襄冷笑一声。
雕虫小技!
她向后面冷静道:“握紧我给你们的玉,他们就伤不了你们。”
后面三人将手里的玉握的更紧了。
果然那些声音只能吓唬他们,却来来回回都只有这一招,根本不能作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那声音听久了,其实也并不如一开始般骇人。
几人松口气。
他们看着挡在前面的沈襄,不知为何有股安心感。
沈襄却并不如想象中轻松。
那个置于中央的铁钉显然是用来镇守整个风水阵的,那个风水师应当还留下了心头血在上面,一旦有人动法阵便会立刻发觉。
她料到过这情况。
她方才问过林正强。他说这名风水师长居港岛,并不在内地。而施法者距离太远,纵然发觉阵法有变,也无法及时反击。
沈襄赌的便是这一个时间差。
可这回可真是不巧了。
这风水师应当就在附近,而且根据他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足以见得他离这栋别墅至少不超过一千米。
沈襄勾起一个笑。
看样子,他是要和自己斗法了。
沈襄这还是头一次和人这样硬碰硬地斗法,感受着那边不断加过来的灵力,沈襄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感。
这样也好。
让她试试看自己在同行之间到底什么水准。
她从腰间拽下那枚桃木剑挂坠,置于手心,轻轻吹一口气。那桃木剑挂坠就开始变大,直到和一般剑大小无二。
朱经理几人看着这一‘神技’惊呆了。
沈襄无暇顾及他们,一面捏着诀,一面念念有词,同时围着原地开始走起看起来颇为奇怪的步法。
走过几圈,确定位置后,沈襄便找准空中几个点,猛地刺过去。
每一剑下去,都可以听见嗤的一声利器入体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中年男子痛苦的叫声,声音凄厉。
几剑过后,朱经理等人就感受到了变化。
首先是那股凄厉的叫声渐渐小了,直到后来几乎听不见。其次,附近的风也小下来,再也没有方才几乎被风刮走的恐惧。最后,是阵中的那个铁钉,流的血越来越少,上面的血迹几乎干涸了。
几人叹服。
就在此时,那铁钉朝着院外飞起来。
沈襄冷笑:“打不过就想跑?”
她顺手甩出一道符咒到了那铁钉上,那铁钉立刻被定住在半空中,左右嗡动,想要挣脱,却始终没有办法。
“如此害人之物,还是给我留下吧。”沈襄手一招,那铁钉便飞到她手里。
在她手中的铁钉也不安分,上下挣动,却又碍于那黄符,逃脱不得,挣扎间,弄得黄符晃动不已。
沈襄顺势盘坐在地上。
“看着噬魂钉便知其主人作恶不浅。今日即已结下梁子,索性一并初之。倒也是功德一件。”沈襄道,“心头血出!”
那符纸将铁钉裹粽子般裹得更紧。
铁钉濒死般剧烈挣扎起来。
沈襄冷笑:“困兽之争。”
她顺势从手中弹出一股灵力在那符纸上,铁钉的挣扎果然小了很多。她念起咒语,嘴唇一阖一动,面容端重庄严。
慢慢的,那铁钉又渗出血。
这回的血和上一回的并不同。上回的血主要呈冰冷的黑色,煞气十足,这一次的血却是标准的鲜红色,鲜活温热。
这便是那风水术士的心头血了。
符纸被鲜血浸湿。
沈襄顺势收回符纸。
铁钉失了心头血控制,软软落在地上。
沈襄用灵力将铁钉控制在半空中,一只手忽然燃起火焰,点着那沾了心头血的符纸,开始念起法咒。
待到符纸烧到最旺时,沈襄将铁钉猛地一推,置于火上。
这时,她已换了一种符咒。
不过片刻,那沾血符纸已然燃烧殆尽。
让人惊讶的事发生了,那铁钉忽然从中心爆开了,一股阴冷的风从院子里刮过,卷着那烧尽的符纸灰出了院子。
那股风一离开,地上的铁钉裂块立刻氧化了。
朱经理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沈襄拍拍手,转头笑吟吟地看向几人:“想不想去看看那风水师?”
几人看见她甜甜的笑容就是一抖。
一想起她的手段,几人就打从心底地服,打从心底地怕,打从心底不想招惹,只想好好供着这个人。
林正强犹豫地问:“那位风水师不是住在港岛吗?怎么会在附近?”
沈襄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这里来。可我敢肯定,他现在的位置距离这里不到一千里。”
几人面面相觑。
沈襄下了决定:“走吧,至少得让人去收尸。”
林正强几人跟上。
沈襄顺着路线走,走出大概五百米,最后停在一栋别墅的门口。朱经理上去敲门,无人应答,如此三番后,沈襄用了点小手段让大家进来了。
最后,在二楼大厅发现一个身着练功服的男子。
男子近三十的模样,身材劲瘦,个头中等,只是肤色发黑,眉眼间戾气十足,面容凶狠,典型的恶相。
那人死的十分难看。
七窍流血,面容狰狞,尽是青紫的伤痕,皮肉外翻,身上无数细小的孔洞,血迹已然干涸,像是用铁钉生生扎出来的。
林夫人几乎是看到的瞬间就躲开了。
沈襄问:“这是那天给你们布置风水的风水师吗?”
证据确凿,林正强像是被撕去最后一丝幻想,沉重点头:“就是他。那天大伟带来给我们看风水的……就是这个人。”
沈襄挑眉。
朱经理脸色难看:“沈大师,这个人就是您刚才的符咒弄成这样的?”
“此人作孽太多。”沈襄解释道,“身上至少有五条人命,杀他还嫌脏了我的手。我只是用了一道因果符,让那些被他杀害的冤魂自己报仇而已。让他被死在自己杀的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顿了顿:“这世上,恶就有恶报。作恶的人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做过的事情遭报应,不管多晚,不会不到。”
见到那名风水师的死相后,几个人的心情都不大好。
天色也晚了。
林正强说要请沈襄吃顿饭再走。
沈襄却拒绝了,她想和沈爸爸沈妈妈一起吃晚饭。
林正强也没有再留。毕竟出了这种事情,他确实还有很多东西要处理,比如赶紧从这里搬出去,还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和大伟的事……更何况,前段时间公司还留了一大堆的烂摊子……
朱经理冲他使了个眼色。
林正强立刻会意,让人取出一张支票,刷刷刷填了几个数字,恭敬递给沈襄:“大师今天辛苦了。若是今天没有大师,我们全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大师算是救了我们全家的恩人,这些钱您拿着,我的一点小心思,不成敬意。”
沈襄接过,也不打开,直接放进包里。
林正强又记下沈襄的联系方式,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恨不得将沈襄捧到天上,总算是让沈襄走了。
沈襄听着那些话,几乎就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几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了。沈襄一边被捧得高兴,一边不得不说这些生意人厉害。
这好话说的,啧啧真是一门艺术。
她还是乖乖当个天师好了。
朱经理坚持要送她回家。
沈襄答应了。
现在毕竟太晚了,这边又是别墅区,有名的不好打车。她也不想在费那些功夫,干脆顺了朱经理的意。
朱经理能够送沈襄回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见识过沈襄的本事后,朱经理可是打算把沈襄当菩萨供着的,不说日上三根香,也是殷勤小意,无微不至。
可沈襄一直都对他不冷不热的。
让他又是着急又是摸不着头脑。
只得更加小心地应对。
今天,沈小姐居然答应让他送她回家了。朱经理比当初媳妇儿答应自己追求时还要高兴,借了林正强一辆最好的车,小心翼翼地将沈襄安全送回去了。
一路上小心和沈襄拉着家常,唯恐说错一个字。
倒是沈襄看着他这样觉得好笑。
他倒是真把自个儿当老虎了。
不过,这样也好。
摆出一副高姿态,让人知道这人不好惹,首先就能避免不少麻烦。
沈襄让朱经理将车开到巷口就停下来,自己走了进去。到家门口,看着妈妈在四处张望,十分着急的模样。
沈襄心里一暖,走上前:“妈,我回来了。”
沈妈妈看见她,松了一大口气:“你这孩子,怎么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爸妈快担心是你了。你爸都准备出去找你了。”
沈襄十分歉疚:“下次不会这样了。”
妈妈还怀着小宝宝呢,可不能再担心。
“快进去吧。”沈妈妈看着沈襄乖巧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是招呼道,“快进来吃饭吧,饭还热着呢。”
沈襄乖巧地进去了。
晚上的时候,沈襄正在看支票上的金额,有些惊讶于林家的大方——一千五百万,如果不算那桃木剑,绝对是近期最大的收入了。
捐掉一半给慈善机构,她还能剩七百五十万。
娱乐公司那边暂时不缺钱。
或许,她该买片房子了。
忽然,功德录上金光一闪。
林正强一家的功德到了。
他们家本是福泽深厚,一世安康富贵,如今被歹人所害,险些失了性命,被夺了运势,她救了他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睡前,她看了眼日历。
明天距离第一次和鲜满堂正好半个月。
她要亲自去鲜满堂看看。
看看那鱼的效果如何。
第二天。
沈襄起得很早,六点整的时候,和木一木二一起到了鲜满堂。不过,她并未表明身份,而是说自己是木一木二的妹妹,过来帮忙的。
鲜满堂的员工虽然感叹基因之奇妙,也没多怀疑。
借着搬运那些鱼的机会,沈襄和工作人员攀谈了几句:“大哥,我们天天运这么些鱼过来,你们都尝过没有啊?我运了这么久的鱼,还不知道这些鱼啥滋味呢。”
她年纪小,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叫的亲热,又是大供货商那边的人,鲜满堂的员工们也乐得搭理她。
“哟,你现在还没吃过呢。”一个后厨小哥就乐了,“我都偷偷趁着主厨不注意的时候尝过几次呢。那滋味……啧啧真叫绝了。我保准啊,你吃过这鱼之后,再吃别的鱼都吃不出滋味的。”
沈襄被他说得好笑。
这鱼好吃她是知道的,不过待空间里吃了几十年腻了罢了。
看这小哥的样,鱼应该是很受欢迎的。
她故作不解地问:“大哥,你不是厨房的吗?我听人说,厨房里当天没做完的东西不都是给厨师们吃了吗?怎么大哥你还要偷偷摸摸地尝呢?”
那小哥摆摆手:“别说了。都怪我们老板小气,订个鱼,每天只订五百斤,这菜价都快涨了一倍了,客人还是只多不少。每天光客人吃都不够呢。来晚点的客人都吃不到了,更别说我们这种小虾米了。”
他又撇撇嘴道:“我们让他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多订一点吧。他还扯理由,说什么找不到你们老板的联系方式,这骗谁呢……”
沈襄暴汗。
她记得签合同的时候,她手机还没买。填的是家里的电话,后来家里因为爸爸要办书局的事,就换了个号……
或许,他还真是联系不上。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抹着额上的汗,快步走过来,一面催促着那些员工动作利索一些,一面检查着那些鱼的质量。
沈襄喊了一声:“余老板。”
余子濂下意识抬头,看清是谁后,几乎是惊喜叫出声:“沈小姐!”
“沈小姐啊,可算把您等到了。”余子濂也顾不上检查鱼了,快步拉着沈襄往里走,“可把我急死了。沈小姐家里的电话又打不通,又没有留下个人联系方式,要不是这每天的鱼还在送,我都以为沈小姐是要和我们断绝合作关系了。把我这个急啊……”
沈襄连声道歉。
余子濂却不在意这些,而是正色道:“其实,我今天是想和沈小姐商量扩大配送量的问题的。每天一千斤,价格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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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祝大家玩的开心
“一千斤?”沈襄挑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余老板真的想好了吗?”
一天一千斤,是极大的消耗量了,饶是很多制鱼干的大厂子也吞不下。鲜满堂虽然畅销,毕竟只是一个小店面,真能吃下这么多鱼?
余子濂神秘一笑:“沈小姐,您放心吧。只要你能出得起这个量,我们鲜满堂肯定吞得下。”
“现在咱们店里因为这个鱼可算是打下名声了。”余子濂得意地道,“每天光是预约就排不下。还要很多人特地驱车从s市过来吃这一口鱼呢。”
沈襄有些惊讶。
这鲜满堂倒是真红火起来了。
毕竟是送钱的,沈襄也不扭捏:“每天一千斤的供应量我可以保证,不知道余老板要出什么价位了。”
余子濂却不着急:“沈小姐还没吃饭吧。不如就在我们鲜满堂吃了。来尝尝我们的拿手好菜,总不能给我们店里作了这么久的供应商还没尝过我们店的手艺吧。”
沈襄知道他有话说,便笑着答应了:“正好,我一路忙着搬鱼,还没来得及吃饭呢。就劳烦余老板招待了。”
余子濂便和沈襄进了内屋。
他们走后,院子里才响起议论声。
方才和沈襄说过话的那小哥目瞪口呆,没想到沈襄竟然就是那个神秘的供货商。
他们鲜满堂就是因为这个供货商才一跃成为江城做鱼的餐厅里的隐隐的龙头老大的。关于那神秘的供货商,店里也有不少传说。
没想到真人竟是这样。
如此的年轻。
如此的亲和。
如此的漂亮。
想到那小姑娘至多不过十六七岁,每每却能出面做这种动辄几百万的生意了。那小哥心中惭愧,他还虚长那小姑娘七八岁,却只是一后厨打杂,不由感叹其人生百态。
隐约间,那小哥低头,似乎还可以在脏旧的工作服上嗅到一股残余的冷香。
*
包厢里。
沈襄和余子濂相对而坐,互相扯着话题。
余子濂谈起本地的风土人情,传说故事,生意场上的传闻,偶尔插科打诨几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只是不谈到正题。
沈襄也不着急,任由他胡侃,偶尔说到感兴趣的,还会与之攀谈几句,端的是气定神闲。
一顿饭将完,两人都竟是唯恐失了先机似的,都不提鱼的事。
沈襄没和人谈判过,不过她隐约猜得出余子濂的意思。
不过是看着她年纪轻,眼皮子估计也浅,想要吊一吊自己,等着她主动提到这里,好掌握谈判的节奏。
沈襄却不打算让他如愿。
她的货可不愁卖。若是没了余子濂,还有王子濂、李子濂、陈子濂……她可以找到无数的其他合作伙伴……而失了她的鱼,余子濂绝对找不到第二家供货商能提供这样空间灵气养出的鱼。
沈襄格外地有耐心。
余子濂见沈襄不上套,有些慌了。
他之前料想沈襄不过是十五六岁,涉世不深,更遑论经历过生意场,有过与人打心理仗的过去。因此,便想着先压过沈襄一头,待会谈生意时好压些价。
没想到,这沈襄却不吃这套。
他有些犹豫,不知是要就此将此事揭过得好,还是继续坚持试试,毕竟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总是好拿捏些的……
余子濂露出踌躇之色。
沈襄专心地尝着鱼。还颇有兴趣地点评,难怪这家鲜满堂能开的这么大,果然是底子的,光是做鱼的这一手,便是很多餐馆不及的了。
鲜香色味,样样俱全。
难得她这个吃鱼都吃腻了的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待会一定要打包一份回去给师傅也尝尝。
沈襄吃完了,放下筷子:“多谢余老板今日的招待了。早就听说过鲜满堂做鱼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余子濂笑笑:“沈小姐过奖了。我们店里的饭后甜点也不错,很多女孩子最后都说喜欢的,沈小姐要不要也尝尝。”
还是不提鱼的事。
沈襄见他还想拿架子,挑了挑眉。
她站起身,告辞道:“不了。今天还有事。廖老板还约了我去商量事情呢,再不走马上就要迟到了。下次再来尝尝余老板的甜点。”
余子濂一愣。
廖老板……
哪个廖老板?
这江城能够被称得上是廖老板的只有一个。和鲜满堂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大餐厅御尚坊的老板。他们也是主打的御膳的名头,和鲜满堂算得上是劲敌。
他下意识就问出声:“哪个廖老板?”
沈襄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余子濂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沈襄和他只是合作关系,根本没资格问沈襄和谁吃饭的问题。
沈襄笑着离开了。
根本没提一句增加鱼的产量的问题。
余子濂有些后悔了,想要喊住沈襄。沈襄此刻却强硬起来,仍由着余子濂怎么说都不肯留下来,只是用各种理由推脱。
余子濂此时才算见识到沈襄有多么难缠,软硬不吃。
沈襄走后,余子濂立刻让人去调查沈襄去哪儿了。
果然,沈襄一出门就去了御尚坊。
余子濂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御尚坊也攀上了沈襄,得了那灵鱼……
他们鲜满堂的优势可就全没了。
到时候,别说占领江城市场了,能不能保证现在的位置都不好说。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为什么一定要和沈襄争价格上的高低……
其实,也是他一直自诩豪门子弟,骨子里的高傲习惯让他看不上这种平民百姓,平时不觉着,一旦遇上什么事,处事作风上就带出来了。
生意场上的人习惯了,倒不觉着。
可沈襄是谁?
她骨子里的傲气可不比任何人少。
到现在还没人给她下这个脸子。
因此,沈襄立刻就恼了。
你不要,自然有人要。
余子濂让人盯着御尚坊的门口,等沈襄一出来,就立刻通知他,立刻去给沈襄道歉。
可沈襄不想有人知道她的行踪又有谁能发现。
鲜满堂的人等了一天都没见人出来。
第三天,余子濂收到一个消息,御尚坊也出现了一种有灵气的食物,好像也是水里的活物,一出来就十分受欢迎,肉质也是不同凡物般的鲜美。
余子濂这回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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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很好,敢给本天师下马威的你还是第一个,你成功的引起了本天师的注意,你们家的鱼没有了!
余子濂:哇,这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他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的嘴缝上!
让你瞎说话,让你惹恼了沈小姐,让你端架子,活该惹得沈襄生气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
年纪小不光好骗,还喜怒由心,说生气就生气啊。
余子濂一边后悔不迭,一边让人赶紧去御尚坊打听一下那新出来的菜到底是做什么的,如果可以最好买一份回来尝尝。
他去翻合同了。
他记得他和沈襄签过一份合同,上面似乎说过,让沈襄在和他们店供应期间,不得向其他店提供相同的产品的。
找了找,果然在里面找到这一条。
他心里有底多了。
有了这一条,他和沈襄再谈话时就有把柄了。这回他可不想着怎么压着沈襄了,而是想接机表示他的大度……
我连沈小姐您违背合同的事都不追究了,您也大人大量别计较这一回了吧……
想了想,他还是给沈襄打了个电话。
自从出现了想要追加进货量,可找不到人的事件后,余子濂也算是学精了,这一回首先就把沈襄的手机号好说歹说给弄到手了。
毫不意外,又没打通。
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
余子濂一开始还觉得沈襄不懂事,这不是把生意往外推吗?生意场上的人谁会做这种蠢事,随即才反应过来,人沈襄根本不在乎他。
江城做鱼的多了。
沈襄手里的鱼却是独一份的。
若是沈襄真想放开手卖,江城里其他几家餐馆早就开始疯抢了。哪里还轮得到自己独享这东西,晾着沈襄。
想清楚这一点,余子濂几乎是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就给沈襄赔礼道歉了。
可、沈襄不接他电话。
开始时还可以用手机没电了、不带在身边、没听到铃声解释,几次过后,余子濂也知道,自己是真惹怒沈襄了。
他真真是哭都没处哭去了。
很快,去御尚坊打听的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份打包的外卖。
那小员工抹一把额上的汗:“老板,我怕御尚坊的人认识我,没敢自己进去买。买了外面的一个过路的打包的,耽搁了些时间。”
余子濂懒得和他计较这些,赶紧打开食盒。
里面是三盘不同的菜。
鳖、螃蟹、虾。
竟然没有一碗是鱼。
余子濂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他怎么没想到呢。
既然沈襄能养出那样有灵气的鱼,同样的河鲜,一样的水质,一样的气候,为什么就不会有其他的水产品呢。
只怪他太笨,一心只瞧到了鱼。
余子濂心都凉了半截。
他到现在才知道沈襄对他已经是多么仁慈了,拥有这么好的产品,却并没有想过找过别家合作。根据沈襄那时的态度,要不是他自己作死,硬是要摆架子,沈襄肯定会和他继续合作下去的。而这螃蟹、虾、鳖也就是出现在他们家的餐桌上了。
小员工还在喋喋不休:“他们家这个东西可好卖了。据说是刚出来的新品,还在打折呢,结果两百份一下子都抢光了。不少人吃完了都说要打包,他们的家准备的不够,还让厨师加菜呢。要不是我给人加了好多钱,那人也不愿意把打包的给我呢。”
余子濂疲惫摆摆手,让他别说了。
那小员工也意识到老板表情不对,讪讪闭嘴了。
余子濂如何不知道那是怎样热闹的场景呢。就在半个月前,鲜满堂也是这般的热闹,所有菜品一经推出各个都是立刻售空……
可没把同行们的眼睛给嫉妒红了。
今天……不过是同样的事,换了另一个主角罢了。
他也不过是昨日黄花了。
余子濂拿起那份合同看了好半天,终于盯着上面的落款日期做了决定:“来人,跟着我去沈小姐家里。”
他没有忘记。
这只是一份使用合同,时限三个月。
要是沈襄三个月后连鱼都想不供应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之前沈襄留下的电话,虽然后来被换了,他还是让人查过家庭住址。之前不想上门叨扰,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现在……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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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在家里看到余子濂时十分惊讶。
她看了眼屋里,沈妈妈正在给小孩做衣裳,随口问着:“襄襄,是谁来了?”
沈襄喊道:“我的同学,来找我玩的。妈,我先出去一趟,晚饭前肯定回来。”
沈妈妈答应了。
这段时间沈襄总是出门,她也没有在意。
沈襄转身,对于子濂道:“我们出去找个地方说话吧。”
余子濂大概看出了沈襄家里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沈襄似乎也不想家里知道这件事……不过,他的目的不过是找到沈襄而已,况且这种别人家的事情是没办法深究的。
两人找了个茶馆。
沈襄坐到比较靠里的位置。
余子濂赶紧跟着走过去。
“沈小姐,昨天是我实在太不懂规矩了。让您生气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余子濂一坐下来,就立刻哀求道。
沈襄只是微笑:“余老板是哪里话。昨天我可不知道余老板有哪里不懂规矩了。昨天我不是在余老板哪里吃了顿饭吗?余老板招待得很好呢。”
余子濂满嘴苦涩。
他知道,沈襄心里还是有气。
竟是连昨天提过一次扩大供应量的话直接无视掉了。
沈襄喝了口茶,神情自得。
其实,余子濂对她的一句评价还是十分准确的。
沈襄现在还真是孩子心性。上一世,十五岁时就被闫家给害了,那时她什么都没经历过就逃入空间,被师傅教导,讲究天性,又缺少和人打交道的机会,唯一受过的几年闫家的折磨也被生出的第二人格受了……
沈襄现在,心里年纪其实依旧不大。
不过,她实力强啊。
不管是天师灵力,还是各种珍稀资源,更是风水看相,她的实力就足够别人追捧了,哪有人会在意这一点少年心性。
只要实力强,任何阴谋诡计、人精算计都可岿然无视。
余子濂倒霉,是第一个踢到铁板的。
拿菜单的服务员奇怪地看着他们的组合。
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怪异的一对客人。
男的明明三十多了,看着衣着打扮,行事作风也应当是个有钱有势,平时被捧惯了的,习惯高高在上的。
却对着对面的小姑娘态度谦卑。
那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六岁,衣着打扮甚是普通,但因模样好,气质出尘,倒极为出挑。但这一点的美貌并不足以成为她受人那样尊敬甚至是畏惧的原因啊。
他再次奇怪地看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这世界太奇怪,他不懂!
余子濂才没有时间管周围的人怎么看他。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哄好沈襄。
若是今天哄不好沈襄,沈襄一时不满,要和他翻脸……他以后拿不到那灵鱼的供应了,那以鲜满堂如今被同行嫉妒的架势……岂不是要被人打压得连渣都不剩下!
他怎么肯甘心。
余子濂放低身段,小心和缓地道:“沈小姐,其实我昨天请您过去,还有一件事要说的。就是关于我们店里还想扩大从沈小姐这里进货量的事……”
沈襄淡淡哦了一声。
余子濂心中苦涩,不得不继续说道:“沈小姐,只要您能答应继续和我们合作,向我们提供灵鱼,价格一切都是好商量的。”
沈襄来了兴趣:“价格好商量?”
余子濂咬牙道:“按照以前的价格,再抬高一倍。”
沈襄睫毛一垂,捧着一杯茶,淡淡吹去茶杯上的热气。
余子濂有些发愣:“沈小姐是对这个价格不满吗?”
“余老板这个价格自然是极为优厚的。”沈襄先给了他一颗甜枣,又说道,“只是我昨天和御尚坊的廖老板谈时,他出的价格是鲜满堂的三倍……”
余子濂惊得一下子说不出话,随即咬牙切齿。
廖河东!
老匹夫,来抢我的生意!
他对那灵鱼是势在必得的,不同于御尚坊,鲜满堂是主打鱼的,若是连鱼的这一点优势都没了,鲜满堂就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御尚坊,就算沈襄不给他们提供鱼,他们靠着别的菜系,也能在江城的餐饮市场上稳稳地占得一个席位。
所以廖河东这一抬价就是完完全全针对他鲜满堂了。
余子濂恨得咬牙切齿的。
沈襄事不关己,喝茶、悠然自得。
嗯,看着这些商场老油子你一招我一下,斗得你死我活,也算是一种学习了。
余子濂知道,他想压过廖河东,就必须出比原价三倍更高的价格。况且他得罪了沈襄,为了这次合作机会,这多出来的价格就不能低。
可……
他手里拿不出那么多现钱。
鲜满堂这段时间生意好是没错……可店面大小面对巨大的客流量显得不够。因此,他把钱都投到了找新店面上。
莫说是原来价格的三倍多,就是原来价格的两倍都需要他找银行的朋友贷款帮忙才行。
廖河东那老匹夫肯定是知道这,才在此时卡他的价的。
他不由得恨恨地骂了一句。
“余老板。”沈襄提醒了一句。
余子濂知道他犹豫的时间有些长了,只是……他咬牙开口:“沈小姐,我可以出原价的三倍半,只是能不能容我一段时日付款,这段时间手里周转不开。”
沈襄沉吟:“那余老板,您保证能什么时候付款呢。”
余子濂噎了一下。
他还真说不准。
重新装修店面可不是个小开支……少说也得几个月。而且这段时间,店里必要的流动资金也不能少,谁知道廖河东会不会突然下绊子。
沈襄只是不说话。
余子濂表情也苦涩起来。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要求很没道理。只是,之前计划好的事被人横插了一脚,他也正着急上火呢。
今天这生意,多半是没戏了。
余子濂表情颓然,想着他在家族里就不怎么受重视,被发配到江城,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机会把鲜满堂发展起来了,又被自己生生给弄砸了……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就是悲从心来,百感交集……
恍惚间,对面好像有沈襄的声音。
“余老板,这鱼我可以给你。只是,有另外一个条件。”
他精神一怔,猛地抬起头:“沈小姐愿意继续给我们供应鱼?”
沈襄点头,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余子濂骨子里属于商人的那一份谨慎和小心又占了上风。他小心翼翼地问:“沈小姐,你要什么条件?”
沈襄笑笑:“我要你们鲜满堂的股份。”
余子濂一愣。
他有些没想到这个。
他迟疑地问:“沈小姐确定是股份?”
沈襄点头:“对,我用鱼作为资源参股,要的你是们鲜满堂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参与你们鲜满堂的股东大会,拥有决策权,和股份分红。”
余子濂有些惊讶。
在他眼里,沈襄不过是一个不懂做生意的小丫头,还有些性情用事,如今听了沈襄这话,竟是有些专业……显然是懂行的。
倒是他小看她了。
他犹豫起来。
一边是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一边是沈襄的鱼和鲜满堂的未来,余子濂觉得他需要好好思索一下。
沈襄也不催促,淡淡喝茶。
她很清楚自己,她不懂商业,是天生就没那个商业天赋的人。不过,她还是可以很自如地和这些商人打交道,创下她的一份事业。
因为她会识人。
她比旁人凭空多出十几年的经历,又是在闫家那个商业集团里。一些后来比较出名的商业巨鳄、新起之秀都知道地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她会看相,合作之人的忠奸与否,只需一算一看便知。
凭着这些,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余子濂,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蜗居江城的小餐厅的老板,此人商业嗅觉和胆识都是受到过闫家家主的赞赏的。
只消十五年,他的鲜满堂将做满全国各个城市,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餐饮业的龙头老大,连他的父辈祖辈都不能与之相较。
到那时,她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可就是价值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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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濂并未犹豫多久。
他知道沈襄灵鱼的价值,而且,他的鲜满堂已经凭借这种鱼在市场上形成了口碑。以后,若是没有这种鱼,莫说是他,便是那些老主顾都不会买账。
这鱼,他是势在必得。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方才沈襄因价格犹豫时,他甚至产生过借高利贷来定下以后合作的想法。为了这种鱼的供应,他必须拿出魄力。
幸好,沈襄的条件并不苛刻。
沈襄见他表情松动,又淡淡道:“余老板放心,我这个人不喜欢不懂装懂,指手画脚,就算是拥有了股份,也不会对鲜满堂的经营做出很多干涉。若是你担心,可以在合同中注明。”
余子濂松一口气。
沈襄这句保证让他彻底放了心。
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在鲜满堂里已经算大股东,按理说是可以对鲜满堂的一些经营事宜提出意见的。只是,余子濂这个人有些自大,行事有时会出乎常理,因此极不喜欢有人管束。
沈襄这样,倒是合了他的性子。
余子濂笑容真诚许多:“合同就不用了。我是相信沈小姐的人品作风的,说的话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沈襄垂头不语,浅浅而笑。
余子濂心情颇好,倒没注意这些。
“那,我今天回去就让人拟合同。明天一早,就来请沈小姐签约。”余子濂小心地问,“沈小姐,您看怎么样。”
夜长梦多,他自然是希望能赶快定下来的。
沈襄放下茶杯:“不用了。明天送货时,我会去鲜满堂一趟。签约的事,那时候再谈。至于其他的,只有一条,我希望余老板想要联系我时直接打电话,不要在找到我的家里。这件事,也不用让任何人知道。”
余子濂虽然有些奇怪,也答应了。
他现在可不能惹沈襄,反正人也找到了,订货的事也确定了,自然不用再找到这里来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余子濂搓着手,道,“沈小姐,我听说御膳坊最近出了一个有灵气的食材,也是河鲜,主打虾蟹,和我们鲜满堂的灵鱼很相似……”
沈襄勾唇而笑。
到底是商人秉性,硬生生能忍到生意谈妥了才提这件事。
“是我提供的。”沈襄直接磊落道,“御膳坊出三倍价格想要我和您撕毁合约,给他们供应鱼,我没答应。他们一直缠着,我没办法了,给了些虾蟹才能脱身。”
余子濂根本不知道还有这茬!
该死的老匹夫!
姓廖的,又在背后耍阴招。
他在心里又把御膳坊的廖河东骂了千万遍,一面后怕,廖河东这是铁了心对付他,那样优厚的条件,若是他站在沈小姐的位置,恐怕早就答应了。
沈小姐……还是给他留了情面的。
余子濂心里复杂,犹豫着问:“那以后……那虾蟹该怎么办?”
沈襄似笑非笑地看他:“余老板,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来那些弯弯绕绕,我可不擅长猜谜。”
余子濂讪讪然笑:“那不是怕沈小姐生气吗。”
沈襄微笑不语。
余子濂便犹豫了片刻道:“沈小姐和御膳坊的人签了合约吗?”
沈襄道:“签了一个月的。”
她有些唏嘘,御尚坊的人也是真直接,硬生生拉着沈襄不让走,非让她签合约,价格十分丰厚,若不是她知道这老板是个心思不正的,几年后就会赢来牢狱之灾,恐怕早就屈服于这糖衣炮弹了,
饶是她如此坚决,还是被硬生生拉着签了一个月的合同。
沈襄对此,只有一个服字。
这就看出来了,以她的性格,还真干不了商业这一行。
“如果沈小姐信我的话,等那一个月的合约结束后,就把虾蟹也卖给我们鲜满堂吧。”余子濂犹豫着说。
“好。”沈襄干脆地答应。
余子濂倒有些吃惊了:“沈小姐就这样答应了?”
沈襄胸有成竹,十分自信道:“你不是早就打算做虾蟹了吗?不然还找人找面积那么大新店地址做什么。”
余子濂诧异地合不拢嘴。
他派人找新店地址的事从来没有告诉过外人,就是鲜满堂里,也只有几个极得他信任的下属才知道。
御尚坊的廖老匹夫知道还有可能,毕竟他一直盯着鲜满堂呢,丁点动静都不放过,肯定会发现一些痕迹。
倒是沈襄,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小心翼翼地问:“沈小姐,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记得,我自认为行事还十分隐秘的。”
沈襄神秘微笑。
她说话慢悠悠的,拉长了声调:“余老板,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天师?”
余子濂没反应过来。
沈襄却起身,利落地走了:“明天早上六点。鲜满堂,不见不散。”
余子濂心里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他盯着那已经走到门口的轻盈的女孩,想到她一直以来的奇异之处,格外出尘的气质,让人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灵鱼,还有那一看起来便十分奇怪的送鱼的木讷两兄弟……
她,真的不是普通人吗。
忽的,一阵风瑟瑟起,卷入女孩特有的银铃般的声音:“还有,给你一点建议,好好去查查你看好的那块店址的历史……”
余子濂一愣。
那个店址……有问题?
不对,她怎么知道自己已经看好一个新店址的……
余子濂一时脑海里如丝缠卷,乱糟糟的,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那声音的余韵已渐渐散了……说明人已走远,只有桌上热气氤氲,未凉的茶杯证实这那人来过的痕迹。
他怔怔盯着那杯茶,耳边娇音回响。
他似乎可以透过那碧绿清透的茶水看到一圆明镜,镜中那个人正笑着,一如往常的狡黠明丽,灵气逼人。
余子濂觉得,他应该听听那女孩的建议。
回去就好好让人好好查查那个新店址。
·
而此时,沈襄的心情也不错。
乌天炎刚刚给他发了条短信:“《疯狂的鱼缸》的导演和编剧已经找到了,注资合作的事非常成功,明天就要签合同!”
冯川今天有些紧张。
他穿着西装,手脚却拘束得紧,大抵是没穿习惯,时不时扯扯衣领,有些初进城的小青年一般呆头呆脑的。
乌天炎看得好笑:“别紧张,沈小姐很和善的。这部片子就是她一手拍案决定要投资的。她对你很欣赏的。”
冯川腿抖了一下。
乌天炎哭笑不得:“我就弄不明白你了,沈小姐又不是老虎。自从一听见要见沈小姐,你就紧张得要被人生吃了似的。”
冯川哭丧着脸。
乌天炎拍拍他的肩膀:“我也看过你的剧本,和学校的作品,你很有潜力。小伙子,好好表现,你很有潜力的。”
“嗯。”冯川抖着声音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抖什么?”乌天炎诧异道,“我都被你抖得差点紧张起来了。”
冯川都快哭出来了:“我……我腿麻了。”
乌天炎:……
这家伙,真的能拍好一个电影吗?
他头一次对沈小姐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
许多年后,无数个阳光灿烂,宁静祥和的下午,冯川总是躺在沙发上,静静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沈小姐的场景。
是的,沈小姐。
许多年后,他已经是个国际上都有些名气,国内屈指可数的大导演时,提起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沈襄,他还是会尊称一声沈小姐。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
他被后来的沈氏娱乐国际公司的大老板,乌天炎带领着,到了江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咖啡厅,见到了沈小姐。
沈小姐的出现让那天格外不平凡起来。
当时,沈小姐就坐在小咖啡厅的窗户边,双手托腮,眼睛乌溜溜的黑,粉腮杏眸,明丽,灵动,回眸一笑。
那一笑间,他怔住。
一瞬间,窗外车水马龙的喧闹,隔壁桌小情侣的争吵,都瞬间消失,耳边只剩一片空明,世间万物化作黑白,唯有她的几分彩色,让人恍惚间觉得世间再无能与之相较的女子。便是容貌似她,也无那份灵气,如画皮终难画骨。
以后的他,镜头下有过千千万万个千姿百媚,容貌绝色,或嗔或痴或喜或乐的女子的笑容,却无一能和那一日的笑容媲美。
那样也好。
沈小姐的笑容终究是不舍得让那么多人看的。
冯川回忆起过往,又是几分沧桑。
他记得,当时的乌天炎也是个穷光蛋,被底下的人背叛,一手创下的事业被人硬生生夺走,落得身无分文,不比他这个穷小子好到哪去。
终究还是好一点的。
他是先认识沈小姐的。
因为认识得早,他在沈小姐面前也比自己自然从容得多,说起未来规划时,也是头头是道,经验丰富。
沈小姐只是微笑听着,偶尔提些建议。
他一直在旁听着,便是外行,看乌天炎那或如获至宝,或醍醐灌顶表情,便知是多么一针见血的建议。
难怪,以乌天炎对自己专业能力那样骄傲的人,轻易不肯服人的老倔头,也会对沈小姐这样推崇。
沈小姐果然是不一样的。
------题外话------
因为青子太蠢,把今天的章节昨天就发了,今天补上一千字,算是个别人视角里的沈襄。
沈襄和乌天炎简单谈了谈娱乐公司后续发展的一系列事宜后,才转而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冯川。
说实话,见到冯川时,她有些惊讶。
他和记忆中……并不相同。
不过,想到他拍《疯狂的鱼缸》时不过是个大四的学生,且家境并不是很好,如今见到人时还青涩着倒显得正常了。
毕竟,《疯狂的鱼缸》成功后,浮华的名利与吹捧足够他在短短的时间里,脱下这一层薄薄的青涩了。
看惯了他以后的侃侃而谈,自信沉稳的模样,如今的青涩却是难能可贵了。
沈襄大方地冲他握手:“你好,我叫沈襄。”
“你好……我,叫冯川。”冯川有些腼腆道。
沈襄微微一笑:“我看过你的《疯狂的鱼缸》的剧本了,我对你们的剧本很有信心。希望你们不要放弃这个故事。”
“真的吗?”冯川的眼神发亮。
尽管之前就听乌天炎说过这件事,可亲耳听到沈襄这样说时,他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个剧本是他和室友一起想出来的,他们俩对这部电影投了极大的热情,足足准备了半年,剧本都足足被他们改过30多次。
他们对最终的剧本十分有信心。
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认同他们的。
同学看完后,委婉地说虽然很搞笑,但有些俗了。
电影学院的老师斥责他们写的东西是垃圾,甚至有一个老师直接对他们说,出去别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他们有段时间迷茫过。
可,最后还是舍不得这个准备了那么久的剧本。
他们托人找到了天兴娱乐公司。
那时候,天兴娱乐公司已经不是乌老板,乌天炎坐镇了,而是换了一个执行总裁,据说是闫家的人。
他们没管那么多,直接把剧本递过去。
冯川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和好友两个人接到了通知,说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要见他们。他们高兴坏了,都以为是剧本被看中了,简直如同中了彩票。
他们两个怀着无限希望到了总裁办公室。
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大骂,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就是据说是闫家小舅子的那个男人,拿着装订得有拇指厚的剧本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头上。
碰的重响!
“就这种垃圾还想拍电影!观众们就算吃屎也不会去电影院看你们的电影的,什么垃圾东西,给我当厕纸都嫌臭……”
还有很多……
他骂了很多,很久。
许多不堪入目的词语他已经不想在回忆了。
他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记得,那个总裁的临走前甩给他们的话。
“就凭我还在娱乐圈一天,你们这垃圾剧本,垃圾电影就别想有拍的可能。还有你们,能写出这种东西,还是尽早回去洗洗睡吧。”
“娱乐圈,不会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
之后,那总裁扬长而去。
他和好友蹲在地上,一页页把散落满整个办公室剧本捡起来,重新装订起来。在捡剧本时,他和好友都没有说话。
只是,后来整理的纸张上有明显的湿痕。
他知道,是他朋友的眼泪。
冯川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事实上若不是他死死咬着嘴唇,他恐怕早就要彻底爆发了。
可是他不能。
这里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办公室,他们斗不过那个人。
他最后是挺胸抬头着走出娱乐公司的。
他没有示弱的。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与那个高高在上,随手一个签字就掌握着许多导演和演员命运的总裁而言,他摔碎不过是一个没名气,可以随手拿捏的新人剧本。
可于他……却是他稚嫩的梦想。
他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既然他那么不喜欢他们的剧本,直接无视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要把他们叫到办公室特地骂一顿呢?
后来他听说,那天那个人毒瘾犯了。
手边正好是他们的剧本。
冯川:呵呵呵呵……
真滑稽。
自那以后,电影圈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剧本被天兴娱乐公司的新总裁骂作垃圾,他们也惹恼了闫家的人……
原本就没什么人问津的剧本就彻底冷了。
好友上个月已经回家了。
他家里新开了个养猪场,生意红火,正缺人手。他被爸爸叫去帮忙了,临走时,在寝室迷茫地对他说,阿川,我不知道我这大学四年读了有什么用……
冯川……其实也不知道。
事实上,若不是乌天炎找到他,他应该也回家了。
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份小办事员的工作。
妈妈苦口婆心地劝他别做那电影梦了,不现实,还是赶紧回来,工作娶媳妇生个大胖小子重要……
冯川在听见乌天炎说要买他的《疯狂的鱼缸》的剧本时,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欣喜了,而是迷茫地问:“你为什么要买被天兴娱乐公司总裁说是垃圾的剧本。”
然后乌天炎告诉他,就凭他是天兴娱乐公司的前总裁。
而他要用这个电影证明真正是垃圾的是现在天兴娱乐公司的那个总裁。
听完这句话,冯川清楚感受到。
他心底,几近熄灭的火堆重新有了热度。
·
沈襄是知道冯川的事的。
事实上,上辈子沈襄难得喜欢的几个导演里,冯川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天赋型导演,能够捕捉到小人物的情感和生存状况;行事大胆,敢想他人不敢想,敢拍他人不敢拍。
作品不算多,却都是精品。
上辈子,冯川是在家里疯狂工作四年,又下跪求得家里支持,四处七挪八借才把电影艰难地排出来了。
不过,最后因为资金不足,影片还是有些瑕疵。
而这次,有沈襄,就彻底不一样了。
沈襄认真地说道:“冯先生,我绝不是恭维。您的作品担得起这一句夸奖。我也相信您的作品一定能够成功。”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句:“这个世界上,不识货的人太多,但不用担心,是金子总会有人知道它的价值的。”
冯川神色一下子就亮了。
沈襄微微一笑,继续道:“这部作品,我代表沈氏娱乐公司承诺,将负责其所有的费用。您只需要负责把这个故事拍好,其余的都不用担心。”
冯川兴奋地直点头:“嗯嗯,沈小姐,我一定会为您好好拍好这个片子的。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个电影是你的梦想。”沈襄微笑说道,“可不是为了我才拍的。这部片子肯定要拍好,可你要记住,你的电影是为了你自己而拍,而不是为了其他任何的东西。”
冯川一愣,似乎在思索沈襄话里的意思。
沈襄点到为止,并未多言。
上一世,冯川在第一部电影《疯狂的鱼缸》成功后,曾有影视大亨出高价让冯川拍一部电影捧他的小情人,冯川刚开始不答应,说剧本太烂。
后来,那大亨买通了冯川的父母,以这种方式逼迫冯川。
一直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冯川还是答应了。
结果证明,那部片子确实是烂。尽管冯川导演技术高超,也未能弥补这片子内容上的不足。那部烂片成了他生涯里唯一一个也是让他粉丝最失望的一个败笔。
沈襄知道他上一世的走向,只是毕竟是他人未来机缘,不能多提。
她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接下来便是具体谈合同和投资事宜。
沈襄全权交给乌天炎。
这方面,他都有近二十年的经验了,操作起来得心应手,具体细节一清二楚,流程烂熟于心,绝对能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沈襄不懂,也不去参和。
冯川看着拟好的合同,十分惊讶:“乌先生,你是说,这次电影的票房收益,我也可以有占10%?”
乌天炎道:“是的,这10%票房收益是作为您的薪酬的。这是沈小姐的意思,她亲自修改得这一条。”
冯川怔怔盯着合同,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就算他没混过圈子,也知道这片酬是有多么丰厚,特别是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新人,一部作品都没有。
他鼻头酸涩,
沈小姐……真是他的贵人。
乌天炎和冯川签订合同后,沈襄和两人握手,各自道了声合作愉快,便离开了。
一部电影的筹备,并不是一件简单事。
冯川和乌天炎有事要忙。
冯川捏着合同,想,他应该给好友打个电话了。
家乡的猪不缺他一个饲养员。
他这里却缺一个天才的编剧。
·
出了咖啡厅。沈襄接到了朱经理的电话。
他是特地来道谢的,和林正强夫妻一起。
电话里,他一直坚持要求要亲自请沈襄吃顿饭,来真正感谢,还一直说上次的报酬太少了,实在太轻慢沈小姐了。
沈襄无奈答应了。
这些应酬终究是少不了的。
沈襄和他们约好,明天在一家茶馆见面。
刚挂下电话,又是一个电话进来了。
沈襄诧异。
今儿个,倒真是巧了,电话都碰到一起了。
是余子濂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有些不对劲。
“喂,是沈小姐吗?我这边有些不对劲,您能不能来鲜满堂过来看看。”
“对,事情很急。”
“您现在在xx路是吧,我立刻派人去接您。”
“好的。我等着您。”
“这件事见面再和您解释,总之,昨天的那句提醒,谢谢您了。要不是您那句话,我现在恐怕再也没机会和您打电话了……”
……
沈襄放下电话,走到路口,等余子濂的车过来接她,神情有些凝重。
听电话里,余子濂的声音很不对劲。
像是大伤未愈,中气不足。
可,昨天看他面相时,都未出现这种征兆。
昨日,余子濂眉宇间虽有些煞气,却并不严重,是从什么地方沾染到的,她算了算,他会最近犯地缘,大概会在房子吃些亏,便猜到应该是那块新店地址有问题。
可,问题不大。
最后至多让他赔钱,破财运。
方才余子濂的话里却分明表现出,他肯定是遇上大劫了,还是性命之忧。
她相面术一向很准。
出现这种偏差,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算命那人命格多舛,乃是天定,或是极贵或是极恶。这种人极少,或是英雄,或是极恶之徒,都是历史上有名的,数量极少。
一遇上这种人,阴阳术士都是避之三舍,唯恐沾了因果的。
余子濂显然不是这种命格。
二是,这件事有其他天师插手!
她昨日分明算好的命运,却在今日变成这样。再结合那个莫名出现煞气的地皮,沈襄可以肯定,有天师在背后搞鬼。
而且,来者不善。
沈襄随手丢了个龟甲,测一测此行的吉凶。
卦象并不好。
凶。
车来了。
沈襄吸了口气,握紧腰间的桃木剑挂饰,神情坚毅。
再看到余子濂时,她几乎难以相信。
余子濂原本有些胖的,但因身高不低,看着倒也不碍眼。只是,现在的他,足足比以前大了一圈,像是肿了一圈的包子。
被打的。
还有脸上,颈上,背上,都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沈襄凝重地问:“谁打的。”
余子濂表情惊恐。
旁边的护士解释道:“是他自己打的。”
沈襄吃了一惊:“自己打的。”
余子濂点头,眼神里满是恐惧:“我……我……沈小姐,你相信吗?我见到鬼了!不是我打的,是那个鬼打的……他掐我脖子,他砍我的背,他还咬我的脸……”
沈襄没有说话。
护士叹气道:“从昨天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是在办公室被发现的,昏迷了,要不是送医及时,这伤势早就死了。一醒过来,就说是鬼打的他,然后就要给一个叫什么沈小姐的人打电话……真是邪门了。”
沈襄沉默听着。
护士换完药,走了。
接余子濂来的司机也是昨天发现余子濂不对劲,及时把他送到医院里的那个。他跟着余子濂见过沈襄几次,知道这小姑娘有些不一般,心里一直隐隐尊重。
沈襄看向司机:“你说你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没有第二个人。而余老板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喊着救命?”
司机不敢欺瞒,道:“是的。当时我差点吓坏了。上去拉老板,可老板的力气突然大了很多,我被他压着,动都动不了。最后要不是顺手摸到花瓶,把老板敲晕了,说不定现在还被老板给掐死了。”
他说着,显然还惊魂未定,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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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中秋节快乐。
青子:同上。
沈襄十分清楚。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余子濂中邪了。
也就是俗称的‘鬼上身’。
煞气入体让他的神智出现不正常,以为有人要杀他,拼命地反抗,最后伤到的却只是自己而已。
关键是,余子濂从哪儿沾到的这煞气。
她看向余子濂。
他眉间青黑,脸色虚白,中气不足,眼神里满是惊恐,有些吓破了胆的味道。用沈襄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大股灰黑色的煞气盘旋在他的额头。
沈襄转身问司机:“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在这里守着的吗?”
那司机不敢隐瞒:“是的,老板的夫人和孩子出去旅游了,还没回来。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老板夫人说立刻赶回来。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就拜托我先照顾着,我就在这里守了一晚上。”
沈襄点点头。
她还想问什么,身后传来一身巨响。
余子濂闭着眼睛,手无意识在空中挥舞着,驱赶着什么东西似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十分惊恐的模样。
他无意识大喊着:“别杀我,别杀我……我好冷,好冷,我要冻僵了……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护士方才给余子濂打过镇定剂,他睡着才没到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却又惊醒了一回,难怪脸色那样难看。
眼看着余子濂挣扎越来越厉害,险些要从床上掉下来了。
沈襄眼疾手快,按住了余子濂的手臂。
她朝着司机大吼一声:“快过来帮把手。”
司机赶紧过来,按住余子濂的全身,不让他乱动。可此时的余子濂已然没有神智,动作又奇大无比,几次险些把司机整个摔下去。
沈襄趁机脱手。
她飞快拿出一张符,啪地一声按住余子濂的额头上。
“急急如律令,定。”
余子濂瞬间被定住。
他保持腾地坐起的姿势,双手还扭曲地伸着,似乎要掐着谁的脖子,眼睛瞪得极大,表情恐惧而疯狂。
司机蹬蹬瞪往后退了好几步,剧烈咳嗽起来。
刚才,他一个不慎,被老板抓住,狠狠掐住了脖子,死命挣扎不开,差点没直接断了气,见了阎王。
幸亏沈小姐出手及时。
他感激地看了眼沈襄。
沈襄却拧着眉头。
她捏起了决,一只手直立,在余子濂的额上挥过,另一只手抽出桃木剑,猛地挥舞几个招式,朝着余子濂额上的符刺过去。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急急如律令,出。”
嗤的一声响。
随着那声响,司机猛地一个机灵,打个寒战,搓搓手臂:“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沈襄顺手扔给他一块小玉石:“捏着,收好。”
司机接住那玉石,触手生暖,果真再也感受不到那股子几乎深入骨缝里,要将人冻僵的寒气了。
而在沈襄眼中,景象大不一样。
随着那嗤的一声,出来的是一大团灰黑色的煞气。
这股儿煞气一出来,房间温度都低了十度,让人只觉得如坠冰窖。与之同时,还有尖利的哭声响起,如婴儿啼哭,半夜猫叫,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这便是那股让余子濂睡不安稳的煞气了。
寻常煞气只能让人觉得寒冷,不适,慢慢地影响人,让人感觉嗜睡,身体变差,如风水阵中的林夫人。
可这团煞气不同,它能够自主攻击人。
那哭声便是它的试探。
这是一团有自主意识的煞气。
不,这样的煞气,已经不能单纯称之为煞气了。
它应该有一个更容易让人理解的名字,叫做恶鬼。
沈襄缓缓吐出一口气。
余子濂惹上这东西,还能捡回一条命,真真算是命大了。
这个恶鬼极凶恶,没有神智,只留下因为怨念未除,而生出的不甘,想要报复的心理,会无意识的攻击遇见的所有人。
余子濂之前遇见的鬼,应当也是这个了。
按照常理,一般有执念的鬼确实会留恋人世,不愿投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力量会逐渐变弱,直至彻底消失。
这期间,它们的力量都是不足够伤人的。
这只恶鬼出现的十分蹊跷。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鬼正好遇上一个滋阴之地,躲了多年,阴气大涨,才会出现如此强的力量。
但此鬼气息斑驳,显然不可能。
第二种,它是被人圈养起来的。
有些心术不正的术士,会利用一些恶鬼来滋阴法器,如之前在风水阵遇见的那个噬魂钉,至少有五个恶鬼的滋养。
但,现实中是没有那么多恶鬼的。
怎么办呢?
很多术士就起了歪心思,自己养。
所谓的自己养,就是把那些有执念,不愿去投胎的鬼捉起来,整日折磨,逼出它的凶性,形成恶鬼。
这种恶鬼既可滋养法器,又可充当打手。
沈襄对这种做法非常反对。
这种方法太过残忍,特别是对那些没有做错什么的鬼来说。
再就是,这种方法有违天和,是扰乱了天地万物自然循环的规律的,无论用恶鬼滋养法器,还是用恶鬼做打手,终究是要伤人。
善恶对立,亘古不变。
沈襄自是不喜这些东西。
今日既然遇上了,更不能再让这东西作恶。
沈襄多年修行,日日不懈,本就天赋异禀,如此更是功力深厚,尤其是手上还有一把灵力纯正的千年桃木剑。
桃木镇邪,可是这一类恶鬼的克星。
“浩然正气,散!”
沈襄不顾耳边的哭声骚扰,一招出手,金黄色灵力自桃木剑上呈锥形而出,似一把利剑,狠狠插在那恶鬼的心口。
哐当当——
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
桌椅板凳都剧烈颤抖,茶杯水壶咔咔作响。
司机更是被莫名力量逼退了一大步,紧紧抓着铁质的病床扶手,才算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被吹走。
沈襄的黑发被吹起,露出一张秀净的脸,神色浩然不可侵犯。
飓风中,唯有一处安然无恙。
那便是余子濂的病床。
有着沈襄的符咒护着,那床上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咔——
热水壶从桌上摔下来,热水淌了满地。
同一瞬间。
厉鬼喝声骤然抬高八度。
她要癫狂了。
“咿啊——”
凄厉声音几乎刺破耳膜。
恶鬼周身黑气滚滚而出,顷刻间溢满整个病房。
司机冻得牙齿咔咔响,若不是手里的玉石,早就冻得昏厥。
这一次,乃是恶鬼的全力一击。
便是沈襄贴的那符咒,也在强烈的灵气震动下,明黄色符纸末端被卷起老高,飒飒作响,仿若随时要飞走,却始终坚挺。
呼——
沈襄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二指合并,在桃木剑上缓慢而凝重划过,无形金光随着她的动作在桃木剑上缓缓游走,如烛光闪烁。
咻——
沈襄猛地甩出一张符咒。
黑色飓风中,符咒立在半空,任凭风吹,岿然不动。
沈襄举起桃木剑,神色肃然。
浓稠黑雾中,她素白衣裙,面映金光,乌发飞起,恍若一尊赫然不动的神像,有着圣洁庄重的美。
“去。”
沈襄挑起符咒,用桃木剑朝着恶鬼的方向,重重一刺,喝出一字。
重重一声,如沉石落地,如擂鼓轰然,如钟声齐鸣,轰轰然似水波晕开,回声不断。
世界仿佛在此刻忽然消声。
一切动作如电影胶片,纵然无比的惊涛骇浪,也只显得缓慢而平静。
金色符咒朝着恶鬼的方向飞去,将灰黑色浓雾缓缓推开,所到之处,如雪见光,顷刻间融化无踪影。
恶鬼甚至来不及嚎叫。
不过片刻。
病房内便恢复一片清明,空气再次洁净。
唯有角落里,拳头大小的黑雾蜷缩着,女人模样,怀中似乎抱着孩子,外面裹着那层符咒,十分怕人,瑟瑟发抖。
沈襄走上前,看那黑雾,叹息一声:“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人。既然你尚未酿成大错,我便送你和你孩子投胎去吧。愿你和他,来世都能到个好人家。”
如果她没猜错,这女鬼的执念便是孩子。
果然,那团黑雾抖了抖,似乎在磕头。
肉眼可见,那团黑雾的颜色渐淡了,变成淡灰色。
她的凶性已去。
沈襄心中触动,微微轻叹。
命呀。
她给两鬼念起超度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长长咒语念着,沈襄盘腿而坐,闭目垂眸,竟有几分普度众生的神采,恍若金光加身,神圣不可侵犯。
司机看得有些呆。
随着沈襄念咒声,那团黑气愈来愈淡,直至透明,消失不见。
空中依稀浮现一个人影,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人,笑容干净亲切,怀里孩子甜甜睡着,似乎还带着笑。
她向沈襄郑重鞠上一躬,无声道谢。
渐渐的,那虚影也消失无影。
细碎金光飘起,如飘带,如星河,如烟雾,绕沈襄转过几圈,才尽数没入沈襄体内。沈襄如沐浴在圣光中,神女般神圣悲悯,让人有顶礼膜拜的*。
恶鬼功德到了。
房间里空气一片清透,唯有地上的热水壶碎片,滚落在地的水果,零落的花瓣证明着方才发生过什么。
沈襄看着那些废墟,一阵头疼。
司机还惊魂未定。
看见空气恢复干净,气温也恢复正常,他才算微微松口气,正要说一声庆幸,看见沈襄表情,登地提了心。
沈小姐眉头怎么皱得比方才还要厉害。
莫非那恶鬼没走。
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司机怕地厉害,小心翼翼问:“沈小姐,我们现在是安全了吧。”
沈襄点头:“恶鬼已经被我超度了,暂时安全了。”
司机松口气。
见沈襄表情,又小心问:“那沈小姐为何一直皱眉?莫非还有大敌要来,沈小姐也无法对付?”
沈襄茫然:“哪里有大敌?”
司机诧异:“那您皱着眉做什么?”
沈襄愁得很,望着那堆成为废品的杯子,水壶,沮丧道:“我一时没注意,把这些东西都弄坏了,护士问起来怎么办啊?”
司机:……
沈小姐,您的关注点能不能在正常的频道上。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
将烂摊子交给司机后,沈襄安暗自松口气。
这下应该不会让她赔钱了。
她看向余子濂。
据司机李福说,昨天余子濂只惊醒过一次,是在半夜十二点,后来请护士打过镇定剂才算好,第二次便是方才。
一次比一次严重。
沈襄看着余子濂的眉心,神情凝重。
那里有一条硬币长的细黑线。
这是天师惯用的手法。
标记。
若那线是金色,便代表此人是有人庇佑。
其他修道之人看到后,如果不是想和那天师结仇,一般不会招惹。
可这线是黑色,便代表余子濂被天师‘预定’了。
预定的下一个恶鬼人选。
这条标记一是为警告其他天师不要多管闲事,而也是为时刻知晓这人位置,只待要取人性命时,随时可去。
余子濂是被盯上了。
他本是福寿双全之人,财运亨通,乃是贵相。
若是此时横死,必然会心有不甘,留下执念。因此形成鬼魂,而早有用心的天师自然不会放过他,以后命运可想而知。
余子濂的命不该是这样的。
这件事沈襄没遇见也就算罢。
可沈襄既然遇见,况且余子濂又算是熟人,没有不救之理。况且这种天师肯定害过不止一人,除了倒是一件大功德。
她需要功德。
“呼——”
沈襄缓缓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
·
托护士照顾余子濂,沈襄又留下三个护身符。
沈襄让司机李福带她去余子濂看好的新店址。余子濂这些天去过哪些地方,李福都汇报过一遍,这新店址最有嫌疑。
李福自然遵命。
一路上,她和李福聊天。
她问道:“你说这店址是余老板夫人的弟弟推荐给余老板的?”
李福点头:“是的,当时是我载着余老板和他小舅子一起过来看店址的。”
“那余老板小舅子是做什么的?”沈襄听出李福声音里一丝不屑,仔细问道,“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店址的。”
“他呀。”李福笑得很奇异,不耻中又有隐密羡慕,“他倒是个能干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整天混在女人堆里,靠女人养着。什么都不用做,日子过得快活极了。这个店址就是他一个女客户给他介绍的……女客户,说得好听,谁不知道是两人是做什么的,遮遮掩掩……当谁不知道他的秉性……”
沈襄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余老板小舅子介绍的那个女客户的具体来头?”
嫌疑应该在这两人上。
李福摇摇头:“当时他只是说是s城过来的一个大客户,目前在江城度假,据说还是个大明星呢……家世应该也不低,老板一听她姓什么之后,立刻就答应过来看这块地了……啧啧,真是运气好,那种贵客也看得上他……”
沈襄立刻问:“那个女客户姓什么?”
“不知道。”李福摇头,“老板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没有让我听见。”
沈襄垂下眼眸,沉吟。
s城生人,女性,旅居江城,明星身份,家族贵不可言。
沈襄对豪门现今还所知不多,认识者也寥寥无几。但在她知道的人里,只这些零碎信息连在一起,都模模糊糊指向一人。
闫家嫡长孙女。
闫青。
如果真是闫青,这件事就复杂了。
若是闫青个人行为也就罢,只怕是闫家在这块地方有什么企图,派闫青过来假借旅游,实则做手段。
上辈子,她对此也知之不多。
直到余子濂这件事发生前,她都以为闫青到江城是为监督她二叔二婶行动,可二叔二婶住院后,她也没什么动作……
沈襄还疑惑过。
现在想,或许闫青注意力根本不在二叔二婶上。
所以,至今未发现他们不对劲。
沈襄重重吐出一口气,心情沉重。
闫青亲自出马,定然所图不小。
江城是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她父母、亲戚、甚至学生时代为数不多的好友都在这块土地上生长生活……
若是闫家想对江城下手……
他们都有可能被波及。
她不允许。
沈襄捏紧拳头,目光沉静而明亮,如夜灯,坚定不移。
·
那块店址其实是一块未开发的地皮,位于市三环内,毗邻一著名繁华商圈,位置很不错,应当是生意风水旺地。
可沈襄看到不是那么回事。
那块地皮上弥散着浓稠煞气,如滚滚烟雾,蒸腾直上,及其霸道,几乎将这一片的天空都染成灰黑色。
这是一处夺灵阵。
夺灵夺灵,顾名思义,便是掠夺他人灵气。
普通人不修道,身上自然无灵气,那么被夺走的,便只有气运和,生命。
这一片土地上,气运已被掠夺干净,所以煞气才会如此浓稠。
如此规模的夺灵阵,沈襄还只在书籍中听过,现实中,尚且是头一次见。
看过这阵后,沈襄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闫家人手笔。
那无比熟悉,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的灵气,还有与在闫家见到过一般无二的布阵方法,更重要的是阵中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
是闫青。
【闫青!闫青!闫青!是闫青的气味,我认得她的气味。她来过这里,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你会的,很快。】
沈襄面沉如水,眸色冷凝。
夺灵阵已成气候。
煞气在旁呈现缓缓扩散之势。
旁边就是著名商圈,人流量极大,吵吵嚷嚷,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其中还有不少带着老人和孩子出来的。
地皮后方,是一片住宅区。
虽看不到具体住户数量,但根据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车就可断定,人数定然不少。
一旦煞气外泄,这些人恐怕……
沈襄飞快思索着。
若是上一世闫青到江城是为这夺灵阵。那么根据她走后,闫家并未再派人到江城来,可以判断上一世这夺灵阵应当已成功。
可死去这么多人,新闻上为何没人报道。
上一世……这一段时间新闻报道上都在说些什么……
时间隔太久,沈襄也记不清了。
她仔细回想,不漏过一丝细节。
好像……
上一世这时候,她刚要上初三,本来要补课,学校接到市里什么通知,好像紧急放了假,说是要做消防检测……
等他们重新返校后,还组织几次消防演习。
起因好像是……好像是……沈襄绞尽脑汁,忽然想起来,是南城一次巨大火灾,波及著名的南城商圈和一个住宅区,死亡达一百多人,受伤达四百多人,财产损失更是巨大……
这件事引起过轰动。
中央新闻中都有报道。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沈襄听过一耳朵,有些印象。
一百多条人命。
好像还有一个官员因此被撤职了。
而这里就是南城。
面前这个人来人往,繁华热闹、高大明亮的建筑,就是著名的南城百货,和周围一系列游乐之地共称为南城商圈。
世界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两件事。
唯有一个解释。
那些人多是因夺灵阵死的。
而那场火灾只不过是为隐人耳目。
沈襄捏紧拳头,骨节咔咔作响,仿佛要将所有愤怒都捏碎在手中。
一百多人死亡。
一百多条无辜人的性命。
闫家……行事果然一如既往地狠毒。
沈襄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这夺灵阵规模太大,以她一己之力,或许可以解,但风险太大。最可怕的是,夺灵阵会反噬,她反而会起催化剂的作用。
李福从未见过沈襄如此难看的脸色:“沈小姐?”
沈襄嗯了一声。
李福接着问:“这里……是有问题吗?”
沈襄重重点头。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李福:“你进过这块地皮吗?”
李福道:“跟着老板来的,给老板送东西进去过几次。就是没老板呆的久,送了东西就出来了。”
“把你钱包给我。”沈襄伸手,对李福道,“快点。”
李福不明所以,拿出钱包:“沈小姐,给。”
他倒不担心沈襄想图他的钱,据他所知,这位看起来极为年轻的沈小姐,一个月赚的钱就是他十年都打拼不到的。
沈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百元大钞。
她将钞票叠几下,形成一个三角符,又在上面吹口气,塞给李福:“把这个随身带着,好好保管。”
李福疑惑问:“沈小姐,这是?”
沈襄简短道:“时间太短,给你简单作了个平安符。你在这地方沾过煞气,这顿时间气运都有影响,随时都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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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见到他就有一种老母亲式的满足。
凤九成为了容清清,但是还是无法改变一见到这个钻石王老五,就露出“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眼神。
以至于周围一群人都觉得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凤九:开玩笑,这只天鹅就是她养大的。
言宸:为什么总有种被人当儿子看的错觉?
李福接过钞票,左看右看。
他好奇问:“这钞票,可以作平安符?”
沈襄笑笑:“听说过五帝钱吗?”
李福点头又摇头:“听说过一点,好像是一套古代几个特定朝代的古钱币?”
“就是一套古代几个特定朝代的古钱币。”沈襄解释道,“五帝钱有大五帝钱与小五帝钱之分,大五帝钱指的是秦半两、汉五铢、唐朝开元通宝、宋元通宝和明朝洪武通宝,现在说的五帝钱一般是指小五帝钱,是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庆通宝。”
她又接着说道:“五帝钱是中华民族中最兴盛的五个帝王所铸钱币,因而五帝钱更多汇聚了帝王之威,天、地、人之气加上百家流通之财气,故能镇宅、化煞。现在,咱们太祖功绩也不逊于上面几位,自然能有那效果。”
李福听得瞠目结舌:“还能够这样?”
“做我们这行的,随时都要与时俱进嘛。”沈襄眨眨眼睛,“要不然这时代变化这么快,迟早就要被时代给淘汰的。”
李福居然被诡异说服了。
沈襄笑着推推他:“快走吧。不是说今天余子濂夫人要过来,你还要去接她吗?别耽搁,误了时间。”
李福一拍脑袋:“我差点就给忘了。那沈小姐,我先走了。您自己小心。”
沈襄点点头。
·
沈襄目送李福车子驶远,才转过头,望向那夺灵阵,笑容立刻消失,沉沉吐出一口气,神色凝重。
这阵……并不好解。
以她现在功力并没有完全把握。
唯一办法,便是在夺灵阵外设置一层屏障,也可称为另一个风水阵,如罩子般将煞气笼住,不使之外泄,影响周围居民。
事不宜迟。
沈襄取出一套古钱币。
小五帝钱。
这是师傅留给她,平时作施法用的,只是一直尚未有机会动用。
今日,竟是在这里开山。
先绕夺灵阵走上一大圈,彻底摸清其中阵法布置,阵脚何处,阵眼何处,生门何处,死门何处后,沈襄有几分把握。
看得出,这夺灵阵其中有一法宝坐镇,灵气奇高。
原本闫青修行不足,布置阵法也有不少缺陷,但在此法宝作用下,此阵顷刻如磐石一般坚固,等闲不可打破。
沈襄看清阵法,便开始布阵。
乾坤八卦。
堪舆找点。
沈襄认准几个点,地下、树上、正中、左前、右后,飞快将五帝钱置于几点,嘴里喃喃念口诀。
最后一个钱币放好时,金光顿时大作,一层无形金色屏障如锅盖般将煞气尽数锁在阵中,不得外泄分毫。
五行阵初成。
感受到外面的压迫,夺灵阵开始反击。
澎湃煞气如困兽般撞击金色屏障,咔嚓霹雳作响,细小光闪,电火雷鸣。煞气不得而出,逐渐消散,五行阵金色屏障也薄弱几分。
这阵撑不过多久。
沈襄皱眉,心事重重。
这时。
她脑后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醒来时,沈襄发现自己身在一地窖中。地窖阴冷、潮湿、弥散着腐烂气味,头顶歪歪挂一电灯泡,瓦数极低,光线昏暗。
旁边还坐着两个人。
一人蜷缩着腿,约莫三四十岁,瘦长脸,留一撇小胡须,灰蓝色棉布道袍,头上扎一圆髻,俨然是道家人士。
另一人半倚在地,年纪略大些,应是四十有余,圆胖脸,模样憨厚,光头顶,上有八个戒疤,金黄色宽大袈裟,显然是个和尚。
两人都轻阖着眼,皮肤蜡黄,面色灰白,气息不稳,嘴上泛起白皮,显然几日未曾进食。
“是那个妖女进来了吗?”那道士气息微弱问。
和尚尚有些力气,抬眼皮,睨一眼:“老道士,不是那妖女,是个小丫头,看模样嫩得很……咦,这丫头怎么进来的?”
那道士也瞥向沈襄。
沈襄后脑勺还疼得厉害,望向两人。
三人六目相对。
沈襄终于缓过神:“两位前辈这是?”
她一眼便看出这两位身负灵气,也是修道之人。而且,年岁都较她大,按理是应她主动称呼一声前辈。
两人一听,有些诧异:“小娃娃,你也是修道人士。”
沈襄苦笑:“是。”
“竟然这样年轻?”
“还是个女娃娃?”
沈襄只是微笑:“两位前辈怎么进来的?”
那和尚叹口气,道:“三天前,我看见这里有人在拜夺灵阵。寻思着,这附近人流太大,有伤天和,就想给他解了。谁知刚一动手,就被人敲了一闷棍。醒来,就在这里了……”
沈襄看向那道士。
那道士气息虚弱,低声道:“我来的比那和尚更早,五天前就瞧见那地方不对,气息紊乱,准备去探一探,就被人暗算了。”
沈襄心道,不出她所料,果真都是如此。
那和尚问沈襄:“女娃娃,你怎么进来的?”
沈襄苦笑:“两位前辈怎么进来的,我就怎么进来的。”
两人有些惋惜:“你这小娃娃,才多大点道行,就敢往这里闯。真是,不要命了。现在的年轻人哟,一个赛一个气盛。”
沈襄听着,也不反驳。
两人也是好心。
两人到底慈悲心肠,惦记着外面夺灵阵,问道:“那夺灵阵现在如何了?煞气外泄多少了?不知附近居民还能有救吗?”
沈襄一一回答:“夺灵阵现今气势极凶,此处生机已被掠夺干净,若非百年,难以再恢复。煞气已经在往外泄,但晚辈布了个五行阵,暂且压制住了。”
和尚老道听着,都诧异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
和尚道:“我方才似乎听上面人说,有义士布了一个五行阵,把煞气压制住了。现在妖女正在大发雷霆呢……难不成,那义士是你?”
沈襄微笑道:“正是晚辈,只一小技,不足挂齿。”
两人见沈襄面上如此年轻,却已有如此厉害之灵力,都惊叹起来。要知道,那五行阵容易布,可要压制住整个夺灵阵的五行阵可不好布。
单单凭这一手,沈襄便已超越同行许多。
可她分明才十五六岁,哪来的这等雄厚灵力?莫非是那些得道之人,有意掩盖年纪,不以真容示人?
那和尚顺势问道:“女……大师,您今年多大。”
沈襄连忙道:“前辈折煞我了。我今年才十五呢。”
两人目瞪口呆。
十五……
十五岁就能有这等灵力。
这让他们这些修炼近五十年的人怎么活。
沈襄见两人神色便知他们有误会。
可她又不能把空间暴露出来,告诉他们其实她修行已经很久,纵然天资过人,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妖孽。
所以,她只得坚强应对,笑着面对两人惊叹目光,默默认下天才称号。
江湖遍地是姐的传说。
姐只默默一笑。
沈襄看这两人神色萎靡,料想他们进来后,应当还滴水未进,连忙掏出几个干粮水果:“两位前辈这几日还未曾吃饭吧?我这里带了些东西,两位前辈先垫垫肚子。”
那和尚道士确实也是饿久了。
一个接过一个干粮,大口大口吃起来。
那和尚是个话多的,边吃边含糊道:“你是不知道啊,那妖女自从把我们关到这里之后就没让人给我们送过东西,我们饿着这几天,人都快晕了……我老和尚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一次……我老和尚记得你了,多谢你的干粮。”
沈襄只是笑笑,将干粮递过去些:“这里还有,前辈可以多吃点。”
只吃过一块,和尚和道士便摆摆手:“不必。女娃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略垫垫,不至于太难过就行了。接下来还不知要在这呆多久呢,吃食之类得留着些。你可不比我们,你还是个小娃娃呢。”
忽而又想到这小娃娃已有比他还高的道行,又讪讪住嘴。
沈襄却感念两人照拂:“两位前辈尽可放开来吃。待会出去时,因为饿肚子而没力气就麻烦了。”
两人皆眼睛一亮。
“小娃娃,你能出去?”和尚压低声音道。
沈襄只笑笑:“两位大师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那和尚道士对视一眼,再无顾忌,都放开了肚皮地吃。
吃过后,大和尚拍拍肚皮,愉快打个嗝,问沈襄:“女娃……,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出去定要好好请你吃上一顿。”
沈襄谦虚道:“晚辈沈襄。”
她又问:“您瞧我,一直称呼前辈前辈的,竟忘了问前辈尊号。不知两位大师如何称呼。”
老和尚摆摆手:“什么尊称不尊称的,老和尚法号圆净,你叫我圆净就是了。”
沈襄笑道:“原来是圆净大师。”
圆净诧异挑眉:“你认得我?”
“家母有孕。”沈襄缓缓道,“我曾陪家母到归元寺烧香祈福,有幸见过圆净大师一面。”
两人有些诧异。
沈襄如此道行,为何还要到归元寺去求那并无甚效用的批发祈福。不过,两人都很通透,见沈襄话尽于此,也不多说。
一直很少说话的道士说:“我叫陈一达。”
沈襄拱手:“太乙观的一达修士,久仰大名。”
陈一达是个不善交际的,只微微点头,并未多话。
圆净怕沈襄误以为陈一达是瞧不起她,连忙转移话题:“沈修士,你刚才说,有办法出去?”
沈襄点头:“不过,可能需要两位相助。”
圆净大师立刻拍拍胸脯:“大和尚肯定不遗余力。”
陈一达简短道:“我也是。”
沈襄取出一对剑,两个剑身极短,却锐利非常,银光闪烁,如一线雪光,一出鞘便让人感觉周身寒冷,灵气翻涌。
两人一齐惊呼出声:“七星剑。”
沈襄笑看二人:“前辈好眼光。”
圆净很高兴:“传说七星剑锐利非常,削铁如泥,乃是难得的神兵利器。有了这个,我们想要出这劳什子地牢就有七分把握了。”
沈襄笑着道:“前辈,我要的可不只是七分把握。”
而后,她二指合并,在剑身上缓缓划过,隐约可见剑上银光闪烁,如白龙翻滚。气息顿时大盛,肉眼可见,剑上蒸腾起浓郁白气。
圆净和陈一达目光惊骇。
灵气入剑。
竟是灵气入剑。
难怪方才沈襄方才有那自信能够出去,这般本事,哪里龙潭虎穴闯不得。
“沈修士,你是不是早料到你会被捉到这里?”少言的陈一达忽然问。
沈襄道:“是也不是。”
“这怎么说?”圆净问。
沈襄解释道:“那夺灵阵太过庞大,我的五行阵只能暂时压制,要想彻底解,却需要布阵人的鲜血。而能够最快潜入幕后之人本部,暗地里接触到布阵人,不被怀疑的方式,便是被他们捉过来了。只是没想到能够有缘见到两位前辈。”
“你知道会有人来捉你?”陈一达继续问。
沈襄笑笑:“我会一点观面之术。晓得送我过来的那人心术有些不正,大概就猜到了。”
李福……现在应该捏着她给的平安符在医院里了。
想算计她……
就先把自个那一脸的奸邪相藏严实再说。
圆净和陈一达都暗自惊叹。
自从沈襄发现这阵应当都不过半日,既能布下五行阵压制夺灵阵,又能想出这般深入虎穴的计谋。
沈修士……当真奇才。
“两位大师退后,替我留心是否有人过来。”沈襄沉声道,“我要试试了。”
说罢,她举起七星剑朝地牢头顶的栏杆砍去。
圆镜和陈一达捏紧拳头。
在这儿的几天内,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逃走,只是这地牢栏杆乃是寒铁制作,坚硬非常,且他们腹中饥饿,又无趁手法宝,施展不开。
如今,倒是一个希望。
叮——
一声轻响。
七星剑遇上寒铁,嗤嗤作响,火光四射。不多时,还是寒铁扛不住,渐渐出现白痕,而后伤痕扩大,尽数裂开。
开了!
圆净惊喜看向陈一达。
陈一达也沉沉吐口气。
沈襄砍下一根寒铁后,先让圆净和陈一达出去,自己殿后。
一出去,三人才发觉这地方大得很,犹如一个地下宫殿,约能容纳几千人,通道繁多,空旷非常,四周雕花柱子上都印着奇怪花纹,倒像是一种宗教图案。
奇怪的是,此刻这里竟悄无人影。
“……神,圣主寿比天齐,圣女万寿无疆……您的子民信仰您,臣服于您……”
远远传来众人呼喊声,似在祈祷。
“走,过去看看。”沈襄冲两人压低声音道。
两人跟上。
顺着声音走去,到达一处大厅。
大厅内乌压压全是人,有约一百余人,皆披着一件相同的长袍,血红色,上有歪歪扭扭的文字,似乎是篆文,长袍背后印着一八卦图,只是那八卦图并非黑白两色,而是一浅红一黑红,看上去有些渗人。
那些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跪着,磕头,高喊着。
“……求圣主解救我们出这污浊的人世,保佑我们上那欢乐的大同极乐世界……”
在众人跪拜瞬间,沈襄看见他们面前摆着两尊道像。
两尊道像乃一大一小,大的约莫是个男的,中年长相,晓得是个女人,十七八岁。两尊道像脸上都涂满红黑篆文,认不清容貌,身穿那血红色长袍,端坐在正前方。
沈襄看见那道像,却觉得有些熟悉。
形势却来不及让她多想。
一众人可能已经祭拜完了,纷纷站起身。
“把那些人都押上来吧。”一个娇媚的女声说道,“外面的五行阵一时解不掉,弄不到新鲜的贡品。只能先把那些家伙顶上了。”
有人低低应是。
沈襄汗毛一瞬间立起。
她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闫青!
------题外话------
好想赶紧入v
把这点情节写过去啊,让我们天师大人继续发家致富去……
吐血。
这一点情节又必须要写。
本来上架后一两章能解决的事,公众期得拖七八天……
大家不要着急。
这点情节过去就好了。
紧接着,几个大的囚车被推上来了。
那囚车里面装得都是一些身着袈裟,或身披道袍的人,一车约莫有二十人,共有五车,挤在一起,如同牲畜般被驱赶。
咔咔咔——
身后有拳头捏碎声起。
“方丈!师弟,还有我的徒儿、师侄们。”圆净忍不住瞪起眼,惊呼出声,“他们怎么都被带到这里来了。”
“还有我太乙观的人,也尽数都在这里。”陈一达沉声道。
沈襄皱眉。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哗啦啦——
破碎声起。
沈襄扭头看去,原来是圆净一气之下,徒手生生捏碎了佛珠。
“糟了。”沈襄心急,“闫青修为不低,肯定会被她发现的。这里人太多,我们不知底细,根本对付不了。”
圆净也满脸愧疚:“我……”
“不管了,你快上来。”
……
闫青果然有察觉:“什么声音?”
她随手指了个人:“你过去看看。”
那人过来。
沈襄三人都绷紧了弦,唯恐被发现。
那人围着方才他们站过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柱子后面,转过几圈,找到一只蜷缩起来的小野猫,捧回去对闫青道:“回禀左护法,没有什么人,应该是野猫的声音。”
闫青嫌弃看眼野猫:“放祭台上吧。”
“是。”
小野猫被放在祭台上,那祭台在两尊道像背后,是一圆锅一样的结构,里面大概一次能容纳五十余人站立。
沈襄三人松口气。
下一秒,他们险些同时惊呼出声。
那小野猫放在祭台上没多久,就见祭台上乌光一闪,那猫顿时血肉模糊,微弱眨了眨眼,然后气息全无。
它已经死了。
沈襄惊诧捂住嘴,唯恐发出惊叹声。
那猫……
那猫……
是替他们挡了一劫。
早知道,方才爬上柱子顶时,就应该把它一起带上来的。
夺灵阵!
那祭台上布了夺灵阵!
闫青那疯子!
她居然以活物来祭夺灵阵。
“快些。”闫青催促着那几个推囚车的,“祭品送晚了,惹恼了圣主,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几个推囚车的连连应是。
有人解释道:“是右护法,他说要清点祭品数量,免得有所遗漏。”
闫青顿时不说话了。
在囚车最后面,走出来一男子,隔得极远,只看得出身材高大,极为有气势,面目却模糊不清。
待他走近了看,才发现他脸上也涂满红黑两色颜料,只露出一双格外幽深漆黑的眸子。
沈襄一惊。
她知道这人。
因为修行过,她感官极为灵敏,对一些特定人的气息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在朱经理请她吃饭的那天,曾在鲜满堂二楼偷窥过她。
她当时还给过他一个中指。
没想到,他居然和闫青是一伙的人。
果真是……蛇鼠一窝。
那男的走过来:“都清点过了。归元寺和太乙观的人都在这里了。”
闫青气势明显低上不少:“那右护法说应该怎么办?”
右护法道:“这次祭祀由左护法负责,我不便越俎代庖。”
两人似乎又谦让一阵,闫青才有些娇羞地点头:“那好,那就都由我来决定。再过半个小时就是祭祀的好时机,到那时一齐祭祀吧。”
沈襄三人惊骇无比。
祭祀!
那布了夺灵阵的祭台。
沈襄还有什么不明白。
闫青那个疯子。
她在外面布了夺灵阵想要用普通人祭祀还不算,现在竟然想用这些修道之人的灵气来祭祀夺灵阵!
简直是令人发指。
闫青那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沈襄飞快思考着。闫青怎么会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归元寺和太乙观两处所有僧人道士,全部抓到这里,这手笔,就连闫家都办不到。
闫青……到底拥有着怎样的力量。
还有这里跪拜的人类……
那两尊道像……
被他们称作圣父圣女的又是谁?
这里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沈襄脑海里一团乱麻。
未等她想清楚,背后已起了争执声。
“老道士,你再拉着我,信不信大和尚我连你都打的。”圆净双目通红,紧紧盯着囚车里的那些僧人,“我们归元寺的方丈,我大和尚的师兄弟,还有那些刚收的徒弟全部在那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你冷静一点。”陈一达拉住他,声音嘶哑,“我太乙观的人也都在那里呢。我的着急不比你少,但是我们现在势单力薄,不能随便行动!”
圆净瞪着陈一达,瓮声瓮气:“那你说怎么办?”
陈一达冷静说道:“待会,我过去把他们引开,你过去救人。”
圆净立刻拒绝:“不行,他们那么多人,你对付不了。”
陈一达声音很稳:“那你对付得了吗?”
圆净迟疑了。
陈一达叹口气,说道:“大和尚,我比你细心,这件事合该我来做。你记着,我们太乙观的所有人都拜托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随便死掉。”
圆净扭过头去,发犟:“我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
陈一达还欲再劝,沈襄出声了:“两位前辈,你们是否把我给忘了?”
两人同时看向沈襄。
原来他们两人一齐在地牢里过了几天,都是相依为命,早已熟悉对方,在此紧急关头说起话来,更是把沈襄忘在脑后。
沈襄也不恼,道:“两位前辈也别争了。你们谁都不用去,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去救人,待事成之后,在出口处回合。”
两人同时反对。
“不行。”
“沈修士,你还小呢。怎么能让你冒险。”
沈襄却不由分说,态度强硬:“都不用争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圆净和陈一达没说话,却已经决定待会一定要代替沈襄去诱敌。
未等两人反应,沈襄却已经行动了。
她回头对两人比了个口型:“快些行动。”接着猴子一般灵巧窜了下去,一溜烟跑到大殿出口处,抓住一个守门的人,耳语一番。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劫狱!”守门人立刻惊惶喊道,“有人要去地牢劫狱,那三个大祭品要跑了。”
“什么!”闫青飞快跑过来,揪住那守门人耳朵,“你说什么?谁要来劫狱?”
守门人指着沈襄的背影。
沈襄逃窜的方向正是地牢。
闫青一看便信了,猛的一招手:“都给我过来,拦住她。”
呼啦啦一大群人都跑了过去。
大厅里顿时空了大半。
圆净和陈一达两人咬了咬牙,望着沈襄背影,无声道谢,强忍下酸涩,大叫一声:“走,别辜负沈修士的一番用心!”
说罢,箭一般冲向囚车。
------题外话------
男主:作者,你到现在连名字都没给我一个也就算了,现在给我的身份是什么?嗯?我们家小襄襄差点把我当成和闫青蛇鼠一窝的人了?你说怎么办?
青子:……息怒息怒,少主息怒。小襄襄不是差点把您当成和闫青蛇鼠一窝的,而是已经当成和闫青蛇鼠一窝的了。
男主:滚。
作者君青子,卒于某月某日。
墓志铭:惹谁都不能惹主角。
他们俩咬紧牙关,神情难抑,一心只想着救出师门一众人后,若是沈襄没出来,他们拼了这条命也要去救沈襄……
若是……若是……
“若是沈修士有什么意外……”陈一达沉冷道,“我陈一达,穷尽天南海北,定要那妖女偿命!还要护的沈修士未出生的弟妹一生周全。”
圆净大吼一声:“老道士,加我大和尚一个!”
两人心中激荡,只当沈襄是那义薄云天的侠士,割肉喂鹰的仁人,舍己为人的义者,为救他们师门百余人,以一己之身去引开那妖女,助他们脱身……
真乃仁者啊。
况且沈修士那等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修为灵力,实乃不世出的天才。今日却为了他们,要殒身在那妖女手下……
两人顿时悲从心起,发誓要将闫青那妖女碎尸万段。
沈襄此时并不知道圆净和陈一达在想什么。
事实上,她也并不如圆净二人所想的那般高尚。
她之所以提出孤身引开闫青,一是因为她有足够自保的本领,二是因为她想亲手抓住闫青,复仇。
从见到闫青那一刻起,第二人格的暴戾嗜血就如水沸般,一心只叫嚣着要报仇报仇报仇!
若是她知道圆净二人所想……
……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
沈襄灵力修炼多年,远超他人浑厚,但拳脚功夫却修炼时间并不长,因此有些不足,长时间奔袭下,略有些疲态。
这样下去不行。
沈襄望望四周,拐进一个小道里,给自己贴上一道隐身符,贴墙藏好,同时朝着另一边远远扔了几个石子,咚咚咚几下,弄出些动静,吸引人过去。
这隐身咒时间只能维持五分钟,因此沈襄动作必须快。
沈襄经过观察已经发现。听这些人对闫青的称呼,像是闫青手下的教众。且他们人数虽多,却大多只是普通人。
真正有威胁的只有闫青一个。
远远听见闫青声音:“她刚刚走的哪条路?”
“那条刚刚有动静。”
“有可能是声东击西。”闫青道,“你和你,还有你们几个,去那边追,剩下的人,跟我来,去看看这边。”
“是。”
人群很快喧哗起来,之后一阵窸窣,声音渐远。
沈襄悄无声息跟上闫青的方向。
走了十几分钟,人群一无所获。
有人和闫青小声说:“左护法,咱们是不是追错了方向。这条路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
闫青也迟疑起来。
“你们先过去。”闫青道,“我再留下来看看。”
“是。”
人群渐渐开始往外走,闫青身边只留下三四人保护,走了一段,实在没发现人才打算调转。
沈襄趁几人回头,悄悄放到掉落在最后面的一人。
吭——一声闷响,那人被敲中后颈,悄无声息倒地,半点没惊到人。
沈襄如法炮制,一击又放倒两人,轮到最后一人时,闫青突然回头。
“郑武,你过去……”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愕然停住。
身后跟着她的几人,无不晕倒在地,唯有一个叫郑武、平常傻乎乎的家伙,正站在她身后,举着手,好像也要砍她后颈一样。
她惊怒万分:“郑武,你要杀我!”
郑武吓得舌头打结:“左左左左护法,我不敢,我没有……”
“你还狡辩!”闫青瞪着他,“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你刚刚举着手做什么!”
“怎么了?”郑武茫然,往后看后,吓得不轻,“怎么会这样?”
“还装!”闫青怒声大骂着。
“不是不是不是我啊,左护法……你要相信我……我举手只是为了挠个痒痒,刚刚有人在我后颈吹气,痒得厉害……”
“你当我三岁小孩,信你的满嘴狗屁!”闫青咄咄逼人。
郑武脸色煞白:“左左左护法,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怎么敢杀人啊……我入教以来一直跟着您……”
闫青厉声道:“谁听你胡扯。”
说罢,她一把劈在郑武的脑门上。
郑武短促叫了声,软软倒下去了。
闫青看都没看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啐了一声,径直从郑武尸体上踩了过去。
“啊——”
她一声尖叫,顿时摔在郑武身上。
一只手——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脚。
“有鬼,有鬼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抓着她的那双手是温热的,不是鬼的冰凉刺骨。
这是人。
一个活人!
她登时大怒:“隐身咒!”
作为闫家人,她自然也知道隐身咒。只是这咒看似简单,要求灵力却十分精纯,非普通人能够驾驭。在闫家,也只有闫青的爷爷才会用。
闫青又惊又怒,心道这回是真遇上一个高手了。
“谁,出来!”闫青色厉内荏道,“装模作样地躲起来想干什么!”
“闫小姐,好久不见啊。”
隐身咒作用消失,沈襄从黑暗中缓缓现出身形,黑发黑眸,白衣白裙,像舞台剧上拉上幕布后,蒙着面具的杀手,亦步亦趋走来,脚步喀喀作响,黑黢黢里掩着这么个冷色小人,面目模糊了,木偶一般滞,只直一味杀人的令,咧嘴一扯,笑容却无端黑暗至极,嘴唇红艳如鲜活的血,摸上去还有烫手的热。
那人渐渐走近,如撒旦莅临。
闫青渐渐看清她容貌,第一眼就撞上她眼神,吓得牙齿咳咳作响。
那时怎样的眼神啊。
分明是那样漂亮的一双眼,尾端微微上翘,风流味浓,水银般的瞳里却是一片沉沉的暗,幽幽不见一丝光,如泥沼浓雾,陷入便不见底,又如沉沉猎曲,听来听去都只一味复仇的弦。
这是一双恶魔的眼。
她低下身,捏起闫青下巴:“闫小姐,好久不见。”
闫青下巴疼得钻心:“你到底是谁!”
“哦,我给忘了。这时候,你还没见过我呢。”她低低说道,笑得很甜蜜,“可是我记着你呢。闫小姐,我每天夜里都会想着你呢。”
“你,你是沈襄?”闫青慌张道。
“不、你不是沈襄,沈襄不可能这么可怕!”闫青刚说完,又自我否决,“你是鬼,你是借了沈襄身体的恶鬼……”
“呵。闫小姐居然记得我这一张脸。”‘沈襄’笑道,“真是荣幸之至。”
闫青吓得直哆嗦:“不不不,你不是她……”
“那你觉得,沈襄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沈襄’好整以暇地问,“每日每日被你折磨,一声不吭,就像个哑巴,每次都让你玩得不尽兴?还是跪着爬在地上,像一只蠕虫,涕泪横流地向你求饶?”
“不不不是的。”
“也不知道闫小姐那些年以后有没有想过我。”
‘沈襄’似自言自语,舔舔嫣红的唇,道,“我可是整日整日都想着闫小姐,记挂着闫小姐呢。”
闫青抖如筛糠。
‘沈襄’抽出一把匕首,比着闫青的脸:“我想你,想得恨不得杀了你,把你的肉吃进肚里,这样你就永远都摆脱不掉我了……我还要把你的皮剥下来,硝制干净,日日摆在窗前,看着你呢,抚摸你,记着你……”
“还有这一张漂亮的脸蛋。”
沈襄’拿着匕首,贴在闫青脸上一点点下滑,冰冷锐利的触感几乎让闫青鸡皮疙瘩冒出来,只能无声地嘶叫。
那把匕首顺着闫青的头皮、眼睛、鼻子、嘴巴一路向下,最后停在闫青的脖颈上,缓慢摩挲,薄薄刀片上印出闫青面庞,已是惨白如雪。
“这眼睛、这鼻子、还有这嘴巴,这张整日骂我的嘴巴。”沈襄慢悠悠的,“割下来,做成标本,那娇嫩的红色,配着鲜血的红……就像一副让人陶醉的画,简直美丽极了。”
“你你你……你个恶魔……”闫青毛骨悚然。
“对了,还有这双手。”沈襄用匕首挑起闫青的手。
“看这手多漂亮啊,又白又嫩,特别这指甲,又尖又利,掐人可是一把好手……要是把它从手腕上整个切开,把血一点点放干,变成近乎透明的白色……那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别说了别说了——”闫青吓得厉声尖叫。
“你是个恶鬼,你离我远一点,来人啊,救命啊——”
‘沈襄’十分温柔地笑着:“闫小姐别白费力气了,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是鬼。你是地狱投胎的恶鬼,你滚开——”
“闫小姐,你知道吗?”‘沈襄’不急不缓地道,“我盼着这一天已经足足盼了二十多年了。你将是我的第一个作品,也是最完美的作品。”
“……闫小姐,你期待吗?”
------题外话------
以示区分,第二人格都用单引号标出来
‘沈襄’并没有在这里解决掉闫青。
她看着闫青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模样,笑容愈发艳丽。如同猎食的猫看见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总不会一口咬死,势必要放在爪下,好好把玩,欣赏猎物那被人捏在掌心时,狼狈不堪、四处逃窜,却怎么也逃不出去,只能任人摆布,绝望痛苦的模样。
这其中的快感是远胜于捕获猎物的快感的。
她要把闫青带回去。
远远传来喊声。
“沈修士,沈修士,你还好吗?我们来救你了,你在哪儿,快走……”
‘沈襄’反应过来。
是陈一达和圆净。
‘沈襄’不甘不愿放开闫青,将她劈晕。一闭眼,睁开时又是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那明丽聪慧的沈襄又回来了。
“两位前辈,我来了。”
圆净和陈一达闻声过来。
三人会和。
沈襄拎着闫青,上前问道:“两位前辈,你们的人可救出来了?”
圆净急匆匆道:“救出来了,救出来了,沈兄弟你把那些人给惹开了,只有一个劳什子的右护法护着,那右护法也不知怎地,功力弱得厉害,三两下就被我们给打趴下了。我和一达把人放了,让他们赶紧走,就过来找你了……”
陈一达衣裳上尽是血,显然方才并没那么轻松,却只简略道:“总算赶过来救到沈修士了……沈修士没事吧。”
沈襄暗自思索。
右护法。
当是那个偷窥男吧。
没想到那人独生了个好皮囊,别的竟是一点好的都没有。这等地位,却被圆净称作‘功力弱得厉害’,一看就是那种家世好的二世祖。
沈襄对他印象又差几分。
她拎起闫青:“我没事,有事的是她。”
圆净瞥见闫青,大喜过望:“沈居士,你把这妖女捉住了?太好了……我归元寺一百多人净可找她报仇了。”
陈一达也高兴,但终究是沉稳一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赶紧出去。”
沈襄也跟着说:“对,刚才我把那些人引开,趁闫青落单时,偷袭才捉住了她。待会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肯定会回来追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圆净道:“对对对,我们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圆净前辈,暂时还不行。”沈襄道。
圆净疑惑道:“……此时不走,沈修士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广场上的夺灵阵,还有那个祭台里的夺灵阵,手法如出一辙,都是闫青设下的。”沈襄说,“我们已经捉到了闫青,自然要先把夺灵阵解了,我的五行阵可快撑不住了,一旦夺灵阵冲破五行阵的束缚……”
陈一达接口道:“那么旁边的一百多条人命……”
“你瞧我这脑袋。”圆净一拍光头,无比自责道,“一着急起来,正事都给忘了。那咱们快去,破了那劳什子夺灵阵,可不能让闫青这妖女得逞。”
三人立刻奔赴祭台。
祭台上因为圆净和陈一达劫了囚车,放跑了那两百多人。所有人都过去追,祭台处倒是空无一人,十分安静。
沈襄并没有陈一达擅长解阵,便把闫青交给陈一达。
沈襄和圆净在旁护法。
沈襄问圆净:“圆净大师,贵寺上下一百多号人,方丈更是修炼一甲子,实力雄厚,为何会被闫青全部捉到此处?”
一提起这个圆净就来气。
他咬牙骂道:“闫青那妖女哪有那等功力,这次听说是闫家的闫启山亲自出山,带着百十来人,将我们寺庙团团围住,还挟持那些来上香的普通人,逼方丈和他一战……方丈不敌……我们归元寺的人就尽数被抓了来。”
沈襄吃惊:“闫启山出山了?”
闫启山是闫青爷爷,今年已近七十岁,是闫家镇山老祖。平素里只万事不理,一心闭关修炼,堪称只闻名不见人。
沈襄在闫家几年都未曾见他出山过一次。
今天为了这祭品,居然出动了他!
沈襄心中惊讶至极,面上却只做不知闫启山身份,好奇问:“那闫启山人呢?他那等厉害,要是现在冲过来救他孙女,怎么办?”
圆净哼了一声:“那个老王八还敢过来,老子不灭了他!他接连去了我们归元寺和一达兄弟的太乙观,虽然勉强赢了,可受了极重内伤,没个几年是好不了的。现在估计正躲他乌龟壳里疗伤呢。”
沈襄松口气。
她现在还不想对上闫启山。
他出不来是最好。
圆净又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竟惹得闫启山也出了山。这事情可太稀奇了,简直诡异的紧。”
沈襄跟着点头。
这事从头至尾都透着诡异。
从两尊道像、到夺灵阵,祭品……
都让人头皮发紧的怪。
陈一达已解开夺灵阵,单手拎着闫青,快速飞过来,道:“快走,我方才听见有脚步声过来,有人来了。”
“晚了!”
闫青忽然睁开眼睛,冷笑一声,猛地往下一滚,挣开陈一达束缚,侧身翻下去,滚过几圈,竟顷刻间逃脱开来。
她冷声道:“我已经用暗号通知了人,他们马上就会过来,你们逃不掉的!”
圆净怒声喝道:“妖女。你装晕!”
“兵不厌诈。”闫青转瞬又跳出几米远,“况且,是你们太蠢。”
陈一达也望向她,目光沉怒。
“你们今日,都得死在这里。”
闫青一字一顿,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
“特别是你,沈襄。”
闫青想起方才沈襄的话就一阵战栗,恼羞成怒,方才那生命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觉至今让她心悸不已,惶恐不安。
甚至于,她看见沈襄的脸都下意识打寒战。
“我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嘈杂人声渐次而来,如层层波浪般,响成一片,少说也有几十人之众,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而来,呈包围之势,密不透风。
圆净三人竟成瓮中鳖,困在其中。
闫青狞笑起来:“这下看你们还能往哪儿跑!”
说罢,她望向沈襄,一双眼死死咬着她,眸光似乎生着倒刺,又似那白森森利齿,一张一合,咔咔声响,要将沈襄连骨头嚼碎,方能泄愤。
沈襄不躲不避,直视着她,似笑非笑。
“你说你要杀我?”
“……是!”
闫青看着沈襄那双眼,舌尖不自觉打颤。
那双眸子,幽深无光,死寂空洞,如被玩具熊遗弃的眼睛。幽紫月光,静静透入一房间,印出一色儿陈黑,触手便是粘稠温热的血,一个没有眼睛的白色玩具熊笑着,露出森森白牙,一步步朝她走来。
那双眼睛安静躺在地上。
那双被遗弃的眼睛
乍一看,染着血,似乎还在笑,再一看,却又只是一对冰凉黑色亮片,死尸般瞪着。
就是这双眸子!
就是这双眸子,盯着她,那种猎手玩弄猎物的光,还笑着,用甜蜜得腻人的笑,温柔地、说要吃了她、把她的嘴巴割下来……
闫青牙齿打颤,嘎嘎声如擂鼓,震得她天灵盖发麻。
“对,我要杀了你!”
声音极大,一出口,闫青都吃了一惊,一碰上沈襄眼睛,气势又弱了,执拗道,“……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沈襄又笑了。
闫青却怒了:“你笑什么!”
沈襄只是笑,摇着头。
这笑激怒了闫青:“你在笑,我就立刻割了你的嘴。”
她说这话时,又想起沈襄方才的话,脸色煞然一白。
沈襄还是笑,怜悯看她。
闫青举起刀,指着沈襄:“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
沈襄收笑,严肃起来。
“你不敢。”她一字一顿道,“你、不、敢、杀、我。”
“放屁!”
闫青举着剑,猛地飞身刺向沈襄:“我现在就杀了你!”
沈襄不躲不避,只看闫青。
那淡漠的目光,如九天之上那没有感情的神像,皱着眉看着一个不听话的蝼蚁,强大,高高在上,让人生不出反抗意志。
凛凛刀尖径直逼向她,约莫只一寸,就可以刺入她心口。
“沈修士!”
“妖女,你敢!”
圆净和陈一达都厉声高喝,双目赤红。
闫青只死死盯着‘沈襄’。
“我要杀了你。”
‘沈襄’不躲不避,甚至微笑着。
“我说过,你不敢。”
她主动往前走一步,尖利刀尖直抵在她胸口。
她笑着,神佛般悲悯,俯视闫青:“闫青,你不敢的。”
闫青呼吸收紧。
只要再用力一点。
只要再一寸……
她就可以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那个恶魔!
杀了那个撒旦!
杀了那个厉鬼!
她抬眸,望着沈襄,猛地发颤。
那双眼睛。
她又看到了那双眼睛,她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被人捏在手心里,蝼蚁般无力,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可怜时候。
她在抖。
哐——
闫青的刀脱了手,掉在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刀柄那边却被一双脚踩住。
她顺着那双脚往上看,‘沈襄’高高看着她,含着笑,却可怕得厉害。
她‘啊’了一声,疯狂后退。
‘沈襄’一笑,慢慢弯腰,捡起刀,擦干净,直到刀面雪一般亮,印出她幽黑的眼睛,才微笑:“是一把好刀呢。”
她把刀从正中猛地一折。
刀,断了。
“来。”‘沈襄’把刀拿起,塞到闫青手里,像温柔教导不听话的小孩,“把这把刀拿好了。”
闫青惊恐看她。
她不敢接。
‘沈襄’递刀的手悬在半空。
“不敢接么?”
‘沈襄’低低呢喃,忽而抬高声音,阴沉道:“连把刀都不敢拿,你这双手留着还有何用?”
她手起刀落。
鲜血如彩虹迸射。
一只手咕噜噜滚下来,修长嫩白。
场面静了一瞬。
闫青一寸寸低下头,如生涩齿轮,壳壳作响,望着空荡荡手腕,才反应来发生过什么:“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沈襄’不耐烦皱眉:“聒噪。”
一掌劈在闫青后颈。
闫青软软晕过去。
‘沈襄’像拎一个破布袋般拎起她,对圆净和陈一达道:“走吧。”
圆净陈一达看着这一幕,眼神满是惊骇,久久没反应过来,相视对望后,都跟上去,但都与‘沈襄’保持一定距离。
不远处人声哗哗而至。听声音,数量绝对不少。
“快走。”
沈襄和圆净三人夺命狂奔,朝着出口处而去。
谁知,追捕者也知道三人急着要走,径直都往出口处拦截,拥拥挤挤一大群人,塞在那小小的口里,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举着棍棒追来。
沈襄自是不惧他们。
只是,他们中间有人拿枪。
她有信心躲得过,可怕有人偷袭。一旦中招,势必要在床上躺上一阵的。
“这边来。”
沈襄急道,“我方才过来时,看见这边有一个小道。让我使个障眼法,躲一躲他们再出去。”
圆净几人也跟上。
这地下室暗道极多,四通八达,寻常人家是不会作这样复杂的设计的。沈襄看着,这诡异暗道倒有几分像是未成形的风水八卦阵的线条。
他们钻进一条小道。
闫青晕过去,沈襄便回来了。
她递给圆净二人一人一个隐身咒,道:“两位前辈,这是晚辈自制的隐身符,使用时需得隐蔽呼吸,这隐身咒只能坚持五分钟,若是有高手来,露了气息极易被发现。”
两人齐齐点头。
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隐身咒。
这个名头他们听过,纵然他们并不专精符咒一道。也有所耳闻,此咒极为复杂,非几十年深厚功力不能成功。
沈襄居然会隐身咒。
沈襄已将隐身咒点燃。
三人一齐屏住呼吸。
追兵一时没了目标,乱成一团,四处搜查,没头苍蝇似的嗡嗡响。
“人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左护法还在他们手上!”
“会不会跑到哪个小暗道里去了?”
“分头去找。”
“你你你,还有你,去这边,你们几个去那边。还有你们去追旁边的那个小道,剩下的人跟着我来这边。”
人声渐小,应是已散开了。
忽而哒哒哒声音过来了,像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
沈襄看见来人,惊诧。
怎么会是他。
这人就是所谓的‘右护法’,穿着类似军装的黑色制服,军靴、腰带,马刀,身材出众。俊脸极为帅气,粗浓眉毛垂下时,给人极强压迫力,脸上冷若冰霜,混无表情,却似那活阎王。
沈襄心中暗暗鄙视。
绣花枕头。
跟着他的几人仔细搜查后道:“右护法,这里没有人。”
他冷冷道:“去另一条小道搜。”
“是。”
几人渐次出去了。
右护法走在最后,临出去前,回头,朝沈襄的方向,似有似无看了一眼。
沈襄一惊。
难不成他发现自己了?
随即又否定。
确实有人可以看破隐身咒障碍,但需要极强修为,绝不是这被圆净大师称作‘不经打’的绣花枕头能做到的。
呜呜呜——
手机震动声。
在这静谧空间里,不啻一道惊雷。
沈襄脸一黑。
她的手机!
她忙掐了声音,看向右护法,手中灵力蓄积,显然有做好大仗一场的准备。
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右护法,我刚刚听见有人手机响了,是不是那几个逃犯的?”
“是我的手机。”
“哦哦,好的,我们马上去搜查另一边。”
人很快就走了。
沈襄却更紧张,盯着右护法,等着他的动作。
右护法看着她的方向。
忽然他上前一步,拿出她手机,啪啪按了一排数字,备注是老公。
不等沈襄反驳,又精准无误地抓起她的手,将一个精致漂亮的祖母绿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贴着她耳畔道:“刚才,你很美。”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题外话------
嗯,女主第二人格就是个神经病。
而且是个超级强大的鬼畜神经病。
不能用常理看待。
就这样。
沈襄久久未反应过来。
那人是什么意思?
突然给她戴上枚戒指。
还是无名指?
她看向那戒指,难得竟是不大不小,合她尺寸。她皱眉,想把它扯下来,却发现那戒指像黏在她手上般,怎么也撸不下来。
怎么回事?
待人声彻底远去,几人才敢露出身形。
圆净两人方才都听见沈襄手机响,心悬的高高的,很是为沈襄捏把汗。等人一走,都凑上来问道:“沈修士?刚才那什么右护法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襄摇头,手一收,下意识把戒指藏好。
圆净舒口气,拍拍胸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手机响的一下,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以为马上就要动手了。”
“不过。”他又嘀咕,“那个右护法,还真是奇怪。刚才那么大动静,他竟像没听见似的,莫非,他是个聋子。”
陈一达摇头:“不像聋子,倒像是他故意要放过我们是的。”
“这就奇怪了。”圆净说,“我们都是他要追捕的敌人,又全无交情,他有缘何要替我们遮遮掩掩的呢?”
沈襄捏紧戒指,没说话。
时间紧迫,容不得三人多想。
三人避开搜查的人,悄悄从大门溜出去了。
一出门,外面已大亮,一轮圆日高悬,阳光晃人,已近正午时分。原来,他们在那地下室已足足耗了一整夜。
沈襄暗暗惊讶,却来不及多想。
夺灵阵气候已成,她的五行阵撑不了多久了。五行阵形成的一层薄薄金光,眼看就要被浓重煞气给侵蚀成透明色,破开一大洞。
“快,五行阵撑不住了。煞气快溢出来了。”圆净着急道。
“沈修士,把闫青扔给我,我来取血解阵。”
沈襄立刻将闫青扔过去。
陈一达迅速在伤口处取血后,又将人扔回来。沈襄接住,和圆净退后,盯住陈一达解阵,以防他力有不足,可以及时帮一把。
幸好,解阵过程一帆风顺。
沈襄打开手机,查看来电提醒。刚才时间紧,她没来得及看手机,到现在还不知那要命的电话是谁打的。
朱经理。
沈襄记起来,她和朱经理约好今天见面,看看他妹妹妹夫的。瞄一眼手机上方时间,显然已经错过了。她只得和朱经理回个电话,道歉,把见面时间挪到三天后。
接着,她打了110。
“喂,是江城市公安局吗?”
“嗯嗯,我发现一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谢谢警察哥哥的帮忙了……”
“这是我身为一个公民,应该做的。”
“再见。”
……
圆净闻声,探头过来,惊奇问:“你打报警电话做什么?”
沈襄收起手机,狡黠一笑:“里面的那些人虽然是普通人,到底是做了恶的,这样放过他们太便宜了。还是让警察叔叔来治一治他们。”
“你用的什么理由?”
“聚众传销!”
圆净:……
他给沈襄竖了大拇指。
半小时后,陈一达把阵法解开了。
沈襄亲眼看见阵法解开,算放心一件心事,遂向圆净和陈一达告别:“两位前辈,时间也不早了,我昨晚一晚上没回家,我爸妈肯定着急坏了,我要赶回去了。我们在这里告辞吧。”
圆净却一把拉住沈襄,搓手道:“沈修士,可否能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我们方丈说了,一出来就带你过去见他,他老人家现在还等着呢。”
沈襄疑惑反问:“方丈要见我?”
“嗯。”
“可说了是为了什么事吗?”
“……大抵是为了昨晚的事。”
沈襄依旧疑惑,也不好多问,跟圆净走了,归元寺方丈是长者,又上了年纪,一场惊吓后,还坚持等着见她,不能让他多等。
陈一达也一起。
南城本是商圈,周围极为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抱孩子的妇人、坐轮椅的老人,欢快嬉戏的少男少女,一派生机盎然,现世安稳,浑然看不出方才的危机。
“真好。”沈襄看了一眼,感叹道。
“嗯,真好。”陈一达也深深望人群一眼,说道。
带路的圆净抬头望一眼:“快到了。师兄他们给我的地址就在这附近。咱们快些去吧,沈修士也能快些回去见父母。”
两人快步跟上。
沈襄笑着道:“圆净前辈也别老是沈修士沈修士的喊了,听着我怪别扭的。我比你们年纪小,你们以后就叫我小沈吧。”
圆净爽朗笑道:“既然这样,小沈你也别总是喊我们前辈了。多生疏啊,你叫我老圆,叫陈一达,老陈就行了。”
“这可不行,长幼有序。”沈襄道,“如果两位前辈不嫌弃,我就喊你们一声叔吧。圆净大叔,陈叔叔。”
圆净一琢磨,这也不错,欢快应了:“诶,小沈。”
陈一达也露出笑意,点头应了。
走过十余分钟,几人来到一极高建筑面前,装潢华丽,是个很著名的快捷连锁酒店。圆净带他们上八楼,找到一房间,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黄色袈裟:“二师兄,你终于来了。”
圆净问:“师傅还好吧。”
“师傅他老人家一直等着大师兄回来呢。”而后瞥见沈襄,低头,道了声阿弥陀佛,“这就是沈施主了吧。”
沈襄回他一礼:“大师好。”
房间里坐满人,皆是袈裟与道袍打扮。沈襄猜想应是归元寺和太乙观一众人,各个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灵力修为不弱,只是神色萎靡,衣着狼狈,似受过一番苦。
见三人进来,他们皆起身相迎。
“这位想必就是沈居士了吧。”
一位身着袈裟,须发花白的老者起身道:“老衲是归元寺的方丈,我已经听徒儿说了,这次实在是托沈居士的福,老衲这次在这里感谢沈居士了。”
沈襄连忙躬身回礼:“方丈太客气了。”
方丈坚持要给沈襄鞠下躬。
沈襄手足无措。
这一拜,她真真是受不起。
归元寺众人都看着,无人阻止方丈的动作,看向沈襄眼神也多是感激。
方丈慢慢起身后,神色郑重对沈襄道:“老衲今日多亏有沈施主搭救,才能保全这一寺的后辈。沈施主实在和我们归元寺有缘,老衲愿意……”
沈襄想,他不会要渡自己出家吧。
不要啊。
她还想吃肉。
方丈拿出一巴掌大小盒。
“这是我寺庙的舍利,乃是上一任方丈圆寂时所留,今日便在这里赠与沈施主,也算是圆了沈施主和我们寺庙的缘分。”
沈襄哪里肯接。
上任方丈的舍利。
何等贵重的东西。
方丈却坚持要沈襄接下。
圆净在旁,也一直劝沈襄:“沈修士,你还是收下吧。今日你对我们寺庙的恩情实在太大,若是你不收,我们良心也不安。”
话到此,沈襄只得收下。
她握住舍利,心绪复杂。
莫看方丈如此轻易将舍利送出,便以为这是个随意的小玩意。实际上在佛家修炼中,舍利极为珍贵。在修行中,有护持,帮助吸收灵力的作用,乃是至宝。
舍利是得道高僧圆寂后,肉身焚化后的结晶。
方丈说,这是上任方丈的舍利。
足见其珍贵。
她复杂地看向舍利,这东西只有小孩拳头大小,表面不规则,状似块石头,呈晶亮黄色,宛若一颗琉璃,触手冰凉。
她恭敬向方丈鞠了一躬。
方丈低头看她,眼里却幽深若谷。
他静待沈襄起身,才看她眼睛,缓缓道:“孩子,好好守住你的本心。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有恶,有佛有魔。你的魔,已经要出世了,届时将后果不堪设想。你是个有佛气的孩子,好好想想这些吧。”
沈襄愕然。
她心脏剧烈一收,立刻想要夺门而出。
他是不是发现了!
她的小襄!
沈襄于第二人格是感激的,她亲昵称它为小襄,在她最难捱痛苦时,是小襄替她承受了一切,待她遁入空间,小襄也没有抢夺身体控制权。
它唯一一个愿望也只是报仇。
闫家那种败类。
闫青那种手染鲜血之徒。
除了只是为民造福。
她从不觉得小襄有什么错。
可并不代表别人也这样认为,特别是这种把慈悲为怀、和平宽容写进骨子里,强大而固执的修行者。他们有一套自己准则,不接受异数存在,坚持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非善即恶。
一如法海。
“小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发起呆了?”圆净拍了沈襄肩膀,大咧咧问道。
沈襄猛然一抖。
她猛然惊醒,像是从另一个被透明罩子笼住、沉沉闷闷,远远的世界放出来,溺水般濒死,剧烈喘了几口气,才真实触摸到一切,背后一片黏湿,应当是汗湿了衣裳。
“小沈,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白?”陈一达按住她肩膀,沉声道。
沈襄疲惫摇摇头:“我没事……”
她抬头,看方丈,想问他究竟看出什么了,却见方丈已盘腿坐好,双目轻阖,打坐起来,显然不打算再说话。
沈襄只得放弃,心乱如麻。
方丈应当是提醒吧。
她失魂落魄往回走,被一道人拦住去路。
这人着灰蓝色道袍,却是个短发,瘦长脸,眸光纯净,脸上有几道皱纹,看着比陈一达大几岁,望向陈一达眼神也多有亲昵。
陈一达道:“这是我大师兄。”
那人冲沈襄抱拳,拿出小玉盒:“沈修士,我们掌门伤势太重,已经回观里闭关修养了。不过临走前,交给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沈修士。”
沈襄既接了方丈东西,这个也不能推回去,只能收下。
盒子不小,沈襄却没心情猜里面是什么
她只想快些回去。
众人看沈襄收下,才算安心。
他们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心神皆倦,在这里等候也不过是为了见沈襄一面,当面道谢。现下事情已毕,都各自休息去了。
沈襄回头望一眼方丈,他依旧打坐着,轻合双眼,慈悲悯人。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出去了。
圆净和陈一达相送。
陈一达,看她脸色,担忧道:“小沈脸色太难看,让人看着担心,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圆净也连声附和:“小沈,你要不要休息休息再走?”
沈襄连道不用。
她现在哪里还敢再留。
坚决辞谢二人,她独自回去。
出酒店时,正好看见警察叔叔在抓人。
警察叔叔看起来很重视这事,足足过来两警车人。现在正一个个将人押解出来,带上警车,不过……看总人数,两辆警车还远远不够。
善与恶……
公平与正义……
暴力和和平……
真的是永恒对立的吗?
她抬头,头顶一片*阳光,碎金似的,地上被晒出一色儿白。风声、鸣笛声,哒哒脚步声,小贩躲在阳蓬里,大喇叭叫卖着,臭豆腐臭豆腐的声音聒噪又亲切,羊肉串小哥似乎有些烦,不甘示弱地撒孜然,香味飘出几米,远远传来小夫妻吵架的声音,似乎想养个猫,声音又小下去,不知是谁妥协了……
沈襄忽然笑了。
真好。
这样平静的生活真好。
若是没有小襄捉住闫青,解了夺灵阵,这样琐碎而富有生气的市井生活,还能存在么?
若是那时……
这里恐怕只剩废墟和尸体,哭声与哀痛了。
她像被点化般,瞬间想通了。
世间本没有绝对善恶,在方丈眼里,小襄残暴而嗜杀,是彻底的恶。在她看来,这恶也不过是善的一种,它屠尽恶人,反而是救了更多好人。
就像一把好刀,在佛家眼里,是杀人凶器,戾气十足,而在侠客手中,却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杀尽天下恶徒的利器。
刀总是刀,只在于人如何看。
行小恶而扬大善。
纵然有报应,沈襄也甘之如饴。
一个年轻小警察看见沈襄,走过来,好心提醒道:“小姑娘,这边是个传销窝点,警察叔叔正在抓人,保护你们安全呢。你别怕。”
他把沈襄的踟蹰当做害怕了。
沈襄冲他乖巧一笑,仰头道:“好的,有警察叔叔保护我们,我不怕。”
年轻小警官挺了挺胸膛,金色警徽似乎更鲜艳了。
沈襄忍住笑,快步走开了。
她却并未离开,等着警察叔叔走完,又回到那地下室。因刚被搜查过,里面一片狼藉,东西东倒西歪,脚印杂乱,但因没人,静得厉害,显得空间又大又空旷。
沈襄走到祭台边。
两尊道像被人踢开,随意滚在地上,头和身子分离了,身上披的长袍也不知所踪。沈襄找了好久,才在桌子底下找到,上面有半个清晰脚印。
沈襄摇头。
方才,这两尊道像还被人顶礼膜拜呢。
沈襄把两尊道像捡起来,找了水龙头,用抹布,想把两尊道像洗干净。大道像脸上颜料太厚重,时间太久,洗不干净,倒是小道像被水洗着,渐渐露出面容。
沈襄边洗边猜着。
从一看见这两尊道像,她就觉得似曾相识,疑心是在闫家见过的人。
见两尊道像一大一小,大的为男,小的为女,又疑心是一对夫妻……猜了闫家老祖夫妻,闫青的爷爷父母都可能……
沈襄胡乱猜着,手里动作不慢。
道像五官逐渐明晰。
沈襄看清那道像面容,却咕隆一声,失手将道像掉落在地。
那尊小道像上……
为何是她的面容?
------题外话------
每天看着今日书评后面的‘0’,心痛到无以复加
沈青山急坏了。
他女儿不见了!
昨天一晚上,他在门口守了一整夜,都没见到女儿身影。给女儿相熟的同学,学校的老师,家里亲戚都打过电话,可都说没见到女儿。
她还这么小……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青山想报警,可警局的人说,未满二十四小时,不能算作人口失踪案。
他只能悻悻回来,心里却七上八下,一会儿想,女儿应该只是玩忘了,肯定没事,一会儿又担心,女儿被拐卖了,要被卖到深山里……一会儿又想起一些恐怖凶杀案,里面主角都不自觉代换成自家宝贝女儿……
他是越想越怕。
还不能让孩子他妈知道,只和她撒谎,说是女儿去同学家了。
她现在怀着孕,万万受不得惊吓。
他只能一个人干着急。
拜托亲戚、邻居们一有信,立刻通知他。沈青山又带上帽子,搓着手,和妻子扯谎,说是去看书,出门找女儿去了。
出门转了一圈,他把女儿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人。
沈青山颓然往回走,一路都在想着,女儿要是出事怎么办。临到家门口的小巷子,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青色背影,在家的方向一闪而过。
闺女!
他立刻追了上去。
果然是襄襄。
不知为何,她看上去憔悴得很,愁眉不展的模样,眼下也有微微黛色,应当是一夜未睡。
他着急道:“襄襄,你可把我给急死了,昨晚去哪儿了?”
沈襄愣愣抬起头,眼珠子慢慢动着,似乎有些想辨认这人是谁,待看清来人,才惊讶呐呐喊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沈青山都给急坏了,从头到下打量着闺女:“你个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昨天一晚上没回来,我都给你急死了。”
沈襄才反应过来般,抬高声音道:“爸,你怎么在这儿?”
沈青山担忧地看着女儿:“襄襄,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你从小身体就不好……。”
“爸……”沈襄忽然伸手,紧紧搂住沈青山,“爸,我没事的。”
沈青山僵住了。
他许久没和女儿这样亲密,犹豫半晌,反手搂住沈襄,用最温柔和缓的语气问:“襄襄,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家了。在爸爸这里,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襄闷闷埋在爸爸怀里,蹭了蹭。
沈青山也不多问,只是温柔拍着女儿后背,无声安抚。
沈襄渐渐缓过来,那种仿佛一个人置身于另一个缩小了狭小,阴暗空间里,如影随形般的不安与恐惧,慢慢水溶般消失,心境渐渐安宁下来。
缓过来后,她反而有些难为情了。
都十几岁了,还躲到爸爸怀里哭,太孩子气了。
她挣扎着从沈青山怀里出来,故意不提刚才的事,问道:“爸,妈知道我没回去的事吗?”
沈青山知道女儿心思,也只把想要过问缘由的心思压在心里,摇头道:“我不敢和你妈说,直说你是到同学家过夜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呢。”
沈襄羞赧道:“爸,这次是我的错,我手机没电了,忘了及时通知你们。”
沈爸爸并不太相信,却并不点破,只说道:“你平安回来就好。快回去看看你妈吧,我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念叨着要给你同学打电话,让你回来呢。”
沈襄嗯了一声,跟沈爸爸回家。
回家后,又是一番上下打量,嘘寒问暖,沈襄应付了好久,只能再三保证再也不随便在同学家过夜了,才算让妈妈安心一些。
下午时,趁沈爸爸沈妈妈不注意,她偷偷溜出去了。
她来到附近城郊一处废弃仓库。
这里因为地处偏僻,附近是一处坟场,加之四面漏风,晚上时常有呼呼风声,极像鬼哭,一般很少有人过来。
闫青就被绑在这里。
从地下室出来,她和圆净等人去见方丈时,把她放在一公共女厕里,待圆净等人休息后,她便把人直接拎到这里。
她早就为闫青准备好的墓地。
闫青嘴唇与脸同色,雪一般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她手腕处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住,并没有精心处理,此刻可能有感染,发了烧。
沈襄走近,居高临下睨她。
闫青气息虚弱,艰难睁开眼,看见沈襄,又是一抖,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嘴里只来来回回叫着:“鬼,鬼,你别过来,你是恶鬼……”
沈襄嫌恶瞥她。
她一脚踩着闫青的断手上,凛然问道:“闫青。”
闫青疼得冷汗直冒。
沈襄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问你,那两尊道像是怎么回事?”
闫青撇头,固执不说话。
沈襄面无表情,只是加大脚下力度:“说。”
闫青忍不住尖叫出声,嘴唇剧烈颤抖,却无力嘶叫出声,像是困兽般,无济于事地撞击笼子。她艰难道:“那是我们圣父,圣女。”
沈襄:“什么狗屁圣父圣女?”
闫青立刻怒目瞪她,尽管脸色惨白,还是边咳嗽着,边厉声骂道:“异教徒,不准你侮辱圣父圣母,她是我们的救世主,侮辱圣父圣母的人都该受火刑,去极恶地狱!”
说出最后一字时,她声音已尖利到狰狞。
沈襄皱眉。
闫青这样子,分明就像一些极端宗教分子。
她冷声问:“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圣父圣母。”
闫青瞪着眼睛看她,原本漂亮的眼睛,因大力而睁得极大,眼白多余眼黑,石灰一般惨白,像是墙上忽然干枯的浮像的眼睛,冷冷的阴森。
“异教徒!该下地狱!”
沈襄恨恨踩了一下闫青的断手。
“啊……哦嚯嚯——”闫青短促一声尖叫后,声音被压制在喉管里,只能无力如拉风箱一般嚯嚯响着,全身痉挛,“异教徒……”
沈襄蹲下身,冷冷看她:“……你们的教,叫什么?”
闫青眼神涣散,嘴里只喃喃着异教徒、极恶地狱,不回答沈襄问题。
沈襄捏紧她下巴,强迫把她掰向自己:“说不说?”
闫青嚯嚯几声,还是浑浊吐出几个字:“天…同…教。”
“你们的创始人是谁?”沈襄继续问,“教义是什么?还有你口里的圣父圣母,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见过她真面目吗?”
闫青抬起头,斜睨沈襄,神色间竟有着凛冽。
她狂吐了几口血,鲜血染红嘴唇,忽而秾艳起来,她笑着,语气嘲讽:“沈襄,你看到那道像了,是吗?”
沈襄心头一跳:“你也知道道像面容?”
闫青却不正面回答她。
她弯唇,诱哄着:“沈襄,你愿意加入我们天同教吗?”
“闫青,我看你是烧糊涂了。”沈襄冷冷说道,“那等邪教,以活人为祭,伤天害理。我灭之唯恐不及,怎么会想要加入其中!”
“我是在帮他们,帮他们摆脱这痛苦污浊的人世,让他们远离折磨,登上那极乐世界。他们死后,圣父圣母会拯救他们,将他们的灵魂直接升上那极乐世界,我是在帮他们……他们应该感激我……”
闫青昂起头,脖上青筋毕露,用力嘶吼着。
“胡说八道!”
沈襄冷冷吐出二字:“邪教!”
“不准你侮辱我们天同教!你这个异教徒,会遭到圣父圣母的报复的,要下极恶地狱,每日遭烈火焚身,痛苦不堪,哈哈哈……”
闫青疯子一样大喊,恶毒诅咒着。
沈襄只高高看她,像看一只猴子。
闫青望她,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似讥讽似报复:“沈襄,有时候我真可怜你。”
沈襄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一直想做个善人,可偏偏身份却那样为人不齿,你明明这样厌恶我们天同教,可你一出生,就注定了你这一生,都摆脱不了天同教……哈哈哈。”
她又大笑着,重复了一遍。
“沈襄,我真可怜你……”
沈襄想到那尊道像,心头跳了一下,逼问闫青:“什么叫我一出生就注定了和天同教牵扯不开,你到底什么意思?”
闫青却仰起头,眼神放空,喃喃唱起了歌:“善恶浮世世真假借,尘缘散去不分明,……世恶道险,终究难逃……何为善何为恶……且怒切悲且狂哉……”
似质似叹似悟,如泣如诉如嘶如吼。
歌声呢喃,悠悠传荡。
沈襄忽然觉得不安,厉声喝道:“别唱了,说话!”
闫青却置若罔闻,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仍望着遥远天空,喃喃自语。
“我叫你别唱了!”
“沈襄,我真可怜你。”她朝沈襄笑着,忽然,身体剧烈痉挛起来,口中狂吐鲜血,仍逼出一声高喊,“问世间,何为善,何为恶……众不知,唯有天同犹存……”
她又吐几口鲜血,拼尽全力喊道。
“圣父圣母万寿无疆……”
接着,头一歪。
沈襄来不及阻止,只能上去探她鼻息。
她死了。
咬舌自尽。
·
沈襄处理掉闫青尸体,回家后,同时接到两条消息,一喜一悲。
沈青云和李翠丽。
她二叔二婶,彻底死了。
他们在医院躺了足足有一月,养伤之余,一直饱受煞气折磨,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每天说梦话,说有鬼追他们,有鬼要杀他们……还把给他们打针的护士当做鬼差,给他们动手术的医生当做阎王,一见面就缩得老远,不肯配合……
长此以往,如何受得了。
可偏偏他们却怎么都死不掉。
这其中当然有沈襄的原因。
她在他们身上设了禁锢,无论如何保他们一口气,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仍由他们这样轻易死了,对不起上一世被他们害得惨死的沈爸爸沈妈妈。
没想到,熬了这么久,终是死了。
另一条消息,余子濂醒了。
他的病原就是因在广场的夺灵阵染的煞气,加之恶鬼入侵,造成的昏迷不醒,现如今夺灵阵已解,体内煞气散去,自然就醒了。
只是,此一番后,多少要将养一段时间。
两下权衡。
沈襄先去看余子濂。
病房里,余子濂脸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虚弱憔悴,只是看起来精神不错,主动招呼沈襄坐:“沈天师,李福的事我也知道了……这次,是我连累了天师,让您差点落入险地。”
李福就是那司机。
他一醒过来,就听妻子说了发生在李福身上的怪事。
人好好在大路上走着,忽然发起了羊癫疯,一手打歪了方向盘,活活撞死在护栏上。警察到时,人已经成了肉泥,黏在方向盘上,撕都撕不开。
妻子还议论,说李福开车近二十年了,从没这么不小心过,这事邪门了。
他心里就是一突。
紧接着问了李福那天做什么去,听得说是送沈小姐去自己出事前去过的那块地皮,后来一个人回来路上出的事,他心里就有底了。
李福,有问题。
现在看来,他应当早就投靠了他人。
“那地皮,是他介绍给你的对不对?”沈襄十分了然,问道,“连亲自去看地皮,也是他提议的,对不对?”
余子濂叹口气:“他在我这里也干了十几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为人也憨厚,没什么心眼,嘴又紧,我就一直挺喜欢用他的。那天,他说他有个亲戚,在政府工作,有一块地皮要内部招标……我听着条件都不错,就去了……看着也很满意,要不是您那天提醒,说不定我合同都签了……”
他摇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竟然……”
沈襄无话可说。
毕竟是用了这么多年的人,一朝被背叛,余子濂心里多少会有些感慨的。
“对了,沈天师,这次的事多亏您了。”余子濂仍无比庆幸地道,“要是没有你,我这条命估计就找不回来了。你可是我的大恩人。”
他虽被鬼上身时,神志不清。可后来沈襄驱鬼,还是有感觉的。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支票:“这是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总不能让沈天师白白劳动一场,您一定要收下。”
沈襄还疑心这件事是冲她来的,余子濂只是池鱼之灾。
可这话也不能直接和余子濂讲。
她自己都弄不清天同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想了想,她接下支票。
大不了,这次多捐一点好了。
她打开支票,看看数额,心跳了跳。
6字打头。
七个零。
她看向余子濂:“余老板,这太多……”
余子濂却截下她话头:“沈天师,这些钱买我一条命,我觉得值。”
“老余,你的汤好了,今天是枸杞猪皮汤,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多多补血,特地给你熬得,这次你可得喝完了,一滴都不许剩。”
远远传来一个女人声音。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女人快步而入,妆容淡而精致,身着明红色长裙,一进来,整个房间似乎的亮了起来。她脸上带笑,十分亲切,而一举一动却分明可以感受到刻进骨子里的优雅。
见有人,她愣了一下:“这位小姐是……”
余子濂连忙道:“娇倩,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沈天师,这次就是她救得我。”
那女人连忙笑道:“原来是沈小姐,你好。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沈襄微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我和余老板也算是熟人了,余老板这也是受奸人所害,我身为天师,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那女人浅浅笑笑。
沈襄说得轻松,她可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看。单听余子濂的几句话,就知道沈襄的本事又多厉害了,这样的人,帮他们是好心,他们可不至于傻傻就当做理所当然。
她不着痕迹恭维起来:“之前就一直听老余说沈小姐,就是一直没机会见。今天一见,才算真真知道老余平日里说的不假,沈小姐不愧是天师,这周身的气质啊,活脱脱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仙女。”
沈襄被夸得脸红:“余夫人过誉了。”
余夫人还欲再夸。
门外又传来一声音:“姐,姐夫怎么样了。”声音醇厚,宛若一杯酒,度数颇高,初闻不觉得,后才觉得有些上头,整个人都晕晕的。
沈襄不自觉被那声音吸引,望过去。
门口是一男子,约二十一二岁,身高腿长,墨蓝色风衣,勾出模特似的身材,五官立体,面容极有辨识度,光彩熠熠,甚至超越一些电影明星。
沈襄被惊艳了一把。
那男子走进来,才意识到病房里有外人,微微低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襄回着点点头。
她想起李福在扯理由时,曾说起过这人,余夫人的弟弟,生得俊俏,女人缘极好,游走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倒是混得不错。
李福的话固然不可信,不过有一点是说的没错。
这人是真的生得极俊俏。
余夫人已经站起来了。她见到自家弟弟,显然很高兴,笑容热情许多:“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不说还要一个星期才回国吗?”
那人微微抿唇:“听说姐夫出了事,我就先回来看看。”
余子濂和这大舅子关系也不错,当下摆手道:“哎,也什么大事。就是撞上点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已经解决了,养养就好了。”
忽然,他想起沈襄道:“哦,忘了和你介绍了。这是沈天师,这次就是她帮我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赶走的。”
那男人看着沈襄,眸光明显冷下来。
沈襄微微挑眉,没说话。
余夫人看着他的样子,想起了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哦,对了,沈小姐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先请你到附近酒店吃一顿,算作感谢。”
沈襄笑着说道:“不了,我今天也就来看看余老板,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余夫人倒也没坚持。
沈襄顺势告辞。
余夫人坚持要送沈襄出院,在路上,才小心地和沈襄道歉:“沈天师,不好意思啊,我弟弟他不太相信这些东西,所以对天师之类的一直有些抵触,他不是针对您的。”
沈襄笑笑,道:“没事,这种事情都是见仁见智的,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而且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自然要相信科学嘛。”
余夫人听沈襄这么说,才算松口气。
她还真怕沈襄因此记恨上她弟弟,毕竟坊间一直不是都有本事越大的天师,怪癖越多的传闻吗。
她彻彻底底将沈襄送走了,才回去。
沈襄倒也没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附近一家超市,买了些火锅底料,还有一些做菜提味用的作料,如茴香,桂皮之类的。
估摸时间,空间里的作料也该吃完了。
她出了超市。
在超市门口看见了余夫人的弟弟。
那人双手插兜,椅着灰白色的墙,倒下倾斜的灰影,长长的一条。他看着沈襄,目光很冷,甚至可以说是仇视:“你以后离我姐姐姐夫远点。”
沈襄似笑非笑看他:“为什么?”
他很不耐烦:“你应该已经从我姐姐姐夫身上得了不少好处了吧,这些我也不想和你计较了。你能骗过我姐姐姐夫,也算你有些本事。但是,适可而止,以后不要再找他们。”
“你觉得我图的是你姐姐姐夫的钱。”
“哦,那你图的不是钱,难道是姐夫的店?”他眉头下压,狠厉起来,“看不出,你小小年纪,野心倒不小呢。”
沈襄看他。
他恶狠狠道:“最后说一次,你离我姐姐姐夫远一些。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我跟你讲,我最恨得,就是你们这种江湖骗子了。”
沈襄被气笑了:“你不放过我?你有什么本事不放过我?”
“国外是可以合法持有枪支的,你知道吧。”他缓缓接近她,用一种又低又沉地语气道,“我买了一把,就在我的包里,一把手枪,里面有七颗子弹,只要被我发现你再烦姐姐姐夫,我就一枪崩了你。那种枪,一开膛,砰地一声,你猜就没命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想要用我的名字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骗子的把戏,骗了我的名字,待会是不是还要我的生辰八字,来算算我的运势,然后我说近来有血光之灾,要避灾。我跟你讲,我姐姐姐夫会被你骗,我可不会!”
“我不要你的八字,我只要你的名字。”
“……不要八字?”
“嗯,我只要名字。”
“肖帜。”
“这是你的真名?”
“……是,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八零年生人,家中有两子一女,父亲从政,母亲在十三岁那年去世。你命犯桃花,最近应该是交了女朋友,但很不幸,那是一颗歪桃花,好好回去看看你女朋友吧。”
肖帜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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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摄政谋妃文/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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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挽银丝,狠夺他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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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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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钟后,那边才来了信息。
“我是肖帜。”
“你终于肯回信息了,是不是心虚了?”
“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骗子,快说话!”
沈襄看了一眼,简单回了两个字。
“玩你。”
不等对方回复,淡定打开短信记录,选择号码,拉入黑名单。
世界瞬间清净了。
沈襄也没把这茬放心里,放下手机,转头就忘了。
沈青云夫妻突然去世,对沈襄还是有些影响的。因为是隔得最近的血亲,沈爸爸沈妈妈还得帮沈青云二人料理后事,又忙得脚不沾地。
沈襄看沈爸爸的反应,却无端觉出点异常。
沈爸爸情绪不对劲。
按照他一向关爱兄弟的性子,沈青云的突然去世,应当是对他的巨大打击。现在虽然是伤心了,却感觉差一点儿味,那表情甚至还有点儿庆幸的感觉,看向沈襄的眼神也透一丝儿奇怪。
沈襄被看得心虚。
她刚给三叔打完电话,通知在军队的他和三婶,尽快回来参加沈青云的葬礼。那边回复也很快,说已经请到假了,会尽快赶回来。
一转头,就看见沈爸爸看着她。
沈襄心一颤,迟疑道:“爸,你有什么事吗?”
沈爸爸像被惊醒一般:“……没没没事。”
他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立即换了话题:“该去医院移尸了,你妈妈怀着孕,不方便,你陪我去医院看看你二叔二婶吧。”
沈襄点头,却忍不住疑心。
沈爸爸这个举动有什么别的意思。
医院太平间。
殡葬的人正在搬动尸体。
沈襄望着冰柜里的两具干瘦尸体,眼睛还睁着,惨白如石头的眼白往外翻,眼窝深陷,皮肤是接近褐的黄,手臂上只剩一层黄黄皮包裹着,干柴一般。
短短一个月。
他们两人竟然变成这样了。
沈爸爸盯着沈青云的尸体看,颤抖着手,摸出一支烟,放到嘴边。
立刻有人呵止:“医院里不许抽烟。”
沈爸爸又深深看了眼尸体,转身出去,站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哆哆嗦嗦摸出一个红色打火机,啪,按了一下,火星突了一下,散了,啪,又按了一下,熄火了……第三次按,才把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狠狠咳嗽了几声。
沈襄站在他身后,静静看。
沈爸爸笨拙吐出一个烟圈,白色烟圈打着卷,飘得远了,慢慢消散掉。
沈襄问:“爸,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沈爸爸回头,眯缝起眼看她:“襄襄,是你啊。抽烟啊,我这也是别人给的一根,顺手揣兜里了,平时都没怎么抽的。”
沈襄没有揭穿他。
若真是顺手,兜里怎么会放打火机。
她走到沈爸爸身边,望向窗外:“爸,你是不是知道了?”
沈爸爸‘啊’了一声。
沈襄扭头看他。
沈爸爸把烧尽的烟灰掸掉,尴尬笑笑:“烟灰落手上了,烫的还真疼。”
沈襄静静看他:“爸,你知道了,是不是?”
沈爸爸的笑淡了,堆起的肌肉一根根垮掉。他沉默着,又吸了口烟,咳嗽了声,道:“那天,你们在病房里的话,我都听见了。”
沈襄一激灵:“哪天?”
沈爸爸没回答,望向窗外。
沈襄忽然明白了。
是那天。
那天她威胁沈青云,在他手里拿到手机的那天。原来,沈爸爸这么早就知道了,她的异能,沈青云和闫家的勾当,她极力想要隐瞒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这样早。
难怪,那天之后,他很少去医院看沈青云,看沈襄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这样明显,她早该注意到了。
沈襄攥紧拳头:“爸……”
她唤了一声,却戛然而止,心下茫然,不知要说什么。沈爸爸会怎么看她呢?一个能操纵鬼神的怪物?杀掉自己二叔二婶的冷血?
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
场面静住了。
窗外,大鸟扑哧一声,振翅飞高,向着天际,留下一条长长的灰黑色痕迹。
“襄襄,我这些天一直在替你担心。”沈爸爸只盯着那只鸟,缓缓说道,“你还太小了,却拥有这别人都没有的强大力量,很容易成为某些人的目标……你见得世面太少了,还不明白时间险恶,可爸爸知道,所以爸爸担心你……”
沈襄像久绑后,忽然被解放一般:“爸……”
“所以,襄襄。答应爸爸,”沈爸爸转身,严肃看着沈襄,“现在你二叔二婶也死了。你就再也不要用你的能力了,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能力。”
“襄襄,你听到了吗?”
沈襄鼻子发酸:“听到了,爸……”
她扑倒沈青山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咚咚咚,一声声,稳定而持续,一股安宁而温暖的情绪传遍四肢百骸。
“爸,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动用那能力了,我也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沈青山反手拥住女儿。
手里的烟已燃尽,橘红色一小点,渐渐退到尽头,慢慢灰了,他看着发黑的烟蒂,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
以后,再也不用了。
*
沈爸爸和沈襄默契地瞒过沈妈妈。
每每沈妈妈感叹二叔二婶时,两人就会起身喝水,或是故意转移话题,渐渐沈妈妈也不再说起这事。而在他们的沉默中,丧事有条不紊进行,马上就是正日子了。
而三叔,终于也赶回来了。
“大哥,我们回来了。”
这天,沈襄一家人正在吃饭,帘子被人掀起,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大步走进来,身材高大,皮肤黑红,五官和沈爸爸像了八成,气质却迥然不同。
沈爸爸惊喜站起来:“青霆,你回来了。来来来,快坐,快坐,咦,秀娟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沈妈妈端来板凳,招呼人坐。
沈襄也看他。
这应该就是她三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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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长假快乐
也祝祖国麻麻生日快乐
群么么~
沈青霆大马金刀坐下,仰头咕噜噜灌了一整杯水进肚,苦笑:“秀娟……又和我提离婚了,这次来倒是来了,可怎么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过来见大哥大嫂,我怎么劝也没用……哎。”
沈妈妈着急道:“怎么又闹离婚了呢?你俩不是前两年才好的吗?”
“还不是为孩子的事。”沈青霆叹息。
沈爸爸拍拍沈青霆肩膀,没说话。
沈妈妈小心问:“你们俩,这三年还是一直没动静?”
沈青霆苦涩摇头:“什么军区医院,各大人民医院都跑遍了,检查了,我们俩身体都没问题,可就是没动静……我也算是看开了,这可能我就是这个命,没有就没有吧,两个人也把日子好好过,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那秀娟……”
“秀娟就是一直觉得这事是她的责任,觉得对不起我。说当年我俩结婚的时候,就算过八字,她妈妈说八字不合,可她不信,硬要嫁过来。她就认为是这个八字的问题……说当初就不该过来拖累我……”
沈青霆叹口气:“我那相信这些,这什么年代了,还信八字,可秀娟死活过不了这个坎,说硬要我再找一个,不能让我老沈家绝了后……不管男娃女娃,总要有一个。”
沈爸爸沈妈妈也沉默了。
沈襄算了算。
三叔三婶结婚都十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孩子,难怪会着急。可三叔和她有亲缘关系,面相看不清楚,也不能算算到底他这辈子有没有子嗣缘。
倒是那个八字……
可以算算。
沈襄很喜欢三婶。
她长得漂亮不说,人还温柔,特别喜欢小孩子,每年过来都会给沈襄带很多好吃的,还给她亲自做漂亮裙子,编漂亮辫子。
若是三婶因这事真离婚了。
就太可惜了。沈青霆拿起桌上茶杯,又灌了一大口:“当初我只是个当兵的穷小子,她是厂里的厂花,有大老板的儿子追她,她都没嫁,独独选中了我。现在,我又怎么能因为孩子就和她离婚。”
他低着头,捂住脸,肩膀耸动。
几人都沉默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只有雨声沥沥,打在叶子上,吧嗒一声儿响,吹进屋子里,飕飕犯凉。
“来,吃菜吃菜。”沈爸爸一面招呼,一面拍拍沈青霆后背。
沈青霆抬起头,眼眶有些红,挤出笑:“听说嫂子又怀孕了,秀娟高兴得很,特地让我准备了点小孩的衣裳还有一些营养品带过来,对了,还有小襄的衣裳,裙子,都是秀娟亲自给做的,说穿着舒服,她手一向巧。”
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沈爸爸沈妈妈。
“秀娟真是,太客气了。”沈妈妈接过来,连连感激道,“她的阵脚一向是最好的,你回去一定替我好好谢谢她。”
沈青霆笑笑。
一顿饭在几人叙旧中慢慢过去。第二天。
清晨。
沈襄瞒着沈妈妈,将沈爸爸拉进一个小角落里,挑着眉,神气道:“爸爸,我要是帮家里人的忙,算不算动用异能?”
沈爸爸:“帮谁的忙?”
沈襄反问:“咱们家现在谁最需要帮忙?”
沈爸爸大喜:“你的能力能治好你三叔三婶的毛病?”
沈襄道:“也没十成把握,还得再看看。再说,三叔三婶那么好的感情,要是因为这个原因,真走不到一起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仅此,沈爸爸也很激动:“真的有希望吗?”
沈襄道:“我需要三叔和三婶的八字。”
沈爸爸:“……好,我尽量给你弄来。”沈爸爸效率很快。
当天晚上,他就拿来一张纸条,神神秘秘递给沈襄,千万嘱咐她好好收着,千万不能让有心人知道。自从见识到女儿异能力后,沈爸爸对这方面警觉很多。
他道:“我对你三叔借口是认识一个厉害天师,给他看看,毕竟这么多年医院都没检查出问题,说不定换个思路就能解决问题了。”
沈襄:“三叔能信?”
沈爸爸叹口气:“不信也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沈襄沉吟,拿到两人八字,只看一眼。
她对沈爸爸摇头:“那个算八字的还是有点本事的。”
沈爸爸:“……真的是八字的问题?”
沈襄道:“两人性格互补,生活会美满幸福,可以白头偕老,也没有六种烂桃花的骚扰,只有一点,两人八字都偏金,子孙缘浅。”
沈爸爸:“……”
沈襄道:“目前八字算出来就是这样。”
沈爸爸:“……子孙缘浅,不是没有子孙缘,是不是还有希望,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有一个就好,你也知道你三婶多喜欢孩子。”
沈襄道:“办法倒是有。”
沈爸爸:“什么办法?”
沈襄道:“送子添丁符,配合着调理身体。”
沈爸爸:“送子添丁符?”
沈襄道:“现在的问题是,三婶的年纪大了,其实怀孕有点危险,加上这一胎只有一点点希望,如果出了意外,就真没希望了,所以要好好调理身体。但,这调理身体,必须要三婶肯配合……”
沈爸爸:“这……我得你妈商量一下。”
沈襄道:“那我去准备两张送子添丁符。”
送子添丁符原理就是通过改变夫妻二人之间的气运,让两人原本不相和的气运逐渐和谐,调理气运,将两人命理中的相克的东西化掉。
这东西,她练习得不多。
不过,底子厚,很快画出来两张。
她将那符纸叠好,放进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锦囊中,顺便又在空间里取了些水果,滋补的药材,一并拿出来。
她把锦囊递给沈爸爸:“锦囊必须随身佩戴,不能见水,两个月内应该能见效。水果是拿给三婶调理身体的,如果能把她劝过来就最好了,给她熬药膳。”
沈爸爸如获至宝,把东西都带走了。
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办法,反正,下一次沈襄见到二人的时候,两人腰间都挂着那锦囊,三婶的脸色也红润很多,白里透粉,应当是那水果的效果。
两人是来道谢的。
不是为符,时间短,暂时没起效。
为的是水果。
那水果只吃了一次,三婶多年的老毛病,宫寒就好多了,以往每次来例假,都痛得在床上打滚,这次只喝了热水,就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三婶简直高兴坏了。
她拉着沈襄的手:“襄襄,你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好的东西?简直是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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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第二天
下雨
跪求沈天师送避雨符
沈襄含糊道:“就偶然认识的一个大师,他给我的一些水果,说可以改善体质,对女人挺好的,我想着我年纪还小,妈妈现在怀着孕,给您最好……”
三婶一把抓住她的手:“襄襄,能不能让我见见那大师,我想亲自感谢感谢他。”
沈襄求助看向沈爸爸。
沈爸爸摊摊手,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沈襄只得硬着头皮忽悠,一面说话,一面拿眼觑着三婶:“这个这个,我也一直没见到那位大师了。现在恐怕也联系不上……”
三婶惋惜道:“……也是,大师总是讲究个什么缘分,寻常人见一面都是走了大运,哪能还盼着接连碰上好几面呢,是我太贪心了。”
沈襄语塞。
她要不要告诉三婶……其实她已经很有缘了,因为她心心念念的大师就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呢。
三婶叹息:“那大师一个水果就那么厉害,肯定是功力深厚的得道高人,你说他平时会不会御剑,还吃饭吗?我听说一些大师到一定功力就会辟谷,不吃人间的饭了。”
沈爸爸瞟一眼沈襄,神色古怪。
沈襄:……
“其实……那大师也没那么厉害吧。最起码,饭还是要吃的。”
毕竟饭那么好吃。
三婶瞪沈襄一眼,嗔怪道:“襄襄,你小孩子不懂啦。有些大师修炼到一定程度都会辟谷,功力深的说不定以后还要成仙呢。”
沈襄沉默半晌,道:“三婶,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书上写的?”
“……什么书?”
“很多书啦,都是在一个网站上看得。那网站上还有讲古代王爷和王妃的恋爱的,还有现代灰姑娘爱上大总裁故事的,哎呀,写的都好好看,我都看哭了。”
“……恕我直言,三婶,那个网站是不是叫做520小说。”
“啊,你怎么知道……”
沈襄:……
她能说,她上辈子,初中时极度迷恋这个网站的文吗,还一度成天就幻想着天上掉块陨石下来,把她砸回古代作王妃吗?
这种幼稚黑历史……
就让它消失在风里吧。
三婶又忽然道:“呀,那大师给你的水果,那么珍贵,说不定是什么宝物呢,你就这样轻易送给我了?襄襄,你待我也太好了……”
她捉住沈襄的手,紧紧握住,颤抖,眼中闪烁银光。
沈襄:……
三婶。
其实那水果她空间里还有很多啦。
批发卖。
白菜价。
亲戚还给打折哟。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透露,只能在三婶感激的目光中,坚强挺立,留下感动的泪水,成功树立一个舍己为人,无私的三好学生形象。
沈爸爸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一面引三叔三婶进屋,一面插话:“听说青霆打算转业回乡了……”
……
沈襄松口气。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三婶原来如此少女心。
*
市郊。
林正强站在心庄园门口,踱来踱去,搓着手,盯着手机,不时往道路两端望望,又叹口气,继续踱来踱去。
一辆不起眼的黑车缓缓驶来。
他先只扫一眼,没注意,忽而瞥见车后座上的人一角侧颜,惊得跳起来,忙不迭迎上去,恭候那人下车。
“沈小姐,您终于来了。”
沈襄下车,拎着裙角,冲林正强笑笑。
下过雨,天色暗沉,地上有些湿。
她今天穿着一件新裙子,三婶新做的,大块的雨后竹青色上散布着油黄色圆点,锯齿状边缘微微不规则,如一颗郁郁生长的……葱。
林正强惊艳一把。
沈小姐……打扮起来竟然这样漂亮。
沈襄低声道:“路上有些堵车,耽误了你的时间,不好意思。”
林正强连连摆手:“不耽误不耽误,沈小姐能够答应过来,已经是给我莫大的面子了。听说这段时间,沈小姐也忙得厉害。”
“最近确实忙。”沈襄羞涩笑笑,“毕竟,林老板知道的,快九月一号了,开学了吗,最近被家长拘着写暑假作业去了。”
林正强:呵呵
暑假作业神马的……
绝对是他听错了。
可,他面上还假作叹息道:“可不是嘛,这一晃又要开学了,我家里那两个皮猴也开始不闹腾了,那里像沈小姐这么让人放心。”
沈襄继续羞涩:“其实……我作业也还没写完。”
林正强:……
沈襄瞥一眼林正强身后的庄园,庄园很大,漆黑铁艺栏杆,印一色雪亮蓝天,花园铺一层青绿草坪,隔远处,玫瑰火红一片。
“这便是林先生新买的房子了?”
林正强苦笑:“……经过上次的事,当初买房,想请您帮忙看看,被拒绝后,特地请了四五个风水师看过,临到最后还是不放心,还是劳动了您出马。”
沈襄尴尬。
那时,她正拘在家里,装听话,整天刷沈爸爸的好感度呢。
沈襄走进庄园,一面走,一面问林正强:“林先生,上次回去,一直也没机会问,您和您夫人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托沈小姐的福,自从沈小姐把那个风水阵破了以后。我和我夫人的身体问题就全没了,孩子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了,上个月都出院了。我们全家都想请沈小姐吃顿饭,好好感谢您呢。只是沈小姐一直没时间,太可惜了。”
“林先生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小姐也别推辞了。要不是您出手,我们全家现在可能都没命了。这件事到现在,我一想起来都还是觉得毛骨悚然的。”
“对了,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
林正强停下来,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就在您解阵的一个星期后,他的孩子因为意外……没了。半个月后,他工作查出有*受贿行为,被抓进纪委了。在纪委,一次下楼,没站稳,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脊椎断裂,全身瘫痪,只有脖子能动了……”
沈襄:“……”
他叹口气,又道:“当初您解阵时和我说过,阵法会把我的结局一一反噬到他身上,所以,我现在看着他的下场,就有些毛骨悚然。如果没有您……现在家破人亡,高位截瘫的就是我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的心真狠……真狠……”
沈襄默默,许久才问:“他现在还没死?”
林正强低低道:“没有。”
沈襄:“可当初,他给你们布下的是一个死局。他现在没死,只能说明,他身边还有高人在保他一命……林先生,这件事可能还没完……”
------题外话------
噗……
很多人针对这个520小说……有吐槽植入广告痕迹严重。
我解释一下。
这一张纯属自己写的很欢脱,然后灵机一动的,恶搞。
恶搞嘛
就是纯属搞笑的。
大家不要太介意啦
(づ ̄3 ̄)づ
林正强顿时愣住。
他声音颤抖:“……沈小姐,能不能麻烦您说清楚一点,这件事还没完是什么意思?那我们一家,可能还有危险是吗?”
沈襄望着他:“你们一家的生辰八字,或者头发衣裳之类的贴身物是否向你那位朋友泄露过?”
林正强想了想,摇头,苦笑:“生辰八字倒是没有,只是贴身物,这个真说不准,我和大伟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那时候可是把他当兄弟看得……每天相处……这种细节也不可能计较太多……”
“也不知那位高人底细,你们也可能有把柄在那边,毕竟是隐患。”沈襄无奈道:“那只能请你带我亲自去看看你那个朋友,和你那朋友的家里了。”
林正强:“……要去大伟家里?”
“这样毕竟最稳妥。毕竟风水阵之前就是设在他家里,现在去,多少能找到一点痕迹。而且……”她眼神冷下来,“当面去看看你那位朋友状况,我也好确定你朋友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林正强沉默。
片刻后,他强挤出几分笑:“我也有两三个月没见过大伟了,毕竟是以前最好的兄弟,现在他出了这种事,去看看……也好。”
转身便去走到角落,打电话。
沈襄叹口气。
不多时,林正强回来,脸上笑容勉强,道:“我已经打听到了,大伟家现在已经没人住了,那里现在被强制冻结,马上要进入拍卖环节了,我托个关系,还是可以进去看看的。至于大伟在的医院,五点钟关门,我们去早点,也能赶得上……”
沈襄看他:“那我们先去房子看看吧。”
她随后又补充道:“你这个心房子没什么问题,依山傍水,是个养人活财的宝地,人住在这里,也能心情愉悦,对健康有益。你这次的眼光不错。”
林正强眼神终于亮了:“别的风水师也有这么说的,让我放心。可我就是信沈小姐的话,今天得了沈小姐这番话,这房子我才是真放心了。”
沈襄笑笑。
两人上车,司机开车。
一路上,车厢里都很静。林正强望着窗外,神色莫测,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一个檀香紫手链,指腹大小的珠子被打磨得光滑发亮,冷冷的光,料子却甚是普通,按照林正强的地位,戴这个有些寒碜了。
沈襄隐约猜得这是林正强的爱物。到门口,林正强怔怔盯着那门,一言不发,静静等待有人替他们开门,放他们进去。待门开了,他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后,才踏入门内。
沈襄跟着他。
房子不太大,东西都被搬空,十分空廖。进门是一个巨大的电视墙,明丽堂皇,挂着一个正红色中国结,正中却是一个龙飞凤舞‘财’字,原本放电视处,却是一片凄凉的空。左转是卧室,都铺着厚厚白布,右转是书房,也已空了。
林正强走过,像第一次来这里一般,缓缓看着,似哭似笑。
沈襄掐几个诀,算出房子风水几点,一径走向房子的角落处。果然,在几个墙脚,各有几个香炉,有的被踢翻,灰洒了一地,有的上插满燃尽的香。
唯有最角落里一个,血红香剩下短短一截。
沈襄把东西都拿到客厅,摊在地上。
又去客厅中央,一块地砖下面,找出一个黑漆漆、沉甸甸小木盒,打开,里面睡着一拳头大小,蓝紫色、刺绣图案诡异的香囊。
沈襄掏开,仔细看,尽是已经发黑的符纸。
“林先生,喏,这就是你那位朋友风水阵留下的痕迹。五个镇魂香炉,还有这么多符纸,你那位朋友,也真是下了一番本钱的。”
林正强脸白了白。
他嘴唇微微颤抖半晌,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盯着那堆东西,紧紧攥着那串佛珠。
忽然,极静极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知道了。”
他呆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沈襄继续检查整个屋子,目光落在客厅一角上。那里,蹲着两尊差不多至人膝盖高的雕像,脸上涂着红黑两色颜料,容色模糊,身披长袍,红黑两色,中央有一个黑红两色八卦。
沈襄怔住,眯起眼,审视那雕像。
居然又是它!
怎么会又是它?
自从上次莫名发现和那尊雕像面容相似后,沈襄一直心里存着疑影。后来,闫青死前那番话,让她怎么都捉摸不透,却隐隐不想知道真相……
说来也奇怪。
也不知道那天同教背后人到底有多大能量,反正,她后来得知,那天因为她报警被抓进去的一众人,不到一小时,全被放出来了。
理由是:证据不足。
沈襄去了解后续时,偶然听过一耳朵。
有小民警出门时八卦说,“那天抓回来的人都不简单,抓回来之后,有人只打了个电话,不到半小时,局长就立刻毕恭毕敬来道歉,还鞠躬将人送走了。”
“也不知道是都是什么背景……真是厉害。”
“不能说,不能说啊,这种事,咱们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
“……”
沈襄头一次对天同教产生莫大兴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上次去过的根据点已经空了,除了闫青,她不认得第二个天同教的人……
闫青还被她弄死了。
身边几乎没人知道有这个存在。
去网上查这个网站,出来都是一片乱码。
若不是沈襄亲眼见过他们祭祀,她几乎要以为,这个天同教根本不存在……
没想到……
在这里见到第二尊雕像。
她看着那尊小些的雕像,颜料已干涸,厚厚糊在脸上,给人及其疏离而冰冷地触觉,并不像一个慈悲佛像,倒像地府里,冷然无情、杀伐果断的阎王。
一想到,这厚厚颜料后藏着她的脸,
沈襄无端打个寒战。
她冷冷盯着那雕像,问林正强:“你知道你朋友平时在供奉着东西吗?”
林正强摇头:“没有,他一向是不信教的。”
沈襄深吸口气。
看来,这次监狱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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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襄坐回沙发上。
她将那根没烧完的香推给林正强:“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林正强抬头看她。
“你朋友给你设下的是死局,但是,阵法反噬后他却只是高位截瘫,没有死,我说是背后有高人在保他。”
“……记得。”
“就是这根香的缘故。”
沈襄将香推给林正强,“阵法中,这五根香代表的是你那位朋友的生机,阵法中,你和你夫人的生机就是挪转到这里,延长你朋友的生机。”
“而这根没烧完的香,就是你朋友没死的原因。我猜是风水阵被破后,有人过来特地保了你朋友一命,但却因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沈襄指着那一根未燃尽的香。
“现在,我把这根香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林正强怔怔:“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襄道:“掐灭这根香,你朋友立刻会死,不掐,你朋友还可以活一段时间。”
“掐灭就会……死吗?”
林正强盯着那根香,眼珠定定,黏住一般,望着那抹橘红色明明暗暗,像蜡烛上落下火星,一径落在他心口,刺啦一声,烫得他激烈一缩。
他忽然问道:“沈小姐,你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或者说,好朋友吗?”
沈襄摇头。
她在学生时代有过几个好友,后来她被闫家抓走,就渐渐失了联系。
林正强喃喃道:“……我和大伟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他老婆都是我帮他一起追的。小时候,我们俩喜欢在河边玩,十岁那年,我掉到水里,差点淹死了,是他使劲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我爸妈都说,我从小就欠他一条命……”
“今天,这条命,算我还给他的。”
林正强把香推开,站起身:“……沈小姐,我们走吧,现在去监狱,应该还能够探望。”
沈襄收起香,抬头,望着林正强背影,他才三十余岁,浓密黑发中已有点点星白,背脊有些佝偻,像一只垂着脑袋疲惫的熊。
*
沈襄到医院时,刘伟病房锁着,里面有人。
两人便在外等着。
沈襄问林正强:“……刘伟人缘很好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看他?”
林正强默默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襄只得按捺住疑惑。
不多时,病房内咚的一声响,有人小声斥骂起来,话语断断续续,间或又伴着粗重喘气声,上气不接下气,如打不燃火的摩托车,轰呲轰呲,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着急得心烦。
紧接着,叮——玻璃水杯被碰翻了。
另一个人声音冒出来:“施主,你业障太重,戾气过盛,需得平心静气得好。”接着,低低念起了经,“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沈襄无端觉得这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披灰袍,头扎圆髻的道士,约莫三四十岁,正低头抚弄手中青釉色甘露碗。
“陈叔!”
沈襄站起身,喊道。
那道士抬起头,赫然便是陈一达。他和沈襄相遇于城南广场地下室,一起解掉闫青夺灵阵,现今已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陈一达也望过来:“小沈?”
沈襄主动走过去,努努嘴,指病房,问:“陈叔,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和里面的人认识吗?”
陈一达笑笑:“我奉师命在外流浪,遇见什么不平的事,或是妖魔作祟,也就出手帮一帮,算是历练。今天正好路过这医院,看见这位施主眉间黑气缠绕,戾气太重,便是死了,也容易生成恶鬼,所以就出手点拨了一下他。”
沈襄点头:“那陈叔你成功没有?”
陈一达摇头道:“这位施主身上有些古怪,体内似乎有一股无名煞气,我的常清常静咒也压不住它,学艺不精,实在惭愧。”
沈襄挑眉。
那股无名煞气,应当便是和天同教黑背后之人有关了。
“小沈,你呢?”陈一达问道,“你来这里,是和这位施主有旧吗?”
沈襄含糊道:“我一个朋友和里面的人是老朋友,想来看看。”
陈一达点头,表示知晓。
他向沈襄拜了拜,道:“今日见到沈施主,实在是有缘。只是我尚有要事要回观里,不能和沈施主叙旧,只能先行告辞了。下次碰面,必定要和沈施主好好谈一谈因果。”
沈襄道:“下次必定和大师畅谈一番。”
陈一达告辞,转身慢慢走了,穿越过一扇扇敞开的阴蓝色大门,消失在医院长长而灰暗的走廊里,头上发髻化成模糊一小黑点。
沈襄眯起眼,审视了很久。
林正强在病房,沈襄也走了进去。
进门往里走,蟹青色地板淌着水,光滑而明亮,热水瓶碎片细小如屑,镜面般反射,外壳是暗淡的红,窗户上架着厚厚栏杆,锁着几抹雾沉沉的云。
病床上躺着一个插满管子的人。
林正强默默坐在他身边。
屋子里很静,沈襄不知道是林正强一直没说话,还是已经说过了,只能难耐地沉默着,如灰沉沉的天落下来,闷闷的,压抑的,将人一节骨头一节骨头地压矮……也说不出话。
“林先生……”
林正强似乎才发现她进来,抬头看她,苦笑:“……沈小姐,你还是过来看看吧。”
沈襄过去。
病床上的人形销骨立,枯黄见骨的脸,眼窝深陷,眼白浑浊不堪,皱纹极重,沉沉叠叠,看起来至少有七十岁,如剥了绷带的木乃伊……
他直挺挺僵着,呼吸缓慢而微弱,眼神黯淡无光,虽瞪着眼,却依旧呆滞,若不是仪器上有微微起伏,沈襄一定只做这是一具僵死的尸体了。
“他他他……他真的是你那位朋友?”
林正强苦笑点头。
“我……一开始还以为走错了,结果……又仔细看了看,才确认这就是大伟,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他的确是大伟……”
他瞥见林正强,只从喉咙管深处咕噜出一句:“……早早早——”
沈襄辨认很久,才知道他说得是一个‘走’字。
沈襄:……
“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位朋友应该是被吸干了生命力,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根香,可能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让他好好活着,可以榨尽最后一点生命力……”
林正强听了,只长长一叹。
大伟这模样,肯定也问不出什么了。
两人只得回去。
临出门时,沈襄注意到,在病床旁的茶几上,摆着一串檀木紫佛珠,大小、质地、年头、模样,都和林正强手腕的一般无二,珠子圆润光滑,主人想必也时时放在手心把玩的……
沈襄叹口气,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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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林正强坐在车里,看向沈襄。
沈襄坐在后座上,食指无意识敲打座椅,沉默思索,半晌抬起头,望着林正强,道:“你现在能联系到你那位朋友的家属吗?”
“我试试。”
林正强打了个电话,不多时,便转头告诉沈襄:“我已经知道大伟的老婆和孩子在哪里了,我们是现在就去吗?”
沈襄点头:“现在。”
她特别想知道刘伟家里那尊雕像是怎么回事。
因为家里房子被查封,马上要拍卖,刘伟的老婆和孩子只能临时租了一个小房子。房子有些年头了,是那种私房,蓝色铁门脱漆,生了锈,一碰就哐哐哐巨响,楼梯又窄又暗,一盏脏兮兮的灯泡散着橘黄色的光,楼道里不时传来闷了许久,发臭的窒息味道。
林正强和沈襄捂着鼻子敲门。
门内传来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塔拉声,一个女人高声问了句‘谁啊’。
林正强应了声,‘嫂子,是我。’。
里面静了静,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铁门被长长‘呀吱’一声打开了,探出一个长头发,叼着牙刷,塔拉着一双塑料拖鞋的女人。
“正强,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就过来看看,大伟出了那种事……我想着你和小军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就顺便过来看看了。”
“小军……”那女人探头朝里面喊了一嗓子,“你林叔叔来了,快出来看看。别看电视了,快点,别闹脾气……”
一面招呼他们:“来来来,正强你也进来坐。”
待到沈襄,愣了愣。
林正强忙解释道:“这是我一个客户的女儿,他们俩出差了,托给我照顾,我刚刚就是去接她了,还没来记得带回家。”
这是沈襄在路上就和林正强商量好的。
毕竟沈襄年纪太小,身份不好隐瞒。
那女人忙招呼沈襄也进来,又将他们迎到小沙发上,又是端茶、又是准备小零食,弄得林正强连声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林正强和她聊了一会。
她羞赧道:“这地方太乱了,委屈你到这里来看我了。本来住的是另一套房子的,后来刘伟贪污诈骗的事不是出了吗?我看有几家被骗的实在是可怜,家里小孩等着治病,一家人都揭不开锅,所以就把房子卖了,还了一部分钱。毕竟那些钱里面,我也用了不少,还了心安。也算是尽了我和刘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林正强叹气,道:“嫂子一向都这么心软。”
两人间毕竟隔着一些事,刚开始时常冷场。
直到林正强提到那房子里的风水阵:“嫂子,不瞒你说,我刚刚也去看你们旧房子里去看了,里面好像发现了几个香炉和符纸,还有两座雕像,又有朋友和我说,那是作了风水阵的,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伟又在医院里,想来想去只能来问你了……”
女人睁大眼,捧住杯子,语气微微下沉:“那风水阵,他居然真得弄了?”
“嫂子,你不知道?”
女人摇摇头:“我半年前就和他分居了。”
林正强惊讶地望着她:“半年前?可我前几个月,还听大伟说嫂子你新怀了二胎,说要请我喝酒呢。”
那女人露出讥诮表情:“你大哥的女人可不止我一个,怀二胎那个,还不知道是小四还是小五了呢!他艳福可不浅呢。”
林正强说不出话。
“正强,我一直觉得你人还不错,是你大哥几个朋友里面比较拎得清的。我就实话都和你说了吧。我早就和你大哥准备离婚了,所以,这次他被抓进去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被抓进去了,说不定我现在的离婚官司就已经开审了。”
她低下头,默了默,钝钝地道:“你大哥这一年……变得太厉害了。”
林正强讷讷看着她。
她忽然叹口气,道:“你刚刚说已经看到那两尊奇怪的雕像了,我也就直接说了。一年前,你大哥在外面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人,回家一直就念叨了什么天同教,什么圣父圣母,什么极乐世界……第二天,他就搬了那两尊雕像回来,早上晚上一直跪拜,每日上香,比吃饭睡觉还准时。还时常往家里引一些道士,道姑之类的人,说是要讲经,我劝他不要信这些迷信的东西,他不听,还骂我多管闲事,说我侮辱圣父圣母,一定要我对着那两尊雕像道歉……我当时就和他吵了一架……”
“……这些也就算了,我就当他是多了个别的爱好,反正他一不抽烟二不喝酒,每天也只拜拜那尊雕像而已,我也就当没看见算了。可最后让我忍不可忍的是,半年前,小军突着凉感冒了,在家烧到40度,我当时出差没回,丁点不知道。你大哥,他不给小军送医院,反而请了什么大神在家里驱魔,还说是什么邪魔侵体,赶走就好了……要不是我提前一天回家,小军估计都已经烧傻了……我和他吵起来,他还说我误事,原本是要借这个机会让小军‘醍醐灌顶’的……”
“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疯了,我不能和他过下去了。我什么都可以忍,但是小军,小军是我的命根子,要是再被这个人这样烧一次,我估计能和他拼命的……”
……
林正强:……
沈襄:……
两人目光对视,满目惊骇。
这活脱脱就是信了邪教,已经走火入魔了啊。
那女人抬头,看着林正强:“如果我没猜错,正强你已经知道那风水阵背后的事了吧?”
林正强缓缓点头。
那女人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其实我早就知情。就在小军感冒之后,我搬走之前,一次路过书房,听到他和道士的谈话,说起一个什么夺灵的风水阵,道士让他在他的好朋友里选出一个气运最好的,我隐约听到你的名字……当晚,我和他吵了一架,问起这事,他死活不承认,还说我听错了……我没料到他会那么大的胆子……真的弄出那阵法……正强,我对不起你……”
林正强黯然。
他顿了顿,干涩道:“嫂子,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那女人努力撑出一个笑,嘴角堆出小丘,冷白的灯影下,一团灰色阴影藏在下面,让她整个人都憔悴起来:“好了不聊这些了,你们还没吃饭吧,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们买点菜做饭吧,今天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林正强连声推辞。
女人再三挽留未果。
坐回车上时,林正强和沈襄都有些沉默。
沈襄道:“那个女人,还不错。”
林正强‘嗯’了一声。
车子缓缓驶出去,沈襄回头瞟了一眼。暮色下,蓝色铁制栏杆如浮在画纸上的线,一根根用笔过于锋利,冷然,绿森森的叶子如吃人的怪物,一下下招摇着,一只年老的棕毛大狗警惕地盯着他们,呼呼喘气,长牙龇牙,雪一般亮。
谁一生里不遇上几个渣男呢。
过去了,现在的落魄都是昨日烟云。
她是个不错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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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正强回去,沈襄对林正强道:“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查一下你那位朋友刘伟这段时间接触的道士是什么人?那个天同教是从谁哪里传到他家里的?”
林正强点头:“我尽力去办。”
沈襄望着窗外,眉头微皱。
希望这次调查能有结果。
到地方。两人下车后,沈襄就提出告辞:“林先生,你房子的事我已经和您说清楚了。至于您的那位朋友,我看也活不了太久,不足为惧,您大可以放心了。”
林正强却喊住沈襄:“沈小姐……”
沈襄回头看他:“林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正强搓着手,笑容憨厚,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沈小姐,我就是想问一下,您上次给我们解风水阵的时候,给我们的那个玉石,还有吗?”
“玉石?”
“对,就是上次风水阵,您有煞气太重,就给了我和我太太。还有我大舅子一人一个玉石,拇指大小,让我们握在手里防身的。”
“……你要那个玉石做什么?”
“您看,我之前不知道这些风水上的事情还好,可既然知道了,就忍不住会担心自己遇上点什么,毕竟我们再有钱有势,在这些非自然的力量面前也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想给家人弄点防身的东西,我觉得您上次那个玉石好像很有灵力的样子,就想买几个给家人一人一个,防身用。”
“……林先生,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这种事情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的,我们天师也有规矩的,不能找上普通人的,您放宽心就好……”
“沈小姐……可我心里就是一直不安生,你就当给我一个心理安慰也行。”
沈襄沉默。
她想了想,道:“那玉石也不是不能给你,只是那玉石是法器,灵力太盛,你们普通人不能随时戴在身上。这样吧,我给你画几个护身符,用锦囊包住,你随身带在身上。”
“那玉石……”
“那玉石我也给你们,放在你孩子的房间里,镇宅驱邪,可潜移默化的改善你孩子的体质。你孩子前段时间不是因为病住院了吗?这个也算是帮助恢复元气的了。”
“真的吗?”
沈襄点头,想了想,又道:“两颗玉石我可以先给你,你们全家的四张符咒,我回去慢慢画,明天早上派人送到你家里。”
其实,她手上倒是有存货。
只是天师这行业,讲究得就是一个神秘感,若是现在直接给他,反倒显不出这符咒的价值了。还是等等再给,也能装装逼。
林正强大喜过望:“多谢沈天师了。”
他也十分识趣,立马掏出钱包,写了一张支票,毕恭毕敬递给沈襄:“天师,我们知道这东西珍贵,也不能让你白白劳动一场,这些钱您收着,就当做辛苦费了。”
沈襄看看数额,心头一跳。
两块破石头。
几张符纸。
总价不超过五十。
卖出了一千万。
沈襄笑容真诚,握着林正强的手:“不辛苦,不辛苦。我也要感谢你们的支持,大家互帮互助,才能健康发展嘛。”
这样的互帮互助,来得越多越好。
嗯,就是这样。
·
回去后,沈襄接到乌天炎电话,说《疯狂的鱼缸》电影已经筹备到一半,有些具体细节要和她商量,约好明天见面。
沈襄将那一千万存入账户。
顺便,查了查账户余额。
嗯。
四千万。
算算,最大头是那柄桃木剑,换回了五千万,后来朱经理的一百多万,余子濂的鱼的合作款项,加上上次的感谢,也有一千多万……
加起来,钱还真不少。
她还拿了三千万给乌天炎投办公司了,后来陆续追加了几百万。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支出,所以,钱慢慢存起来,还真有不少。
她看着那笔钱,心里有了计量。
或许,她可以考虑别的生意了。
·
第二天。
她让木一木二将鱼送完之后,将几张符纸放在林正强门口,并给林正强发了个短信提醒。随即,便开始做暑假作业。
周部长给她安排的省一中,要求极严。
入学,有摸底考试。
虽然周部长给安排得是最好的实验班,可若是成绩太差,沈襄也过意不去,毕竟……她可是重生的人,要是连一群十几岁的孩子都比不过……
面子往哪儿搁!
所以,两世以来,沈襄头一次开始认认真真学习了。
上辈子,沈襄性子懒,人有些小聪明,学习不认真,都有个不好不坏的成绩,所以一向都有些吊儿郎当的。
这辈子,不说时隔几十年,东西忘光了。连比较参考系都不一样了,省一高实验班,目标可不是清北就是国外名校的……
逼得她不认真都不行了。
一把辛酸泪。
中午。
沈襄接到林正强电话。
“喂?林先生,东西让人送过去了,你看见了吗?”
“已经看到了。我们原本还想请送东西来的人进屋喝杯水的,结果他走的太快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只能再谢谢沈小姐了。”
“不谢不谢,这是应该的。”
“沈小姐,今天我和您打电话过来,可不只是说这件事的。”
“那还要说什么……”
“沈小姐,您昨天不是拜托我查一下我那位兄弟,大伟最近和什么人有过联系吗?我发现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沈襄有不祥预感:“……什么”
“大伟消失了!”
“……他死了?”
“不是死了那么简单!他的档案,户口,身份证,甚至是工作记录,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部消失了。我给他以前朋友打电话,大家都说我是不是傻了,根本就没有大伟这个人,真正的大伟早就在我七岁那年,为了救我落水死掉了……我今早还去他医院看了,那个病床上已经空了,我问护士,护士说那个床位上从来就没有过人。还说我是不是记错了。说要帮我查,我报了大伟的名字,护士却说,从来没有这个人的记录……”
“……”
“我又给大伟的父母打电话,大伟的父母关机,一直打不通。我又给嫂子打电话,嫂子说,她老公死了七年了,根本不认识大伟。我去查她的结婚证,状态是丧偶,而且她的配偶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叫做刘成……小军,就是大伟的儿子,户口本是直接挂在嫂子的名下……”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要不是我和大伟三十多年的交情,我都要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了……沈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你赶快抽手,再也不要沾这件事。”
“……好,我听您的。”
“这件事背后的势力太大了,你要是有机会,尽量到国外避一避,过半年再回来。”
“……好。正好我公司要开辟国外市场。”
……
沈襄放下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气。
仅仅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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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她劝林正强一样,她选择抽手,不再调查,极其冷静理智。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彻底消失,这种能量,或者说功力,都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这件事背后的水太深了,她还太弱,若是真不怕死地往里踏,能直接给淹死。
她眯起眼。
总有一天,她要弄清楚这一切。
·
下午。
乌天炎原本想和沈襄在咖啡厅说话。
沈襄却去了剧组。
《疯狂的鱼缸》已经开拍有快一个月了,有沈襄至资金的大力支持。虽然这部电影依旧被很多同行不看好,到底是顺顺利利拍到现在。
沈襄在拍摄现场走着,问:“这段时间,闫家没有来找你们麻烦吗?”
乌天炎摇头,道:“我也正奇怪。按照闫家人的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是知道我重新开了娱乐公司,还捡了他们拒绝的剧本开拍,肯定会过来阻拦的。可这部戏开拍到现在,闫家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简直都不像闫家人的作风了。”
沈襄问:“一次都没有?”
乌天炎摇头:“一次都没有。”
他笑道:“我原来就是担心这件事,还特地雇了好多黑社会在剧组和公司门口守着,就是怕闫家人来捣乱。又因为闫家那些人的手段,我还特地带人去了一趟庙里,给每个人都求了一个平安符。结果到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大家都说我神经兮兮的……真是……”
沈襄也笑起来。
“不过,”她说,“小心总无大错。闫家的手段太狠,我们不能不防,就算是嫌麻烦,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最后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的。”
乌天炎正色道:“我知道的。”
沈襄走了几步,想到什么,问道:“闫青呢?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闻传出来?”
乌天炎思索一番,摇头:“最近没有什么消息。天兴娱乐公司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不过这几天闫青的经纪人发了条消息,好像说,闫青要出席一个什么活动了……”
“闫青要出席活动?”
沈襄提高声音,瞪圆眼睛,望着乌天炎。
乌天炎被吓了一跳,迷茫道:“对啊,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是闫青的经纪人亲自发的消息,好像就是今天,去网上,应该还能查到图片。闫青都有近两个月没露面了,这下动静,肯定有狗仔偷拍,明天就能上头条看到了……”
他觑着沈襄,小心翼翼问:“有什么不对吗?”
沈襄摇头:“……没,没什么不对。”
她眯起眼。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透出一股诡异。按理说,闫青是闫家的嫡长孙女,平时受尽宠爱,在家族地位也很重要。
可这次,她无声无息死在江城,竟丁点水花都没闹出来。
沈襄意料中的复仇没有,刺杀没有,族中长辈一怒之下,千里迢迢过来报仇更没有,甚至连一个调查真想的人都没有。沈襄将闫青的尸体放在乱石岗,过了一个星期,再去看时,尸体被野狗啃得乱七八糟,却没有一个人发觉。
闫家,像是根本没发现闫青已经死了一样。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现在,居然还传出消息,闫青要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了!
闫青都死了。
这个人是谁?
鬼吗?
难不成闫青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你说,为什么闫家这次会放过我们呢?”沈襄自言自语道。
乌天炎开玩笑道:“或者,是他们良心发现,不想对付我们了。当然,这几率,就跟火星撞地球一样,或者他们家出现了什么危机,没时间理我们这些小喽啰?”
沈襄慢慢沉吟。
乌天炎这话……或许有几分可能。
可是,在闫家,能比闫青更重要。或者说,能让闫家重视到,甚至不顾一个天资极好的嫡长孙女的死活的大事……会是什么呢?
沈襄上辈子虽然在闫家,可一直被关着,对闫家所知不多。
那些镇山泰斗之类的存在……
更是只闻其名。
到底会是什么呢?
乌天炎紧张地看着沈襄,问道:“……沈小姐?”
沈襄缓慢答应道:“……嗯?”
乌天炎道:“沈小姐是不是在担心闫家的事?”
“……嗯。”
“其实,如果真是我们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情况对我们其实是比较有利的。因为现在闫家肯定没时间来管我们,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把这部电影上市。”
沈襄醍醐灌顶。
对啊!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发展自身,而不是时刻警惕闫家。
闫家无暇管她,对她不是一个绝佳的发展自己的机会吗?
不过。
在此之前,她还得会一会那新冒出来的‘闫青’。
“你能弄到闫青活动地方的门票吗?我想亲自去看看。”沈襄对乌天炎道,“我知道时间紧急,位置也不必太好,只要能弄到票就行。”
乌天炎道:“我试试吧。”
他掏出手机,去打电话了。
沈襄继续逛拍摄现场。
正好一场戏拍完,一群人扛着机器,说说笑笑,收工过来。冯川在人群中,一眼瞧见沈襄,惊喜叫起来:“沈小姐!”
沈襄转头,笑道:“冯导演。”
冯川挠挠后脑勺,憨憨笑了笑:“沈小姐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小冯就行了。要没有您,我这一个导演的帽子还戴不到头上呢……”
沈襄笑笑:“你比我大,要不,我叫你冯哥吧。”
冯川还想拒绝。
沈襄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冯川只得应下。
和冯川一起的大多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小演员。这个片子,有点名气的演员都不想过来演,因此,招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过来试试运气的演员。
他们三三两两围起来,望着冯川,无比惊讶。
“这小姑娘谁啊,怎么咱们冯导对她那么客气?这哪像平时把我们吼的跟孙子似的阎王模样了……”
“年纪这么小,该不会是妹妹吧?”
“去你的,你对你家妹妹这么恭敬啊。”
……
乌天炎刚好打完电话,路过,听了一耳朵,插了一句:“都别瞎猜,那是投资人。这部片子是她独家投资的,你们吃的用的都是她的。去去去,都散了都散了……”
众人齐齐讶然。
投资人?
这么年轻?
太嫩了吧?
可是乌老板说的,肯定不会有假。
……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见人群中窜出一人,急速冲出去,扑通一声,跪在沈襄面前,一把抱住沈襄的小腿:“投投投投资人,求求求求你,给给给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真真真真的想演戏……”
众人都呆了。
谁也没料到这情况。
“……你是谁,像要做什么!”
冯川最先反应过来,扑过来,想要扯开那人。可那人实在抱的太紧,猛地一下竟纹丝不动,大号黄蘑菇一般蜷在沈襄脚边。
沈襄也有些懵。
她一面拎着那人衣领,一把提溜起来,让他站好,一面道:“你先站起来,站起来说话。我不喜欢有人跪我,你先站起来。”
那人惊恐望着沈襄。
她她她她、的力气为什么会这么大,拎他一个大活人跟玩似的。他甚至有一瞬间毛骨悚然,只觉得背后力道山一般厚重,丁点反抗意志都没有。
沈襄这才发现,这人好脸熟。
皮肤黑,个子小、单眼皮,一笑起来,格外憨厚,就像个农村刚出来,没什么见识的小伙子,又土又傻,一看就很好骗的类型。
咦?
这不是那谁谁谁吗?
她惊喜地叫出声:“咦,你是黄航!”
黄航讶然看她,随即无比激动,舌头都打结了:“你你你你你认识我?真真真真的吗?你是是是是通过哪个角色认识我的?是上次那个蒙面小兵,还是被一枪打死的日本兵,还是上次舞蹈剧里面的第三排的那个舞……”
沈襄:……
妈妈咪呀。
她忘了。
这时候,黄航还是一个口吃龙套,根本不是十年后,拥有无数粉丝,无数代表作,以勤恳著称,大器晚成的影帝。
“……额……我只是偶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那那那是谁说起我?”
“……额,这个……”
她一眼瞧见旁边有一把椅子,将人摁进去,转移话题:“……你刚刚扑过来找我,要做什么,还说你很喜欢演戏……这是怎么回事?”
黄航顿时沮丧起来。
他偷偷抬起头,瞟了一眼冯川,才小声道:“我真的很很很很很喜欢演戏。从小,就特别喜欢演戏……我一直都想当个演员员员员员……可我长得不好看看看看,别的剧组都不收我我我我我,好不容易抢到一个角色,镜头也都给了那些明星……好不容容容容容易,我听说这里招演员……就想过来试试……可是,导演看了一眼就说我不行行行行行……”
冯川着急道:“沈小姐,不是我不收他,只是,你也看出来了,他外形不适合,还有口吃太厉害了,根本不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这个电影要求是全演员原音的……”
沈襄安抚他,道:“冯哥,别急,我知道的。”
她看向黄航:“你真的很想演戏?”
黄航抬起头,猛地点头道“真真真真的,真真真真的,我真的很想演戏……打小,我就想想想想演戏,我每天都回对着镜子练习习习习习表情,还会帮村里放映队忙,给他们演戏,他们说,我演的戏比明星都好的。可是,周围的人都笑我我我我我,说我长得丑,还口吃,根本当不了演员……我不信,我就想当演员,就想演戏,哪怕不给钱我都行行行行行……”
“不过,我马上上上上上就演不了了,我带出来的钱都花光了……”
沈襄问:“你真的想演戏?”
黄航着急道:“真的,比真金还真真真真。”
沈襄迟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今天演不了戏了,你要怎么办?”
他垂下了头,无意识地揪着身上那件夹克的衣角,衣裳已经很旧了,浅褐色被穿成黑色,破了口的地方露出白色内胆。
他嗫嚅着:“……大概,要跟我爹一起去割割割割割麦子吧。”
人群中似乎传出嗤笑声。
沈襄冷冷回望一眼。
那笑声瞬间消失。众人看见沈襄目光,俱是一凛,都屏气凝声,缩起头,装鹌鹑,不敢再嘲笑黄航。
沈襄凝视着他:“你不想割麦子?”
他微微提高声音:“我想想想想演戏。”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沈襄转头,看向冯川,“冯哥,帮我一个忙,行吗?把你们的剧本给黄航一份,让他演。”
冯川看了眼黄航:“好。”
他拿了一份剧本过来。
沈襄将那份剧本递给黄航,望着他:“你说让我给你一个机会,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给你半个小时,你过来演出这一段戏,这一顿台词很少,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口吃问题。这一次试镜后,让大家一起来评判结果。”
黄航颤抖接过剧本,望着沈襄:“真真真真的吗?”
沈襄道:“真的。”
“好。”他紧紧盯着剧本,道,“我我我我我我一定能演好的。”
她转头,对围观众人道:“你们也一样,要是有和黄航一样想演戏,觉得自己真的有本事的,可以自己到这边来领一份剧本,和黄航一样,半个小时后,让大家亲自来评判。”
不少人眼睛亮起来。
沈襄继续道:“你们也不用担心,这部电影的角色都已经定了,没有机会了。我们沈氏娱乐公司刚刚成立,已经买了几个戏的制作权,电视剧,电影都有,正缺演员。只要你有演技,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来我们沈氏娱乐公司,就一定有你的角色,一定有你的机会。”
众人眼神火热起来。
他们都是一些跑龙套的小演员,一没资金,二没背景,只空有一腔想要成名,想要当演员的热血。可娱乐圈是最现实的地方,没有资金,没有背景,还长得不好看的人,根本连最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有许多都已经熬了七八年了。
再熬下去,就老了。
演艺圈就像一座高山。山顶是那最最光鲜的所在,有钱坐缆车上去,有背景的坐直升机空降,长得好看的,顺着山路一点点往上爬。
可,他们连山脚都摸不到。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到这么个机会。
千载难逢。
他们几乎是一窝蜂地去抢剧本,拿到手后,双手捧着,一页一页认认真真翻着,好像手捧着珍宝,如饥似渴地看。
场上一时间只剩下沙沙翻书声。
乌天炎看完全程,给沈襄比了个大拇指。
这临场应变效果。
简直杠杠的。
这一番过后,就算真没几个能达到要求的。沈氏娱乐公司的名字也算打出去了,况且,谁又能知道,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会出头呢?
到时候,公司也会跟着受益无穷。
沈襄只是笑笑。
她固然有宣传新公司的念头,不过,更多的,也是想给这些龙套一些机会。
记得上辈子,她看过一个黄航的访谈。
当时黄航已经是影帝,拥有许多粉丝了。可一谈起曾经的龙套生活,还是止不住的语气低落,神色黯淡。
他说,他曾经为了让导演给他一个机会,曾经跪在地上求他……导演却只说一句,他长得太丑了。他曾经因为一个龙套多露一秒钟的脸,被人打得吐血,后来没钱去医院,在床上干躺了一夜,第二天又起来去跑龙套……他住过地下室,啃过馒头,甚至没钱时去建筑工地扛过沙包,只是想把演员梦多坚持一会,再多一会……
当时她差点看红了眼。
她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上,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影响到底下很多人。她在谨言慎行的同时,是否也能少些偏见,给这些人一点机会呢。
这于她只是举手之劳。
于他们,可能会改变一生。
何乐而不为呢?
·
半个小时后。
场地静悄悄的,只有几点飒飒秋风吹过沙地的声响。盒饭的香味一阵阵卷进来,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全部都目光炯炯地望着沈襄。
沈襄看着他们。
“就在这里,我给你们一个试镜的机会。冯川导演和乌天炎老板,来为你们打分。”她顿了顿,道,“看了别人的表演,你们看看自己的也知道自己在什么水平了,希望你们能尊重专业眼光,尊重结果。”
她向冯川和乌天炎一拱手:“辛苦你们二位了。我毕竟是圈外人,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们专业人士来,比较有信服力。”
“成绩好的几名,我们沈氏娱乐公司会给你们提供一份签约协议。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签,也可以选择不签。选择权在于你们。”
“而我。”她说道,“保证,签约到我们沈氏娱乐公司的。在接下来的几部电视剧电影中,都将优先考虑。日后,也会有针对每个艺人的独特发展路线。关于这一点,大家应该相信,乌天炎,乌老板的眼光。”
众人都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起身,挥手,自信一笑。
众人心里也有了底。
虽然沈氏娱乐公司的名头都还没听过,可乌天炎他们都是认识的。寻常都是站在娱乐圈顶尖,供他们仰望的人,他们都没机会打照面的。
乌天炎在娱乐圈也算是个传奇,白手起家,一手打造出无数个明星,将一个小作坊般的天兴娱乐公司,弄到数一数二的龙头地位。
虽然后来被陷害,退出天兴娱乐公司,那本事可没白丢。
想到这里,众人都激动起来。
沈襄环视四周,朗声宣布道:“现在,试镜开始。”
……
一个多小时后。
试镜结束了。
一共有三十多人参加,其中还包括一些化妆师,道具师,场务。他们拿起剧本,上台时,还会憨憨一笑,道:“我就是来试试。”
每人五分钟。
总耗时不过一个半小时。
这一选,倒真有三十个比较出色的。
黄航的成绩排第二。
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个子小小的,人瘦极了,灰扑扑的衣裳挂在身上,空荡荡的,模样倒是生得周正,眉眼格外漂亮,只是自左额到右颊,趴着一道长长的狰狞疤痕。
成绩一公布,众人都唏嘘起来。
倒没有人闹事。
毕竟每个人的表演大家都看过,哪个好,那个不好,虽然没有专业人士那么精准评价,可基本还是有数的。
第一名名字念出来,众人纷纷摇头。
“许褚……那孩子是真有灵气,可惜了。”
“生得倒是漂亮,可太可怜了点。摊上那么个酒鬼爸爸,把自己老婆打跑了不说,还生生把自己女儿脸上划出那么一道疤。一个姑娘家,顶着那么长的疤,过了这么多年,真是造孽哦……”
“辛亏那酒鬼老爹已经死了。否则,按照他老爹那个混球样,还不知道要逼许褚做什么呢。那么大个人,还要孩子出去打工养着他,真是早死早超生……”
“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
沈襄看向她:“你今年多大了?”
那小姑娘眼神很警觉:“……十六。”
沈襄继续问:“你愿意和我们沈氏集团签约吗?”
小姑娘不说话。
沈襄把一份合同塞到她手上,道:“我也不强迫你,只是你愿意签。我们就会帮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只是你是个好苗子,我们不想你埋没了。”
小姑娘抬头看她,冷静说道:“……我长得丑。”
沈襄没听清,问道:“什么?”
那女孩胸脯微微起伏,紧紧盯着沈襄,重复道:“可是,我长得丑。”
沈襄凝视她,一字一句道:“你不丑。”
女孩眼睛微微燃起亮光:“真的吗?”
“真的。”
“可是……他们都说我长得吓人。我,我根本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怕吓到人。”
沈襄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抚过她脸上的长长疤痕:“你是说你脸上这道疤痕吗?它不是丑,它只是残缺而已,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帮你随时弄掉。”
她定定看着小姑娘:“你都不知道,你有一双多么好看的眉眼。”
不仅如此,还有一副极富贵的面相。
只是因那道长长的疤痕,面相被生生破坏掉,才落得困苦潦倒。只要将疤痕弄掉,她将一飞冲天,富不可言。
小女孩试探着问道:“真的可以弄掉吗?那个疤痕?”
沈襄肯定道:“可以。”
“我想当演戏,我妈妈就是演戏的,她漂亮极了,我也想和她一样漂亮。跟着你们,我可以演戏吗,可以变漂亮吗?”
“可以的,我们公司会为你打造独特的演艺之路。”
女孩脸上有过小小的雀跃,随即,又小声嗫嚅,十分不好意思地道:“……签了你们的约,每天有饭吃吗?”
沈襄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女孩小小声道:“……我要打工,养我弟弟。签了你们的约,你们给我发工资,管我和我弟弟的饭吗?”
沈襄道:“管。我们公司每个月都有基本工资,而且,演员在演完一部电视剧之后,都会有片酬的。绝对不会饿到你和你弟弟的。”
女孩当即就道:“我签。”
沈襄将纸笔递给她:“先好好看看合同,不着急。”
女孩嗯了一声,将合同拿到旁边去了。
片刻后,她回来了。
手里是一份已经签好的合同。
她望着沈襄,小小声地道:“……谢谢你。”
沈襄回她一个微笑。
这个时候的沈襄,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用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饭,就骗回的女孩,几年后将红遍全国,男女通吃,走上好莱坞,成为号称最美的东方面孔的国际天后。
沈氏娱乐公司,也因为她。
再次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沈襄继续看向黄航,道:“你呢?你打算签约吗?”
黄航着急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沈襄笑着道:“喏,合约在这儿,好好看看吧。”
和另一位表现优异者也谈妥后,冯川便让众人散了,去了盒饭过来,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
乌天炎才道:“你们大概对自己的条件也很清楚,所以,在你们正是上台演戏之前,必须经过培训,和治疗。你们没意见吧?”
“黄航你的口吃,许褚的疤痕……都需要在培训期间,慢慢配合治疗。这段时间,我们会给你们开展一系列训练,包括演技系统训练,台词,普通话,舞蹈、唱歌、还有服装搭配,如何应付媒体,这些都是训练内容,届时会十分辛苦,你们若是有不能接受的,可以现在提出来。”
几人没有人退缩。
他们都是吃过苦的,知道机会的可贵,又怎会轻易放弃。
乌天炎满意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在在这里宣布,沈氏娱乐公司,第一节星梦计划训练班,正式启动。你们都是训练班成员,陆续还会有人加入。我们会针对每个人的特点,为每个人制定不同发展计划,配置相应的明星团队,争取把你们每个人都打造成巨星。”
几人心潮澎湃。
他们近乎崇拜地望着乌天炎。
那表情,像极了被传销蛊惑,相信一夜暴富的……傻蛋。
沈襄偷偷捅了捅冯川,压低声音问道:“诶,冯哥,你知道乌叔叔说的那个星梦计划训练班,现在有多少人了吗?”
冯川也小声道:“据我所知……一个都没有。”
“他们,”冯川指了指底下的人,“应该是第一批被忽悠的人。”
沈襄:……
·
造星毕竟是长远计划,一时难以见成效。沈襄和乌天炎的重点,还是放在近期投资的电视剧电影上,其中大头就是这部《疯狂的鱼缸》。
沈襄问:“冯哥,你这部电影,什么时候能够拍完?”
冯川想了想,说:“月中就可以收尾了。现在都七号了,没几天了。后期制作,如果加班加点的话,一个月就能做完。”
沈襄暗忖,看向乌天炎:“乌叔,审核、还有院线那边,你搞定了没有?”
乌天炎自信道:“放心吧。我可是在圈里混了这多么年。别的不说,认识的人脉可不是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比得上的,只要没有闫家使绊子,这部戏,院线和审批上,绝对没有问题。”
沈襄道:“……也就是说,我们这片子能赶上十一上映是吗?”
国庆长假肯定有人选择宅在家里,而不是出去旅游。那么一部搞笑的喜剧片,将是他们在家里和朋友一起看的很好选择。
乌天炎拍着胸脯:“绝对没问题。”
沈襄长长舒出一口气。
还有一个月。
沈氏娱乐公司的开门红就看这一把了。
·
夜色正浓,黯然无光。
沈襄躺在床上看书。
空气安静。
外面忽然起了风,将银色串珠门帘吹得叮当互撞。书桌上,几本厚厚的红皮书被吹开,里面夹得卷子被吹起老高,雪白几张纸被卷得飒飒作响,飘飘跌在地上。
沈襄起身,去关门。
啪一声,灯忽然灭了。
室内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沈襄背后一凉,一个长条物顺她腰际贴上来,冰冷,锋利,她微一侧脸,便见雪白墙面上掠过一道明亮冷光。
是一把长刀。
一个低沉声音道:“别动!”
她冷静道:“……你是谁?”
“……你保证,你不弄出声音,我就放开你。”
“真的?”
“真的。”
沈襄清楚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触觉从腰际挪开。她立刻就要大叫,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那双手极热,若不是那钢铁一般力道,沈襄几乎以为它是一个手型焦炭。
“你现在叫出声,只会惊醒你的父母。而我能轻易制服你,自然也能轻易制服你的父母,不想你父母送死,闭嘴。”
沈襄安静下来。
那人松开手。
几乎在一瞬间,沈襄飞快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往后猛地一扎,随后敏捷闪身,足尖几点,飞快后退,转眼退出三米远。
“身手不错。”
那人按开灯,室内霎时明亮起来。
沈襄看见,她的匕首,被那人握在手里,鲜血顺着他白皙指缝落下,一滴滴砸在地板上。那人却似乎不在乎,只一步步朝沈襄走过来。
沈襄道:“怎么是你?”
那人裹着一件宽大黑袍,将他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英俊面孔。嘴唇苍白,脸色却不自然赤红,眼神却依旧刀锋一般利。
正是地下室遇见的右护法。
“你还能认得出我?”
“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对于好看的人,我向来印象深刻。无论他什么身份,甚至有可能是一个邪教组织高层。”
“……”
沈襄手藏在背后,悄悄拿起另一把桃木剑。
“第一次见面,我送你一个中指,第二次见面,你送我一个拔不下来的戒指,现在,使我们第三次见面,你要送我什么东西,或者,想要我送你什么东西?”
那人只是盯着沈襄。
沈襄还想继续。
那人却道:“送我,你的血。”
沈襄挑眉:“凭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给我。”
“你不说我就不给你。”
“……解毒。”
“解什么毒?”
那人又沉默起来,额上满是冷汗,极力忍耐的模样,粗重喘气声如只剩两片扇叶的抽油烟机,呼哧呼哧,让人听着便觉辛苦。
“给我!”
“……我凭什么给你?”
“你说过,告诉你原因,你就给我的。”
“呵呵,我尊敬的右护法大人,您是不是太天真了一点?我说给你你就信?您是不是忘了什么您的身份,或是忘了我的身份?我们可是敌人,我现在不杀你就好了,凭什么要把我的血给你解毒?”
“你!”
“哎,右护法大人,我在呢。”
“……我可以给你钱。”
“多少?”
“一百万。”
“啧啧,真大方。不过,还是不给。”
“你!”
“略略略——”
“只要你给我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什么都告诉我?”
“……”
“包括天同教的事吗?”
“……包括。”
“成交。”
沈襄一说完,那人立刻扑上来,便要咬沈襄手腕。沈襄闪身,躲过去,一面啧啧道:“喂喂喂,你讲不讲一点卫生,要是你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那人脸似乎黑了。
“我没有传染病!”
沈襄嘟哝道:“每一个传染病故意想要传染别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说自己是传染病,我要真信你,才是傻帽呢。”
那人:……
沈襄找个碗,用匕首割破手腕,接了小半碗。
“够了吧?都这么多了。”
“……再多一点。”
“这都有200cc了,还不够?你知道我放掉这点血,要吃多少猪肝才能补回来吗?最近猪肝又涨价了,那钱你出啊?”
那人忍无可忍,怒声道。
“闭嘴,我出钱。”
沈襄倒是没嘟哝了,又接一点血,将碗递给那人。
就在同时,她右手猛然向前一撞,一只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飞快出窍,箭一般刺向那人心口,锐利剑锋灯光下耀出冷影,墙面晃上暗灰短影,猛一转手,刀面雪一般亮。
哐——
匕首落在地上。
沈襄手腕被一只遒劲有力大手捉住。那大手的主人正大马金刀坐在一边,端起雪白瓷碗,将里面鲜红温热血液一饮而尽,苍白嘴角染上鲜红,俊朗面孔格外妖艳。
“果然有效。”
“什么有效?”
那人却不说话,只盯着沈襄。
“你怎么跟小强一样!”
沈襄自知失败,咬唇嘟哝道。
“小强是什么?”
“你都不看电影的吗?周导的片子,小强就是蟑螂啊,形容和你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生命力特别顽强的人。”
“……你说我是蟑螂?”
“对啊。”
“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暂时还没你强,还杀不了你。但是,你想杀我也没那么简单。”
“你很自信。”
“自信,是因为实力。”
沈襄挑眉,身体坐正,也不管那掉在地上的匕首,对那人道:“现在,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不如,和平相处。你要我的血?我要你的情报,利益交换,如何?”
男人不说话。
沈襄道:“喂喂喂,你不会打算赖账吧?刚刚还说了要告诉我消息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有没有听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我不是君子。”
“你还真打算赖账?”
“……但我也不是赖账的小人。”
沈襄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不过,她素来脸皮不薄,只装作不知道。她问:“那好,我问你,你们上次在那地下室里,究竟在做什么?”
“祭祀。”
“祭祀谁?”
“我们的圣父圣母。”
“你们圣父圣母是谁?那两尊雕像上的是你们的圣父圣母吗?”
“是。”
“你们教里究竟有哪些人?”
“你问的够多了。”
“才第四个问题而已。”
“我只回答三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
“耍赖。”
“你只规定我要回答问题,又没有规定我要回答几个问题。我回答三个问题,已经十分仗义了。”
沈襄咬牙切齿,却拿这人没办法。
她暗恨。
下次一定要先挑重点问题问。
“好了,问题问完了。我也要走了。”那人起身,朝窗外走去,“下次找你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这么热情。”
瞄了一眼地上两把匕首。
沈襄面不红气不喘:“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中的是什么毒?或者说,为什么你知道我的血可以救你。”
“这是两个问题。”
“你可以任选一个回答。”
“……你的血,很甜。”
说罢,他单手撑着窗棂,一跃而上,猎豹般踩着窗棂:“下次,希望合作愉快。”
“下次,是多久?”
“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或许一年……”
“你怎么找得到我?”
“……戒指……”
那人一跃而起,宽大黑袍被风吹起老高,像一只鼓起翅膀的大鸟,挡住半个玉白的月亮。偶然一回头,莹润月光打在脸上,给半边面容打出淡淡暗影,那回眸一笑,似乎也有了某种魔力。
“我走了。”
沈襄冲过去,叫道:“喂,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人已经走远,夜色茫茫。黑袍融入其中,浑然一体,看不出分毫。三个字远远传来,却似被风撕裂,含糊不清。
“穆冉轩。”
沈襄不满嘟哝着:“穆冉煊?”
“还是沐染全?”
“还是木然元?”
……
·
夜幕低垂,灯红酒绿。
长长白色大道蜿蜒退后,粉色花架缓缓消失,大大小小镜头炯炯闪亮,一溜往后退。一队黑色轿车渐次驶入,停在大厦门口。
一排黑衣保镖利落下车,躬身打开车门。
“严老板,请。”
为首那辆车门开了,一男人探身出来,漆黑头发一顺往后梳,全套昂贵西装,不苟言笑,表情严肃。
众目下,他向车里伸出手。
“沈小姐,请。”
在众人目光中,沈襄缓缓下车,纯白及地礼服长裙,蕾丝自胸口到脚底,堆云积雪,层层叠叠,她斜戴着一蓝色宽檐大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弧莹白下巴。
“严先生,多谢了。”
她揽住严老板胳膊,微垂着头,一径往里走。
严老板微侧身,低头掩嘴,小声对沈襄道:“沈小姐,委屈您了。只是门口是媒体最集中的地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沈襄微笑:“我知道。”
咔咔咔快门声起,闪光灯耀出雪白的光,将地面照出一片冷亮。
最难捱十分钟过去。
两人进场。
严老板立刻松开沈襄:“沈小姐,得罪了。”
沈襄微微欠身,垂头道:“应当是我说谢谢,今天没有严老板,我恐怕进不了场。”
严老板大笑:“沈小姐是老乌朋友,老巫可是亲自拜托我好好照顾你的。老乌那脾气,我可不敢当沈小姐一句谢,否则他回头还不得找我麻烦。”
沈襄只微微一笑。
她望向秀场,火红长毯铺展而开,明亮灯光照亮一大片地,旁边挂着长幅,红幅黑字‘热烈欢迎闫青小姐参加xxx产品发布会。’
今天是你死后首秀。
闫青。
我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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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点信心。
让我知道,本文还是有人看的。
~o(>_<)o~
沈襄二人寻个最角落位置坐下。这里光线暗,可以极大程度上将沈襄藏住,不被台上人发现,加上宽檐帽作用,基本能瞒过人。
沈襄对严老板道了声谢。
严老板连声道客气,应该的。
沈襄只是笑笑。
严老板是一家大影院联合大股东之一,和乌天炎私交不错。这次,因为沈襄想亲自看闫青首秀,又因天兴娱乐公司封锁沈氏,拿不到票,请了他帮忙,让沈襄临时扮作他女伴。
从头至尾,严老板都十分客气。
随后,严老板遇上几个生意朋友,和沈襄道了声抱歉,让人拿来酒水单,让沈襄点些东西,记他账上,离了座位,和人应酬起来。
沈襄看表。
活动还差半小时。
她捻起裙角,拦了一个服务生,问过洗手间位置,独自去了。
出来时。
沈襄环顾四望,脑里空白。
她好像又迷路了。
沈襄一直相信她有路痴属性,重生一世并没有什么改善,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特别在一些会场还将过道做得与迷宫一样时。
她正准备找人问问。
忽然从拐角出直直撞出一人,穿得倒是光鲜,全套黑色礼服西装,发型一丝不苟。只是脸色苍白,嘴唇苍白无血色,脚步虚浮,从下至上睨人,眼神凶狠。
沈襄退后一步,躲开那人。
那人意识似乎不清楚。瞥见沈襄,努力睁大眼,却站不稳,只两边发晃,如酒后醉汉:“嘴里道,你是谁,我怎么看你这么脸熟?”
他凑上来,想看清沈襄。
沈襄皱眉后退。
这人一看就是瘾君子,吸毒吸得神志不清。衣服那么光鲜,应当也被受邀来参加活动,但身上一套衣裳就价值不菲。
妥妥纨绔大少。
她径直转向另一个过道。
“咦?还想跑?”
那纨绔大少却一下子追上来,一把抓住沈襄的手,嘻嘻笑道:“我知道你,你是我爸爸公司的艺人,今天陪闫青过来活动的。我猜对没有?”
沈襄一把甩开他,却没甩开。
那纨绔大少继续想凑上来,摸她的脸,一面调笑道:“哎,别跑嘛。你们这些小明星过来,不就是为了陪我们玩的吗?我看你长得挺水灵的,陪我玩两把,我就给你安排个角色。女二号,就我们公司新筹备的影视剧,大投资呢……多少明星求着要我给,我还不给呢……”
沈襄冷声道:“放开。”
一般情况下,她不想动手。
她一旦动手,就不是一般得狠。
那纨绔大少立刻怒声道:“别给你脸不要脸,知道我是谁吗?我爸是天兴集团新总裁,整个天兴娱乐公司都是我们家的,你一个小明星,还想给我摆脸子?”
沈襄:……
mdzz。
你老子是天兴娱乐董事长。
老娘还是沈氏娱乐董事长呢。
熊孩子,论辈分,你得叫我一声‘阿姨’。
她正想一把将人甩开,好好让他认识认识自己。一连串哒哒脚步声从另一边接踵而至,听声音至少有好几人,几人说话声不时传来。
“闫小姐,时间快到了,您看?”
“我马上过去。”
……
沈襄大惊。
那声音。
她不会认错那声音,闫青!
脚步声愈来愈近,眼看就要拐到这边。闫家人认得她,闫青看见她,肯定会暴露,她今天只是暗访,若是暴露身份,对她和萧老板都不利。
沈襄正着急,那纨绔大少咦了一声:“我好像听见我爸的声音了。”
立刻就要高声喊爸爸。
沈襄一把捂住他,捏了个诀。
·
“我接下来一年的工作量要减半,最近生了一场大病,不能接太多工作。我相信经纪人都应该和你说了吧?”
“说了,闫小姐,我们都明白的。”
“还有,替我留心一个人……”
……
闫青一路和人说话,一路走来。
因为是两个月来,头次登场,她打扮得很亮眼,妆容精致,身材婀娜墨蓝色水墨染旗袍,颈口绣工精致,白雪般几朵寒梅绽开,让人挪不开眼。
她身边的男人也很眼熟。经常出没于各种娱乐杂志,财经杂志头条首页,前段时间更是因一场风波极大的,新旧总裁更替成为公众热点。
天兴娱乐公司新总裁。
闫天阑。
两人正走着,忽然有声音从拐角传出来,若隐若无。
“我跟你讲,我爸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老子今天只是让你陪我喝两杯酒而已,你还敢拒绝?信不信我今天让你走不出这栋楼。再哭,再哭,行不行老子扇你的!”
闫天阑皱眉。
这声音有点熟……
那声音还在继续。
“闫青?闫青是什么玩意?不过一个贱货而已,仗着她家里的势力,敢骑在小爷头上作威作福。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她压在身下……那滋味……啧啧……”
闫天阑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这声音,他不会听不出来。
就是他那个不肖子。
平时他爱玩,怎么闹他也不管他。只拿钱打发得远远得,讨个清净。可这家伙,简直是越来越不争气了,闫小姐是能乱说的!
一不小心,他们全家都会没命的。
真是该死。
他偷偷瞥了眼闫青,见她神色如常,悄悄抹一把冷汗,想着闫小姐应该没听见,否则不会和现在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悄悄走在前面,引另一条路:“闫小姐,这边走。这边离会场近一些。”
闫青没有怀疑,顺从走了。
闫天阑走前,狠狠瞪了一眼那拐角。
回头再收拾这个不肖子。
·
“呼——”
沈襄重重吐出一口气。
总算走了。
“……我爸可是天兴娱乐公司总裁……我们家有的是钱……你要什么我们就能给你什么,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纨绔大少还在大声嚷嚷,赤红着眼。
沈襄嫌恶看他一眼。
这家伙,真是自己找死。
虽然吸毒者确实易怒,她也只稍微弹了一丁点煞气刺激,想让他闹出点动静,让爹知道他崽子在这儿,别着急过来。谁知,这人便嚣张成这模样的,简直……辣眼睛。
她拍拍裙子,正准备走。
忽然。
又从一个拐角冲出来一人。
“闫子青!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被我看见你当众调戏女人的。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怎么上一次吃的亏还不够吗?”
沈襄看见这人,愣住。
来者也愣住了。
“这么是你?”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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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模样俊朗,因步幅过大,一路过来,头发被微微吹起,露出一张干净英俊面庞。可看见沈襄,便立刻换上一脸讥诮。
正是肖帜。
在余子濂病房见过,余子濂夫人的弟弟。
“怎么?天师也会被人揩油吗?我还以为你们天师都是神通广大的,既然连什么恶鬼都能捉,怎么连一个流氓都对付不了?”
沈襄斜斜睨他。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被揩油了?”
“两只眼睛。”
“那你两只眼睛都需要好好检查了。出门,右拐,爱尔眼科,慢走不送。”
“……想不到,天师不仅会忽悠人,连讽刺人都是一把好手。”
“如果你没被揩油,那你在这里和这个……”他瞥一眼纨绔大少,以一言难尽的目光道,“……脑子里只装了他爹和他爹公司,兼着黄色废料的人渣,纯聊天?”
沈襄:……
少年,口才不错。
沈襄仰头瞥他一眼,想和他计较,又看见他一张帅脸,生生又把怒气压制回去。对着长得帅的人,再生气也能保持微笑,怎么破。
算了。
不和他计较。
转身就走。
“喂。”肖帜几步上前,一脸警惕盯着还在发疯的纨绔大少,“……我陪你一起回去。这家伙有一群小弟,和他一个德行。就你这小身板,碰上他们,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说完,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沈襄迷之微笑,慢慢跟上:“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肖帜看向沈襄,英俊面孔上写满嘲讽,手插在兜里,身后投下一长条暗影,在洁白地板上落出浅浅的灰:“我讨厌你,是一码事。但,不让那群人渣继续害人,是另一码事。今天不管是谁,我都会救,哪怕是一个成天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沈襄终于忍不住了。
“你整天说我坑蒙拐骗,有证据吗?”
肖帜:……
气势有些弱:“……迟早会有的。”
沈襄继续道:“你姐夫的命还是我救回来的。我相信,你回家,你姐姐姐夫应该和你说了,我和他们的合作关系……你说说,我到底坑你们家什么了?”
肖帜:……
“闭嘴!所有的天师都是骗子,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和神,没有天堂,没有宗教,全部都是人编出来骗人的,全部都是!”
他定定盯着沈襄:“……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的。”
说罢,几步快步走远了。
沈襄待在原地,怔怔看他径直穿过宽阔大厅,穿行而过一团团说说笑笑,三两成群的人群,黑色颀长身影无比清晰又孤独地消失在冰冷而明亮地板上,直至淡成一道虚影。
肖帜将她送进出租车。
自始至终都没再说一句话。
沈襄想起余夫人当初说肖帜,他从小就抵触天师之类的东西。可,一个正常的人,就算不信,也不会这样激烈的反应……
所以,肖帜为什么会如此厌恶这些?
·
沈襄到家前,特地转去了附近公墓。外面有一座孤坟,应当是附近守墓人立得,埋得是闫青的尸骨,没有墓碑,只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
她站在小土包门口。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土包上长满细小青草,和旁边草坪融成一体,若不细看,根本辨认不出。
“闫青。”
她喊道。
“你死前,说我可怜。可现在看,我也没你可怜,你还孤零零躺在这里呢,闫家上下就已经把你全忘了。”
她掏出水壶,倒了一杯水。
“我没有酒,以茶代酒吧。我特地过来,就是告诉你,新的闫青已经出现了,她和你从长相,到身材,到声音,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我知道你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手下,我估计也会认为那个闫青就是你。粉丝不会发现异常,公司的人不会发现异常,只要闫家不说,我不说,那个闫青就会用你的身份,享用你的一切,活得风生水起。”
“你总是以你闫家嫡亲大小姐的身份自傲,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如果你死后,知道有人抢走了你的一切,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很期待。”
她继续说道。
“……你想想,这一下以后,闫家还会有多少人会记得你呢?连你死了,都只有我来送你一杯水,闫青啊闫青,你才是天下第一的可怜人。”
“真可怜。”
沈襄摇摇头,收起水壶,转身走了。
·
第二天。
沈襄一大早就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一大清早,那边的人火气不小,说话声音也大极了,沈襄不自觉把话筒拿远一点,待听清楚他说得什么,立刻愣住了。
“你说什么?闫子青死了?”
“怎么死的?”
……
沈襄匆匆赶到巷口,肖帜靠在一个电线杠上,背后是一轮刚升起的红日,曦光将他轮廓照得晕上柔光,长长的背影投在红砖墙上,遇上墙角,灰黑背影折了一折。
她脚步滞了滞。
试想,哪个颜控能拒绝这样的美人呢?
没有。
所以,沈襄也不行。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可惜,肖帜已经看见沈襄,不耐烦地催促道,“我都在这里等你半个钟头了。”
沈襄撇嘴,走近。
她才发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裳,满身烟味,眼下也晕着一圈青黑,应当是一夜没睡。
肖帜直直看向沈襄,一字一句问道:“你实话告诉我,闫子青真的不是你杀得?”
“不是。”
“我要听实话。闫子青他虽然没什么能耐,可他爸爸是闫家的人,手底下又掌握着一家天兴娱乐公司。要是他们真对上你,我姐夫也保不住你的。”
沈襄也一字一顿道:“人不是我杀的。”
肖帜似乎轻声舒了口气。
沈襄皱眉,问道:“一大清早就听你说这件事了,闫子青怎么死的?我记得昨天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听说他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在哪儿死的?”
肖帜也有些烦躁。
他吐了口气,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闫子青昨晚就死了,死法得很诡异。我第一次听得时候,都不敢相信。”
“……怎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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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刀,把自己一刀刀肢解了。”
沈襄瞪圆眼,看向肖帜:“一刀刀,把自己肢解?”
“嗯。”肖帜脸色很不好看,“警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一条腿割得只剩一根白骨了。正在割自己第二条腿,房间里到处是血。一刀刀一片片地割,就像是古代凌迟一样的死法。警方紧急把他送到医院,可他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死活不让警察抢走他的刀,又踢又打,还把两三个民警都打伤了。”
“后来,他的刀还是被夺走了。他……他就开始用嘴咬自己的肉,咬一口撕一片下来,还冲警察们笑。那笑容……据警察们说,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最后,警察只能把他绑起来,他又开始大笑,笑道撑到医院,最后突然吐了一口黑血……死了。医生说,他失血太多,应该早死了,能够撑这么久,绝对是医学上的奇迹……”
他讲完,盯着沈襄。
“你有没有想说的?”
沈襄即刻问道:“你有没有问出来,他吐得那一口鲜血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如小虫子,或者其他东西?”
肖帜摇头:“我不知道,我都是听人说的。”
沈襄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闫子青应该是中了蛊,或者是被人下了咒。只是,谁会突然要对付他呢?还用这种手段?”
肖帜沉默片刻,才道:“果然……是这样。”
沈襄没听清,‘啊’了一声。
他摇摇头,道:“没什么。”
沈襄心里沉甸甸,像压了块巨石。她没有告诉肖帜,能使出这种咒的天师,必定功力不浅,至少不在她之下,至少要数十年修行。
可……最主要的是,为什么受害者会是闫子青呢?
还是在昨天。
她头一次和闫子青碰到。
“警察有什么线索吗?”
肖帜缓缓摇头:“没有,昨天所有和闫子青有过接触的人都被调查过了。我今早刚从警局出来。我看过监控,你站的位置在监控视频死角,所以监控里没有你。你可以暂时放心。”
沈襄嗯了一声。
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我走了。”肖帜看了眼沈襄,道,“我过来就是想通知你,万一真的被警局的人找到,你得早做准备,虽然我相信这件事找不出凶手,但还是少牵扯进去,少些麻烦。”
沈襄恩了声:“谢谢你。”
肖帜道:“不用谢。”
他转身,却半天没动,忽然转身过来,试探性地问:“沈襄,你一直说你是天师,是真的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沈襄笑笑:“神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耸耸肩:“我确实是天师。可我当了这么多年天师,还真没见过神张什么样子。”
肖帜忽然笑了,整个五官顿时明亮起来,像一束光落进他眼睛里,他整个人都耀眼起来,让人挪不开眼:“……沈襄,这次,谢谢你。”
“不过。”他故意沉下脸,“我还是不准你坑蒙拐骗我姐姐姐夫。”
沈襄大笑道:“放心吧,我不杀熟。”
·
沈襄觉得肖帜真是个乌鸦嘴。
早上他才叮嘱过自己小心,中午,她就被警察先生传召到警局,就昨天闫子青莫名其妙,又让人背后生寒的死法开始例行询问了。
“别紧张,小姑娘,就是一个例行询问。”
警察大叔端起白色搪瓷大茶碗,翻开笔录本,温和笑笑,道:“别害怕,我们手法都是很温和的,不用担心。”
沈襄:“警察叔叔,我不怕。”
警察大叔:“不怕你抖什么?”
沈襄:……
门外有两个警察叔叔议论声,顺着门缝飘进来。
“真是折腾,我看着就是一自杀案啊。我亲眼看看着他拿着刀割自己的,难道还能有别的凶手了不成?这死者家属真是折腾,还要我们全力排查,一个接触过的人都不放过……”
“就是……我都审了一晚上的人了,困死了都。可这不审又不行,死者家属势力大,死活要个答案,上面没办法,只能催我们。算了,忍忍吧,撑到把人审完就行了。”
“听说,这闫子青是闫家的人,旁支,难怪局长那么重视……”
“闫家?哪个闫家?”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敢叫自己闫家?”
……
沈襄和警察大叔听完全程。
警察大叔露出迷之微笑,将笔录本翻开,抽出一根笔,准备开始记录,同时悠悠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净说些大实话……”
沈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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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闫子青家。
客厅里,冰冷漆黑地板光可鉴人,头顶一朵瓷白莲花吊灯,惨白的光一径笼下,照在正中盖着白布的人身上,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
一众人围坐在沙发边,有老有少,十数余人,皆着一身肃穆黑装,年纪大些得约莫五十多,年纪小的只十几岁,眼珠子乱逛。
无人说话,空气静得可怕。
唯有妇女呜呜哀哭,一声接着一声。
“子青,我的儿,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妇人一身黑,窄小衣裳勾出身材,漆黑头发凌乱,像早晨初醒,没来得及化妆,憔悴不堪,看起来老极了。
……
众人静坐,面容严肃,不声不响地听。
闫天阑坐在首位,锐利目光扫视过在场每一个人,中年人精明目光如薄寒镜面,让所有人心底藏着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众人纷纷垂下头。
闫天阑叹了声。
今天来得人很多。
可……真有几个是为他儿子来,他清楚得很。
他皮笑肉不笑:“我竟然不知道,大哥和三弟关系竟这样好了,我有朝一日,都不曾会想到竟然会见到你们一起来我这里。当年,大哥可是当着我的面,说此生都不会再见三弟一面的……”
一个老者尴尬笑笑:“……二弟,谁没有年轻过呢。年轻时候说的话,都做不得准的,做不得准的。三弟,你说是吧?”
望向身边中年人。
中年人不自然侧脸,生硬嗯了一声。
“所以,大哥、三弟,我记得,我们兄弟都隔了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今日你们两位亲自登门,我真是倍感荣幸,只是不知道,二位又是为了什么来的呢?”
闫天阑大哥搓手,道:“……二弟,我这不是看着子青突然出了这种事。你们家又只有子青这一个独苗,想着你肯定很伤心,就过来看看你……是吧,三弟。”
捅捅旁边中年人。
中年人反应过来,挺身,附和道:“啊?是啊是啊,我们是过来看看二哥你的……嗯嗯,就是来看看……”
闫天阑悠悠道:“哦?”
他拿起茶杯,倒出一杯茶,茶水是刚烧的,还冒着滚滚热气。热水倒入杯中,干绿茶叶在清亮水中翻滚,浅淡绿意晕染开。
“子青……昨晚才出的事,大哥和三弟今天早上就知道了。这消息,可真是灵通啊。我都忍不住怀疑,这件事里,有没有两位的手笔了……”
他挑起眼睛,笑容幽黑。
“……吓,二弟,可别瞎想……子青可是我亲侄子……”
“……二二二哥,你别冤枉我啊,我我我我不敢的……”
兄弟二人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
闫天阑慢慢将茶壶放好,磕出一声轻响,道:“那,大哥,三弟,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
两人对视一眼。
“是是是是,是有人告诉我们的,上面闫家的人。”闫天阑大哥往上指指,小心翼翼道,“突然告诉我们,我们都一下子懵了……二弟,子青的死和我们真的没关系啊……”
“哦?”
闫天阑瞟一眼沙发上:“那,我请问大哥,您把这些小辈带过来做什么?还有三弟的孩子,我看看,带的还真齐,一个不落……都到我这里,是想做什么,嗯?”
闫天阑大哥挪挪屁股,假笑道:“哈哈,这不是都来带他们看看子青的嘛。再说了,二弟只有这一个子青一个独苗,现在还这样了,你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落到外姓人手里了……”
闫天阑三弟帮腔:“是啊是啊,不能落到外星人手里。”
瞥了眼伏在尸体边哭的妇人一眼。
闫天阑笑如弥勒佛:“所以,大哥和三弟是想让我……从你们这些孩子过继一个?”
“对啊对啊,还是二弟你想得周到……”闫天阑大哥往前挪了挪,凑到闫天阑身前,道,“毕竟都是一家人,都姓闫,可是割不断的血缘啊……”
闫天阑三弟连声附和。
闫天阑继续微笑。
“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我儿子都尸骨都没寒,你们就想着来抢他的位置了。你们还要不要脸……什么亲戚,都是一群狼,滚滚滚,都给我滚……”
尸体边伏着的妇人忽然发飙,飞快冲过来,对着几人又撕又咬,又踢又踹,还抓住闫天阑大哥头发,使劲把他往门外丢。
“给我滚,都给我滚,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闫天阑大哥吃痛,痛呼起来。
“痛痛痛痛……你松手,松手啊。”
他大声喊道:“二弟,你还管不管你老婆了,我可是你大哥,你怎么敢让人这么打你大哥?你信不信,我不让儿子过继到你那里,你的钱可就全归这个泼妇了。”
那妇人拽得更紧:“我家的钱都是子青的,就算死了也是子青的,轮不到你们说话!滚,都给我滚,这是我的家,过得越远远好……”
其余人都缩起来。
闫天阑大哥痛呼道:“二弟!”
闫天阑缓缓站起身,拍拍裤子上褶皱,走到自家大哥面前,将一杯滚烫茶水缓缓浇到自家大哥头上,脸上,烫得他立刻大叫起来,捂着脸,满地乱滚。
闫天阑俯视他,温柔笑道:“大哥,是不是这么多年过了,你也忘了我当年手段了,还是说,你忘了当年那些算计我的人都什么下场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死在我手上的人不少,也不嫌再多一个。大哥,你好好想想。”
他大哥愣了愣,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瞬间煞白。不等那妇人再揪着他,自己就连滚带爬到闫天阑脚下,想抱他的大腿。
“二弟二弟,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算计你的……”
闫天阑一脚将他踢开,冷冷嫌弃道:“滚。”
“好好好,我滚,我立刻就滚。”他立刻往门外爬,沙发上几个瑟瑟发抖小辈立刻跟上,一群人灰头土脸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出。
闫天阑看向三弟。
他三弟立刻道:“二哥二哥,我懂我懂,我立刻就走,立刻就走。”偷偷朝身后几个小辈做手势,一溜烟跑出去了。
那妇人还不解恨,朝几人离开方向狠狠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
“老公,为什么要一直放走他们。他们可是一直想着我们家的钱的,子青才刚死,他们就敢过来讨家产,以后保不准要闹出什么事的,为什么不一次性解决了他们。”那妇人恨恨问。
“你不懂。”闫天阑拍拍妇人后背,道,“他们几个草包当然不足为惧,可他们刚刚说,是上头闫家的人告诉他们子青的死讯的……这才是真正让我害怕的地方……上头闫家为什么要帮他们?”
“难道是上头闫家对我们有什么不满?”
“……不知道。不过,既然这件事有上头闫家插手,那两个蠢蛋就还不能动,至少要留着给上头闫家的人好好看看。”
“阿阑,你说,子青的死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两个做的?”
“不可能。”闫天阑斩钉截铁道。
那妇人问:“为什么?”
“我太了解他们俩了。两个贪财好色的草包,他们没那胆子害子青。”
“那凶手会是谁?我的子青,他才二十三岁,还没娶媳妇,还没孩子……我可怜的子青,是谁害了他,我要那人偿命!”
“别哭了,你都哭了一天了,小心把眼睛哭坏了。”闫天阑弯下腰,轻轻拍起女人的背,耐心安慰道,“听话,别哭了,我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替子青报仇的。”
“天阑,我就是舍不得我们子青,他才二十岁啊,我临近三十五才生下他,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眼看着他就要成家立业了,谁知道……”妇人哀哀哭泣着,又趴到闫子青尸体边。
“飞凤,当心眼睛哭坏了。你还有我呢。”
闫天阑将妇人搂紧怀里,轻柔安抚。
妇人顺势窝进他怀中,小女孩似得蜷成一团,道:“阿阑,我真的只有你了。”
半个小时后。
闫天阑疲惫走出来,手臂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酸痛不已。他甩了甩,在院里迷茫站着,好一会而才慢慢走向一辆黑色轿车,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坐到后座,深深叹息一声。
“老板,去哪儿?”
司机在前面低声问道。
过来许久,闫天阑才沉沉道:“去警局吧。”
------题外话------
嗯。
这一章有点糟心。
但是,不要担心。
明天重头戏就出来了。
(づ ̄3 ̄)づ
警局。
局长小心翼翼给闫天阑端一杯茶,双手递给他,道:“闫先生,令郎的案子我们已经在全力调查了,请您放心。”
闫天阑坐在沙发上,随意接过茶水,放到茶几上,抬头对局长道:“全力调查?”
“是的。”局长冷汗下来了。
“全力是怎么全力?”
局长语塞,随后说道:“因为令郎案子比较特殊,是在家里发现出事的,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来过的痕迹,指纹脚印汗液都没有。而法医尸检那边结果也证明,令郎没有中毒,排除了他人投毒导致精神异常以致精神过激,做出自残行为的可能……”
闫天阑冷冷看向局长:“所以,你们警察局到现在为止,是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咯?”
局长:“呃……这个……”
闫天阑垂头,漫不经心把玩着自己手指,状似无意道:“局长今年就要考核了吧?好像需要上面的人审核?真是巧啊,我和一个上面的人上星期还一起吃过饭……”
局长立刻道:“啊,闫先生,我想起来了。法医还说过,令郎身体身体里有毒品残留痕迹,很可能和毒品致幻有关?”
闫天阑挑眉:“嗯?”
局长小心瞧他脸色:“嗯,我们已经把昨天和令郎有过接触的人都传召过来了。只要仔细排查可能和令郎有过毒品交易或者毒品接触的人,或许会得到线索……”
闫天阑露出一个笑:“那就麻烦局长了。”
他起身,往外走。局长在身后相送,路过一个审讯室,他正好转头,朝一个高高小窗户瞟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小姑娘好看侧脸。
闫天阑停住脚步:“里面是谁?”
局长立刻道:“我去看看。”
他调来资料,翻看后,道:“闫先生,里面也是被警局传讯过来,和这次案情有关的。她和令公子接触的时间在昨晚,嗯,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之间……”
闫天阑立刻警觉:“昨晚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之间?”
局长又翻一遍资料:“嗯,昨晚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因为接触时间时间短,所以,我们只是例行传唤记录,安排在这个普通审讯室,属于嫌疑较小者。”
“不。”闫天阑沉下脸,“给她换一个审讯室,仔细盘查。另外,把这个人出现的资料和昨天和我儿子接触时候监控拿给我。”
局长一脸懵,愣愣才道:“哦,好的。”
闫天阑盯着里面的人,面沉如水。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晚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是他送闫小姐到会场的时间。因为是闫小姐消失两个月后首秀,他很上心,时间掐得很准。
也在那时,他因为听见儿子胡言乱语,言语里有冒犯闫青小姐,唯恐闫青小姐听到,引闫青小姐换一条道去会场。
他记得当时儿子在和一个女人说话,他过几分钟找去时,女人就不见了,只剩儿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晕晕乎乎,直嚷着头疼,丝毫不记得他方才说过什么。
但有一点没错。
这个女人拒绝了他儿子。
一个没钱没势、小市民家的女人,子青看上就是她的幸运了,还敢拒绝?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现在子青死了,送她下去陪他,也算圆了他一个心愿,黄泉地下也不寂寞。
他眯起眼,望着里面,眼神冰冷。
·
沈襄十分配合工作。
警察大叔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警察大叔十分满意:“就是喜欢你们这么配合我们工作的公民,不仅省了我们的事,也省了你们的时间不是。”
沈襄笑笑。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
警察大叔和沈襄齐齐松一口气。
警察大叔合上蓝皮记录本,将黑色笔帽扣上,站起身,笑着对沈襄道:“行了,已经问完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待会做个记录就可以走了。”
沈襄悄悄松口气。
这地方,还真不想多待。
突然,门锁咔嚓几下响,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身穿警服,身材高大警官走进来,朝警察大叔打个招呼,道:“老严,我来提个人。”
警察大叔道:“提谁?”
那警官冲沈襄努努嘴:“还能有谁?”
警察大叔道:“怎么轮到你审了,你不是负责那些……那些嫌疑犯的吗?这丫头可只是一个涉案嫌疑人而已,而且我已经审过了,基本排除嫌疑了。”
那高大警官无奈道:“局长亲自下的命令。”
“局长?他怎么会管起这件事?”
“不知道,我那边还有一个嫌犯都没有审完呢,就被人直接拉过来,说是局长说得,先把这个丫头给审了。”
他又压低声音:“听说,又是那死者家属的幺蛾子。”
警察大叔无奈,看一眼沈襄,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说什么,只能道:“唉,小丫头,现在……你暂时应该是走不了了。你跟着我,我送你过去。”
沈襄一直安静听着。
现在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跟了上去。
这副样子却让两位警察更心疼,他们俩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前行。
几人往里走,来到另一间审讯室。
这件审讯室比刚才那间大一些,空荡荡的,阴冷潮湿,只有一桌一椅,刷过蓝漆,皆是铁质,地板是青铁色,窗户也小了一半,高高在上,中间架三根铁杆,就是一简易牢房。
一进去,警官就让沈襄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椅子后面,咵地用手铐拷住。
他对沈襄道:“不许乱动。”
便和警察大叔一起出去了。
沈襄被单独留在里面,双手被拷住,对着那小小窗户,只能看见一方窄窄的天,蓝灰色,不变的天,不变的云,偶尔有鸟飞过已是惊喜。
慢慢地,沈襄开始觉得手酸,胳膊被强行扭到后面扣住,关节酸痛,而这地方又湿又冷,椅子也是暖不起来的铁,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想问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可一直都没有人来。
她又开始慢慢等。
时间慢慢流逝,她开始肚子饿,开始口渴,开始想上厕所,可始终都没有人来。这一间审讯室,像是被人遗忘似的。
沈襄忽然明白了。
刚才那位警察大叔叫这刑讯室,‘刑’到底是什么了。把本来就心里忐忑的犯罪嫌疑人晾在这里,让他饥寒交迫,却始终没人理会,慢慢在等待和生理难受间,自己崩溃掉。
这是一场心理学的战术。
沈襄明白后,反而不再在乎。她环顾四周,果然找到几个摄像头,都闪出微弱红光。她冲一个摄像头挑衅笑笑,悠悠然哼起了歌。
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有用。
可她是谁?
活了几十年还自带开挂空间的天师。一身体素质足够强,二至少三天不吃不喝没问题,三活了这么久……心理素质杠杠的。
又过几个小时。
应该是审讯者也等不耐烦了。有脚步声自外面空荡走廊响起,杂乱无章,听声音至少有三个人。而后,门锁响了响,几个人走进来。
前面两人都身着警服,沈襄不认识。
最后一个人,沈襄却很熟。
天兴娱乐公司现任总裁。
闫天阑。
沈襄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若是这位从中作梗,倒也不算奇怪。她微笑着冲几人打个招呼:“警官们好啊,你们迟到了哟。”
两名警官挑眉。
前面一人道:“没想到你心理素质还不错呢。”
沈襄耸耸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咯。”
“你确定你没有做亏心事吗?”闫天阑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向前倾,头探出来,目光阴冷瞪着沈襄,“沈襄,沈小姐?”
“我确定,闫先生。”沈襄微笑道。
闫天阑眯起眼:“你认得我?”
“闫先生难道不知道自己多么有名吗?天兴娱乐公司的海报估计挂满了全国上下每个角落,而作为总裁的您,也经常出没在各种杂志媒体上,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不认识您呢?”
沈襄慢悠悠道:“倒是很荣幸,闫先生居然能记住我的名字。”
闫天阑定定盯着他。
沈襄微笑回看。
两人似乎僵持住了。
一名警官出来打圆场,一面对闫天阑道:“咳咳,闫先生,这里是警局审讯室,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一面对沈襄道,“别乱说话,认真回答问题。”
沈襄耸耸肩:“您问。”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唔,没有关系算不算关系?”
“严肃点,这里是审讯室。”
“好吧,那就是他看上我,我没看上他的关系。”
“你!”闫天阑又黑下脸,望着沈襄就要发飙,被身边一名警官急忙拉住,又说了好些话,总算拦下来。
“昨天夜晚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你在哪里?”
“我家。”
“做什么?”
“睡觉。”
“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都一个人睡觉的。”
“认真回答问题!”
“好,我认真,我很认真。继续。”
“监控显示,在昨天傍晚七点四十到七点四十五分,你和死者在俊豪大厦十二楼拐角处有过接触,当时情况是怎样?你们说过什么?”一名警官翻着记录本,问道。
“当时我刚上完厕所,从厕所出来,那个人,哦,就是死者,闫闫闫什么?哦哦,叫闫子青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差点把我撞到。我反应快,躲过去了,正准备走过去,那个闫闫闫,哦哦,闫子青突然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们公司的艺人,要我陪他一起玩,还说要给我一个电视剧女二号角色。那我肯定不愿意啊,虽然我是长得漂亮了点,但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于是我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并把他的手甩开,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那个闫、闫子青又又把我手拉住了,楞说我是不是瞧不起他,还说他爹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要弄死我一个小艺人简单得很。虽然我不是小艺人,但我还是怕啊,于是我就想走。但那闫子青死活不让,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什么我爹是天兴娱乐公司总裁啊,不要得罪我啊,否则我让你死得很难看啊,什么就是闫青闫小姐他都敢……”
两个警官嗤嗤忍笑。
“闭嘴!”闫天阑腾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冲沈襄喊到:“你给我小心点,说有些话之前最好过一过自己的脑子,否则得罪了什么人,你就小心一点!”
沈襄立刻指着他叫起来。
“警察叔叔,你看,你快看,就是这个样子。昨天那个闫子青吼我的样子和这一模一样,连威胁人的话手一模一样……天啦,他们可真是亲父子。”
噗……
一警官没忍住,笑出声。
闫天阑冷冷扫过来。
那警官尴尬收起表情,正襟危坐:“不许说和案情无关的事。”
沈襄表情无奈:“可是我刚刚说和案情有关的事时,你们这一位,额,算是死者家属吧,却不让我说,我能怎么办?”
闫天阑脸黑得彻底:“你肯定做过什么,才会让子青情绪那么失控,他平时绝对不敢说出那种话的?”
他心里烦躁得厉害,原以为她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到警局走一圈,吓一吓,威胁一番,就会很快崩溃。到时候,随便按个罪名上去,谅她家里也不敢和他对上。
哪知道这丫头这么难缠,浪费他这么多时间不说,还被好一顿讥讽,倒让他真恼羞成怒起来。
“哪种话?”
“……你!”
“其实吧,我觉得闫先生你应该很清楚你儿子。他当时情绪很不正常,瞳孔缩小,易暴躁,手腕上还有几个针孔,但都是你儿子是瘾君子的缘故,请不要扯到我的头上好吗,谢谢。”
她看向警官,“警察叔叔,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警察看向闫天阑。
闫天阑气炸了:“你!”
沈襄耸耸肩:“这年头,说实话也不行了。”
闫天阑怒声道:“我儿子都死了,你还要污蔑他,你找死是不是!你……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小门小户的普通人,敢在我面前撒野,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让人办了你。”
他气得手指直抖,对警官道:“警察,给她点教训。让她知道厉害,用警棍,用电击,有什么用什么!快!快!快!都给我上!”
警官很无奈:“闫先生,我们不让对嫌疑犯动刑的。”
“我不管,快快快给我上,你不上,信不信我告诉你们局长。啊,你们还要不要吃饭了,都给我上,快点!”
一天内接连几个刺激下,这位父亲终于扭曲般疯狂起来。两个警官对一个眼色,拿起警棍,到沈襄面前。一警官小声道:“你待会随便配合一些,做得痛苦一点。”
沈襄眨眨眼,表示会意。
她本就生得貌美,修炼后更是洗髓过,体内污秽全无。雪肤花貌,腮凝新荔,白里透粉,五黑大眼睛扑闪,天然娇憨,让人望之生怜,又怎么忍得下心打她呢。
两个警官装模作样挥打警棍。
沈襄‘痛苦’唉叫。
闫天阑看不惯,冲上来,夺过一警官警棍,照着沈襄就要砍下去,口中不住道:“我看你服不服,服不服!”
沈襄却面含微笑。
一个警官忍不住去夺闫天阑警棍。
另一名警官愣住,也想护住沈襄。
可,下一秒。
他们都惊住了。
只见闫天阑像被什么抱住般,脚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惊恐看着脚,嘴里惊恐道:“我的脚,我的脚怎么动不了了。”
哐当——
警棍落在地上。
闫天阑的手在空中痉挛,想窒息般挣扎起来,青筋暴起,鼓起一条条蚯蚓般血管,看起来无比可怖。他惊恐叫起来:“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他瞪向沈襄:“你做了什么?”
沈襄一脸无辜:“我一直被绑着,动弹不得。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闫天阑也觉得不可能。
对方不过一普通小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根本不像有什么本事的。况且,她若真有什么奇异本事,为什么在被抓进来时,就使出来,何必要等到现在。
可可可,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警官也无比惊恐。
这这这也太太太诡异。
自始至终,唯有沈襄始终表情正常,镇定自若,甚至还淡淡微笑着,在这诡异环境中,那抹笑更有股神异色彩。
可惜,几人都没注意。
不过几秒功夫,闫天阑便恢复正常了。
他狠狠瞪着沈襄,却不敢再去将警棍捡起来,悻悻回到座位上,阴沉盯着沈襄,像一条黏湿腥臭冰冷的毒蛇。
沈襄微笑看他。
那笑让闫天阑神色更难看起来。
接连一串的不顺,刻骨铭心的失子之痛,上面闫家莫测的态度,兄弟们毫不掩饰的垂涎嘴脸,彻底让他烦躁痛恨起来,可他却也一个都对付不了,只能默默忍耐。
现在,连一个小丫头都敢反抗他。
他真的沦落至此吗?
闫天阑执拗住了。
他和沈襄杠上了。
他想想后,眯起眼,勾起嘴唇。
闫天阑走到沈襄身边,弯下腰,贴着沈襄耳朵,缓缓道:“沈襄,我记得,你家里爸妈都是下岗工人吧,没什么势力的。听说,你妈妈最近还怀孕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针对他们……他们能扛得住多久,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扛得住多久?”
沈襄垂下头,眼底黑气蕴集,浓黑如墨。
“所以呢?”
闫天阑把玩着自己指甲:“如果你主动认罪,到地下去陪子青。我会放过你一条命,好好替你安排一个葬礼,让你走得风光。否则……你父母还有你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要小心了。”
沈襄微笑看他:“你低下来一点。”
闫天阑不解,往下低了一点:“你要做什么?”
沈襄道:“我怕你听不清楚,再低一点。”
闫天阑又低了一点。
沈襄伏到他耳边,轻柔而恶毒地道:“闫天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是惹不得的吗?一种是女人,另一种是天师。”
她微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恰好,我两者都是。”
砰——
爆炸般巨响。
沈襄座下椅子整个炸开,碎片四溅而出,原是铁质碎片,边缘却已被燃化,在地上嗤嗤作响,如一壶爆开的水。
一块碎片堪堪从闫天阑头顶飞过。
他乌黑短发被尽数削落,飘散在地上,露出半边烫得发红的光脑袋。闫天阑浑身僵硬,血液几乎凝滞,心脏一瞬间冻结。
若是那碎片再稍稍向下一点点。
只一点点。
他的半边脑袋便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
闫天阑疯狂大叫起来。
分明处于爆炸中央的沈襄却毫发无损。她缓缓站起身,爆炸余波掀起她乌黑长发,长长裙角卷起,嗤嗤作响。她笑着,却黑暗恐怖,宛若那佛堂中怒目修罗。
她走着,脚下地板步布龟裂。
“闫天阑,你不该提起他们。”
闫天阑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视沈襄,口舌打结:“提提提提起谁?”
沈襄却置若罔闻,只缓缓重复着。
“你不该提起他们。”
闫天阑几乎要哭了:“到到到底提起谁啊?”
“你不配!”
沈襄怒声道:“你不配提起他们。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你的嘴里,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而我,丝毫不能够容忍一丝一毫对于他们的侮辱。”
她笑了:“所以,你得死。”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想要伤害他们的人。都得死!”
“都得死!”
最后一声怒吼,如洪钟奏鸣,如哀乐声起,如婴儿嘶哭,如十八层地狱里一万只冤魂齐齐嘶吼,余音如惊涛骇浪,如狂风骤雨,回环往复,久久不散。
自此一声。
房间里桌椅板凳尽数被震成灰屑,在狂风中卷成一团,沙尘暴般,挡住两位警官视线,等他们再次睁眼时,室内空空荡荡,沈襄和闫天阑一站一跪。
噗——
闫天阑往下一仆,左手撑在地上,鲜血自嘴角流出。
沈襄立于正中,俯视着面前男人,眼神淡漠无情,只作那人只是蝼蚁。她静静而立,却无端高大起来,仿佛神佛怒目。
忽而,她道。
“不够。”
众人皆不解其意。
“还不够。”
她如春雷般爆出一声。
沈襄闭上眼,双手合十,小声念起经。随着她念经声愈来愈大,两位警官慢慢觉得房间骤然冷下来,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让他们忍不住缩起身子。
咕噜——
似乎有什么挤破屏障钻出。
“桀桀桀桀——”
有笑声。
是人是鬼?
为何毛骨悚然。
“嘤嘤——”
又有哭声。
似婴儿啼哭。
可房间里哪有他人。
两名警官颈后发寒,汗毛倒立,瑟瑟发抖。
声音越来越杂。
女子莺莺笑声,小孩放声啼哭,老人一步一颤咳嗽,恶鬼般嘶叫,怨鬼般哭鸣,一声叠一声,彼伏而此起。
房间里竟像菜市场般热闹起来。
沈襄睁开双眼,爆出烈烈精光,高声喝道。
“冤魂咒灵者,皆出——”
碰——
那些声音一瞬间暴涨百倍千倍,嘈杂如电音,在耳边来回响荡,让人自觉置身于十八层地狱,饱受厉鬼折磨。
“啊——”
闫天阑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两个警官僵成一团。
他们从未想到,有生之年会经历如此玄幻之事。
更让人恐怖的事发生了。
闫天阑像被什么掐住喉管,翻着白眼,嘴长得老大,像一只渴水的蛙,而一团团黑气拼着命往他肚子里钻,一溜烟功夫,足足钻进十几条。
沈襄只冷眼看着。
她道:“我说过,任何想动我家人的人,都得死。但对于你这种人,让你这么简单就死了,太便宜你了。所以……我精心为你设计了一种死法,你喜欢么?”
闫天阑瞪住死鱼眼,干呕着。
沈襄慢慢道:“你还记得赵玲珑、刘天伟、程大年、李振兴、孙达良吗?”
闫天阑慢慢露出惊恐。
沈襄微笑道:“还知道怕,看来还记得那些年里,被你逼死的冤魂。我自古只信奉一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若是天道不报,我来做那一把惩恶的刀。”
“你是我这把刀开锋以来第一个人。”
她挑起闫天阑下巴:“闫先生,荣幸吗?”
闫天阑吓得直哆嗦,上下牙得得直磕。
沈襄站起身,拿出手帕,缓缓擦着自己手指,冷冷望着闫天阑:“放心吧,你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这种享受,可要慢慢得才行。”
“动手吧。”
话音一落地。
闫天阑额角上立刻凸出一块,几秒时间内,腐烂化脓,流下一滩黄水,紧接着,他胳膊、大腿、小腿、耳朵……都冒出无数个凸起肉块,腐烂、化脓、流出烂水……
诡异的是,那些伤口竟形似一张张人脸。
房间内巨臭无比。
他张开嘴,想呼救,却只咿咿呀呀发出无意识声响。
沈襄俯视他,淡漠无情道:“记住,以后不要得罪惹不起的人。”
闫天阑哆嗦一下,眼底的光慢慢熄灭。而他身上那些肉块有意识般地蠕动,猩红人脸一张一合,似乎在对沈襄点头示意。
沈襄坐到两位警察身边。
两位警察立刻绷紧身子。
经过这一遭,他们哪还敢小看沈襄。原本以为她是个萌萌哒的柔弱萝莉,谁知道,竟然是个披着萝莉皮的大boss!
沈襄笑笑道:“两位警官不用紧张。”
两位警官更紧张了。
沈襄道:“你们听说过鬼面疮吗?”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摇头。
“鬼面疮是一种恶鬼报复术,身前受了折磨,获冤屈,死后执念不散,就会形成恶鬼。一些恶鬼执念于报仇,但阴阳两隔,人有阳气护体,恶鬼接触不到。这时候,恶鬼还想报仇,怎么般呢?”
沈襄看向两名警察。
两名警察摇头。
沈襄接着道:“有一个方法,只要能找到机会,从喉管进入仇人身体,便可开始报复。鬼在人身体内作祟,腐蚀掉人的精气神,人痛苦不堪,却无计可施,最可怕的是,得了鬼面疮的人,想死都不行,须得足足熬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死去解脱。但是鬼因为受到人阳气腐蚀,也没办法投胎转世。所以这是两败俱伤的办法。若不是深仇大恨,没有人愿意这样同归于尽。而这种吃了鬼的人外表上有一个特征,身上会生出肉包,慢慢腐烂,而那伤口,就像一张张人脸。所以,世人将这种面上长出的肉疮成为鬼面疮。”
两位警察脊背发凉。
一警官不怕死,数起闫天阑身上鬼面疮数量。
一二三四五五六七
足足二十个。
这人该死害了多少人。
沈襄站起身,悠悠道:“所以啊,人间有天道,善恶终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警察叔叔,你们说,对吗?”
两名警察疯狂点头。
“唔,我饿了。你们警局管饭的吗?”沈襄捂着肚子道,“进来都一天了,光被审来审去了,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两名警察彻底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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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一名警察哆哆嗦嗦道:“现在这个点,局里肯定没吃的了。外面有一家小餐馆,做的牛排还不错,要不,你去试试?”
沈襄眼睛一亮,冲警官粲然一笑:“谢啦。”
然后,站起身,毫无压力地走了。
两名警官目瞪口呆。
“对了。”沈襄忽然回过头,对两人道,“需要帮你们带饭吗?”
一名警官艰难道:“谢谢,我们还不饿。”
另一人颤抖着问:“你,还要回来吗?”
沈襄一脸奇怪:“我现在不是还在接受调查吗?肯定还要回来配合警察叔叔们工作啊。放心啦,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她欢快地走了。
两名警官木然转过头。
看着这那个‘好公民’弄出的烂摊子,整个刑讯室地板全裂、桌椅板凳尽碎,窗户栏杆断裂,墙上爬出斑驳裂痕,唯一死者家属还已经半死不活,人事不省……
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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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好公民就是这么好的吗?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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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武女一梦之间到了异世,在诈尸的惊呼声中落户乡村。土坯房?报废了!茅草屋?废爆了!建窑,烧砖,斗兽,挣钱,山中打猎救回个小美男……要知后面发生了多少事,亲们连续往下看!
情景二:
“嘿!”山有凤拖长了音调,“敢情你这是想赖在我家不走了?住我家也就算了,不跟你要房钱;喝水也就算了,毕竟水不用花钱;可你吃饭总得付银子吧?别人家有的一天两顿饭,我们家一天三顿饭,把银子算出来,提前预付了就让你再多住几天!”
“银子已经都给你了!”赫连皓语气平静无波。
“嘿,我说小子!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懂不?你那点儿银子报恩都不够,还要算入饭钱住宿费?你家银子有天那么大?”
好公民沈襄没有再回来。
她被人保释了。
一出刑讯室大门,看见外面堂堂白光,沈襄下意识眯眯眼睛,好像看见几个攒动的人头,一个个长得都挺眼熟?
下一秒,沈襄知道她没看错。
那几个人头朝她跑过来了。
“沈小姐!您终于出来了。”
“神棍,我还以为你被人关在里面了。”
“沈天师,您没事吧?”
……
沈襄诧异看着他们,道:“余先生,余夫人,肖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朱经理,林先生,您们怎么都来了?”
余子濂着急道:“您都进警局一天了。我打您手机没人接,去您家附近也没看见您人。后来还是听肖帜说,您也可能招惹上官司了,算算您都快一整天没出来了,我怕您出了什么事,就赶紧过来了。”
“那我家里呢?他们知道我在警局吗?”
朱经理赶忙道:“您放心,我们知道分寸。我让我小侄子说,沈小姐你去她家里玩了,可能要过夜,明天才能回。您父母都没怀疑,只是嘱咐沈小姐你早点回来。”
沈襄松了一口气。
“快快快,老余,你去通知老乌,让他赶紧过来,不用再和那局长纠缠了。沈小姐已经找到了,让他赶紧过来。”余夫人吩咐余子濂道。
沈襄讶然:“乌叔也来了?”
肖帜道:“我们去你家门口等你,正好碰上朱经理来找你,没过多久,乌天炎也来了,也说找不到你,大家才着了急,都到警局来找你来了。”
沈襄了然。
急促脚步声逐渐接近,一个身影飞快闪进走廊里,朝众人快步走来,沈襄定睛一看,却是乌天炎。
乌天炎看见沈襄后,眼神骤然亮起来,冲上来,拉住沈襄胳膊,左瞧右看:“小襄,你有没有受伤?那些警察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受了欺负别怕,我认识的人多着呢,豁出我这一张脸,也要求人让那些混蛋知道教训。刚才那局长还一直和我打官腔,说你不在这呢,看我待会儿怎么奚落他。”
朱经理等人也立刻道:“是啊是啊,沈小姐,虽然我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在江城好歹是认得几个人的,要是那闫天阑死活不识抬举,一直要和沈小姐对着干,我们势必也要和他对着干一场的。江城可不只是他们闫家的天下。”
余子濂也道:“沈小姐对我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闫天阑这次可真是欺人太甚,只要沈小姐一句话,这次,我余子濂就算扯下这一张老脸,会祖宅去搬人,也绝无二话。”
“是啊是啊……”
……
沈襄缓缓看过这一张张面孔,着急、担忧、愤怒,各色百态,吐出一口长气,心中忽然沸腾起一股澎湃热意。
她何德何能,今日再次竟然得到这样他们担忧和保护。
幸甚至哉。
她对着众人,长长鞠上一躬,语气真诚,道:“今日之事,实属无妄之灾,连累大家替我跑上一趟。今时今地,我沈襄能够得到大家如此相帮,实在是要多谢大家了。”
众人连连躲过,道严重了。
沈襄认真道:“这一谢,绝不言重。”
众人虽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感动。他们都知道沈襄是天师,本事大,只是相处久了,总忍不住把她当自己孩子看,一旦遇上危险,就担心不迭。
沈襄这一谢,真心让他们感动起来。
乌天炎转过身,偷偷抹把眼,故意大声嚷嚷道:“来来来,小襄在这个鬼地方被关了一天了,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吧。今天,大家难得都聚在一起,我请客,来来来,都不许和我抢,咱们今天好好吃一顿。吃饱喝足了,再来好好处理这里的事。”
他沉下声:“得让人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得。”
几人一起点头。
一众人互相拥簇,浩浩荡荡从警局出去,互相寒暄,感叹阔论,一径走向附近一家大酒楼。
酒桌上,朱经理、余子濂几人也聊得很开。
他们各是彼此行业翘楚,各闻其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因沈襄缘故凑到一起,颇有种英雄惺惺相惜之感。
几人就着酒桌上聊了起来。
沈襄笑眯眯听着,忽然一瞥,角落里,肖帜的位置空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了。她顿了顿,对桌上道了声抱歉,也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远远见长长走廊尽头,一蓝衣男子趴在无人栏杆上,似乎在远眺,微垂着头,神情落寞,从荷包里摸出一支烟,在鼻尖嗅了嗅,却没点燃,只在指间把玩。
沈襄走过去,趴在他旁边:“肖帜。”
他转过身:“你怎么出来了?怎么,没和他们聊了。”
“他们聊得正开心呢,也不差我一个。”
“……怎么样,这里挺安静的吧。”
“嗯,确实挺安静的。但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喜欢这种安静的人。”
“……”
“从警局到现在,你一直都没说话,这可不太像你。”
肖帜笑了笑,把香烟放到嘴边碰了碰,也不看她:“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那个气势汹汹,对着我凶神恶煞,嚷嚷着,神棍,不许坑我姐姐姐夫钱的嚣张小伙子。”
肖帜看向她,神情严肃。
“喂,神棍!”
“嗯?”
“你老实说,坐在里面那几个,到底被你坑了多少钱?”
“唔,我算算,十万百万千万……喂,你要分赃吗?”
“……不,我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个坑蒙拐骗的神棍。”
两人一起笑起来。
笑过后,沈襄望向他,真诚道谢:“肖帜,虽然可能晚了点,但是,这一回真的谢谢你了。”
肖帜偏过头,若无其事道:“我什么都没做,局长那边一直是乌天炎在应付,打探消息都是朱经理在做,林先生还在给他商业伙伴打电话……我只能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像个没用的……,我、用不着你这句谢。”
“不,你帮了我很多。”
肖帜看向她。
“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我可能在被传唤道警局前,一点准备的都没有,而出现一些纰漏,被人莫名其妙扣上一顶帽子。要是没有你去我家找我,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不会来的这么及时。你做了这么多,难道还担不起我一声谢吗?”
“喂,神棍?”
“嗯?”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有时候,你真的很让人讨厌不起来。”
------题外话------
嗯。
肖帜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人……
吃过饭,几人要求去看看沈襄被关的房间,并拍摄证据,刊登在江城各大媒体报纸上,强烈谴责当事人,并要求进行道歉。
沈襄弱弱表示反对。
一则,证据……已经被她破坏没了。
二则,当事人都已经那鬼样了……
道个屁的歉啊。
众人却不服。朱经理劝说沈襄道,不怕,闫天阑势大,咱们也不是吃素的,林正强道怎么找也要让闫天阑知道点厉害,乌天炎道,小襄就是太小心了点……
沈襄只羞涩一笑。
并把他们带去那件刑讯室。
几人义愤填膺进去,目瞪口呆出来,其后,看向沈襄目光里,似乎多了些东西,仔细看看,大概是崇拜和敬畏?
沈襄腼腆笑笑:“……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众人对视几眼,道:“……你问。”
沈襄小心指指刑讯室,十分肉痛问道:“如果我说里面的东西,其实都是闫天阑造成的,应该大概或许,不用我赔偿吧?
众人:……
闫天阑都被你打成那样了……还要他背锅?
行。
这很沈襄。
乌天炎抹一把脸,毅然道:“行,小襄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绝不会让你遭受到一点点不应有的损失的。”
在乌天炎老油条帮助下,沈襄并没有收到一点点损失。
因为监控设施已被全部损坏,唯二两名人证(两名可怜警官)在瞟见沈襄对他们笑了一笑后,毅然决然选择指正闫天阑……
这件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当然,这之前,大家没忘记给闫天阑叫一辆救护车。
·
闫家。
闫青靠在一红木布软包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翠绿大花长毯,绿影叠雪色,旖旎风情,长腿交叠,雪白滑腻。
她随意翻开一本杂志,头也不抬。
“……又出了什么事?”
底下灰衣男子躬身禀报。
“……闫天阑今天被救护车送进医院了,好像是生了鬼面疮。”
闫青翻过一张杂志,慢慢道:“闫天阑?鬼面疮?”
“就是前天你亲手下咒的那个闫子青的父亲,也是咱们手底下一家主要大公司‘天兴娱乐’暂时的总裁。”
闫青漫不经心道:“……就是‘想上了我’的闫子青?”
“……是。”
“闫子青已经死了?”
“是的,在昨天晚上,已经死了。”
“……真不经玩。”
“……”
“你刚才说的是鬼面疮?这年头,还有人会用鬼面疮?”
“医院的人说,是他突然感染了传染病,但我们的人去看过,绝对是鬼面疮。警局的人也提供不了别的消息。我们通过特殊渠道打听到,闫天阑发病时,房间时只有两名警察,和一个叫做沈襄的人。”
“……沈襄?”
“是的。”
“那两个字?”
“汝源流彩九州秀玉渚分华四海春,的‘沈’,襄阳城的襄。”
“……”
空气里响起低低笑声。
那人埋着头,丝毫不敢抬起。
“……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呢。是在哪里呢?”
“主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先下去吧……。”
“是。”
闫青随意将杂志扔到一边,懒懒站起身,小巧赤足轻盈陷入漆黑地毯中,如一痕乳白,长毯如水软软滑落在地,露出一副雪白妖娆,。
原来,她那一长毯下竟不着片缕。
粗重呼吸声骤起。
是那没忍得住瞟了一眼的回事人。
“拖下去,挖了他的眼睛。”
闫青头也不回,冷冷道。
“是。”
有冰冷女声响起。
片刻后,房间立刻恢复死寂。
不知多久后,闫青站在那两尊雕像前,伸出手,拨弄着其中一尊较小雕像,低低笑道:“……我想起来了,你这一世,好像也叫沈襄呢……”
·
闫天阑送到医院,即刻被推入手术室。
医院知道闫天阑身份,立刻通知闫天阑家属。而一直盯着闫天阑家里的闫天阑大哥和三弟几乎同一时间得到消息,也立刻赶赴医院。
两行人在医院门口撞上。
各自看不顺眼。
“你们来做什么?”闫天阑妻子、赵氏怒瞪道。
“你来做什么,我们就来做什么。三弟,我们走。”闫天阑大哥往后一招手,趾高气昂,径直推开医院大门。
闫天阑三弟立刻跟上。
赵氏恨恨剜向他们,猛啐一口,随即想到闫天阑病情,又急匆匆往门里跑,眼眶红得厉害。
这次,运气并没站在她这里。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疲惫摘下口罩,对一众人摇摇头,疲惫道:“病人情况很罕见,我们没有接触过这种病例。身体突然浓疮,且切除后,不到一分钟便会生出新的腐肉,实在是让人很难以理解。而且,病人体内各个器官皆出现同时得衰竭,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醒过来……因为病例太罕见,国内暂时还没出现这种相同病例……”
赵氏哀哀听着:“也就是说,老闫……没救了?”
医生耐心道:“这种情况非常棘手,我们专家组也还在商讨结果。”
她眼底闪过狠光,忽然冲上去,揪住医生领子,又撕又打:“我不管,我不管,你们一定要把我老闫治好……他可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总裁,要是你们治不好,信不信我把你们医院给砸了!”
“咳咳——”医生被勒得喘不过气。
闫天阑大哥和三弟上来拉架,一人扯住赵氏,一人拉开医生,嘴里胡乱劝着:“哎呦,弟妹你也被太激动了。人食五谷杂粮,哪能没病没灾的。二弟他啊,就是命不太好。你看这么偏的病都被他得了,哪能怪医生呢……”
医生趁机一溜烟跑走。
赵氏疯狂挣扎,朝闫天阑大哥脸上就是一啐,道:“滚,老闫命大着呢,用不着你在这里咒他,给我滚。你以为谁看不出你那张嘴脸,就是图着我们家的财产……滚,老娘最后给乞丐了都不会给你!”
闫天阑大哥沉下脸。
他伸手,将那一口唾沫狠狠抹掉,盯着赵氏:“你个狗娘们,别给你脸不要脸。以前给你几分面子,不过是看着二弟的面子,现在二弟躺在里面,你再给我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立刻削死你!”
赵氏冷笑:“严天波,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哪家的人了?”
闫天波浑身骤冷,如一盆冷水骤然浇下,立刻清醒过来,下意识松手,将赵氏松开,看向赵氏目光顷刻便不一样了。
------题外话------
嗯。
今天通知一下。
本文25号上架。
恳请读者们支持正版。
让青子每天不至于喝西北风,再多一点点,中午饭里,偶尔能加个鸡腿儿~
真诚感谢所有正版阅读读者。
(づ ̄3 ̄)づ
赵氏,其实叫做赵飞凤。
赵家人。
在国内,人人皆知,有几个姓氏的人是惹不得的。一个是闫,一个是穆,一个是赵,一个是张。
赵氏正是这个赵家人。
赵飞凤站起身,抹掉嘴边一抹血,冷冷道:“既然想起来我的身份了,还不快滚。”
闫天波犹有不甘:“赵家?你当初嫁给我二弟的时候,就已经被赵家除名了。赵家也不承认你这个人了,你现在那赵家来威胁我们,不觉得可笑吗?”
赵飞凤道:“虽然我已被赵家除名。但你也别忘了,我父母是谁,我亲兄长是谁?你说,我现在腆着面子去找他们,只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三个闫家旁支都算不上的人,他们会不会帮这个忙呢?”
闫天波脸黑得厉害。
当年秘辛他们都略知一二。
这个赵飞凤原是赵家家主嫡亲小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养成一副刚烈倔强性子。她长成之时,赵家原为她安排过一场门当户对的联姻。只是,赵飞凤突然在人群中看上闫天阑,非他不嫁。当时闫天阑只空有一个闫姓,一穷二白,赵家自然不肯答应,赵飞凤却是个烈性子,私下与闫天阑私奔,闹得与父母决裂,被赵家除名。
这些年,她和闫天阑在一起,百依百顺,从不提起自己显赫身份。他们竟也慢慢忘记那赵氏,平时只肯做二弟影子的赵氏,当年也是那般刚烈的人。
“现在,立刻给我滚!”
赵飞凤指着大门,厉声道。
闫天波恨恨咬牙,一甩袖,走了。
闫天阑三弟看看赵氏,看看大哥,也跟着溜了。
赵氏远远望着两人背影,眸底一片冰冷。
·
赵飞凤找医生打过申请后,申请到一个小时探视时间。她穿上白色探视服,裹得严严实实,推门,毅然走入病房。
病房正中,闫天阑紧闭双眼。
他如今模样实在难看,全身上下裹满绷带,洁白绷带被脓水浸成深褐色,让他如刚出土木乃伊般。浓疮甚至生于额上、鼻上,眼睛边,一张一合,令人作呕。
赵飞凤一看见他,眼泪刷刷落下来。
“老闫……你受苦了……”
她哭声起初极低,后来慢慢升高,最后变作嚎啕大哭:“老闫……你不能走,当年,你娶我的时候说过,只对我一个人好。这么多年,你一直也没违背你的诺言,就算是我一直生不出孩子的那些年,你也一直陪着我,还说大不了就不要孩子呢。可……现在,你怎么忍心扔下我,子青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丢下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机器不时轰鸣。
哭声如压抑河水,让人闻之落泪。
慢慢的,她哭声渐渐小下来。片刻后,她面上恢复冷静,望着闫天阑,郑重道:“老闫,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受这一场罪的。谁把你变成这样,我必定要让她千倍百倍偿还!”
她俯下身,在闫天阑额上脏兮兮绷带上落下一吻。
“老闫,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很快的。当初咱们俩在一次的时候,就说过此生此世绝不会分开的。”
“我一直都没有忘。”
她红着眼眶,随即将眼泪强忍回去。
“等着我。”
她起身,离开。
她慢慢走远,穿过一道漆白金属大门,走过一重重黑暗长廊,破开那灰沉沉汹涌人群,迈向那明亮门口,脊背如剑笔直,背影逐渐高大,如一个复仇钢铁战士。
·
沈襄在提前看《疯狂的鱼缸》成片。
《疯狂的鱼缸》还有两天就要上映,作为沈氏娱乐第一炮。它的地位尤为重要,冯川再三检查过成片,乌天炎一直忙着和各大院线联系,各个忙得脚不沾地。
沈襄帮不上忙,只能看片。
不得不说。
这部片真好看。
尽管上辈子看过,可后来冯川也坦言,资金不足,很多场面没有排除预期效果,否则影片效果还有再上一个台阶。
当时沈襄就垂涎过加强版。
现在真正看到后,沈襄只能说俩字。
值了。
片子主打动作搞笑,讲得主要是一个盗墓集团挖到一个宝贝,想装入伪装成鱼缸中,秘密带到国外脱手,却遇上一批盗贼团伙,鱼缸被偷……又想把它夺回来,两帮人斗智斗勇的故事。
搞笑中带点心酸。
并不只是一部爆米花电影。
沈襄看完后,意犹未尽。
这部电影里,几个主演都已和沈氏娱乐公司签约,价格都不高。他们现在都还没什么关注度,但在这部电影后,人气便会爆炸。
沈氏便算捡了个大便宜。
只是,沈氏也不会亏待他们。
合同是比照天兴娱乐公司二线演员待遇签的,且公司还针对每个人都做了一个严密发展计划,还有以后沈襄鉴定过,一系列必火的电视剧电影曝光率……
最后谁捡了便宜还不一定呢。
黄航和许褚在电影有客串。黄航扮演盗贼集团里,一个傻乎乎的结巴,镜头不多,却很有笑点。许褚扮演一个卖花盲女,一袭白裙,在汹涌街道上,如一叶小舟,尽管被人骗,还是坚信善良,却无辜死于两派斗争,最后给主角唱的一首歌让人落泪。
沈襄看完,不由一叹。
这两人真的很有灵性。
吱呀——
房间门被推开,乌天炎走进来,坐到沈襄身边。乌天炎递给沈襄一颗口香糖,顺手扔一颗进嘴里:“嚼一嚼,可以解压。”
沈襄把口香糖放进嘴里:“真的吗?”
“假的。”
沈襄瞪他:“乌叔,你很喜欢开玩笑咧。”
“开玩笑也是解压方式的一种。”乌天炎耸耸肩,望向沈襄,“小襄,你不紧张吗?”
沈襄老实道:“紧张。”
“实话?”
“实话。”
她窝进柔软沙发里,瞥了眼乌天炎道:“我才十五岁,头一次动用这么大金额,投资的电影就要上映了,能不紧张吗?”
乌天炎大笑:“我以为你对自己卦象会很自信。”
沈襄白他一眼:“卦象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预测,哪能完全准确。事情变化有千万种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若是有别的天师插手,卦象也是做不得准的。”
乌天炎点头,叹口气道:“是啊,人生太无常了。”
“乌叔呢,你紧张吗?”
“紧张。”他把手摊在座椅上,放松身子,“紧张的要死了。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已经没多少精力经历第二次失败了。况且,这是我在被天兴娱乐公司出来后,自己办的头一部电影,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呢……”
沈襄拍拍他肩膀。
乌天炎忽然坐起来,道:“小襄,不如你来算上一卦吧。”
“行。正好也给我定定心。”
她掏出两枚古币,念念有词后,掷于空中。古币落地,转几个圈,落在地上,沈襄看向那古币,脸色骤变。
“怎么样,是吉是凶?”乌天炎没看见沈襄神情,兴致勃勃问道。
沈襄捡起古币,笑道:“当然是大吉了,我之前就算过的,放心啦。”
“这我就放心了。”乌天炎整个人都放松不少,站起身,招呼道,“一直看电影,还没来得及吃饭吧。走,我知道一家川菜馆,新做的水煮鱼片不错……”
沈襄跟在他身后,笑着搭话。
手却捏紧。
她不敢告诉乌天炎,那卦象上显示分明是。
凶。
三天后。
《疯狂的鱼缸》如约上映。
正值十一长假,大家都放假在家。许多人选择出去旅游,还有一部分人选择窝在家里,只是整日在家终究无聊,看电影成了一项不错消遣方式。
为了消遣,自然要选择轻松片。
国庆上映电影不少,可轻松片还真不多。如此几番剃选后,《疯狂的鱼缸》入了不少人的眼,不少人第一眼看见这名字就觉得忍俊不禁。
“《疯狂的鱼缸》哪个会叫这名字啊?好好笑。”
“难道是将一个养鱼的片子的?”
“看名字就蛮搞笑的,不过演员都是新人,导演名字也没听过,能行吗?”
……
不少人嘀咕起来。
当然,有人在怀疑后选择放弃,也有人在拍案决定:“就这部片子了,反正一个电影票也不贵,就算不好看,直接出来也就行了……”
……
所以,影片第一天票房不好不坏。
看着实时票房报告,冯川有些担心:“第一天才这么点人去看,咱们这电影,会不会不行啊?乌叔,要是这电影最后票房不行怎么办啊……”
乌天炎摆摆手:“你是新导演,演员也没几个熟面孔。一开始没人去看是很正常的,等等看今天晚上口碑评分如何,再做评价。”
冯川还是浑身僵硬。
乌天炎猛拍他后背:“我都不紧张了,你紧张个啥。这部片子票房不好,下部片再来就是了,你还年轻,机会多着呢。”
冯川哭丧脸:“我我我,我就是怕票房赔了,对不起沈小姐和乌叔您。你们对我这片子投了多大期望啊,我就怕对不住你们。”
“你这孩子,咋这实诚呢。”
乌天炎摇摇头,道:“没事,沈小姐昨天给我们算过一卦。大吉,咱们这片子,相信沈小姐,肯定会爆票房的。”
冯川也隐约知道沈襄本事,当下目光希冀地望向沈襄。
沈襄违心地点头:“嗯,大吉,冯哥别担心了。”
冯川终于露出点笑意:“我就相信沈小姐您,这下我可算放心了。”
沈襄:……
这次我宁愿我不相信我自己啊。
“咦,天兴娱乐公司的人咋一直没动静呢?”乌天炎盯着实时票房,疑惑道,“我一直都在好奇,天兴这次态度可以说很不对劲,前段时间都不管就算了。可现在还不管,难道真的要看着我们爆票房吗?”
冯川问:“天兴总裁不是住院了吗?还有时间管我们?”
乌天炎恨铁不成钢:“难道天兴偌大一个公司,没了总裁,就彻底乱套了?没有总裁,还有副总裁,总经理,总有一个能管事的。只要有管事的,看见我又办了公司,还上了片子,就一定不会不管的。”
冯川:“哦,那他们为什么不管呢?”
乌天炎:“我刚不一直在问吗?”
冯川:“……”
·
天兴娱乐公司。
总裁办公室门口。
秘书敲门。
“进来。”
里面一声音道。
秘书俏无声息走进去。
巨大落地镜上拉起黑色暗纹窗帘,室内一片昏暗。唯有墙上一个巨大显示屏放出幽幽蓝光,上面投影出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病人,一动不动躺着。
一个女人静静站在面前,用手深情抚摸着屏幕,在显示屏前投下半截暗影。她神情哀伤,目光温柔,好像能透过显示屏触摸那头的人。
时间慢慢过去,她却不知疲倦。
“阿阑,等我。”
女人喃喃道。
“等我办好这边的事,就去找你。”
……
秘书只略抬头瞥一眼,立刻挪开眼,低眉垂目站好。
十几分钟后,赵飞凤深吸口气,转过身,换上一副冷峻坚毅面容,坐到桌前,利落翻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说罢,什么事。”
“总裁夫人,这是沈氏娱乐公司电影上映消息。”
“沈氏?”
“嗯,注册法人是乌天炎,上一任总裁。”
赵飞凤指尖按在雪白纸上,陷出一窝暗痕。她勾起一股冷笑。法人,可不一定就是最后老板。虽然警方消息说老闫是突发疾病,两名警官也记录过口供,可她不相信。
她舍下身段,回家求父亲和大哥出手,总算弄清楚那天和老闫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叫做沈襄。这个沈襄表面上看平平常常,什么背景都没有。可一个真正简单的人,怎么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痕迹擦得一干二净呢。这个尾巴,乌天炎给她清理得很干净。
可,这逃不过赵家人的眼睛。
沈襄。
好手段。
赵飞凤眸色幽暗,面寒若冰。
“总裁夫人,我们现在要出手吗?”
“不必。”赵飞凤啪一声合上文件夹,道,“先让他们狂一段时间。让敌人痛苦不是在一举杀死他,而是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夺走她的一切……由大喜到大悲,才是人间好‘享受’。”
·
晚上,网上影评陆续出来。
《疯狂的鱼缸》影评不多,却都是四星及以上好评。
要知道,这可是在一向以严苛著称的时间网,有许多著名影评人都在此发表影评,影评价值极高。许多想省事的人,在电影上映后,会在这里看过影评再决定去不去看电影。
能在这里被给四星好评的片子,真不多。
这些影评一出来,立刻遭到围观。
国庆上映的片子不少,还有一个是一名导的新片,转型之作,题材深刻,名曰《天堂》。这种片子向来容易的高分,向来容易得到高分的,这次却也只有三星半评分。
究竟是什么样片子能超越《天堂》。
不少人怀着好奇心去看。
冯川和乌天炎也在其中。
他们正好翻到首页第一篇影评。
评价如此:“说实话,我一开始对这部片子印象并不好,实在是因为这名字。跟矿的鱼缸,又是一个喜剧,听起来就有点哗众取宠的味道,但是随便翻了翻别的片子,也没有去的*。于是,我最终怀着一种就看看一部片子能烂到什么地步的心理去看了。
结果,这部片子着实给我一个很大的惊喜。前十分钟有些无聊,讲一群蠢蠢的盗墓贼挖到了一个国宝,想要道国外脱手的故事,因为不敢坐飞机,他们选择用火车运出去。在一上火车,他们遇上另一伙盗贼集团,他们辛辛苦苦保护的宝贝被偷了。到这里,情节就立刻好看与精彩起来,后来的情节跌宕起伏,笑料不断,特别是盗贼集团里面,有一个长得憨憨的结巴,一开口就让我忍不住想笑。如果,这电影的精彩之处只在于此的话,我的分数估计也只有三星半。
真正让我给出四星半高分的,是这部片子的结尾。一群人在互相争夺后,却发现那国宝是假的,不值一文。他们辛辛苦苦这么久,都是一场无用功,而一直潜伏观察他们的警察也在这个时候抓住了他们。最后,警察问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一行,那些人回答说,因为活不下去了……警察指着一路上在卖他们东西的一个盲女道,她也可怜,无父无母。却没有选择这样的道路,贫穷和苦难不是害人违法的理由。直到这里,片子的格调才算真正升华了……”
乌天炎拍拍冯川肩膀,以示鼓励。
冯川略微松口气,又点开一篇影评。
还有人写到:“这是一部好片子,一体现在节奏上,二体现在新颖上。从节奏上讲,这部片子笑点密集,从开头十分钟开始后,每五分钟就会有一个小笑点,十分钟一个大笑点,动作戏也十分激烈紧张,其中穿插着笑点,会给人意想不到之感。从这里可以看出导演功底,说实话,看完这部片子,我还以为是某个有经验的大导演,但回去查过后,得知这是一个新人导演的新片子,让我很惊讶于他的天赋。
说新颖主要体现在表现手法上,这部片子粗看下极为粗俗,都是一群底层人民,说话甚至还不时爆粗口,有些搞笑地方第一眼有哗众取宠的感觉。但只要过后仔细品味,就可以感受到其中的心酸和沉重,其实这就是用一种搞笑来讽刺社会的片子,深度上也不错。这种表现手法与周导无厘头式幽默有异曲同工之妙,又有自己特色,作为新人导演的新作,实属难得。”
……
此类影评还有很多。
虽然也有评价说烂片的。可总体评价很高,不少影评人都没有吝惜辞藻,对这部片子进行深刻剖析,指出优点和不足,最后结语总是一句,这部电影虽有缺点,却是瑕不掩瑜,乃是一部难得佳作。
冯川看着影评,握紧了拳头。
终于……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扬眉吐气的今天。
他花两年时间来雕琢这部电影剧本,在那些被众人嘲笑日子里,他就闷在寝室里,和好友一遍一遍改电影剧本,夏天热极了,寝室像蒸笼,将他们闷出一身痱子,他们也不肯放松,对一个丁点小问题都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才行,每一个细节,每一帧画面,都至少改过两遍及以上。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大家都看到了这部电影闪光处。
他终于证明了他自己。
他不是天兴娱乐公司总裁口里的废物,他的剧本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总裁嘴里轻飘飘的一句垃圾,他的电影也没有遭到骂声一片。
闫天阑!
你看到了吗!
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一个人。
冯川小心翼翼望向角落里。室内光线暗昧,隐隐只能见一个娇小纤细暗影,蜷缩在沙发上,看轮廓是个女孩,脖颈一片白,奶乳一般,侧脸惊鸿一瞥,惊艳时光。
沈小姐。
她是他的贵人。
以前是,以后是,一直都是。
·
网上,这部电影口碑达到同期最高,甚至远远甩出同期大导演新作一个星级,犹如一匹突然冲出的黑马,让人讶然又惊喜。
口碑直接效应体现在票房上。
第二天。
《疯狂的鱼缸》票房足足翻了三番,一举夺得当日票房最高。
乌天炎和冯川高兴疯了。
然而。
当天晚上,异变突生。
“乌总裁,有情况。”一名技术人员忽然摘下耳机,神情严肃,对乌天炎道,“你还是赶快过来看看吧,出大事了。”
乌天炎咯噔一声,心骤沉。
他快步过去,挤到电脑边,看清上面内容,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
下一秒。
沈襄接到乌天炎电话。
“小襄,大事不好了。晚上出现了我们电影的盗版资源,在各大网站头条免费放送,还有一些名人在公众场合批评我们电影低俗,时间网上出现很多水军,电影评分被直接拉低了一个星!”
沈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怎么办,小襄,这次肯定是有人早就蓄谋好要对付我们的。他们这样几招一起出,简直是要把我们电影往死里逼啊!”
沈襄冷静道。
“乌叔,别急。我有办法。”
……
放下电话,她捏紧手机,指尖泛出白痕。
想打垮她。
可没这么简单。
------题外话------
嗯,大家在标题也看到了,本文明天就要上架了。
虽然已经有过一本上架文,每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会非常忐忑。
担心订阅,担心没有人看……
青子现在还在上学,目前所有收入都来自写文。
所以,大家的正版订阅对我非常重要。
这决定了我下个月会不会喝西北风,中午饭时偶尔能不能加一个鸡腿……
大家不会忍心看这么可爱的青子中午吃不上饭吧。
(╯﹏╰)
总之,说一切道一万。
也只有一句话。
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鞠躬,致谢。
ps:明天只要所有订阅过的亲,只要留言就有奖励哟。
因为没有时间弄抢首订,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v后每天更新还是在中午十二点。
因为大三课多,考证多,时间紧张,可能没办法万更到底。
但我保证,就算忙死了,也一定会保证每天六千及以上。
么么哒。
事情很糟。
沈襄在匆匆赶到沈氏公司时,看到实际情况,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管齐下,几乎是把《疯狂的鱼缸》往死里逼。
首先是几大网站首页出现免费资源帖,上面附有链接,是《疯狂的鱼缸》的免费下载地址,而且是超高清完整版。
沈襄注意到,短短一小时,下载量已达到三千。
红彤彤数字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眼。
这些流失的,都是他们的潜在票房!
乌天炎急得嘴角都冒出几个泡,沉痛道:“我们技术人员已经在黑掉那些帖子,删除这些链接了,但每次删除不过十分钟,新的链接又会放上来。我们公司成立时间太短,技术员们经验有限,根本没办法对付他们。”
沈襄问:“试过和网站那边直接联系吗?”
乌天炎疲惫摇头:“我已经联系过了,但是那边……不接我电话。一个两个网站这样也就算了,这几个网站都这样……要是背后没人指使,说出来,谁都不信。”
话落地,吸走所有声音。
室内静得厉害。
沈襄顿上一顿,又冷静问道:“那几个公开指责电影的艺术家是怎么回事?”
“小襄,你自己看看吧。”乌天炎瞥一眼厚厚花花绿绿杂志和报纸,干涩道,“各大媒体都已经出了相关的新闻和报道了,市面上的能买到的报纸我都买了一份过来了。”
沈襄随手拿起一份。
封面上就是触目惊心几个大字,红色加粗。
“票房黑马《疯狂的鱼缸》被怒斥,周景曾亲身批评其内容低俗。”
“《疯狂的鱼缸》评分跌至三星,之前高口碑是否为水军刷出?”
“名导张学新怒斥电影市场泥沙俱下,疑似讽刺《疯狂的鱼缸》。”
“艺术家联名向广电建议,下架《疯狂的鱼缸》,称其道德沦丧。”
……
沈襄将杂志啪一下摔在茶几上,雪白内页翻开,躺在冰冷玻璃上,照出淡白的光,其间一行标题‘《疯狂的鱼缸》票房断崖式下跌’。
又是这。
没完没了了。
沈襄将杂志掀走,唏嘘道:“难怪一直说文人的笔,是世间最利的剑。我就不知道了,就一部电影而已,怎么就至于‘道德沦丧’了。”
乌天炎只是苦笑。
沈襄继续看报纸,面色如常。
乌天炎道:“你也看到了,那几个公开指责《疯狂的鱼缸》的都是一些老艺术家,有文艺界和批评家的,那些人不多,但是分量很足,一句话顶人很多话。他们一公开指责《疯狂的鱼缸》,报纸和电视上风向就变了……后来,我查过这些艺术家背景,有的是和闫家有联系,有的是和一个叫做张成新的导演有关系。”
“张成新?”
“是的,电影导演那个张成新,他的新片《天堂》和我们《疯狂的鱼缸》同期上映,但是口碑和票房都比不上我们,所以……”
沈襄‘嗯’过一声。
乌天炎继续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把当时小冯在天兴娱乐被闫天阑当众垃圾,剧本也被扔出去的事情也挖出来了,很多网站直接打出标题,说这部片子是被天兴娱乐总裁鉴定为垃圾的作品,没有看的必要。”
沈襄沉默。
乌天炎叹息一声,几不可闻。
许久。
沈襄冷静地问道:“有没有办法能够联系到那些艺术家?”
乌天炎缓缓摇头:“要换了我以前那位置,或许还可能,但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些人都不会理我们的。”
沈襄又沉默。
气氛一时压抑得厉害。
“票房呢?”
沈襄问道:“我们现在的实时票房呢?”
有人低声道:“今天实时票房至今是一千万,只有昨天一半多。而且实时票房趋势走向图可以看出,从今天七点开始,票房开始急剧下降,只有昨天的三分之一。”
今晚七点。
就是那些报道集中爆出的时间。
“我来看看。”
那人让出电脑。
沈襄坐过去,看向电脑上刺目红线,从一路走高,到七点却如直转之下,过山车一般剧烈。沈襄盯着电脑,蓝幽幽的屏幕上,那鲜红的线如一根纤细毒蛇,恍惚间就要冲破屏幕,龇出森森白牙,猛地窜上一口。
“呼——”
沈襄深深呼出一口气。
房间里静得连这一声呼气都清晰可闻。
机器在轰鸣,嗡嗡如蝇。
无人说话。
其余人只觉得呼吸困难。
“乌叔,我听说电影出问题了?怎么回事?”
忽然,门被啪一声大力推开,冯川风风火火跑进来,额上挂满汗珠,绿色格子衬衫扣子没扣准,皮鞋穿错一只。
无人回答他。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都说话啊?”
冯川叫道,跑过去摇晃着一人肩膀。
那人却只偏过头,不说话。
乌天炎无力指指那堆杂志:“都在这里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冯川飞快跑到电脑边,开始认真浏览起网站,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锤重重砸在电脑桌上,茶杯镇纸哐哐作响:“……md!”
“为什么会这样!”冯川转身,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疲惫摇头:“……有人要对付我们。”
“谁?天兴娱乐?”
“暂时还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他们。”
“妈的,老子去和他们拼了。”冯川猛地起身,因用力过猛,红漆椅子被掀翻在地,哐当重响,“妈的,我今天一定要砸了天兴娱乐不可。”
他随手抄起一根银色铁棍,就要往外冲。
周围人赶紧一起拉下他。
他挣扎不过,被众人拉回来,强行按住。
叮铃一声。
铁棍脱手,落在地上。
冯川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面对那白墙,掩面,呜咽道:“我的电影都已经成功了。我都看到那些影评人的评价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我的电影都已经成功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一路走过来,都是因为天兴娱乐……”
“为什么!”他大声嘶吼着,狠狠捶向白墙。
乌天炎起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劝道:“小冯,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大家都不想这样的……”
“我冷静不下来。”
他大声吼着,面红耳赤,仿佛那困在笼中的兽。
场面让人窒息得压抑。
众人面上都惶惶然,面对着电脑,或发呆或哭泣,俨然一副大祸降临,却无力反抗,只能坐等死亡的绝望。
沈襄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
众人都不由自主看向她。
沈襄望向乌天炎:“乌叔,还记得我在电话里和你说过什么吗?”
乌天炎茫然。
他下午才和沈襄打的电话,内容自然记得,沈襄听完他的描述后,只说过一句话。那句话,他只当他是孩子意气,胡乱许的,毕竟她只有十五岁,纵然聪明,遇上大事毕竟不足……
可看沈襄现在神情。
那句话,莫不是真的。
他颤抖着问:“小襄,你,真的有办法?”
沈襄冲他一笑:“乌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乌天炎脸上闪过狂喜,随即又将不住上翘的嘴角往下压,握起拳,紧张问:“小襄,你认真告诉乌叔,你没有为了安慰我而骗我。”
沈襄微笑点头:“我没有骗你。”
乌天炎这才大喜,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众人都僵住,没反应过来。
冯川怔怔放下双手,脸上还挂着泪痕,望着站在人群中央的沈襄,颤抖着声音:“小襄,你真的有办法?”
沈襄望他,反问道:“冯哥,还不相信我吗?”
冯川下意识点头。
他自然是相信沈襄。从遇见沈襄开始,她就在一遍遍刷新他对于天才的认识,让他忍不住猜测她的能力极限到底在哪里。
可这次,情况太复杂了。
沈小姐,能行吗?
他手指尖在不自觉微颤,看向沈襄:“小襄,我肯定相信你。只是,你这一次的事太复杂了……”
沈襄打断他:“好的,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够了。”
冯川怔住。
沈襄伸手,拿过一张镜子,塞进冯川手里,笑道:“冯哥,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哎,不是让你擦眼泪,而是让你记住这个状态,并且在待会的视频中保持这个状态。”
冯川捏着镜子,喃喃重复:“视频?”
“对,视频。”
沈襄扬声喊一句:“谁能帮我拿一架dv来。”
“我去。”立刻有人应道。
还有人问:“我记得这里还有专业摄像机,沈小姐,您要吗?”
沈襄冲那人微笑,道:“谢谢你了,但是这一次,只能用dv,用摄像机可就太正规,刻意了。视频就不容易打动人了。”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
dv很快被拿过来。
沈襄举着dv,对着冯川,甚至还有心情玩笑:“冯哥,当导演拍了那么多人,今天也要轮到你当演员了,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冯川傻乎乎问:“准备什么?”
沈襄笑道:“准备哭啊。”
“哭?”
众人都相对茫然。
冯川头一次感觉自己智商如此之低,以至于完全跟不上沈襄节奏,也弄不懂她的意图,只是看着她那样自信的微笑,慢慢轻松下来:“要怎么哭?”
“就像刚才那样,你蹲在墙脚,捂着脸哭的样子。”
冯川脸有点红:“刚才那样,有点丑吧。”
沈襄笑道:“这一次,我们可不能拍你好看的样子。你越丑,视频拍出来才越真实,看得人才更有共鸣呢。”
“哎呀,小襄,你就别打哑谜了,和我们只说了你要干嘛吧。”乌天炎看半天,弄不明白,直接嚷嚷道,“我们可没你那么聪明。”
沈襄看看众人。
大家都望着她,目光里有疑惑有好奇有不相信,唯独没有方才那种颓然,那种万念俱灰,无能为力,只能等死的颓然。
她满意微笑。
沈襄转头,看向乌天炎,故意卖一个关子:“我要做的是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她。
沈襄接着道:“那两个字就是‘同情’。”
“同情?”
众人皆若有所思。
沈襄道:“现在,作为一名平时只看看电影,不关心什么电影行业斗争的观众,要是你作为一个旁观者,看见《疯狂的鱼缸》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人如此打压,还被人恶意上传资源……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有人小声道:“我会觉得这片子制片人很倒霉。”
沈襄道:“对,这是一种心理。还有呢?”
又有人道:“要是是我,我再看过这部片子,觉得片子还不错之后,要是看见片子被这样对待,会觉得这部片子的导演和制片人都很可怜。”
沈襄打个响指:“对。就是这个。”
她在凝视着众人,缓缓道:“就是这两种心理,觉得我们很倒霉,很可能,进而会同情我们。而大众向来有一种心理是同情弱者的,只要我们占据这个道德制高点,将我们塑造成为遭到同行妒忌,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因为片子票房过好,而被同行打压的弱者……你说,到时候舆论会倾向谁?”
“哦——”
众人齐齐恍然大悟。
沈襄继续道:“这里面,有两点至关重要,一是我们的片子质量一定要过硬,要让观众看了喜欢,只有在大众观感不错的基础上,才能尝试控制舆论导向我们这一边,否则反而会弄巧成拙,反惹上一身腥,成为众嘲的对象。这一点,我相信大家都有自信吧?”
众人齐齐嗯了一声。
电影上映第一天的口碑,第二天的票房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的电影很好。
非常好。
他们有这个自信。
沈襄微笑,继续道:“这第二点嘛,就是我们要拥有强有力的手段,能够保证我们掌握的住大众舆论导向。大众舆论好似一把利刃,砍在敌人身上时,我们会很开心,但一旦被对方掌握主动权,我们亲身面对那利刃时,感觉就不怎么美妙了。”
众人皆心有戚戚然。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们不是一直在经历着被大众舆论所否定的痛苦吗。
这感觉,真不美妙。
乌天炎沉吟,思索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没有能够导引这个舆论的力量,要压过天兴娱乐……并不容易。”
“有。”
沈襄斩钉截铁道,“我们有,谁说我们没有的。”
她望向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冯川头上,道:“这件事就交到我身上。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有两个,一是好好按照我说的,录制一个视频,记住,目标是要让观众感动,同情我们,务必要做到情真意切,能够感染人。二,就是继续拦截资源外扩,我会让人联系那些网站管事人,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拦截那些资源,能抢下一个是一个。”
“好!”
众人如重新找到主心骨般,眼神定下来。
一众人都忙起来。
一些人去帮冯川举着dv,打初稿,确定要说些什么才能打动人,另一批技术人员则又开始拦截那些资源外扩,有人发,他们就去黑……
场面瞬间热火朝天。
沈襄沉沉吐出一口气,这才全身松懈下来,全身骨头都软了。她伸出手,掌心已被汗水浸湿,用纸巾擦去,竟湿透了纸巾。
她盯着手看上许久。
半晌,再抬起头时,又是一副自信,强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
这个时候。
谁都能乱。
只有她不行!
乌天炎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望向她:“小襄,你实话和我说,你真的认识能够对付闫家的人?这件事太大了,不要勉强。能够和闫家抗衡的人,自身地位肯定也不会低,找他们帮忙,欠下的人情可就太大了,我怕到时候,会太拖累你。”
沈襄望着乌天炎,笑道:“没事的,那人欠我一个人情,再说,我也并不要他出面,只是借他一个名头,吓吓人罢了。他不会不帮这个忙得。”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他叹口气,摸摸沈襄头发:“都是我没用,到这个时候,还得你一个小孩子出面来抗这些东西。小襄,真是太委屈你了。”
沈襄亲昵笑道:“乌叔,看你说的哪里的丧气话。您在娱乐行业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就是我怎么都比不上的,沈氏从无到有,从末微到能有今天规模,都是您的功劳,我可算是坐享其成了。再说,作为沈氏最大股东,我也不能只担个名号,什么都不干吧。”
乌天炎也笑了:“你这孩子,惯会安慰人。”
沈襄道:“我不但会安慰人,还会使唤人呢。待会把幕后最大的人控制住了,剩下的什么院线宣传舆论都还得您忙呢。到时候,您可不许偷懒。”
乌天炎摇头失笑:“你这个机灵孩子。”
沈襄手伸到兜里掏啊掏,过半天,掏出两个口香糖,碧绿包装,躺在手心,显得那手葱白般细嫩。
“给,拿好。”
“给我这个做什么?”
“不是您说的吗?吃口香糖有助于缓解紧张。”
“你个小鬼,居然还记得……”
“怎么样,效果如何?还紧张吗?我刚才看您的手都在抖,连笔都握不稳,当时我就想着,待会一定要给乌叔一片口香糖。”
“你这孩子,就不能不提你乌叔的囧事吗?”
“乌叔,开玩笑也有利于缓解紧张,我这是帮你呢。”
“……小鬼,惯会捉弄我。”
许久后。
他幽幽叹一声:“我老了,现在的天下都是你们这些小鬼的了。”
·
沈襄走到窗边。
夜幕低垂,孤月高悬。
借那一抹明亮夜光,沈襄掏出那张纸条,水乳般月光下,纸条泛上冷冷的黄,上面一串由黑笔写就数字龙飞凤舞。
她颤抖,在手机上按下这排数字。
拨号。
确认。
她忐忑等待接听。
这是她头一次拨打这个号码。当初周部长将这个号码给她时,她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会需要她向他求助。
周部长。
她曾经救下被拐小女孩的父亲。
这是她接触的人里,地位最高,唯一一个有可能帮她的人。
嘟嘟嘟嘟——
电话被接通。
“喂,您好,是周部长吗?我是沈襄,就是那天您在江城旅游时,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当时您在警局给了我这个号码。”
……
“暖暖还好吗?”
……
“诶,姐姐也想暖暖呢。暖暖要乖哟,姐姐有时间就去看你。”
……
“周部长,其实这一次,我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
“我想让您帮我查一个人。”
……
“嗯,只需要你帮我把人查出来就够了,我只需要那人的身份。这个人身份很可能有些高,您在查的时候也请小心一点。”
……
“您知道天兴娱乐公司吗?”
……
“嗯,我要查一下最近天兴娱乐公司背后到底是谁在掌控,还有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段时间针对《疯狂的鱼缸》这部电影的人。”
……
“好的,多谢周叔叔了。我寒假一定过去看您和暖暖。”
……
沈襄挂掉电话。
半个小时后。
手机上出现一个短信,上面只有三个字。
“赵飞凤”。
·
“赵飞凤?”乌天炎坐在桌前,处理文件,问道,“你打听她做什么?”
沈襄看向他:“你知道她?”
“知道。”乌天炎想了想,道,“以前闫天阑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们还没闹翻,在一次吃过几次饭。闫天阑每次都带着他的妻子,一个很温婉柔顺的女人,对闫天阑百依百顺。夫妻关系很好。我记得我们那时候还打趣呢,说找老婆一定要找那样的,多听话啊。我记得,他妻子就叫赵飞凤。”
沈襄道:“就是她了。”
“什么就是她了?”乌天炎道,“我怎么弄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襄一字一顿道:“我怀疑,天兴娱乐公司这段时间都是她在接管。这一系列的事情,也都是她弄出来的。”
“不可能。”乌天炎失声道,“她怎么可能?她明明什么都不懂。”
沈襄冷笑:“乌叔,你怎么知道她什么都不懂?”
“那也不对……”乌天炎喃喃,文件被扔在一边,道,“她明明连吃什么都要问闫天阑,整个人柔柔弱弱的,那里会像是那种管得了一个公司的人,出手还这般狠辣……”
沈襄勾起一个笑:“乌叔,可永远不能小看女人。”
乌天炎喏喏。
沈襄又道:“你想想,她姓什么。”
“你是说……?”乌天炎睁大眼,惊诧做个口型:“她是赵家人?”
沈襄站起身,道:“赵家上任家主原有一子一女,大儿子是继承人,也就是现在的赵家家主。小女儿却在二十岁那年突然失踪,至今无音信。坊间传言,那个小女儿,正是叫做赵飞凤。”
乌天炎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乌天炎也没心情看文件,摊在椅子上,“那可是赵家人。赵家的势力,可是连闫家都不可小觑的。”
“干掉她。”
沈襄道。
“什么?”乌天炎怀疑自己耳朵,问道,“小襄,我没听错吧?”
沈襄望向他:“乌叔,你在商海这么多年。相信比我更明白一句话。擒贼先擒王。只要把赵飞凤干掉,群龙无首,我们才有喘息机会。”
“可可可——”乌天炎舌头都打着结,“可那是赵家人啊。”
“那又如何。”
沈襄道:“天师动手,可是不留一丝痕迹的。”
“乌叔,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沈襄望向他,眸子清亮,像是落在水里小黑石,又硬又坚,“我知道,你在天兴娱乐这么多年,肯定有自己的人脉。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事已至此。
乌天炎也只得道:“帮什么忙?”
“我要一根赵飞凤的头发。”
·
幽暗小房间。
一灯如豆。
正中一八仙桌,上摆满朱砂、黄纸、毛笔,中间佛龛里一个一臂长的稻草人。稻草人头上绑一根黑色长发,躯体上贴一张白纸,上书几个大字,正是赵飞凤名字。
沈襄燃起一堆火。
她身着明黄色道袍,挥舞赤红桃木剑,围着火堆,跳起奇怪步法,嘴里一刻不停地吟唱着咒语,如流水一般在房间回荡。
唱到一半,不时用桃木剑从桌上挑下符纸,在火堆上飞快划过,再啪地一声拍灭在水中。
水中漾开漆黑灰烬。
沈襄吟唱声音渐大。
慢慢的,似乎有某种呼应似的,空气中开始漾起波纹,一股带着悠远气息的风自起,卷起沈襄长发,露出她秀净面庞,圣洁慈悲,眉心一点红,仿若庙里蹲坐的女佛,合该日日受人祭拜,享尽崇敬。
轰——
风渐渐大了。
符纸被卷得飒飒作响。
沈襄步伐也快上数倍,在地上踩着奇异阵法,用剑尖一齐挑起数张符咒,将其快速放置到几个阵法特定位置。
如果此刻有外人在场,一定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因为那些符纸竟都是浮于半空的。
待阵法成,沈襄又将用剑尖挑起一点水,洒在稻草人身上,嘴里默念咒语后,快速上前,插四根银针入稻草人头顶、眉心和脚底。
烛火扑闪两下,似有风起。
一股儿看不见的气自稻草人身上出去,所过之处,微微的凉。
成了。
沈襄放下桃木剑,冲稻草人回头一瞥。
“这世道太乱,赵飞凤,你且先睡睡吧。”
·
远处。
天兴娱乐公司。
总裁办公室。
灯光冰冷,恍若白昼。
秘书正在汇报工作:“总裁夫人,目前几大网站《疯狂的鱼缸》资源下载量已经达到十万,预计明天能够达到五十万。你让我联系的几个艺术家,有三个态度已经松动,要求和您面谈。还有,广电局那边有消息,说可以与您商量关于《疯狂的鱼缸》提前下架的一系列事宜。”
赵飞凤坐在宽大黑色总裁真皮沙发上,利落职业墨蓝套装勾出玲珑身材,乌黑头发一丝不落梳起,整个人十分干练与杀气。
她低头,笔尖飞快,一面听一面道:“立刻安排行程。看我什么时候还有时间,首先要和广电局那边的人接洽一次,还有那几个老艺术家,你问问他们什么时间最方便……”
“是……”
秘书极快记载着。
“刚才医院有电话过来,我现在先去医院一趟,今天会议推迟一小时。尽快通知下去。”赵飞凤起身,取下外套,一面走一面道。
“是。”秘书又记下一笔。
“还有……”话未说完,赵飞凤忽然眼前发昏,看东西似乎都有重影。她想应该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撑着桌子,想坐回椅子上,却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晕过去。
“夫人?”
秘书摇她:“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秘书立刻尖叫起来,拨打救护车。
·
这边。
门外。
乌天炎早已等候在外。
见沈襄出来,他快步上来,急急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沈襄挤出个笑:“成功了。接下来一个星期,赵飞凤估计都会在昏睡,你可以去通知其他人,计划可以开始了。”
“那,小襄……”乌天炎迟疑问道,“你的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施法太累了,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这种小把戏用不着多少力气。只是……”沈襄摆摆手,随意坐到花坛瓦红瓷砖上,又迟疑道,“只是,我突然有点觉得不舒服……”
“怎么了?”乌天炎坐到她身边,拍拍她肩膀,“为什么不舒服?”
“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来,和我说说。”乌天炎温声道,“看看乌叔能不能帮你。”
沈襄望天,神色迷茫,声音很低:“我还记得,当初师傅教我术法时候,和我说的世间有天道,我们修道之人要的就是顺应天道。而师傅教我的天道,是惩恶扬善。他告诉我,术法从来只是用来救人的,这才是术法存在的意义,否则会遭到天道报应……我一直也是已正道自诩,在消除恶人时,总是理直气壮,因为我问心无愧。”
“可我今天,用我的术法,为了我自己的私利,害了一个人。”
她捂住脸,像被关进罐子里一般,声音闷闷的,来自另一个世界,心口压下重石,骤然觉得呼吸不畅,所有东西都罩着一层冰冷疏离隔膜。
“我不知道师傅会怎么看我。”
事实上,从那天得到大凶卦象后,她就有预料《疯狂的鱼缸》票房及口碑绝不会顺利。也想过要不要提前阻止,只是,那时敌在暗,她在明。她根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也无从谈阻止。
她唯一选择便是等待对方主动出击。
待那时,她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人,并给她致命一击。
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可,临到今天,她真正把一切实施后。她却开始迷茫。
她想起师傅教诲,想起自己对师傅承诺,说起来……赵飞凤除此在外,并无大恶……自己这般施法,实际和那些为一己私利害人的天师有何区别。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
“小襄。”乌天炎拍拍她肩膀,温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用术法对付赵飞凤,是为了一己私利,实际上是害人的,是一种很自私的行为?”
沈襄慢慢点头。
她望向乌天炎:“难道,不是的吗?”
“小襄。”乌天炎说道,“告诉我,你心中的善和恶是什么样的?”
沈襄歪头,想想后,道:“害人者为恶,帮人者为善。”
“嗯,我也认同这一观点。”乌天炎说道,声音沉稳而舒缓,“但,小襄你有没有想过,害人为何为恶,帮人为何为善呢?”
沈襄缓缓摇头。
“在我看来。善和恶是对于一种规则的维护。”乌天炎道,“人和人相处,人类社会想要和谐繁衍下去,必须遵循一个规则。人和人之间和谐相处的规则,我们称之恶者,如杀人、放火,实际是对这个规则破坏,而善,如帮助他人,实际上是在更好维护这个规则。”
沈襄若有所思。
“这次,你只看到我们的需要。”乌天炎道,“但你没有想到,实际上在这件事中,最先破坏规则的正是赵飞凤,原本我们的电影可以走的更好,她破坏规则,让我们电影遇上各种困难,实际上就是一种恶。你现在制止她,其实也是在惩恶。不是吗?”
沈襄似乎想明白了一点,皱眉思索。
乌天炎看她神情,微微一笑。
半晌。
沈襄抬起头,送给乌天炎一个真诚微笑:“我明白了,谢谢你,乌叔。”
乌天炎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还是个孩子啊。
希望你一直能是个孩子。
·
赵飞凤被医院诊断为突发性脑溢血,至今昏迷未醒,以后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两说。
此消息一出,天兴娱乐公司立刻就乱了。
早就蠢蠢欲动的闫天阑大哥和三弟出手,拉拢一批股东,大举进攻天兴娱乐股东大会,争夺股权,与一些闫天阑的死忠,和他们斗成一团。更不用说许多想浑水摸鱼的,将天兴娱乐公司搅得一团混乱。
至于《疯狂的鱼缸》,早被他们忘到爪哇国去了。
沈氏娱乐技术人员借这个机会,一举黑掉几个放资源的大帖子,里面的资源也全部被摧毁。因为后续无力,那些网站没能及时反应……
不少人没耐心,也就失去兴趣。
资源点击量渐渐少了。
下载量锐减。
时间网那些水军照例刷完一波负分,去找天兴娱乐的人要钱。但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拿到钱。天兴娱乐的人忙着站党派,没时间理他们。
他们被当做皮球踢来踢去。
这些水军几乎气爆了。
就在这时,一个叫做沈氏娱乐的公司找上他们。出双倍价钱,要求他们把刷掉的负分一遍遍给刷回来,先付一半定金。
正愁没钱的水军立刻答应了。
于是,时间网网友发现一个奇异现象。之前一面倒开始骂《疯狂的鱼缸》的影评一夜之间消失了,继而又是一大波滚滚而来,气势汹汹地夸《疯狂的鱼缸》的影评。
《疯狂的鱼缸》评分立刻被拉回三星。
围观群众:……
这世界变化太快。
我需要静静。
没有天兴娱乐公司大力支持,加上乌天炎的运作,一些报纸媒体也开始转移风向,用词模糊不清,话里话外透露出一个消息,之前那些黑《疯狂的鱼缸》的消息是误传……
至于读者信不信?
管它呢。
一些老艺术家也慢慢改口,或闭口不谈这件事,与之前炮轰模样大相径庭。他们之中有些是迫于天兴娱乐威势,有的是看在赵家面子上,还有些是为利益,才出面批评《疯狂的鱼缸》。
赵飞凤已躺下。
赵家人自然不会管这种小事。
天兴娱乐开始争权夺利。
无暇顾及。
乌天炎又是个出手阔绰的,这次为尽快解决问题,更是大把大把撒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一些人把说出的话,再给生生吞回去。
不少艺术家公开宣称,之前对于《疯狂的鱼缸》评价太过。
他们又开始呼吁要呵护新人导演,新优秀作品了。
至于观众会不会想打他们……
反正也打不到。
随他呢。
另外,乌天炎这些年攒下的人脉开始发挥作用。一批成名已久的演员开始在公开场合表示《疯狂的鱼缸》很好看,已经带全家去看过。大家都看得很开心,不知道网上为什么评价那么低……
慢慢的,最开始一批喜欢《疯狂的鱼缸》的粉丝开始在网上各个角落宣传,不为名不为利,只是想把这部电影推荐给大家。
这些人被称为自来水。
当晚,京都电影学院教授公开表示,他们很欣赏《疯狂的鱼缸》中这种新的搞笑方式,并且希望电影界能够出现更多新颖的表现方式……
冯川看到这一条新闻,惊呆了。
要知道,这个教授当年可是批评他最厉害的。
他颤巍巍打电话回去问。
教授又噼里啪啦将他批评一遍,用词之狠辣,让冯川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投胎重造。但教授最后哼了一声,道:“我的学生岂是谁都可以瞎喷的!”
冯川挂掉电话,开始大笑。
笑到最后,流出眼泪。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沈氏众人皆整装待发,精神奕奕。
最后一击。
即将开始。
三。
二。
一。
爆!
------题外话------
ps:
1。文里面,关于电影流程的和相关问题的,肯定被我简化了,真要写起来,就太麻烦和琐碎了。
2。关于盗版,其实就是我们俗称的枪版。这个对正在上映的电影影响特别大,记得前不久,《港囧》上映时,徐峥还为这个强烈谴责过盗版,损失票房约计一亿以上。
3。关于沈襄和乌天炎那一段对话。
沈襄上辈子被闫家抓走时,才十六岁,被折磨几年,都是第二人格替她受了,后来又在空间里,不与外人接触,性格上肯定存在不成熟的一面。沈襄与师傅朝夕相处数十年,师傅要求为善的理念,对她影响非常大。
所以,我觉得这一点心理挣扎是必须且必要的。
这里也算小襄一个成长点了。
最后,鞠躬感谢所有支持正版读者。
一连串事情接踵而来,让人焦头烂额,应接不暇,看似纷繁复杂。实际上,距离事情完全爆发,到被压制下去也不过一个晚上。
一晚上。
许多围观群众甚至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第二天早上。
九点。
各大门户网站头条上个出现一个视频。
‘《疯狂的鱼缸》幕后的故事——娱乐圈新人口述’
这个名字起得平常,却还是吸引一些人点进去。一则是因为《疯狂的鱼缸》这部电影这几天新上映,无论是贬是褒,这部电影关注度确实是有的,这已足够让一些人点进去。
另一些人则是为标题上娱乐圈、新人几个关键词。
通常这几个关键词都和桃色新闻,潜规则、等等八卦联系在一起,足够勾起一些人的好奇心。
但,视频点开。
与他们想象中并不一样。
视频拍摄地应是在一个小摄影棚,背后有一张巨大白幕,上不时投下人路过时阴影,各种摄像机器都杂乱摆在地上,各种黑线交错。
白布前坐着一个男人,二十出头,模样憨憨的,头发乱蓬蓬,一件绿色格子衫,黑色旅游鞋,和任何一个同龄年轻人没两样,刚刚走出社会,迷茫而又有憧憬。
他清清嗓子,后道:“视频那头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疯狂的鱼缸》的导演,冯川。如大家所见,我长得其貌不扬,肯定和电影里那些演员那么养眼,可能让一些观众失望了。”
他说着,笑了一声。
这些一笑,让观众也笑起来。
一种面对电影导演,如此高大上职业的疏离感顿时水溶般消失。
2001年,没有微博的时代,演艺圈的人与普通观众之间距离还是很远的。许多明星和导演每次出现必定光鲜亮丽,既高高在上又不可接近。
乍一见冯川这么接地气的导演,观众们十分亲切。
冯川继续道:“大家也看到了,我这一身打扮有些土。想必,大家平时看到的导演都是自信,打扮得当的,很少看见我这么土的导演吧。其实,我今天之所以这一身打扮出现在大家面前,是因为我出门太急了,根本没时间考虑形象。如果有人关注了今天的新闻,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低头,揉揉眼睛。
“昨天晚上……几名圈里前辈分别在几个媒体面前,公然批评《疯狂的鱼缸》低俗,甚至道德沦丧……甚至呼吁圈内众人公开抵制《疯狂的鱼缸》,并且建议广电局将疯狂的鱼缸下架……这件事各大媒体报纸上都有报道……相信不少观众都已经看过那些报道了……”
他声音停滞,苦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我的一部电影就能和道德沦丧联系起来了……”
他沉默片刻。
这片刻沉默无声胜有声。
观众的心似乎都被揪起来了。
许久,他才又开口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妈妈第一次带我去看电影,我头一次看见电影上那些漂亮的人,绚烂的光影,立刻就被迷住了。从那时开始,我的梦想就是能参与到影片拍摄中去……以前想当一个演员,后来……大家也看到我的外形并不适合。于是,我走上导演的道路……”
“这么多年,那些前辈都是我十分尊重于敬仰的……我目前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想能在《疯狂的鱼缸》上映后,我有些资本后,去找他们要一个签名……”
“没想到,我居然提前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强挤出一个笑。
“无论如何,因祸得福,我总是有些知名度了。说起来,也得感谢那些前辈。”
他强颜欢笑,继续道。
“昨天晚上一瞬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前辈们的话只是头一件。如果有关注时间电影网的网友应该会发现,昨天晚上,时间网上出现一件十分,怎么说呢,黑色幽默的事。经常去逛时间网的人都知道,时间网的电影评分一直以公正专业著称,《疯狂的鱼缸》在时间网的影评一直是四星半。”
他拿出电脑,调出一张截图。
“这是我在电影上映第二天截图的。可以看到,当时的影评是两千多条,短评是四千条,总评分在四星半。这是昨晚七点之前的。然而……”
他又调出一张截图。
“嗯,这是昨天晚上九点的截图。大家可以看到,这个时候,影评在两小时内暴涨一千条,短评涨到七千条,评分均在一星或者一星半之间,总评分迅速被拉下到三星。”
他自嘲笑笑。
“我都不知道我的电影两个小时内会这么受欢迎。”
他继而又拿出几张截图:“到昨天网上十二点,影评已经有五千条,短评一万条,评分为两星半。我这些截图都是未经ps的,如果又昨天登录时间网的,大家应该也能注意到这一盛举……”
不少人点头。
他们昨天多多少少都关注过这件事。
冯川说得不假。
只是数据更为系统,详细。
“抱歉。”他低头,揉揉鼻子,道,“本来不想和大家说这些糟心事的,让大家心情也跟着不好了。只是,作为一名导演,在面临这一连串打击,我心里确实难受的厉害,想和大家倾诉一下。”
“如果只有这两点,我也不至于如此绝望了。”他苦笑,道,“最让我受打击的,也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就是关于网上资源帖的问题。”
“《疯狂的鱼缸》刚刚上映才两天,网上就出现了许多资源帖,声称将免费分享,可让大家自行下载。我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待这一种行为,应该有一些人会很开心吧。省下他们去电影院的钱了,或许……一些人根本就没有去电影院的概念。我国文化产业才刚刚起步,大家不太明白版权……我可以理解。但我作为一个电影导演,只想给大家看一组数据……”
他侧身,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又调出几张截图。
“这些,是《疯狂的鱼缸》的实时票房走向图,给大家看看。在这张纸上,大家可以清楚看到从昨天晚上七点开始,电影票房是断崖式下跌,实时票房从三千万降至一千万……接下来几个小时,又从一千万降至三四百万……上座率也由70%降为45%……”
“不知道大家是如何看待票房的。但是,对我来说,作为一个新人导演,票房是决定我职业生涯能不能走下去的关键……而且,大家可能会觉得票房与自己无关,但是,实际上,如果投资人花钱投资电影,却得不到收益,他们就不会再做这种买卖,而没有投资人支持……演员没有片酬,导演没有钱,工作人员没钱……大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自然不能做公益,肯定会流向别的行业,到时候电影业就死了……一个文化产业合理发展是需要资金支持的。而这些,是盗版做不到的。”
他耸耸肩,深呼口气。
“我可能说的有些沉重了,但是还是想呼吁一句。恳请大家支持正版,你们的一点点电影票钱,是谁所有原创人员最大鼓励,因为是这个行业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扯了这么远,我再回到资源外泄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资源外泄,原本是电影上映期间,每个导演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我也有过心里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放资源的人会如此……肆无忌惮。在几个大网站公然出现弹出窗口,吸引网友点击……如此大范围,大规模……是史无前例的……”
“我觉得自己真是荣幸,作为新人导演,第一次就能得到这种殊荣。”
众人听着他自嘲,无端心酸。
冯川低着头,背脊下弯,疲惫而沉重,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他道:“这些,就是我想说的所有事情了。感谢大家能在这里听我把这些事情啰里啰嗦的讲完,对大家而言,可能有些无聊,所以,我很感谢所有能坚持看完的人。最后,给大家看一样东西,《疯狂的鱼缸》的剧本。”
“《疯狂的鱼缸》从第一遍起草,到最后定稿,前后修改的所有剧本都在这里。”
他站起身,露出背后三个半人高的箱子,将箱子口打开,里面紧紧实实塞满一沓沓厚厚a4字,页边因经常翻阅都已毛糙起卷,书页也看起来发黄极旧。
不少观众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
得修改多少遍啊。
屏幕里,冯川再次向观众们鞠一躬,道:“再次感谢今天能坚持看到这里的所有观众,真的非常感谢。最后,呼吁一句可能没有用的口号,支持正版,从大家开始。”
屏幕闪了闪。
视频结束了。
看的人们心情却并没有那么快平复。
冯川的视频并不长,信息量却很大。
里面主要提及三件事。
一是被同行前辈针对,怒斥其影片质量的,二是被人莫名其妙在时间网上刷黒评,网上口碑被拉得极低,脏水多的洗都洗不掉,第三件,就是盗版大肆传播,甚至公然出现在一些比较大的官方网站上的问题。
这其中任何一点,对一个电影而言,都是致命打击。
《疯狂的鱼缸》却在一晚上遭遇这么多。
若是说这些只是个巧合,恐怕连白痴都不会相信吧。
那么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针对《疯狂的鱼缸》呢?
一时间,猜测云云。
大家看过视频后,本身就对接地气的冯川有两三分亲近,再加上他一副弱者姿态,却不怨不艾,只是单纯陈列事实,并没有怨怼,怒骂,不甘等情绪,就像生活中任何一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老实人就该受欺负吗?
谁规定的。
本来在生活中受气就够多了,碍于各种原因,不能爆发,被人劝着忍忍就过去了。于是,也就得忍着,可心里那口气哪是那么好消的。
现在可好。
连随便撞到一个导演都被欺负了。
简直是……
气愤!
不少人立刻就炸了。
视频底下出现很多评论,不出意外都是声援冯川的。至于冯川说得那个版权问题……不少人其实也还在犹豫……
毕竟是有免费的,谁想去花钱。
归根结底……
还是舍不得钱……
不过不支持版权是一回事,要不要表这态度又是另一个问题……这摆明了就是老实人受气的例子,就算不能直接杠回去出气,在网上嚷嚷两句又不费力气。
短短一小时。
点击量超过五百万。
几大网站点击量合计近四千万!
简直是爆炸一般的速度。
几大门户网站下就出现许多评论。
“看着评论,真心疼《疯狂的鱼缸》,好好一部电影,被人针对成这样子。之前还以为文艺圈多高尚呢,现在看也不过如此,嫉妒,打压新人,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作为一个看过《疯狂的鱼缸》的观众,我表示《疯狂的鱼缸》是真的蛮好看的,而且之前时间网上评分确实是很高,超过同期某导演的新作……”
“楼上说的某导演新作,和《疯狂的鱼缸》都看过,实力支持《疯狂的鱼缸》,好看,搞笑,还激烈,最后结尾蛮有深度的,哪像隔壁……啧啧,看得出是冲着奖杯去的,拍的神神道道,太有高深了……根本没有可看性……”
“看完视频,又看楼上的评论,我决定去电影院看看《疯狂的鱼缸》了。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片子能被人这样嫉妒……”
“楼上带我一个。”
“我也去……”
……
评论井喷式暴涨……
短短一小时。
几个门户网站评论总数超过两万。
清一色得挺冯川的。
整齐划一。
气愤填膺。
不少网友特地跑去时间网上,给《疯狂的鱼缸》电影刷分。一瞬间电影评分居然被在一个小时内拉高至四星半……
而且,还有持续上飚趋势。
……
最后,还是冯川在紧接着的记者发布会上,针对这个问题,公开表示十分感谢所有网友对于电影的支持,但是因为时间网性质,现在电影分数已恢复正常,请大家不要在刷分了。他自己知道自己电影的水平,是无法和一些经典电影相较的……所以,希望得到一个对于电影真实的评价,而不是因为大众同情而将这部电影分数产生过多泡沫……
此采访一出。
许多网友对他感观又好了许多。
不骄不躁,恪守本心,能对自己有清楚认识,这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特别是作为一个从事艺术工作领域的,确实非常重要。
后话不提,只说当天下午。
失去天兴娱乐支持,又因为乌天炎运作,有被各种原因驱动的艺术家们纷纷改口,有的甚至公开声称其之前言论有失偏颇,对《疯狂的鱼缸》有了新的评价,并在公开场合表示支持新人……
又好事的媒体将这些人前后言论摆在一起,做了一期专题报道。
报道立刻引来骂声一片。
“脸皮可真够厚的……真当我们之前失忆了……”
“黑历史都摆出来了,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快滚回家里去吧……还艺术家……啧啧,你担得起那个名号吗?”
……
被骂得狠了。
那些艺术家干脆缩头不出。
龟缩。
静待水静下来。
当然那种人毕竟是少数。一些艺术家就算之前迫于压力,当众批评《疯狂的鱼缸》后,被人攻击,但一则因身段,二则因名声,说不出那前后矛盾的言论。
于是,他们保持沉默。
此刻,他们的沉默与冯川也是一种认同。
等于默认之前是有人指使的事实。
与此同时。
一批和乌天炎交好的圈内人也纷纷发言了。他们之前看乌天炎被闫天阑彻底打垮,还以为他再没翻身机会,也就没怎么在意他。
谁知,这人命倒是真好。
穷困潦倒之际,居然又被他遇上贵人了。四十多岁了,居然又被他东山再起,还弄出一个这么声势浩大的《疯狂的鱼缸》出来了。
这不是奇了是什么。
这次天兴娱乐出手,他们其实有不少人是知道的。不过,都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罢了。昨天晚上那几下,就算是什么大制作都的完蛋……
他们差点以为乌天炎又要被挤出圈子了。
结果!
天兴娱乐自己出乱子了,无暇顾及乌天炎了。
就这么个机会。
他居然又给挺过来了。
这让一众围观群众都不得不赞叹,乌天炎这人,别的不说,运道可真是绝了。有这等好运,加上多年积累的经验,还有背后那神秘老板,就算对上天兴娱乐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还不知道他后头老板是什么,连公司名号都是一个没听过的。但据说《疯狂的鱼缸》是她钦点的剧本……作为开门红的。
这证明,那老板眼光倒不错。
有钱有眼光……再加上一个在圈里活了这么多年,就差成了精的乌天炎,再看看天兴娱乐如今这混乱模样,说不得以后圈里还真得有这一号人物。
想通这一点。
他们对乌天炎又热情起来。
这些人里,好多明星导演都是主动找上门,问乌天炎需不需要表个态,帮个忙的,甚至一点好处都不要,只说是朋友间,帮个忙而已。
乌天炎只是冷笑。
朋友?
《疯狂的鱼缸》遇难时,一声不吭的朋友?
不过,圈里混都得这样。
虚与委蛇,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遇上有帮助价值的就拼命巴结……自己到时候也得要这些人脉,这些人主动打电话过来,已经是主动递了台阶……
他便热情道:“……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
“哪能啊,改天我哥俩去喝一盅……”
……
“我这边肯定还有剧本,正准备给陈小姐打电话呢……接下来,就合作愉快了,今天也算合作前热热身……”
……
终于打完电话。
乌天炎对着电话,呸了一口。
转身,又挂上热情亲和的微笑。
“喂……诶诶,是老杨啊……”
·
沈氏。
冯川对着电脑,一起开着几个窗口,皆是几个门户网站首页。他目不转睛,呼吸放缓,拆炸弹般小心翼翼翻着网上评论。
一连翻了十几页。
“呼……”
直到把十几页的评论都翻外,他才松口气,继而又眼睛发亮,调到另一个门户网站首页,开始新一轮刷新评论……
乌天炎端杯咖啡,从办公室出来。
他见着冯川如此模样,悄悄走到冯川身边,透过他肩膀看电脑屏幕:“小冯,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
冯川被他吓得一哆嗦,回头,见是乌天炎,连连拍几下胸脯,道:“乌叔,你怎么冲后面冒出来了,突然冒出个声音,吓死我了……”
乌天炎:“你干啥呢?这么入神,我走你后面都没感觉到?”
“喏。”冯川指指屏幕,道,“我在看网站上评论呢。咱们这次策略挺成功的呢,你看,这评论清一色都是挺咱们的。”
“……嗯。”
乌天炎坐到旁边,小口喝着咖啡。
冯川又道:“乌叔,你看呢。还有这个和这个,时间网上的评分都被拉回来了,都说要坚挺我们,抵制娱乐圈恶势力呢。”
乌天炎看冯川喜滋滋的,没说话。
冯川笑得见牙不见眼,乐道:“咱们这下可真是翻身了。想起来昨天被骂的那么惨,一天之内被刷出那么多一星二星评价,我就是心肝胆一起疼。还有那些个媒体,啧啧,就差没把咱们写成人民罪人了,今天还不是改口风了……嘿嘿……”
“多亏了沈小姐了。”
乌天炎慢悠悠开口:“小冯,你到现在,看过实时票房没有?”
冯川一愣。
乌天炎继续道:“去看看吧。”
冯川打开实时票房图。
上次更新还是在昨天晚上,跌至最低点,实时票房,平均上座率只有30%。现在再看,实时上座率35%,看起来是比昨天多了……
可和昨天上午没出事前不能比。
昨天上午足足有55%的。
实时票房总计二千七千万。
只比昨天多了三百万……
“怎么会这样?”冯川盯着电脑,呐呐道,“网上评论不是挺好的吗?大家都说要去电影院支持票房来着的……”
“网上还不知道多少人天天嚷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乌天炎呷一口咖啡,道,“最后也没见多少真正做到了……”
“巫叔……”
“网上这评论……”乌天炎慢慢道,“看看就好,别太认真。”
冯川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大环境就这样。”乌天炎喝完咖啡,站起身,“国内大家版权意识都不强,有了免费资源,没多少人舍得再去电影院看电影的。”
“可……”
冯川看着乌天炎神色,将那句‘我已经呼吁过要支持正版了’给咽了回去。
“口号这东西,都是用来听着好听的。”他一夜没睡,眼下乌青,打个哈欠,朝办公室走去,又道:“利益,总比理想动人。”
冯川不解其意。
可当他想问时,乌叔已经进了办公室。他只能将问题压在心里。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
沈氏联合所有线下院线,推出一项活动,根据电影票,获得抽奖资格,发送大奖,以回馈观众,支持国内版权发展。
具体规则很简单。
所有在电影院观看电影的观众,将在购买电影票同时获得一个奖励正版观众的勋章,勋章上有相应编号,每日从编号中抽取一万名观众,奖励不等金额。
第一名是五万。
第二名是四万。
第三名是三万。
以下以此类推……直到第五名一万元。再抽取九百九十五民观众奖励一百元。
除此之外,还会不定期抽取其余幸运观众,奖励主角使用过的道具、和相应的角色玩偶,还有主角亲笔签名。
勋章是专门做的,巴掌大小,青铜色,雕花细腻,完全可以当做一个个性的胸针来戴,做工相当精致。
相当诱人。
冯川听完所有,惊呆了:“……这样,真的不会亏钱吗?”
毕竟上映一个多月光奖励估计都得两三百万……直到现在总票房也不过两三千万,还要除去和院线分成,前提投资,宣传费用,工作人员费用……
到时候……还能剩下多少吗?
沈襄笑道:“冯哥,别担心。咱们不差钱。”
冯川都要哭了:“小襄,你也太大方了吧……”
几百万啊……
就这么生生送出去了。
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他的心好痛……
看见他表情,沈襄噗嗤一笑,用手掩笑,望着乌天炎道:“乌叔,冯哥好像真的当真了怎么办?”
乌天炎敲了一下冯川脑袋:“你小子,真傻啊。”
冯川:“……啊?”
沈襄笑眯眯道:“我是作生意的,拍电影是一回事,慈善又是一回事。做慈善白白散钱出去,怎么花都行,做生意可不行。”
冯川:“所以……你们是认真的?”
乌天炎道:“我们已经算过了,因为电影投资少,就算票房一直走低,我们奖励政策完全没有效果,我们也不至于赔钱,顶多是只赚个吆喝……但是经过这么一闹,电影知名度和口碑都有了,这对于咱们刚起步的沈氏已经有很好地基础了……”
冯川一想。
可不是嘛。
就算那些观众没来电影院支持票房,但是光凭着这几天的闹出的这么一波事,在重重舆论轰炸下,他们已经成功树立一个因为电影太过优秀、遭遇同行嫉妒的形象。
再加上电影质量是真好。
口碑已经有保证。
至于票房……
乌天炎道:“你也知道,我们电影因为用的差不多都是沈氏签约的新人,片酬很低,又是现代片,道具什么的也不太用钱,也就宣传方面花了点钱,其实总投资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万。我们现在才三天,票房已经达到快三千万,就算刨去给院线的,总利润也已经够了。所以,接下来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
冯川:……
他给忘了。
他的电影成本实在太低了。
只要过票房过千万……就已经赚了。
沈襄道:“而且,我保证,这部电影的票房绝对不会只这么一点,后续还有的涨呢,你们就放心吧。”
冯川、乌天炎齐齐看向沈襄。
“真的?”
“真的吗?”
……
沈襄笑笑:“你们等着看就行了。”
乌天炎知道沈襄本事,猜到她已经料到什么,也不多问。
冯川却哭丧着脸,问道:“小襄,你哪来的这么自信,我自己都没有一点把握。那个抽奖,真的有效吗?”
沈襄骄傲一昂首:“我想的主意,自然有奇效。”
上辈子,宣传不利的情况下,这部电影都能有近亿的票房。这辈子,这么好的天时地利,虽然有盗版,但又有抽奖,没道理比上辈子差的。
况且,抽奖促销并不是她一时头热。
乌天炎提出意见是打折促销。但她觉得,抽奖要比打折更好。
一则,实际上成本比打折要低,二来,抽奖其实有些博弈色彩,人都有侥幸冒险心理,适度赌博色彩能带动人们情绪,如几年后,她曾看过在闫家偶然看过后世一张报告,实行抽奖再来一瓶的饮料厂商,销售都要比同期普通饮料好上几倍……第三,便是她的一点私心,希望能通过这个活动,让大众有一点点正版意识……
她笑得嫣然。
冯川和乌天炎一时都看怔了神。
虽然早知道小襄生得极漂亮,但乍一遇上她如此自信张扬的表情,真是如金光乍放,几乎耀华了人眼,但却舍不得挪开。
此刻,只觉得窗外一轮圆日都没她耀眼。
真真是……
天生就该被人喜欢的。
·
果然。
抽奖政策一经推出,立刻遭到大家追捧。
无他。
电影出现都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听说过可以抽奖的。不说别的,单说那奖励,第一名五万!第二名到第五名都有几万……
这年头,钱可值钱了。
这几万都够普通一家人生活老久了。
而且,就算没抽到奖,只要买电影票就送勋章。那勋章不少人是看过样品的,好看得紧,上面的花纹让不少女孩子看到就爱不释手。
就算为了这勋章,买张电影票也值了。
更重要的是,这勋章是代表支持正版的。
支持正版。
支持原创工作者。
支持国内文化产业健康发展。
多么高大上的理想与口号。
平常,要是他们在生活中这么喊,估计会被人直接当傻逼,或者的获得几个白眼,但现在不同了,只要再不经意间露出勋章……
别人立马就知道你是买票看的电影!
不是暗戳戳窝在家里看盗版。
形象立马就高大了。
不用唾沫横飞,不用被人白眼,不用费尽心力,只需一个勋章,在不经意间露出来,就可以隐形装一个逼,让周围的人看你的目光都不同……
这么好的买卖。
肯定得做做做。
还有。
这勋章可是可以抽奖的。
万一哪一天,自己被狗屎运砸中了呢。
也不是不可能,不是。
况且,这部电影可是《疯狂的鱼缸》,那个因为独秀于林,而被人陷害的,新人新锐电影,之前就觉得他们可怜了。
现在连抽奖都弄出来了。
进去支持一张电影票也无不可。
……
就这样,抽奖第一天进入电影院的无非这几个心理。
当天票房为七百万。
足足比昨天高了一倍有余。
冯川看这票房,几乎喜疯了:“天啦天啦天啦,翻了一倍,一倍啊,整整一倍,昨天才三百万,今天就七百万了,这都赶得上上映第二天最高票房了!”
乌天炎老神定定。
沈襄淡定如常。
冯川几乎要摇两人肩膀了:“你们俩,为啥不高兴呢!咱们票房涨了啊,涨了啊,涨了啊!都涨了一倍了啊!你们俩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冯川望向乌天炎。
乌天炎摇摇头:“年轻人啊,经不起一点起伏。”
冯川:……
他又看向沈襄。
沈襄淡淡然:“哦,才七百万,是不是有点少。”
冯川:……
算了,你们不乐,我一个人抱着电脑乐!
哼!
第二天。
冯川明白了沈襄说的‘有点少’的意思。
当天早上,报纸上登载出中奖的一千名号码,并提醒中奖者,尽快去电影院兑奖,为期一个月,过时不候。
中奖者将信将疑去了。
电视上全程直播这一现象。
几个中奖者接受采访。
采访中,经过和记者的几问几答,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普通市民,和电影院还有《疯狂的鱼缸》工作人员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下。
头一天不少还将信将疑的观众彻底信了。
还有很多被奖金刺激的观众开始‘二刷’。
当天票房。
一千二百五十万。
冯川这回真乐疯了。
“啊啊啊啊,一千二百五十万,比之前的一千万票房还有多多多多啊。天啦,我要喜疯了,怎么会这么多……”
他摇着乌天炎肩膀:“啊啊啊啊,乌叔,我好开心,我要炸了……”
“炸了炸了炸了!”
“慢点慢点慢点——”
乌天炎被他摇的头晕目眩,连连咳道:“唉呀妈呀……我的一把老骨头啊……”
冯川忙放开他:“乌叔,对不住啊,我一时太兴奋了……”
乌天炎捂胸口,摆摆手。
他要远离这地方……
冯川又看向沈襄:“啊啊啊啊啊啊……小襄,一千三百五十万……好多好多好多钱……你太厉害了。请问,你还缺徒弟吗?会拍电影,会拍马屁的那种?”
沈襄默默看他三秒钟。
转身就走。
冯川:……
心好凉——
第三天。
正逢上周末。
好不容易累了五天的上班族在假期时,自然会选择一部电影,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为了缓解压力,喜剧片自然是首选。
《疯狂的鱼缸》正好了。
一是朋友家人都在群里推,在家上班都被这部片刷屏了,不看看好像有些跟不上潮流,二是看时间网上评分着实不低,看着倒像是个难得的好片,三嘛……自然是为了那个抽奖……
虽然一二三名不好得。
普通奖还是有点机会的嘛。
一百元也可以买件把衣服穿了。
不然还可以出去搓一顿……
怎么想也不错。
……
第四天清早。
乌天炎端着茶杯,从办公室出来,瞥见背电脑过来的冯川,笑眯眯打招呼,道:“小冯,怎么样,今天票房怎么样?看过了吗?”
冯川这俩天尽被嘲笑了,很没面子。
今天,他准备做一个高冷的人。
不管再高的票房,他都要保持淡定。
他可是一个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嗯。
他咳了咳,慢悠悠地道:“还没呢。不过,票房总不是那样。马马虎虎地涨呗,看不看也没多大影响……”
沈襄正好从外面进来。
她听见此话,挑眉道:“哦?冯哥真这么觉得?”
冯川淡定点头。
乌天炎和沈襄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乌天炎道:“小冯,要不要你先看看昨天票房统计,再说这个话。”
“既然你们都这么要求……”冯川摇头晃脑道,“我就勉为其难先看看吧,不过,经历过这两天,我已经成长了,要喜怒不形……”
“啊啊啊啊——”
“两千五百万——”
冯川尖叫道:“天啊,两千五百万,乌叔,小襄,你们看到了吗?两千五百万的票房,国内电影史上单日票房最高也只有这么多吧……咱们是不是破纪录了……是不是啊……天啦,我居然拍出一部破单日票房记录的片子了……”
“小襄,我要留名电影史了,天啦天啦天啦——”
“乌叔,我居然拍出单日票房记录的片子了,我真是个天才……啊啊啊——”
他一个人兴奋得跟捶胸大猩猩似的。
沈襄和乌天炎对视一眼……
扭头就走。
------题外话------
关于票房数据。
别看我们现在票房动辄十几亿,四五亿的,其实在2008年以前,票房破亿都算是一个大新闻了。中国电影票房就在这几年兴起的。
2001年,票房过亿的片子,真的算很牛的。
《疯狂的鱼缸》票房在第四天达到顶点,为三千万。
后续票房随时间回落,慢慢下跌,但下降趋势不太明显,让《疯狂的鱼缸》慢慢积累下不少票房。
正如冯川所说,这部电影已经打破单日票房记录,成为国内电影史上一个标杆性的存在,在电影史上留下一笔。
不过。
沈襄和冯川一群人到底也没沾沾自喜。
他们都清楚。
这部电影票房成功是多种因素综合影响下的结果。既有大众舆论控制,又有新型销售方式,本身片子质量不错,天时地利,也就成就了这部片子。
但实际上,这部片子也不是没有瑕疵。
毕竟这一世,冯川太嫩,没有经过几年沉闷压抑痛苦磨砺,功力上稍显不足。
但有句话说得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无论如何。
《疯狂的鱼缸》已经成功了。
沈氏娱乐在外的第一炮,已经成功打响,赢来一个满堂彩。
除此之外,因为《疯狂的鱼缸》电影票抽奖活动太过火热,以致达到人人都知,户户都晓的地步,攒勋章抽奖成为一种新时尚。
这也是让沈襄等人始料未及的。
而且,在抽奖活动火热进行时,不少人也潜移默化认可了正版的重要性。
有在街头调查问卷显示,半年前,民众普通版权认识认可度不到10%,现在,已经成功涨到35%,其进步可见一斑。
这一现象自然也成为媒体报道的重点。
但因为之前闹出风波,大众舆论偏向性明显。那些记者们也不敢随便乱写,掺带太多个人情绪,实事求是,客观报告下,居然还引来不少人赞同。
总之。
这一整个月。
都是属于《疯狂的鱼缸》的一个月。
它已经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而且代表一种文化现象,甚至在国内版权推进历史上,都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有学者将这一案例整理出来。
从一开始口碑走高,到票房初获胜利,直至被人针对,压力几管齐下,作为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居然能在那样艰难情况下,硬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赢了票房,更重要的是,为电影为公司打造了一个文化旗号。
日后,若是你在大街上随便问一人知不知道‘沈氏娱乐公司’,他肯定一脸茫然。
但是,你要问他知不知道《疯狂的鱼缸》,他肯定会回答,不就是那个拍的很好看的,普及版权意识的那部电影吗?
《疯狂的鱼缸》成就了沈氏。
沈氏也借着《疯狂的鱼缸》彻底上位。
和推动正版意识这旗号绑定起来,沈氏娱乐从一开始就能获得公众极大好感,更重要的是获得不少同行的好感……
正是这一特点,让沈氏后来吸引到许多优秀的原创工作者。
沈氏也慢慢成为一个文化符号。
能将一个充满铜臭味的行业,做得如此如此高的大众认可度,沈氏在所有企业中算是头一份,有无后者尚不可知,但绝对是史无前例……
很难以想象,当时在四面楚歌情况下,那位沈氏神秘创始人是如何想出这样绝妙又高屋建瓴的建议的。
可以说,这一举动,令沈氏在几十年后仍受益匪浅。
这位作者在文章后面写道。
‘现今盗版,抄袭现象猖獗,作为原创者,我也饱受其害,朋友一直劝我来沈氏试试,他们的文化产业极其优待原创者,我起初是舍不得读者群……现下,恐怕也得去沈氏看看了……“
……
一个月后。
电影下映时。
《疯狂的鱼缸》总票房为两亿三千万。
打破原有陈继承导演《走着》的记录——一亿四千万。
而最让人吃惊的是,这部电影成本不到五百万。
现今两亿多票房,刨去各种运营成本,院线抽成,还能剩下一亿两千五百万的纯利润!
简直是百分之几万的暴利。
《疯狂的鱼缸》因此成为国内小成本电影史上一个标杆性存在,也成为当年票房总冠军。其保持的票房记录两年后才被人彻底打破。
经此电影。
《疯狂的鱼缸》中,导演、主演、等一系列人员都彻底火了。身价至少暴涨几十倍,知名度更是一举抬升。
这让签下他们的沈氏……显得极为高瞻远瞩。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
有沈襄坐镇的沈氏,不仅拥有着前世经验加持,又有天师趋利避害占卜功能相助,绝对是高的前瞻性的典范。
·
扯远了。
回到一个月前。
这一天。
沈襄照例来公司报道。
第一部电影的成功让沈氏名声大噪,资产雄厚许多。此时,再和之前一样偷偷摸摸,藏着掖着就没必要了。
几个高层经商议后,决定举办一个庆功酒会。
一是为庆祝《疯狂的鱼缸》票房大卖,二也是为了让沈氏有一个比较好的时机,走到大众面前。
沈氏第二部电视剧要开拍了。
《灵蛇传奇》。
这部电视剧讲得是一个吊儿郎当的江湖混混,无父无母,在市井流浪,却极有正义感。因此,被另一波混混骗,说附近一个小岛上有他父母消息。混混就去了,实际上那岛是人间通往妖界的枢纽,时常闹出灵异事件,因此也被周围人称作贵岛。
另一波混混是想要主角的命,但主角却意外通过那岛进入妖界,认识一名生长在妖界,却是神族血脉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却因女子父母反对而不能成行……两人决定私奔,在路上却遇上一系列奇异故事……
最后当然是个happyending。
这部电视剧根据网络原著改编,本身就自带观众群,又因制作精良,几个主角男靓女美,刷爆颜值。
上辈子可是火遍大江南北,几乎人人都会唱里面主题歌。
年年暑假都还有重播。
后来陆续拍的续集也是火爆,收视率碾压同期许多电视剧,成为几年内,最火、最热门的一部电视剧。
现在,那部小说才刚些出来。
作者也没什么人气,对于有影视公司来买版权,十分惊讶,没怎么商量就答应了改编,唯一一个要求是要亲自当编剧。
冯川同意了。
没错,这部电视剧还是冯川拍。
一则是冯川一时也没有新计划,看见这剧本后,也觉得不错,有试一试的打算,二则……沈氏成立资历太浅,许多有名导演都还没打好关系……也找不到趁手的人。
沈襄看见冯川答应,十分惊讶。
她打趣道:”我还以为咱们两亿导演以后就专注大荧幕了呢,没想到也会这么接地气拍这种偶像爱情剧。“
是的。
冯川现在多出一个外号——两亿导演。
原因,自然是《疯狂的鱼缸》带动。
冯川正在看剧本,也笑着回道:”小襄,你可别打趣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我这部片子票房侥幸原因多得很,真论起来,我的功底还浅得很呢,得慢慢练。我看着这部电视剧剧本还不错,拍出来拍的好,肯定能爆……“
沈襄笑笑。
上辈子,可没冯川拍《灵蛇传奇》这回事呢。
这算不算她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呢?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应该是青青子到了,我去开门。“沈襄对冯川笑笑,起身道,”也不知道电话里声音那么温柔的妹纸,长相怎么样。“
青青子是《灵蛇传奇》原作者。
今天特地和她约好,来谈电视剧筹备。
沈襄拉开门。
随着门打开,沈襄觉得自己被闪了一下。
一个姑娘俏生生立在门口,二十二三岁年纪,模样清秀,皮肤赛雪,短发,一边头发别到耳后,温柔沉静。
”你好,请问这里是……沈氏集团办公室吗?“
沈襄暗叹。
好漂亮的姑娘。
沈襄赶紧冲姑娘微笑一下:”是的,这里是沈氏集团办公室,我是这里的额接待人员,你就是青青子吧,来,请进来坐……说起来我也是你的书迷。没想到,没想到你会长这么漂亮……
沈襄一面说,一面招待人。
那人温顺跟着沈襄。
虽诧异于沈襄年纪,却也只当是沈襄长的嫩,或者是这里哪个领导亲戚小孩过来实习罢了,倒没猜到这个年纪轻轻小姑娘,会是偌大一个公司幕后老板。
“咦,怎么是你?”冯川抬头,看见来人,惊讶道。
沈襄望望二人:“你们认识?”
冯川摸摸后脑勺,憨憨道:“这是我学妹,比我低一级……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在校庆晚会中有过合作,我是实习导演,她是歌唱演员,也算是认识吧……”
女孩走进来,低头笑笑,温柔道:“现在冯师兄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了,大家都拿冯师兄当榜样呢。”
沈襄看见青青子,瞬间明白一个词。
那一低头的温柔。
再看看冯川,脸都红了。
沈襄暗暗退后,摸摸鼻子,感叹。
这世界真小。
缘分真妙。
将人接进来,沈襄就没什么事了。
她今天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上辈子确实很喜欢那部《灵蛇传奇》,既然有机会见原作者,就想看看。
她又不懂电视剧流程,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沈襄起身向两人告辞。
青青子望向她,水眸闪烁,难为情地道:“这位小姐,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
沈襄回头:“青青子小姐,您说?”
“就是这个……”青青子走到门外,门口蜷着一只小猫,躺在素白手帕上,应当是才出生两三个月,巴掌大小,闭着眼,额上还有伤口,毛上有干涸血迹。
她双手在前,向沈襄请求道,“我来公司路上,看见这只小猫被小孩子用棍子打,特别可怜。就把它救下来了,想带回去养,能不能拜托,让我把小猫在这里放一会儿,我走的时候就带走它。我保证,小猫绝不会吵到你们的。”
沈襄一看见这只猫,心就一软。
她想起上次那只猫了。
那只小猫,在查夺灵阵时,因为她和圆通三人,不小心露出痕迹,引来闫青查探,而被闫青扔进夺灵阵生生,被吸干了。
她抱起小猫,道:“……没事的,正好我也喜欢猫。你去谈事情,这只猫可以先放在我这里,等你晚上回去,再过来抱走。”
青青子特别高兴,冲沈襄连连鞠躬。
沈襄抱起小猫,到乌天炎办公室去。
那里有一个简易休息室,里面有沈襄落在那里的零食,找杯牛奶,热热之后,可以给小猫吃,还有小洗手间,可以给小猫清理一下。
办公室里。
沈襄给小猫简单洗洗,用毯子裹好,放在沙发上。又用小瓶盖装些热牛奶,喂给小猫,让小猫舔着喝。
小猫舔过后,沉沉睡去了。
沈襄拿出作业,趴在桌上写作业。
乌天炎出去应酬,这屋子里暂时不会有人。
写了几个小时。
沈襄站起来,伸伸懒腰,发现小猫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怯生生四周望,可能确定周围没危险,从沙发上爬下来,慢慢在屋里乱转。
沈襄把小猫抱起来,又给它喂一次奶。
小猫舔舔沈襄手心,表示亲近。
“喵——”
小猫仰脖子看沈襄,碧绿色大眼扑闪扑闪,盈盈眼波里,像盛满无数细碎星子,金光碰撞,让人看得心都化了。
“太萌了。”
沈襄抱着小猫猛亲一阵,直到小猫受不了,拼命挣扎,才松手,将它放在沙发上。
她一步三回头,佯装生气,嘱咐道:“乖乖的,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听见没有。”
小猫打个哈欠,不理她。
沈襄捂脸,太萌了。
她忍不住,扭头,回来揉揉小猫脑袋,亲亲抱抱。
五分钟后。
终于舍得放下小猫的沈襄,以壮士扼腕地姿态,离开了。
真是十分不容易。
窗户门都关着,也不怕它乱跑。
沈襄去检查一遍那阵法。
因为家里没有地方施法,沈襄给赵飞凤施法地点在公司。
就在总裁办公室里面有一个小小隔间,因为门坏了,合上时总有拳头大小缝,平时只放杂货,布置道场后,外边便上锁,钥匙交给乌天炎和沈襄保管。
已经过了几天,沈襄也需要去检查一下。
她打开门,走进去。
里面只一只烛光,橘色光晕,光线极暗,黯淡朦胧,只能照到八仙桌上面,看不到角落里的东西。
沈襄简单检查一下那几根蜡烛,正要走向木偶。
哐——
外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沈襄一惊。
是什么东西?
她走出去,检查一下,发现是办公桌上的玻璃镇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被碰倒,掉在地上了。
沈襄一望沙发。
果然小猫不在。
“这小猫还真闹腾……”
沈襄笑笑,又开始找猫,沙发上,桌子下,椅子上,柜子上,整个办公室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看见小猫影子。
她想到那小储物间。
“喵喵喵——小猫——你去哪儿了?”
沈襄钻进储物间里,赚了一圈,也没看见小猫,又检查了一遍桌上小人、烛火,清水,确定无误后,又开始找猫。
这回。
她十几分钟后,终于在储物箱缝隙里找到了。
沈襄:……
鬼知道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把小猫抱出来,沈襄嗔怪地揉揉猫咪脑袋。
正好这时候,青青子也谈完事情,过来要猫咪了。沈襄将猫咪递回给她,还挥挥小猫爪子,做了个再见手势。
沈襄又写作业。
可能要下雨,窗外起了大风,顺着大开的窗户进来,将屋里东西吹得哗哗乱响,连洗手间的们都被吹开了。
“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
沈襄嘟哝一句。
她无奈,关上窗户,捡起掉在地上文件,把洗手间们关上,看见储物间门被吹开一点,也顺手关上了。
青青子回家,接到冯川电话。
“喂,我已经到家了,多谢学长关心。”
……
“嗯,我会注意的。”
……
“多谢学长了,以后小说还要拜托学长啦。”
……
青青子放下电话,将电话放在心口,甜蜜笑起来,又把猫抱起来,看见猫尾巴上沾了根头发,顺手摘掉:“冯学长……真的好有才华……而且,也好温和哦……咪咪,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喜欢我呢?”
·
沈襄接到肖帜电话时,正在写作业。
那边打过电话来,声音很急促:“小襄,能不能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在学院路这边,你过来,帮我找一个人。”
“好……”
沈襄抓起衣服,就出门了。
她找到肖帜时,他在一个路灯下,马路牙子上坐着,背脊有些弯,手里拿着一根烟,却没抽,只是放在手心里把玩,背影在青白地面上,淡而亮。
沈襄走近他:“肖帜?”
他抬头,看向沈襄:“你来了?”
她在他身边坐下。
“你要找谁?”
“一个……我找了很多年的人。”
肖帜望向沈襄,许久,才慢慢说道:“小襄,你听说过……天同教吗?”
沈襄手一抖。
她惊诧望向他。
天同教?
怎么又是这个东西?
她冷静回问,声音发颤:“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宗教的?”
肖帜淡然回望她,沉默很久,吐出几个字。
“我的母亲……曾经是天同教的教众。”
“曾经?”
“她现在已经去世了,在我十五岁那年,*。”
沈襄惊讶看着他。
肖帜薄凉笑笑:“*,就是你想得那个*,把汽油浇到自己身上,活生生将自己烧死了,最后,连骨灰都没留下……”
沈襄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肖帜道:“你想听我妈妈的故事吗?”
沈襄呼口气,点头。
“我的家世,你也看到了。在本城还算不错的,我出生的时候,父母也很恩爱,是全城最受羡慕的恩爱夫妻。我从小也算是被宠着长大的,怎么说呢,很有不知愁苦的味道。我以为生活一直都会这么下去,直到,我在十二岁那年……偶然看见母亲,在一个地下室的小房间里面,跪拜两尊雕像,两尊雕像都涂着黑黑红红的东西,看上去十分冷酷,母亲跪拜却非常虔诚,在灰暗房间里,有一点点恐怖……”
他自嘲笑笑。
“那时候,我胆子多小啊。当时就被吓哭了,这一哭,也让妈妈看到了我。她把我抱过去,要我也跪拜那尊道像。我害怕,不肯,就哭。后来哭得太厉害了,实在没办法,妈妈才把我放开,冲着那道像又跪又拜,还说什么圣父圣母不要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那以后的几年里,我就经常看见母亲跪拜,刚开始还瞒着人,后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信仰越来越深,渐渐都开始不避人,在家里公然跪拜,还烧香,什么的都弄。后来,因为妈妈在家烧香,神神道道太厉害,爸爸和她说过很多次,都不管用……后来爸爸就搬出去了……姐姐当时在上大学,家里就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
他顿了顿,似乎十分艰难,低头咬牙。
许久后,他才又道:“后来,也就是我十五岁那年,妈妈被检查出肝癌,发现时是中期,医生说要是持续治疗,还有治愈的希望……可是、可是、可是……妈妈不肯!”
他垂着头,灰败而颓废。
“妈妈宁愿相信那什么天同教,相信这是圣父圣母给她的考验,只要把这一劫度过……她就可以顺利升入极乐世界,不必忍受人间污秽……于是,妈妈在家整天也不吃药,也不治疗,只每天念经拜雕像,有一次疼晕过去了。还是我把她拖到医院的……可在医院两天之后,她就一定嚷嚷着要出院……”
沈襄手搭上他肩膀,轻轻拍着。
“我跪在地上求她,甚至自杀威胁她……可她就坐在床上,看着我,看着我割开自己手腕,一声不吭……后来,医院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回去了。回家之后,妈妈又开始吃药,从那时开始,我家里就经常有道士出没,每次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可我从没正面见过他,他每次来,妈妈就会把我关在房间里……有一次,我偷跑出去,在他们窗下偷听,听到了什么火刑,净化,极乐世界……”
“第二天,妈妈就*了。”
他说不下去,只是把头埋在膝间,肩膀耸动。
沈襄静静坐在她身边,握着他的手,无声安慰。
“后来,我在妈妈葬礼上又看见那道士了。他只远远看了妈妈一眼,我恨透了那道士,就是他害死了妈妈。我立刻就要冲上去,把那道士抓住,却在跑到一半时,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之后我就晕过去了……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他闷闷地说,声音沉冷。
“但是,最让我觉得可怕的事情出现了。我一觉醒过来,所有人都忘记了妈妈的存在。姐姐说,妈妈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死了……爸爸以为我生了病……还要把我送去检查,至于妈妈信什么天同教,还*的事……他们就觉得是我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他望着天空,神色漠然。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妈妈。我甚至怀疑是我记错了,我妈妈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记忆中的妈妈只是我因为我从小没有妈妈,而臆想的存在……可,妈妈的存在明明那么真实……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妈妈身体裹在火中,尖叫痛呼,还要高唱着圣父圣母万寿无疆的样子……”
沈襄心一点一点下坠,沉沉的。
没有任何人记得……
所有人像一天之内集体失忆……
一个人的痕迹能被抹得一点不剩。
多么熟悉的一切……
这一切不就是在林正强那位朋友身上重演过吗!
到底是谁……
会有这样大的能量。
肖帜慢慢又开口。
“后来,两年后,终于被我在家里一个极少有人去的地方,找到了那两尊雕像……我去把雕像拿给爸爸和姐姐看,可他们只觉得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爸爸甚至给我找了心理医生。从那之后,我就彻底灰心了,出了国……不想再想这一切……”
沈襄不知如何安慰他,握紧他的手。
“我以为,这么多年,可能真的是我错了。妈妈也许就是我臆想中的存在……我慢慢说服自己,就当我自己都要相信这一点时……我找到那个道士了!”
他直直盯着沈襄。
沈襄迟疑:“……那个当年劝说你妈妈……的道士?”
“就是他。”肖帜情绪激动,紧紧捏着沈襄的手,“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他的容貌了。可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就是那个人!绝对是他,我不会看错的。”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跟丢了。”
肖帜定定望着沈襄,语气踟蹰:“小襄,我知道这可能有些为难你。可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了,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帮我。”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找到那个人,我要亲自质问他。”肖帜道,“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他的痕迹了,我不能把他再给弄丢了。”
沈襄呼出口气,道:“你有没有什么那位道士的东西,比如头发,贴身衣服,或者,甚至食物也可以……”
肖帜沮丧道:“没有。他跑得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
沈襄沉默。
没有媒介……
她也没办法……
肖帜渴求看着她:“我知道,你是天师,你能帮我的,你一定能帮我的。对不对,小襄,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沈襄苦笑:“肖帜……我不是万能的。”
肖帜手从沈襄身上滑下来,一寸一寸,像沉默爬虫,机械而沉重。
他苦涩道:“我也知道……这件事是我为难你了。”
沈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罢了,可能……”他垂下头,慢慢道,“这一切,就是我的一个幻想……只是我太执着于那个幻想了,一直没有走出来……”
沈襄脱口就想说‘不是的’。
可否定之后有什么用呢?
他的父亲、姐姐都已经接受谎言,生活得很好,没有负担。而唯一知道真相的肖帜却活得痛苦不堪,那些真相就像沉重的壳,石头般重,压在他身上,让他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喘息机会……
现在,他已经要接受谎言,放下一切了。
真相还有追寻的意义吗?
她无解。
就像那尊道像厚厚颜料下,为何是她的面容,还有闫青死前的话……她不知真相,作为‘沈襄’却生活的很开心。
为什么要执着于那个真相呢?
沈襄问自己?
她没有答案。
甚至,她也在彷徨。
“起来走走吧。”沈襄站起身,道,“今天晚上这样好的月色,这样好的夜色,若是没人看,岂不是辜负了。”
肖帜扯出个笑,站起身:“那就走走吧。”
两人沉默走着。
夜色沉默,月光沉默,护城河水沉默,连蛙鸣、鸟叫都沉默起来,整个世界像被一个巨大罩子笼住,声音都闷闷的。
肖帜慢慢道:“小襄,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让你为了我一句话就跑这么远,还要大半夜听我说这些胡话。”
沈襄也笑笑,道:“咱们俩怎么着也算朋友了吧,怎么还没排上能让你肖大公子倾诉衷肠的号?你要不找我,我可真跟你急呢。”
肖帜忽然笑了。
两人继续走着。
肖帜又忽然开口道:“沈襄,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肖帜,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沈襄笑着看他,“一开始,我是很讨厌你的。因为你那趾高气昂的态度,我甚至偷偷蒙麻袋打你一顿。”
肖帜瞪大眼。
“那我岂不是要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两人都笑起来。
护城河边,一个人都没有,夜晚风凉凉的,裹狭着幽幽桂花香而来,仿佛海藻在脸上轻轻拂过,冰而凉的触觉。
肖帜声音有些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小襄,还记得我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沈襄看他:“什么问题?”
“我当时问的是。”他说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神,你给我的回答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襄笑道:“我现在还是这个回答。”
“是啊——”他喃喃道,“虽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神,或许,或许,或许妈妈的选择是正确的呢?或许,她现在就在她心心念念的西方极乐世界里呢,总比……总比那样一场空的结局好……是吗?”
沈襄默默。
肖帜心底,还是坚信自己记忆的。
她闷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走着。
“这次……”沈襄很艰难说着,“……如果以后都找不到那个道士……找不到任何证据,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肖帜摇头,慢慢道,“或许,我应该和姐姐还有爸爸说的一样,接受那个真相吧。这么多年了,我也弄不清楚当年真相了……这快成了我的一个执念了……我觉得,是时候放弃了。”
“忘记……”沈襄深吸口气,道,“也好。”
天空是铁锈般褚铜色,干干净净一大片,只有一轮银色月亮,像用久的大钢盆,冷冷的,薄薄的,月光淡而白,将地上照出清水般色泽。
两人一脚踩进那水中。
护城河边有漆红长木椅,供人休息的。两人走到一个木椅边,坐下,椅面微微发凉,还带着些许的湿。不过,两人都没在意。
“在第一次见你的那天……”肖帜转头看向沈襄,“我可没想到,我们俩能这么和谐地在河边散步。”
沈襄笑笑:“那时,我可是你最讨厌的神棍呢。”
“说起来……”肖帜摇头笑笑,“我之所以不喜欢天师神棍,也是因为我觉得妈妈的这件事,只要一看见类似道士的人……就会想到当年那个道士给妈妈传授什么天同教教义时候的样子……”
沈襄叹口气。
忽然,她往旁边一瞥。
旁边是个半人高蓝绿色垃圾桶,可能因环卫工人刚刚清理过一遍,里面垃圾不多,隔着一堆塑料纸盒底下,可以隐约看见蓝灰色道袍一角。
这道袍……
不会这么巧吧……
沈襄心想着,却忍不住盯着那一角。
“不早了……”肖帜站起来,对沈襄道,“我得送你回去了。今天真是麻烦……”
“不……”
沈襄立刻喝道,“你先别动。”
肖帜一怔:“怎么了……”
“你来看看。”沈襄声音有些乱,“这一件和你看见那个道士身上的衣裳,像不像?或者,会不会是那道士留下的?”
------题外话------
其实……
沈襄是个猫奴来着的。
“这……”肖帜声音明显一滞,呼吸急促,“不会这么巧吧,没有这么巧吧。虽然那个道士确实是往这边跑得,但是……”
他拎起那件衣服。
这是一件灰蓝色道袍,被脏兮兮汁水染出一块块深痕,手肘地方被磨破,落出斑斑血迹,暗沉的红色。
“这是他的衣服,我认得。”他几乎脱口而出。
“肖帜,你确定吗?”
“我确定。”肖帜极其肯定道,“这件衣服手肘磨破了,有一道血迹,这是,我刚刚刚追那个道士时,他慌忙逃窜,在地上摔得。我认得,这是他自己摔得,就摔在肘子上。”
沈襄深吸口气。
“这么说……这件衣服真的是那个道士留下来的。”
肖帜眼底又开始燃起火花,看向沈襄:“小襄……这衣服上有那个道士的血迹……”
沈襄知道,他是不会放弃的。
找到这件衣服后,更不可能。
“让我试试吧。”沈襄呼口气,道,“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否则中间被打扰,施法就没有效果了。”
“嗯。”
声音明显振奋了。
沈襄在心里叹口气,这件事已经在肖帜心里成了心结,不解决,恐怕以后肖帜一辈子都得在其阴影下度过。
“走吧。”
她在前面领头,肖帜拎着衣服跟着。
两人找了个隐蔽无人的小巷,四周查探,肖帜在巷子门口守着,沈襄开始施法查探,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小襄极狭,两边皆是高大围墙。
沈襄取出符咒,夹于两指间,双目紧阖,喃喃念经。片刻后,指向那衣裳,厉声喝道:“燃——”
衣裳腾地一声自燃起来。
灼灼火焰燃烧。
沈襄轻斥一声,黄符飞出,宛若一条游龙,绕火端旋转三圈,忽然猛地绷直身子,朝着一个方向飞出去。
“跟着它。”
沈襄忙跟上,到巷口,拍拍肖帜肩膀。
肖帜也连忙跟上。
“这是追踪符。”沈襄边走边道,“如果有你想要找的人的血迹、头发、贴身衣物,或者其他沾染上那人气息的东西,就可以利用这个找到那人。”
肖帜低低道:“太好了。”
“不过。”沈襄补充道,“如果对方是修道中人,本身在天机之外,又有自身气息护体,会影响寻找结果,所以也只能找出一个大概位置……不能直接找到那人。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
肖帜低声道,“能找到一个大概位置已经很不错了。”
黄符在黑夜中悬浮,急速移动,带着两人在城里绕了许久,约莫半个小时后,几人终于来到一个道馆前。
符纸停在道观门口,来回打转,片刻后,凝滞半空,不动了。
“这里是个道观,里面有许多修道之人。”沈襄收起符咒,道,“这道观又屏障,追踪符进不去,只有破开这屏障,追踪符才能找到人。”
肖帜嗯了一声。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道观。
这是个香火鼎盛的道观。
灰墙红瓦,房屋高大,屋檐高飞,正中一圆拱门,旁漆着黑色门框,头顶一红漆金框牌匾,上书三字。
太乙观。
“太乙观……”沈襄喃喃道,“我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道观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是吗?”
“到底是谁呢?”沈襄皱眉,努力思索,“我肯定记得,我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的。或者说,我身边的人和这里有联系……”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没事的。”
“……好吧。”沈襄无奈,只得放弃,“每次都是这样,到了着急得时候,就想不起来,明明到口的名字,偏偏想不起来。”
“在心理学上,这叫做舌尖效应,是大脑对记忆内容短时抑制造成的,所有人都会有经历的,比如在某个时候,突然忘掉一个很熟悉的同学的名字,名字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人人都会经历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肖帜道。
“咦……”沈襄诧异看向他,“没想到,你还学过心理学?”
肖帜随意笑笑道:“我爸爸一直怀疑我是得了妄想症,把我送到心里医生那里治疗了两年多,我这些都是在心里医生那里听到的。”
沈襄沉默了。
“没事的……”肖帜见沈襄沉默,摸摸她脑袋,道,“我都习惯了,而且那心里医生对我挺好的,每天也就陪我聊天而已,见我没什么起色,就把我又送回去了。”
沈襄也只能苍白附和:“嗯……都过去了就好。”
“这个道观……”肖帜转移话题,指着面前的道观,道,“我们该怎么办。现在道观肯定关闭了,可若是等到明天,又怕那道士跑了……”
“夜闯!”
沈襄抬头盯着他。
“啊?”
沈襄表情坚定,露出坚毅的笑:“咱们,夜闯进去!”
·
太乙观院墙极高,约莫四米多。灰色的墙,黑色的突出的盖帽儿一般地檐,扑扑的延展出一大片,犯旧的黄斑驳着,却又光光的让人连攀爬的支点都没有。
两人找了半小时,才找到一支愣的歪脖子树。
肖帜表情一言难尽。
“这棵树……太矮了些吧。”
“凑合着吧。”沈襄挽起袖管,道,“咱们可没时间在绕着这道观转了,半天也就看见这一棵树,只能从这进去了。”
肖帜也无话可说。
与白月光同色的粗壮树干,枝叶算得上繁茂,郁郁葱葱一大团,伞一般翁蓊散开,油绿过头的色彩,算得上好爬,唯独只矮了些,恐怕不好攀上院墙高沿。
“来,我先过去,再拉你过去。”
肖帜费力蹬上歪脖子树,朝下面沈襄喊话道,“你你一个女孩子,这么高的院墙,肯定不好翻过去,慢点,等我拉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那怎么行,可是我把你拉出来了,怎么能不好好照顾……”
一句话还卡在喉管里。
肖帜便瞪圆了眼,看见沈襄足尖一点,在地上助跑几步,蹬蹬瞪在院墙上点几下,人已轻盈飞到院墙那边去了,落地后,抬起头,朝肖帜粲然一笑。那笑、那笑……肖帜脑袋轰的一声,像被黑又沉的锤子,狠狠砸了一下,余波久久不散。
那场景……
他不会忘记那场景,她头发微微飞起,在大而白的月盘上划过一道鸿影,衣袂翩跹,乌发飞扬,回眸翩然一笑,那黑枣核般的眼里,眸中一点银炸开,亮过月色……
肖帜呆住了。
那一瞬间……
他仿佛看见,神妃仙子从天而降。
不可方物。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一动,那天仙似的人儿,就在那夜风里,乘风去了……这等人物,几时人间有。
沈襄却不知肖帜心理。
她站稳后,从还在树上肖帜笑笑,见他不动,便道:“肖帜,你怎么了?怎么站树上还能呆住,当心从树上掉下去……”
话音未落。
哐——一声,对面传来重响,而树上肖帜已不见踪影。
沈襄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肖帜……”沈襄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你居然,从树上跌下去了,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能就从树上摔下去了呢……”
肖帜无奈看她笑。
事情都过十几分钟了,她笑就没停过。
肖帜也觉得丢脸。
他原本是准备攀着树干,就往上爬,一只脚已抬起来,就在那时,看见沈襄的笑,怔了神,结果!一时不查,另一只脚就从树上滑下去了。
摔下去时,他清楚感受到大地都震颤了。
太丢脸了。
沈襄还在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喂,你自己能过去……”肖帜只得转移话题,问道,“怎么还要找歪脖子树,直接带我爬过去不行吗?”
沈襄边笑边道:“我修炼体质才不足三月,功力不够。院墙太高,我自己过去还行,带你一个,就太重了。我怕飞到一半,就把你摔下去了……”
“哈哈,摔下去了……”
肖帜捂脸。
为什么总是绕不过那个圈!
道观的屏障是用来挡符咒,不挡人的。两人轻巧进来,又燃起符咒,任由符咒转一圈后,朝一个方向过去。
沈襄二人跟上。
他们进来处似乎在后院,许多厢房渐次而立,从小小木窗看进去,一排排人随着,这里应当是道观中,道士们休息的厢房。
符咒顺着厢房窗户慢慢飞过。
到前面,房子间隙大些,屋檐也高许多,一间里头似乎只住着一两个人,屋舍安静,这里应当是地位较高道士的寝房了。
符咒停在两间寝房窗户中央,定住了。
沈襄彻底收了符咒:“那人修为应当不弱,气息干扰厉害,只能找到这里。你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这两个厢房里面了。”
肖帜深深吐出一口气。
“现在……”沈襄望向肖帜,“你打算怎么办?这两间厢房,不知道那间是那个道士的,所以,我们先去哪一间看看。”
“这两个选择有区别吗?”
“有。”沈襄沉沉吐出一口气,“这种百年大观,里面都有阵法,对非本观天师法力有压制。我的隐身咒,到这里,能够支持的时间,只有原来的一半。”
“……一半是多久?”
“两分半。”
“而且,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道观里面,实力最高的一批人。只有两分半钟,能够有把握全身而退查看的房间,只有一个。”
“……所以,你让我选先去哪个房间?”
“嗯。”
肖帜紧紧咬唇,手捏紧。
沈襄拿出一枚硬币:“……我们扔硬币吧。正面左,背面右。”
“等等……”肖帜抬起头,望着沈襄,“我来扔。这个决定我来做,到时候若是找不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个责任我背。”
他看着沈襄:“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不能让你再背责任。”
沈襄神色有些震动。
肖帜一把夺过硬币,往天上一扔,硬币便翻滚着飞起来,小小的,圆圆的,飞到顶高地方,被月光照出一面亮,银银到发白的光。
叮铃铃——
硬币落地了。
正面。
“左边的房间。”肖帜弯腰拾起硬币,放进兜里,指腹触到凹凸不平花纹,似乎还可以从上面感受到那人的温度。
他重重一出气:“咱们走吧。”
·
沈襄没说错。
这里对隐身符压制十分厉害,她将隐身符催动后,其中灵力比平时运转快一倍多,按照这速度,不知这隐身符能否坚持两分半。
“走。”
沈襄一招手,轻声道。
肖帜悄然跟上。
他们要用衣服裹住门栓,轻手轻脚开门,悄无声息走进去,像两只夜行的猫,落地无声,半分不露痕迹。
房间不大,内里摆设极为空旷。一桌一椅一凳,上有一套白瓷茶具,白而淡月光下反照出一点光,靠墙是一张木床,除此在外,别无他物。
床上是蓝灰被褥,整整齐齐,显然并没有人在此入睡。
沈襄和肖帜对视一眼。
没人?
“去下一间?”沈襄转头,冲肖帜作一个口型,“这件应该是没人,去下一间看看吧。”
肖帜点头。
两人悄声从屋里退出去。
临关门,沈襄站在门口,忽然有些不安,往屋里看上一眼,借一窗月光来看,床上依旧干干净净,床单直拖到地上,掩住底下场景,看不出分毫有人入睡痕迹。
那……
为什么追踪符会停在两房之间呢?
她轻轻关上门。
“走吧。”沈襄走到另一间房门口,利落道,“我们得加快时间了。现在,隐身符剩下的时间不足一分钟了,再次驱动符咒还需时间,也会打草惊蛇。”
肖帜沉沉点头。
两人又推开另一道门。
这间屋同上一间一般大小,同样摆设,只是墙上挂在一把红穗长剑,桌上摆着摊开的纱布,酒精,已经带血的内衫。
两人看见那血衣,眼神俱是一震。
他们立刻看向床上。
床上坐着一中年男子,正在看书,四十余岁,团团脸,肉特别多,因此脸显得也白的很,眉毛下压,一股凶狠相。
居然也没睡。
那人并未注意到他们,只是咦了一声。
“奇怪,今天风怎么这样大,把门都吹开了。”
肖帜呼吸急促起来。
“是他,就是他。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得他。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就是这个道士,我终于找到他了!”
他几乎要朝床上扑过去。
沈襄紧紧拉住他:“别轻举妄动,他是修道之人。你上去只会白白受伤,我去,你在旁边看着人。”
肖帜徐徐吐出一口气,往后退一步。
沈襄走上前,喃喃自语片刻,一指按在那人眉心上,那人似乎挣扎片刻,立刻没了动静,死板躺着。
“走……没时间了。”
沈襄将人一把扛起,飞快往外走。
肖帜飞快跟上。
就在此时。
静极了的夜晚,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听声音,来人就在门外,并且很快就能到这间屋子门口来。
“有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惧看见其中惊讶。
这么晚了。
会是谁。
沈襄一面祈祷来人不是朝这间房子走进来,一面将小心翼翼带着肖帜,背上道士,转向窗户方向。
若是有人来……
只能先跳窗了。
咚咚咚——
脚步声愈来愈近。
两人一面慢慢移动,不敢弄出任何声响,一面提心吊胆,担心外面的人听见声响,会一下子冲进门来。
事违人愿。
脚步声最终停在门口。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师弟,你睡了吗?”
此时两人刚巧挪到窗边,好险没有直接出去,否则肯定被那道士逮个正着,到那时,惊动的人可就太多了。
肖帜背都僵直了。
沈襄一听这声音,汗毛就立起来。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道观名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其中究竟。但……一听这声音,她脑内灵光一闪,一个名字从舌尖弹出。
陈一达。
那次在地下室,和她一起被关在地牢里的道士。
他是太乙观道士。
两人后来又在林正强那奇异消失的好友,刘伟病房遇见过一次。那时,陈一达说他是路见怨气,前来超度……
现在,她又遇上他了。
真是太巧了。
巧得让她有些心悸。
陈一达还在敲门。
笃笃笃——
“师弟,听说你今天受伤了,我过来看看你,你睡了吗?”
一片寂静。
“师弟,我推门进去了。”
就在此时,沈襄将窗户推开,一把将肖帜推出去,道:“趁他进来的时候,你赶紧先走,隐身符时间不多了,快。”
肖帜拉住窗棂,不肯走:“那你怎么办?”
沈襄向门口看一眼,见陈一达已经一只脚已经快迈进来了,猛地将肖帜一推,道:“我自己可以脱身,你先走。待会在歪脖子树下面等我,我们再回合。”
这一把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肖帜被彻底推开。
门外重物落地,咚得响了一声。
沈襄瞟了眼门口,见陈一达似乎被那声音吸引,往门外瞧了眼,并未直接进来,身子正好卡在门口。
不能让他发现屋里没人。
更重要的是。
隐身符只剩五十秒了。
五十秒!
怎么办?
怎么办!
陈一达是认得她的,若是和他正面遇上,自己是有口说不清。
而且……
会惊动许多人。
沈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袋转的飞快,在屋里各个角落仔细打量,寻找能够暂时隐蔽自己的场所。
忽然,她瞥见了床上整整齐齐的棉被。
……
陈一达似乎听见走廊上有点动静,像什么东西砸下来了。他怀疑似的瞥了几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便挪开目光。
还是先去看看师弟吧。
他推门而入。
室内干净而空旷,一如既往。
桌上随意放着师弟的血衣,纱布,酒精。他又看向床上,棉被厚实,拱起一大团,小山丘般起伏着。
陈一达皱眉。
师弟今天怎么睡得这样早。
不是和他说过……
他走上前,要将棉被掀开:“师弟,你今天怎么睡得这样早,我不是与你说过吗?今日……晚些睡,今晚总部有重要的人要来,我们要一起去见他的……”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有些不对劲。
背后似乎有别的气息。
难道房间里有别人?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笑笑,摇摇头。
大概是错觉吧。
就在他回头那一刹——
沈襄深深呼出一口气,微弱灯光下,忽然露出一个摇曳灯影,长条形,身量窈窕,看模样是个女孩,手里举起一个,砖头。
就在那一秒前,隐身咒失效了。
就差那么一秒。
辛亏晚了那么一秒。
陈一达走到床边,又唤了声:“师弟,师弟?你真的睡着了么?”
半天毫无响动。
他嘟哝:“怎么睡得这样熟。”
一面走上前,掀开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忽的,他的眼睛骤然放大,难以置信于愤怒交织,将那被子摔在地上。
那被下唯有一大白枕。
哪有半分人影。
陈一达愤怒将枕头扫下床,气冲冲往外走。到底是谁,简直如此胆大包天,该直接冲到太乙观来抢人。
该死……
等我把人捉……
一条幽灵般油滑影子自黑暗间浮现,举起手中所持之物,方方正正,黑黢黢,照着陈一达的头,狠狠砸下去了。
咚——
陈一达眼前一黑,应声而倒。沈襄收起砖头,转身走了。
对不住了。
你还是先睡几个小时吧。
也是天确实不遂沈襄,没过多久,正好有人起夜,迷迷糊糊间,回房间时走错了,开门,一脚就踢上陈一达的尸体,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定睛看清脚下之物后,当即吓呆。
“……啊啊啊,有刺客闯观啦……”
寺庙因这一声,彻底醒来,灯光渐次亮起,许多道士半夜披衣,起床查看,见到陈一达后,皆倒吸一口冷气。
“追!”
“必须得追!”
“要查出凶手,给陈师兄一个交代”
一场大搜查,就这么开始了。
而此时。
沈襄刚赶到歪脖子树下。
庆幸的是。
今天沈襄没迷路。
她远远就看见肖帜站在墙边,翘首张望,不停踱步,树下那清隽少年,肤白清秀,五官俊朗,在月下拖出长影,实在赏心悦目得紧。
见沈襄过来,他立刻迎上来。
“怎么才过来,怎么样,你受伤没?”
“没有,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肖帜翻出一白眼:“就你这么任性,还不是小孩子呢。”
沈襄讪讪然,摸鼻子。
“那个道士呢?”沈襄往四周望望,见那人躺在地上,毫无声息,道“待会怎么把他运出去,这墙太高了……”
肖帜也皱眉:“……只能我们俩一起试试看了。”
“试试看吧。”沈襄也皱眉道,“这太乙观阵法压制太厉害了,我的灵力被压制到平时的一半,否则,可以直接将他提起来,也可以省些力。”
肖帜望望围墙:“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先把人运出去吧。”
两人便开始搬这个人。
“小襄,你在这边把他举起来,我到歪脖子树上去接他。这人看着有些沉,你要小心点,别一时没注意,伤着自己。”
“我知道的。”
“真沉……这道士至少有一百五十斤。”
“恐怕不止,实在太沉了,肯定有两百斤。”
“你说,他要是砸下来,会不会……”
“……肖帜,你可以不那么乌鸦嘴的。”
……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那个道士总算被两人给弄过去,从歪脖子树下去,扔到那边的草地上,暂时搁放着了。
沈襄站在地上。
肖帜攀在树上。
两人相视一笑,俱是无奈。
“咦……”肖帜站得高,看得远,抬头望了眼,问道,“小襄,你回头看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怎么看着太乙观里面的房子都亮了。现在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吧,不会这么早就起床吧。”
沈襄闻言,立即感觉不妙。
果然,一回头,黑沉沉夜幕上,隐约可见亮起的屋舍。
“他们……不是起床。”沈襄感官超越常人,看到听到远比肖帜多,沉沉道,“是抓贼。我们应该被发现了。”
肖帜低头看她:“被……发现了?”
“快——”沈襄立刻道,“趁他们还没找到这边,先下树,把人背着,赶紧离开这里。要快,一定要快。”
肖帜明白事情轻重,立刻下去。
沈襄也欲极快飞身过去。
谁知……
沈襄发现,她出不去了。
从院墙外面,整个升起一巨型透明罩子般隔膜,像锅盖一样,从上至下,将整个太乙观盖住,隔绝任何人出去可能。
沈襄撞上那屏障,咚一声,重重摔下来。那罩子上似乎还布了法阵,对于非属本观的天师有极强攻击性。
沈襄如遭电击,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那边。
肖帜还在喊:“小襄,你怎么还没过来?”
沈襄没来得及回答。
“小襄,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肖帜声音焦急,“等我,我过去看看。”
咚……
又是一声儿重响。
“这是什么东西。”肖帜惊恐道,“我为什么进不去了。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像玻璃罩子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沈襄咬牙,忍住痛苦。
“肖帜,你快先走。”
“小襄,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声音不对,是不是受伤了?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碰都碰不到,又过不来。”
沈襄慢慢找回自己声音:“应该是阵法,太乙观的人把阵法启动了,现在所有的人都被困在太乙观里,进不来也出不去。你既然出去了,就快先走,赶快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的。只要你把人带走了,他们找不到人,就没办法定我的罪。况且,我和太乙观的人还有旧识,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沈襄厉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你赶快先走,把人带走。不要被人捉住,这才是最重要的。”
那边没声音了。
半晌。
才听见肖帜悲愤声音:“小襄,你等着,我一定回来救你。”
沈襄听着那边声音渐小,才重重吐出一口气,撑起身子,找地方躲藏。刚才那些话都是她骗肖帜的,就算她曾有恩于太乙观,这时候出现,也洗不掉嫌疑。
沈襄走得很慢。
只有亲身体验后,才明白百年大观底蕴,护观大阵何等厉害。方才那一击,沈襄直到现在,半边身体都是麻的,灵力滞住,行走不畅。
沈襄咬牙走着。
她得尽快找到一个躲藏处。
太乙观众人速度极快,几乎一瞬间,沉睡寺庙就彻底苏醒,到处可以看到举着手电,到处寻人的道士们。
沈襄远远看见,立即躲开。
就这样,一路躲过三四波搜查的道士。
她窝在一排房子后面的黑暗角落里,蜷缩住身子,小心屏住呼吸,让自己存在感降至最低,不敢有任何声响。
阵法启动,她的灵识被大大削减,对危险警觉性极度降低,有几次,那些搜查的道士已经到她身边十米,她运气好,及时看到,才堪堪躲过。
但这样实在太冒险。
谁也不能保证,运气一直站她那边。
沈襄蜷缩起来,思索如何逃脱困境。按理说,这种大观,白天肯定有人来进香,不可能一直让阵法大开。
只要她能躲过今晚,就能有机会出去。
她要怎么熬过这一晚呢。
沈襄小心思索,却未注意背后。
咻——
破空声刺穿空气。
一长剑银光闪烁,在微弱月光中,极快一闪,卷起空气暴动,朝沈襄极快而来,空气里响起破空声,冰凉而锋利剑气让人无法逼视。
沈襄才转过身。
那只剑已然到沈襄面门。
沈襄下意识想躲。
来不及了。
呲——
利刃钝入血肉声音。
却不是沈襄。
她惊讶望着面前英俊面孔,冷静而沉稳,五官沐浴夜光,深邃鲜明。她低头,确定自己没看错,望着他被长剑几乎洞穿的胳膊,长长嘶了一声,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面不改色,将长剑抽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走,他们要追过来了。”
那人一把抱住沈襄,飞奔起来:“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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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
英雄救美
俗套又狗血。
但是,我喜欢。
嘿嘿
沈襄还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抱着跑出老远。
那人跑得飞快,在黑暗中几闪后,便来到后院一处茅草顶小屋前,小屋又小又狭,看起来是放杂物的。小屋看着极旧了,屋顶稻草几近腐烂,摇摇欲坠,眼看年岁不久。
那人抱着沈襄,弯腰钻进去。
沈襄想让那人松开她。
他可是手臂上有伤,这样单手搂住她,肯定十分吃力。况且,她和他并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刚刚还可以用情势紧急来解释,现在就没必要了。
感受到沈襄动作,那人把手一松。
他正弯腰进屋呢,一下松手,沈襄差点摔地上。
情急之下,沈襄只得环上他脖子。
黑暗中,她似乎瞥见那人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怎么看怎么有几分狡猾味道。
屋里无窗,乌漆嘛黑。
但那人显然对此处熟悉至极,如入无人之地。三两下找到正确位置,挪开一个似乎是大竹筐东西,拉开一个铁门。
灰尘被震起,沈襄捂住鼻子。
那人单手抱住沈襄,似乎在解释:“下去就好了。”
沈襄没说话。
那人将铁门拉开,露出一个小楼梯,黑洞洞,仿佛巨兽大口。他单手搂住沈襄,往下走,下去两格后,在墙上按一下。
灯亮了。
他伸手,将铁门重新拉严实,恢复原状。
两人继续下楼梯。
借助橘黄色小灯,沈襄看见,这楼梯通着一个地下室,不大,只二三十平,灰扑扑的水泥墙面,内里空空如也。
那人将沈襄小心放下。
沈襄立刻看向他胳膊:“你的伤?”
穆冉轩道:“无事。”
“还没事。”终究是救过自己,沈襄也不好太冷脸,道,“你的衣服上全是血,小心出血过多,失血而亡。”
穆冉轩不说话。
“把衣服脱了。”
穆冉轩看着沈襄。
沈襄被他看着有些尴尬,道:“看什么看,我只是帮你包扎而已。不想死就把衣服脱了,别让我自己来动手。”
穆冉轩顺从脱下上衣。
“先说好……”沈襄抬头,瞪一眼穆冉轩,道,“我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救你的。一报还一报。这茬过了,咱们还是敌人。”
“我知道。”
“知道就好。”沈襄小声嘟囔,“真是不怕死的。”
师傅有教导,让沈襄随身带伤药。沈襄一直谨记,随身带着,但一直没什么用处,如今倒显出它来了。
简单清理伤口,沈襄毫不犹豫扯下他衣裳,给他包扎好。
沈襄看也不看穆冉轩,只是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让他脱袖子而已。
居然把上衣都给脱了。
暴露狂。
沈襄一面腹诽,一面忍不住瞟了眼。
嗯。
身材好棒。
偏白肤色,八块腹肌、只是上面有这许多大大小小伤痕,斑驳横竖,大多颜色极淡,应当是有些年头了。
“这些……伤?”沈襄忍不住问出声。
穆冉轩语气平静:“小时候,早起练功,睡着了,被爷爷打的。”
“嘶——”沈襄暗暗吃惊,“这么多,全部是你爷爷打的?”
穆冉轩:“嗯。”
“当时你多大?”
“……记事起就有,记不清了。”
沈襄说不出话。
这该是多么严厉的家长,才能下得这等狠手。一个尚未记事的孩子,只因为练功不努力,就打成这样。
这么多年,疤痕尚未消尽,足见当时伤势之重。
穆冉轩平静穿上衣服。
沈襄看着他,忽然有点心疼。
“你……为什么要救我。”沈襄望着他的胳膊,“为了救我,你还受伤了。”
穆冉轩沉默。
“为什么?”沈襄再次问道。
穆冉轩垂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穆冉轩望着前方,“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种最直接的反应而已。”
沈襄沉默下来。
两人并排坐着。
空气寂静。
“……你不是天同教的右护法吗?”沈襄问,“今天怎么会出现在太乙观?我记得,天同教和太乙观可是有宿仇的。”
穆冉轩不语。
“还有——”沈襄越说越怀疑,“还有这里。这个密室,这么隐蔽的密道,我想除非是太乙观里面的人,没人会知道吧?你怎么会知道?”
穆冉轩吐出两字:“找人。”
“找人?”沈襄紧接着问,“找谁?找太乙观里面的人吗?”
穆冉轩点头。
“找谁?”
“……我不能说。”
沈襄看着他。
两人僵持住。
空气都开始紧绷。
“你……”穆冉轩望向沈襄,“很讨厌天同教?”
“不是讨厌,是仇恨。”沈襄纠正道,“我仇恨闫家,闫家和天同教有牵扯不开的关系,所以,我也仇恨天同教。”
穆冉轩点头:“我也不喜欢闫家。”
“?”
沈襄以为她听错了,迟疑问道:“你不是天同教的人吗?为什么你会讨厌闫家?”
“我是天同教的人,但不是闫家人。”他似乎想解释,“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现在的天同教不是真正的天同教……”
沈襄不解:“什么意思?”
穆冉轩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见他如此坚决,沈襄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便转移话题,伸出手,放到穆冉轩面前。那手指纤长,嫩葱般白,上赫然戴着一碧绿戒指。
“这个是怎么回事?”沈襄皱眉问,“为什么取不下来?”
穆冉轩看她。
“这是你给我戴上的,现在你给我取下来。”
“取不下来。”
“什么?”
“这戒指一旦戴上,就再取不下来。”
“那你还给我带!”沈襄气炸了,把手伸到他面前,“戴的还是无名指。你知道带无名指什么意思吗?你……”
穆冉轩茫然:“戴无名指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沈襄极度怀疑穆冉轩在撒谎,现代人哪还有不知道戒指戴在无名指意思的。她还是解释道:“无名指,只能结婚戒指戴。”
“……结婚?”
沈襄愕然,看穆冉轩懵懂神色:“你不会,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是成亲?”
“嗯。”沈襄极度怀疑,这人不是装疯卖傻,就是从古代穿越而来,居然连结婚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她又想到什么,问道:“你知道……上次在我手机上留的备注‘老公’的意思吗?”
“知道。”
沈襄松口气,又觉得放心太早,问道:“那你说说,老公是什么意思?”
穆冉轩茫然:“不是女性对男性的自然称呼吗?”
沈襄:……
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
“你真的不知道?”沈襄又确认一遍,“老公是现代女性对于自己配偶的亲昵称呼,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
“配偶?是指妻主?”
“妻主?”沈襄重复这个词。
“妻主就是男性对于女性,配偶……”他说这个词时,十分陌生,“的称呼。而且只有这一种称呼。”
沈襄皱眉。
这人该不会真是穿越的吧。
妻主……
‘妻’字就算了,还要称呼一声‘主’。主在这里应该是主人的意思吧?这两个字连起来,岂不是称呼自己妻子为主人?
这样阶级性如此强的称呼……
莫非这人来自母系社会?
沈襄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这些……”沈襄试着组织语言,“我是说,妻主这个称呼,还有它代表的意思,是谁告诉你的?”
“爷爷。”
一个意外的答案。
沈襄继续问道:“平时,你的朋友,难道就没有纠正你这些观点的吗?比如说,你和别人交流,不会有障碍吗?”
“我没有朋友。”
穆冉轩极平静道,“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这么多话的人。”
沈襄受宠若惊,不知所措:“……真的吗?”
“真的。”
沈襄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这人生活基本常识匮乏到如此程度,让她产生一种莫名愧疚感,仿佛逼问他,就是在无形欺负他。
“平时,都没有人和你说话?”
“没有。”
穆冉轩补充道:“他们都怕我。”
沈襄看看他长相,虽然长得异乎寻常的帅气,但确实是异乎寻常的冷。若是这样,倒也能勉强解释。
“而且,他们都很无聊。”穆冉轩又补充道。
沈襄:……
好吧。
这种典型就是又高又冷到没朋友。
沉默片刻后,穆冉轩先开口了。
“你受伤了。”
极肯定的语气。
“受伤?”沈襄不明所以,“我没有受伤。”
穆冉轩皱眉,显然不明白沈襄为什么否认。
“你受伤了。”他一字一顿,极为肯定道,“你真的受伤了。”
沈襄一脸懵。
她受伤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
她仔细检查自己全身上下,并没有看见伤口,连最细小的擦伤都没有,全身上下完完整整,无比健康。
“我……没有受伤啊。”
沈襄简直哭笑不得。
穆冉轩又皱眉:“可是……”
他忽然朝沈襄凑过来,沈襄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穆冉轩似乎用力闻了闻,又极为肯定道:“你真的受伤了。”
沈襄:……
她真的没受伤啊。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沈襄迟疑会儿,小心翼翼。
“你的血有一股特殊味道。”穆冉轩道,“我闻得出来。”
他想了想,补充道:“很甜。”
沈襄默默。
敢情,那天他来找自己讨血,说的那句,你的血很甜,还真不是调戏。人说的是实话……
沈襄反驳道:“可现在……我又没流血……”
等等……
沈襄脑袋一根弦接起来,想到一个不那啥的可能……
自己不曾留意的。
还在流血的……
不是那啥吧。
天啦。
沈襄彻底懵了。
那边,穆冉轩还在皱眉,道:“你真的受伤了。我闻到你的血的味道。你不包扎一下吗?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忙。”
沈襄:……
该怎么向他解释。
真是尴尬透顶。
穆冉轩目光炯炯望着她,眼神清澈,十分平静。看着这双眼睛,沈襄打消方才怀疑这人整她的想法。
可,若不是整她。
这就更难解释了啊。
“嗯,你知不知道,”沈襄睁大眼,望着他,试图给他上一节生理卫生课,“人到一定年龄,都会有正常的生理变化?”
穆冉轩望着她,目光平静。
沈襄继续努力:“比如,男的会出现喉结?”
沈襄看向穆冉轩喉结。
很好。
很明显。
穆冉轩点头。
沈襄继续道:“还有,会长胡子?”
她看向穆冉轩下巴,嗯,没胡子,不对,刮得很干净,个人卫生习惯不错,知道刮胡子,应该知道胡子的存在。
“知道”穆冉轩道,“但这和你受伤有什么联系?”
沈襄决定来一记大的。
“你知道男孩子到十五六岁都会出现一种正常生理反应。”沈襄朝他脐下三寸望了望,“比如在早起或者受到刺激,比如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子的时候,又或者和别人有亲密接触的时候。或者看到什么暴露场面,你的某个器官会突然变化吗?”
穆冉轩茫然摇头。
沈襄吃惊问:“没有?”
穆冉轩点头。
“一次都没有?”沈襄不甘心地问,“这是正常人的生理反应,你不用害羞,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的。”
穆冉轩想了想,又摇头。
他好学地问:“为什么要害羞?”
沈襄:……
好吧。
连这个问题都问出来了,这位应该是真不懂。
既然不是撒谎……
就是真一次没有咯。
看这位模样,至少有二十三四岁了。
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
她看着穆冉轩,摇头,叹口气,颇为可惜地想,这么帅得一张脸,身材还这么好,功夫又好,简直人中龙凤,万千女孩梦中情人。
可造化弄人,这样的人偏偏是个yw。
上帝果真是公平的。
穆冉轩瞥到沈襄惋惜目光,十分不解,一脸茫然:“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受伤。”
沈襄扶额。
为什么还记得这茬。
她解释无力,只得道:“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哦。”
出乎意料,穆冉轩并没有追问,反而十分顺从接受这个答案。
沈襄惊呆。
她刚才,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和他解释那么多东西。
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这一番对话后,气氛更尴尬。
沈襄和穆冉轩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盯着前方一净白墙,细而密水泥粒仿佛鱼籽,放馊阉掉那种,不起眼的颜色。
看着看着,她眼睛忍不住打架。
折腾到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又累又困,此刻又无聊得紧,几乎打个哈欠,就恨不得立刻倒床上睡着了。
可这毕竟不是她一人。
她不信任穆冉轩。
“你说,现在几点了?”沈襄强忍住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说话,“还有多久,我们才能从这里出去?”
“太乙观六点有香客过来。”
穆冉轩望着她,道:“现在最多不过两点,你还可以睡四个小时。”
“谁说我想睡了。”沈襄瞪一眼穆冉轩,又忍不住,打个哈欠,“我才不困,我要守到明天凌晨。”
她眼前东西出现重影。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困就睡,我凌晨叫你。”
他把她脑袋拨过去,枕在他肩膀上。
“谁要你叫……”沈襄半梦半醒,嘟哝道,“哈……我才不会睡着,明天凌晨六点一到,我立刻就走……”
剩下的,沈襄便没有记忆了。
她一醒来,便发现自己,靠在穆冉轩身上,头枕在他肩上。而穆冉轩与之前一个姿势,似乎自始至终未曾动过。
沈襄猛地弹起来。
自己居然靠在这人身上睡着了。
昨天到底发生过什么。
“啊啊啊——”沈襄揉脑袋,却想不起任何细节。她到底经历什么,居然会就这么躺在穆冉轩肩上睡了一晚上。
头疼的厉害。
穆冉轩站起身,肩膀僵硬,却并未说什么,只是道:“现在应该天亮了,我们可以走了。”
“啊?唔……”沈襄刚睡起,迷糊着,反应过来道:“好的,那我们赶快走吧。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免得夜长梦多。”
还有昨天靠这人睡一晚的事,也必须甩到脑后。
沈襄捏紧拳头。
必须得忘掉。
随穆冉轩上去,两人一路沉默。沈襄发觉体内法力运转正常,再无凝滞之感,畅快运转灵力后,心下大安。
看来,护观大阵已经关了。
昨晚那般狼狈,实在是太难忘。
可偏偏有人又要提起。
穆冉轩在前面走,平静道:“昨晚的事,你不必太介怀。你的灵力于护观大阵不属一源,受护观大阵压制严重,法力凝滞,自然会有困顿之感。”
沈襄不开心。
这家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简单‘哦’了一声。
穆冉轩也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上去。
外面日色正浓,阳光灿烂到发白。久处幽室的沈襄一出来,眼睛眯了眯,才适应过来,环顾四周,并未看见他人。
暗忖,看来小屋着实偏僻,寻常少人来。
她转身,向穆冉轩拱手道:“昨晚,多谢你的帮忙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我们还是就此分开的好,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
沈襄说完,转身便走。
穆冉轩似乎想挽留,嘴唇动动,却没说出任何话,沉默看着沈襄远去。
走出几步,沈襄终于忍不住回头,看见穆冉轩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只是远远看着她。浓烈日光自头顶打下,将他照出一片白的颜色,五官深邃俊朗,仿佛从时尚杂志封面走出男模,闪亮夺目……
只是。
沈襄咬唇。
只是,他的眼底为何总有那一抹重重沉痛,如墨深沉,沉郁凝实,阳光都穿不透那些,反而被冻得几分冷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沉痛。
她不知道。
她……想不想知道?
她也不知道。
·
沈襄一出门,便碰到肖帜。他看上去极狼狈,衣裳都是昨晚的,眼下有着乌青,仔细看眼角还有乌黑拳印,乌黑头发乱蓬蓬,显然没时间打理,除那张俊脸,整个一落魄犀利哥。
“小襄——”
肖帜一见到沈襄,激动迎上来:“小襄,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把我吓死了。知道吗!”
沈襄惊讶。
“肖帜——”她问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肖帜直勾勾看着她。
“你这一晚上都没回去?”沈襄接着问,又注意到他脸上的伤,“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谁打的?”
“你不出来,我怎么能放心。”
肖帜偏头,不让沈襄看伤。
沈襄沉下脸:“是不是太乙观那群道士打的?”
肖帜垂头,沉默。
“是不是,你给我说实话——”沈襄怒气冲冲,紧紧盯着肖帜眼睛,“你的伤,是不是那些道士打的?”
肖帜动动唇,终于承认:“是。”
“怎么回事。”
“我昨天看你一直没出来……”肖帜道,“就一直守在门口。听说太乙观是六点开观,到了六点,我自称香客,要求进观。那些道士却不肯开门,只说要我等到七点,我不肯答应,就在外面和那些道士吵了起来。”
沈襄看着他。
“后来,那些道士估计是嫌我太吵了。”肖帜慢慢道,“就要我闭嘴,否则就把我赶走。我没闭嘴,也没走。他们就一群人冲出来,把我打了一顿,让我不许在门口吵闹……”
“那你现在还站在这里?”
“你没出来。我怎么能离开。”肖帜骄傲小公鸡般,梗起脖子,“再说了,小爷也不是弱鸡,和那群道士打架,他们也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刚才那群道士就被我打伤了四五个呢……我才眼睛上这点伤,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
沈襄声音放柔:“肖帜……”
“嗯?”肖帜垂头,看沈襄。
“你没有必要这样的……”沈襄语气艰难,缓缓道,“你是知道,我能保护自己的。你这样……”
“小襄……”
肖帜打断她,露出微笑。那笑容在眼光下,无比璀璨耀眼。他眼神又黑又亮,像星星落进其中,让人忍不住沉溺。
“我知道,你很强。我也知道,你是天师,你能预知很多事。你有法力,和普通人不一样。但是,这些都和我想要保护你无关。”
“……肖帜。”
“小襄,我想保护你。和你是否强大无关,和你是什么身份无关,和你的心意无关。它只和我相关……”
肖帜指向胸口,慢慢道:“和我的心相关。所以,你没必要有压力。所有我做的这些,都是我想做的。也只是我想做的,与你无关……”
“你懂吗?小襄?”
“肖帜……”
沈襄看着他,喉管似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走吧。”肖帜转身,拉起沈襄的手,“你出来就好。我昨天可吓坏了。那道士还被我放在宾馆里,得赶紧过去看看,可不能让人跑了。”
“肖帜……”
沈襄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襄。”
肖帜回头看她,逆着光,五官清晰而鲜明,眸子里汪出一滩水,明亮耀眼。他五官本就漂亮,此刻又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朦胧模糊,却异常温柔,眉目如画。
“等等……”
沈襄抬起头,“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肖帜不解看着她。
“看我的。”
沈襄取出一张黄符,捏在指尖,闭目默念一段决。片刻后,猛地睁开眼,把符往地上猛地一拍,地上震起金光,气波如旋冲起,将沈襄额前头发震起,露出一张白净秀美脸庞。
“好了。”
沈襄看着那黄符,搬块小石头,压在黄符上。石头大,黄符小,若把石头搬开,根本看不出石头下黄符。
“小襄,你这是在做什么?”肖帜凑上前。
“给那些臭道士一点教训。”沈襄拍拍手,满意道,“打了我的人,就得付出点代价。今天他们可都别想出门了。”
“这是?”
“这个符招小鬼。等有人出来时候,小鬼就会就会出来,拉他们的脚,让他们摔一个大跟头。”
肖帜哭笑不得:“小襄……”
“可别小看这道符。”沈襄白他一眼,道,“这个符,至少可以让他们观里的人,三天之内绝对没人出的去。”
“可是,那些路过的人……”
“放心。小鬼只喜欢有灵力的修士。”沈襄道,“他们不会去戏弄普通人的。所以,来上香的香客都不会有事……只有那些道士……”
肖帜愣神,摇摇头。
他有些担心:“不是说太乙观有护观大阵的吗?你在他们观门口动手脚,会不会遭到阵法反噬?”
“不会的。”沈襄盯着门口方向,解释道,“护观大阵除非有人故意驱动,平时都只是被动防御状态,根本发现不了不是主动发起的攻击。”
沈襄露出狡猾笑容:“况且,你没发现,我埋得位置,距离正大门至少有十米远吗?”
肖帜一瞧。
还真是。
他哭笑不得。
“有人出来了。”沈襄扯扯肖帜袖子。两人一齐躲到墙角处,掩住身形,道,“这个道士刚刚打你了吗?”
肖帜探头瞅瞅,肯定道:“打了。”
“好嘞。”沈襄露出微笑,十分狡猾,“你看好咯,看我怎么把他打得一点一点加倍还回来!”
话音未落地。
嘭呲——
那道士剔着牙,大摇大摆出来。本来走得好好的,平平脚下一滑,身体失衡,往前一仆,生生砸在地上,震起一大团灰尘。
半分钟后,那道士才反应过来:“哎呦,我的老腰。要断了,要断了。痛死了,好生生走着,怎么就摔了一跤呢。”
他慢吞吞爬起来。
又是一步向前。
扑通——
灰尘四溅。
地上淋漓出斑驳血迹。
“我的牙,我的牙……”那道士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道,“我的牙断了,我的牙摔断了。今天怎么这么晦气……”
他躺地上哎呦哎呦叫半天。
并没有人搭理他。
那道士又只得艰难爬起,谁知,刚撑起半边身子,哧溜一声,脚底又是一空,整个人直接摊饼似的摊在地上。
这一回,他没叫唤。
因为已经砸晕过去了。
……
后来观里又有出门的,看见这人惨样,想上前扶他,却一不提防,整个人向前扑出去,硬生生落在前一个道士身上。
落地时……
肖帜似乎听见前一个道士的哀嚎。
“这这这……”肖帜准确来说,还是头一次接触如此反科学事件,震惊得说不出来,“这也太……”
沈襄冲他笑笑:“放心吧,死不了人的。这些道士都是有灵力的,皮厚着呢,尽管让他们多摔几次。”
肖帜默默给道士们点根蜡。
出掉这口气,沈襄心情显然好许多,对肖帜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昨天让咱们费那么大工夫弄出来的道士。今天,要好好扒一扒他的皮。”
两人到小旅馆里。
道士被随意扔在地上,昏睡不醒。
沈襄也不客气,在他额上点一下,直接用法力唤醒他,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望他,目光冷凝。
道士悠悠转醒。
“你是谁?”
“为什么要抓我?”
“我是太乙观的人,你们这样随意抓人,就不怕我师父他们知道,过来报复吗?快把我放了,我兴许还会替你说好话。”
那道士嚷嚷个不停。
“不知死活。”沈襄踢他一脚,抱胸看他,冷笑,“你是选择现在闭嘴,还是我让你闭嘴。”
那道士不说话了。
沈襄拉把椅子,悠闲坐在他面前:“你是太乙观道士?”
“……是。”
极屈辱的声音。
“你知道天同教吗?”沈襄紧紧盯着道士表情,果然见他面颊肌肉不自然一缩,眼神极快往四周扫过一圈。
他心虚。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尽管嘴硬。”沈襄挑眉,并未发怒,而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你可以看看,你旁边站的人是谁。”
那道士颤抖,扭头看旁边。
这一看,他吓得失声叫出来:“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肖帜冷冷看他:“黎道士,自从妈妈去世,咱们也有七八年没见了。现在见到我,很惊讶吗?”
黎道士强作镇静:“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装,你给我装。”肖帜冲上来,踢在他肚子上,接着又是一拳,一拳一脚,近乎疯狂殴打着。
“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就害死了我妈妈,不认识我就害得我家破人亡,从小没了妈妈,不认识我就让我家破裂,我妈妈死于非命……”
重重一拳,黎道士吐出一口鲜血。
“不认识我,我就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我。”
“不要打了……”
“我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我……”
“别打了……”
……
黎道士是修道之人,*强横,却依旧被肖帜打得如虾般蜷缩,口吐鲜血,不断求饶,足见肖帜下手之重。
沈襄站在旁边,静静看着。
这口气……
肖帜压在心里七八年了。
如今能让他发泄出来……也好。
终于,肖帜气喘吁吁停下来。
黎道士死鱼般躺着,蓝灰衣襟上被染成暗红,脸色惨白,上上下下布满脚印,连动弹力气都没有。
他喃喃自语着。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还记得我的。这绝对不可能,你应该早就不记得这些的,就像你姐姐和你爸爸一样……”
肖帜高高看他:“现在,你认识我了吗?”
黎道士挪动眼珠,看向肖帜。
肖帜又是一脚上去:“说话,你到底认不认识。”
那道士吃痛,倒吸冷气,答应着。
“……认识你……我知道你,你是江城肖家的孩子,你妈妈是章成立。我都记得的……我都记得的……”
“亏你还记得我妈。”
肖帜踩上他的脸:“你说,天同教是什么组织?你们怎么找上我妈妈的,为什么要找我妈妈?还有,为什么妈妈时候,所有人都不记得妈妈了?”
那道士缓缓蠕动双唇。
他声音很小,但能听清:“我不知道……我不负责发展教众,只负责传道。我被通知去给你妈妈传道时,你妈妈已经是天同教教众了……”
“还有呢?”肖帜强忍怒气,问道。
“还有还有……”他剧烈咳嗽两声,身体蜷缩起来,半晌才慢慢说道,“至于,所有人都不记得你妈妈是因为……你们被抹去了记忆……”
肖帜和沈襄对视一眼。
抹去记忆……
这是怎样功力才能做到。
“你别想忽悠我。”肖帜怒声道,“那么多人,所有见过妈妈的人,怎么可能都被同时抹去记忆!还有妈妈的户口,身份证……”
“我……不知道。”
黎道士慢慢道。
肖帜用力踩踏他的脸。
“不要、不要……”黎道士哀嚎,痛苦挪动身子,“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都有专人去办,我只知道这些人是被抹去记忆……但具体怎么被抹去,谁动的手脚……我都不知道……”
“那户口呢?身份证呢?”
“咳咳——”黎道士嘴角慢慢溢出鲜血,小声道,“这个也有专门部门负责……我只隐约听过……zf高层里有天同教的人……”
嘶——
肖帜和沈襄倒吸口冷气。
如果,黎道士说得是真的。
zf高层有天同教的人。
那该是多高级别,才能如此高效,如此迅速,如此干干净净将一个人存在痕迹彻底抹掉,丝毫不留……
细思极恐。
两人都后背发凉。
若真是如此……
这件事,他们现在就完全不能碰。
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一致略过这个问题。
“天同教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教?”一直沉默的沈襄忽然开口,问道,“闫家是什么时候创立天同教的?”
黎道士猛地摇头,嘴唇咬得死紧。
“快说……”肖帜踢他一脚,恶狠狠威胁着,“我们再问你问题,信不信,我再一脚踢过去的。”
黎道士却咬紧不说话。
肖帜一连踢上好几脚。
黎道士痛得吐血,白眼直翻,却始终不肯吐口。被打的急了,他只是蜷缩起来,护住头,嗬嗬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你说不说!”肖帜气急败坏,“信不信我直接在这里把你打死的。”
那人却闭上眼,蜷缩起来,摆明不肯合作。
“我不能说……”
肖帜气急,又要踢他。
“肖帜,你先等等。”沈襄拦住肖帜,道,“让我来看看,看能不能让他吐口。”
肖帜顺从退后。
沈襄走上前,蹲在黎道士面前,笑眯眯的,俨然一漂亮单纯小丫头,丝毫看不出危险性。可黎道士却剧烈蠕动,拼命往后挪。
“别怕。”
沈襄笑着说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道士剧烈摇头,不住往后缩。
“如果我没猜错。”沈襄笑眯眯道,“你应该中的是禁口咒吧。有关于这个天同教和闫家的一切都不能说,否则,将会直接暴毙……”
“对不对?”
黎道士惊恐看她。
沈襄摊摊手,露出‘我就是这么聪明,怎么办’的表情。
她乖巧笑笑,又贴到黎道士耳边,轻声道:“禁口咒的后果,只是让你直接暴毙。可我这里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东西,你想试试嘛?”
“比如……”
她伸出手,手心躺一小瓷瓶:“蚀骨水?”
“嗬嗬嗬嗬——不要——”
黎道士满目满脸俱是惊恐,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一面摇头,一面不断蜷缩后退,整个人几乎缩成一个圆。
“不要——”
“不要?”沈襄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不要就给我乖乖说。”
忽然,她又笑了,乖巧天真:“其实,除了蚀骨水,我这里还有一瓶万蚁噬心丹,里面应该还有,唔,七颗八颗……一个小时给你喂一颗,足够你吃一天呢。”
“……你期待吗?”
“我说……”黎道士哭出声来,抱着头,身体抖成筛糠,“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沈襄站起身,满意拍拍手。
“闫家……不是天同教创始人,最开始闫家只是天同教一个家族之一……”黎道士白眼珠定定,仿若石化,木然道,“天同教创始于明末清初,是一个叫做……”
他忽然剧烈颤抖,双眼翻白。
半分钟后。
他头软软一歪。
死了。
------题外话------
解释几点:1、穆冉轩不是穿越的
2、穆冉轩不是来自母系社会
3、穆冉轩不是yw
4、穆冉轩超级纯情,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嗯。
有小天使问沈襄上学的事。
沈襄按照时间轴应该是上学了,但是并没有大事发生,所以,没有写到那里。
既然大家想看,我会尽快写。
嗯。
要赵飞凤领盒饭后。
放心。
马上了。
金色功德飘到沈襄面前,没入她体内。
黎道士生前害人不浅,死掉到算是替天行道。
闭上眼睛,沈襄默默细数,至少六七条细小金光相继而来,摇头,这么多年着道士到底害过多少人。
肖帜怔怔看着尸体,神色莫名。
“死有余辜。”沈襄公正评价一句,道,“走吧,把这个人给搬出去。不能给这家小旅馆招祸。”
“嗯……”肖帜慢慢应道。
沈襄叹口气,看肖帜茫然模样,也不忍说什么。
亲眼见到母亲的死,让他始终执着于这个真相,如今,沉埋的真相一朝得以昭示,又事关父母生死……
给他点时间静静吧。
用隐身符将黎道士隐去,肖帜背着他,慢慢下楼。沈襄拿着他身份证去退房,取回押金后,两人沉默出门。
两相无言。
将黎道士放在太乙观后面,一处少人去的地方。
沈襄两人离开。
一路都无话。
将沈襄送回家,肖帜站在门口,垂头片刻后,终于缓缓道:“小襄……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沈襄早有预料:“去哪儿?”
“我……现在不知道……”肖帜望天,语气彷徨、迷茫,“可能会去国外一段时间吧,去到处旅游,去看看各种地方风情,去放松心情……”
“总之,短时间里,不会回来……”
他声音又低又沉:“这个地方,总容易让我想到妈妈……”
沈襄点头:“这样……也好。”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长时间了,一朝执念解开。
暂时离开这里也好。
“好啊。”沈襄仰起头,冲他灿烂笑道,“你出去玩,可别忘了给我带特产,还有,各地明信片……听见没有……”
肖帜露出一丝笑:“放心,少了谁的礼物都不会少了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沈襄冲他挥挥拳头,示威意味十足,“要是你忘了,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我好怕怕哟……”肖帜配合着往后躲,笑得开心。
“你要保重。”沈襄看他。
少年眉眼清隽,面如清风,朗阔高远,笑容虽有淡淡愁绪,可依旧看出豁达,与初次见面时,那个阴郁,沉凝,满身是刺的少年迥然不同。
下次见面时,他将会彻底长成吧。
那时……
只等他光芒璀璨,耀眼众人。
·
继《疯狂的鱼缸》带来狂潮过去后,娱乐圈陷入长久沉寂。
其实也不是没把明星绯闻,新唱片发布等新闻,还有时不时冒上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或者又有什么明星新剧上映的通告……
只是刚经历过一场《疯狂的鱼缸》近乎狂欢式的宣传,感受过那种几乎全民参与的高度热情后,再看这种新闻,多少有些无趣。
‘天涯我在’是一个八卦论坛中,娱乐新闻版知名楼主。
他今天才下班,换好家居服,煮上饭,便坐到桌前,习惯性打开电脑,一目十行,浏览当天新闻。
十分钟后,他把鼠标随手一扔。
“最近都是什么鬼,娱记们集体罢工了?翻来翻去都是那些东西,天天炒现饭,炒现饭,简直不要太无聊!”
他看着各大门户网站头条,嗤之以鼻。
“影后李兰与新人张山发布会举止亲密,疑似新恋情。”
狗屁!
谁不知道他们一起新拍的剧要上映了。李兰三天两头传绯闻,绯闻男友都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了。
“赵冰出席活动,衣着宽松,小腹凸起,疑似怀孕。”
这赵冰是谁?
一点知名度都没有的人就拿出来炒。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到那件衣服是收腰的,谁穿上都会小腹凸起好不好!
“jp乐队发布新歌,《热情》专辑销量喜人。”
这是个什么鬼乐队啊,刚出道的吧,连名字都没听过。才发一两首歌就敢说销量喜人了,糊弄外行人呢。
……
摔。
看了半天,什么新闻都没有。
他泄气打开论坛,发了个帖子。
“最近都没有大新闻,明星们都干嘛去了?”
帖子一发,立刻引来无数人附和。
1l:同楼主,最近没八卦看,好无聊。
2l:每天看着首页上一模一样的新闻,简直怀疑那些娱乐记者是不是都集体罢工了,什么料都没有。“
3l:排楼上……
转眼间,帖子就多了三四条回复。
天涯我在安慰许多,无聊的不止他一个。
他一边开着论坛,刷回复,一边习惯性在各大门户网站上刷新。
忽然,论坛里,一条信息跳出来。
”为庆祝《疯狂的鱼缸》票房胜利,沈氏娱乐公司举行酒会,邀请各位同行莅临参与,届时亦有新动态公布。“
我的天!
天涯我在揉揉眼睛,确定他没看错。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真的是沈氏娱乐公司。
那个《疯狂的鱼缸》的神秘东家!
他!们!居!然!要!开!酒!会!了!
这是要彻底走上台前了吗。
他急速浏览完全文,上面主要公布三条信息,一是沈氏将举行庆功酒会,时间在三天后,二,酒会上沈氏幕后老板会出现,三,届时会邀请许多明星和同行,如有媒体需要合作,可联系沈氏集团……
天涯我在的目光黏在屏幕上。
天!
他看了什么?
沈氏幕后老板!
那个娱乐圈最最神秘的人物。
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吗?
这可以说是年度大新闻了啊。
激动之下,他赶紧点开论坛,又发了个帖子,”你们看到那条新闻了吗?一周后沈氏娱乐举行酒会,沈氏幕后老板要出现。“
他发完贴,发现饭熟了,去厨房关火。
就这么一小会儿。
他再回到书房,便听见叮叮叮叮——系统提示声,响个不停,邮箱头像闪动不停,简直跟动画是的。
他吓得赶紧坐到电脑桌前。
三四分钟,十几条回复。
1l:沙发。
2l:板凳。
3l:天涯大大的沙发总这么难抢,只能抢地板了。
4l:我去,前面几位能不能好好看看帖子。敲黑板,划重点啊。沈氏,是那个《疯狂的鱼缸》的沈氏啊!他们幕后老板,要出炉了!
5l:排楼上。不过,我忍不住想问,这条新闻真吗?沈氏老板真的要出现了?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榜首今天要解开了?
6l:哪个媒体负责转播的?我一定要追着看。
7l:楼上+1
8l:楼上+2
……
12l:楼上+10086
……
天涯我在目瞪口呆刷着回复。
短短十几分钟,又多了十几条回复。
他发帖之前就料到这个贴会爆,没想到实际情况还是出乎他意料。这这这这也太爆了,就算之前他发一个知名女星扒皮帖,也没这等热度。
照这热度,沈氏神秘老板如果直接宣布出道,恐怕话题也不比一线明星弱。
随即,他摇摇头。
想什么呢。
娱乐圈是看脸的,那什么神秘老板要是长得好看……
也不必藏着掖着好几个月了。
再说了。
一部电影就让那沈氏资产直接过亿,现在沈氏才刚刚起步,未来更是不可限量。沈氏老板怎么会纡尊降贵进娱乐圈。
真是他魔怔了。
·
炸了的可不止论坛里。
楚汉电视台,新闻部。
楚长风正捧着咖啡,坐在办公椅上,刷新网页,瞥见沈氏那条新闻,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咖啡也顾不上喝了。
他又仔仔细细将那条新闻看一遍。
随即,抓起电话,就是一顿骂。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沈氏那么大的动静,你们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是等着被炒吗?养你们吃干饭的!“
电话那头声音怯怯。
”部长,沈氏之前都没有通知过我们。“
”沈氏没通知你们,你们不知道去问啊!什么都等着人通知,你们就等着坐着拿工资是不是!“
”部长,我我我们已经在联系沈氏了。“
”这次电视直播机会,要是被江河电视台抢走了,看我把你们怎么办!“
他猛地摔上电话,想想,还是放心不下底下的人,拿起电话簿,找出一窜号码,深吸一口气,拨出。
”喂,是巫总吗?我是楚汉电视台的……想问问你们关于那个沈氏酒会媒体合作方面的事宜……“
……
”什么,江河电视台已经给你们打过电话了?“
楚长风暗骂一声。
老匹夫。
……
”巫总,您是知道的。在江城还是我们楚汉电视台收视率高,观众群也稳定,和我们合作可比和江河电视台合作有优势多了……“
”……“
”这个,巫总,您要不再考虑考虑,在价格方面,还有直播时间,和广告方面,我们都可以有商量空间的……“
”……“
”什么,江河电视台也可以让利?“
老匹夫!
楚长风忍不住又暗啐一口。
”……“
”两家电视台同时直播?“
……
”这……毕竟……“
”……“
”好好好,我们考虑考虑,待会给你们答复。“
挂下电话,楚长风恨得牙痒痒。
老匹夫。
老匹夫!
江河电视台那群狐狸!
他手头正好摆着一盘水果,他越看越觉得那哈密瓜长得像江河电视台台标!真是阴魂不散!越看越觉得可恶!
气得楚长风当即就把那哈密瓜吃完了。
嗝——
好撑。
底下人接洽结果也出来了。几个职员敲门,等楚长风说进后,才小心翼翼进来。一进门,抬眼,就看见桌上满满哈密瓜皮……
原来……部长也会上班偷吃东西。
楚长风见人进来,揉揉眉心,问道:”你们谈得结果怎么样?“
”沈氏答应合作……“一小职员一面觑着楚长风神色,一面小心道,”但是,要求必须和江河电视台合作直播才行……“
楚长风躺在椅子上,没说话。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部长?“小职员大着胆子,喊了句。
”算了……“楚长风摆摆手,疲惫道,”去给沈氏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答应和江河电视台合作直播了。“
”是。“
楚长风抬起头,盯着面前几人:”这一次,和沈氏的合作。你们必须打起十二分小心,要是被我发现,你们出了什么差错,或者直播收视率输给江河电视台……“
他露出一个冷笑。
几个职员齐齐打个寒颤,哭丧着脸。
两家同时直播。
一样的内容,收视率……这怎么控制啊。
他们到底没蠢到和楚长风直接顶嘴,出去了。
楚长风盯着面前一沓文件,微眯起眼。那沓文件是行内人做得,一份资产预估,关于沈氏娱乐的。按照已经披露在外所有信息,沈氏娱乐单是那部电影,总盈利一亿多,而算上注册资金的三千万。
这个仅仅成立三个月的公司,资产至少已达到一亿五千万。
呼——
短短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前,他还在猜测乌天炎被赶出天兴娱乐的原因,圈里一直传言他得罪了四大家族之一,闫家……
他其实有点信,也为乌天炎惋惜过。
可不到三个月。
乌天炎就又回到众人视线中了,这一回还远比上一次高调,张扬,气势汹汹,让圈里的人几乎都以为这是一场戏。
人人都知道,乌天炎是得益于背后那位贵人。
至于那位贵人是谁……
没人知道。
他拿起那份报告,又不自觉想起方才和乌天炎的对话,和他打机锋,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寸步不让……
若是没十足底气,他怎敢如此。
这一次。
说实话,他都忍不住想去酒会上看看了。
那位背后贵人到底何方神圣。
·
天兴娱乐公司自然也得到消息。
可闫天波吃喝玩乐倒是有一套,可办起正事来,那叫一件比一件糟。秘书把消息递到他面前,他只短暂瞥一眼,嘟哝一句:”又是沈氏。“
继而又道:”一个资产才几千万的小公司而已,管他做什么。“
他说完,就又一头扎进和公司里,小艺人们*中去了:”宝贝儿,今晚咱们去天上人间吃饭……“
秘书叹口气。
听这话,就知道那份资产评估闫总肯定没看。
沈氏资产哪止几千万……
早已踏入亿元俱乐部了。
可她知道,闫总不会管的,只得退出。
回到自己办公室,秘书疲惫坐下,开始处理文件。自从新闫总上台后,诸事不管,一味甩给她和其他几个秘书。
这几天,都快忙疯了。
忽然,办公室门被推开。
她正烦躁着,头也不抬道:”进来记得敲门是基本礼仪,这位客人是不是需要好好学一学几本礼仪了。“
”小赵……“
熟悉的声音。
赵秘书抬起头,疑惑看着面前的人。好生奇怪的装扮,从头至脚裹在巨大黑色风衣里,还带着一个巨大宽檐帽,遮住大半张脸。
”你是……“
那人摘掉帽子,冲赵秘书抬头一笑:”是我……“
”天啦——“
赵秘书猛地瞪大眼,捂住嘴,免得尖叫出声:”总总总总总总裁夫人……“
·
为筹备此次酒会,沈氏广发请帖,几乎与乌天炎有交情的,无论是影视公司人员,还是剧组主创,包括一些当红明星。大半个娱乐圈都接到了请帖。
不过。
有人看得到沈氏前途。
自然也有人看不到。
一个拍摄现场。
赵冰坐在公用化妆间里,任由化妆师给她上妆。间隙里,还不忘和化妆室说说话,说说笑笑,打好关系。
助理从外面进来:”小冰。“
”怎么了?“
”沈氏娱乐给咱们发了邀请函。一个星期后,他们要开庆功酒会,顺便庆祝沈氏娱乐正式成立?“
”给我的?“
”嗯……“助理表情也奇怪,道,”这次接到邀请函的都是一些一二线的,我还以为,我们没有的。“
随即她后悔地捂住嘴。
赵冰倒不甚在乎:”没事。“
助理又小心问:”小冰,咱们去不去?“
赵冰没说话。
她盯着那请帖。
皮粉花纹,烫金字体,精致清雅。
去不去?
圈里谁不知道沈氏得罪了天兴娱乐,虽然这次运气好,赶上天兴娱乐出乱子,弄了个票房奇迹出来。可只要天兴娱乐腾出手来,这个刚成立的公司……
她没必要和天兴娱乐作对。
可,她又想到沈氏理念。
正版……
启用新人,给每个人公平机会。
这恰是她最渴求的。
她自认有演技,有长相,演戏态度比公司其他任何人都好。可,就是因为没背景,从来被轮上过任何好机会……
在圈里混了好几年,还是个女三号。
如果能去沈氏……
是不是能有新的机遇……
想着,她苦笑,摇头。自己真是魔怔了,跳槽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沈氏娱乐显然是又自己发展计划的,要不要她还是另一回事呢。
一抬头,见助理还看着她。
赵冰正欲说话。
”哟,你也接到邀请了?“一个浓妆女人走过来,轻巧将请帖从助理手里抄走,打量一番后,随意扔在地上。
”沈氏?呵,还以为多有能力呢,真是什么烂货色都要。“
赵冰极平静叫了声:”李兰姐。“
”乖……“
李兰长指尖在她脸上刮过,咯咯笑道:”这种酒会,你去去也好。说不定还能多得到一点曝光率呢。不然,你这一天天的,一点露脸机会都没有……啧啧……马上就要糊了啊。“
赵冰捡起请柬,不说话。
”不对,你都没红过,何谈糊了呢。“李兰掩嘴轻笑道,”至于我,就不去参加这个什么酒会了。那天晚上,闫总裁请我吃饭呢。“
赵冰淡淡道:”恭喜。“
李兰哼了声,扬长而去。
待人走后,助理才跺跺脚,鼓着小嘴:”这个李兰,实在太欺人太甚。天天和咱们作对干什么,简直……“
赵冰淡然道:”因为,这剧组里,只有我们没背景。“
”小冰……“助理喊道,还是替赵冰委屈,”这些年,在圈子里,真是委屈你了。“
”哪儿都一样。“赵冰将请帖放好,”习惯就好。“
”那,这个酒会……“助理也瞥向请帖,犹豫道,”咱们还去不去?“
”去。“
赵冰看她,目光坚定:”一定要去。“
·
七天转瞬即逝。
沈氏娱乐酒会如期举行。
酒会地址设在江城一高档酒店,顶层,从上俯瞰,几乎可见整个江城风貌,城市正中两条长河纵横而过,印出金光,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至酒店门口,就有铺设长毯,更有接引小姐。
可谓贴心至极。
酒会现场布置十分典雅,一道道拱形粉色花圈,地上皆铺设青草地毯,一条条自取长桌上铺设白色流苏桌布,百合在一角清香。
至于那草草一瞥,酒水,灯光,皆非凡品。
一些来得早的媒体,皆在心中暗叹。
乖乖。
这沈氏这次可真是大手笔。
一个楚汉电视台工作人员拖动机器,打量周围道:”这沈氏,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了。光看着场地,绘诗大酒楼顶层,啧啧,咱们平时花钱都进不来的……“
”还不止呢。“另一名场务搭腔,”你看见那些拱形花圈没?我以前帮忙弄过一次明星婚礼,这种拱形花门,一个要两万。你数数这里一共多少花门……“
那场务长长嘶一声。
”土包子。“
那边传来声音,两人看去,又是一队工作人员,不过胸上别着一个‘哈密瓜’。
江河电视台的人。
两人顿时就火了:”你说谁土包子。“
”谁应谁就是土包子咯。“江河电视台的人翻一白眼,”你们就光看到了花门和灯光,知道那灯光吗?“
两人齐齐望过去。
”我听说,是请意大利团队专门铺设的,至少花了这个数。“他比出一个八字,叹道,”听说,这次是那沈氏老板第一次露面。为了给她铺场面,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两人对视,都说不出话。
”你们!干什么呢?偷懒?“两个电视台负责人都过来了,怒道,”今晚六点之前得全部装好,别给我偷懒!“
三人乖乖退散。
两个电视台负责人互相看不爽,哼了一声,各自走开。
闲话不说。
当晚六点半。
暮色沉沉,落日熔金。
距离酒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宾客陆续来到,红毯上灯光不断,快门不绝,直把黑夜生生照出白昼。与此同时,楚汉电视台,江河电视台准时开始直播。
·
天涯我在坐在客厅,电视开着,对着电脑,屏幕上赫然是那论坛娱乐新闻版面,显示编辑新帖。
”论坛直播,818沈氏集团那位神秘老板。
今天沈氏庆功酒会就要开始了。也就是在这个酒会上,沈氏娱乐宣布成立,并且沈氏幕后老板首次亮相,娱乐圈十大未解之谜之首,今日即将揭开。
大家兴不兴奋!
期不期待!
楼主都期待爆了好吗!
现在,楼主蹲守在电视机面前,等着直播,有小伙伴和楼主一起吗。“
帖子一发出,立即有人回复。
1l:同在看电视。
2l:呜呜呜,要加班,没办法看直播。求楼主po照片上来。
3l:摸摸楼上。
4l:在沈氏幕后老板曝光之前,我有一个不太负责的猜测,会不会是沈氏那个幕后老板长得太磕碜了,所以一直不敢露面?
5l:我的天,楼上说出我心里话。
6l:强烈排楼上两位……
7l:除了这个,很难解释为什么那神秘老板一直不想露面。人又有钱,事业有成,明明是露脸的好机会,干嘛一直藏着掖着……
8l:难道是有什么背景?
9l:有背景之前怎么会被天兴娱乐追着打。
……
天涯我在翻着回复,默默下巴,私心里,他也同意那些网友猜测的。如果不是长得太难看,怎么解释那背后老板一直不露面。
所以,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沈氏背后老板长多丑,都不会让他惊讶了。
嗯。
肯定的。
电视直播十分尽责尽责,将一位位来宾拍的十分清晰。人们可以直接看见他们穿着打扮,神态表情。
天涯我在一面看,一面给网友直播。
”为了照顾不能看直播的筒子们,这里给大家友情直播来宾。咦,冯川到了,他今天穿的黑西装,打扮打扮看着蛮精神的。
接下来是许褚……那个电影里的新人。
《疯狂的鱼缸》所有主创都到了,哇,都穿的好漂亮。“
哇,他们居然请到了章国兵,影帝啊。
啊啊啊啊啊,沈氏这个酒会好厉害,顾承东也来了,他不是去好莱坞发展后,很少参加国内的活动的呢……
……”
总的来说,不给沈氏面子的不少。
但给沈氏面子的也不少。
今天的酒会至少到现在,还是星光璀璨,大牌云集,衣香鬓影,吸引不少人目光,格调一点不低。
时间慢慢滑到七点。
电视直播镜头转向会场。
乌天炎走上台,拿起话筒。
“今天是我们《疯狂的鱼缸》庆功酒宴,还是我们沈氏娱乐正式成立日子。首先,对各位莅临表示真诚谢意。”
说完,对众人鞠上一躬。
他继续道:“《疯狂的鱼缸》是我们沈氏娱乐头一部作品,能取得这个成绩,我们感到十分荣幸与惶恐。在这里,也要感谢《疯狂的鱼缸》导演,和我们所有主创人员的努力,他们都是我们的英雄。”
朝冯川挥挥手。
冯川大力挥手回应。
“其次,就是庆祝我们沈氏娱乐正式成立。其实,我们沈氏娱乐在三个月前,不过,我老板,说没做出什么成果,不好意思见人。所以,直到今天,《疯狂的鱼缸》交出一份还算满意的答卷后,我老板才答应举行这个酒会,一来是认识认识各位同行,二来,也是让大家也好好认识认识我们沈氏娱乐。”
台下人都望着他。
严老板,亦是乌天炎好友,打趣道:“老闫,平时不觉得,今天才发现你怎么这么啰嗦,咱们今天来,可不是看你的,是为了看你幕后老板的,快把他请出来吧。”
电视机外。
天涯我在也猛地点头。
这个乌天炎,今天格外啰嗦。
他们可是都等着看那幕后老板呢。
同时,他又刷了一下帖子。
“酒会已经开始了,沈氏幕后老板马上要出来了。我好紧张,怎么有一种要见证什么奇迹一样的兴奋感。为了缓解紧张,我们做一个问答吧。
大家来猜猜,猜一下沈氏幕后老板颜值。十分制,没有负分选项。”
帖子一出去,又是许多人回复。
1l:沙发,我猜3分。
2l:地板,4分,应该没有更多了。
3l:楼上你们打分都太苛刻了吧,我觉得,至少有个及格分吧。毕竟,他那么有钱,也丑不到哪里去吧。
4l:排楼上,6分,及格分。
5l:5分吧,打扮打扮还是很能提升颜值的。
6l:4分,不然也不至于一直不敢见人。
7l:0分,飘过……
8l:楼上是来捣乱的吧,我打4分。
……
天涯我在滑动鼠标,一条条看下去,最后回复分数基本稳定,在4分上下滑动,最高不过7分,最低还有几个0分。
4分啊——
天涯我在以一个当红女明星为标准,打8分,想象一下4分的模样……
天啦。
他摸摸自己胳膊。
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老板不愿意见人了。
就在这时。
电视里传来乌天炎声音:“好吧,既然大家都如此期待,我也不再在台上讨人嫌了。现在就请上我的老板,大家欢迎……”
顿时响起掌声。
镜头转向一重重粉色花门。
灯光梦幻而朦胧,比月光清又比日光暖,粉色玫瑰花门一层层铺展开,地上铺开红毯,艳艳如火,仿佛童话梦境,地上不知何时冒出许多粉色泡泡。
一人缓缓而来。
她着草绿色裙装,抹胸,露出圆润精致肩头,和精致小巧锁骨,蓬蓬裙设计,裙摆上有许多小洞,简洁活泼,有股儿少女特有娇憨清纯。恍一初见,似老电影《洛丽塔》里面,那个精灵般女孩踏破屏幕而来。
艳艳红毯上,那小巧一人,如一痕白乳。
她徐徐走来。
世界似一瞬间被抽空色彩和色彩,众人只能看见那人,黑白幕布中如神灵般降临一抹亮色,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砰砰砰砰,一下一下能将人震得口干舌燥。
时间被无限拉长。
直到那人走到面前,冲众人微微一笑,垂头轻颤。众人才找回自己声音,嘶嘶不断响起倒吸冷气声。
有人干笑着:“呵呵,这是哪家新出道的艺人,这是迟到了吗?”
“是啊,不知道签约没有。”
“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真好苗子……”
“不知道能不能签到我们公司去……”
众人纷纷看他。
好胆子。
当面撬墙角。
那人尴尬一笑,妈呀,被迷昏了,顺口一说,得罪人了怎么办。
·
电视那边。
天涯那边捂着胸口,这才长长出一口气。
刚刚那一瞬间。
他居然差点看窒息了。
实在是太美了!
天啦。
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这时候,他也想和那几个人问一样的问题:“这是哪家的艺人,怎么长得这么漂亮,要是进演艺圈,妥妥凭一张脸,就可以爆火的啊!”
天涯我在喉结滚动。
凭这一张脸!
他就是能当她死忠粉。
·
面对几人问题,沈襄并未回答,微笑以对,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快步走上来,首先对众人微笑一下,又冲沈襄点头示意。
他站到沈襄身侧,态度恭敬,对众人介绍:“这可不是什么艺人。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闹着要看我们老板的吗?现在出来了。你们反倒不认识了?”
“啊?”
众人齐齐睁大眼,眼珠凝滞:“不是吧,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绝对听错了。”
“年纪大了,听力不好了。哎——”
“我好像也听错了,是不是代表我也老了?”
……
乌天炎哭笑不得,看着他们,又郑重其事介绍一遍:“这真的是我的老板,沈襄,沈小姐,沈氏娱乐公司就是以她的姓氏命名的。”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天天天天天——
这这这这真是沈氏幕后老板?
有没有搞错!
·
“有没有搞错!”
电视那头,天涯我在也同时爆出一声。
他又仔细看看那小姑娘,嗯,看起来就一小姑娘,仙女一样,可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二十岁……长得这么漂亮,还年轻有为……
天!
完全不符合他们之前的猜想好吗。
长这么漂亮又年轻,为什么要躲在幕后,一直不出现!
他感到严重受欺骗了。
亏他们还一直猜她颜值多低……
天啦。
现在觉得脸好疼。
啪啪啪——
清亮打脸声。
简直没法见人了。
他立刻打了一排字出去。
“天啦天啦天啦天啦天啦,楼主要疯了。从来没有想过沈氏幕后老板会长成这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更的人不少,立刻有人回复。
1l:不是吧,真的丑出了境界?
2l:不会连三分都没有吧?
3l:摸摸楼主,居然被刺激成这样了。
4l:难不成是难得一见的负分?我还从来没见到过负分的长相,居然有一丝丝淡淡的好奇?楼主上照吧!
5l:排楼上,上照吧。
6l:楼上+2
7l:楼上+3,我也好奇,传说中的负分长相是什么样。
8l:楼上+10086
……
天涯我在看着回复,忽然不爽,可能是已经见过真面目的原因,再看到这些评论猜测人有多丑的,立刻就想上去亲身掐一顿。
这还算丑!
3分?
走开!
这颜值分明已经满分了!
不!
是已经爆表了。
幸亏,他及时控制住自己。
得亏,因为经常写帖子习惯,他一直都有录像。他从dv里截出一张图片。图片上,沈襄缓缓穿过花门,微垂着头,露出一截奶白脖颈图片。
这张图片简直美呆。
天涯我在盯着看了很久,把屏幕擦了又擦,才依依不舍po了上去。
这种女神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真的很不美妙啊
摔。
他接着编辑文字。
“你们都猜错了。沈氏幕后老板颜值不是三分四分,乃至负分,人家可是满分颜值,不,爆表颜值好吗。有图有真相。”
这一回回复更快。
1l:卧草,我看见了什么,这确定不是明星吗?
2l:同楼上,这是同去参加酒会的明星吧。否则解释不通,楼主拿错照片了吧。
3l:排楼上,这种长相,还需要藏着掖着吗,实在不科学啊。
4l:楼主肯定拿错照片了。
5l:楼上正解。
……
17l: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我告诉你们吧,楼主说得绝对是真的,因为我也在看电视,亲眼看见的。有图有真相。
也po了一张图上来,看得出是手机照相。画质不清晰,但绝对看得出照片上的人和方才是同一人,乌天炎站在她旁边,态度恭敬。
18l:卧草,原来是真的。
19l:看见乌天炎那个表情,我信了。要不是老板,绝对不会那么恭敬的。天啦天啦天啦,居然会这么漂亮。
20l:女神,跪舔。
21l:我感觉,我的屏幕脏了,好舔一舔。
22l:楼上你们克制一点好吗。我只想问问,身为沈氏娱乐老板,有没有出道打算,有没有想过拍电视剧,拍写真,上杂志,啊啊啊,杂志我一定买,写真买买买,电视剧看看看。我是颜粉,我自豪。
23l:排楼上,求出道求出道,这颜值,不进娱乐圈绝对浪费了。
24l:楼上几个,真是傻了吧。人家可是沈氏娱乐老板,资产已经过亿了,怎么会脑子抽了,跑去出道拍戏。
25l:虽然楼上说得对,还是好伤心。
26l: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见到长得漂亮的人就跪舔。有没有想到之前打的评分,那些说三分的,四分的,还有说负分的,你们现在脸疼吗?
27l:啪啪啪,脸好疼
28l:同脸疼
29l:这脸打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30l:脸疼+10086。
……
天涯我在看着回复,满意笑了。
就是嘛。
不能他一个脸疼是不是。
------题外话------
本文中《洛丽塔》是根据同名小说改编电影,1997年版本。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
女主简直美呆我。
至今难以忘记第一次在荧幕上看见女主画面,
真惊艳。
沈襄盈盈而立,笑容浅淡,在灯光下,肩头奶一般白肌肤,似乎下一秒便要融化。她微笑着,让人无法逼视。
她接过话筒,道:“大家好,我是沈襄。”
乌天炎忙在旁边补充:“这真是我老板,如假包换。大家再猜下去,要是我老板不给我发工资了,我可要找你们算账的……”
这本是个笑话。
乌天炎想用来活跃气氛。
可,没人笑。
大家笑不出来,都惊住了。望着沈襄,久久回不了神。
一瞬间,场面诡异寂静。
原来是真的。
场上人身份不同,立场不同,心思自然也不一样。此刻,却有同一个表情,简!直!惊!呆!了!
这一刻。
脸疼的又岂止那些网友。
那几位将沈襄当做艺人的老板,直接就懵了,直到沈襄伸出手,笑盈盈与他们打招呼:“各位好,初次见面。”
几位才如梦初醒,忙上去打招呼:“沈小姐,您好您好……”
说完这一句,他们也语塞。
实在是刚刚太鲁莽。
谁能想到沈氏幕后老板会长这样呢。
之前对于沈氏背后老板,他们也有诸多猜测,有人猜是因为是四大家族子弟,不方便露面……有的猜,是因为是不是乌天炎傍上什么富婆,怕没面子,不肯让幕后老板露面……还有的说,那老板是长得太丑……
总之,与眼前之人无一处相合。
以至于,方才沈襄出现时,他们竟没一人会想到,这就是沈氏娱乐背后老板,结果闹出那样一个乌龙。
当着人面,说她是艺人……
有些有钱人是很忌讳这些的。
毕竟娱乐圈水太深,也不是人人都干净……
想到这里,几个人冷汗就下来了。
他们都是一些影院或者发行方的人,资产都算不得多,能被邀请到这里,还是因在前段时间大卖的《疯狂的鱼缸》中,出了不少力的缘故。
他们过来,自然是打着讨好背后老板的意思的,不说一次就能让两者关系稳固下来,至少混个脸熟。
谁知,他们竟一句话就搅砸了!
几人几乎欲哭无泪。
同时,他们心底深处还不自觉腾起几分酸涩。想想,不过两个月前,沈氏娱乐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谁认识啊。
那时候,乌天炎不知冲他们说了多少好话。沈氏娱乐姿态无比低,他们当时却还嗤之以鼻,不太想理这个小公司呢,几个负责人之间推来推去,谁也不肯接这个差事。
结果呢。
风水轮流转……
现在才不过两个月!
他们就不得不过来,腆着脸,摆足姿态,讨好沈氏,巴结乌天炎了。这次来沈氏酒会的机会,几个部门之间更是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别了不少苗头。直到现在几个部门负责人到现在都互看不顺眼。
这变化!
要不要这么快。
“沈沈沈沈小姐好。”一人哭丧着脸,哆嗦着,想和沈襄道歉,挽回一点印象分,“刚才,我们不是故意的。确实是我们不知道您就是沈氏幕后老板,才会那样冒犯您……”
几人见他道歉,也反应过来。
他们心中暗骂那人一声,也连忙上来表忠心,道:“沈小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您就是……您就是……”
“对啊对啊,我们真的不知道您就是……”
“沈小姐,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
几个人手忙脚乱道歉。
沈襄倒不恼,只是微微笑道:“无妨。不知者无罪。况且,我认为你们并没有怎样冒犯我,反而是在夸奖我,对吗?”
几人一愣。
显然没想到沈襄会这样说。
这分明是给他们台阶下。
几人松了口气,连忙道:“是啊是啊,我们确实在夸沈小姐。沈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我们一时看花了,迷了眼睛而已……”
“是啊,是啊……我们只是被迷住了而已……”
“沈小姐真是人如其人,一样美丽动人。”
“沈小姐真是大家风范……”
……
几人一顿夸,场面也缓和下来。
几人也都在心里感激,纷纷感激于沈襄不计较。初看以为她这般年纪小,定然年轻气盛,还以为要好好赔罪才能过去呢。
没想到,这沈氏老板气量倒是宽。
丝毫不同于她表面上的年纪。
说起表面上年纪,几人心里又泛起嘀咕。这沈氏老板,难怪他们之前看错了,长得也太没个老板样了吧。漂亮不说,还这么嫩?
这么小的娃娃,有他们儿子女儿大吗?
或许,只是长的嫩?
其实已经二十多了?
想到这里,几个负责人心里才安慰不少。要不然,看这沈氏老板才十五六模样,他们几个三十老几的站旁边,大了都一轮了。
这面子往哪儿搁!
简直是都混不下去了好吗。
沈襄只是微笑,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
她举杯,微笑,朝几人碰了一杯,道:“几位吃好玩好,今天一定要玩的尽兴。”
几人连忙举杯回去。
他们知道沈襄这是要去和别人攀谈了,也不敢多留,只是举杯,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玩,让沈襄别担心。
沈襄微笑点头,走开。
路上,她和乌天炎密语:“看那几个负责人的样子,简直是在怕我把他们给吃了。我看着都想笑。”
乌天炎也忍俊不禁:“那是因为小襄你一直都太神秘了。这些人怕你,所以一点都不敢得罪你,怕你找他们麻烦。”
沈襄道:“这还不是你要求的。”
乌天炎笑笑。
这确实是乌天炎和沈襄商量后决定的。
与其让外界不停猜测沈氏背后人,不成样子,还牵扯上四大家族,惹出许多麻烦,倒不如自己先把那层盖头解开,失去神秘感,群众自然也不在纠结。
于是,沈襄选择这次酒会露面。
不过也就这一两次。
毕竟,沈襄确实并不太善经营。而且她另一个身份,天师,决定了她并不能多在公众前露面,失去神秘感。
“你猜……”沈襄小声私语,“那几个大叔,在不知道我年纪之前,猜我有多少岁?”
乌天炎:“至少得有二十多吧。”
“一个个的。”沈襄边笑边摇头,道,“什么心思都一眼看穿了。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坐上他们公司那个位置的。”
“这不一样。”乌天炎解释道,“主要是,小襄你实在长得太嫩了。好吧,实际上你也实在是太嫩了……”
他无奈道:“就是我,直到现在。一想到你才十五岁,就比我这个四十老几的人还要成功有地位了,我就忍不住摇头。想起一句话……”
沈襄果然被勾起兴趣:“什么话?”
“这人与人啊,”乌天炎幽幽叹道,“果然是比不了的。”
沈襄:……
·
沈襄由乌天炎带着,去另一群人堆里应酬。
这一堆人,都是几大娱乐公司的。国内目前娱乐公司龙头是天兴娱乐,这次并没人来,另外比较受关注的,便是沈氏娱乐……
至于这一些,便是小公司。
自然也是竞争对手。
一些小公司,成立多少年,都还是半死不活,拿着不好不坏资源,拍一些雷剧,偶像剧,养一群小明星,不温不火过着。
想往上爬,不是差资金就是差运气。
多少年,心也就死了。
沈氏出来时,他们其实也有过关注。
不过,当时尽是嘲笑语气,毕竟一个刚成立公司,又没听说有什么背景,注册资金也不多,唯一值得忌惮的便是乌天炎。
毕竟娱乐行业那么多年,多少有些经验。
不过,一想到乌天炎早就拉上天兴娱乐黑名单,他们又安心了。天兴娱乐,那可是大擘,被他盯上,还能又活下去的。
等他们知道,沈氏拣了天兴娱乐不要的剧本《疯狂的鱼缸》,便彻底对这个公司失去兴趣了。
这样的公司还有什么前途。
可偏偏!
事情就是这么奇幻。
那个明明已经被天兴娱乐总裁扔在地上,大声骂垃圾,还撕碎了的剧本,居然一夜爆红了!那个被天兴娱乐封杀的导演,也成了现在家喻户晓的天才,两亿导演!
这现实,简直比小说传奇。
就这还不算。
当天兴娱乐对沈氏发难时,他们其实是幸灾乐祸的。毕竟,痛打落水狗的心理谁都有,多少是个竞争对手,死一个少一个。
可!
这沈氏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
居然碰上天兴娱乐内部出乱子,躲了过去。后来,又凭借什么电影票抽奖,正版宣传一举翻身,成了行业一颗新星。
这才多久?
距离沈氏成立才三个月吧?
沈氏现在资产已经过亿了。
他们呢?
辛辛苦苦多少年赚的,还比不上人家三个月时间捣鼓出来一部电影赚钱!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一个沈氏知名度高。
要是沈氏继续以这种速度发展下去……
几人顿时毛骨悚然。
你说说!
就这样,他们能不怕吗?能不酸吗?
就像长跑比赛,眼看着,比你晚三圈开始跑的对手,简直跟开挂一样,蹭蹭蹭,几分钟追上你不说,还把你甩出几千米,只能被他喷得一脸灰,看着他背影越来越远……
要搁你身上。
你气不气,嫉不嫉妒!
这种开挂的最惹人恨了。
因此,这一群人看沈襄等人就不怎么和善,空气中似乎都飘起硝烟味,气氛让人可以感受到得紧绷起来。
沈襄恍若不觉般,微笑:“几位好,我是沈襄。”
“老田老柴老严……”乌天炎与几人打着招呼,介绍沈襄道,“这是我老板,咱们以后也要合作,都认识认识。”
几人冷淡点头:“沈小姐好。”
沈襄也浑不在意。
几人心里正酸,对沈襄那是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看不顺眼。更别说,沈襄还长得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看起来比他们小上一轮。
简直是气到爆炸。
这年头,年轻就是优势。
他们年纪最小的,也有三十多。
这个突然冒出一沈氏老板,居然才这么点大。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好吧,其实他们有故意夸大,这分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
凭什么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如果真是十几岁……也就是说,他们都比这丫头大上一轮了。
等他们退休……
这丫头估计才刚刚长成。
天啦!
想想就要气死了。
当下一人捧杯过来,冲沈襄举杯,做足表面功夫,绅士般鞠躬道:“早就想结识沈小姐了,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沈小姐的年轻,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看沈小姐这年纪,不知道哪个大学毕业的?”
乌天炎皱眉。
这人什么意思?
找茬吗?
沈襄云淡风轻:“我还没毕业。”
“哦?”那人眉头跳了跳,又绅士般笑道,“那能否敢问沈小姐,现在就读于哪个大学?也好让我们的瞻仰瞻仰。”
沈襄淡淡道:“我没上大学。”
诡异的寂静。
这一小圈子人都静下来,看向沈襄。目光里,一言难尽,总之并不是什么太好的。这个社会评判标准还是十分单一,学历还是不少人衡量一个人重要标准……
现在,这么年轻一丫头,没上大学。
众人心思百转,表面功夫倒不动。
“这样啊……”那人目光一亮,有一丝幸灾乐祸,随即掩去,故作安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的。毕竟现在大家都看能力,学历这东西,有自然是好,没有也没什么。只要自己做出成绩,大家都不会轻视你的。所以,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沈襄耸耸肩:“我确实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这话一出。
那人倒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沈襄会这么说。
他干笑道:“哈哈——这个,倒没想到,沈小姐这么豁达。这么看得开,这样倒是我多操心了。”
沈襄淡淡道:“确实。”
那人:……
这话让我怎么接?
不过,很快有人替他解围。另一个中年人站出来,冷笑道:“这年头,年轻人可真是越来越没有基本操守了,将无知引以为荣了,真是世风日下。”
乌天炎在旁提醒,这个就是《天堂》制片方,姓程。
沈襄了然。
那个和《疯狂鱼缸》一起上映,后来被挤得没半分声息,号称的大制作,的背后老板。
她挑眉,看向那程老板:“这位……程先生,是在说我吗?”
“我说的是谁……”那程老板哼了一声,道,“场上的人都知道,如果那人自己有自知之明,也应该知道。”
沈襄无所谓道:“那我就认为,你说的不是我咯。”
“你……”那人怒瞪过来,肩膀乱抖,显然都要气炸了,还强忍着:“简直不知廉耻,脸皮忒厚。”
沈襄无奈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惹到您了,让你这样这样对我不满。”
那程老板又要瞪过来,双眼冒火。
“好吧。”沈襄十分无奈,摊摊手,道,“可能不是神童就是我的错了。那么我认,毕竟,我自认为,我一直是个普通人,没办法做到神童的地步。”
众人听懵了。
这这这什么意思?
什么神童?
沈襄又道:“我知道有些神童可以十二岁,十四岁就上大学的。说实话,我也很佩服他们。但是,我自认是个很普通的人。今天十五岁的我,还在上初三,并没有如众位期望的一样,上一个名牌大学,有一个光辉的学历。我很抱歉……”
屮艸艸——
这是什么回事。
众人彻底呆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他们耳朵出错了。
绝对是幻听了。
众人一边咽下口水,一边自我催眠。终于听见人群中爆出一声巨大尖叫‘什么,沈小姐你说什么?你今年才十五岁!’,才彻底醒过来。
天天天天天!
原来刚刚并不是幻听!
是真的。
十五岁!
沈氏集团幕后老板,一亿资产的沈氏娱乐幕后人,一手扶持乌天炎东山再起,又将《疯狂的鱼缸》捧上神坛的沈氏幕后老板……
今天才十五岁!
天啦。
原来她不是看着嫩,娃娃脸,原来是真的嫩。今天才十五岁,能不嫩吗!才十五岁就做出这种成绩。
让我去死一死。
她还说自己不如什么神童!
才十五岁就创下这等家业,这是哪个神童比得上的。已经到这种程度就不要自谦了好吗,这每一点自谦都是对普通人深深的伤害。
简直会心暴击!
刚刚程老板脸都木了,双眼茫然,显然还未接受事实……离得近的人,似乎还可以听到他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但,这显然是事实。
刚刚那最先问沈襄学历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彻底绿了,分外精彩,见沈襄看过来,浑身一激灵,吓得发抖,只能灰溜溜躲到角落里,不敢再露面。
沈襄淡然,环视四周。
方才嘲笑过她的人,或明或暗,对上她目光,都垂下头,或是看向别处,或是垂下头,或是干脆躲进角落里,不敢露头。
现在才知道丢人这几个字怎么写。
角落里。
赵冰也愣住。
作为一三线演员,她是没资格挤到中间位置的。从一开场,她就坐在角落里,也无人搭理……其实,一来到这里,她就后悔了。
或许……沈氏只是群发的请帖呢。
她一个三线演员……无背景,无名气,无热度,甚至连半分新闻都炒不起,在圈里混了几年,甚至年轻的优势也在慢慢流逝……
她甚至找不到沈氏娱乐看好她的原因。
特别是来到这里后,每个人都装没看见她,甚至还会路过她时,刻意躲开。她坐在这里,十分钟都没人理……
她真的有过后悔……
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就为自己那个可笑的幻想?
她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了。
也许,就应该像她朋友劝得那样,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以后,不要在这个圈子无望地混下去了。是时候了,她想着。
终归是来了。
就坐坐吧。
她在角落里,看起了戏。说实话,一开始看见沈小姐,她也没认出来,那便是沈氏老板,毕竟,实在太年轻了些。
不过,这圈子里,容貌很容易改。
化妆、灯光、衣裳都能让人随意改变外貌,隐藏自己实际年纪。这沈氏老板,也不一定就如表面看起来那般。
毕竟,三十多演二八少女比比皆是。
她也就惊诧那么一秒。
后来,听见沈氏老板被质疑学历,她是真有些怒了。在她这个能力上,学历又代表什么,更何况,很多情况下,一个学历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比如她……
当年考入京都电影学院,父母双亡的她却无力支付学费,只能含泪放弃,高中毕业便进入娱乐圈,摸爬滚打……
看那小姑娘被质疑,她立刻想到自己。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冲上去,把那姑娘护在自己身后,挡住那些闲言碎语,那些她曾经经历过,痛苦过的东西。
不过……
现实倒是给她一个反转。
那姑娘,原来不是无力上学,而是没到上学年纪。她松了口气,少看见一个悲剧,让她心里舒服不少。随即,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才……十五?
左右瞟瞟,发现周围人和她一般神色,才总算确定那个不太像事实的事实。这个沈氏老板真是个神童……
不,这成就已经不能用神童来形容了。
简直是奇迹。
十五岁……
真年轻。
年轻才好啊,年轻才有冲劲,才有幻想,才有改变的勇气,就像她年轻时一样。这个年轻的沈氏老板,也是这样的吗?
年轻总给人无限期待。
她心里开始冒出细小火苗。
·
显然。
这个十五岁,刺激了不少人的神经。
电脑那头。
直播贴已经垒起高楼,跃居论坛内热帖之列。回复也达两三百条,还不算各个楼层回复,实在是热闹得紧。
不少人感叹,不愧是天涯大大的帖子。
可此时,天涯我在却没心情更帖子。
他盯着电视。
那巨大屏幕上清晰显示每个人表情,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上面几十个如出一辙,惊愕不堪的表情,终于证实他刚刚听见那句话。
十五岁。
沈氏娱乐幕后老板。
他的新女神……才十五。
十十十十五啊!
他十五岁还在干什么?傻乎乎地和好朋友一起翻墙去打游戏,对着一堆又一堆试卷唉声叹气,筹谋怎么把手里情书发给隔壁班花……
而人家呢。
十五岁已经创办公司,拥有一个两亿票房的片子了。
妥妥成功人士。
自己比她多吃十年饭,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
关键是,人不仅有钱,有能力,长得还漂亮,想着他刚刚对着屏幕疯狂喊女神的模样,天涯我在绝望了。
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会有那么完美的人。
简直,太不科学。
之前看有人逼问他女神学历,他恨不得跨进屏幕里替女神掐架了,学历算什么,有颜有能力有钱就足够秒杀你几百次了。
可……
还没等他发力。
女神就给他一暴击。
人才十五岁。
谈屁的大学学历啊。
不过……话说,女神中考考了吗?哦,刚刚好像说了,还在上初三,天啦,初三,感觉又遭到一暴击了。
为了泄愤。
他怒然将这件事写进帖子里,全程直播,原原本本,一丝不改。
“爆炸消息,楼主刚刚才知道,那个沈氏老板简直太牛了,你们知道她今年多少岁吗?一定猜不到吧,她今年才十五岁!难怪看起来那么嫩,十五岁啊!
从今天起,她就是我女神了。
对了,之前还有一个怪大叔过去挑衅,问我女神上的什么大学,我女神说她没上大学,那男的还一脸得意,和另一个猥琐大叔一起,嘲讽我女神没文化。
哼,我女神不理他们。他们还愈发得寸进尺。直接说我女神脸皮厚,结果,我女神把自己年纪说出来,立马打脸了。那两个人的脸色,真的不要太难看……
看着好爽……”
更新一发出去,回复就来了。
1l:沙发。
2l:地板,楼主疯了,坚定完毕。
3l:板凳,同楼上,楼主疯了,鉴定完毕。
4l:楼主,你瞎编也要长点心吧。还十五岁?二十五岁能创立沈氏那么大企业都已经算是了不得了,你以为你在写小说呢。
5l:同楼上,楼主绝壁傻了。
6l:楼主,瞎编也要证据,造谣犯法的哟
……
10l:其实,我有一点点愿意相信楼主是说真的。你们不觉得,每次碰到那个沈氏娱乐老板,事情总会变得很玄幻吗?
11l:听楼上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信了。
12l:我也是……
14l:楼上都是一群没毕业的学生吧。这么玄幻的情节也信,真是没走上社会上看看,真以为开个公司是嘴巴一闭一合就能办成的事?各种跑执照,筹资金,招员工,找客源,简直不要累死个人,就连一般工作好几年,人脉一大堆,三四十的人都不一定办得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开什么玩笑?
15l:楼上说的也有点真,我不知道听谁的了。
楼的兄弟说的有道理,同感觉太玄乎了。又不是写小说,十几岁的孩子,才上初中呢,我孩子高中了,要有一天告诉我,他开了个公司,我第一反应肯定是,开什么玩笑呢……
……
20l:楼主莫慌,我来声援你了。我也在看直播,表示刚刚看到的时候,也吓呆了,以至于都忘了上帖子上看一看。
21l:楼上……难道是真的?
22l:表示我也在看电视,刚刚也看到那画面。同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怎么会有这种事。后来仔细看看沈氏老板,果然看着很小,刚开始还以为是娃娃脸,现在回想,实在是人家长得就很嫩啊。
23l:同看电视,表示被惊呆。
24l:看电视+1,至今无法缓过来。
……
27l:噗……看完楼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一出打脸大戏。表示同在看直播,确定楼主说的正确无误,那个沈氏老板真的只有十五岁,哈哈哈,楼上的朋友们,你们的脸疼不疼啊……
28l:我的天,脸好疼
29l:为什么每天都要被打脸
30l:我特地上网看直播,有延迟,正好看见刚刚画面,表示真的好脸疼。还有这个沈氏娱乐老板简直太全能了,上帝太偏爱她了。天啦,看了她的脸,我已经爱上她了。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偶像……
……
40l:终于赶上大部队,表示沈氏娱乐老板和沈氏娱乐一样,本身就是个传奇啊。
41l:排楼上,说得对。
42l:真的是传奇了。
……
天涯我在笑眯眯的,一条一条浏览回复。看见那些网友表示打脸好疼,心里暗爽,叫你小看我女神,哼!
我女神就该这么厉害。
长得漂亮还有钱,又是天才。
其实他也不过刚认识沈襄半小时,就已经俨然以沈襄脑残粉自居了,不禁不允许别人说沈襄一点坏话,还坚信偶像绝对无人能敌……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
他看完回复,又去看直播。
直播已经错过一些,此时正放到沈襄和艺人们寒暄。忽然,爽朗女声高插进来,极其高调与张扬:“对不起,我来晚了。诸位不会见怪吧。”
说罢,也不顾人反应,直接进来。
她身着灰色短西装,黑色阔脚长裤,极为精干,后面还跟着好几位中年人,西装革履,对着前面女人,模样甚是恭敬。
“听闻今天是沈氏娱乐公司庆功兼成立庆祝酒会,我特地过来讨杯酒水,老乌,还有这位沈小姐,不会不答应吧?”
天涯我在皱眉。
这人是谁?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忽然听见电视里面有人捂嘴,惊叫一声:“天兴娱乐公司总裁夫人,她不是住院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天涯我在一愣。
天兴娱乐公司总裁夫人?
她怎么会过来?
电视里。
乌天炎看见来人,也惊住了,喃喃自语,也在问这个问题:“赵飞凤,她怎么会过来?”
“她不是,不是已经中了……”乌天炎看向沈襄,语气焦急,“她怎么会突然醒过来,还来了这里?”
沈襄皱眉。
乌天炎跺脚:“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来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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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凤出现原因……
前几章有过暗示
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能猜到。
沈襄回头。
这句话,居然出自一直站在旁边冯川之口。
他双拳捏紧,愤怒异常,死死盯着赵飞凤,浑身僵硬,“天兴娱乐!他们有过什么好心,现在过来也不过是看着我们过得好了,来砸场子罢了!”
乌天炎惊愕。
沈襄也看向冯川。
两人俱是无比惊讶,冯川以前在他们心中都是那种笑眯眯,憨厚淳朴的形象,还从未见过这般鲜明表情。
沈襄沉吟。
看来,天兴娱乐对他的打击,影响真的很大。
沈襄拍拍他肩膀。
冯川赤红着眼,却不肯后退。
沈襄只是叹气。
她拍拍冯川后背:“不管怎么样,今晚你是主角之一,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现在你不能闹出任何新闻。”
冯川长长呼出一口气,点头。
沈襄放下心来。
人已到这里,定然不能装没看见。况且,沈氏娱乐作为主,在初次经历这种场合,定然不能闹出什么丑闻。
尽管再不待见赵飞凤,沈襄还是上去迎接。
“闫夫人,您好。”沈襄上去,伸手,与赵飞凤握了握,“之前给天兴娱乐发过请帖,但一直没有回应,我还以为您今天没打算来呢。”
赵飞凤一挑眉,回握她的手,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道:“都是底下人办事不利,我竟都没看见那请帖。回去得好好罚罚他们了,办事太不利了。”
沈襄心下一沉。
果然。
赵飞凤体内,再无咒术存在。
她设下的咒,不是那般能够轻易解得。若是没有功力和她相当的天师,或许根本看不出咒术存在。
可现在……
她沉吟。
到底哪一环出了错。
现在也不是思考的时候,沈襄只作若无其事将手挪开,将赵飞凤等人迎进来:“未料到闫夫人会过来,未曾远迎,实在太过失礼。”
赵飞凤道:“无妨。”
一行人大摇大摆进来。
场上人目光几乎都聚集在这群人身上,随他们移动二不断挪动,或窃窃私语,或暗自猜测,或缩进角落。
谁不知道,天兴娱乐和沈氏娱乐不对头。
鬼知道这天兴娱乐这样大摇大摆过来,是不是来砸场子的。该躲远的还是躲远点好,免得被误伤不是。
还有一些演员,更是恨不得赵飞凤不要注意到自己。
明知道沈氏和天兴娱乐不对头,他们就是打着天兴娱乐不会过来的念头,才过来的。结果,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天兴娱乐董事长夫人,简直是见了鬼了。
还是祈祷人不要注意自己得好。
不过,赵飞凤也懒得理那些小人物。
她走进来,看看四周布置,便抚掌,大赞道:“布置的好,看来沈小姐品味不错。对艺术也多有鉴赏。”
沈襄但笑不语。
也不问为什么,她刚才没来,还知道自己姓名的。
赵飞凤走进来,找了张沙发,大喇喇坐下,才摆摆手,示意众人,朗声道:“都愣着看我干嘛,今天可是沈氏娱乐的庆功酒会,主角可是沈小姐。你们再看我们,当心沈小姐不高兴了……”
说罢,哈哈大笑。
众人却笑不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和想象中剧情不一样,不是说沈氏娱乐和天兴娱乐不对头的吗?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一场针锋对麦芒的……
结果,居然是两人相互打趣?
沈襄嘴角也有点僵,随即扯了扯,若无其事道:“闫夫人这话可不对了,我们是主人不错,可您却是贵客,自然要先紧着贵客。大家说是不是这道理?”
众人木木点头。
他们越来越看不懂这形势了。
赵飞凤笑起来:“哈哈,瞧着小丫头,真会说话。”
众人跟着干笑。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管我了。”赵飞凤斜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记得沈小姐正要庆祝,是吧……那就继续,别耽搁了时间……”
俨然一副主人态度。
沈襄挑眉,弄不懂此人怎么想的。
以不变制万变。
沈襄决定,暂时将这个变数放在一边。
原本流程是,介绍完沈襄,便该由沈襄介绍出冯川,和冯川一起来敲破冰块,庆祝两亿票房的好成绩。
现在,程序照旧。
沈襄接过话筒,请咳道:“想必大家知道我们沈氏,都是因为前段时间一部电影《疯狂的鱼缸》吧。作为亲眼见证过这部电影票房奇迹的我,非常庆幸,我们拥有一位天才的导演,也正是因为这位导演,成就了这部影片,这个奇迹,也成就了我们沈氏。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疯狂的鱼缸》导演,也是著名的两亿导演,冯川。”
冯川微笑走上台。
他站到沈襄身边。
沈襄将话筒递给他。
冯川接过话筒道:“刚刚小襄那样严肃地夸我,真是让我都有些脸红了。毕竟,我自认为这部电影还有很多改进空间。我自己也存在很多不足之处。如今取得这个成绩,多数还是运气使然。我想,我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了小襄,并受到她的赏识,让我能够顺利将这部电影拍出来,与大家见面。毕竟,大家都知道,这部剧本能够得到拍摄,已经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小襄刚刚说,是《疯狂的鱼缸》成就了沈氏,现在我想说,没有小襄,没有沈氏,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今天的《疯狂的鱼缸》。实际上,是沈氏给了《疯狂的鱼缸》这个腾飞的机会。”
他说着说着,看向沈襄,眼里有着泪水。
沈襄看着他,冲他微笑。
场下慢慢响起掌声。
众人看着场上那对人,心中也是滋味万千。
实际上,当时《疯狂的鱼缸》投过不少影视公司,除了把人打出去的天兴娱乐,还有不少小公司,包括场上的许多人。
可是他们呢。
不少人听说是天兴娱乐不要的剧本,立刻给扔出去了。还有一些,确实看过,却觉得片子题材太过冒险,不愿担风险。
于是……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就在前几天,他们在办公室看到那部片子最终票房的时候,几乎没把肠子给悔青,若是当初没有那么武断,若是当初稍微肯担一点风险……
那几乎暴利的电影……就是他们的了。
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就像现在,他们只能咬牙,看着台上这一对人,相互成全的故事,心里就算后悔得肝肠寸断,也不能丝毫改变事实。
还有一些演员也是。
当初,沈氏也是有往外找过演员的。可但凡有些名气的,都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有些甚至直接回绝,还将人讽刺一遍。
圈里那时几乎是把这部电影当笑话看。
还有人曾经弄过一个很无聊的赌注,说是要赌《疯狂的鱼缸》的投资商撑几天会撑不住,最高的是三个月,最低的甚至是立刻就要亏惨……
后来,《疯狂的鱼缸》拍完了,要上映。
那些人无聊,又开始猜票房。
他们仍然记得当时群里的几个数据,最高也不过两千万,最低,甚至只有一百万的总票房的猜测……
可现在。
两千万只是人一天的票房。
而那些参演的小演员,丁点名气都没有的,都一夜爆红,身价暴涨,成为正当红,还越过了他们。
他们看着,能不悔吗?
可悔有用吗?
显然是没有的,所以,他们也只能在这里站着,巴巴看着台上两位,一面幻想着,当初要是自己接了那部片子有多好。
哎……
乌天炎笑吟吟走上去,打趣道:“你们俩,互夸夸就行了。可别太过了,大家还等着看庆祝呢。”
冯川不好意思笑笑。
两人一起走到一个水池前。
水池中丝丝冒着寒气,中间冻着一个巨大的,龙飞凤舞的‘2亿’冰块。冰块巨大,晶莹剔透,在灯光下折出绚烂色彩。
沈襄接过一个红缎小盒,递给冯川。
冯川打开小盒,取出一个精致小锤。
沈襄举起话筒,道:“现在就请我们的两亿导演,亲自敲碎这个两亿的冰块,来庆祝《疯狂的鱼缸》这部电影的票房胜利。”
冯川嘿嘿笑笑,举起小锤,照着‘2亿’的‘2’砸下去。
哐——
细小声响。
那巨大冰块从上开始出现裂缝,最后,慢慢碎掉,落在巨大水池里。或大或小冰块渐次交错,竟有种层层嶂叠嶂的错觉。
砰……
天空中开始发出烟花。
众人纷纷抬头看,漆黑天幕中,炸开细小流丝,五彩缤纷,宛若一个个琉璃丝,有各式各样形状,将天空装点十分漂亮。
砰——
砰——
砰——
烟花响了十几分钟。
直到最后一个落下,天空才恢复宁静,众人也挪开目光,纷纷开始赞叹沈襄和沈氏娱乐,还有《疯狂的鱼缸》……
接下来,便是大家自由交际时间了。
沈襄端了杯酒,坐到一个角落里,暗暗观察着场上一些人,并记下他们品行,和未来发展,再整理起来,交给乌天炎。
有沈襄这个作弊器,沈氏娱乐想被人坑都不容易。
乌天炎也坐在他身边。
倒是冯川被围起来了,不少演员一直在试图和他搭话,想问问下部拍摄计划,找个机会。冯川看起来,被惨的,颇有些脱不开身。
沈襄和乌天炎看着,幸灾乐祸。
丝毫没打算去解救他。
忽然,赵飞凤也捧着酒杯过来了,冲两人一笑,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乌天炎看了眼沈襄,见她并未有什么反应,客套礼貌,道:“闫夫人,自然是可以的,请吧。”
说着,让出一个位置。
“大半年不见,老乌愈发精神了。”她寒暄着,“看起来比在天兴娱乐的时候,年轻了不少。”
乌天炎脸一僵,随即又笑道:“自然,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能有第二次起来的机会,这辈子也算活得比一群人都精彩了,当然高兴,看起来就年轻了。”
“是这样啊。”
赵飞凤冲他笑笑,坐到沈襄身边。
沈襄笑笑,打招呼:“闫夫人。”
“沈小姐……”赵飞凤举举酒杯,算是回应,“早就听过沈小姐的名字,没想到本人这样年轻漂亮,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沈襄也不问她为什么早就知道自己名字。
她淡淡笑笑道:“闫夫人天生丽质,保养得当,还如此迷人又魅力,又何必妄自菲薄。”
“沈小姐很会说话。”赵飞凤眯起眼,摇晃着酒杯,“连我这个老女人,也能夸得这么有水平。”
沈襄道:“闫夫人误会了,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沈小姐这件事是不是说实话,我不知道。”
赵飞凤看向沈襄,目光似刀锋般利,道:“但我有一件事很清楚,沈小姐,和我丈夫的昏迷,有不可否认的关系。”
沈襄不惊不怒。
她仿佛被讨论的不是自己那般,还有趣地问道:“赵夫人,何以见得?外面不是都传说闫总裁是心脏病突发吗?”
赵飞凤冷哼:“你以为我会信那些吗?”
“哦?”沈襄摇晃酒杯,看光线在其中折射,无数光彩璀璨:“那闫夫人,你认为,真相是什么呢?”
“我说过……”
赵飞凤定定盯着沈襄:“真相在你身上。”
沈襄漫不经心道:“闫夫人,您是否太高看我了。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或许我做了一些在旁人看来很成功的事,但不能否认,我今年才十五岁。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做些什么?”
赵飞凤神色笃定:“那天,和天阑一起在警局的,只有你和那两个警官。那两个警官,我找人查过,都没有能力把天阑弄成那样……”
“这又说明了什么?”沈襄道,“说不定,闫先生就是突发暴病。”
“我不信!”赵飞凤突然抬高声音,“我不信!老闫根本就没病,他是被人害得,而害他的人,就坐在我面前。”
沈襄望向她:“既然你如此笃定,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可以报复我,就像之前设计《疯狂的鱼缸》一样,”沈襄慢悠悠道,“或者,你可以找人暗杀我,为你丈夫报仇……随你怎么样都可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问这些问题,难道只是为了当面对峙吗?”
“不!当然不是!”赵飞凤疯狂叫道。
沈襄看向她:“那闫夫人,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将她问呆了。
赵飞凤愣愣的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许久,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沈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我今天来,就是来求你的,求你救救老闫……”
沈襄这回真动容了。
她从来没想到,赵飞凤会下跪。
她看起来那样骄傲,分明有一副极硬的脊骨,铁锤不碎,钢打不断,怎样都不能让她低头的。现如今,却在她面前跪下来。
乌天炎忙拉她起来:“闫夫人,闫夫人,你先起来说话。”
沈襄也忙道:“是啊是啊,起来说话,跪着成什么样子。”
两人却拉不动她。
赵飞凤一定要跪在地上,盯着沈襄的眼睛,近乎威胁地恳求道:“沈小姐,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起来。我求求你了,老闫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老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只要你救了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哪怕是天兴娱乐……那怕是天兴娱乐也可以……”
沈襄定定看着她:“据我所知,天兴娱乐你们只是掌权者,但是背后却是闫家的吧。你们拿什么说可以把天兴娱乐给我……”
“可以的,可以的。”赵飞凤急急道,“只要你肯,我让赵家出面,让赵家拿他们产业和闫家交换。父亲和哥哥那么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还有闫天阑的大哥和三弟……”沈襄问。
“他们都不是问题。”赵飞凤急忙解释道,“我已经把他们都解决了。他们不会再出来招惹你了。我已经把他们彻底解决了。”
沈襄心下一惊。
好快的手段。
两个难缠的亲戚,竟一朝都给解决了。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沈襄看着她:“我救不了。”
“为什么?”赵飞凤跪在她面前,凄婉看着她,“为什么,明明你是可以的。我知道,你一定有特殊的本领,你既然能把老闫变成那个样子,也一定能让他变回来,一定的……”
沈襄沉默片刻,道:“我找不到救他的理由。”
赵飞凤急了,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要,我就给你,只要你说你要什么。我一定给你找到。沈小姐,我只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我已经失去我儿子了,不能失去他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了。”
“救他?”
沈襄冷笑,“把他救活,然后你们夫妻想起之前的时,又会想,就是那个沈襄当初害了我们,我们一定要报复回来。然后,我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一个敌人?闫夫人,我还没那么傻……”
“不会的,不会的……”
赵飞凤恳求道:“你相信我,我会劝阻老闫的。只要你肯救他,我让他不会找你的麻烦。真的,只要你能救活她。”
沈襄看向她:“你确定你能说服他?”
“我确定。”
赵飞凤表情十分坚毅,“老闫对我言听计从,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违背过我的意思。只要是我说的,他一定会照搬的。”
“还是不行。”
沈襄道:“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包括天兴娱乐。只要等闫天阑死了,或者等内部大乱,但是,我没必要冒这个险,为自己树立一个可能的劲敌。”
“不会的,我保证。”赵飞凤恳求道,“你要你能救活他,我们立刻会搬到另一个城市,或者出国,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沈襄叹口气,道:“闫夫人,我知道你对闫先生一向情深,但是,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你丈夫中的是鬼面疮,只要开始,就没有救活的可能,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拿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还请您接收现实。”
“不可能!”
赵飞凤疯了般吼起来,“你在说谎,你骗我的。你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明明就是你把他变成那样的,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她这一声极高,不少人都看过来。
堂堂天兴娱乐董事长夫人,跪在她面前,一个小辈,还是死对头,还哭成那样,这原本就极具可猜测空间,又是在这种公众场合……
瓜田李下。
沈襄看向乌天炎:“把她拉起来。”
乌天炎低下身,去拉赵飞凤。
赵飞凤自然挣扎着,死活不让乌天炎把她拉扯起来,一面还哭喊着,极其凄厉:“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只要三天,三天之内,老闫就必死无疑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救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救救老闫救救老闫……”
沈襄暗施一把巧劲。
赵飞凤被她直接从地上拔起来。
赵飞凤还没来得及惊恐,有感觉颈后一痛,眼前发黑,软软晕过去了。
沈襄将人推到乌天炎怀里,道:“把人交给天兴娱乐一起来的人吧。这人,不要再让她进来了。”
“是。”乌天炎道。
赵飞凤被带走了。
沈襄向众人解释道:“闫夫人因为闫董事长的重病,心中很是焦虑,所以出现精神不正常。目前已经回去休息了。还请大家不要担心,涉及到天兴娱乐董事长夫妇的事,也请各位不要多嘴,将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
众人纷纷应和。
虽然心里不这么想,也是各有猜测。
但,现在掌握话语权的人是沈氏娱乐,另一方又是天兴娱乐,两个都是惹不起的,他们看戏就好,还是不要参合进去了。
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各怀心思,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觥筹交错,谈笑晏晏,俨然一副歌舞升平,天下大同的场景。
酒会就在暗潮汹涌中结束了。
·
第三天。
沈襄得到消息。
乌天炎死了。
“终于死了。”沈襄便写作业,边道,“我还以为,他上个月就能死了的。看来,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怨念真的很深,居然把他折磨了这么久。”
乌天炎在旁边道:“闫天阑的葬礼,我们去不去?”
沈襄皱眉,看向乌天炎:“你怎么说?”
“去。”乌天炎道,“最好的选择,肯定还是去。毕竟上次酒会,赵飞凤过来了。外面都在猜原因,如果这次,我们不去,怕会引得很多人议论。”
沈襄叹道:“做生意真麻烦。”
两人还是去了。
闫天阑灵堂设在家里。
中间一口乌木大棺材,头顶吊灯光线惨白,地板光可鉴人,冰冷发寒,整个室内有一股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意。
沈襄皱眉,走进去。
里面都是来吊唁的人,俱是黑衣黑裤,丧服。
因为闫天阑大哥三弟都被赵飞凤解决掉了,第二代又拎不起来。所以,全程都是赵家的人在招呼丧礼,并没有看见赵飞凤。
沈襄站到人群里,安静如鸡。
哀乐响起。
气氛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沈襄却只是跟着人一起低头,并未有半分哀戚。闫天阑只能说死有余辜,不能让她有半分怜悯或者其他的感情。
这种人,死掉只是除害。
不过,到底闫天阑还是有些亲友的。
这时候,前排哭声显得格外清晰,还有一些劝着的声音。
沈襄耳力惊人,分明听见有人在那几个哭的孩子身边劝道:“使劲哭,哭得越伤心越好,你二婶没孩子……只要你哭得越伤心,就越有可能让你二婶喜欢,认你做儿子,将来闫家的钱,都是你的……”
这种丧事……
全场真正为闫天阑伤心的,恐怕只有赵飞凤一个吧。
说赵飞凤,赵飞凤就到了。
她被人搀扶着,全身素服,漆黑窄装,人几天内暴瘦成一把骨头,眼窝都凹陷下去了,眼睛哭得像桃子,憔悴不堪,丝毫看不出之前那般刚烈,飞扬的味道。
旁边有人劝她:“飞凤,别哭了,你哥还有你爸爸都很担心你……”
赵飞凤不理,只是默默流泪。
沈襄了然。
那是赵家的人。
赵飞凤仿佛听不到那些劝阻一样,只痴痴看着面前的大棺材,好像能透过棺材看见里面的人,眼泪簌簌而落。
“老闫……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个人扔下我……”
“子青也走了,你也走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好狠的心,当初和我说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你怎么敢先走,你怎么忍心先走……”
“老闫……我好想你……”
赵飞凤嫂子一个劲劝她:“飞凤,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一点,节哀顺变。你才四十出头呢,大把好日子等着你呢,飞凤,你不能这样钻牛角尖……你哥哥还有你爸爸都很担心你,特别是你爸爸……”
赵飞凤只痴痴盯着那棺材。
忽然。
她一把挣脱嫂子的手,朝着那口乌木大棺材,炮弹般冲过去,把脑袋在上面一撞,顿时咚得一声儿响,鲜血自头上软软流下,在她惨白皮肤上,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惊住了。
赵飞凤嫂子尖叫起来:“飞凤!”
赵飞凤歪在地上,头望着天空,痴痴道:“老闫,我来找你了。我们夫妻俩,黄泉路上不寂寞。”
头一歪。
眼睛闭上了。
她死了。
------题外话------
终于死了。
我松了口气。
赵飞凤,就是那种特别烈性,为了爱情,什么都能做的人,也不知道我写出这种感觉没有。
后来。
沈襄仔细检查过阵法。
原来不知何时,那稻草人身上缚的头发,赵飞凤的头发,竟不知所踪了。沈襄仔细回想,也和乌天炎确认过,这里一直无人进入。
最后,只能归于于猫咪,可能上次无意中碰掉,而沈襄并未在意,以至于发生这种差错。
人已死。
现在再讨论这已无益。
沈襄将阵法撤掉,在家给赵飞凤上了一炷香,叹息一声。
·
闫天阑和赵飞凤接连死去,闫天阑大哥三弟也被赵飞凤雷霆手段解决。天兴娱乐公司群龙无首,着实内乱过一段时间。
股价一度跌停。
沈氏还以私人名义,趁机购入不少。
不过,闫家并未坐视不理,未过一个月,天兴娱乐公司便空降一位新董事长,雷霆手段,很快控制住局面。
据说这位总裁着实神秘。
空降一月,天兴娱乐内部都不太与此人碰面,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也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身边人嘴极严。
大家竟对此人一无所知。
不过,此时沈襄并无时间管这些。
她要考试了。
期中考。
对于这个考试,沈襄十分重视。她现在在的省一中是全省最著名的中学,而其中的初三一班,正是其中最好的班级,其中学生若非有顶级成绩,便是有顶级家世。
沈襄来时,静悄悄的。
大家都见怪不怪,想来空降在这个班级已是极为常见。只是,沈襄偶然在办公室,听老师议论过,能够在初三最紧张的下学期,让校长亲自吩咐,插班进来,也不知这沈襄背后有和背景。
沈襄这才晓得,原来,寻常这时候,是无法插班进来的。
此刻,她才真正知道。
周部长能力到底有多大。
沈襄本就想低调,平时也甚少出风头,在此中考紧张时刻,倒是并未惹人注意,安安静静过下去了。
期中考是沈襄第一场考试。
她不得不重视。
其实,入学前还有过一次入学测试。
因校长关照,她是单独做的试卷,排名也未计入全班排名。最后成绩只她一人知道,说实话,着实有些难看。
全班五十五个人,她排第五十五名。
看着成绩,她真正明白差距。
全省前五十的初中生,能够优秀到什么程度。
她本不是智商绝高,只是有点小聪明,喜欢投机,底子不扎实。况且,她之前学校一般般,纵然鸡头,也比不上凤尾。
更何况,她直接空降到凤头上。
就像一个立于鸡群的鹤,把它放到鹤群中,还需得是最高,最壮,最美的鹤群,那只鹤自然会被埋没……再无任何声息。
沈襄到底不是小孩子。
她能接受这差距,并想办法弥补。
索性,重生给她一大好处,除了那空间外,还有一个额外奖励。那就是一个好身体,和被强化过的脑子。
这让她追赶起来,轻松许多。
这次期中考,便是她检验的机会。
又在家认真看书,沈襄确定要考的内容,都已复习过。她才慢慢放下心,收拾收拾东西,去学校。
学校实在是个封闭地方。
这几日,外面因沈氏娱乐背后老板露面,早已掀起议论狂潮,后来,虽闫天阑赵飞凤葬礼压过些风头,到底也算新闻。
可忙于中考的学生哪顾这些。
沈襄本做好,随时被人认出的准备,只是,或许是她运气好,或是那日的妆容灯光太盛,让她看起来于平时不同。
总之,沈襄尚未被认出。
尚未上课。
沈襄坐回座位,冲同桌打招呼。
“早。”
同桌是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戴眼镜,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名作陈卓云。成绩很好,除学习外,第一爱好是八卦,因此也有百晓生之称。
“早。”
陈卓云扬头,一笑。
沈襄拿出文具,摆到桌上,问:“你是哪个考场的?”
陈卓云道:“第二考场,你呢?”
“第四十八考场。”沈襄拿出书看,道:“听说这个考场顺序,考号都是按照考试成绩排名安排的?”
“嗯。”陈卓云点头,“你是新来的学生,考号只能排最后一名,所以在最后面的地四十八考场。不过,没关系,下次考试,你就能和我们一起了。”
沈襄笑笑。
心道,下次考试,她还不知道自己这成绩,能不能够上前两个考场呢。
“哦……”陈卓云想到什么,道,“对了,沈襄,你要小心。我听说,最后一个考场里面,都是一些塞钱进来,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特别喜欢,捉弄女生,你要小心点。”
沈襄心道:我也是塞钱进来呢。
“谢谢你啦。”人是好心提醒,沈襄自然真心感激,道,“多亏你提醒,要不是你和我说,我还不知道那个考场的情况呢。”
陈卓云拍拍胸脯,侠义道:“没事。谁不知道,我这个人外号包打听的,你要是以后,还有什么不懂,还可以来问我。”
沈襄笑眯眯道谢。
上过早自习。
众人提前十五分钟,找考场。
沈襄拎着东西,去找四十八考场。经过陈卓云的科普,她对此考场,有一定心里准备,但推开门时,还是……静默片刻。
乌烟瘴气?
鱼龙混杂?
一地鸡毛?
垃圾场?
沈襄脑内一时跳过许多词,让她一时静在原地,看着里面的一群头发染得乱七八糟,身上穿着巨大骷髅,鼻上挂金色鼻环的一群男男女女……和地上,被他们撕碎的书……
显然,里面的人也注意到她。
“哟,新来的?”为首一高大男生,用鼻子指了指她。
沈襄懒得理这些人。
她只作看不见这些人,冷着脸,不发一言,拎着书,直接走到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置,找到自己位置,开始默默看书。
众人见她这模样,没了兴趣。
不多时。
老师过来了,咳咳两声。
大概也知道这考场学生秉性,他只咳嗽两声,示意老师已经来了,然后直接发卷,并未训示考规考纪或者其他规矩。
这些人倒也没和老师过不去,坐回位置,拿过卷子,并没有闹出动静。
沈襄注意到,一个考场里,来了的人,不到一半。也就是说,还有十几二十个人,不知是不在乎这次考试,还是根本没来上课。
不管这些。
沈襄开始答题。
开始一切风平浪静。
一个小时后。
沈襄注意到,前排有动静。
一直在窸窸窣窣地想,沈襄一看他们动作,就知道,他们在用手机作弊。有人给他们发答案,用手机接收。
一大群人都在低着头,望抽屉。
老师再低头,昏昏欲睡。
沈襄只看一眼,继续答题。
窸窸窣窣动作响了十几分钟,静下来。
又过半小时。
那股声音又响起。
这次,不知道是谁,可能误触到什么界面,手机发出巨响,叮铃铃——像是闹钟,又像是铃声。
这声音如雷般炸开在教室里。
沈襄思绪被打扰,皱眉看向前面。
一个女生手忙脚乱,按关机,却不知是不是误触音量键,声音更大几分,整个考场人都看过来不说,门外似乎也听见老师在问,怎么回事。
再怎么也是学生。
终归这时候,还是怕老师的。
门外正好有巡查的主任过来。
老师先得去应付巡查主任。
老师瞪了那一群人一眼,慢悠悠站起身,一面冲好奇打量的学生,道:“别看了,别看了,老师马上处理。继续答题,继续答题……”
一面去应付巡查主任。
谁现在还答得进去。
那一小撮人慌了,拿那手机没办法,恍若一热锅蚂蚁。
见老师慢慢走过来,那群人都收好自己手机,唯有那个肇事手机……仿若烫手山芋,几个人慌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老师过来了……”
“完了,这要被我爸知道……”
“怎么办怎么办……”
……
不知谁弱弱说了句:“要不,把手机扔出去……”
这群人也不知是脑袋抽了,还是如何,居然接受这个建议,趁着老师还没走过来,将手机往窗口一扔……
企图制造死无对证。
但是……
咚——
手机重重砸在,沈襄的桌上。
原来,那小姑娘力气本就不大,此刻慌乱起来,抡起手机就是一扔,哪里注意得到力道和角度。
结果,正好砸到沈襄桌上。
沈襄觉得她真是倒霉催得。
改天一定给自己带一个万事如意符。
沈襄看着面前的手机,现在想毁尸灭迹,也不行了。因为,正好这时,老师把巡查主任打发走了,一回头,看见手机在沈襄桌上。
沈襄:……
老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过,这老师也没那么蠢。
至少他不相信,沈襄如果真是作弊的,会大喇喇地把手机放桌上,等着老师回头看。于是,当老师问起沈襄时,沈襄毫不犹豫看向那一小撮人。
是你们先拉我下去的。
岂可独善其身。
沈襄虽没直接说什么,那一个眼神已传达出很多信息。于是,老师明白她的意思,大手一挥:“你们几个,都到我办公室来,好好解释解释刚才的事。”
“还有……”那老师看向手机,“这个东西,先交到我手上。”
事已至此。
沈襄也只能认栽。
此时,她唯有庆幸一件事。
辛亏她写得快,试卷已经写完了。要是能洗刷掉冤屈,她说不定还能有这一课的成绩。否则,就冲她作弊,单科成绩为零……
她这半个月全白费了。
到办公室。
老师拉把椅子坐下,很悠哉,道:“说罢,怎么回事。”
那一小撮人,你看我,我看你,倒是没有让沈襄背锅的意思,哆哆嗦嗦,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垂着头。
沈襄冷脸。
那老师听完,举着手机:“所以,你说,这东西,你是打算销毁,结果扔到了这位同学的桌子上?”
那小女生点头。
老师问道:“我有点好奇,你们为什么会承认。毕竟,刚在人赃俱获,要是你们死活不认,这个锅,就只能这位同学背了。”
他指了指沈襄。
沈襄也看向她们。
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分明只是十五六岁,可偏偏要把自己打扮得极为成熟,烟熏妆,大金属耳环,爆炸头发,鼻上还有鼻环。
看见她们,沈襄就想起很久之前,流行的一个词。
非主流。
这群人非常符合这个定义。
那丢手机的小姑娘,挺一挺胸,十分正义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虽然成绩差,可我有自己的侠义。”
颇有道理的样子。
沈襄:……
那老师也一愣,随即一脸忍笑的模样,道:“看不出来,你们年纪挺小,倒挺有担当的。还一人做事一人当。”
小姑娘哼一声,不理老师。
老师又问:“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作弊呢。毕竟作弊的成绩,也是抄别人的,也不是自己的成绩,你们倒是做得挺溜的。”
“那不一样。”
有人梗着脖子道。
“怎么不一样。”老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咙,道,“不都是违反校纪校规的吗?想要好成绩,自己考就是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
“说说啊。”老师道,“我对你们现在这些学生怎么想的,很感兴趣。”
“作弊的后果,是自己一个人扛。就算被捉了,也是自己的事,我们自己认。但是,不能扯到别人身上,让别人替我们背锅。这是我们的原则。”
那小女生继续道,“但是,作弊是因为我们学不进去。而且,如果成绩下降,你们给我爸妈打电话,他们肯定会骂我,还扣我生活费。”
很悲愤的模样。
老师问:“学不进去,可以慢慢学。生活费被扣了,也可以再找父母要,你们小孩子,家长也不会真生你们的气。”
那女生道:“我父母平时在y国,很少来电话,没机会要。”
老师叹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沈襄默默听着。
“你呢。”那老师和那群非主流少年少女谈完,看向沈襄,“你在这里听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襄冷冷道:“没有。”
那老师笑了:“你也是真倒霉的。”
沈襄不说话。
真是倒霉的。
“等我看看手机里的内容。”那老师道,“再把你们几个的名字记下来,等到考试结束,你们就可以走了。”
几个少男少女立刻垂头丧气。
沈襄不说话。
她心情不好。
终于等到考试结束,沈襄一马当先,走了出去。不顾后面一直喊得:“那位同学……等等等等……”
但那女生却追上来。
她一把拉住沈襄手臂,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沈襄道:“你找我做什么?”
“喂。”那女生捅捅沈襄,道,“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这一波的。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最后不会关你的事的。”
沈襄神色松缓些。
她知道,于这些人,这已经算道歉。
她硬邦邦道:“没事。”
“没事就好。”那女生大力拍拍沈襄肩膀,道,“你还蛮不错的。放心,下午的考试,我绝不会再麻烦你了。”
沈襄看她面色,犹豫。
那女生看着她,奇怪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跟你说一句话。”沈襄深吸一口气,道:“你一定要记住。如果可以,今明两天内,尽快到你父母身边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否则你会后悔的。也不要问我原因,你去了自然就知道。”
她极快说完一句话,道:“信不信由你,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沈襄转身就走。
那女生愣住,反应过来,大叫道:“什么意思?你说啊?”赶着要追沈襄,却发现沈襄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半点没了踪影。
她嘟哝一句:“搞什么鬼嘛,神神道道的。”
·
沈襄觉得,她今天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刚出校门口。
沈襄走出没两步,就看见一群小混混,鬼鬼祟祟跟着出校门的学生,最后,不知怎么的围到自己身边。
她冷笑。
柿子捡软的捏吗?
正好,我今天心情不好。
看着几个将她团团围起来,笑得贱兮兮,言语挑衅的小混混,沈襄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既然有人送上门让她解气,她自然就笑纳了。
面前几个小混混都只有十五六岁模样,满脸的稚气,行事和言语都嫩得很,却学人摆出一副黑帮大佬的范,生怕不知道他们是小混混似的。
站在最前面的小混混染着眩目的紫头发,骷髅头t恤,吊裆裤,还拎着根铁棍,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稚气得很。尽管他硬是摆出一副凶恶的表情,配上那张嫩脸,还是十分引人发笑,像根没长熟的葱,杆上都透着微微的青。
“小妞,长得挺漂亮啊,陪爷玩一玩吧。”紫发小混混很敬业地扮演着流氓。
后面几个跟班也跟着摆出一副恶仆模样。
沈襄看着这群明显没经验,头一次出来做坏事,脸上明晃晃都写着心虚,却尽力想维持自己黑帮气魄的小屁孩们就想笑。
果然还是暑假作业太少。
“哦,那你们想怎么玩?”沈襄问。
紫发小混混被问住了。
哎,剧情走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这个时候小美女不是应该抵死不从或者瑟瑟发抖吗?现在小美女这么配合,他该怎么演下去……
后面跟班提醒道:“少爷,调戏,调戏!”
紫发小混混瞪了眼跟班:“滚边去,爷还用你提醒!”
跟班灰溜溜滚下去了。
紫发小混混色厉内荏道:“那就给爷笑一个!”
沈襄顺从地笑了笑。
紫发小混混顿时看直了眼,盯着沈襄直流口水。好漂亮的小美女,怎么办,舍不得对这么漂亮的小美女下手了。
“你叫爷声哥,给爷当个干妹妹,爷就放过你了。”紫发小混混道。
那些小跟班没料到这转折,都惊讶地瞪大眼:“老大,咱们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堵到一个,就这么放了?”
紫发小混混咬牙切齿:“闭嘴!”
小跟班们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沈襄只是笑,反问:“你想当我哥?”
紫发小混混挺挺小胸膛:“怎么着,爷还不够格。爷跟你讲,这一片都是爷罩的,要是你认了爷当干哥哥,爷让你在这一片横着走。”
“我又不是螃蟹。”沈襄诧异问,“干嘛要横着走。”
“额。”紫发小混混又一次被噎住了。
“要不,咱们来比一比。”沈襄笑得极为奸诈,“你赢了,我就喊你哥哥。”
“好。”紫发小混混一口答应。
沈襄摇摇手指,道:“我还没说完呢。要是你输了,你就得管我叫姐,你背后的这一群小跟班也得认我当姐姐。”
小跟班们有些慌:“老大……”
“叫什么!”紫发小混混不屑道:“我才不会输呢。”
“我答应你了,我们比什么。”紫发小混混正是心气高的年纪,又自诩是这片区的老大,哪肯被一个小姑娘比下去,当下就要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
“比打架。”沈襄道。
紫发小混混上下瞟一眼沈襄:“和你?”
沈襄肯定道:“和我。”
紫发小混混:“我才不欺负女孩子。”
沈襄只高深莫测地一笑。
接下来。
疾风骤雨,乒里乓啷,刀光剑影,杀声一片。
半个小时后。
“啊啊啊啊,姐姐姐,姐姐,饶了我吧。痛死了……”
紫发小混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骷髅t恤上皱成腌菜,屁股上还有一个清晰的脚印,只得用一个狼狈来形容。
不过显然他此刻也顾不得形象。
可怜巴巴的他被沈襄踩在脚底下,跟个翻不过来的乌龟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哇哇地大叫着求饶,“我的腿要断了,断了……痛死我了。姐。我的姐嘞。我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沈襄略显嫌弃地将小混混的手拍下去,望着那边地上躺着的七八个小混混,挑眉问:“你们呢?还要打吗?”
七八个小混混哆嗦一下,齐齐摇头。
那动作整齐一致跟约好了似的。
他们七八个人一起上去对一个,非但没打赢,腿上屁股上挨了好几下不说,还让人踩在脚底下喊姐姐,简直丢死人了。
才不要被这个女暴龙继续打。
“这才像话嘛。”沈襄揍了些人,出了身闷气,也松了筋骨,现在心情正好,笑眯眯道,“都是些小屁孩,就该好好在家写作业。”
几个小跟班不敢吱声。
紫发小混混嚷嚷道:“我才不是小破孩,我是黑帮老大,这一片都是我罩的。”
“黑帮老大?”沈襄用脚碾了碾紫发小混混的胸口,“被人踩在脚底下,痛得哭着喊着要求饶的黑帮老大?”
紫发小混混涨红了脸。
沈襄冷笑,从小混混的荷包里摸出个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面标注的‘哥哥’,打了个电话:“喂,你好……”
紫发小混混顿时警惕道:“你在给谁打电话?”
沈襄脚下用力,拖长尾音:“嗯?”
紫发小混混屈辱地叫道:“姐。”
沈襄笑眯眯的:“这才乖。”
她扬了扬手机,幸灾乐祸道:“小屁孩,你哥说马上就过来。”
“我哥!”紫发小混混顿时就炸了,扑腾着身子,哭丧着脸,“姐,求你放过我吧。我哥要要来了,我会被我哥打死的……”
沈襄笑眯眯的,就是不挪脚。
她早看出来了。这小混混命格极好,父母至少有一方为官,权势还不小,含着金钥匙出生,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个大他八岁的亲哥,家人和睦,命中有两灾,七岁那年已安然过去,十五岁是大灾,若有贵人相助,便是一生顺遂,财禄双全,若无贵人相助……
不过,谁让这小孩运气好,遇上她了呢。
如果不是她出现,今天被这小孩拦在巷子里的应当是个真混不吝的妹妹。那混不吝的最护妹妹,当下就和这小孩打起来。混乱中,小混混被捅了一刀,正中肺叶……
要她说,这种小孩,纯粹是有钱闲得慌。
就是欠打。
揍一顿就好了。
不过,这灾让她给挡了,也得让这小孩长点教训才行。
她挪开脚,蹲在小混混面前,见小混混想跑,用一根指头将他脑门按住,闲聊起来:“我告诉你,我不仅打架厉害,还有一本事。”
紫发小混混抬眼看她:“什么本事?”
沈襄笑眯眯地道:“算命。”
紫发小混混顿时露出‘别逗我’的表情。
沈襄慢悠悠道:“你家庭环境不错,父母在官场地位不低,因此你从小衣食无忧,还有一群人捧着长大。你还有个哥哥,大你八岁。你命中注定有大小两灾,七岁那年是小灾,犯水,还有一大灾是在十五岁,就在今天……要不是我出现,你早就被那个蓝衣服的姑娘的哥哥给砍死了。”
小混混警惕道:“你调查我?”
他虽中二,却不傻。由于家庭原因,看到的经历过的比一般小孩要多得多,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多多少少对自家权势有些概念。碰上沈襄这种,第一反应就是来骗钱的,甚至他开始怀疑今天和沈襄的巧遇都是她计划出来的了。
沈襄懒得理他,嗤笑一声:“你还没那价值。”
她看着空气里金光一闪,是这小孩的功德点到了,也不想和他多纠缠:“你哥还有两分钟就到了,好好在这呆着。我不陪你玩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二天。
沈襄来到学校。
刚到校门口,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题外话------
想想,今天题外没什么好说的。
祝大家天天开心吧。
亲亲(づ ̄3 ̄)づ╭?~
“喂——你给我站住。”
恶狠狠的声音,却无甚气势。
沈襄挑眉看过去,是昨天那小混混,头发被染回黑色,清秀小脸,虽然神情神气,看起来竟有几分顺眼。
意外的,也没跟一群跟班。
“你找我?”沈襄似笑非笑。
“这里还有别的人吗?”小混混犹不服气般,道。
“哦?”沈襄揉揉拳头,笑眯眯地道,“你果然是在叫我啊。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还是故意想……讨打?”
那小混混露出屈辱表情。
半晌后,还是乖乖喊道:“姐~”
沈襄笑眯眯地道:“乖。”
小混混憋红了脸,十分气愤。
“你还有事吗。”沈襄笑眯眯地问,“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乖乖考试哈,别给姐姐我丢脸。”
“你……”
小混混果然又涨红了脸。
沈襄回头看他:“还有事吗?”
“有。”
小混混一口答道:“我有事,你先别走。”
沈襄转正身子,看着小家伙,看看手表,道:“距离第一场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你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我们先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率先走到不远处小花园里。
小混混不情不愿跟上。
沈襄悠然坐在一长凳上,看那小混混道:“说罢,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小混混抬起头,望她:“昨天你那些东西,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吧。”沈襄耸耸肩,道,“这年头,说实话总是没人信。我是算命的,唔,就是你们俗称的……神棍?所以,你爱信不信咯。”
小混混不语。
片刻后,他抬头,紧紧盯着沈襄眼睛,道:“我昨天,回去让我哥哥查了那个蓝衣服小姑娘,就是你昨天说的,我第一眼打算耍流氓,但是没去的那小姑娘……”
他顿了顿,才道:“哥哥查出来的情况,和你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我还让哥哥去查过你的资料……哥哥说……你是沈氏集团的老板?”
沈襄摊手道:“所以呢?”
“所以,我找不到,你骗我的理由。”小混混咬唇道,显然并不太情愿说这句话,“可,我也找不到,你帮我的理由。”
沈襄笑眯眯的:“你可以当我日行一善。”
小混混又盯着她,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大字,‘你别逗我’,白净小脸涨得通红,显然不太愿意相信沈襄的话。
沈襄只能无奈摊手:“最近的小孩,为什么都这么难糊弄。”
“好吧。”沈襄又看了看表,道,“我觉得,既然你哥哥都已经让人调查过我的身份了。你今天过来,就不会只是想问我这些无所谓的问题吧?”
小混混咬唇,沉默。
“哥哥……让我,请你去我们家吃饭。”小混混不情不愿道,“说要亲自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让我一定把你请回去……”
沈襄摊手:“可是最近一个星期,我都没时间。”
“你——”小混混道。
这可能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头一次吃瘪。而且是在同一人身上,接连吃瘪两三次,这让小少爷变得极为容易炸毛。
沈襄笑眯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沈氏娱乐背后老板,就应该知道我有多忙。找我吃饭,都需要预约的,你不知道吗?”
小混混气鼓鼓,不说话。
沈襄看他小脸气得发红,圆鼓鼓的,颇像一只小仓鼠,觉得挺可爱,忍不住又逗弄道:“我猜,你哥哥让你请我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个态度吧。”
小混混瞪她一眼。
他粗声粗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去。”
沈襄笑眯眯的:“这个,就看你诚意咯。”
“你——”小混混被沈襄逗急了,一言不发,狠狠剜了沈襄一眼,跑了。
沈襄笑眯眯看着,摇头。
现在的小孩子啊。
·
沈襄收拾东西,慢悠悠走到考场。
考场里一如既往的乱。只不过,可能因经过昨天一事,那几个闹事的并没有再出声,反而沉寂下来。
沈襄注意到,昨天作弊那小姑娘,今天好像并没来。她又往小姑娘位置上眄了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这小姑娘今天真没来。
沈襄松口气,看来自己昨天的劝告有作用了。
她昨天看那妹子面相时,在她眉心隐隐发现血光,却意外地淡。那血光,若非至亲有难,是不会出现的。听小姑娘说她父母都在y国,她大概确定。
多嘴提醒一句,若是那小姑娘信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沈襄来得晚,坐定不过几分钟,老师便来了。
众学生也不敢再闹。
一场考试平安过去。
沈襄答题十分认真。
直到彻底将卷子写完后,沈襄才长长松口气,将笔放下,等待打铃。她对这卷子还有几分把握,成绩虽然不至于最好,但一定不会最差。
打过铃。
沈襄交卷。
她收拾东西,正欲离开。
几个学生拦住她。爆炸头,金色耳环,浓妆,黑色大骷髅头衣裳,正是昨天那几个作弊被老师抓住,还沈襄跑了趟办公室的学生。
“你们有事?”沈襄抱着书,道。
“你昨天和娟姐说了什么?”一男生瓮声瓮气问道,“她从昨天下午就不见了,直到现在都没出现。”
沈襄挑眉:“你们和她关系那么好,你们都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我怎么会知道?”
“可是你昨天在教师门口,和娟姐说了那么半天的话。”一个女生嚷嚷道,“就是你跟她说完话之后,她就一直不对劲,下午更是一声不吭,就跑了。”
沈襄知道他们说得是什么事。
不过,她没打算承认。
这些学生,说了他们也不信。
“你们有什么证据认为就是我的话,让她离开的?”沈襄淡定反问道,不慌不乱,道,“毕竟,你刚刚也说了,最后和她在一起的,是你们。”
“可是——”一女生叫道。
一男生拉住她,直接问道:“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告诉我们,你昨天和娟姐说了什么?是不是?你可要想好了。”
“昨天考完后,你们所谓的娟姐,突然拉住我,跟我说,这次考试里面的事不关我的事,叫我放心。我说,我知道了。然后,你们的娟姐就走了。”沈襄耸耸肩道。
“就这些?”几个学生怀疑道。
“爱信不信。”沈襄摊手,抱着怀里的书,转身就走。
几个学生对视几眼,叽叽咕咕议论一番后,到底没跟上去。
出校门。
沈襄果不其然,又遇见小混混了。
小混混蹲在门口,瞧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每个人,明明可怜兮兮的模样,偏生还要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维护自己的气势……
其实很好笑。
沈襄也尤其爱逗他。
“哟,你在这里,蹲着……”沈襄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笑眯眯看着他,“装蘑菇呢?还是打算让全校的人都认识你?”
小混混偏过头,不理她。
打又打不赢,说又说不过,偏偏哥哥说一定要把人请回家,否则一定把这件事告诉远在京都的父母,这下连躲都躲不开。
简直……
讨厌至极。
“不理我?”沈襄故意摊手,无奈道,“好吧。我看你在这里蹲着,可怜兮兮的,才和你说话的。没想到,有人不识好人心咯……”
“谁可怜了?”小混混果然经不起激,吼道。
“偌大一个人,蹲在校门口,一声不吭,皱着一张脸。”沈襄却笑眯眯地,道,“你自己说说,你的模样可怜不可怜。”
“你——”小混混瞪沈襄。
沈襄笑眯眯的,回看小混混。
小混混连瞪都瞪不过沈襄,气呼呼的,死活不肯说话。
沈襄逗完了人,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你继续在这里蹲着吧,考完试了,我先回去了。”
“不行。”小混混一把把人抓住。
沈襄笑眯眯,看着小混混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哟——”
小混混脸一红,忙松开手。
沈襄叹道,真是纯情啊。
“你不让我走。”沈襄居高临下,笑眯眯看着小混混,道,“又不和我说话,你觉得,这合不合理?”
小混混又卡壳了。
“我给你三分钟。”沈襄看看表,道,“我爸妈还等我回去吃饭。三分钟内,你不说话,我就直接走啦。你可想好了,只有三分钟。”
小混混憋得脸通红。
沈襄开始计时:“已经过了一分钟了。”
“我哥哥说,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小混混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一副大义凛然态度,“他说,一定要把你请过去……否则……”
“否则如何?”沈襄笑眯眯问。
小混混郁闷极了,白一眼沈襄,道:“不管你的事。”
“不管我的事。”沈襄道,“那我可直接走了。”
“不许走。”小混混一把拉住沈襄,“你不准走。你还没答应,去我家里吃饭。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沈襄道:“那你还记得,我早上和你怎么说的吗?”
小混混不情不愿道:“记得,你说要有诚意。”
“所以呢?”沈襄道,“你的诚意是什么?”
“我……”小混混一开口,就准备说,我可以给你钱,后又想到沈襄的身份,根本不缺钱,又垂下头,“你自己开价,只要我有,都可以答应你。”
沈襄道:“这可是你说的。”
小混混道:“嗯。”
“好。”沈襄道,“我要你以后不再装混混,也不准在外面勒索别人,还有,以后在学校,都要听我的。”
小混混瞪圆眼:“那我岂不是太亏了?”
沈襄十分大度:“你也可以不答应。”
小混混权衡利弊。
到底是以后都丧失在学校自主权,还是被哥哥教训一顿,送到京都去,让爸妈亲自教训。
一想起爸妈那张虎脸……小混混打个寒战。
“我答应你。”小混混犹豫半晌,终于道,“但是,你得保证,不能让我做违背任何违背道义,和我个人原则的事。”
沈襄好笑地看着小混混:“行行行,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和你的原则的事的。”
小混混狐疑看沈襄一眼。
这人,怎么此刻这么好说话了。
现在可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小混混一拿到许可,立即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我家里吃饭?一个星期后时肯定不行的,我哥哥也很忙的。”
“一个星期是哄你的。”沈襄笑眯眯的,“这样吧。明天,如果你哥哥明天有时间,我将亲自拜访,怎么样?”
“行。”小混混思考后,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
沈襄道:“嗯,就明天。”
就在此时。
凄厉尖叫骤然响起。
一个女生从校园里冲出来,披发散乱,肩膀上染一滩血迹,表情无比惊恐,一面朝校门口跑,一面疯狂大喊,道:“大家快跑,这个人是个杀人狂,他有刀,会杀人的……”
后面果然跟着一个男人。
一个衣着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男人,跟在后面,双目赤红,面上满是狰狞的恶意,举着一把四十厘米长刀,刀上还在滴血。
那人嗬嗬叫着。
沈襄皱眉,那人尚未接近,她便闻到一股极重煞气。
这人身上有人命。
此刻正是放学高峰,校门口人流量极大,且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学生,若是任由此人猖狂下去,不知会惹出多少人命。
“躲到旁边去,别出来。”沈襄在小混混肩膀上按一下,冲了出去。
小混混只觉得一股如山岳般巨大力量,自肩头,那被按压地方狠狠压下,让他当下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但,片刻后,他发现体内暖融融的,像多了什么似的。
他不知沈襄做了什么,却也来不及想,看着沈襄一瞬间闪不见,朝着那个举着长刀的男人冲过去的背影,不住跺脚。
“喂喂喂,你干什么!”
他心怦怦直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杀人现场,当下腿就打抖。毕竟那可是真刀,上面还带着血的。
真的血啊。
小混混看见那些血,呼吸就急促了。
他之前一直觉得当黑帮大佬很酷,很威风,去哪都能有一群人围着,谁见了都怕,进出都有人喊老大……
可,真正见到血……
他几乎没办法正视那把血刀。
小混混强制迫使自己镇静下来,一面看着沈襄朝那歹徒跑过去,急得不得了,这个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以为自己身手好就没事了。
那可是杀过人的,还拿着一把刀!
一把带血的刀!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小混混盯着沈襄离开背影,一个劲埋怨,可却真放心不下沈襄。强忍着害怕,他咬了咬唇,也朝着那歹徒跑过去……
好歹他还是个男生呢!
怎么能让一个女生冲锋陷阵,自己缩在后面。
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抱着那杀人犯的腿,不让他跑就死了。虽然有危险,但是为救人而死,也算是死的光荣……
光荣个屁啊。
小爷还不想死啊。
虽这么喊着,小混混还是一闭眼,一咬牙,冲了出去。
冲了一半。
他呆住了。
众学生也呆住了。
他们怔怔看着眼前场景,几乎以为自己眼睛出错了。那个持刀暴徒,被沈襄上去就着一脚,踢在胸口……
然后,飞出五米远。
软软落在地上。
半天捂着胸口,嗷嗷杀猪般叫着,疼得缩成一团,连直都直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来回打滚,表情痛苦。
沈襄跑到那人面前,一脚踩在他胸口上。
她冷笑,脚尖在他胸口碾着,冷哼道:“在学校逞凶,欺负一群手无寸铁的学生。简直垃圾!”
四周寂静。
沈襄那一句‘简直垃圾’,在空中回响。
众人痴痴看着她。
秋风凛凛,吹起她的长发,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漂亮秀净面庞,还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姿态。
此刻,所有学生都被这个女孩倾倒。
小混混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眼睛。
这这这……这个人居然就是刚才,那么恶劣逗他的人?他是知道她身手好的,可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
一脚!
生生将一个一百几十斤的男人,踢出五米远。
这这这……这是武林高手了吧。
而且,小混混紧紧盯着沈襄。她和刚才笑眯眯模样分外不同,如果说,平时她是一个狡黠灵活小狐狸的话,现在……就是一个冷艳杀手。
单单是那股冷下脸时,那股气势就让人无法逼视。
那一个眼神……
就刚刚她瞪向那个杀人犯的眼神,便似淬了冰般,又像又寒又薄的刀片,吹毛刃断,可以将人生生吓得发抖。
此刻,她就像一个女王。
小混混看着那人,似乎听见自己砰砰心跳声。
这这这这……
这不就是他追求的黑道,想变成的那种人吗?拥有强大的武力,在危急时刻,救人于生死之中,引来无数人目光……
小混混捂着胸口。
目光再难以挪开。
·
学校保安很快赶到,控制住场面,将受伤同学送往医院,紧急通知今天下午的课不上了,然后移交沈襄脚下的杀人犯,不过……
这次沈襄似乎又要往派出所走一趟了。
沈襄这时才知,这人居然在前面砍伤了八人。
其中一人重伤,身中十几刀,已送往抢救……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
救护车很快将人带走。
校门口人也被尽数驱散。
只是,每个人看着沈襄目光,都带着莫名敬畏和佩服,似乎看着什么……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沈襄只能坚强微笑,算是默认。
毕竟,说实话很可能被当成胡言乱语呢。
看见被沈襄制服的杀人犯,那被追的姑娘,一下子,警报解除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也吓得晕过去,被送进医院。
留了几个保安守在学校,剩下的押着歹徒去警局。
沈襄随他们一起去警局。
一个团团脸保安,对沈襄道:“小丫头,这回真多亏你了。这家伙会点武术,前面我们三个保安都没制住他……让他给跑了……”
沈襄问:“保安叔叔,你们认识这人吗?”
“不认识。”另一个保安道,“我在这学校做了这么多年保安了,从来没见到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学生家长。”
另一名保安搭腔:“是啊,真要是学生家长,也不会丧心病狂道这个地步了,毕竟自己的娃娃也在这里呢。”
“真是造孽。”一名保安骂道,“一个大男人,跑到学校里逞凶,就是欺负学生们没有反抗能力,只能被他欺负。真是,该千刀砍死!”
“不,应该活剐了!”
“下油锅!”
“放天灯!”
……
几个保安越说越气愤。他们守着着学校这么多年,每天看着这些学生来来往往,多少有点感情,现在看着无辜的学生就这么被砍伤,甚至砍死……
那感觉,真是恨不得在那歹徒身上一刀刀还回来。
沈襄看向警车后面的那歹徒,明显还有意识,睁着眼睛,听着保安们讨论如何处置他,眼里闪过疯狂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
沈襄皱眉。
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留下来……只能危害人间。
她想了想,弹了一丝煞气,到那男人的脑海里。有了这煞气,只要那男人动任何杀人的念头,神志便会错乱,将那些想施展到别人身上的招数,一一招架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恶有恶报。
“这样子,应该是死刑吧?”一个保安问道,“看样子,这人的模样已经疯了,再放出来,肯定也是杀人的命。”
“不知道。”一人迟疑道,“不是死刑,也是死缓吧。”
“希望是死刑。”一群保安议论道,“死缓的话,还有几年缓冲,说不定又出什么变故,变成无期了。无期还可以减刑的……”
众人纷纷点头。
沈襄忽然有些不安。
她看了眼那男人,她也希望这人不要得到饶恕。尽早得到裁决越好,免得又出什么意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社会危险分子。
几人到警局时,正好遇上校领导。
校领导应该是刚把受伤学生送到医院里,立刻就来了这边。见到他们,连忙问道:“来了?那歹徒呢?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看见沈襄一愣,才道:“你就是那位制服歹徒的学生?”
沈襄也没想隐瞒,主要太多人亲眼所见,也没否认必要:“主任好。其实我也只是碰巧而已,运气居多。”
校领导没亲眼见识那场景,也只当沈襄是运气。
毕竟一个成年男人,还持刀,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怎么对付的了。如果不是运气,肯定说不过去了。
“你们快先进去吧。”校领导摆摆手,道:“我已经和警局的人报过案了,你们只用去里面做个笔录就好。”
他揉揉眉心,眉间疲惫难掩。
沈襄了然。
这件事虽然是那持刀歹徒的原因,但毕竟几个学生都是在学校出的事,家长肯定不会罢休……更何况,这个学校学生家长……个个非富即贵,都不好缠。
沈襄叹了声,都不容易。
医院那边看来应该留了人,这个校领导应该是主要负责警局这边,带着沈襄和几个保安,做笔录,和警察们打点,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过,还是出点意外。
警察做笔录时,问沈襄:“是你制服的歹徒?”
沈襄羞涩点头:“运气而已。”
警察:“歹徒胸口,五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内脏都受到巨大冲击,功能受损厉害,就这样还是运气?”
沈襄:“好吧,是我打的?”
警察:“你一个小姑娘,才十五岁,胳膊还没一把柴火粗,拎得起一桶矿泉水吗?这点小力气,对方可是一米八壮汉,你怎么打的?”
沈襄,微笑:“所以,警察叔叔,你们要什么答案,我给你们说,保证一模一样,不露一丝破绽。”
警察:……
经过多方口述,证明,沈襄这边笔录,到底确定了。
不到一小时,沈襄他们就从警局出来了。
校领导开车,送他们回学校,道:“你们先回去。加强学校护卫,下午可能有媒体过来,你们不要让他们进去,也不要接受任何采访。现在,歹徒身份没出来,我们不适合说话。”
几个保安点头。
“至于你,沈同学。”校领导看向沈襄,皱眉道,“虽然这次的事多亏你了。但是,我还是要和你说,下次遇上这种事,第一件事就是要保护好你自己。这次你运气好,制服了歹徒,但是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运气。”
沈襄知道校领导是好心,点头。
“行了,就这么多了。”校领导揉揉眉心,道,“到了学校以后,你们也要小心。如果你们几个有时间,先把这位同学送回家。”
他对保安们说,又看看沈襄。
保安叔叔拍胸脯应承着。
到学校,沈襄一下车,意外看见小混混居然还守在门口。
“你怎么还在这里?”校领导看见小混混,立刻道,“不是说了,下午不上课,先让你们回家的吗?”
小混混却越过他,看向沈襄:“喂,你没事吧?”
沈襄冲他点头:“我没事,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小混混小声嘟囔着,“我只不过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名堂,只好哼一声,不说话。
校领导看着脑壳疼,道:“你们俩是朋友?正好,一起作伴,赶紧回去,现在学校不安全。”
小混混傲娇,小声嘟囔:“谁和她是朋友……”
沈襄冲校领导点头,乖乖应道:“我们知道的,主任你不用担心。”
“嗯。”校领导点点头,又催促道,“你们快回去吧,要不我让人送你们?这里太不安全了,你们两个小孩子……”
沈襄愕然。
这校领导,真是吓怕了。
她立刻道:“我们立刻就走了。”也不管小混混答不答应,直接把人给拽走了,捏着小混混腕子,让他嗷嗷直叫。
一路拽走,到另一条街,小混混终于忍不住。
“停停停停——”他大声嚷嚷,道:“你轻点,我的胳膊,快要断了。要是再被你这么拽下去,这里会脱一层皮。”
沈襄笑他:“不是黑帮大佬呢,还怕腕子上脱皮。”
小混混嘟噜两句,没说什么。
沈襄把人拉走,也不管他,径直朝家里走了。
“喂喂喂,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小混混大声嚷嚷,道:“有没有点良心,也太不讲道义了吧。”
沈襄懒得理他。
小混混见她真不理他了,还是乖乖凑上去,道:“好好好,姐姐姐姐。我都喊你作姐了,还不成吗?”
沈襄哼一声。
小混混贴上来,巴巴问道:“沈襄……姐,你刚刚使出的是什么功夫,怎么那么厉害,把那个人一脚就踢飞了?”
“怎么着?”沈襄似笑非笑道:“你想学?”
小混混激动的直点头:“你肯教我?”
沈襄摇头:“不能。”
“嘁。”小混混故意嘘声,道:“小气。”
沈襄但笑不语:“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那那——”小混混憋了老半天,终于道:“你总得告诉我,你使得那一腿叫什么名字吧?我可以找人去学。”
“少林腿。”
“啊?”
“叫少林腿。”沈襄觑着他,笑道,“北上,去嵩山少林寺,剃了头发,呆上十年八年,求方丈收你做关门徒弟,就行了。”
“啊?”小混混被唬住了。
“你哥哥来接你了。”沈襄朝不远处努努嘴,道,“他应该也接到消息了。你还是快点过去吧,我看见你哥哥下车了。”
小混混顿时如消了气的气球。
沈襄趁机走了。
转过一个街,回头看,见小混混跟着一个高大背影,往一辆极豪华轿车上走,还不时摸摸自己头发,十分不舍似的。
·
晚上,这件事上报了。
这倒是沈襄意料之中,毕竟这算是极端恶劣的故意伤人事件,还发生在学校,实在惹人可恶,而且省一中是省内最有名中学,学生家长也非富即贵,几个受伤学生家世恐怕也不简单……
只是,她没想到,她也上报了。
说来也实在巧合。
今天附近正好有一个工地,有记者暗访。
那群记者离开时,正好遇上歹徒从里面冲出来,一个男记者当即冲上去,女记者则职业病使然,端起相机……
恰好拍到沈襄暴起一脚,制服歹徒画面。
于是,沈襄在打开自家晚报时,看到的头条标题便是:“省一中惊现武林高手,一脚制服持刀歹徒”。
“惊起一脚,武林高手竟是学生?”
“英雄出少年,武林传人身现校园,制服歹徒。”
……
沈襄只看一眼,啪一声合上报纸。
这些标题,也太羞耻了。
沈襄只庆幸,上面拍的照片只是她一个背影,因隔得远,还颇为模糊不清,若不是熟悉之人,基本认不出。
想了想,沈襄把今天晚报藏起来了。
今天下午暴乱,学校通知过家长,沈爸爸沈妈妈自然也知道。
不过,沈襄没有告诉他们,歹徒是她制服的,沈爸爸沈妈妈也不会想到这一茬……也就只问问沈襄安危,没有在意。
但,若是被他们知道……
沈襄估计会被唠叨晕了。
晚饭后,沈爸爸习惯性找报纸看,去沙发,报箱,客厅桌上,卧室里都没看见,嘀咕道:“咦,今天晚报呢?怎么到处都找不到?”
他还问沈襄:“小襄,你看见今天晚报没?”
沈襄不动声色地道:“没看见,大概是今天没送过来吧。”
“咦。”沈爸爸还在满世界找,边找边嘀咕道,“怎么会呢?送报小哥每天都不会漏咱们家的报纸的啊?”
沈襄不得不让送报小哥背这个锅:“可能他今天就真的忘了送吧。”
“好吧。”沈爸爸一直找不到,只得放弃,无聊在客厅踱步,道,“我明天看看,要是送报小哥明天报纸还没送过来,就该打电话去投诉了。”
“嗯。”沈襄淡定道。
忽然,沈妈妈从外面进来,举着一沓报纸,奇怪问沈襄道,“小襄,这报纸是今天的,你怎么把它给扔垃圾袋里了。我差点就给当垃圾给扔了。”
沈襄瞪圆眼睛,回头。
果然,沈妈妈拿着一沓晚报。
她惊愕。
天啦。我的妈妈呀,她都已经给塞到垃圾袋最里面了,外面还裹着一堆她的旧作业本作掩饰,居然还能被翻出来!
现在,悔恨亦无益。
沈襄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爸爸沈妈妈展开报纸,然后对着头条新闻,指指点点,还有兴趣对沈襄说笑:“咦,武林高手惊现校园,一脚制服歹徒……”
“这不是你们学校的事吗?”沈妈妈笑着,道,“小襄,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个武林高手,你居然都没和我们说呢……”
沈襄:……
因为那武林高手就是你们乖女儿啊。
沈襄立刻起身,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去写作业了。今天的作业很重要,你们没事就不要叫我了……”
还没走两步,听见后面一声“等等”。
沈爸爸的声音。
沈爸爸指着报纸上,那模糊背影,对沈妈妈道:“老婆,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沈妈妈也盯着看,喃喃道:“看起来确实挺眼熟的,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呢。”
夫妻俩一起盯着沈襄。
沈襄欲哭无泪。
沈爸爸沉声道:“小襄,你作了什么,自己老实交代。还有这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你,你什么时候又跑去制服歹徒了?”
沈襄怏搭搭的:“是。”
沈妈妈立刻就嚷起来:“什么?小襄,真的是你做得?你怎么这么冲动呢,对方可是拿着刀呢,多危险啊,要是伤到你怎么办……快来给妈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然妈妈心里一直不舒服的……”
“你这孩子,就是不小心。”
“都这么大了,总还是这么冲动……”
“总是不让我们省心……”
……
沈襄生无可恋,听完半个小时唠叨。
最后,灰溜溜跑回房间,才重重松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怀孕中期,实在太无聊,或是母爱爆发,沈妈妈对沈襄是格外照顾……
刚回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便接到乌天炎电话:“小襄,我看到今天的晚报了,那上面制服歹徒的人是不是你啊?”
沈襄有气无力:“是……”
又是啰啰嗦嗦十几分钟。
刚挂下电话,又有人打进,这回是冯川:“小襄,你今天下午在学校吗?我好像看见报纸头条上,有一个武林高手,长得很像你,你有没有事?”
沈襄慢慢道:“不是像,那就是我……”
冯川:……
……
挂下电话,沈襄一下子倒在床上。
躺了十几分钟,天色渐暗,室内光线不好,沈襄起身,去按开灯,啪一下,整个世界都亮了。
这时,她发现房间还有他人。
“你怎么来了?”
沈襄看着窗台上的人,清爽黑发、俊朗让人迷醉的面孔,宽肩窄腰长腿,周身极冷气质,无疑昭示此人身份。
穆冉轩。他转头,看向沈襄,简短道:“我看到了报纸。”
沈襄扶额。
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了。
“所以呢?”沈襄摊摊手,无奈道,“你是过来看看,我有没有被歹徒砍死?还是故意过来看我的笑话?”
“不是。”穆冉轩慢慢道。沈襄看着他。
她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比如,分明是天同教的人,却又说自己不是闫家人,还会主动接触她。
而且,分明长得那样好看,却对许多基本生活常识一无所知。
年纪只有二十余岁,一身功力却不弱于她。
真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沈襄道:“所以,你今天是过来做什么的?”
穆冉轩不说话,皱着眉。沈襄试探性问道:“你的毒发了?想要血?”
想想又觉得不对,看他模样,极正常,与上次毒发时,那种脸色惨白,嘴唇赤红,有些骇人的模样分明不同。
“不是。”他简短答道。
沈襄又问道:“那你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穆冉轩犹豫着,道,“有点担心你。”他说得很慢,很小心,像是怕说错什么,又或是对所说的话,极陌生的样子。沈襄愕然。
这个人……
怎么会关心她。
他们不是对立方吗?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那人皱着眉,看着沈襄,十分迷惑不解的模样,“我看着报纸上报道,觉得那个制服歹徒的武林高手,就是你。但是,当我看见你面对那把带血长刀的时候,心口却不自觉收紧,有些呼吸困难……尽管我知道你没事,报道上也说了……可我还是有种十分空落落的感觉,想要亲眼看到你,否则……”
他捂着胸口:“这里,就一直很空很空的感觉。”
沈襄惊讶的合不拢嘴。
天!
为一个人患得患失,知道她可能遭受到过危险后,还不顾一切,想要立刻见到她,确定她的安危……
这个人分明就是恋爱了。
可可可可对象为什么是她。
她自己?
沈襄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热。
这实际上,并不是第一次她听见别人表白,只是上次记忆实在遥远,而且这个穆冉轩,又实在单纯得紧,什么都不懂,表白的方式甚至有些笨拙……却格外让人内心柔软。这陌生感情让她有些无措。
“这到底是为什么?”穆冉轩看向沈襄,迷惑不解皱眉,“我是生病了吗?”沈襄哑口无言。
她要怎么说?
难道说,你是喜欢上我了?
未免太直白了些。
可面对穆冉轩的目光,那灼灼又明亮,近乎孩童般天真单纯的目光,她又有种义不容辞要给他解释的责任。真是可恶。
这个人明明平时目光那样狠厉,杀人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什么偏偏现在问这种问题时,这样单纯清澈,让人连拒绝都不忍心。
沈襄舌头打结:“你你你、你不是生病了。”
“那时为什么呢?”穆冉轩就像个好奇宝宝,又捂着胸口,道,“这里感觉很奇怪,平时都几乎感受不到我的心跳。可一看见你,这里就跳得格外快,感觉自己都会血压供应不足,或者头晕眼花晕倒了……”他看向沈襄:“这,也不是病吗?”
沈襄结结巴巴道:“不是病,真的不是病。”
被穆冉轩那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开始不自觉发烫。现在肯定红了,沈襄跺跺脚,苦恼想着,真是太不争气了点……“那究竟是为什么呢?”穆冉轩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应该去看看医生。爷爷说,有病要去看医生,可我从来没看过医生……”沈襄头顶要冒烟了。
天啦!
还要去看医生,一想到这么个大男人,对医生一本正经,又无比苦恼地说,我最近好像得了病,一看见一个女孩就心跳加快,供血不足,头晕眼花,还忍不住会担心那个女孩,想要时时刻刻看到她……
医生绝对会以为这人是来捣乱的吧。
就算不是如此,医生一问,那个女孩是谁,这个傻乎乎大个子,不会就这么说了出去吧?
一想到那场面,沈襄就忍不住扶额。
“不能去看医生。”沈襄无比坚决地道,“你不是病了,你也不能去看医生。听我的,绝对不能为了这个去看医生。”
穆冉轩深沉盯着她。沈襄对那个目光十分有压力:“总之,听我的,这件事不能拿去问医生。你不是生病了,真的不是。”
“嗯。”穆冉轩慢慢应道。他又抬起头,看向沈襄:“那我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这种,嗯,特别奇怪的感觉。”
沈襄语噎。
她组织了语言,小心翼翼道:“你确定是只在我一个人身上产生这种感觉吗?或者说,你以前有过这种奇怪感觉吗?”
穆冉轩干脆道:“我只在你身上感受过这种感觉,很陌生。”沈襄扶额。
她居然还成了他的情感启蒙。
事到如此,沈襄不解释清楚,看来穆冉轩是不肯罢休的了。她皱着眉头,好好想了想语言,道:“其实,你不是生病了。而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穆冉轩重复道:“喜欢?”“嗯。”沈襄道,“就是喜欢。你喜欢上一个人,所以你会为她担心,想要在她危险时看见她,见到她时,又会心跳加快,十分激动。”
“喜欢?”穆冉轩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沈襄,我喜欢你。”
沈襄被这句弄得心一颤,不由自主柔软下来,耳根子也有烧红,又因刺激来得太快,有些呆愣。
“沈襄,我喜欢你。”穆冉轩又重复一遍,道,“是这样吗?”沈襄松口气,原来是问问题。
将脑海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怅然若失抛之脑后,沈襄以一种教小孩子般毫无波动的情感,镇定道:“嗯,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具体对象因人而异。”
“没有因人而异。”穆冉轩打断沈襄,道,“我只对你一个人又这种感觉,所以,我的对象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沈襄手一抖,强制平静:“嗯。”
“这个喜欢?”穆冉轩继续求问,道,“是怎么样的一种东西呢?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沈襄口干舌燥:“喜欢是指一男一女,嗯,在以结婚为前提的目的上,互相有好感,想和对方过一辈子的一种情感。”
“就像我对我的妻主?”穆冉轩翻译着。
沈襄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穆冉轩点头,似乎有些明白,又好像不懂:“也就是说,我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喜欢上你。想让你成为我的妻主,在一起一辈子,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感觉?”
沈襄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大半夜的,她为什么要在这里教一个大男人这种问题。
可一想到平时那般冷硬的男人,偏生在这种问题上,露出那种如初生小鹿般清澈眼神,沈襄觉得自己又忍不下心,放着他不搭理。
简直烦死了。
她含糊不清答道:“大概算吧……”
穆冉轩进一步联想,解释:“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出现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内心里,想要你当我的妻主?”
妻主……
这家伙,一根筋能不能不要这么直。
弄得跟求婚似的。
沈襄脸烫得厉害,道:“也不一定是这样。现在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很简单,不喜欢一个人也是一会儿的事。你这只是对我有一定好感,也不一定会保持到以后你和你的妻子,不妻主共度一生的程度。”
穆冉轩迷惑不解:“可是你刚刚说了……”
沈襄耍赖:“我刚刚说了什么了?我只是说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而已,又没有说这种感觉一定非常长久,或者一辈子不变。”
顿了顿,她小声嘟噜道:“这年头,男人变心比变卦都快,还有什么可信的。”
“不会的。”
沈襄抬起头,看向说话的穆冉轩。
“不会的。”穆冉轩重复道,“我知道,不会那个样子的。”
沈襄哑然,片刻小声道:“你怎么知道,你连什么事喜欢都不知道。”
“我知道。”穆冉轩捂着心口,道,“我的这里告诉我的。所以我知道,这里一直没有为第二个人跳动过。我知道,它也不会为第二个人再跳动。”
沈襄看着他,耳朵红,说不出话。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气氛太奇怪了。
这种像是表白一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可对方明明什么都不懂啊,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忍不住也心跳加快……
完了。
她是不是也生病了。
沈襄捂着脸,摇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坚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扑到书柜里,找出几本上一世痴迷的言情小说,一把直接塞进穆冉轩怀里,道:“这里面都有你想知道的东西。你自己拿回去看吧。不要再来问我了,我困了。”
好好的,怎么就困了。
穆冉轩抱住几本花花绿绿的书,想说什么,看见沈襄神色,到底没问,只是道了声:“你好好休息。”就走了。
待他走后,沈襄关上窗户,才松了口气。
忘掉!
忘掉!
把今晚的事给忘掉。
沈襄不停告诫着自己,在床上滚来滚去,脸和耳朵不住发烫,又把头埋进被子里,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穆冉轩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
可究竟可恶在哪里?
为什么可恶?
她却说不出口。
不过,相信这句话,未来的沈襄一定会经常碰到,特别是,她将那几本言情小说塞给穆冉轩之后。
多年以后,沈襄无比后悔今天一时情急下的行为。
可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题外话------
今天有点少。但是因为这个表白算是男女主一个情感节点,还是单作一章比较好,再写点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ps:啊啊啊。
穆冉轩太单纯了,好像调戏,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控制住我的邪恶之手……
哭哭
沈氏娱乐。
日色正浓,阳光暖和。
沈襄撑着脸颊,沉沉望向窗外,清透阳光如水漫入,将地板照出一片炙热的白,她五官在那光下也泛出异样光彩,精致无双,粉腮嫩脸,格外夺目。
周围人从她身边路过,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赵冰进来时,看见便是这个场景。
她呼吸一滞,愣在原地。
尽管在那晚,她已见识过沈襄美貌,不过此刻,她还是忍不住惊叹,此时此景,面前女孩像精灵般,灵动,*,漂亮,让人甚至不忍打扰她。
不过,打破这一切的事沈襄。
她听见动静,回头朝赵冰一笑:“赵小姐。”
赵冰捂胸口。
片刻后,她才平静下来,道:“沈总裁。”
她喊得是沈襄职务。
沈襄笑笑,道:“赵小姐不必客气,你比我大,叫我小襄就可以了。”
赵冰知道,这是沈襄才以示亲近,只是……为什么第对她,她不过一个小明星,出道几年连三线都没排上,粗看下,丝毫没有拉拢价值。
因身份原因,她对人一向谨慎小心。
尽管沈襄已如此示好,她也不敢轻易爬上,依旧十分客气喊道:“沈总裁,不知沈总裁找我什么事?”
沈襄倒不在乎她称呼,只是笑道:“赵小姐,我记得,你和你原来经纪公司的签约还有三个月就到期了吧?”
赵冰点头。
这也不算秘密,稍微打听就能知道。
她当年并没钱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在横店漂,因为长得漂亮,长相颇有灵气,被一个星探看中,签约现在的经纪公司。
五年约。
今年正好五年。
还有一个月,合同到期。经纪人反正是一直劝她续约,只是她自己不确定要不要续约,毕竟在这经纪公司呆上几年,资源团队都是一般般……
于她并无半分益。
其他经济公司到也有和她接洽的,只是都是一般的条件,待遇,诚意甚至还没有现在这家经纪公司好……况且作生不如做熟。
她现在也很纠结。
沈襄慢慢端起杯茶,放在桌上,青瓷茶杯在桌上磕出清越一声儿响。她抬头看向赵冰,带上笑:“赵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沈氏呢?”
一席话,让赵冰心口狂跳。
沈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沈氏娱乐在邀请她?
可为什么?
沈氏明明虽然起步晚,可一部《疯狂的鱼缸》已经打开局面,资产也超过一批小公司。据说现在在筹拍一部新电视剧,依旧是冯川导演,看样子应该能火。
沈氏发展一片坦途,为什么会找上她。
她分明不过一个小明星,无名气,无背景,因为出身低,在圈里没少受人白眼,就算再过几年,都不像能翻身的样子?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出声。
“之前,我们沈氏酒会,还邀请过赵小姐。”沈襄矜持笑道,“我还以为,赵小姐早有所察觉。”
赵冰默不作声。
之前沈氏酒会,确实给她一些遐想。
她后来还特地去问过,是不是所有的明星都收到过沈氏酒会邀请函。但,却并不是这样,至少她手上邀请函,在公司里还算十分稀罕的。
当时,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酸过她。
她也怀疑过沈氏想要拉她。
可后来,她经纪人一盆冷水就把她浇醒了。她经纪人说,沈氏娱乐干嘛要拉你,你自己想想,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得沈氏娱乐拉拢的。
赵冰值得黯然承认,并没有。
所以……她不敢往这方面想。
现在,居然是真的?
赵冰犹豫片刻,道:“我以为,那邀请函,是随手发的。大家都有。”
“赵小姐。”沈襄笑着说道,“我觉得,我们沈氏还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上去吧。你要相信,你是有价值的。”
沈襄微笑看着赵冰,认真说道:“我看过你的电视剧,那部《越女传奇》,特别喜欢你在里面角色。我觉得你有能力红,我也有信心,把你打造成一个大红的明星。”
红?
赵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当年星探挖她,让她签约时,曾经对她说过,你一定能红这种话后。这么多年,在圈里摸爬滚打,大家似乎也默认她的前景只是如此了。
连她助理,那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也曾悄悄劝过她。趁着还年轻,还能弄钱,尽快给自己找个副业……
免得年纪大了,更混不出头了。
她知道助理是好心,只是到底心冷。
可现在,她居然又听见,有人如此笃定说她能红。
《越女传奇》那是她出道之初,公司给她安排的一出戏了。虽然只是一个戏份稍微多一些的龙套,她也演得很认真,还特地写过人物小传,揣摩过人物。
可后来,她才知道,剧组里的人都在笑她傻。
“还真把自己当角了?”
“大家都在混,她一个装什么清高?”
“不就是图表现,想讨好导演吗?”
……
一言一语,她直至今日,依旧记得一清二楚。
后来,那部《越女传奇》播出后,虽然有过几点水花,可大家目光到底都聚集在主演身上,虽然有注意到她的,到底也少……
当时,她几乎真以为自己做错了。
她刚刚听见沈襄那句话,几乎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了,第一个当面肯定她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她可望不可即的人物。
她抬头,望着沈襄眼睛。
沈襄定定看着她,含笑认真。
她道:“赵小姐,你不必气馁。这么多年,你的一点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就像那部《越女传奇》,我在公司提起时,大家都有印象,对你演出的那个角色也是十分喜欢。他们都说,当年真的特别喜欢你。”
赵冰捂住嘴,哽咽:“谢谢,谢谢。沈小姐,谢谢你今天的话,谢谢你的认可。”
“赵小姐,这本不用谢。”沈襄悄悄递了一张纸巾给赵冰,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评价,一切都是因你的努力而得到的回报。”
赵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沈襄继续道:“赵小姐,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信。但我们公司内部确实是经过一番内部商议的,决定签下你。我们一致认为,你很有潜力。”
赵冰说不出话。
沈襄顿了顿,继续道:“放心,只要你肯来我们公司。我们将给你b级签约,其中包括为你配备一个专业团队,有公关,宣传,形象顾问,还有每年至少一部片子的女二号……同时我们并不限制你的自由……”
赵冰听得愣愣的。
这些条件太超出她的想象了。
她有点被砸晕了。
沈襄继续道:“另外,我们新电视剧《灵蛇传奇》已经开始拍摄了。本部电视剧编剧兼原作者想邀请你参加这部电视剧拍摄,作为女二号。”
她从包里掏出剧本,递给对面赵冰。
赵冰呆呆接过剧本。
她直到现在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是做梦又怎么遇上这么好的事呢。她梦游般翻开剧本,看下去,慢慢沉浸在其中。
沈襄并未打扰她。
她知道,赵冰需要时间想一想。
半个小时后。
赵冰抬起头,呆愣双眼,看着沈襄:“沈小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出演里面安玥儿的角色?那个喜欢上男主,最后为男主而死的女孩?”
沈襄点头。
赵冰觉得自己有点晕。
在圈里这么多年,各种各样剧也算演了不少,鉴赏力也培养出一些。至少许多剧本一到手,基本可以看出那些是能火的剧,那些是不能火的剧,还有哪些角色讨喜,哪些角色就算是主角,戏份多,肯定也会招骂。
可惜,这么多年,她这个技能一直无用武之地。
她能拿到手的角色,大多是反派女三女四……由不得她选择,所以,有时候她甚至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些东西。
可可可手上这个剧本……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剧本肯定能火,而且,这个角色,女二这种痴情而决绝,热烈的角色,只要演技不是太差,肯定能演得让观众感动,继而提高好感度。
这是个好剧本。
好角色。
比她接触过的所有剧本都要好。
与这部电视剧资源比起来,之前她拿到那些剧本,那些角色,简直无任何可较之处,说云泥之别,毫不为过。
沈氏……这是真的打算培养她了。
若是自己能好好抓住这一次机会,一举翻身。让观众牢牢记住自己,爬上二线,也不是不可能。
赵冰感觉自己就像被一个巨大馅饼砸中。
格外意外,格外不真实,格外感觉像在做梦,若不是沈襄在那里看着,她几乎想拍自己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是梦……
她抬头,沈襄依旧含笑看她,等着她的答复。
“沈小姐……”她仔细组织着措辞,道,“这个剧本我很喜欢,里面角色也很适合我。但是,我还是有些好奇,我记得沈氏签约过许多演员,为什么不让自己旗下演员来演这个电视剧,而一定要选我呢?”
沈襄却不急着回答,起身,道:“想不想陪我走一趟?”
赵冰不明所以:“去哪儿?”
“去见见这部电视剧的主创们。”沈襄回头,回眸一笑,刹那间如漆漆夜色里,万千花树一夜绽开,暗香浮动,醉人醉己醉夜色。
赵冰看愣住了,不由自主跟上去。
·
另一个大的会议室里。
青青子和冯川正围坐在一张圆桌边,乌天炎坐在旁边,听着,不时还插上一两句嘴,最旁边坐着许褚,和其他几个沈氏娱乐签约演员。
沈襄推门而入,他们都看过来。
“小襄。”青青子惊喜叫道,现在的她已经不会把沈襄错认为领导的亲戚了,同时和沈襄这个小粉丝混熟了。
“青姐。”沈襄笑着回道。
“你快过来,我们正讨论这个选角呢。”青青子挥挥手,叫着她,道,“你是看过原小说的,你觉得主角跟班这个角色,和谁最契合……”
沈襄走进来,露出后面赵冰。
众人看见赵冰,都是一愣。
青青子最先反应过来,捂着脸,叫道:“天啦,赵冰,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真的过来了?你是答应了我们的邀请了吗?剧本看过了吗?你喜欢那个角色吗?”
一连串话,把赵冰问得不知从何答起。
冯川哭笑不得,扯扯青青子,轻声提醒道:“青青子,你把人家吓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青青子低头,连忙道歉,一面引赵冰进来坐下,一面道,“赵小姐,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从你那部《越女传奇》开始,你的电视剧我都看过,我家里全部是你的海报……所以,我刚刚见到你才没忍住,太激动了些……你没有吓到吧?”
赵冰怔怔的。
喜欢她这么多年的粉丝?
她已经有多久没遇见过了。
这么单纯,热情,可爱的粉丝啊。
那样干净,纯洁,又赤诚的爱。
她慢慢笑了,看着青青子,道:“没有吓到。听见你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只是有一点没反应过来。所以,有点呆,吓到你了吧?”
“没有没有。”青青子连忙道,星星眼望着赵冰:“天啦,赵冰你好温柔,我感觉我要被融化了。”
赵冰有些手足无措。
冯川再次出来救场,对赵冰道:“赵小姐,我相信刚刚小襄已经将剧本给你看过了吧。不知道你对于安玥儿这个角色还有没有什么看法?”
赵冰迟钝摇头。
这个角色很好,她没有任何可挑剔的。
“那就好。”冯川笑着,看了眼青青子,道:“这个角色,可是咱们编剧大人为赵小姐你贴身打造的,就是以你的原型写的。所以,我们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找你来演这个角色。”
“是这样吗?”赵冰缓缓转身,看着青青子。
青青子眼睛亮亮的,盯着赵冰不放。
“谢谢你。”赵冰说道。
青青子连忙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运气,我这部小说能拍成电视剧,所以才想到要把这个角色给你演……”
赵冰弯唇,冲青青子笑笑。
冯川继续介绍,指着那边端坐着的许褚,道:“那边角落里,那个小姑娘,就是这部电视剧女主角,也是我们沈氏新人。”
许褚站起来,乖巧冲赵冰点头:“赵姐。”
赵冰看着她,惊艳一把。
这个小姑娘,好漂亮,标准东方长相,无懈可击的五官,特别一双眉眼,简直精致如画中人,赵冰可以想象,这个小姑娘,换上古装,该有多么惊艳。
赵冰也回了一个点头。
许褚坐下,看向沈襄。
沈襄冲她笑笑,小声问道:“怎么样?还习惯现在吗?”
自从拍完《疯狂的鱼缸》,许褚就去做了祛疤手术,将脸上那道狰狞疤痕去掉,前后耗时几个月,经历过几次手术,才堪堪弄得于常人无异。
但因底子好,扑些粉,基本看不出异常。
疤痕去掉后,许褚才如一朵花般,彻底绽开,那股介于古典于现代之间的独特气质,黑亮双眼带来独特的迷蒙气质,都让她看起来,格外仙气。
青青子看见她第一眼,就惊呼:“这就是我小说里的灵清。”
灵清是小说女主角。
至此,许褚女主角的地位被毫无异议地敲定下来。
可能刚手术完,头几次见人,许褚有些羞涩,冲沈襄笑笑,小声道:“我很喜欢现在,现在很漂亮。”
沈襄爱怜摸摸许褚头发。
这姑娘前十几年过得都不容易。原本是极为富贵冲天面相,却偏偏被自己父亲生生用啤酒瓶划出那样一道长疤,落得十几年孤苦至极。
幸好,自从手术后,运势渐改。
弟弟考上一所不错初中,不用她在贴身照顾,而她自己上一次在《疯狂鱼缸》露面虽然不多,可角色印象深刻,至今有不少人提起,还积累不少粉丝。
沈襄捏住许褚的手。
许褚反握住她的。
她是一个感恩的人。以前生活让她已经变得成熟,能够分辨真心与假意之间区别。她能感受到,沈襄对她的真心。
她一直记着,真心要用真心换。
她始终会记得沈襄的情的。
·
为了让赵冰彻底打消生疏感,除了开始欢迎外,几人倒没有对她表现出格外优待或其他,只是按照计划,谈起新剧。
这部剧是沈氏娱乐下半年主打。
所以,无论是导演,编剧,演员,包括沈襄等高层,都对这部电视剧十分重视。今天也是特地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进行一个会议。
也就是在这个时代,才能有这种场景。
此时的人比较单纯,能沉下心来做一个电视剧,而不是为了尽快回资本,弄一些短平快的雷剧,烂剧。现在演员也还是演员,而不是明星,愿意为一部戏,沉下心钻研,付出。
这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沈襄看着导演,编剧,为了一个演员角色,争得脸红脖子粗,而剧组人员,为了联系到合适演员,不断协调。
而那些演员仔细研究剧本,不停揣摩角色。厚厚剧本上写满人物笔记,页角甚至被磨得卷起,发黄发久。
她深深叹口气。
有这么多人的努力,这部电视剧不火没道理。
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止沈襄一个人。
赵冰静静坐在角落里,听着冯川和青青子争论,看着许褚看剧本,默默做笔记,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嘟嘴的表情,又看着冯川助理,不停打电话的模样……
她深深吸口气。
这个电视剧,不火没道理。
她自从签约以后,在原来公司几乎是透明人的存在,何时有人如此在乎过她的前程,何时有人真正在乎她是不是有演技,真的适合一个角色……他们只看到名气,只看到背景,只看得表面那一切……
就算再努力,也只是徒劳而已。
整个公司气氛冷漠到令人生寒。
可在这里,她才真正感受到被尊重,被重视,被人用心对待的感觉。在这里,没有背景,没有资本,没有其他……
有的只是实力,只是机会。
只要你努力,就有机会。
这里,于她,几乎是桃源般存在。
这样的公司,这样的老板,这样的剧组,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就算这一次是沈氏娱乐晕了头,才选中她。
她也一定要让他们的选择正确。
她要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证明自己能够对得起他们的期望,对得起她这么多年,这样难得的一个机会。
当天,她一直待到会议结束。
回去后,经纪人和助理找她找疯了。
经纪人不耐训斥她:“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跟你说了,今晚有一个饭局的吗?这是我特地给你争取到的,好几个投资人都在,你知道我给你拉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吗?结果你倒好,直接就跑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胆子肥了,想单飞了是吧?”
赵冰停下脚步,看着她。
经纪人不耐道:“看什么看?”
赵冰几乎想笑。
什么饭局?
分明就是拉皮条的,想把她们这些小明星送到饭局上,供那些肥头大耳的有钱人耍流氓,占便宜。自己不知多少次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去……
可经纪人却从来不听。
她只会骂自己:“你以为自己多清高,还以为自己这样能在圈里混下去?迟早收拾包袱回家去吧。”
今天看见过沈氏工作状态后,她真的厌倦这些。
幸好,她也不用呆多久了。
“你刚刚问我?”赵冰头一次这样顶撞经纪人,道,“是不是胆子肥了,想单飞了是吧?”
经纪人觉得今天赵冰有点不一样。
但,赵冰素来是逆来顺受惯了的,她皱皱眉,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习惯性讽刺道:“就你?一个十八线小明星?还指望哪有人要你?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赵冰没有理会她嘲讽,只是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我确实要单飞了。下个月,合同期满,我就和公司解约,你也不用给我安排那些饭局了,我不会去的。”
说罢,看向小助理:“小何,你愿意跟我去新公司吗?”
经纪人哪里想到她真的找到新公司,犹自不信,道:“你找到新公司了?骗谁呢?就你?有哪个公司会看重你,真是搞笑。”
赵冰看向她:“沈氏娱乐。下个月签合同。”
经纪人一口气噎在胸口,提不起来,半晌才尖叫道:“沈氏娱乐?你骗谁呢?他们怎么会看上你,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可能!”
赵冰不理她,只是看向助理,温和道:“小何,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去沈氏娱乐?”
小何看看经纪人,有些畏缩,又看看赵冰,才鼓足勇气,道:“赵姐,我跟你走。去世沈氏娱乐。”
赵冰露出一个笑:“好,我们先进去。”
小何回头看看经纪人,到底跟上赵冰了。
经纪人哪想到,一下午便会发生如此变故。一向被她捏在手心的艺人瞒着她跳槽不说,连助理都跟着跑了……
她在原地骂骂咧咧,可没有人理她。
几分钟后,她自己觉得没趣,跺跺脚,走了:“我倒不信了,那个赵冰真能攀上沈氏娱乐?难道她抱上了什么新大腿?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与此同时。
沈氏娱乐。
剧组主创都走了,会议室只有乌天炎和沈襄在。
“乌叔。”沈襄将一份策划书推到乌天炎面前,“这就是我今天将您留下来的目的,我花了三天做得?您看看?”
乌天炎翻开那策划书。
十五分钟后。
他啪一声合上策划书,睁大眼睛,看着沈襄,道:“小襄,你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沈襄笑笑,道:“乌叔,你先别想我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你只说,这个计划,到底成不成?”
乌天炎一拍桌子,无比激动道:“你的这个设想十分新奇,简直好极了。在全中国开始一场普选,选拔有天赋的歌手,无论长相,无论家境,无论背景,只要能唱歌,唱得好,就能成为最后冠军,成为沈氏娱乐培养的签约歌手。这绝对能让许多民间的有才青年心动,而且流行歌曲是大众所能接受,大众参与度定然会不低……”
“层层筛选,能够调动观众情绪,与电视台合作,全程直播,可以让观众通过短信为心仪选手投票,不仅可以给大众直接参与的错觉,还可以创造巨大盈利。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的想法,如果办得成功,这将会重新开启一个时代!”
乌天炎不愧在娱乐圈多年,一眼看穿其中许多关卡。
最后,他由衷赞叹道。
“小襄,你真是个天才。”
------题外话------
大家周末快乐。
玩得开心点。
双十一要来了,然而荷包空空,看着购物车,哇的一声哭出来。
月1日。
沈氏娱乐官网与电视媒体,包括合作方线下各大纸媒同时发布一个消息——沈氏娱乐启动‘超级星计划’。
接下来是对于这个计划的解说。
电视上,沈襄着白色小礼服,颈边一圈黑,头发简单打理过,即精致又漂亮,端坐在媒体面前,沉着对着镜头微笑,认真解释这一次星计划。
“星计划是我们沈氏娱乐拟推出的一个大型娱乐节目,我们称之为选秀。大家对于这个词语的固有印象应该还停留在古代宫廷选秀女,或者选妃子上。但是,今天我们沈氏娱乐要为这个词附上一个新的定义——选出最优秀的人。”
她坚定看向每一个人,目光灼灼:“以前我们认为只有那些有平台,有渠道,出身音乐世家的人才能唱歌,成为歌手。但是,从今天开始,这一切都将改变。只要你有才华,你要你能拥有一个好嗓子,来参加我们的比赛,成为我们的选手,让万千观众对你进行评价,让专业前辈进行点评,同时只有进入各个地区五强的选手,我们沈氏娱乐公司将提供专业音乐课程辅导。”
“简而言之,只要你自信你有才华。我们就给你这个机会。”
最后是沈襄一个自信笑容,仿若阳光下金盏花,从内之外散发出一股阳光与朝气,让人忍不住扬起嘴唇。
屏幕下有具体咨询电话,报名地址。
不到一个小时,沈氏娱乐咨询电话就被打爆了。
这年头,作明星梦的孩子简直多到不可计数,可以说,随着明星地位慢慢提高,这已经成为一股难以逆转趋势。但与之相匹配的,是入行门槛的单一,上升渠道的狭窄。
演员或许还可以因为长得好,在路边随便被星探看上,误打误撞入行。
而歌手,真正就是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一个世界。若无数人带领,不是专业就读于音乐学院学生,非音乐世家子弟,很难混到这个圈子。
上升渠道永远只掌握在那一小撮人里。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形成一种行业垄断。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这样垄断,上层音乐者会取得超乎想象的利润。
这是一块固有蛋糕。
也不是没人想过打破,只是并没有人成功过。
今天,没想到沈氏居然如此大胆。
不少喜欢唱歌的男孩女孩当即就疯狂了。其中不少是有音乐天赋的,
只是在中国传统家长眼里,只有好好学好数理化才是正经,看小说听音乐出去玩都是浪费时间。更不用谈费大力气培养孩子特长爱好,或者送孩子去上音乐学院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了。
不少学生都被家长砸过磁带,撕过涂鸦本。
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歪门邪道。
固然,家长观点有其正确之处,但不可否认,这回让许多真正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许多孩子心里是真的热爱音乐,而碍于父母命令,不敢言说。
而这个比赛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看着电视上那个巧笑倩兮的少女,听着从她嘴里说出的一个个振奋人心的词语,不少少男少女甚至听见自己心跳声。
万一呢?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这么好的机会?
试一试又如何?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多少男少女趁着父母不在家,偷偷拿起家里电话,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好,请问是沈氏娱乐公司吗?你们在电视上宣传的那个选秀是真的吗?真的要在电视上直播的吗?”
同样对这条消息感兴趣的是另一个边缘但是势弱的群体——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不少常见于酒吧、歌厅、甚至人行通道,天桥下,是那些喜爱音乐的少男少女的升级版,不,应该是一群更向往自由与理想的人。
他们之中,不少人是真正有实力的。
只是,多年受困于经济窘迫现状。他们中很多人,甚至连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更别谈组织乐队,发表专辑了。
不少人在坚守许久后,还是慢慢选择放弃。
这是一个无奈选择。
理想与现实向来不能共存。人的一生总不过在两者之间摇摆,或者有人任性,不想亏待自己,坚持理想,有人为了生存,慢慢学会接受事实,并且羡慕那些任性之人。
现在,有人有一天突然告诉他们。
有这么一个节目,只需一张报名表,就可参加海选,有专业评委评点,指出问题。进入本地区五十强后,电视台还会做直播……而且,只要进入全国五十强,都有与经纪公司签约机会,会得到一人一张专辑的机会……
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许多人刚开始以为这是假消息。可,直到他们亲眼在电视上看见那消息后,才有一点点触动……难道是真的?
这么多年,在酒吧,在天桥下,在人行通道里,吃过的苦,睡过的地下室,啃过的冷馒头……终于有了回报?
天啦。
他们几乎难以抑制,抓起电话,就开始打屏幕上那个号码。
·
李晨曦是个胖女孩。
其实以她的身高,120斤的体重算不得胖,只是在这个瘦到死的时代,人们标准太过苛刻。特别是学生群体里,一个竹竿似的清瘦姑娘,是绝对比一个圆润的姑娘受欢迎的。
李晨曦就是那个不受欢迎的女孩。
因为她近视,还戴着眼镜,最老土的款式,黑框,加上学校强制要求穿的校服,她整个人就如一粒灰尘淹没在人群里,没有半分存在感。
她还不聪明。
平庸是她的代名词。
她从小听过许多对她的辱骂。
小孩子的心灵是最纯净的,同时伤人时也是最无知觉与无形的。她亲耳听见一个小男孩在她身后,嘻嘻与同伴笑道,你看前面那个丑女,长得像不像头猪……
她也曾亲眼看见,她暗恋的男生,在体育课下课间隙,和同学打球时,问及她,说道,那个李晨曦,长的丑死了,那么胖,至少有一百八十斤吧……
李晨曦从此不敢在人群说话。
她胆小,她敏感,她内向……唯有一点,是她的解脱——音乐。她热爱音乐,从第一耳听见《卡农》的时候,她就疯狂地迷了进去。在音乐的世界里,她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尽情地唱,尽情地听。
她在音乐里,不再是那个胆小、怯弱、不起眼的李晨曦。
她觉得自己是个女王。
可从上高中后,父母就再没让她碰过任何乐曲。
他们对李晨曦是这样说的,这东西,用来玩玩就行了,现在你要高考了,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以后找上一份好工作,等工作稳定了,就有时间玩这些了。
可她知道,不是的。
工作稳定后,她会要结婚,生孩子,孩子生后,她要忙于孩子的生活……就像一场永无终点的战役。她不会再有时间。
可她和父母说不通。
父母已经烧了她十几张乐谱了。
海报、专辑……这些更是根本不能存在的东西。
就在昨天,她在学校累了一天回家,看着厚厚一沓试卷,想着班主任失望的眼神,同桌漠不关心的神情,几个闹事男生的冷言冷语……
她烦躁极了。
她看看钟,确定父母还有一个半小时才下班。她从床底偷偷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是她多年珍藏。
没钱买专辑,她买了许多磁带。
拿出一个磁带,放进复读机里。
音乐响起。
她戴上耳机,闭上眼。随着音乐轻哼起来,这是一首安静的歌曲。她的心,似乎也像被清风拂过,随着这首歌慢慢静下来了。
她觉得开心极了。
所以,她没注意到时间。
她是被一股大力强行扯醒的,一睁开眼,看见得是父亲一张铁青的大脸:“都高二了,还在整天听这些东西!你还要不要你的成绩了?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她亲眼看着父母将她磁带全部烧了。
一个不剩。
当晚,她是边哭边写作业的。
她一个星期没和父母说话。
直到一个星期天下午,上大学的表姐拿了一张报纸过来,给她看,道:“你不是最喜欢音乐的吗?听说过沈氏娱乐公司最近推出的一个节目,全民选秀,好像叫做‘最美声音’吗?怎么样?对这个有兴趣吗?不过,你年纪有点小,你爸妈肯定不同意你去……不过,你可以看看今年的比赛,明年再去也一样。”
她紧紧盯着那报纸,已经听不见表姐声音了。
选秀。
“只要你热爱音乐,只要你真正有才华,只要你有实力,我们沈氏娱乐给你这个平台,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一个梦。”
她心中一个声音叫嚣着。
她一定要去。
她一定要去。
不过,打电话咨询过后,她还是失望了。沈氏娱乐设置的门槛是18岁,她今年十七,还差一岁。
表姐安慰她:“没事没事,明年再来也一样。这个选秀一定不会只办一年的你放心吧。”
李晨曦却转头,看向表姐,目光里燃着一团火:“表姐,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把你的身份证借我,我要去参加比赛。”
表姐愕然,说不出话。
李晨曦看着她,认真道:“表姐,你不用劝我。我这回是下定决心了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哪怕去偷爸妈身份证,哪怕以后被爸妈打死,哪怕被所有人嘲笑,我都一定要去。”
她脸上表情近乎虔诚:“这是我的梦想。我只是想离它近一点,再近一点。”
“你放心,我不会逃课去做歌手,以后不上课什么的。”李晨曦自嘲笑笑,道:“我只是想证明给我父母,给我自己,这条路,是可以有出路的,我也是适合这个的。”
“你懂吗?”李晨曦轻声问着,“表姐?”
表姐被李晨曦惊讶到一直没办法回神。
她呆愣看着表妹。
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沉默、寡言、内向、安静、不爱说话,甚至平凡的表妹有过这般表情,那表情给她感觉甚至不像是要去参加一个比赛,而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要为自己信仰朝圣。
她甚至从来没发现自己表妹这样漂亮过。
原来,一个人真正说起喜欢的事时,眼睛是可以发光的,脸庞也是明亮的,就像黯淡多年的灯一瞬间被点亮般。
她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气。
她也正年轻。
为什么不疯一把。
“好。”表姐一拍胸脯,道,“没事,身份证我借给你。你尽管去比赛。你比赛的时候,我去给你打掩护,说你到我那里去补课了。”
“谢谢表姐。”李晨曦热泪盈眶,扑上去抱住表姐。
·
沈氏娱乐。
尽管为这个节目,特地辟出一个科室,派了十几个小姑娘,专门用来接听电话。现在看来,似乎还不够。
沈襄一走进,便听见电话铃响个不停,此起彼伏。
不少接线员甚至饭都吃了一两口,放在一边,不得不又去接听下一个电话。电话拿在手上,话筒都发着烫。
沈襄和旁边乌天炎商量道:“看来还得再招几个人。”
乌天炎也无奈:“前几天才招了三个呢。现在看来还是不够,明天再让人事部的人去忙活忙活吧。”
沈襄点点头,问:“截止现在,报名函一共多少了?”
乌天炎声音里有着兴奋,道:“中午看的数据,截止今天零点,距离我们消息首次推出七天。全国40个报名点,总共三大赛区,一共收到报名函达九千万。”
沈襄重复道:“二十五万?”
乌天炎点头:“是的,二十五万。”
沈襄咋舌。
要知道,报名函要求必须实名,用身份证登记的,纵然有人能作假,比例定然极少。所以,这报名函二十五万的数目,实际上是基本没水分的。
而——距离广告发出仅仅一周而已。
距离海选正式开始,报名截止,更是有一个月时间。
所以,这些天里,邀请函完全可以再翻一个番。
五十——
看起来其实不太多,但是要想想,这些数字代表的可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个冰冷的数据。
五十万甚至有多的人,抵得上一个县级城市了。
这些仅仅只是参赛者而已。而这种带选拔性质的素民节目,向来是大众最喜欢的,就算只算那两百万人自带的亲友团,播放量就可直接破百万千万……
这个数字,于一个新节目是无比优异的成绩。
沈襄重重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很好——”
是的。
很好。
这个开始非常好。
乌天炎也看向沈襄,两人露出一个微笑。
“天兴娱乐那边?”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一老一小,笑容如出一辙地狡猾。
·
事实上。
相对于沈襄与乌天炎的仅仅是开心而已,这边,天兴娱乐几乎要炸锅了。头一次非正式例会时间,几大公司高层聚的这么齐。
“你们看看,这是闹得什么事?”
“什么选秀节目?这个沈氏娱乐,尽出一些幺蛾子,一开始的电影票抽奖,到现在的选秀节目……还给所有人一个成为歌手的机会,简直是笑话,我们做音乐这么多年了,就不相信经过多年专业声乐训练的普通人能真的唱好歌的……”
说话人将一沓报纸狠狠砸在桌上,是天兴娱乐音乐部负责人。
“沈氏娱乐选秀节目,报名者已超过十万。”另一个高层就着桌上报纸,慢慢读着上面的头条标题……
“报纸上的信息过时了。”另一个西装革履,神情疲惫的人,道,“这几天,我派人到沈氏娱乐各大报名地点蹲守过,他们统计出来的实际数据至少比报纸上要多出一倍。”
几人对视一眼,倒吸口冷气:“你说什么?多出一倍?”
那人揉揉眉心,无奈道:“这还是我们最保守的估计。仅仅一个星期,至少有二十万人报名,这个节目,以后想不火都难。”
“我才不信。”那个音乐部负责人冷哼一声,道:“就算这个节目再火又能怎么样,得罪了整个音乐界的人。沈氏娱乐以为这个节目还能做的长吗?开玩笑?以为创新是那么容易的?小心被自己给噎死……”
“你是说?”有人迟疑地问。
“既然改革,有受益者,肯定也有既得利益被剥夺者。”一直沉默听着的天兴娱乐董事长忽然抬起头,道,“在这个事件里,受益的是那些想要进入音乐圈娱乐圈的素民,自然这会威胁到原来那些老音乐家,老歌手,乃至一些老牌音乐学院和音乐世家的利益。音乐界的规则一向由他们掌控,他们也通过这些,获得巨额利润。而沈氏这一招,显然是要让他们让出这个垄断位置,那些人肯定不会愿意……音乐圈虽然经常不合,面对利益,可是一致排外的。”
“也就是说,这次就算我们不对付沈氏娱乐,音乐圈的人也自然会出手……”
有人小心问:“那我们用不用和那些人联系一下,试着练手?一举吧沈氏娱乐给压下去,再也不要给它翻身机会?”
------题外话------
相信大家也看出这个选秀节目的原型是什么了。
当年,这个节目海选人数是十五万。
这里为了艺术加工,多加了十万。
今天学校有事,弄晚了,字数太少。明天万更补偿,(づ ̄3 ̄)づ
喜欢扒娱乐圈的,每日看惯各种明星美图,眼界被抬得很高。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多少有些颜控。
天涯我在就是一资深颜控。
不过,他这个人品味有些挑。往往许多人无比痴迷的偶像,在他帖子里,会被挑出无数毛病,然后打上一个比及格略高的分数。
自然有不少粉丝跳脚。
可这个人可怕之处就在于,他说得都十分有道理。
无论是赞美贴,还是批评贴,都能做到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鞭辟入里,将明星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的优缺点,指出的一清二楚,而且一般还会在帖子底部,贴上一些如何掩盖缺点,发扬优点的小窍门。
往往不少明星甚至有时偷偷披马甲上论坛看看,天涯我在有没有给自己发帖子。
发现没有,会松一口气,又有点失望。
发现有,看见自己缺点,第一反应是恼怒,不过,拉到最后,看见底下的几个小建议,又不得不服气地拿小本本一一记下来。
正因为这个,许多人对他是又爱又恨。
他在这个最大的八卦论坛,能够当上娱乐版版主,并屹立多年不倒,收拾无数明星,却仍能拥有一大群脑残粉,也盖因为如此。
不过,最近他粉丝发现他有点奇怪。
天涯我在已经一个月没发帖了。
他发帖频率在论坛里算不得高,一般一星期一个短帖子,两星期一个深入分析的长帖子。除此在外,还有一个日常用来更新的老帖。
这些,都已经一个多月没动静了。
这个频率对于其他论坛红人来说,简直是要死的节奏。但,对于天涯我在,他的粉丝只是会奇怪,向来勤快的版主,去干吗了?
天涯我在在干吗呢?
他在看图,舔屏。
对,作为一个走火入魔的颜控。他对于研究美人上,算是颇有些心得的。否则,他也不会写出那种有理有据的容貌分析贴。
这种疯狂的颜控,一旦遇上真正喜欢的脸——
那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火星撞地球!
宇宙要爆炸般——
简直恨不得,日日抱着一张照片过火,对着女神照片痴汉的类型,吃饭,睡觉,什么时候都不离手,甚至做梦都是那张完美的脸。
这样说起来,似乎特别痴汉。
这种人,你一旦了解后,就会发现,他们能够仅凭一张脸,就深深爱上一个人,为她哭为她笑,为她做尽各种事情,近乎崇拜般情感。
这大概是一种很难解释的感情。
天涯我在很不幸,也很幸运地陷入这种状态。
说幸运,是因为他曾经以为,以他这种挑剔的颜控,这辈子,大概都不会遇上一张让他觉得完美的脸。
每每看见一些颜控在各种明星美照下舔屏的模样,他既觉得挑剔,又有点羡慕,在心里感叹一句,还是低标准好啊。
这时候,还是有些淡淡寂寞的。
说不幸,是因为他这种多年一直保持理智的颜控,一旦遇上喜欢的人,简直是牺牲掉一切来迷恋的节奏……
自从上次在电视直播上见过沈襄惊鸿一瞥后,他当即就愣住了,随即全身上下,想通过电一般,酥麻到骨子里。
当时,他心里就一个声音在叫嚣。
就是她。
她就是他一直默默追寻的那个人!
他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他的女神,他的缪斯,他的梦中人。
他开始疯狂查找这个人的所有信息,想要了解她多一点,更多一点。距离那个云端的花儿,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几乎疯狂的迷恋着那张脸。
可沈襄实在低调,再加上沈氏娱乐运作。平时,一旦有涉及沈襄的消息,他们总能第一时间拿到手,通知媒体不要放出来。
所以,直到现在,他手上也只有几张可能是沈氏员工偷偷拍摄的照片,画质还不清晰,很是模糊。但那张脸在屏幕上,露出一个笑容,就能让他骨头都酥了。
还有,就是电视直播上录制文件。
事后,那场酒会并没有重播。这让天涯我在无比庆幸,自己有录制视频,保存记录的好习惯。否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去。
现在他的状态是上班容易时时走神,迷恋那张脸。下班更是不想再打开电脑,只想看着那种脸,微笑,抱起来,舔屏,一起到天荒地老,宇宙尽头。
只想沉迷于美颜。
终于,一个和他关系好的朋友兼粉丝忍不住了,打电话过来。
天涯我在接到电话,懒洋洋道:“喂?你找我?”
……
“找我干嘛?”
……
“什么?最近又出了几个新明星,让我去点评?”
……
“没兴趣。”
……
“你说论坛里又出现几个红人,我的位置要被挤下去了?没事我也不靠这个吃饭,不在乎这个。”
……
“你问我最近都在干什么?我啊,最近迷上一个偶像,天啦,她简直就是我的女神,缪斯,我的梦想……算了算了,挂了挂了,我还要和我女神约会呢,不和你聊了。”
……
“新闻?最近出了什么新闻?我怎么知道。”
……
“什么?沈氏娱乐又出新消息了?还是沈氏娱乐董事长亲自发布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挂了挂了,不和你聊了,我得去看新闻了。”
不顾电话那头嚎叫,他干净利落挂掉电话。迅速奔到电脑面前,打开网页,搜索自己无比熟悉的名字……
沈襄。
果然,许多条消息弹了出来。
几大门户网站,包括谷歌浏览器推送头条都是这个。他不是娱乐行业的人,所以对于这消息,还是十分陌生的。
他慢慢读着头条标题的字:“沈氏娱乐推出星计划,举办全民选秀歌唱节目,首创观众投票制度……”
他一头雾水。
这什么意思?
星计划?
歌唱选秀节目?
观众投票制度?
他茫然抬起头,说出来,真是丢人。他作为八卦论坛,娱乐版块版主,从来没想到还有会读不懂娱乐新闻的一天。
才一个月而已,他真的和社会脱节了吗?
他不信邪。
况且,这还是他女神提出的概念。他浏览过几个通稿,里面有沈氏娱乐访谈,说道这是沈氏娱乐董事长首先提出的概念,继而通过内部高层一起讨论通过后,最后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细节,才通过的项目。
他女神提出的概念。
能不支持吗?
仔细搜索浏览过,所有关于这个节目所有的信息。天涯我在已经对于这个节目流程,包括所有细节了如指掌了。
看完之后,天涯我在确实有半刻没反应过来。
不得不说,他也被这个举动给震撼了。
作为一个常年浸淫于娱乐版块的论坛红人,他对于现在我国娱乐圈现状是有些了解的。比如,他知道,现在的娱乐圈里资源已经基本向资本倾斜,许多有才年轻人得不到合理待遇,已经成为常事。
而那些资历老的前辈,会提携自己的后辈。那些作为后辈出道的人,一开始就拥有着比常人要多许多的资源和前景。
这对于普通背景的人,自然很不公平。
实际上各行各业都这样。有关系的人要比没关系的人好混许多,有时候一张张业绩表还不如一个好爹。
只是,娱乐场这个名利圈将其更*裸表现出来。
这个现象在音乐圈更是明显。现在音乐圈里,话语权都被老牌的歌手,音乐世家,还有几大音乐学院把控,普通人想要进入这个圈子,很难。
就像一条大道,音乐世家的人开车进去,音乐学院的人骑自行车挤挤攘攘,剩下一条狭窄到几乎无法容纳一个人的路,就由成千上万的普通人挤来挤去,却甚少有成功的。
很有点让人气馁。
但,这就是现实。
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挑出来,说要给那些普通人,另铺一条小道出来,哪怕只是一条坎坷艰难的小路,但这对于那些普通人,不斥于天籁。
天涯我在可以想象到,这个消息出来后,大家会有多么激动。
这简直会是一场狂欢。
大众的狂欢。
可,他不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只看得到收获,看不到危险。事实上,历史上任何试图改革的,没有几个人有好下场的。话可能说严重了,但是是人就会想到,沈氏娱乐给普通人铺了路,受影响最严重的会是谁?
原来那些利益固有者。
那些音乐世家,老牌歌手,音乐学院,这些一旦联合起来,绝对是一股不能让人小觑的力量。而,几乎是新生,根基尚稳的沈氏娱乐能够经得起他们的全力打击吗?
他不知道。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呼——”天涯我在沉沉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
改革者。
多么热血,多么有勇气的称号。
事实上,他相信,能够看到音乐圈固有桎梏的,绝不止沈襄一个人,沈氏娱乐一个集团。但,敢于第一个站出来,打破这的,却只有她。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
一个才华横溢的少女。
一个勇敢到让人想起青春的少女。
天涯我在眯起眼,不自觉微笑。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巧笑倩兮,精灵一般,*灵动的少女,久久挪不开眼。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这个人了呢。
以前只是脸,现在好像发现,这个人的内在,她的勇气,她的智慧,还有她的那股远超于男子的魄力,似乎比脸要迷人更多。
看看通知。
还有十五天。
首次电视节目就要开播了。
那一天晚上,他一定要守着看。
一定。
·
沈氏娱乐大厦。
沈襄坐在椅子上,看着报告。
忽然,乌天炎急匆匆走进来,道:“小襄,出事了。”
“怎么了?”沈襄抬起头,起身,给乌天炎倒了一杯水,道,“乌叔,你别急,慢慢说,不要紧的。”
乌天炎猛地灌了一大口水,道:“不好了,我们的广告商突然违背合约,宣布撤资了。”
沈襄神色也凝重起来:“小熊饼干那个?”
乌天炎脸色难看,点头。
沈襄皱眉。
小熊饼干是他们才谈下来的广告商。是一家大型食品集团的一个分支,素来口碑不错,恰好也有提高销量计划,便和沈氏集团一拍即合。
当时,小熊饼干要求的全季独家冠名。
价格是五千万。
其实,这个价格真算不得高。毕竟这个节目制作成本都已经近五千万了,就算有这个广告商,也只是看看维持住收支而已。
若不是沈襄坚持,以这种状况,这个项目原本是坚持不下去的。
毕竟没有人会做赔本买卖。
因为‘最美声音’毕竟是一个创新节目。
创新意味着冒险,而商人最讨厌风险,许多广告商宁愿投资一些老牌访谈节目,虽然不可能大爆,但绝对不会亏本。
投资给‘最美声音’,就不一定了。
谁知道这节目会不会做一半做不下去了,或者收视率太低,根本没多少人看,那他们的投资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更何况,这个节目本身就带着无比的危险性,一下子得罪了整个音乐圈,还只是一个新生的小公司……
精明的商人都选择沉默。
就小熊饼干,也是沈氏花了大气力才谈下来的。
眼看距离节目播出只有七天了,广告商却突然撤资。这其中,没有任何猫腻,没有任何人或者公司插手,他们都不信。
沈襄呼出一口气,冷静地问:“小熊饼干说了他们新计划的投资是什么没?”
乌天炎垂头,犹豫一会儿,道:“我让人去他们公司套了话。一个小秘书说,这几天小熊饼干负责人桌上一直摆着《深度揭秘》的节目资料。”
“《深度解密》?”沈襄看向乌天炎:“我记得,这是天兴娱乐计划推出的一个节目?”
“是的。”
沈襄皱眉,冷声问道:“小熊饼干他们准备以多少钱的价格,签下《深度解秘》的广告代理权?”
乌天炎神色难看:“听说是他们自降广告费,目的只是要小熊饼干放弃我们而已。而,为了让小熊饼干彻底违约,他们提出三千万的价格。”
“三千万。”沈襄冷笑,“还真是做得出来。”
五千万的代言价格已经是沈氏娱乐再三让利情况下,才勉强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一个临界价格。
三千万?
《深度揭秘》绝对会亏本。
这在商业中,被称作‘恶意营销’。
沈襄嘲讽意思都懒得掩盖了:“天兴娱乐的人,还真是做得出来。那么大个公司,连脸都不要了。”
是的。
这一招在商业竞争中,极其不要脸。
损人不利己。
一般只有小企业,为了打垮对手,才会用这种方法,但过后,自己也会元气大伤。所以,一般商场里用这种方法的,都会被人瞧不起。
大公司为了脸面也不会这么做。
不,就算是做了,也不会这般明显,而是会在暗地里做手段。不会被人发现,以维持自己企业形象。
就像天兴娱乐,本已经是行业龙头,领头羊。上次亲自截堵《疯狂的鱼缸》的行为,已经被不少圈内人嗤笑。
现在,还这般明晃晃降价的抢广告。
简直是……不要脸了。
偌大个公司,不要脸起来。简直是吃相难看,丝毫脸面都不讲,就像没有任何面子讲,让人不敢相信。
这一消息传出来,已经可以预料其他人会怎么说天兴娱乐了。
沈襄摇摇头,忽的,露出一丝笑:“这说明,咱们这个节目噱头弄得还不错嘛。至少,连一贯坐得八风不动的天兴娱乐。现在也急了。”
乌天炎却还是难以释怀:“那个广告,就这么没有了?”
沈襄摊摊手,无奈看向乌天炎,道:“不然呢?乌叔,难道让我们‘最美声音’去学《深度揭秘》自降广告费?”
乌天炎摇头。
这肯定不行。
这时候上去,只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没人要的。更加压价,传出去也不好听。对于他们节目宣传页有不利影响。
好像,也只能这么算了?
乌天炎神色有些怔怔。
说起来,《深度解密》这个节目和他还有不小关系。
当时他还没被赶出天兴娱乐时,就计划推出一款新节目,当时经过许多选择,他最后选定的是《深度解秘》。
因为经受过这个项目,他自然对这项目有些了解。
这个项目,并不是什么粗制滥造,一看就是圈钱的节目。相反,这是一个相当专业的历史解密节目。
他还可以清楚记得这个节目流程。
计划的是,通过一开始利用一些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通过他们的八卦或者生活图景,来引起观众好奇心。接着,推出本集要推出的谜题,来进一步吊足观众好奇心。接下来,会请一些历史学者,专家,亲自与大家讲解这些谜题。
而且,这个节目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们会请一些专业演员,尽可能还原当时场景,让观众身临其境。
有时还会吸收不少观众意见,进行互动。
若不是他那时出意外,被赶出天兴娱乐,这个节目,恐怕已经开播了。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天兴娱乐的人倒把它翻出来了,却是用来对付他。
他的旧节目用来对付他的新节目?
真是……讽刺。
正是因为负责过这个节目,乌天炎知道,这个节目很具有市场,一来带有悬疑性质,二来有名人效应,三来,他记得这个项目还曾或者当地政府推荐……
实在是个劲敌。
沈襄站起身,拍拍乌天炎肩膀,道:“乌叔,你别这幅表情了。这么沮丧,是相信不过我们‘最美声音’吗?”
乌天炎下意识否认:“怎么会。”
沈襄耸耸肩,轻松道:“那不就结了。你要相信,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变成纸糊的。”
“可……”乌天炎迟疑。
沈襄看向他,问道:“乌叔是担心《深度揭秘》?”
乌天炎点头。
沈襄也记得这个节目。
曾经她上学时,还挺喜欢这节目的。每天晚上,全家一起看,猜凶手,还挺有趣的。记得当时偶然浏览新闻,还看到一个新闻,说是这个节目破了当年的收视纪录,达到了2。5%。
挺不错的成绩。
天兴娱乐舍得把这个节目拿来狙击‘最美声音’,还不惜降低广告费到那个程度,真是下了大本钱的。
乌天炎显然也想到这个,难掩担心。
沈襄只拍拍他肩膀,说道:“乌叔,不用想这些了。距离咱们‘最美声音’播出只有七天了,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咱们的节目。可不能为了这种糟心事,耽搁了节目,那才是真遂了那些人得意。”
乌天炎闻言,点头:“是的。”
沈襄继续道:“等节目播出后。收视率一出来,我相信,广告商绝对少不了,到时候——天兴娱乐——”
她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
乌天炎看着那笑容,无端打个寒战。
------题外话------
晚上有二更。
(づ ̄3 ̄)づ
不过半日,‘最美声音’被广告商撤资的消息如长了脚般,立刻传遍圈子各个角落,连当日报纸,电视,包括广播里都出现这个消息。
这其中,若无人运作,三岁小孩都不信。
所有媒体的舆论导向都有倾向。
可以这么说,在这个互联网尚未改变人们世界的时代,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主要还是通过一些主要实体媒介——广播、电视、报纸。
而因媒介自身特点,撰稿人的感情倾向,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阅读者的感情倾向。而且,这个时候的撰稿人,尤其喜欢作时评。时评里面,作者观点会受到自身立场,视野等多种印象,对新闻一方难免会有感情倾向。而在阅读报纸时,这一感情倾向,极易影响阅读者。
而好巧不巧,这一次,所有媒体对沈氏娱乐评价都不好。
好几个报纸针对此的报告的标题是“震惊,‘最美声音’唯一广告商撤资,首个素人音乐选秀节目或流产?”。
“‘最美声音’受到业界差评,唯一广告商撤资,创新or胡闹?”
“唯一广告商撤资,‘最美声音’入不敷出,或会流产?”
……
许多以看报纸为主要获取资信方式的人平时都以报纸为准,不少人甚至会忽略掉报纸也是人编排出来的事实,把报纸当做一种确定的事实来阅读。因此,看见这新闻时都不禁摇头。心里对沈氏娱乐少了几分好感。
之前看《疯狂的鱼缸》那部电影还不错,以为还是个不错的公司。现在没想到也这么浮躁,站都没站稳,就想着创新……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了些。
与此同时。
各大门户网站关于这个报告的新闻下,也一瞬间冒出许多评论,皆戾气十足,对‘最美声音’评论十分恶毒。
在新狐网下,一排一排全部是辱骂言论。
“不自量力的人,站都没站稳,还想着什么创新。自家屁股都没擦干净,就敢出来溜。现在好了,唯一的广告商也被折腾没了?多好,那么大个资金窟窿,我看你们怎么补。”
“哈哈哈,我就指着这个新闻笑一天了。这个沈氏娱乐,不知道多大的脸,不就一部电影成绩不错吗?还真把自个给当成行业领袖了,人领头羊天兴娱乐都没说什么要创新的话,你们倒是不自量力,现在好了,唯一广告商都没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死了。”
“真是好笑啊。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信心膨胀的人。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吧?真是,还是去学校好好上课吧。没事少来娱乐圈折腾,什么都不懂,还敢到处闯,一次电影火了,是你运气好,别以为你会一辈子运气好下去……”
“……真是好笑地打脸情节,沈氏娱乐,就问你们脸疼吗?前段时间那样猛烈的宣传呢?现在怎么没动静了?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坐等沈氏娱乐发布节目停播的公告。你们猜,大概几天出来?我赌一根辣条,不超过三天……”
“楼上的,我赌一天。”
“我赌半天……”
“我去,楼上的,加我一个,我赌十分钟……”
……
嘲讽的言语如龙卷风一般来得又快又急,根本没有给人半分反应机会。不到半天,所有有关沈氏娱乐的新闻下面都已经被这些评论占领了。风向简直是一面倒,整齐划一让人甚至有些怀疑其真实性。
而娱乐论坛里,各种帖子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天涯我在自从知道沈氏娱乐创办新节目后,就一直定时定点出现在娱乐版块,帮忙宣传沈氏娱乐的新节目,反响倒还不错。
今天,论坛里突然一瞬间冒出许多帖子。
还都是一样的内容。
天涯我在看着上面标题,清一色“‘818那个想第一个吃螃蟹,却被广告商打脸撤资,临到节目播出,还没有广告商赞助的节目。”
“被这个节目给震惊了,没那个能力就别揽瓷器活,现在好了,唯一广告商撤资了,节目故意也要停播了吧,心疼那些报名的人。”
“报名‘最美声音’的小朋友,请注意了。赶紧的赶紧的,看看这一条信息,你们心心念念的节目被撤资了,好打脸!”
……
天涯我在往下翻了许多条。
几乎整整一个版面,都是这种帖子。
多年关注娱乐圈,当娱乐圈版主经验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些绝对是水军。
是那些沈氏娱乐的对头买过来,改变大众舆论的,一般这种水军贴一般都有几个特征,一是数量多,三人成虎,让你印象深刻,翻过一条,也许还不信,可多条帖子都这么说,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心里也会打鼓……二是时间密集,这种帖子一般是扎堆出现,短时间内可以达到屠版的效果,让人几乎不管怎么翻都是这种帖子……三是细节真实,具有可信性,这种帖子都会半真半假,让人不由自主相信,然后就认同水军观点。
多年下来,天涯我在自然能辨认这种水军贴。
可许多网友却并没有这个技能。
他看见许多水军贴下,都有了数百条,乃至五六页回复,不少人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已经被彻底洗脑,笃定沈氏娱乐的这个节目肯定立刻就要流产。甚至还出现一些高楼,让人来猜测沈氏娱乐还有几个小时会发布节目停播的公告……
更有一些帖子,用词极其难听,全是辱骂性词语,大抵就是说,沈氏娱乐就是泰国脸大,根基未稳就敢弄创新,简直是找死……
更可怕的是,这种帖子下还有不少回复。
天涯我在是版主,有权删除一些明显带有侮辱性的帖子。他删掉一些用词十分粗俗的帖子后,面对那些依旧占领几乎一整个版面的帖子没办法。
他死死盯着那些帖子,眼睛发红。
沈氏娱乐……
沈襄,能够挺过这一劫吗?
·
沈氏娱乐。
今天周末。
沈襄早早来到沈氏娱乐。她在沈氏娱乐有一个单独房间,平时她没事就会进来晃上一圈,处理一些事情。
现在是多事之秋。
她来得更早。
一推门,进公司,她立刻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好多好多好多的玫瑰。
桌上、走道上、甚至窗户上,都摆着许多鲜红欲滴的玫瑰,偌大的办公室,放眼看去,一片鲜红,整个办公室像着了火一样。
“啊切——”
花香太过浓郁,猝不及防,沈襄一进来打了个喷嚏。
她惊呆的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又瞥向旁边一脸木然的职员,问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办公室有人要结婚了吗?哪家土豪这么败家送得这么多玫瑰?”
小职员生无可恋脸:“不知道。”
她恨恨盯了眼那些玫瑰。
炫富加虐狗,简直没有更讨厌了。
太太太太太太太讨厌了。
不过,还别说,这玫瑰还真漂亮。
“啧啧啧——”沈襄边走边看,道,“这些玫瑰,起码都有9999只了吧。还这么鲜艳,肯定是空运过来的,谁家的男朋友,这么有钱又浪漫。”
办公室里的职员都木然看着她。
沈襄一脸奇怪:“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一个小职员好心指了指玫瑰花群最角落,沈襄好奇走近,那玫瑰花群上,居然有一个卡片,沉沉黑色,上面只有三个遒劲有力大字:至沈襄。
沈襄揉揉眼睛,再看了遍那卡片。
这一次,她确定她没看错。
上面确确实实写着,‘至沈襄’几个大字。
沈襄脑袋晕乎乎的。
咱们公司,有和自己重名的人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耳边一声声尖利叫声给淹没了。
“啊啊啊啊——居然还有!这已经是今天早上第三波了!”
“董事长的追求者为什么这么土豪——”
“天啦,这肯定也是空运来的,还都是新鲜的,看起来好漂亮——”
“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人民币,不是花啊。”
……
沈襄回头,见门口,又是一个戴着红帽子,穿制服的小哥,拖着一箱箱鲜花进来,在门口怯怯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沈襄在吗?”
沈襄木然走上去:“我在。”
小哥道:“这是有人给您送得鲜花。请查收。”
沈襄却不签字,只盯着那小哥,问道:“你知道,这些鲜花是谁送得吗?”
小哥道:“不好意思,我们只负责送花。因为这位顾客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我们也不太清楚。”
沈襄只得作罢。
又是一大堆玫瑰。
这下子,办公室里也放不下了。沈襄让那小哥帮忙,把玫瑰送到她的办公室。霎时间,一向清冷干净的办公室,立刻热烈得如同火焰般,浪漫气息扑面而来。
小哥一走,办公室立刻闹腾起来。
因为沈襄年纪小,平时也不摆架子,和员工关系都还不错。遇上这种时候,办公室里的人也敢大咧咧地打趣她。
“董事长,老实交代,这是谁送的花呀?”
“董事长,红鸾星动啊?”
“董事长,是不是该公布恋情了?”
“董事长,虐狗是违反道义的,我作为一只单身狗,强烈谴责你这种虐待小动物的行为?为了补偿我们的心灵,必须请吃饭……”
“对,请吃饭!”
……
沈襄苦笑不得,板起脸,小脸一色儿严肃,瞪向那些员工,道:“去去去,都不准给我贫嘴。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再打趣我,可要扣工资了。”
办公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沈襄抿嘴笑笑,又道:“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过时不候啊。”
“啊啊啊啊——”
“太好了——”
“董事长万岁——”
“董事长的男朋友也万岁——”
……
办公室立刻欢腾一片。
沈襄摇摇头,笑着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对着里面一堆玫瑰发呆,她取出夹在玫瑰群里的一张卡片。
上面依旧是三个字。
‘至沈襄’。
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三个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半分线索都没有。
沈襄不解。
会是谁呢?
送这么多玫瑰花。
要知道,玫瑰又不比其他花,不是可以随便送得。
说起来,她这段时间遇到过得人不少。小混混,他哥哥,赵冰,青青子,可没有一个人像是会给她送玫瑰的人啊,而且是这般暴发户气质般的送玫瑰堆——
嗯,十分暴发户气质。
但是真的好漂亮。
沈襄坐到桌边,手指在桌上不自觉敲打。阳光从巨大落地窗照进来,她漂亮侧脸被镀上一层金光,仔细看可看到细小的绒毛。在一片玫瑰花海里,如玉般的人慵懒半倚着,宽大袖子落下,露出半截奶一般白成一滩的手腕。
明艳动人。
这一词用来形容她是更恰当不过。
忽然,沈襄坐直身子。
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出,打过去。
“喂,我公司里的那些玫瑰,是不是你送得?”
------题外话------
二更终于到了。
心累。
那边沉默半刻。
沈襄一听那沉默就知道不对,又问一遍,道:“你实话告诉我。我公司的那些玫瑰,是不是你送得?”
半晌,那边传来简短一句:“是。”
沈襄心道一声果然。
“你怎么会想到送那么多玫瑰的?”沈襄小脸儿一皱,颇为不解地问,“你知道玫瑰代表什么意思吗?”
实在不是她多心,只是这人有前科。
那边果然沉默片刻。
电话筒里只有他忽轻忽重喘息声,间或有沙沙摩挲声,沈襄觉得有点像翻书声,却因模模糊糊实在听不清,不敢确定,沉默地等待。
半晌,电话筒那边传来沙哑男声:“知道。”
“什么?”沈襄听不清,重复一遍。
“我知道这种花代表什么。”那边声音缓而慢,隔着一个电话筒,尤其有一股儿特别的难以掩盖性感,让人忍不住听见自己心跳声,“我知道。”
沈襄心里像被那声音扫了一下,漾了起来。
她咳咳两声,假装无事道:“你对别人说话,也这样吗?”
“怎样?”
又是那种声音,低沉而缓慢,音色尤其沙,性感得仿佛随时随地都在四溢着荷尔蒙,让人呼吸都忍不住跟着紧了紧。
沈襄脸经不住一热。
这家伙。
乱发情!
她声音忍不住抬高,有股自己都未曾感觉到的娇嗔:“我是说,你对其他人也这样?这个样子说话吗?”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完整。
这么性感。
这么撩人。
这么听话。
她话没说完,那边似乎听出她的沉默。半晌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空气中不时传来忽远忽近的呼吸,像轻柔扫把一下下从心尖上扫过,痒得恼人,却又有着一股让人难耐地和谐。
沈襄也不说话,静静听着那边的沉默。
不知为何。
她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静默的宇宙里,所有光彩和声音都一瞬间被巨大黑洞吸走,消失不见,空无一物的真空中。他们如守望在最终孤岛的最后两个人,孤独而偎依。
他们感受对方存在,哪怕彼此不说话,都有一股相互依赖的温暖。
“你……”
那边忽然低低过来一句。
沈襄心里一震,猛然醒过来。想起自己刚刚那一刻的错觉,大震,继而是一种如坠高地的眩晕感于无措感,如置身茫茫大海,四顾不知归处。
她刚才居然对穆冉轩产生了那样的依恋。
那样从未有过的依恋。
她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一阵阵惶恐,听见电话那边声音,一下子心就乱了:“我还有事,就先不和你说了。挂了啊。”
啪地挂上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还有他略带急促的问话,也被她一下子挂断了。
她手慢慢滑下来,手机被随意放在桌上。
她坐在椅子上,不顾桌上手机屏幕亮了又亮,上面名字跳动个不停,急促的铃声在整个室内炸开般轰鸣。
她的脑子很乱。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屏幕彻底暗下来了。
沈襄捂着自己的脸,一点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蜷缩在巨大的真皮椅子里,整个人小成一团,团团的,后背脆弱弧度和脖颈一抹雪白有一股儿让人心折的怜惜。
她是隐约猜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的。
只是……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
可……他是天同教的人啊。
心底又不知从哪里腾起一个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能是他呢?除了天同教的关系,他有哪里不好呢?
沈襄一抬头,又看见满地玫瑰。
极美极艳的颜色,热烈烈的温度几乎灼伤沈襄眼睛,她似乎可以从那盛开玫瑰里看见那个人的眼睛,那般淡漠的眼睛,却会在问起那些既简单问题时清澈单纯得如同一个孩子。
她不敢再去看,只能逃也般地挪开眼,麻痹自己。
咚咚咚——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沈襄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这个时候,谁会过来呢?她木然想着,半晌,慢吞吞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却看见穆冉轩。
沈襄一怔,愣在原地。
面前的人还穿着整齐西装,搭配得极其完美,宽肩窄腰长腿,一整个衣裳架子,配上冷厉淡漠气质,颇有些坐拥高位的上位者的感觉。他应该是自己过来的,挺直鼻上微微冒着汗,一双深邃冷寂的眼睛盯着沈襄,似乎要把她看进心里。
沈襄说不出话:“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他简短说道,眼睛盯着沈襄不放。
沈襄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自然挪开眼,还是将人迎进来,道:“在们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先进来吧。”
穆冉轩走进。
沈襄顺势关上门。
门一关,尚未有时间反应,沈襄就被一片高大阴影笼罩,背也靠在门上。她看着面前的穆冉轩,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穆冉轩比她高许多,背靠灯光,将沈襄身子整个挡住,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沈襄,看着她,一双眸子几乎要把沈襄印进去。
沈襄推了推他,却把他一把握住手。
她慌了,拼命推着面前的人:“你放开我啊。快让开啊,混蛋——”
穆冉轩只是不让,紧紧攥着沈襄的手。
他的手大而热,热烈温度从那略带粗糙皮肤上传过来,仿佛能透过那血管一路传进心里,灼热了心房。
沈襄有些眩晕。
“喜欢吗?”穆冉轩沉沉问道。
“什么喜欢吗?”沈襄有点儿懵。
“玫瑰花。”穆冉轩看着沈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沈襄,近乎贪婪看着她,不放过她一点表情变化。
沈襄有些难为情,挪开眼:“你送那么多干什么啊。”
“喜欢吗?”穆冉轩固执问道。他的声音不同于电话筒里,有着略微失真的沙哑,真实地性感,扑在她耳边的热气,让她耳朵也偷偷红了。
“……喜欢。”
沈襄到底说不出假话,两世以来,头一次被送这么多花,几乎都看花了眼,说不开心终究太假。
“喜欢就不多。”他道。
沈襄肩膀抖了一抖。
这句话用他特有的嗓音说出来,在这近乎封闭小空间里,格外撩人。
沈襄似乎在黑暗中,看见他嘴角微微翘起。
沈襄嘟哝,这家伙平时倒惜字如金得很,恐怕只有到那种他不明白的问题时,才会那样多话吧。
她仰头,望着他:“你还没和我说,你怎么想到要送玫瑰花的?你知道玫瑰花的意思吗?”
“知道。”
照例简单短促。
他转头看向沈襄,定定的目光:“我知道送玫瑰代表什么意思。”
沈襄望着他眼睛,灼热得让她下意识想躲:“你……你别说了。”
还是晚了。
穆冉轩的话一出口,望着沈襄道:“我喜欢你。”
沈襄一抖,躲避着他的眼睛,小小声,近乎渴求道:“你你你……别说了。”
穆冉轩果真没再说。
沈襄趁机将他手臂一推,冲他控制她,一溜烟跑出去,窜到椅子上,看向他,慌乱中找到一个话题:“你怎么知道玫瑰代表这个意思的?”
说着,她越想底气也越足:“谁告诉你的?”
穆冉轩皱眉,定定看着她,说出一个沈襄没有意料道的答案:“你。”
“我?”沈襄指着自己鼻子,难以置信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了?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没有,别想狡辩。”
穆冉轩嘴唇动动,片刻后道:“你给了我那些书……”
沈襄双眼猛地睁大。
她想起来了。
上次,上次他来找她时。问了那么些个问题,她后来回答得太乱了,慌乱间,从书架上扯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言情小说塞过去了。
他居然看了?
“你看了?”沈襄难以置信。
“嗯。”穆冉轩看向沈襄,眼神无辜,“你让我看的。”
沈襄扶额。
当时,她只是为了想要打发走这人。
要知道,那些小说都是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喜欢看的,什么《恶魔校草爱上我》、《亿万总裁随你爱》、《撒旦总裁七月妻》之类的。
我的天啦。
他居然全看了。
沈襄无力抬起头,看他:“你看了多少?还是都看了?”
穆冉轩不解看向沈襄,老实道:“看了一本。”
沈襄松口气。
幸好,才一本。
他可能也注意到沈襄神情不对,目光看向沈襄的办公桌,上面有一份文件,是关于几个有意向的广告商竞价的。
穆冉轩问道:“你需要广告商?”
沈襄惊奇问:“你看得懂?”
穆冉轩点头:“我手上有几个公司。”
沈襄点点头。
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穆冉轩又是天同教,又是公司,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精力,那公司恐怕规模也不大,此刻没必要纠缠这个。
倒是穆冉轩若有所思。
沈襄将桌上文件收拾好,问道:“你过来时,外面有人注意到你妈?”
穆冉轩摇摇头:“没有。”
沈襄道:“那就好。”
看见那满地玫瑰花,沈襄到底还是没忍住,道:“上次我给你几本小说,是我没考虑好。小说和现实到底有区别。小说的情节,也不能照搬到现实里面的,知道吗?”
穆冉轩皱眉,到底点头。
沈襄这才松了口气。
·
穆冉轩走后。
沈襄继续整理几个广告商文件。
忽然,乌天炎打电话过来:“小襄小襄小襄!天啦,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红杉食品刚给我们打电话,说要给我们注资代言,价格是一亿两千万!”
------题外话------
感冒了,字数少,不好意思。
这几天,我这边降温,衣服没来得及添换。
昨天上课回来,头疼得厉害,偏偏遇上学校小组的破事,弄到半夜。今天一早上起来,头更疼了,下午买了药吃,迷迷糊糊睡着了。七点钟突然惊醒,更新还没写,又爬起来,写了这么多,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实在不好意思。
天气变化,大家也要注意添加衣物。
ps:推文,《纯禽恶少蜜宠妻约》,夏寐,一对一,甜宠文
34d大胸妹顾盼,为热爱生活吃瓜群众一枚,但自背负家族巨额债务的她签下那份该死契约,从此便走上砧板,开始任锐少鱼肉的日子……
原以为,在高中死对头“gay”同志苏锐心中,自己只是蝼蚁女佣,最多被他挨挨碰碰,吃吃豆腐。
但为何每人都说他对自己情深似海,宠入骨髓?
“什么?”
饶是沈襄接到乌天炎电话,有些预料,听到这个具体消息,也不由得瞠目结舌,“你没听错,是一亿两千万?”
那边声音十分笃定。
乌天炎十分激动模样,尾音颤抖:“而且,小襄,你知道吗?他们签的还不是独家代言权,只是注资代言。也就是说,除了他们,以后这个节目火起来以后,其它广告商找上我们,我们也可以接受……”
沈襄沉默片刻:“你先回来,我们当面谈谈这件事。”
“嗯。”乌天炎声音也有些晕,深吸口气,点点头,道,“好,正好我也想和你好好谈谈这个广告的事。”
半个小时后。
乌天炎脚下生风,急匆匆来到沈襄办公室,一推门,直接坐在沈襄面前的椅子上,将一沓资料放在沈襄面前,道:“小襄,你看看,这就是他们的合约。”
沈襄接过,摊开在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跟着乌天炎学了快半年,本身重生后记忆力就超群,加上乌天炎从不藏私,手把手教她,现处理这种合同、企划案都能游刃有余。
她仔仔细细看完一遍。
果真如乌天炎所说,对方条件简直优厚到让人难以想象。单是一季便有一亿两千万的代言费,还并没有限制‘最美声音’代言权,上面还写着若是沈氏娱乐公司不满意,这个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简直……像在做梦。
沈襄合上合同,抬头,正好撞上乌天炎迷惑的眼神。
他们两人大眼对小眼。
“这个红杉食品……”沈襄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疑惑问向乌天炎,道,“乌叔,你和里面的人难道有什么亲戚?”
乌天炎哭笑不得:“我刚刚还在怀疑是你的关系呢。”
不怪两人如此诧异,实在是这个节骨眼不对。
此时,沈氏娱乐正是被人追着打,报纸唱衰‘最美声音’,网上狂黑沈氏娱乐,在外人看来,最最危难的时候。寻常有点头脑的企业都不会来趟这摊浑水,唯恐避之不及,许多广告商已经彻底不接沈氏娱乐的电话了。就算现在零星几个找上门的,也是想浑水摸鱼,趁机压价,想趁火打劫,占沈氏娱乐便宜的。
想到这里,沈襄和乌天炎不由得都想起昨天一个老板。
昨天中午。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小老板,生产秋裤的,听说沈氏娱乐的事情,连秘书预约电话都没打,大咧咧跑上门,直接找上乌天炎办公室。
秘书把他拦下。
那人还十分不耐,大声嚷嚷道:“让你们乌总出来见我,我要亲自见你们乌总。我找他有要事要谈。”
正好沈襄和乌天炎在办公室里商量事情。
两人听见动静,就让秘书把人放进来了。
那人进来,连招呼都不和乌天炎打,直接一副十分不客气模样,将手放在乌天炎肩膀上,道:“小乌啊,你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个小熊饼干这事做得也太不厚道了,我也看不过去眼。所以,我这不就来给你们广告了吗?”
乌天炎当即就笑了。
这么多年了,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也还没有人直接拍他的肩膀,喊他小乌的。
他今年四十多岁了。
对面的人最多不过三十五六,叫他小乌……
好。
很好。
沈襄一时还没遇上过这种人,见他对乌天炎如此不礼貌,当即脸就沉下来,面寒如霜,想叫人把这个人给弄走。
乌天炎按住她,微微摇头。
沈襄便没动。
乌天炎笑眯眯地问那人,道:“那好,请问这个大哥,你们是什么公司?打算投资多少给沈氏?”
那人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微眯起眼:“我们,说起来还是温乡的老品牌了。秋红牌时装,产品都远销国外了,你们听说过吗?”
沈襄和乌天炎缓缓摇头。
那人摆摆手,似乎很为沈襄和乌天炎无奈似的:“算了,看你们看成立不久,见识也少。不认识我的服装品牌也正常。”
乌天炎挑挑眉,头一次被人说没见识。
唔,也算个新奇的体验了。
他脾气极好地问道:“那不知道这位大哥,具体打算投资多少给我们沈氏娱乐的‘最美声音’栏目组呢?”
那人神气洋洋,比出一个三根手指。
乌天炎试探性地问:“三千万?”
那人脸色一变,瞪了眼乌天炎,几乎直接在说他不识相了,哼了声,道:“三百万。”
“就你们现在这节目状况,还好意思要三千万?真是不知好歹,你看看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们投资。”那人冷哼一声,极为高傲道,“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吧。”
沈襄扑哧一声笑出来。
乌天炎嗔怪看了眼沈襄:“看你,当着客人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接着,他从桌上拿出一个支票本,写了一张支票,5百万,直接递给对面的人,笑眯眯道:“这位大哥,谢谢您咯。不过,咱们沈氏娱乐还不缺这点钱。喏,我这里还有,要不,您把这钱拿上,回去看看医生,买点药吃,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我都替您羞呢。”
对面人脸色骤然一变:“乌天炎,你什么意思?”
乌天炎笑眯眯道:“我说你傻呢,打发你点钱,让你回去看看医生,吃点药,别出来丢人现眼。”
那人气得脸通红,说不出话。
他捂嘴,装作吃惊模样:“难道,您的病已经到连这个都听不懂了的程度了吗?”
“这也太可惜了。”乌天炎十分惋惜,一边给保安打电话,一面道,“您放心,既然来到这里,我肯定会保证您的安全的。”
“你!”那人作势要起,扬手想打乌天炎。
“您可悠着点。”沈襄笑眯眯站起来,作势要去扶那人,却用巧劲将那人死死按在椅子上,道,“我们的保安马上就到了,您不用急。”
那人只觉得一座山架在肩上,身子陡然下沉,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恐盯着沈襄。
沈襄依旧笑眯眯的,人畜无害:“您可是那里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那人疯狂摇头。
不多时,保安上来了。
乌天炎让保安将人带走,和煦吩咐道:“你们几个千万小心点,这位先生,他身体不太好,有点精贵。”
那人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只能像一块石头,背对保安,面对沈襄二人,看着他们如出一辙的笑眯眯的表情,惊恐被拖走。
临到门口,他脚下一沉,想被什么拉了一把,身子向前一个趔趄。
扑通——
几个保安都没拉住她。
他朝着沈襄二人直挺挺跪下去了。
他整个人几乎吓呆的表情,望着沈襄二人,舌头直接当机,脑袋一片混乱,巨大恐惧淹没了他,只能无意识尖叫。
沈襄哎哟道:“这个大哥,您看您,走就算了,还给我们行这个大个礼。您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呢,快起来快起来。”
却没半分想扶他的意思。
最后,那位老板是被保安强行架走的,据说下楼以后,连路都不会走了,眼睛全程凝固,俨然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几个保安看见这样,还真以为人有病,把人扔给他司机就跑了。
现在想起这件事,沈襄二人才会对这份合同疑惑不解。
这个公司和他们无亲无故,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出这么优厚条件,总让人感觉格外诡异。然而沈襄和乌天炎却怎么也猜不透那边人的意思。
“这个红杉。”沈襄苦笑,“和小熊饼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
乌天炎也点头。
红杉是国内食品企业龙头老大,是上个朝代一个老牌点心铺子流传至今,后来被一个世家收购,重新开发,研究出许多新产品。现在红杉食品集团资产已过百亿,其背后最大股东更是荣登国内富豪榜前十。
不过,红杉最大股东极其神秘,至今无人知晓。
红杉也一直是由那个最大股东所在的世家派出的团队管理,因为产品种类多,安全,品牌大,许多产品畅销十几年,更有产品远销海外,一直是国内食品的龙头企业。
和红杉集团比起来,小熊饼干不及其十分之一。
甚至可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可比性。
也正是因红杉集团的庞大,他们有着自己固定的几个合作媒体,素来极少投资外人。也因为如此,沈氏娱乐一开始就没给红杉集团列入考虑范围。
没想到,红杉集团居然主动找到他们。
“红杉集团有没有说……”沈襄揉揉眉心,问道,“他们要我们冠名的广告是哪个食品的?”
像红杉集团这种庞大企业,他们节目定然不会接到最畅销、最老牌的几个代言,估计就是几个新产品里面选一个。
乌天炎说起这个,表情更奇怪了:“给我们投资的,是一种饼干。”
他想了想,补充道:“和之前我们代理的小熊饼干属于同一类型商品,两者口味甚至外观上都属于同类,竞争激烈。但是红杉集团这个饼干,比小熊饼干的价格高上一倍,从原料到口味甚至品牌打造,还有具体销量都远超小熊饼干。”
沈襄一愣。
红杉集团这什么意思?
帮他们打脸?
小熊饼干刚刚宣布撤销对‘最美声音’的注资,立刻传出红杉集团同款,但逼格高上一倍的饼干用高于两倍的价格注资……
沈襄不用想,就知道小熊饼干会被人嘲笑成什么模样。
可是……为什么呢?
------题外话------
我终于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突然感冒那么严重了。
因为,我来姨妈了。
每次来姨妈都是一场生不如死的体验。
想哭。
今天依旧床上躺尸。
不好意思了,大家。
明天恢复正常更新字数。
沈氏娱乐并没有宣扬新广告商的消息。红杉集团也并没有要求宣传,两边签约合同之后,就同时噤声,并没有露半点风声。
双方在这方面十分有默契。
因为沈氏娱乐的沉默,外面唱衰沈氏娱乐和‘最美声音’的声音越来越大,粉丝们这些明显不正常,如狂潮一般地声音,也由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学会沉默。但他们心里一直没有认为‘最美声音’会如外界一样停播。
沈氏娱乐也岿然不动。
出了发布一条公告:表示‘最美声音’绝不对停播后,也不再理会网上那些声音。
·
楚汉电视台内部。
楚长风背着手,在宽大办公室焦急走来走去,眉头紧锁,目光不时从桌上那堆文件上闪过,继而叹息一声,又开始踱步。
咚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
楚长风眼睛一亮,连忙坐在办公椅上,摆出一个认真办公的之势,表情严肃,咳咳两声,道:“进——”
两个蓝制服小职员进来。
一人看着楚长风,战战兢兢道:“楚部长,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江河电视台因为最近节目可能要停播的消息,去找沈氏娱乐的人了。”
楚长风也听说这个。
不过,他想弄清楚江河电视台和沈氏娱乐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次电视台转播,同样是楚汉电视台和江河电视台一起找上沈氏娱乐,都想拿到独家播出权。
但,沈氏娱乐不答应。
楚长风自己心里也清楚,楚汉电视台和江河电视台,都是江省两个有极大影响力的电视台,相互对峙,互不相让,在本地都有极大背景。
得罪哪一方,一旦对方计较起来,对沈氏娱乐都够呛。
沈氏娱乐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所以,上次的酒会,这一次的‘最美声音’,沈氏娱乐都是玩平衡。每次都是打哈哈,要播出权,有,要独家播出权,没有,只能选择双方共同合作。
但楚长风是有野心的。
他想要楚汉电视台做出点成绩。
首先就是把江河电视台压下一头再说,目前最有希望的是‘最美声音’这个节目。可这个沈氏娱乐实在太滑不溜秋,根本没有半分着手之处。
正在他苦恼时,江河电视台倒有动静了。
你说他能不急吗?
他假作镇定,清了两声嗓子,缓缓道:“说罢,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东西?”
一个小职员凑上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们没打听出来。两方嘴都太严,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但是,我听一个在江河电视台偶然议论时,说道江河电视台老总似乎对‘最美声音’版权费十分不满,说是好像有打算省一省。”
楚长风沉吟:“版权费太贵?”
他们转播沈氏娱乐的节目,自然是要付给沈氏娱乐版权费的。500万。说实话,楚长风觉得沈氏娱乐这次要价实在很实在。
毕竟,据他们所知,这一个节目制作成本就不低。
他们台里自制一个电视节目,要的价格绝对高于这个价钱多少倍了。若是这个节目不火,这个价格也不算太亏。若是大火,那简直是捡大便宜了。
可,江河电视台嫌贵?
就这么个价格,还嫌贵?
楚长风想不通。
他挥退两个小职员,仔细忖度起来。和江河电视台对峙多年,楚长风十分清楚对方老底,绝对不是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的。之前约谈时候,明明谈得好好的,价格方面也没有任何异议,偏偏这个时候,节目都快播出了,闹出抱怨版权费太贵的事?
这不符合对方作风。
除非,对方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一点版权费,而是沈氏娱乐这个节目……或者根本就是沈氏娱乐本身。
一瞬间楚长风想起这段时间外界关于沈氏娱乐这个节目的各种唱衰声。
楚长风是不相信那些唱衰声的。
在电视台工作这么多年,经手的电视节目多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鉴赏力多少是训练出来了,一打眼一个节目能不能大火,已经有初步判断,极少走眼。
就‘最美声音’这个节目,有噱头,有观众基础,还有全民性,趣味性也不少,最后就算不会大火,也一定不会差的。
所以,他对网上那些声音向来是不理的。
这点鉴赏力,楚长风有。他相信,江河电视台的人也不会少,所以,他才不解。就为外界这一点点传闻,就打算打压‘最美声音’?
如果江河电视台真有这么蠢,自己也不至于和他斗上这么多年没分出胜负了。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苦苦思索着。
刹那间,福至心灵,他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名字——天兴娱乐,沈氏娱乐的老对头。
对,自己怎么把它给忘了。楚长风一拍脑袋,连忙抓起电话,给人打了个电话,问道:“这段时间,江河电视台有没有和天兴娱乐有什么接触?”
“有。”
得到肯定答复后,楚长风终于确定了。
果然。
难怪江河电视台会在这个时候找沈氏娱乐的茬。原来和天兴娱乐有关,据他所知,天兴娱乐最近也有一个节目要上,版权至今未定……
楚长风甚至已经猜到江河电视台要和沈氏娱乐说什么了。
哈哈——
这个江河电视台!
楚长风猛一拍大腿,乐得找不到自己,几乎要拍手称庆了。这可就不能怪他捡便宜了,是你们自己选择了天兴娱乐的……
他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终于到了。
天兴娱乐一向是大公司,瞧不上他们这种地方电视台,楚长风从来都没打过天兴娱乐公司的注意,而一心只把注意力放在沈氏娱乐上。
他可不像江河电视台。
别看现在天兴娱乐找它,可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毕竟天兴娱乐虽然这一年折腾了,底子到底还在,也不是那么好合作的。而且,人早就有自己熟悉的合作媒体了,要不是为了对付沈氏娱乐,才不会找上江河电视台。
但,如果这次争锋结束后呢。
天兴娱乐不再需要江河电视台了。而江河电视台已经将沈氏娱乐彻底得罪了,就算沈氏还没胆子和江河电视台对着干,不待见是肯定的。
到时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扶持一个企业于微时,一路合作成长。这样的关系才能稳固,长久,而和这样一个上升期娱乐公司打好关系,对楚汉电视台也是有好处的。
好比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让人感激。
楚长风哼了一声,心中暗道:江河电视台,你就去捧天兴娱乐的臭脚吧,这个好人,可要我楚长风来当了,到时候,沈氏娱乐起来了,你可别后悔。
他拿起电话,和乌天炎打了个电话。
“喂,是乌总吗?是这样的,我们还想和您商量一下那个贵公司的节目‘最美声音’的播出权问题?如果费用不够,我们可以再加……这个好商量……”
……
“什么,江河电视台拒绝合作了,我们可以拥有独家播出权?太好了……”
……
“嗯嗯,价格方面好商量。”
……
放下电话。
楚长风露出一个得意微笑,看着电视上,江河电视台那个缩小版哈密瓜的台标,轻眯起眼,江河电视台,不好意思了,这一次,我们楚汉电视台要抢先了。
·
当天,江河电视台内部。
江河电视台总监听说楚汉电视台又加价,把自己不要的‘最美声音’的播出权独家买下来,不由露出一个轻蔑笑容,暗骂道,蠢货。
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怎么和天兴娱乐比。
楚长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想着,一面拿起电话,给天兴娱乐打电话,亲切笑道:“喂,您好,是天兴娱乐吗?我找你们董事长,我是江河电视台的……”
·
无论外面如何暗潮汹涌,‘最美声音’还是在七天后如约播出了。
当天晚上。
天涯我在早早守在电视机前,旁边摆着一台电脑,上面显示的是八卦论坛娱乐版块位置。他一面将电视调到江河电视台,一面不停刷着论坛上新帖。
论坛里一直乌烟瘴气,他已经很久没上去了。
就在电视还有一分钟就要播了,这些人还在预测沈氏娱乐什么时候发布停播通知。
天涯我在懒得理他们。
他十指飞快,在电脑上敲下一排字。
“‘最美声音’今日首播,八一八你们最喜欢的哪位女歌手。”
然后,将帖子停留在编辑阶段,聚精会神盯着电视,等待广告结束,倒计时开始,节目正式开播。
·
此刻。
‘最美声音’现场同样忙乱热闹。
灯光、场地、安保、选手、评委都已就位,尽管昨天已经彩排过一遍,临到直播时,场地里依旧十分热闹。
几位评委是节目组花大价钱请来的,极有知名度,公信力高。
很快,灯光起。
随着主持人开场后,便是惯例的广告时间。寻常,这个时候观众都是希望直接跳过的,可今天大家都紧紧盯着电视,等待这个时刻。
接下来就是广告时间了。
许多粉丝捏紧了拳头,害怕就这么什么都没看到就直接进入节目。
而那些黑子,却早已搬好汽水瓜子小板凳,嘻嘻哈哈在网上笑成一团,等待着看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笑话了。
此刻,无数双眼睛都在注意这短短的一瞬。
三。
二。
一!
出来了。
出来了!
主持人举着小卡片,用高亢而略带喜气的声音,大声朗读道:“诚挚感谢红杉集团,黑猪饼干对于‘最美声音’的大力支持,谢谢大家。”
众人等待的开天窗画面并没有出现。
电视机外的人都愣住了。
嗑瓜子的瓜子掉下来,喝汽水的汽水喷出来,等着看笑话的笑到一半卡住了,连粉丝们都忍不住发愣。
有广告了。
原来是有广告的!
并没有外面的人说的那么严重!
粉丝们喜极而泣。
黑子们却彻底蒙了。怎么可能,报纸媒体上不是一直说,沈氏娱乐这个片子一定会开天窗的吗?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广告商?
怎么他们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仅他们,连行内都被瞒得滴水不漏。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既然有广告了,沈氏娱乐为什么不和外界说?黑粉们恼羞成怒,嘲笑不成,立刻转为指责,道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欺骗观众感情,既然找到了广告商,为什么还在外面装可怜,一声不吭,让大家都以为第一期什么广告商都没有?
这帖子一发出,立刻引来无数粉丝嘲讽。
之前黑子上蹿下跳时,粉丝们没少受那些黑子的闲气。不仅要看着喜欢的节目,喜欢的人被黑子狂喷,连自己说句话也会被骂出来,眼睁睁看着那些黑粉误导路人,还丁点方法都没有。
现在好了,结果出来了。
谁说‘最美声音’没有广告赞助的。
简直是信口雌黄。
还没等他们扬眉吐气,这群黑子还敢冒出来说‘最美声音’栏目组不厚道?脸被打疼了吧?跳脚了吧?
粉丝们集体撸起袖子,发挥出极高战斗力。
1l:楼主是不是有点傻?人家一个大公司有什么动静,接了什么广告难道都要和你汇报一声吗?楼主以为自己是谁啊?多大的脸?
2l:排楼上。
3l:还有,补充一点。‘最美声音’从来没有正面说过自己没有广告赞助的事情。网上那些说最美声音要开天窗的几个媒体,可都没有我们‘最美声音’的官方消息。所以,那些黑子也不要太强词夺理,本来就是你们觉得出来的东西,不要随便给‘最美声音’扣帽子。
4l:楼上说得对。
5l:你们这些黑子,就是太会联想。自始至终,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官方对于市面上那些传闻,唯一的回应就是不会延期播出。这么淡定这态度,要不是心里有底,做得出来吗?所以,沈氏娱乐一开始都没承认过,都是你们这些黑子臆想出来的,现在被打脸了,就来怪‘最美声音’,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
6l:楼上说得好
……
帖子一时间盖了近百楼。
不得不说,扬眉吐气后的粉丝们战斗力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各种嘲讽,打脸轮番上阵,将黑子们彻底怼到不敢冒头,只能灰溜溜败退。
大获全胜的粉丝们算是出了口憋了这么久的恶气。
这时候,粉丝们才有功夫来研究‘最美声音’的广告商。
等等!
一个粉丝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倒吸口冷气,后颤颤巍巍在电脑上打下一排字:你们没注意到吗?‘最美声音’的广告商是红杉集团的黑猪饼干啊。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注意。
1l:我的天,楼主一说,我才注意到。红杉集团,我的天,如果这几个字没有印错的话……那就是国内哪个食品的龙头集团?红杉集团咯?
2l:我的天,我刚刚回去仔细看了看节目下方广告商标志,真的是红杉!
3l:红杉集团的黑猪饼干,是不是都出口到国外的那个饼干?我记得味道特别好,就是贵,小小一盒上十块,量还少,根本不敢放开吃。
4l:我的最爱。黑猪饼干。和这个代言比起来,之前那个什么传的小熊饼干一比,简直就是渣渣了,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啊。
5l:同,小熊饼干被秒杀。
6l:黑猪饼干,俗称动物饼干之间的贵族……
……
网络上热火朝天。
现场也毫不多让。
这年头,家里有电脑的毕竟不如后世普及。所以,许多还没买电脑的家里,根本不知道网上发生了什么,也就为广告商吃惊一下,继续看电视。
随着主持人介绍。
第一位选手登台,一个二十三岁的白领,穿着得体的小洋裙,声音甜美,自我介绍喜欢邓丽君的歌。
……
后台。
乌天炎紧张盯着巨大显示器。
“出来了出来了——”乌天炎扯扯沈襄衣袖,紧张得手都在抖,道,“实时收视率马上就出来了,小襄小襄——你快来看。”
沈襄哭笑不得:“我知道,我知道,乌叔我知道,就来就来,你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啊。”乌天炎瞪了眼沈襄,道,“这可是我们这段时间最大的项目了,要赔了,估计得被笑死……”
话没说完,被沈襄打断:“乌叔,出来了。”
接着。
两人看着屏幕上数字,齐齐呆住,半晌后,才呆呆叫道:“天啦——”
------题外话------
明天继续打脸
这一声低叫,彻底将两人拉回现实。
他们俩呆呆对视,喃喃道:“我没有做梦吧?”
沈襄缓慢摇头,强忍着手心的汗,极其镇定地道:“没有。”
乌天炎又茫然望向屏幕,对上面显示的那个数字,十分不相信似的,“真的吗,小襄,我真的没有做梦吗?”
沈襄镇定点头:“乌叔,你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乌天炎忽然跳起来,一把将沈襄抱起来,激动叫道:“我没有做梦!小襄,我没有做梦,我们的首播起始收视率破一了,首播起始收视率破一了!”
沈襄猝不及防,被一股脑抱起来。
她哭笑不得。
幸好,乌天炎只是过于兴奋,很快又把沈襄放下来,在原地捏紧了拳头,念咒般重复着:“破一了。破一了,我们的节目首播初始收视率就破一了!”
沈襄嗯嗯应着。
她坐下,盯着电脑上一排排柱状图,和线形图分析,再三确认过后,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才长吐出一口气。
真的。
真的破一了。
收视率破一对于电视节目来说,是一个差强人意的成绩。若‘最美声音’最终是这个成绩,沈襄和乌天炎会高兴,但绝对不会如此兴奋。
但这个数据显然不同啊。
这是节目首播初始收视率啊。
要知道,一个节目收视率是要按照平均值计算的。一般来说,初始收视率是最低的,除非节目太烂,一般都可以提升一至两倍。
很可能这个节目最后收视率是百分之二以上。
一个新出的节目,初期还经历广告商撤资,节目停播,各种媒体唱衰等多方压力,要是一般节目早就胎死腹中。
也就‘最美声音’,不仅好好活下来了。狠狠打了那些唱衰的人一巴掌,还拥有一个这样高的收视率起始值,简直如一剂强心剂,直接打入沈襄和乌天炎心里。
这个节目活了。
再也不用担心任何因资金停播的事了。
两人看着,皆不着痕迹舒一口气,神色轻松,相互对视,露出一个满意微笑。这下子,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
但显然此刻有人轻松不起来。
熊氏食品有限公司。
总经理办公室。
熊金华给自己泡了杯茶,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电视,调到楚汉电视台,搭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着,等待电视开始。
他在等‘最美声音’开始。
说实话,他也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对不住沈氏娱乐。本来诸事都已谈定,合同也快签了,只剩下最后一步。
他却爽约了。
而且是在节目即将开播的时候,沈氏娱乐定然没有能力再找到一个广告商。说不定,筹备许久的节目都得停播。
不过,他到底是个商人。
商人重利。
与天兴娱乐给出的条件比起来。那连小拇指指甲都不到的一点儿愧疚,也就如没产生过般,立即烟消云散了。
明天,自己代言的天兴娱乐的节目《深度揭秘》也要播出了。
熊金华悠哉哉呷了口茶。
那个节目自己看过了,质量有保证,听说还是上上任天兴总裁、乌天炎给一手筹备的,结果后来因他被赶出去,就搁置下来。
但质量,人员,创意都可以算一等一。
收视率就算不会大爆,至少也不会差。而且,小熊饼干是以三千万超低价拿下这个电视节目的独家冠名权的。
这个价格不管怎么算都不会亏。
所以,小熊饼干可算捡个大便宜了。
熊金华喜滋滋地想着,瞥了眼电视,见节目还有几分钟才开始,顺手拿起手边报纸,翻开起来。
报纸上一如既往家长里短。
他匆匆翻过几页,直接到娱乐版块。依旧是唱衰‘最美声音’的言论,说什么收视率会低破纪录,还有节目很可能在前一分钟宣布停播。
尽管知道是谁的手笔,熊金华还是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多少也有点为自己打气的味道。
毕竟这一次,他算是把沈氏娱乐给彻底得罪了。自然是不希望沈氏娱乐有机会起来的,起初,他以为沈氏娱乐没有广告商投资,还有网上报纸上那么多唱衰声,定然会停播的。
所以,也没太把这节目放在心上。
谁知,这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直到节目还有几分钟就要播出,也没有半分要停播的消息传出来,反而安安稳稳走到现在。
熊金华这才忍不住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最美声音’到底有什么本事正常播出节目,难不成真让第一期节目的广告代言开天窗?
时钟咔咔走着。
不多时,便到整点。
也是‘最美声音’播出时间。
熊金华强忍着不耐,看完主持人的罗里吧嗦,终于介绍完节目,该说赞助商了。他听见那个主持人高亢而清晰说道:“诚挚感谢红杉集团,黑猪饼干对于‘最美声音’的大力支持,谢谢大家。”
熊金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挠挠耳朵后。他呆呆望着电视,看着红杉集团标志出现,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丁点不错。
‘最美声音’居然真的找到广告商了。
‘最美声音’的广告商居然是红杉集团。
红杉集团为什么回去赞助这么一个小节目?
……
数个问题一股脑冒出来,将熊金华脑袋挤得乱极了。他猛地将电视遥控器掼到地上,遥控器在地板上被砸成两半,一片狼藉。
他揉着眉心。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沈氏娱乐一点风声没漏出来?还有红杉集团为什么会找上沈氏娱乐,还赞助那么一个小节目?更重要的,他们刚刚从‘最美声音’上撤下来是一款食品饼干,紧接着,红杉集团就换上一档同类型但更高档的饼干上去。
红杉集团是不是故意的?
难道是故意针对他?
还是沈氏娱乐和红杉集团有关系?
想到这里,熊金华背脊窜上一股冷意,猛地从椅子上挺起来,坐直身子,阵阵后怕。如果,真的是沈氏娱乐和红杉集团有关系……
他这般将沈氏娱乐得罪死了……以后该怎么办?
不不不——
不太可能是这样的。
熊金华强作镇定,不断安慰自己。若是沈氏娱乐真的和红杉集团有什么关系,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找红杉集团,而是广撒网,找上他呢?
难不成,红杉集团针对自己。
熊金华背后汗湿。
作为同行,尽管十分不愿意,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熊氏食品和红杉集团的差别,乃是天差地别。或者说,两者根本不是一个计量级的。
若是红杉集团真的针对自己。
熊金华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最后一种可能——一种十分没有可能的可能,那就是红杉集团这次并不是为什么私人恩怨,而是真正看上‘最美声音’潜力,而决定赞助‘最美声音’的。
他勉强坐在椅子上,拨通电话:“等‘最美声音’节目结束后,给我查一下那个节目的收视率。”
·
前台节目还在继续。
李晨曦紧张攥着话筒,整理裙子。
表姐在旁边陪她,紧紧捏着她的手,给她鼓励,并小声道:“别紧张,前面那么关都过来了。这次也会一样的,千万别紧张。”
李晨曦嗯一声,点头。
说实话,能一路走到这里,她已经很幸运了。之前,在报过名之后,他们就已经举行过一次海选,一些明显唱功不足,嗓音不行,进来混着玩玩的都被淘汰走了。
人数直接少了九成。
李晨曦是最后那一成。说实话,在登上舞台时,她紧张极了。她怕自己状态不好,怕自己失手,怕她长得胖,被评委嫌弃……
出乎意料,评委并未在乎她外形。
她唱完后,几个评委还对她笑笑。尽管她紧张,声音有些颤,他们还是给了她一个比较高的分数。
其中一个评委还对她说:“小姑娘,别紧张,你声音很特别,不错。”
李晨曦下台时,脚底发软。
表姐赶紧过来扶她。
她只对表姐说了一句话,来来回回只有这一句:“表姐,我过了。我过了……”
表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欣喜,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好啦好啦,知道你过了。过了也得吃饭,吃了饭好好去念歌,下一次比赛可就是直接上电视了。”
李晨曦用力点头。
后来,又经历过几次比赛,她只顾认真地唱,从不管其他,但不知不觉竟成了该赛区的五十强之一。
于是,今天便站在这里。
她认真盯着面前的大舞台,目光坚定,眼里藏着一股任何人没办法打破的坚定的向往:“表姐,我不紧张。我只是很高兴。”
李晨曦转头,看向表姐:“我很高兴,我终于能摆脱掉别人的目光。认认真真追求自己梦想,并且找到自己内心真正向往的东西了。表姐,我很高兴,谢谢你。”
表姐紧紧握住她的手。
李晨曦是第八位,等到裁判喊她名字时,她落落大方走上台,深吸一口气,才道:“大家好,我叫李晨曦……”
接下来是一首《我》。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我喜欢我
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
孤独的沙漠里
一样盛放的*裸
……”
张国荣的《我》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实际上,李晨曦今天并不认为自己能够晋级,能够走到这一步,已经很让她满足了。
今天她打算在这里唱《我》。
这也是她的自我宣言。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这一趟走下来,是孩子的胡乱。但她并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经历,让她认清自己未来,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已经弥足宝贵。
她闭着眼,深情演唱。
歌声昂扬,歌词更带着一股自我宣泄般地快意,不像是参加一个比赛,更像是向外传达着自己。李晨曦并没有晋级包袱,反而更放得开,她唱这首歌时,似乎和这首歌的原唱‘哥哥’,有了更深沉共鸣。
她沉在这首歌里。
等她唱完时,睁开眼,全场寂静。
大家都看着她。
李晨曦头一次见到这架势,有些紧张,呼吸急促,望向主持人:“主持人,我唱完了。”
主持人这才反应过来般,冲李晨曦和善笑笑,举起话筒,打破全场寂静,望向极为评委:“好,现在我们选手已经唱完了。几位老师,请你们亮出你们的分数。”
几个评委凑到一起,小声商量起来。
相比起前面选手,讨论时间略长。
场上一片紧张呼吸声,几乎人人都不敢大声呼气,只能等待那几个似乎在争吵的评委给出他们最后的选择。
最后,讨论结束。
评委纷纷给出分数。
一位评委亮出分数,叹口气,道:“你把哥哥这首歌唱活了。”
后面几位评委也冲她微笑示意。
李晨曦致谢,呼吸急促。
最终,几位评委合计出一个高分。
凭借这个分数,李晨曦晋级了。
从台上下来,李晨曦又高兴又茫然,看向表姐:“表姐,我没想到我会晋级的。毕竟比我唱得好的有那么多……”
表姐拍拍她肩膀,笑道:“你刚才那首歌唱的是真的好。不仅歌词好,而且你的声音感情也是绝妙,刚刚我听得眼睛都红了。”
李晨曦惊喜看向表姐:“真的吗?”
“真的。”表姐点头,认真道,“要是你能一直保持那个水平,我觉得,你冲击最后决赛也不是不可能。”
李晨曦笑笑:“决赛太远了。我只想好好走好下一步。”
“嗯。”表姐揽过李晨曦的肩膀,两人一起出去:“那就好好地,一步一步慢慢的来。看淡成绩,反正我们还年轻,机会多着呢。”
“嗯。”李晨曦冲表姐一笑。
表姐回以一笑。
台下,长长黑暗走廊里,一对少女青春、热血、而希望十足的笑容像一盏明亮的灯,驱散半边黑暗,耀花了过路人的眼。
过路人侧目,笑着叹道。
真让人羡慕的青春啊。
·
熊金华毕竟不是圈内人,打听‘最美声音’收视率数据自然没有沈氏娱乐迅速。直到当天晚上,十点多,‘最美声音’结束两小时后,熊金华才拿到数据。
他急急翻开资料,看到一行字,登时就愣住了。
2。8%的收视率。
还只是一个新节目首期平均值。
饶是他是一个圈外人,也足以看出这个收视率代表什么。‘最美声音’这个节目收视率爆了,火了,只要后面不闹出太多幺蛾子……这收视率定然还会上涨。
到时候……
他当时投资‘最美声音’时,和乌天炎聊过。也算对这个节目有一定了解,像这种素民比赛类节目,只有越到后面几场越有味道,收视率越高。
到最后一场时,甚至会翻上几番。
第一期节目收视率就有2。8%,可以想象以后这个节目会火成什么样子。要知道,他对于自己新投资的那个节目《深度揭秘》预计最高收视率也只有3%而已。
可’最美声音‘第一期就已接近3%了。
这这这——
根本没有具有可比性。
输赢似乎已成定局。
熊金华默默跌回椅子里,捏着资料的手慢慢收紧。忽然一股苦涩地后悔冲他心底无名而起,接着迅速占领他的整个心思。
要是他刚开始没有放弃‘最美声音’……
现在这个即将大爆的节目会不会是冠着他们公司的名字,要知道,以当初五千万的投资,能换到这个首期就有2。8%收视率的节目……
这才是一笔真划算买卖。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熊金华猛抹一把脸,至少这个节目火了,证明一点,红杉集团是真看中这个节目潜力,而不是故意整他。
而且……
天兴娱乐《深度揭秘》还没播……
结果还没定。
事情没那么早定。
一切都还有希望。
熊金华困兽般想着,盯着那文件,手指攥紧,指节泛白。咚——半分钟后,他忽然火起,将桌上东西全部搧到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
------题外话------
那首哥哥的歌真的超级好听《我》。
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哥哥,张国荣脑残粉推荐。
(づ ̄3 ̄)づ
电视机外。
天涯我在呆呆盯着电视上那个人,久久沉浸在歌声里,无法回神。直到一曲罢,电视里传来雷鸣般掌声,他才开始回神。
刚刚他居然被那个小姑娘带入了。
哥哥也是他偶像。
而这首《我》更是他最喜欢的歌曲。哥哥唱功扎实,舞台魅力惊人,他曾有幸去参加过哥哥一次演唱会,彻底震撼,至今难忘。
后来,无数人翻唱过这首歌。
可无一人比得上哥哥原唱。
所以,当他听见这个小姑娘报出歌曲名时,他是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小觑的。一个小丫头,看起来才多么一点儿大,怎么唱得出哥哥的感觉。
但……
没想到,他被惊艳了。
虽然没有哥哥那股儿特殊魅力,但被一种年轻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唱出来,却别具一番味道,同样具有能够动人心的力量。
实话说,这小姑娘唱功实在稚嫩。
但,那包含着自我表达的情感,让这首歌变得格外感染人。一股不同于原作,但同样触动人心的味道。
他愣愣盯着电视,直到评委宣布分数,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往电视机底下的字幕看了眼,在小姑娘下台前,记下她的名字。
李晨曦。
听完刚刚那首歌,后面几首歌虽然也有唱的极好的。但却始终没有那股从内心里打动人的味道,天涯我在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最后,节目结束。
他脑内不断回想那首歌,终于忍不住,拿出一张碟片,开始放刚才那首歌曲原唱,哥哥的歌——《我》。
一曲罢,他才算回神。
他坐到电脑面前,开始接着编辑那张帖子——“‘最美声音’今日首播,八一八你们最喜欢的哪位女歌手。”
在编辑框里,他敲下一排字。
最看好的选手——李晨曦,演唱歌曲《我》。
·
台下。
沈襄听着那首歌,神色怔怔。直到一曲终,她才算反应过来,看着立在舞台上,略显稚嫩的小姑娘,带头由衷鼓起来掌。
这是哥哥后,她听过最好的一首《我》。
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年轻小姑娘身上听到。她抬头,台上小姑娘脸庞稚嫩,眼睛里却有一股儿不舒服的坚定,明亮耀眼。
她看着那光,作了一个决定。
这个小姑娘——
她一定要签下。
·
晚上十点半。
节目正式结束。
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将演员送回酒店,收拾着灯光场地,还有护送评委回去,热闹一时的场地也静下来。
后台,总控室里。
栏目组人员围着显示器,密密麻麻围上好几圈,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那屏幕,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静静等待结果。
节目结束,总收视率要出来了。
场面寂静。
沈襄坐在中间,旁边是乌天炎。乌天炎的手紧紧捏着鼠标,都在冒汗,因为紧张,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沈襄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上辈子,她也算见识过这个节目的红火。对节目后期几乎霸屏,飙升到近十的收视率记忆犹新。这一世,尽管提前几年,她相信收视率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更何况,初始收视率亦不低。
乌天炎僵硬回头,冲她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道:“没事的,小襄,我不紧张的。一点都不紧张的。”
沈襄哭笑不得。
她拍拍乌天炎肩膀,笑道:“乌叔,你既然不紧张。能不能把你手上的策划书先放开,好好一本书已经被你揉成腌菜了。”
乌天炎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居然捏着一个厚厚的企划书。半指厚的企划书,竟被他捏的已经变形,揉成一团。
他连忙放开,尴尬笑笑:“呵呵——”
后面一众工作人员也会心而笑。
气氛总算轻松一些。
众人也没刚开始那么紧绷,开始说说笑笑,打趣乌天炎,还有人将乌天炎扔下来的企划案拿到手上,相互传看。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冒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一瞬间望过去。
“出来了?真的出来了?这么快?”
“多少多少?”
“多少,到底多少,我们首期收视率到底多少?”
……
连乌天炎都目光炯炯盯着那个技术人员,众多眼睛盯着那工作人员,让他有些慌,手脚不伶俐,带了些慌。
“那个那个那个……”
别人见他这样更急了。
“你快说啊?那个什么?”
“这个时候怎么结巴了?”
“哎,你别吊我们胃口好不好——”
……
一圈人里,最镇定的唯有沈襄。她看着众人模样,笑着摇头,冲那工作人员淡然笑笑,温声道:“你别急,慢慢说。”
那工作人员看着沈襄笑容,一时怔住。
直到乌天炎咳了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挪开目光,对众人道:“收视率刚刚出来了,这期我们平均收视率是2。8%,最高收视率3。4%。”
话音一落,场上乍静。
众人面面相觑,颇有些被刺激,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2。8%。
平均收视率。
这个数字是真的吗?
天啊。
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新节目而已,而且还是第一期,一开始甚至没什么宣传,还接连经过几次停播传言……
停播传闻闹得最凶时,他们也都是心中惶惶。
主要是怕这个节目真的停播了,毕竟没有广告商,对任何新节目来说都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难题,而且外面传言都一直那样凶。
当时他们心里也多少没底。
直到刚才。尽管他们已经亲眼看过一场比赛,确定这一次节目已经近乎完美地播出。可面对那些收视率,多少还是没底。
传闻传得怎么样,他们都清楚。
他们有想过这个节目会大爆,收视率会破二,破三,甚至更高。但绝没有想到是在第一期,刚刚起步,收视率应该是最低的时候。
一开始便能拥有这样高的收视率,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嘛?
“你确定没看错吗?要不要好好重新看看?”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那工作人员无奈,只得耸耸肩,认真地道:“我已经计算过好几遍了。就是这个结果,你们不信,可以亲自到电脑这里来看看。”
他让出屏幕前位置。
一大波人立刻围上去。
当他们亲眼看见屏幕上那根折线,几个条状图,还有计算公式时,他们盯着最下方一个百分比数字,久久无法回神。
许久后。
不知是谁长长松一口气,才算彻底打消寂静。
“天啦,百分之二点八的收视率。我的天啦,这个成绩,这个成绩,我的天啦,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成绩!”
“第一期啊,才第一期而已,就有百分之二点八的成绩。我是不是看错了。快,你们过来,告诉我,我是不是看错了。”
“平均收视率,百分之二点八,最高收视率百分之三点四,这个收视率简直——简直了——让人难以相信——”
“这个节目,火了火了!”
“彻底火了!”
……
众人顿时难以自抑地激动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惊叹。不少人甚至激动地相拥,蹦蹦跳跳。
乌天炎也忍不住呼吸急促,盯着屏幕上那个数字,久久不动。
沈襄含笑看着他们。
在喧闹兴奋人群中,明亮灯光下,热情尖叫中,她闲适坐在角落,小脸精致,雪白过人,嘴角含着淡淡笑容,尽管寂静却有一股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魅力。
她知道的。
这个节目一定会成功的。
她知道的。
那些看不起这个节目的,最终都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今天的喜讯只是一个开始,不久以后,‘最美声音’将会高飞,将那些非议,贬低,陷害,远远甩在后面,只留下一个绝尘、高昂背影。
她会看到那天的。
·
楚汉电视台。
楚长风坐在办公椅上,正看着电视屏幕,上方是楚汉电视台的图标。‘最美声音’刚结束,电视里正在播放广告。
广告很吵,但他却一直没关。
他静静坐着。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咚咚咚——
有人敲门:“部长,结果出来了。”
“进来。”他听见自己慢慢说道,拧了下眉心,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上,重新坐正身子,等待人进来。
小职员拿着报告进来了。
他伸手,接过报告,翻开,手微微颤抖。他直接忽略前面一长串分析,直接拉到最后,看到那个数字,长长舒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还好。
还好。
这个结果。
·
与此同时。
一直关心楚汉电视台的江河电视台里。
总监制正在和身边人说话,一脸轻松,谈笑风生。有人敲门,他让人进来,一个小职员进来,递了份文件:“监制,‘最美声音’今天的收视率出来了。”
“哦。”他随口应了声,“放桌上吧。”
他甚至没往那边看上一眼,继续和人说话,有说有笑,半点没把‘最美声音’放在心上的模样。
那人奇怪问道:“‘最美声音’的收视率报告到了,你不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总监制撇撇嘴,十分不屑模样:“一个三流小公司的小节目,前段时间还差点闹到停播。这样的节目能有什么好成绩,待会工作完了,随便瞥一眼就行了。我现在可就等着明天我们电视台的《深度揭秘》的成绩呢。”
“天兴娱乐公司那个《深度揭秘》。”
“嗯。”他应声道,表情无比骄傲,“我们电视台这次拿下了《深度揭秘》的独播权。明天一播出,就可以知道结果了。《深度揭秘》是天兴娱乐的大制作,哪里是一些小打小闹的野路子比得上的……”
他说着,嗤笑一声:“也就那个楚长风,蠢货一个。知道我不要那个节目的播出权以后,还巴巴上去买了独播权,真是蠢到家了。”
那人点点头。
两人没再谈这个话题。
直到送走那人,总监制重新坐回椅子上,瞥见桌上文件,才漫不经心翻开,啧啧两声,略过前面冗长报告,直接看最后结果。
咦?
他看到那个数字,揉揉自己眼睛。
2。8%。
怎么可能?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白纸黑字上,明晃晃写着一排印刷体数字。2。8%那几个数字,印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
他不敢相信。
一个小公司的新节目,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收视率。
一定是统计错了。
他慌乱想着,抓起电话,就打到底下部门去,一顿质问:“你们刚刚谁做的那个楚汉电视台‘最美声音’的收视率的?怎么做的,居然出现这个错误,你们也不好好想想,这个收视率可能出现吗……”
“……监制,这个收视率我们已经核对过三遍了。这是楚汉电视台刚刚公布的,和我们统计的数目一模一样……”
哐——
总监制手无力松开,电话垂落。
是真的。
居然是真的。
那个新公司小节目居然有这种成绩,居然能够火。刚开始就有这等收视率,以后该有多大成绩……破四?破五?乃至破六?
多少年了,他们电视台没出一个收视率破四的节目了。
这个节目还是已经送到自己手上,可因为自己浅薄,硬生生把它给推走的。他可以想到,台长知道这件事后……该怎样骂他。
更可怕的是……
楚汉电视台买了这个节目独播权。
他现在想去讨好沈氏娱乐,重新购买播出权都不行。楚长风简直是把他最后一条路给彻底封死了。
原本,楚汉电视台和他们江河电视台是相互竞争,发展一致,相互鼎立状态。谁都想打败对方,但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可这次,楚汉电视台这个节目火了。
光这一个节目,楚汉电视台就已经把他们给甩到后面了。首期就有2。8%的收视率,这个节目火的太彻底。要是明天播出,《深度揭秘》收视率出来,连他们一半收视率都没到怎么办?
那楚汉电视台就彻底将他们江河电视台摔在后面了。
要知道,一个节目能坐到4%以上的收视率,就已经算是现象级电视节目了。这种现象级电视节目是每个电视台都梦寐以求,但并不是容易制作出来,碰到的。现在‘最美声音’第一期在种种恶劣条件下,仍然能有这么好的成绩,成为一个现象级节目的可能性是八成……
一个现象级综艺,可以带飞那个电视台。
而没把握住机会的,只能被甩到后面。看着前面借着节目东风的同行的屁股,远远羡慕,却无计可施。
世上最让人难以接受就是与你同一条件的竞争对手,捡着你不要的东西,却发了大财,将你一屁股甩在后面。
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不敢想。
他努力安慰自己。《深度揭秘》是天兴娱乐公司的潜心之作,天兴娱乐公司可是娱乐公司里的龙头老大,哪里是一个刚冒头的小公司可以比拟的。更何况这个节目可是花了大投资,大成本的,宣传也比那什么‘最美声音’有力多了,收视率一定不会低的。
一定不会低的。
他一遍遍重复着,额上的汗却愈来愈多。
·
第二天。
同样是这个时间。
楚汉电视台。
楚长风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台正在放昨天‘最美声音’的重播。他盯着屏幕上那个有些胖嘟嘟的小孩,目光欣赏。
嘟嘟嘟——
有人敲门。
“进来。”他道。
一小职员进来:“部长,今天江河电视台《深度揭秘》首播,收视率已经统计出来了。这里是具体报告。”
楚长风接过,随手放在一边。
直到电视里那个小姑娘唱完,他才挪开目光,瞥向桌上的文件,挑眉,随手拿起,草草一翻,并不甚在意
自从昨天知道‘最美声音’的收视率后,他就彻底放轻松了。事实证明,他的目光没有错,‘最美声音’这个节目火了。
彻底火了。
而他这个电视台,跟着走绝对只有受益。
而且,如果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将江河电视台甩出一大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是知道《深度揭秘》那个节目的,若在平时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个好节目,最高收视率破二破三都有可能,但更高就不会有了。
哪像‘最美声音’,具有无限可能性。
所以,他现在胜券在握,丝毫不担心。就算这次《深度揭秘》首播收视率破二又如何?他们节目宣传和制作广告代言大牌可都比‘最美声音’好上那么多,更重要的是,这种节目不比比赛类节目,不具有爆发性……
至于破三,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随意翻开。
目光直接落在最后。
1。34%。
啧啧——
连‘最美声音’首播一半收视率都没有。他啪地一声合上文件,高兴溜起小曲,想象着江河电视台里,那位总监制的脸色心情忍不住上扬。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最美声音’可真是个好节目。
沈氏娱乐真是个好公司啊。
砰——
总监制李宽腾地站起身,将那份报告狠狠摔在桌上。雪白纸片散落在地,零零落落,一个巴掌大的金牛雕像滚落在地,裂成两半。
“混蛋!”
几个小职员缩头,战战兢兢,装鹌鹑。
“你们几个——”
李宽抬头,瞥见他们,通红眼里满是愤怒,恶狠狠地等着几人的目光,简直是像长着血红巨口的大蛇,要把人生吃下腹,阴冷黏湿。
几个小职员齐齐打个哆嗦:“总监,你你你,你还有事吗?”
“这个报告——”
他目光紧紧咬着几人,阴冷潮湿,像是生着一排鲨鱼般森白锋利牙齿般,要从几人脸上狠狠剜下一块肉来,血肉模糊。
几个小职员汗毛倒立。
可他们又不敢躲不敢退,只能打着颤:“总总总监……这份报告,有什么问题吗?”
“这份报告的结果,是真的?”
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冷冷而沉重。
一个小职员略微抬头,瞧见他目光,吓得一抖,又忙不迭低下头躲开,道:“总总总监,这份报告,我们已经核对过三遍了,不会有错的……”
“呼——”
李宽沉沉吐出一口气,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这句话不啻一道赦令。
几人忙松一口气,小跑着出去,后背的汗几乎将衣裳透湿。出去时,还不忘小心翼翼关上门。临走,一个小职员往里面望了眼,角落阴影里,李宽窝在沙发上,面目半暗,五官无比阴鸷,只剩一个冰冷眼神。
那小职员打个哆嗦,掩上门,飞快走了。
李宽靠在沙发里,为了等收视率出来,现在已经是凌晨,外面漆黑如墨,屋里灯也被他关上好几盏,显得无比昏暗。
他却不想起身开灯。
他很累。
极度愤怒过后,他只剩下满身疲惫,和难以掩去,从四肢百骸深处传来的无力感。事情已经成这样,并不是他能够挽回的。这一局上,他已经注定输给了楚长风,这一局对未来江河电视台和楚汉电视台之间的博弈有着近乎决定性作用…
他需要考虑得问题太多。
太复杂。
太难了。
他需要时间静静,躲过这些东西。
就这么暗着吧。
他想。
李宽目光触及地上散落的文件,雪白的纸落在地毯上,如一痕水光,上面清清楚楚印着一排排文字,和最后那个简简单单的数字。
他又猝不及防看到那个数字。
1。34%。
这是《深度揭秘》的收视率。
如果昨天,他看到‘最美声音’的收视率时,还心存幻想的话。今天这一个数字出来,算是彻底打破他心里仅存的希冀。
结果出了。
他已经失败了。
若是放在平时,这个收视率绝算不上低。毕竟《深度揭秘》并不是竞技类,带有挑战性的节目类型。可……他的对手是‘最美声音’,那个首期收视率就已经达到2。8%的‘最美声音’。
这样的成绩就只能算失败。
他想不通。
凭什么?
明明沈氏娱乐只是一个小公司,成立不到半年。而他们办的这个节目‘最美声音’投资也比不上《深度揭秘》,甚至在开播前,还有那样多的丑闻……
为什么收视率还会这么高?
凭什么?
《深度揭秘》可是天兴娱乐的节目。天兴娱乐那可是国内龙头企业,从制作成本到请到嘉宾的明星阵容,再到铺天盖地宣传……这些哪一点是沈氏娱乐比得上的。
可偏偏沈氏娱乐赢了。
赢得轻轻松松。
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赢得让所有人都无比意外。
李宽忽然想到。沈氏娱乐一开始面对天兴娱乐的挑衅,似乎都没有正面应对过。
一开始,他只把这个当做沈氏娱乐有自知之明,胆小怯战,可现在想来,还有另一种解释——沈氏娱乐非常有自信,从来没有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不认为这些是什么阻碍,所以不在乎,就像雄狮,面对一只兔子亮出的獠牙,怎么都不可能放在心上。
他猛地惊醒。
绝对的实力早就绝对自信。
所以,沈氏娱乐才能那样超然面对那些问题。
可是——
沈氏娱乐——哪来的那份自信呢?
要知道市场变化瞬息万变。就算浸淫市场多年老手,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看走眼,不能保证自己节目一定会火。一个节目成功与否,不仅与主创人员策划安排相关,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要是任何一环出差错,就会失败。
可沈氏娱乐一个新公司——
要说,入行才半年不到,哪来那份自信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
只是这样吗?
他想起上次在酒会上看见的那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目光明亮,面对许多大佬落落大方,思维敏锐,应对丝毫不落下风,那股谈话之间不卑不亢的气质,其中透出的沉稳就已经超过许多大她十几岁的人……
这样的人,那样的姿态,那样智慧——
她并不像冲动的人。
那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开始慢慢回想沈氏娱乐的历史。
从最开始的《疯狂的鱼缸》开始,到现在‘最美声音’,还有尚在筹备,但题材和内容都不错,预计会大爆的《灵蛇传奇》。
这个公司好像运气总是这么好。
每一次都能拿到那些大爆的片子,那些明明被所有人都认定活不了的片子——比如《疯狂的鱼缸》,比如这个一开始就不招人看好的节目——‘最美声音’。
这些——
真的只是运气吗?
还是有其他?
他陷入深深思索。
半晌,他也没想出名堂。总觉得,冥冥中,这个公司怪得很,好像有种特殊魔力一般,总是不断给人惊喜抑或惊吓——
他开始后悔对上这个公司了。
真的后悔了。
·
酒店外。
沈襄和一群公司的人出来,一路说说笑笑,谈天说地,气氛十分活跃。今天,《深度揭秘》的收视率也出了,众人看到都特别开始,要求老板请客,请大家去庆祝,一起搓一顿。
沈襄倒也没推辞。
正好今天没课,她也就顺水推舟,和大家在附近一家大酒店好好吃了一顿,大家都喝了点酒,兴致明显高涨。
一群人在酒店门口拦车。
忽然,有人指着一辆漂亮的黑色劳斯莱斯,叫道:“咦,那辆车好漂亮。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这种车。”
沈襄顺着看去。
果然是一辆好车。黑色的车停在一众车里,格外出挑,漆黑车身上泛出白色的光,边缘带微微的金,格外地闪。车型流畅,在夜风中,宛若一个捕食时,静静潜伏,等待猎物放松警惕,悄无声息的猎豹。
众人都顺着目光看去。
“咦,真是辆豪车,好像还是限量版——”
“车型好漂亮,简直帅气极了。”
“不知道车里的人长得怎么样,配不配得上这辆车。”
“哈哈,你小点声,要是里面是个中年啤酒肚大叔,怎么办?”
这些人也确实喝高了,平时不会敢在大街上就如此八卦的。虽然仍然有意克制声音,不至于让人听见。
就在几人议论时,车门忽然开了。
众人都忍不住看过去。
沈襄也不禁往那边留神。
首先出来的是一条长腿,笔直西裤,腿型完美,接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高个从车里钻出来,戴着墨镜,往这边望了一眼。
众人都惊住了。
这个人也太夺目了。
尽管戴着墨镜,依然可以看出他近乎完美面容,极具侵略性,纵然人群拥涌,那张脸也可以让你一眼注意到他,并且再也挪不开目光。浑身气质冰冷,却又那样夺目,简直是一个耀眼的矛盾体,让人侧目。
“我的天,刚刚谁说里面会坐着一个长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的?主动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他。这么好看的脸,哪里是大叔了!”
一个女职员喃喃说道。
“这个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紧接着有人咽口水,目光一错不错,在那人脸上挪不开。
“开着这种豪车,就应该配这种脸啊。不知道这是不是哪个明星,怎么会长得怎么好看?你们见过这个明星吗?”
“没有——”
“你看,你看,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他走路的样子也好帅,气场强大,看他身边的人都不敢接近他超过三米耶。这种超强的气场,他是模特吗?”
“模特走路哪有这么强的气场,两种根本不一样好吗——”
……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挤挤攘攘。
沈襄看见那人,也有些吃惊。
直到那人在酒店外,略显昏暗的白黄色光里,一步步走来,气场强大,拖出长长背影,走到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众人受到了惊吓。
这个人居然是老板认识的?
他们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八卦这么久?
天啦!
简直感觉像背着人谈论别人,被当场捉包一样,特别难堪啊。天啦,不过,老板和他什么关系呢?金童玉女,站在一起不要太配。
“老板,这是?”
有人小心地问。
沈襄笑着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
却并未说其他,态度显得有些含糊。
几人长长哦了一声,望了那人一眼,却被那近乎冰冷的目光冻僵后,纷纷知趣告辞:“老板,我们先走了——”
沈襄也没再留。
一群人飞快溜了,直到跑出好远,才敢回头看。路灯下,那个冰冷的男人低头,和他们老板说话,目光温柔,嘴角含笑,那里看得出半点刚才的肃杀和冰封。
果然……是区别对待吗?
老板和这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众人尽管心里痒痒,到底惧于那人冰冷气质,不敢接近。只能干干再回头撇上几眼,才一路八卦着离开。
·
原地。
沈襄抬头,望着穆冉轩。他的面庞实在太出众,无论五官,骨相,轮廓都近乎完美。在微暗灯光下,他面庞半明半暗,粗粗黑眉像是人用粗炭笔勾勒出来的,干净利落而伶俐,勾出一条完美弧线,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嘴唇下巴漂亮。
她被晃了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他简短说道,望向那辆车。
沈襄没拒绝,朝那车走过去。这么晚,打车不方便,有人接送——也好。她仰头看他,笑道:“车挺漂亮的。”
“喜欢吗?”
他却像认真了,转头看着她,目光深邃:“这辆车,喜欢吗?”
沈襄愣愣点头。
“伸手。”他说道。
沈襄不明所以,呆呆伸手。
待有一个略沉的小东西落在她手心时,她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居然是一把车钥匙:“这是——”
“喜欢就拿去。”他淡淡道。
沈襄一愣。
这可是几百万上千万的车……说送就送?
这个人是不是太豪气了。
看不出他居然这么有钱。
随即,她又哭笑不得:“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人家说喜欢你的东西,你就直接送给别人,都不用考虑?”
“不是。”
穆冉轩认真地看她,声音低沉:“我只对你这样。”
沈襄看着他在灯光下,浓密蓬松黑发,侧脸线条极其出众,山峦般起伏,极具韵味,似乎盈着水般的温柔眼神,还有那低沉但性感的声音,心脏仿佛漏拍一下,愣神。
“走吧。”
他无比自然牵起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沈襄傻傻被他带走了。
直到坐在车上副驾驶上,看着正要侧身,为自己系安全带的穆冉轩,她才回神,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脸不自觉红起来,手心发烫,上面似乎还有他残留下来的温度,微微发烫,温暖而坚定的触觉,仿佛找到一个可靠依靠般。那温度似乎从手心直接传到心口,让她忍不住心口也发烫起来。
沈襄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缓过来。
穆冉轩深深看她一眼。
沈襄莫名心虚,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行驶。
车厢里气氛有些闷,两人并肩坐着,却只看着前方路况,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莫名有些尴尬。
“恭喜你。”
许久,穆冉轩率先打破沉默,道。
“恭喜我什么?”
沈襄看着他,略微不解。
“我看了你节目的收视率。”他道。
沈襄疑惑。
穆冉轩怎么会知道,不,怎么会关注她的节目的收视率?或者说,他才哪里知道的这个数据?而且是在今天,确定‘最美声音’打败了《深度揭秘》的今天。
她又想起这人的车……
好像这个人特别有钱——
而且,这个人身上从一开始就有一股贵气,超脱众人,是打小在世家才能养出来的那种通身矜贵的气质,足以可见这人家世不一般。
她忽然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红杉集团和你什么关系?”
穆冉轩沉默。
片刻后,他才慢慢道:“那是我家的公司。”
沈襄震惊住了。
之前一直传闻红杉集团背后定然有一个世家支持,否则定然不会发展这样快。可那个世家一直以来都神秘的很,从来不露面于公众前……
现在,他居然说红杉集团是他们家的……
这个人的身世该多么……瞩目。
沈襄忍不住,问道:“红杉集团,是你们家的?你们家是世家吗?”
穆冉轩淡淡点头:“确实有人把我们家叫做世家。”
沈襄静默。
越了解这个人,就越感觉这个人身上谜团多得出奇。比如这个人复杂身世,明明是一个世家子弟,能够轻易调动家族资源,说明在家族中地位绝对不低……应该还是嫡系继承人之类人选……
但,就这么一个世家子弟,却跑到天同教当一个右护法。
上次又突然说什么,他不是闫家人……闫家和天同教不是一起得,说明至少对天同教有很深的了解……
还有在男女之事上单纯得出奇——
这个人简直是各种奇怪矛盾的集合体,越了解他,就只会让人对他更好奇,觉得这个人身上谜团更多。
见她不说话。穆冉轩似乎解释道:“爷爷不让我告诉别人我的家庭。”
沈襄点点头。
又忽然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那么多……想想又忍住了。其实,她内心里,也是想了解这个人多一些的。
半晌后。
她动动嘴唇,低低道:“谢谢你。红杉集团的事。”
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
为什么红杉集团会突然找到她们一个刚起步的小公司投资,条件还优惠得不像话,高于市价的价格……沈襄想起当时乌天炎问,是不是自己和红杉集团的人有什么亲戚关系……她说不是。两人还一直探讨原因——
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个。
“不用。”
他顿了顿,道:“我应该做的。”
沈襄被他话怔住。
他却又看过来,认认真真地道:“帮你,是我应该做的事。”
沈襄闻声转头,恰好撞入他一汪眼湖里。
他的眼睛不同于常人,瞳孔黑色从外至内一圈圈黑进去,中心一团墨点,远远看去,无比深邃渺远,像是盛满一整个宇宙,万千星辰在其中闪烁明亮。
这样的眼看人格外有深情味道。
沈襄忙低下头,躲过他目光:“你……不用这样的。”话出口,声音却意外地低沉软糯,听起来不像反对,倒像是撒娇。
沈襄又不敢说话了。
穆冉轩低低笑了声,认真道:“我愿意。”他说话时嗓音极低,醇厚磁性中带着微微的沙,慵懒而性感。
沈襄心猛地一颤。
“你的嘴唇有点干。”
穆冉轩打量她一眼,递了瓶矿泉水:“喝点水。”
沈襄接过那瓶水,呐呐道:“谢谢。”
“以后。”他转头看她,微笑,眉宇间一片清朗,“你不用对我说谢谢。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个词。”
沈襄被他话说得一怔。
她今天喝了点红酒的,此刻微有酒意,脸上泛红,双眼盈着水,望着人的模样,似乎要和人说着什么,目光潋滟。
“记住了吗?”他转头道。
沈襄被这一句弄得心情极乱,胡乱点点头,拿起手里的矿泉水瓶,掩饰般躲闪着什么,咕噜噜就灌了下去。
“慢点。”他声音沉沉,略带笑意,“还有,不急。”
“哦哦。”沈襄低头,手捏着矿泉水瓶,低低应道。
这个人的声音,尾音微微上扬,总感觉在引诱人。可他表情又正经而纯真,让人甚至不忍将那些心思往他身上套。
这真是一个……不能靠近的男人。
沈襄觉得危险,下意识想躲开。
可现在才反应过来,终究为时晚矣。尽管及时转头,沈襄想起刚刚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擂鼓般砰砰作响,一声声自心脏开始,血液沸腾般,不断放大,直至耳边只有这一个声音,咚咚咚咚——以紧张而急促频率跳动。
她悄悄吸气呼气,想缓解窘迫。
车厢终究太小。
沈襄无论如何麻痹自己,都无法忽略萦绕在身边,充斥着整个车厢,如一把长刀般强势侵入她范围里的男性气息,雄厚、性感、让人难以闪躲。
她脸上的热怎么都退不下去。
沈襄瞟了眼穆冉轩。
这个人将她刺激得那么厉害。现在却和没事人一样,镇定开着车,直视前方,嘴角勾出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额头、山根,鼻梁、唇珠和下巴勾出一条山峦般起伏的弧线,边缘染着夜色的黑,有股明暗交错神秘而幽静的美。
沈襄忽然有些不服气。
明明上次见面,这个人还单纯得跟孩子似的。什么都不懂,连丈夫妻子,喜欢上一个人的意思都不知道,现在居然这么会撩人了?
他……是怎么学会的?
或者谁教他的?
还是,他找人问过了?
……
沈襄越想越乱,藏在心底的不知名的烦躁腾起,如随风大涨的大火,持续而隐藏地灼烧她的理智。
不知道为什么……
一想到这个人会和别人讨论那些问题,会在另一个人面前放下冷冷外表,露出温柔的眼神和那纯真的眼神,问出那些问题……或者一想到,他会和另外一个人坐在车厢里,送出大把大把玫瑰,说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给……
啪——
沈襄生生捏扁了手里的塑料水瓶。
刚喝完水,盖子尚未来得及扣好,没喝完的水立刻从水瓶里飙射出来,正好朝瓶口方向,沈襄身边的穆冉轩身上飞过去。
“小心——”
沈襄只来得及叫出这一句。
下一秒,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水打湿了他的黑色衬衫,从那衬衫上缓缓流下来,形成一大片漆黑水渍。
沈襄:……
她现在简直像撞墙。
她怎么会做得出这种蠢事。
就算这水弄到她自己身上,也比弄在这个人身上好啊。
她连忙拿起前面的抽纸盒,递过去,低着头,十分乖巧,连连道歉:“对不起,不好意思,我的错……不好意思……”
穆冉轩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沈襄一愣,抬头看他:“你……”
穆冉轩望着她,道:“没事。”
沈襄抬头,愣愣看他。
正好一个红灯。
车缓缓停下。
他看了眼沈襄,直接接过抽纸盒,抽出纸,低头,对着他的湿透的衣衫开始擦拭起来,简单擦拭干净后,正好又是绿灯。
车开了。
沈襄看着他动作,不说话。
说起来,这个人身材真是不错。那前面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出底下肌肉纹理走向,看得出身材十分有料,极具味道。
沈襄瞟了眼,不敢再往那边看。
车子缓缓行驶。
车厢很静。
沈襄手里又拿着刚刚那个矿泉水瓶。这回,盖子扣得很紧。她却没心思再管这些细节,只是一个劲回想自己刚刚状态。
简直和着了魔一样。
明明那个人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严谨说起来,他们还能算得上敌对。就算是这个人曾经表示过喜欢她的意思,可她当时并没有接受,应该来说,两个人只是比陌生人熟悉点儿的熟人而已。
可她却产生那样的想法。
想起自己刚刚状态,沈襄仍然有些觉得在梦里。她自问从来不是八卦的人,也无意参合别人生活。在空间几十年里,已经习惯寂寞。尽管待人处事十分周到有礼,可她是习惯一个人的,并不想管别人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无缘无故为一个陌生人和别人有什么接触而感到不高兴……甚至有些嫉妒。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沈襄强制自己抽离出来。
她努力说服自己,大概是喝酒了,神智不太清楚?
沈襄皱眉想着,心底却有个声音隐隐约约地说,不是这样的。她强行按捺住那个声音,假装自己听不到,逼迫自己接受那个解释。
她什么问题都没有。
她只是喝醉了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什么别的都没有。
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沈襄一遍遍重复,说服自己已经完全相信这个解释,并对心里突然冒出的小心思全部置之不理。
嗯,就是这样。
沈襄慢慢平复下来。
“马上就到了。”穆冉轩见沈襄直挺挺坐在旁边,僵硬无比,以为她是等的不耐烦了,便道:“很快。”
沈襄嗯了一声。
车子很快行驶到沈襄家门口。
“到了。”穆冉轩下车,未等沈襄反应,已到车子另一边替沈襄拉开车门,道,“小心碰头。”
沈襄心一动,忍住没说话。
她下车,站到路边。
沈襄出门时和沈爸爸沈妈妈打过招呼,让他们不用等自己。此刻,家里的只亮了一盏灯,沈爸爸沈妈妈应当是都睡了。
她朝家看了眼,道:“谢谢。”
穆冉轩看着她,忽然道:“伸手。”
沈襄不明所以,伸手。
手心里落了一物,微微有些重。正是刚刚穆冉轩送给她,然后开车时,她还给穆冉轩的车钥匙。
“这是……”她迟疑看他。
穆冉轩认真道:“这是你的。你好好收好。”
沈襄抬头,问道:“你把车钥匙给我,你怎么回去?”
这么远的路程,天色已晚,这地方实在偏僻,也不好打车。他把车钥匙给了自己,要怎么回去?
穆冉轩皱眉,没说话。
他似乎也想到这个问题。
沈襄哭笑不得,将钥匙递回去,道:“你先拿着吧。这车太贵重了,我不好收。下次不要随便送了。”
穆冉轩沉沉看她,问道:“为什么不好收?”
沈襄语噎。
穆冉轩直接把钥匙塞到她手里,道:“附近有我家的房子。钥匙你收好。”
沈襄反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道:“这车我真的不能收。我年纪不够,还不能开车,这车在我这里只能当玩具放着了。”
穆冉轩看着她,道:“那就当玩具。”
沈襄彻底被他豪气怔住。
几百万上千万的车,买来开也不能开,只放在车库里当玩具。这已经跨越出一般境界的豪气了吧。
沈襄还想在说什么。
穆冉轩却已捉住她的手,看着她,认认真真道:“听我的。”这嗓音配上低沉语调,在夜风中颤抖,温柔沉溺,几乎让人醒不过来。
沈襄一楞。
反应过来时,眼前已没有他的影子。
车还停在门口。
沈襄头疼……明天该怎么和沈爸爸沈妈妈解释这辆车呢?
·
第二天。
沈爸爸早上一起床,出来晨练,便看自家门口停着一辆极其豪华的劳斯莱斯。因为头一次见到这种豪车,他还特意多转上几圈,看上几眼。
回去后,沈襄刚起床。
他和沈襄还有上桌吃饭,说起那辆车:“今天出门,在外面看见一辆豪车。不知道是哪家的,没看附近有谁买得起劳斯莱斯啊。”
沈襄默默扒口饭,不说话。
他转而看向沈襄,道:“小襄,你昨天回来的晚。看见是谁家的车没?停在咱们家门口,待会邻居们该问起来了。”
沈襄小小声,道:“我们家的……”
沈爸爸没听清,疑惑问道:“什么?”
沈襄声音微微抬高:“爸……那车是我们家的。”
“什么?”沈爸爸筷子掉地上了,目瞪口呆,半晌后道,“小襄,你说,那车是咱们家的?”
沈襄默默点头。
“你买的?”沈爸爸问道。
沈襄摇摇头:“不是?”
“那那那——”沈爸爸声音更高,显然着了急,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这车得几百万了吧?”
沈襄硬着头皮道:“那车是朋友送的。”
“朋友?”沈爸爸疑惑道,“什么朋友会送那么贵的车给你?肯定是另有企图,别有居心,小襄,你可别被骗了。”
沈襄:……
好像沈爸爸说得也有点对。
不过,很快两人并没有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还没等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出个结果,就有人登门了。
“大哥,小襄——”
沈襄的三叔,沈青霆一手拎着烟酒,一手拎着礼盒,大步流星走进来。满经风霜而粗糙的脸上喜气洋洋,嘴巴几乎咧道脑后跟去,合都合不拢,一进门就高兴地招呼二人。
沈爸爸只能按捺住问题,去招呼三叔:“青霆,你怎么来了?对了,秀娟呢?”
“大伯,我在这儿呢。”沈青霆进来后,门口又进来一人。三十余岁模样,容貌秀丽,笑容温婉,俨然是三婶。
沈爸爸连忙将人迎进屋里。
沈青霆将礼物放下,坐到屋里。
沈爸爸看着那礼物,又是皱眉,埋怨道:“你说你们来就来了。还买这些礼物做什么,这也太见外了。”
沈青霆摸摸后脑勺,道:“这不是专程过来感谢大哥的吗?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贵重,放着给小襄平时打个牙祭,大哥你小喝一盅都挺好的。”
“感谢?”沈爸爸疑惑看向二人,“你们过来感谢什么?”
沈襄站在门口,看着那夫妻二人,但笑不语。
看三叔和三婶身上,互看时眼里缠绵,显然是感情有了极大进展。之前夫妻两人感情也好,却只为一个孩子困扰……现在这种状态……只能说明孩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而且……两人的面相确实已有改变。
子孙缘明显许多。
夫妻俩对视一眼。
沈青霆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瞧了眼妻子后,憨憨道:“我今天过来,确实是为了感谢大哥的。要是没有上次大哥给我们找的那个大师,我们的问题也不可能那么快解决。就因为这个我和秀娟都想亲自来感谢大哥你。还想亲自请那个大师吃一顿饭,亲自感谢,来表示我们的感激之情。”
沈爸爸一愣:“大师?”
他本就把夫妻俩的事放在心上。此刻两人一提醒,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惊喜地问道:“青霆,你和秀娟?”
沈青霆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嗯。秀娟她查出来,有了。已经两个月了。还有八个月,大哥就可以吃小侄子的酒了。”
“哎呀!”
沈青霆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这可太好了。这下子,你们两夫妻可总算圆满了。之前我看着都替你们着急呢……”
他留了个心。
小襄把那个符给自己到现在三个月,检查出两个月。也就是说,小襄的符只一个月功夫,就已经彻底有效了。
他惊讶看一眼自己女儿。
早知道自家闺女厉害,没想到亲自见到一次,还是被自家闺女的本事震住了。与荣有焉,他心里不免喜滋滋的。
俩夫妻低头,羞涩地道。
三婶低着头,温柔道:“大伯,我们今天来找你。除了通知你这个好消息以外,主要还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当时那个大师的一点点消息。我们想当面谢谢那个大师,他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要好好谢谢他。”
“这……”
沈爸爸语塞,看向沈襄。
沈襄忙摇头。
沈爸爸只能为难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毕竟我们也只是偶遇那个大师一次。大师听我们说了症状后,送了我们那个符。别的什么都没说……”
“这样啊……”
沈青霆夫妻俩失望。
三婶摸摸小腹,低头道,“其实,我也早就猜到的。那种大师都应该是隐世高人,不会随便在人前露面的。怎么能够让我们碰到这么多次呢……可我就是想过来碰碰运气……毕竟那个大师算是帮我和青霆一个大忙……”
隐世高人沈襄沉默。
其实……她真的不是隐世高人啦。
沈爸爸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笑两声,招呼几人喝茶:“来来来,不说这个了。今天这可是个好日子。我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沈青霆立刻应承。
三婶红着脸也坐到三叔旁边。
夫妻俩之间亲密无间,一个眼神,一个对视,一个动作,一个接话都犹如自成一个小世界,旁人插都插不进去。
屋子里一片闹腾。
沈襄看着三叔三婶的笑脸,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上辈子直到最后,这个三婶都对自己极好,若是当时母亲去世后,三婶能早到一天,定然不会让她落到被二婶卖入闫家的凄苦下场。
而上辈子,直到沈襄遁入空间,三叔和三婶都没孩子。
这成为两人一个永恒遗憾。
这辈子,什么都改变了。
真好。
福齐双至。
叮铃铃——
就在此时,沈襄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联系人上显示的是乌天炎。她接过电话,轻快说道:“乌叔,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好事吗?”
那边乌天炎声音十分激动。
“大好事啊大好事。”他几乎高兴得要叫喊出来,道,“小襄,你乌婶检查出怀孕了。你之前说的,我命里有两个孩子,中年得子的预言应征了!小襄,乌叔太感谢你了。太好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沈襄忍不住微笑。
真好。
真好啊。
好消息接连传来,沈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沈爸爸热情招呼三叔三婶吃饭,好好庆祝一番,沈襄趁机在三婶的饭菜里放些空间里水果和泉水,给三婶补补。
沈妈妈如今六个月。
两个孕妇在一起聊天,交头接耳,不时微笑。
沈爸爸和三叔一起拼起酒,两个人不时望一眼在旁边的自家妻子,忍不住微笑,大声招呼喝酒,结果最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
一家人开心极了。
沈襄也跟着笑起来。
乌天炎那边,中年得子,高兴坏了。今天特地打电话到办公室,给大家发了半个月奖金,并提前放半天假,以示庆祝。
沈襄也给自己放半天假。
·
好消息约好般到来。
沈襄当天下午得到一个好消息。‘最美声音’重播时,收视率依然有1.3%。而沈氏娱乐专门开通的短信投票与网络投票环节,短短一天,访问流量已达三百万。
这个消息,让行业都有些震动。
‘最美声音’与之前所有综艺节目最不同的地方有两个。一是,‘最美声音’打破参赛者的身份限制,以往有类似的节目,报名要求面向专业学生,或有一定从业经验。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事选拔方式的改变。
以往的选拔性比赛,决定选手能否晋级的,都是评委的点评和打分,具有极大主观性,观众基本上只有看看的份。
而‘最美声音’则打破这一常规。
它首创短信投票与网站投票的方式。选手在电视上表演后,除了评委的点评打分为第一个参考条件外,观众的投票也将作为一个衡量选手的重要方式。在某些重要的选拔赛里,观众投票甚至比评委评分更具决定性作用。
昨天是’最美声音‘第一次试水。
投票方式主要是短信投票和网站投票两种。在计算票数时,短信投票与网站投票各占一半比例。
第一种是短信投票。
在节目播出时,底下会滚动字幕。手机短信编辑“1~50”的选手编号,发送到xxxxxx,即刻位自己喜欢的选手投票。
沈氏娱乐和当地运营商也有合作。
短信的费用会比平时贵一些,约莫下来,是一块钱一条,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无节制刷票。其中得到利润与当地运营商分成,双方各占一半。
第二种是网站投票。
‘最美声音’节目尚未开始,就已开通官网。进入官网,除了对‘最美声音’节目介绍外,另外一个硕大红字链接入口,便是每期节目的选手投票入口。每期最多五十人,选手照片下面便是投票处。
为防刷票,同样网站注册需要个人信息。
一个号码每天只能投票一次。
每次投票为期三天。
三天后,所有投票截止。然后,接下来一天,便是统计票数,决定晋级选手。晋级选手同样会在官网显示。
下一期节目结束后,另一轮投票开始。
这一方式可以说是行业首创。
一来,以前的节目组着实也没条件。以前,手机普及率都不高,大哥大时代别说短信,连电话都不好联系。
至于网络更是少数人家才能有。
随着技术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手机功能增多,普及率上升,电脑也不再是特别稀罕的物件,人们使用手机和电脑为自己喜欢选手投票成为可能。
二来,以前电视节目颇有种曲高和寡的感觉。极致追求艺术,而轻视流行文化建设。绝大部分音乐类选拔节目都是一些音乐家的自娱自乐。
但群众的平均欣赏水平并不能达到阳春白雪的高度。更多观众在结束一天疲惫工作后,回家看电视是宁愿看一些轻松、流行、下里巴人的节目的。
这中间必然产生一个市场空缺。
时代在悄悄改变。
谁能率先抢先发现机会,谁就能成功。
沈襄发现了。
所以,注定她能成功。
作为一个自后世而来,比现在的人多出几十年后世经验。沈襄势必走在时代前列,高屋建瓴纵观整个娱乐圈发展。
先行者势必遭到非议。
比如‘最美声音’,至今节目已经播出,许多人还在唱衰,预言节目会在三期四期内停播,更有很多音乐家怒斥节目哗众取宠。
但时代浪潮脚步不为任何人停留。
那些企图以自己肩膀抗住时代巨大车轮的,终究会被时代碾压成泥,落入尘埃里,成为后来者的垫脚土。
比如,‘最美声音’收视率就狠狠打了一批人的脸。
首期高达2.8%的收视率不是哪个节目都能拥有的,可以说,至今为止,除了老大哥央视的节目没有一个节目能达到这个水平。
这已经创造一个奇迹。
可惜仍有人不信。
在当天‘最美声音’公布当天收视率后,不少人表示不信,就特地到最美声音的网站下面留言。
“呵呵,吹吧,2.8%的收视率,搞笑?你以为观众都是傻得?”
“说罢,里面到底有多少水分?刷的不错嘛……”
“一看就是假数据,真好意思往外拿……”
“坐等专业人士打脸。”
……
“最美声音‘并没有理会这些人。面对这些黑子,事实已摆在面前还不肯相信,对他们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最美声音’态度超然。
而它也确实有超然资本,因为它的傲然成绩。
这个成绩出来,原本一直叫嚣着沈氏娱乐造假,刷收视率,篡改数据的那些人也纷纷闭了嘴。节目收视率可以篡改一次,难道还能一直被篡改吗?
更何况,这是重播!
重播!
一个节目,重播都能拥有1.3%的收视率。
这也能做得了假吗?
更何况,这个消息最早并不是沈氏娱乐发布的。而是楚汉电视台发布的,数据完全公开,清清楚楚,找不到半分作假的痕迹。
1.3%的重播成绩!
甚至比《深度揭秘》首播成绩只低0.04%。
这个成绩简直如一记响亮巴掌。
所有黑子都不敢再说话。
而业内也头一次开始正视这个节目,正视这个领先于潮流,具有划时代意义,并且即将走向巅峰的节目。
沈氏娱乐内部同样在高兴。
他们高兴得却不仅是为重播收视率。
而是网站投票率和短信投票数目。作为一个新鲜事物,外界的人目光大多还放在收视率上,以收视率轮节目高低……
沈氏集团内部却更在乎投票情况。
这极真实反映‘最美声音’的影响力,和观众真实参与度。
距离第一期节目播出已有三天。
今天投票正式截止。
沈氏娱乐内部,尽管已接近下班时间,可没有一个人想这个时候离开。他们坐在办公椅上,心思却飘到别处——等待结果。
整整两个月,所有工作人员为这个节目付出太多。
他们也无比期待结果。
沈襄下课后直接赶到沈氏娱乐。一进来,便看见所有人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看似认真工作,眼神却不断往隔壁瞟。
一见她进来,纷纷低头装工作。
沈襄看得哭笑不得:“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乌叔,别担心,下次别被他逮住就行了。”
众人纷纷嘻嘻笑起来。
在公司里,沈襄年纪小,性子也随和,并没有以权压人习惯,大家也喜欢和她打成一片,基本没有老板架子,平易近人。
所以,公司里作黑脸的总是乌天炎。
他有管理公司多年经验,确实也适合职位。每每一沉下脸,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放出,总能将人唬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认错。
连沈襄有时候也怕他。
公司里员工更不必说。
所以,沈襄才会这样打趣大家。
大家看见沈襄,也就做做样子。毕竟也是老板,见沈襄打趣,被揭穿了,也不恼,嘻嘻哈哈笑笑,十分放松。
一人道:“我们在等统计数据出来。”
“哦?”沈襄挑眉,微笑道,“我今天过来,也是特地想看看数据统计的。怎么样,还没出来吗?”
“技术人员那边说还有十几分钟。”
听得如此,沈襄便直接放下书包,拿出作业,边写边等待成绩出来,两相不耽误。倒是公司员工们看见自己上司面不改色拿出一本《初中数学》,认真写写算算,表情十分复杂。
尽管看见过许多次,还是很难接受怎么办。
自己老板……
还在作初中作业。
没中考。
但已经拥有一个发展势头极好的公司,坐拥上亿资产……手底下握着上百员工的生死……成为国内都有名的企业家了。
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真是……
人和人不能比。
一比气死人。
“出来了。”
这时,不知谁忽然喊了句。
立刻所有人都看过去。
“出来了吗?”
“数据统计出来了?多少多少?”
“成绩在哪儿呢?我看看……”
……
众人都闹成一片。
工作人员咽咽口水,道:“……成绩还是你们自己看看吧,都打印在份文件上了。”
众人心里忐忑。
那人语气为什么那么含糊?
难道成绩太差了?
根本不忍心告诉他们?
一份文件由工作人员递出来,就被身边的人很快夺过,拿到手上,不顾其他,目不转睛浏览起来。
那人看着看着愣住。
周围人靠在他身边,一起看着,也愣住。
众人挤不进去,看不见纸上内容,只见他们都呆愣住,傻了一般,不动也不说话,纷纷着急道:“喂,你们几个怎么都不说话了?到底什么成绩啊?”
那几个人眼神呆滞,摇头。
旁边的人急了。
有人一把从那些人手里抽走文件,抢到手里,道:“你们不看,我自己来看。”
那几个人也没反应,只呆呆的。
“我的天!”
那抢到文件的人看了眼,立刻尖叫出声,随即捂住嘴,一瞬不瞬地盯着纸上看,挪不开眼睛,表情无比惊讶。
着急的人凑到他身边看。
“天啦——”
又是几声尖叫。
众人盯着那个成绩,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眼睛。
沈襄摇头,走到那群人前面前,笑道:“到底什么成绩,让你们几个都吓成这样了。我来看看。”
轻巧从人手里抽出文件。
看见上面数字,她也忍不住愣住。
这个成绩……
这个成绩——
尽管她早有所意料,可这个成绩也太好了些吧。
三天内,短信总票数达到两百三十万。而网站总票数达到两千七百多万,网站浏览量总计五千万点击。
我的天。
这才头一期节目而已。
还只是初赛。
那些重量级的赛事都没有出现。
现在出来的也都是一些唱功并没有那么好,竞争也不太激烈的新选手,说实话,可看性远不及后面……
可这样都能获得这么多票数?
沈襄觉得她需要静静。
按照上一世经验。到这个节目后期时,它的收视率会呈三倍四倍的速度飙升的,而那时候……这些投票数该是如何恐怖?
两百三百万的短信投票……
单单这一项,沈氏娱乐便能获利一百多万。
现在还只是第一期节目而已。而‘最美声音’从开始到结束。最起码也要有十几期节目,而后来投票数目只会越来越汹涌。
按照上一世经验。
最后一期短信投票,曾经破了千万大关。
这样十几期累计下来,单单是投票数恐怕就能破几千万大关。
这样看来,光投票数一项,沈氏娱乐甚至就可以追回最开始投入的成本——五千万,虽然可能不足,但基本能够持平。
更何况还有网上的流量带来的利益。
可以这么说。
沈襄抬头,看见众人都呆愣地看着她,一副受惊过度,尚未反应过来模样,深吸口气,冲众人露出一个巨大笑脸:“大家……我们这次,真的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成功了——
功了——
了——
众人脑海里不断回响这几个字,思绪慢慢回潮。仿佛慢慢从另一个世界醒过来一样,终于找回理智,重新理解那几个字的意思。
他们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对!
他们成功了!
如果这个成绩都算不上成功!
那什么样才算得上成功呢。
“啊啊啊啊——我们成功了——”
“天啦,居然这么好的成绩,我的天啦。”
“我要爆炸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啊。我的天啦——简直像是在做梦啊!”
“之前那些人一直这样那样说我们的节目。我差点就以为节目连播都播不出,谁知道,会有今天的成绩。真是,太欣慰了!”
……
众人欢呼起来。
他们相互拥抱,又哭又笑,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沈襄看着众人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嘴唇。
太好了。
成功了。
太好了。
叮铃铃——
这时候,办公室来了电话。
有人去接电话。
半晌后,她放下电话,呆愣地对沈襄道:“沈总,有人出三千万,想要给我们节目投资,插播广告……”
众人看向她。
一秒后,又是尖叫爆出。
“啊啊啊——广告也来了。”
“太好了!”
“三千万,还只是插播广告,我的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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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要考证。
求沈天师祝福
惊喜接踵而至。
在那三千万广告邀约后,沈氏娱乐在一天内,又接到三四个电话,皆是有意与深思娱乐接洽,谈广告投资赞助事宜的。
沈氏娱乐却并没有立即答应。
沈襄和乌天炎谈论过此问题。现在的‘最美声音’收视率并未走到高峰。而找上来的广告商只看到第一期,价格必然不会抬太高,无法做到经济利益最大化。
事实上,沈氏娱乐并不缺赞助。
红杉集团高达一亿两千万的赞助,对于‘最美声音’已是绰绰有余。这一季,沈氏娱乐不再接任何广告都足够保证盈利。
而另一点。
现在‘最美声音’并不缺钱。所以,没必要为钱乱接一些广告。现阶段,‘最美声音’面对广告时,考虑更多的是社会影响。
一个收视率高的节目会影响很多人。
这影响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培养出社会话题,制造出热点明星,形成广大的观众人群与话题……而其中一点便是对其赞助产品的销量促进。
正因如此,许多广告商都想上高收视率节目。
但,接广告于节目本身有风险。
一旦节目代言产品出现任何问题,为其宣传的节目变成帮凶。受害的消费者在骂商品同时,也会责怪为其大力宣传的节目。
节目名声也一败涂地。
这是沈襄和乌天炎不愿看见的。
事实上,沈襄与乌天炎有意将‘最美声音’打造成一个具有公信力,能有广泛社会影响力、被大家广泛认同的节目。
这一点其实很难。
许多节目尽管收视率不错,但因为博眼球,刻意制造许多社会伦理话题,或制造低俗内容等等方式,是很为大众所不齿的。还有节目只为利益,代言一些具有欺骗性作用的产品,比如保健品、化妆品等等,欺骗消费者。
‘最美声音’不想成为那样。
因此,沈襄与乌天炎有约法三章。
一不接保健品。
二不接化妆品。
三不接口碑不好产品。
仅这三点便可排除一大批广告商,同样会为沈氏娱乐减少许多广告收入。但是,沈襄和乌天炎都很坚持。
作大节目便要有大节目的担当。
‘最美声音’有这个担当。
不过,并不是每个企业都能理解‘最美声音’的打算。比如几次被‘最美声音’拒绝的一个广告商——上次想以三百万价格代言,被沈襄赶出去的秋红牌时装商人。
秋红牌。
后来沈襄特地去查过——是本地一家大型服装公司。
这倒不算什么。
沈襄对任何行业都没有色眼光。让她对这个人不满之处在于,这个厂家是著名的山寨大王,最擅长抄袭创意,从而利用价格优势,极力挤压原创品牌的生存空间。
他本人也因此获得巨大财富。
此人吃相难看不说,且极其无耻。
在通过原封不动抄袭原创小品牌后,将小品牌逼死后,还在公开场合嘲笑小品牌是抄袭他的,指责小品牌,并且要求小品牌立刻停止生产其原创产品。小品牌自然闹过,向他起诉。可此人在本地颇有关系,小品牌败诉,至此倒闭。
凭此方法,那公司至今已逼死四五个小品牌了。
沈襄了解后,对此人观感降至谷底。
没想到,上次那顿儿打似乎没让此人长记性。眼见‘最美声音’收视率暴涨,他居然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再次登门。
下午。
沈襄写完作业,去找乌天炎商量事情。推开乌天炎办公室的门,又看见那一张脸,几乎以为自己眼花,还特地退出去,看看办公室门上标志。
确定没走错,她再次进去,狐疑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表情木然。
那秋红牌时装老板,李红。这一回彻底换了面孔。一改上次穿着拖鞋,便衣,极其不尊重便来谈合同的模样,打扮入流。
他约莫三十四五,生得痴肥,宽脸细眼,脖上肉都堆出一层层褶子,满面油光,只一双小眼格外精明,滴溜溜如鼠般乱动。
他一见沈襄进来,便热情招呼道:“哎呀,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沈老板吧。早就听说过你的事了,我对沈小姐你是格外佩服啊。上次实在太过无礼,给你们留下也不太好的印象,是我的错,我的错。”
指指沙发上一套昂贵化妆品,他腆着脸笑道:“这不,我今天特地来给你们赔罪来了。你看,我给乌先生还有沈小姐都特地带了礼品赔罪。”
沈襄看得目瞪口呆。
这副殷勤模样——
真的是上次那趾高气昂,拿张三百万支票就耀武扬威,用鼻孔看人,一副简直踏入这个办公室都是纡尊降贵姿态的人吗?
她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无奈摊手,表示无奈。
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沈襄藏住自己心思,乖巧笑笑,不着痕迹躲过那双将礼物往自己怀里塞的肥手:“既然李老板都说上次是误会了。这礼物也就不用了。”
“这可不行。”
李红一笑,眼睛眯成缝,五官挤成一团,肉包子褶般在大脸上放开,还不住把东西塞过去:“这可不行,沈小姐,你看乌大哥都已经收了我的礼物了。你这份礼物我送不出去,也太丢人了点。”
沈襄看向乌天炎。
乌天炎生无可恋,朝办公桌旁边瞥了眼。沈襄顺着看去,才注意到他脚边摆着一个至小腿高的红色精致软缎礼盒。
沈襄扶额。
连乌天炎都能被缠得收了礼……
这人也真是够缠人了。
尽管再不愿意应付此人,可毕竟他提着礼物站在这里,又打着赔罪旗号。为沈氏娱乐,为‘最美声音’,沈襄和乌天炎也没办法将人直接赶出去。
只得敷衍应付。
沈襄自知缠不过他。索性不和他浪费时间,径直越过他,坐到对面沙发上,手搭在沙发两边,对他道:“李老板,这些客套就算了。我们还是直接说说你今天来的目的吧。”
“这不是想给沈妹妹和乌大哥道个歉嘛。”他打着哈哈。
沈襄听见‘沈妹妹’三字鸡皮疙瘩直起。
她立刻摆手,坚决道:“李老板,你还是叫我沈小姐吧。”
李红讪讪然。
沈襄不理会他,神色冷淡,只是正色道:“你还是说正事吧。今天你亲自过来,还是为了我们‘最美声音’的赞助吗?”
李红偷瞄一眼乌天炎,小心翼翼道:“沈小姐说的没错。我今天过来,确实是想和沈小姐好好谈谈这个这个‘最美声音’赞助的事情。”
沈襄懒得和他客套,问道:“李老板预计资金多少?”
李红小心翼翼比出三个手指:“……三千万?”
沈襄挑眉,但笑不语。
乌天炎同样盯着这人,目光深沉。
同样一个人,同样一个手势,同样一个数字,前后两次上门,态度却截然不同,给出价值也天差地别。
沈襄冷笑。
一出口就三千万。
这人至少不差钱,资产雄厚。可上次却能趾高气昂,将三百万支票摔在乌天炎脸上,还摆出救世主姿态,被赶出去还忿忿不平……
再看看现在姿态……
一个天。
一个地。
简直是变色龙真实写照。
沈襄给自己倒杯茶,氤氲热气腾腾而上。沈襄双手捧杯,缓缓吹散热气,安静坐着,头也不抬,也不说话。
乌天炎只挑眉。
李红神情忐忑,小心问道:“这个价格还不够?”
乌天炎缓缓道:“这个价格,自然是不低的。毕竟李老板你只是买我们一个广告位置而已,并非像上次一样索要冠名权……”
他说着,含住半句未出口。
沈襄却忽然抬头,眼神穿过那氤氲热气,犀利如剑,连滚烫热气都不能化解半分寒意,只盯着李红:“但,我很好奇,李老板为何一定要找上我们。毕竟我们上次实在很不愉快。”
李红霎时语噎。
他转头看乌天炎。
乌天炎同样盯着他,目光冷峻。
两个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确实也是沈襄一直在思索的。
按理说,能够眼睛不眨就拿出三千万赞助,李红财力绝不弱,可以看出他公司也算有点地位。这样的公司,只要有钱哪里找不到节目赞助机会,只不过是赚多赚少问题而已。
沈襄不认为这一点利益,可以让李红将自己的脸往地上踩。
而李红看得出平日算有头有脸。
为什么要为一个代言,来对曾经闹得这样不愉快,甚至将人直接赶出去的沈氏娱乐放低身段,甚至再三低声下气,伏低做小,百般讨好。
李红只得收回目光,干笑道:“这不是看着‘最美声音’这个节目的收视率挺好的吗?首期都快破三了,重播也有1。8%的收视率,这个成绩现在的节目哪个比得上啊。再说了,我们公司也确实需要一个好的平台来推广我们……所以,就找上你们的。这个一点都不奇怪……上次确实是老弟我不对,我亲自给你们道歉……”
乌天炎望向沈襄。
沈襄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皆摇头。
不对。
这个解释可以是理由之一,但绝不会是最重要原因。
沈襄刚刚一直盯着李红。他回答问题前,目光明显有一瞬间躲闪,身体抖一下,这是人体本能反应,分明是在恐惧。
恐惧?
沈襄不解。
他为什么要恐惧?
李红不肯说,沈襄也不打算浪费时间。此人明显是别有居心,既然弄不清他的动机,就直接干净利落拒绝,省掉许多麻烦。
况且,此人公司口碑极差,本不在候选范围内。
沈襄和乌天炎交换眼神。
乌天炎点头。
沈襄转头,看向对面李红。他坐着,手却紧紧攥着,坐得笔直,让人看着都替他觉得累,充满希冀盯着沈襄,明显在紧张。
紧张?
他又为什么紧张?
沈襄心中疑惑,面上分毫不显,淡淡道:“李老板,不好意思。我们‘最美声音’赞助邀约太多,需要时间考虑,你的意向我们已经知晓,但关于贵公司的形象问题,我们还需要时间考虑。若是后续能够合作,我们会通知你。今天多谢你的来访了。”
这话分明是逐客令。
李红也听出来,脸色剧烈一变,目光紧紧咬着沈襄:“什么?你们不答应?为什么?三千万还不够吗?只是一个插播广告而已……”
沈襄摇头,淡淡道:“李老板,我们很遗憾,但是……”
她话未说完,已被打断。
“钱?”李红瞪大了眼,身体往前倾,情绪激动,嚷嚷道:“是不是你们嫌钱少?只要你答应我们的合作,钱都不是问题……你要多少?再加一千万?两千万?三千万?够不够?”
沈襄和乌天炎对视,俱是皱眉。
李红这个反应很不对劲……
不过一场简单商业合作而已,不成功再谈,合作对象多如烟海。
以李红身份地位,能够在被沈氏拒绝后再次登门已是少见。更何况像这样激动,仅为一个不成功就歇斯底里……还丝毫不在乎价格。
这哪里是谈生意的模样。
李红神情激动,近乎恳求望着两人,道:“你们到底要多少?只要和我合作,我出多少钱都愿意……”
乌天炎轻轻摇头。
李红转向乌天炎,痴肥身体滚到他面前,恳求道:“乌大哥,乌大哥,你说,你说啊……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答应……”
“李老板,别这样——”
乌天炎弯腰,想扶他起来,却被李红一把抓住胳膊,死活不肯放开,扯住他袖子,目光紧紧盯住乌天炎,声音略带癫狂:“乌大哥,乌大哥……”
乌天炎被他往下拖得一趔趄,险些摔倒。
沈襄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
“李老板,请你克制。”
沈襄将人扶稳,转而看向李红,将他后领提溜起来,从乌天炎身上撕下来,轻巧而精准扔在沙发上:“李老板,大家都坐着比较好。”
李红表情惊恐,盯着沈襄:“你你你你——你怎么那么大力气?”
沈襄神色淡淡,并未回答。
乌天炎劫后余生,长吐口气,望向李红目光带上几分恐惧,刚才没注意被扑个满怀,差点没把他压死。
他看向李红:“李老板,你是做过这么多年生意的,也应该知道,一个生意成不成,不是钱就能够决定的。这个赞助,我们‘最美声音’确实要不了,还请你克制一点。”
李红如遭雷击。
沈襄越发奇怪,看向他,问道:“李老板,我不觉得你这样的公司一定会缺我们’最美声音‘一个合作对象。你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合作,还不惜各种价钱?”
李红捂脸,不说话。
沈襄和乌天炎愈发奇怪。
这个人——
分明只是一个合作案失败而已,可这幅模样却偏偏表现得这样痛苦与恐惧。倒像这案子不成,他公司就得倒闭似的……
沈襄顿住,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李老板,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必须拿到和我们’最美声音‘的合作案?”
乌天炎皱眉,看向沈襄。
沈襄只盯着李红,目光一错不错。
果然,在那句话后,他脸上极快闪过一丝恐惧,随即隐去,只是捂着脸,垂头,将头埋在膝盖里,神情委顿。
这个反应就已经很不对劲。
上次接触就知道,李红此人性子不说跋扈,至少不是隐忍。按照他性子,若真生气,早就闹起来了。可现在却只敢缩成一团,连话都不敢多说……
这太不正常了。
除非——
有人威胁过他,不允许他打扰这里。至少是,不允许对沈氏娱乐的她或者乌天炎二人无礼,所以她不敢。
沈襄沉下脸,冷声问道:“李老板,你说实话。我们也许还有一次机会……否则,现在我们就只能请你出去了。”
“真的?”李红抬头看她,眼神欣喜。
沈襄缓缓点头。
“……上次我用三百万想代言你们节目的事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李红慢慢说道,表情惊恐,“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的合作人给我打个电话,让我赶紧给你们赔礼道歉,拿到代言,挽回机会。因为穆家少主不知怎么知道这件事……说他特别看好你们节目。知道我上次的事后,十分不满,说要对付我的公司……如果我拿不到代言,我就要完了……他还说,一定不能让你们知道,否则……后果特别严重。我一个小服装公司老板,哪里比得上穆家的势力……所以才……”
他说着,竟掩面哭起来:“求求你,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就当可怜我这一次,帮我过去了。不管怎么样,都让我拿下这个赞助吧……”
沈襄一怔。
穆家少主?
她身边认识的穆姓人只有一个。
穆冉轩。
------题外话------
明天考证……
忐忑。
送走李红后,沈襄一人呆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目光迷茫。窗外吱吱喳喳鸟声,一声叠一声,吵得沈襄脑仁疼,一头乱麻。
沈襄发愣。
穆冉轩。
会是他吗?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襄心里模模糊糊有答案,却始终不敢相信。那隐隐绰绰似乎隔着迷雾的真相,即将浮现水面之际,却被重新按捺回去,只露出浅浅一角。
他大概只是随口一说吧……
嗯。
一定是这样的……吧。
沈襄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想多,心里却实在乱极了。
自从上次在车里,莫名其妙因穆冉轩行为而心里烦躁嫉妒后,沈襄一直克制不要想起这人,连那辆车也被她停在公司车库深处,躲得远远的。
乍然听见穆家少主几字——
沈襄承认,她的心当时颤抖了一下。
可……这穆家少主到底是不是他呢?
沈襄直至现在,对穆冉轩尚知之甚少。他的具体身份,他和闫家关系,他和天同教关系,他年纪轻轻,为什么会有那样高的功夫……
其实她是有机会问的。
她有直觉,只要她问,穆冉轩一定会告诉她,且知无不尽。
可……她没有。
沈襄心里隐约抗拒着真相。
她害怕有变数。
维持现在的状态,对他们两人都好。理智一直告诉她,他们的关系太过了……应该降温了,不能再近了……可看见他时,她总狠不下心,往后退那一步……
而沈襄心中亦知……
她和他是绝不能再进一步的……否则,必将如两柄利刃相接,铿锵剑声,利刃破肤,血光掠影,两败俱伤……
沈襄疲惫叹口气。
·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声声哒哒而来,略显急促。沈襄一听便知是乌天炎过来,抬头便问道:“乌叔,那人送走了?”
乌天炎抹把汗,点头:“想把人送走,可真不容易。”
沈襄失笑:“他难道扯着你袖子不让你走了?”
“不是……”乌天炎摇摇头,道,“拖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大哥,还让我一定别忘了登报纸将他送来贺礼的事情说一遍……”
沈襄无奈而笑。
奈于李红的眼泪攻势,沈襄和乌天炎两人招架不住。只能答应会证明给穆家家主看,李红有认真赔礼,而非敷衍。
这个方式便是登报纸。
李红代表他们公司送来巨额贺礼,恭贺‘最美声音’的首期收视率成功。而沈氏娱乐则登报表示感谢,以示双方关系良好。
生意场上能不得罪人便不得罪人。
尤其是小人。
似李红这种小人,尽管沈襄、乌天炎心里不待见,还是耐着性子应付一回。否则,真把人逼过了,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麻烦。
事情总算有结果。
乌天炎再不想提李红此人。他目光一转,身子后仰,窝进宽大的真皮办公椅里,疑惑道:“李红的话,现在听起来还是觉得奇怪。穆家少主对他对我们态度不好的事很生气……所以让他过来亲自道歉。可穆家少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沈襄肩膀一低,没说话。
乌天炎尚在疑惑,望向沈襄道:“小襄,你认识穆家少主吗?”
沈襄嘴唇动动,缓缓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
乌天炎疑惑看沈襄。
沈襄被他目光直视,微垂着头,含糊其辞道:“也不算。我认识一个姓穆的……只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就是穆家少主……”
乌天炎重复一遍:“小襄,你是说,你认识一个姓穆的。感觉有点像穆家少主,但不确定是不是他……”
沈襄缓缓点头。
“这还不简单!”
乌天炎一拍大腿,高声道,“小襄,你认识他,肯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亲自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就行了……既然都认识,别人这次帮我们这么大的忙,他这次帮我们这么大个忙,可算是公开为我们公司撑腰了。有了穆家少主这个表示,以后咱们公司能少一大半的麻烦。我们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那也太不像样子了。”
沈襄艰难道:“可是我和……”
后面半句“还不熟”尚含在嘴里,就被乌天炎一连串兴奋地话打断:“我之前还在想,穆家少主那么神秘,我们想谢谢他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呢。没想到小襄你居然认识穆家少主,那可太好了。我们就不用到处找穆家少主的联系方式了……”
沈襄默默将没说出的话咽进肚里。
乌天炎说得对。
这一次,如果真是穆冉轩做得,那可算是帮了沈氏娱乐一个大忙。
在国内四大家族是谁都惹不起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而四大家族中嫡系地位更是崇高,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捧着。而四大家族的少主——基本没人敢惹。
穆家少主这一遭,算是表明态度护着沈氏娱乐。
有穆家少主这一表态,那些不长眼的绝不敢惹上沈氏娱乐。甚至会有许多想要巴结穆家的人讨好沈氏娱乐……
这对沈氏娱乐帮助不可估量。
如果真是穆冉轩做得,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谢。
她拿起手机,冲乌天炎晃晃,无奈耸肩,道:“我也不确定他就是穆家少主。乌叔你地做好心理准备……”
乌天炎满不在乎,摆摆手:“如果是,自然是最好。不行得话,我们再让人找找穆家少主的联系方式也都一样。”
沈襄苦笑,拨出号码。
乌天炎退出去房间,给沈襄留出空间。
接听有些慢。
嘟一声后,那边传来声音:“喂?”
那声音低沉,隔着电话筒,又多出几分沙粒般呼呼风声,仿佛在人耳边吹过的正午海风,温暖慵懒,性感沙哑。
沈襄心一颤,声音急促冲了一下:“穆冉轩——”
那边声音顿住。
话筒里只剩空空落落的呼呼声。
沈襄有些后悔。
“小襄?”那边试探性喊了一声,低低沉沉,道,“找我?”
沈襄忽然觉得自己名字被他用如此低哑声音叫出来,颇有些沙沙而沉溺味道,像扑在耳边的热气,温热发痒。
她忙压抑情绪,轻咳两声道:“是我。”
“有事?”
他好像从来都只会说这种短句,沈襄迷糊中想到,和他本人感觉也一样,冷厉,短促、正直、拒人疏离。
“我想问问你,李红的事是不是你做得?”
那边沉默半晌:“你知道了?”
“果然是你吗?”沈襄心里石头落地,莫名又涌起些情绪,酥酥麻麻,让她心不知为何也柔软而温热起来。
“谢谢你。”沈襄说的很认真。
“不用。”那边传来声音,干净而短促,继而声音又一低,沉沉道,“我说过,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
沈襄沉默。
她记得他是说过这句话。
只是她不敢把那句话太过认真。或者说,她一直以来都没办法将他任何承诺与善意理所当然接受。
与他,她心情复杂。
沈襄沉默后,那边也沉默了。
双方电话里都只有电话沙沙声,不时还传出丝丝缕缕双方的呼吸声,像辽远于天边,又像近乎在耳畔,让人心微动。
两人都舍不得挂电话。
最后,沈襄还是低低说了声:“无论如何,这件事上你帮我们沈氏娱乐很多。我一定要谢谢你。不管你接不接受……”
她语气有些凝滞,略带试探:“你想要什么谢礼?”
“不用。”
意料之中的拒绝。
沈襄这回却没打算就这么过去,认真而坚定地道:“不行。谢礼一定要有。上次你送的车,我也没送谢礼。再这样下去,我心里过意不去,没办法接受自己……”
她说得这样明白,那边也沉默。
沈襄紧紧握住话筒,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轻轻画着圈,一下一下紧张地呼吸,抿着唇,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后,那边终于说道:“什么谢礼都可以?”
沈襄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又道:“除了违背原则的事。”
……
这句话过后,那边声音却嘈杂起来,像走到信号不好的地方,周遭许多人说话,聒聒噪噪,像走到闹市般。
沈襄试探性道:“喂?还在听吗?”
那边立刻传来穆冉轩声音,略带微微急促,似乎在做运动,一下下忽重嗓音既有节奏响在沈襄耳畔:“你现在在公司?”
沈襄嗯了声。
“我有事。”他忽然朝旁边极快喊了句什么,沉沉音调,又冰又狠,杀意毕露,沈襄骤然听到都头皮一麻。
穆冉轩转向话筒,温柔道:“谢礼的事,下次说。”
沈襄只得嗯了声。
得到沈襄回应,那边立刻挂断电话。在挂断前一秒,沈襄似乎还听见那边有人尖叫声,惨叫声,枪声。
沈襄心跳极快。
他不会刚刚还在打架吧?
刚刚她那出电话有没有影响他。他会不会受伤?那边枪声都已出现,定然境况激烈,很容易出现伤亡,尽管知道穆冉轩功夫好,沈襄还忍不住七想八想。
沈襄后悔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了。
电话打完。
乌天炎进屋,坐到沈襄对面,目光炯炯盯着沈襄,着急问道:“小襄,刚刚电话结果怎么样?你那位朋友是不是穆家少主?”
沈襄点点头。
确实……
这一回算是彻底证明穆冉轩的真实身份了。
她尽管有猜到穆冉轩身份不一般,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是四大家族少主这样的存在。他那样的身份,为何又要潜入天同教当卧底呢?
这又是另一个谜团了。
乌天炎瞪圆眼睛,满是羡慕与激动:“真的啊?小襄,你说的是真的?你的那位朋友真的是穆家少主,天啦。我在商场这么多年,也算颇有些脸面了,也只是在几次高级宴会上,远远看见过穆家家主的一张脸……没想到小襄你居然会认识穆家少主,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沈襄哭笑不得。
乌天炎这模样分明是崇拜偶像迷妹姿态……
看起来颇不习惯。
不过,想想也是。在圈子里,四大家族都是属于传说中的存在,素来神秘,真正出来露面的人往往是一些旁支,而嫡系倒很少出来。而又因其极高地位财力和社会影响力,成为众多商人们好奇而仰望的对象也不奇怪。
她解释道:“我和他是无意间认识的。”
乌天炎显然没管这么多,摆明好奇姿态:“那穆家少主有没有说想要什么谢礼?或者,除了谢礼,他还想要什么?”
沈襄摇摇头:“他刚刚有事,没来得及说,说下次再和我说。”
乌天炎点点头,有些可惜,到底没说什么。
接着又和沈襄八卦半天,穆家少主是怎样一个人,生得如何,脾气如何,是不是有贵公子的气质,是不是特别大方……十足迷弟姿态。
不过,乌天炎到底精明。
他所问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而有关于私密与世家内部的问题,只字不提。尤其是,为什么穆家家主与沈襄的关系,穆家家主为何要帮助沈襄……
沈襄知道他如此,也松口气。
·
送走乌天炎,沈襄一个人在办公室发呆。桌上摆着今天作业,她却没心思写,一个劲想着最后电话挂断时听见的那声枪响——
那声枪响是谁打的?
又打中了谁?
穆冉轩受伤没有?
他为什么一直在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她烦躁揉眉心,心绪不定。
忽然——
门外传来笃笃声——
沈襄奇怪。
这个点是中午用餐时间点,员工们都各自用餐去了。而乌天炎也才刚离开,这个时候,有谁会找过来呢?
她走上前,拉开门,立即愣住。
穆冉轩。
穆冉轩站在她面前。
真的。
活的。
会动的。
还满身是血的。英俊脸上抹满灰尘,看起来黑漆漆的,从额头留下一道干涸暗红血痕,手臂上和胸口上一道长长伤口横拉下来,褐色皮夹克被血染成黑色,裤脚上满是灰尘树枝,极为狼狈。
“你——”
沈襄捂住嘴,上下打量面前的人,眼眶忍不住红了:“你怎么弄成这模样了?你的身上,怎么有这么多的血?你受伤了?”
她声音发颤,不敢伸手去碰眼前的人:“你伤在哪里了?流了这么多的血,这该多重的伤,怎么不去医院?你是不是傻啊?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去医院,过来找我做什么?看医生啊!”
穆冉轩只盯着她,不说话。
沈襄气急。
刚刚在办公室,她就已经担惊受怕许久,现在乍一见,穆冉轩已这种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登时脑里就是轰鸣一声,一片空白,哪里能想到更多。
她很担心。
见到穆冉轩如此,更是气急败坏。
沈襄一把拽住他的手:“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还没走,又停下来,气急道:“我震死你被你气傻了,这个样子还去什么医院,直接打救护车了。”
她说着掏出手机。
“我没事——”
穆冉轩按住她的手机,望着她,沉沉道:“你不用打救护车。”
沈襄简直要被这个人气死。
哪有人会这样不注意自己身体的。
她极其强硬:“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听我的。”
“小襄。”
耳边传来低沉呼喊,沈襄按手机的手一顿,转瞬,手机就被穆冉轩夺取,捏在手上,静静看着沈襄。
沈襄目瞪口呆。
随即,她简直气炸了:“穆!冉!轩!”
穆冉轩却一反常态般,极其强硬而不容拒绝地将沈襄搂紧怀里,铁臂将沈襄身体紧紧控制于怀中:“你之前说的那个谢礼,还算数吗?”
沈襄简直像敲这人脑袋。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谢礼。
是谢礼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翻了个白眼,瞪向这人,没好气地道:“算数。但是你必须先去医院……否则,谢礼的事没商量……”
最后几个字尚没出口……就已被哑然噎进嘴里。
穆冉轩将人紧紧抱住,盯着沈襄的脸,一点点压下脸,朝着沈襄的脸接近,最后温热的唇压在沈襄的右脸颊上。
一个吻。
温柔而强硬。
唇上甚至还有血迹和灰尘。
这是沈襄的第一个吻。
沈襄浑身僵硬,手脚手不知往哪儿放,全身呈石化状态,盯着穆冉轩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俊脸,几乎没办法呼吸……
隔得这样近,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和温暖。
他的心跳得好快。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
事实上,沈襄的心也跳得快极了。两世以来,她都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大脑顿时休克,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吻过后。
穆冉轩放开沈襄。
沈襄立刻跳出几米远,不敢看穆冉轩的眼睛,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啊。突然,突然就那样——”
穆冉轩紧紧盯着沈襄:“我的谢礼。”
见沈襄表情,他又补充道:“你答应了的。”
沈襄瞪他。
穆冉轩低低说了一声:“早就像这样了。”
沈襄脸爆红,飞他一记眼刀:“你!”
一字尚出去,却在看向对方时,立即化作惊叫:“喂喂喂——你别倒啊。快快快——救护车救护车——。”
------题外话------
其实——
写到这里——
才发现,表面经验丰富,给人科普的,其实纯情的很——比如沈襄。
表面懵懂纯情,什么都不知道的,撩起来才是老司机——比如穆冉轩。
o(∩_∩)o哈哈哈~
沈襄坐在病床旁椅上,看着床上那人。
他脸色苍白,唇上几无血色,大小擦伤红紫淤伤斑驳分布,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可就是这样,他唇上还挂着微微的笑,极轻微,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于他,这已是极开心的表情了。
睡梦中都在笑……
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你在为什么笑呢?
是为刚才那个……吻吗?
沈襄伸出手,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掠过,触及那温热血肉后,又触电般收回手。许久,她才轻轻摇摇头,神情落寞。
真是个呆子啊。
她叹口气。
穆冉轩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并不具有生命危险。因此,只略略在医院躺了半天,便苏醒恢复健康了。
这个人恢复能力惊人。
上午看着还狰狞伤口,血流满身,看着几乎下一秒就要断气,人事不省。下午,沈襄只出去吃个饭,回来就发现他已经醒了,正在挣扎起床,给自己穿衣服。
沈襄忙跑上去,按住他肩膀,就要把他往床上推:“你怎么起来了。伤口才刚刚包扎好。现在乱动,伤口又会裂开的。快给我躺好。”
穆冉轩只是不动。
沈襄没料到他一个病人力气还不小,见他纹丝不动,只沉默和她对峙,也来了脾气,坐到他对面,冷冷看着他:“你要起来做什么?”
穆冉轩沉沉道:“我还有事。”
沈襄直接逼问:“什么事?比命都重要?”
穆冉轩沉默,目光躲开。
沈襄却不打算直接放过她,单刀直入,态度强硬而直接,如尖刀般强势要劈开此人封闭的嘴,道:“你说话啊?是不是比你的命还重要?”
穆冉轩垂头,久久后道:“是——”
沈襄毫不避闪,直直盯着他:“什么事?”
穆冉轩抿唇,略薄而先凉薄的唇绷成一条直线,在他那张英俊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肃杀而冷意,给人重重威压。
沈襄笑了,忽而两声,却听不出任何喜色。
穆冉轩直觉那笑不对劲,抬头看向沈襄。
她直直盯着穆冉轩的神情,不躲不闪,眼底却凉到彻底,一个字一个字地逼问道:“好。那你和我说,你这次为什么受伤?电话里,为什么有枪声?”
穆冉轩再次沉默。
片刻后,他沉沉道:“我暂时不能说。”
“那你现在能和我说什么?”沈襄步步紧逼,丝毫不打算给穆冉轩任何躲避的机会,“你说,只要你说,我就听。”
穆冉轩垂头,十指收紧,指节泛白。
沈襄只盯着他,冷声道:“你不肯说。好,我来问你,为什么你分明是穆家少主,却又是天同教的右护法,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穆冉轩沉默。
沈襄笑容越来越冷,声音愈来愈平静,只是那漆黑瞳孔深处,幽暗而烦躁的火焰愈燃愈旺:“好,你不肯说——”
她继续问:“那我问你。你的功夫是从哪里学的?你的师傅是谁?”
穆冉轩僵坐,浑然一尊冷沉石像。
“你的那些奇怪称呼……”沈襄顿了顿,才短促呼口气,道,“妻主,还有夫之类的称呼,是属于哪里的?”
她目光如锋利的勾,紧紧咬住穆冉轩:“你到底是谁?”
穆冉轩沉默。
他背脊微弯,像负着什么难以承受的重担,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只得负重而行般,背影格外疲惫而沉寂。
“对不起——”
他道,沉沉而愧疚。
沈襄笑容冷极,脸上甚至出现几分讥诮,却不是为了嘲笑,而有一股儿让人看着就感受到难言压抑的悲伤:“最后一个问题。”
她深深吸一口气:“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穆冉轩抬头,惊愕看向她。
沈襄却不管不顾,言语如亮了刃的刀,直接而锋利:“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次,为什么要……”
她咬住唇,顿了顿,才道:“为什么要吻我。”
“小襄——”
穆冉轩惊讶叫着,似乎想辩解又或是宣告什么,“小襄,你——”
“你先听我问完。”
沈襄不管不顾打断他,直接将自己最想问的一句话问出口,紧紧盯着穆冉轩一丝一毫表情:“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穆冉轩有些愣住。
他显然并未仔细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根据直觉,道:“我喜欢你。”
沈襄表情却未变化,而继续盯着穆冉轩,锐利而审视:“然后呢?你喜欢我,然后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一个喜欢的人?”
穆冉轩皱起了眉头,不理解沈襄的问题,只是茫然抬头,看着沈襄,似乎有些无辜:“我喜欢你,难道还不够吗?”
沈襄笑容一寸一寸收敛。
穆冉轩见沈襄表情,着急喊道:“小襄——我——”
他着急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沈襄沉默。
沈襄一下一下揪着桌边的白色流苏桌布。
纯白色桌布被她揪起来,扯成一团,揉的褶皱满起,如一块被蹂躏过得腌菜,与周遭一片平整光滑的桌布相去甚远。
穆冉轩目光落在那桌布上:“小襄,你别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沈襄猛地将桌布甩开,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谁气了?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凭什么管你。我是你的谁啊?我谁都不是,连你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连你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气你,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我是谁啊,不过是你想找就找,不想找就放到一边的人罢了,我有什么资格管你,我凭什么管你……我有什么资格好气的,我什么都不是而已——”
穆冉轩讷讷看着她,喊道:“小襄——”
沈襄情绪一瞬间上涌,烦躁、压抑、难受、愤怒、千种情绪,万种感情一齐翻腾,拥拥挤挤滚到舌尖喉处,让她忍不住吼了那些话出来。
可话说到一半,突然凝滞住。她的情绪也像一瞬间断了线,纵然内心再波涛汹涌,也找不到方才那一口气淋漓的感觉,只能任由情绪翻滚在心里,如塞了块滚烫棉花,闷闷地窒息,却什么都发泄不出来。
她捂着脸,将头埋进膝盖,背脊弯下,如深夜沉默的桥。
她好恨。
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要在这个人面前露怯。
谁都可以——
为什么要是这个人。
穆冉轩怔在对面,似乎没想到沈襄会如此激动,伸了伸手,想去扶住沈襄肩膀,指尖却又颤抖,似乎怕碰坏了沈襄,终究只虚浮停在半空中。
“对不起。”他认真道歉。
沈襄却不想再听他说话。
她站起身,收拾自己的衣裳,头也不抬,根本不给穆冉轩一个目光,将东西收拾好,直接便要走:“我走了,你想出院,自己去找护士。医院费已经付过……”
她还想说什么,动动嘴唇,还是转身就走了。
“小襄——”
背后传来穆冉轩的喊声。
沈襄却没停,只是越走越快,捂着嘴,极快穿过人群,如翩飞起舞的蝶,消失在人群涌涌的走廊里。
“小襄——”
穆冉轩还在喊,伸手想要去抓住沈襄背影。
他本就坐在床沿,腿上还有一道刀伤,刚刚包扎固定好,尚且不灵便,此刻骤然一动,还来不及反应,便从床上跌了下去。
咚——
他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地板都轻轻一震。他腿上的伤口立刻崩开,鲜血从雪白纱布上渗透而出,如一大片绽开鲜红蔷薇。
穆冉轩却来不及管这些。
他那只腿受了伤,无法动弹,索性就不惯,只是跛着腿,一跳一挑扶着墙,追了出去,饶是这般,他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待他出走廊后,还是没看见沈襄。
沈襄已经走了。
他扶着病房门,注视着面前人来人往,拥拥挤挤,人潮贯往的走廊,目光一点点沉下去,抓着门框的手不断收紧,直至木质门框上出现五个深深凹陷的指印。
护士正好过来查房,一见他,立刻惊叫起来:“你这个病人,怎么下床了。还走了这么远,你的腿上还有伤,伤到骨头了。三个月都不能下床的,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穆冉轩不管她,眼里出现一股坚毅的光,盯着前面走廊,忽然直接扶着墙,顺着沈襄走过的路跟了上去。
“哎哎哎——”护士在后面喊道,“你的腿,你的腿还没好。你要往哪里去,给我站住,站住——”
她却没拦住穆冉轩。
他走了。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沈襄会那样生气,不过他却知道,不能就让沈襄就这么走了。否则,他将后悔一辈子。
沈襄那样生气,一定是他错了。
他错在哪里,他可以改。
只要不要让她离开自己——
绝对不可以——
不可以——
·
沈襄一个人出来后,茫然走到大街上。看着周围熙熙攘攘人群,忽然有些不知道往哪儿去,被人群裹挟,四处走着。
她打了辆的,一上车,便对司机道:“随便走。”
司机为难看她:“这——”
沈襄直接拍出两百块,递给前面的司机,道:“这是车费,把计价器开着。什么时候到了价钱,就把停车。”
司机顿露喜色,一踩油门:“好嘞。”
沈襄将头靠着的士的车窗上,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各种城市街景,匆匆而过的人群,仿佛每个人都有目标……
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茫然吧。
天色从下午走到近黄昏,沈襄已经不记得自己花了多少钱。只记得,司机说实在不行了,必须要交班了,她才下车。
她环顾四周,打量周围。
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一处别墅区前。
索性今天没有目的,沈襄就打算随便走走,顺着一栋栋独栋别墅区前面的林荫大道上走着,昏暗灯光下,如丢了魂的野鬼。
忽然,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她诧异回头。
后面却没人。
沈襄自嘲笑笑,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呢……尚未想完,肩膀忽然被重重拍了一下,耳边传来惊喜地声音:“沈襄!”
沈襄转头看人,惊讶道:“是你。”
对面的人笑得极开心,他神情有些疲惫,风尘仆仆的,像是刚赶回来,笑容却极为灿烂,如亮眼的星辰:“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襄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那个小混混。
之前他说要替哥哥请自己吃饭。沈襄答应了,却没真赴宴。因为她看得出,这兄弟二人短期内都有远行动向。
果然,没过两天。
小混混便和她说,他家里有事,必须和哥哥两个人一起赶回去。吃饭的事只能挪后。这一挪,便到了现在还没吃上那顿饭。
看样子,这兄弟俩才回来。
沈襄笑笑,含糊道:“我就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小混混露出狐疑神色,却不知为何没有多问,而是高兴地对沈襄道:“之前不是一直想请你吃饭,都没有找到时间的吗?今天真的太巧了。正好我和哥哥也刚回来,不如我们就今天去我家吃饭吧?”
沈襄看他:“你家?”
小混混兴奋地指了指一栋别墅。
沈襄尚未答应,后面便又传来另一个声音,道:“小宝,别胡闹。”
小混混顿时耷拉下耳朵:“哥哥,我没闹。这是我的那个同学,就是上次和你说的,一直想请到家里吃饭的,会算命的那个……正好碰见了,我想请她去我们吃个饭。哥哥,好不好?”
他又拉着沈襄,指着那人,骄傲挺胸对沈襄道:“这是我哥哥。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沈襄回头,正对上那人眸光。
她眼前一亮,愣在原地,几乎脱口而出。
这是哪儿来的公子哥,生得好生俊朗。
------题外话------
没有恋爱经验的两个人,刚开始肯定都有磨合和冲撞的。
但只要相爱。
都会走向更好。
所以,我觉得这里是两人感情一个升华点,后面基本都是虐狗了。
哈哈哈
ps:普通话考完,马上就是六级……
生活为什么这样艰难。
哭哭。
今天比较少。
明天看能不能憋出万更来。
加油。
那人闻言,朝沈襄看过来,温和一笑,伸出手,礼貌道:“沈小姐,你好。我是宋家庆的哥哥,宋家宸。家弟前段时间对沈小姐多有打扰。在此,宋某人代家弟给沈小姐道歉。”
沈襄同样伸手,与宋家宸握手,大方笑道:“无事。宋家庆同学性格很可爱。我们俩相处倒是很有趣。”
宋家庆登时瞪向沈襄。
他那目光里写足不不满,小声嘟噜道:“什么可爱,那明明是用来形容女生的……”
宋家宸只淡淡瞥一眼宋家庆,一个简单眼神,清清淡淡,毫不带任何威胁,却立刻让宋家庆安静下来,嘟着嘴,纵然不开心,也只安静站在一边。
沈襄摇头而笑。
真是一物降一物。
没想到这个如此另类,追求个性的小混混宋家庆的哥哥与他性格会如此迥然相异,儒雅、温和、得体到让人难以相信。
沈襄很难用一个准确的词形容他。
诚然而论,他的五官容貌算不得最精致、棱角分明,但一番搭配后,便独有一股韵味,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沉静古典,仿佛纸灯木楼中,红袖栏上,回眸一笑,温和儒雅,笑容清隽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沈襄是知道宋家宸身份的。
一个餐饮行业,鼎鼎有名,举足轻重的大亨,日日穿梭于油烟火热中,衣角却沾不上半点尘气,优雅温和得仿佛从楼阁深处,古籍丛中而出。
真真一个奇人。
沈襄看他,他也微笑打量沈襄。
不同于任何人总带着各色探究的目光,让人不舒服,他的目光似极为干净,似乎简简单单想看清楚面前的人,想把面前的人记在心里般。
他温和而笑:“沈小姐,一直听说家弟说起过你,而无缘相见。今日,正好我们刚刚回来,碰上算得上缘分,想请你进去吃顿饭,不知你是否能答应?”
沈襄想着,索性她现在也没事,不想回公司,不想回家,正好碰上他们,一起吃顿饭,也算打发时间。
她笑道:“那就多谢宋先生的邀请了。”
宋家宸微笑。
他笑起来模样着实动人,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般,很难想象,有一个人会将简简单单一个微笑演绎出几分儒雅与风流味道。
他伸手,招呼沈襄上前:“沈小姐,请。”
沈襄微笑点头。
宋家庆领先,鼓着嘴,生闷气般跟在两人身后,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地上一下一下颠簸倾轧,咕噜噜地响。
沈襄与宋家宸跟在后面。
宋家宸无奈,笑容几分宠溺。
宋家宸的别墅装潢十分出众,典型中式古典风格,内里一应皆是红木雕花家具,青花瓷瓶,雕花屏风,头顶还是几盏灯笼模样花灯,古色古香。但细看下,却会发现其中一应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只巧妙被藏在那繁复精美雕饰后,舒适而精美。
宋家宸请沈襄在沙发上坐好,一面给沈襄斟了杯清茶,放在她面前红木茶几上,一面进厨房吩咐准备晚饭。
沈襄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陈设,忍不住赞道:“好漂亮。”
“那可不是。”宋家庆昂起头,宛若一个骄傲的小孔雀,得意洋洋道,“这可都是我哥亲自设计的,能不好看吗?我哥可厉害呢。”
沈襄吃惊道:“这些,都是你哥哥设计的?”
“怎么?”宋家庆挑衅看他,“不信吗?用不用我把我哥的这个屋子平面设计图拿过来给你看?”
沈襄失笑:“不用。我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宋家庆只哼哼两声,便得意洋洋的笑:“我哥可厉害这呢。你以后接触他还会知道呢,他就是个天才。”
“看不出,你们兄弟感情还不错。”沈襄笑道。
“那是当然。”宋家庆挺挺小身板,坐直身子,得意道,“我哥对我可好了,我想要什么他都给我。”
沈襄看得好笑,反问道:“那你为什么那么怕他?”
她可清楚记得第一次见这家伙时的模样。
一个紫发小混混,分明又青又嫩,还要学着人耍酷,到大街上扮小混混,装出出一副大佬模样,结果被她揭穿,听说已经通知哥哥后,那副天都塌了的表情。
小混混顿时语塞。
“谁说我怕他了,我没有怕他,我只是不想惹他生气罢了这这这——我哥就是,就是生气起来有点可怕——”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看沈襄,“这这这——我哥就是,就是生气起来有点可怕……”
沈襄揶揄道:“这样啊。”
小混混恼羞成怒,含糊半天,想解释,却只憋出一句:“算了,不跟你说话了。”
一溜烟跑了。
沈襄无奈而笑。
正巧,宋家宸端着一个漆红果盘过来,正好与匆匆而逃的宋家庆撞了个擦肩而过。他看着宋家庆匆匆背影,摇头失笑:“这孩子,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他将果盘放在桌上,给沈襄斟了一小杯,置于她面前,对沈襄比了个请的手势,道:“新制的果茶,你尝尝。”
沈襄接过来,捧到手心,尝了一口。
她并不太懂茶,却也尝得出这茶颇有几分味道,颜色清亮、茶叶在水中打旋,入嘴后,先是微微苦涩,继而是绵长而浅淡的清甜,在舌尖打旋,当你以为这已经是全部后,却又会在不经意爆出一股巨大的香,沁人心脾。
沈襄眼睛亮了,惊喜道:“好喝。”
宋家宸抬眸,纤长睫毛在他眼下打出浅浅阴影,晦暗灯光下,他脸部轮廓如被粗毛笔加强过般,与白皙皮肤相称,有种浓墨重彩的惊艳,极古典而沉静的美。
他微笑着,问她:“好在哪里?”
“我是个粗人,不懂茶。”沈襄摇摇头,十分诚实道,“所以说不出一二三,只是知道这茶很好喝。”
“品得出好喝,已是不错。”他神情不动,笑笑道,“品茶也没外人眼中那般高雅,和厨师想做出好吃的菜一样,我捣鼓这些,其实也只是为了一饱口腹之欲而已。”
沈襄觉得这话有趣,笑笑道:“恐怕那些茶艺大师听了这话,要被气死。”
宋家宸摇头,微微笑道:“现在许多茶艺大师都把功夫放在绚丽技巧上,这茶道本身倒被他们丢了个干净。论起来也该他们羞愧。”
沈襄看他,道:“你对茶道很有研究。”
“算不上,只是有点兴趣罢了。”宋家宸笑笑,又给她倒了一杯:“再来尝尝这杯。”
沈襄端起茶杯,细细品呷。
这一回,茶叶有股清新而浅淡的味道,味道比上一杯要稍稍淡一些,但胜在极为绵长,而且极其霸道,待到咽下去后,才发现唇内齿间都萦绕着那股清香,久久不散。
沈襄冲他一笑,赞道:“好。”
宋家宸微微一笑,又推了一杯过来:“再尝尝这杯。”
……
两人谈了半小时茶道。
沈襄发现,他实在是个有趣的人,上一秒还与沈襄一本正经讨论茶道,深入浅出,透彻清晰,下一秒又能毫无架子与沈襄吐槽那些端着架子的所谓大师。说起茶的故事来,又娓娓道来,让人忍不住沉在其中。
刻进骨子里的优雅与宽和。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待到沈襄将所有茶品完后,两人就能有说有笑,共同讨论了。宋家宸将桌上空茶杯一一收起,又将杯子端回去,起身道:“今天和沈小姐品茶,倒似遇上一个知己。”
沈襄笑道:“能做宋先生的知己,是我的荣幸。”
他温和笑笑,便端着盘子离开了。
自始至终未解释为何会和沈襄说起茶。
沈襄看着他背影。
这个人实在是有一股特殊的魅力,她明明与此人才相识几小时,犹记得刚见面时,尚对此人几分疏远与警惕,现在却只记得他的温和与儒雅,说话时的如浴春风。
宋家庆在房间里探头探脑,见他哥走了,才又出来,走到客厅里,坐到沈襄对面,撇着嘴,就是不看她。
沈襄哭笑不得。
“茶香!”
宋家庆闻到什么,忽然吸吸鼻子,惊叫出声:“哥哥给你喝茶了?”
沈襄不明所以,点头。
“你可真有福气。”宋家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盯着沈襄,不甘心道:“才第一次见面,哥哥就给你喝茶了。多少人想求着他这一杯茶,每天上门求……他都不答应呢。”
沈襄愕然。
宋家庆继续嘟哝道:“连我都没喝过几次我哥的茶。”
沈襄试探着问:“这茶,很珍贵?”
“那当然啦,之前有人出几万,就想哥哥的一杯茶呢。”他白了眼沈襄,又仔细嗅嗅,哭丧着脸道:“他居然给你喝了五种茶,天啦。我都没有喝过的一种新茶……”
沈襄怔怔然。
宋家庆不甘心地看着沈襄,又道:“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哥哥的茶也没算白费。”
沈襄不解看他。
“每次哥哥看见谁特别不开心了。”宋家庆自己解释道,“就会请那个人喝茶,只要喝了他的茶的人,没有一个不会心情变好的。你看看你,也是一样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你给外得好,特地给你拿出了珍藏好久的几种茶,我都没多少机会尝过的茶啊……”
沈襄怔住。
她摸摸自己的脸。原来,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上就一直带笑容了,而之前那种沉闷压抑的茫然感,竟在不知不觉间一扫而空。
原来,宋家宸是看她不开心,所以才请她喝茶的。
他是在安慰她。
“家庆——”
宋家宸从厨房里出来,正在拿毛巾擦手,如此一个简单动作,被他做出竟也又些优雅味道,见到沈襄与宋家庆二人,笑着问道:“家庆,你和沈小姐说什么呢?”
沈襄冲他使了个眼色。
宋家庆看了眼沈襄,嘟嘴,到底没说:“说我们家伙食不错呢。她这回可是真饱了嘴福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孩子。”
宋家宸坐到他身边,揉揉他蓬松短发,道:“哪有你这样,对着客人自吹自擂的,再说了,可是你一开始请人家过来吃饭的。”
宋家庆嘟囔两句,没说话了。
宋家宸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沈襄却听清了,有些无奈。这家伙说的是,我只是来请她吃饭,没想到你把珍藏的碧水青天都给她喝了啊。
宋家庆偏过头去,不理他哥。
宋家宸无奈而笑,转而对沈襄道:“沈小姐,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了。饭菜马上可以上桌了。”
沈襄摆手,微笑道:“不着急,我没事的。”
宋家宸坐在沈襄对面,看着她,微笑起来,道:“听家弟说,沈小姐懂周易风水,还会看相?”
“略懂皮毛。”沈襄谦虚道。
沈家宸瞥了眼自家弟弟,笑道:“沈小姐过谦了。只听舍弟上次的事就知道沈小姐的本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沈襄淡笑道:“方才宋先生请我喝了那么久的茶。我以为我们俩之间不必如此客套了的。宋先生但说无妨。”
宋家宸笑笑道:“不知为何,我旗下一家酒店里一直有些奇怪的事情出现。不知沈小姐有没有时间,帮我看看酒店里的事。”
“行。”
沈襄想着最近确实一直忙着‘最美声音’的事,许久都未曾去堪风水,破面相,攒功德了,便一口答应,道:“不知宋先生意在何时?”
宋家宸思索片刻,道:“我一走几个月,堆积下许多事情处理,这一个星期都不得空。不知,沈小姐,下个星期有没有时间?”
沈襄思忖片刻后:“可以。”
两人暂且谈妥动向,正在此时,开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盘盏渐次如流水般送上桌来,满满一桌,十分精致。
宋家宸拿起筷子,为沈襄介绍:“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佛跳脚,这味道是一绝,沈小姐可以尝尝。”
沈襄微笑道谢。
宋家宸继续介绍:“这一道是……”
……
在宋家一共待上近两个小时,直到沈襄偶然瞥见外面天色漆黑,月光清亮,才惊觉天色早已不早。
她起身向两人道别:“今天多谢你们的款待了。”
宋家宸也看了眼窗外,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只顾与沈小姐说话谈天去了。忘记了时间,我的错。”
沈襄笑道:“这可怪不到宋先生头上。”
不得不承认,与此人聊天绝对算得上一个享受。他尽管是一介商人,可并没半分铜臭味,反而颇喜欢阅读古籍,对周易八卦大学都多有研究,与他谈起这些,如遇知己。
宋家宸起身拿外套:“天色太晚了,我送沈小姐回去吧。”
沈襄点头,没拒绝。
这里晚上也不好打车。
宋家宸进里屋去拿车钥匙。
一直在旁赌气,不说话的宋家庆见沈襄要走,终于挪过头,别别扭扭喊沈襄:“喂,你要走了?”
沈襄点头,笑他:“怎么,难不成你要留我?”
宋家庆气鼓鼓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又别扭地小声道:“喂,上次的功夫除了去少林寺,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学了吗?”
沈襄不解:“什么功夫?”
“就是你上次在校门口,制服歹徒的那个功夫啊。”宋家庆摸摸自己头发,十分不舍模样,然后看向沈襄,“我上次让你教我,可是你说要去少林寺学功夫,还要剃光头发,当几年的弟子才行。可是我哥哥和我爸妈都不同意我去少林寺学功夫,所以,除了去少林寺,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学到那功夫的?”
沈襄愕然。
她这才想起来,当时宋家庆让自己教他学功夫,她被缠得受不了,随口扯了句让他剃光头发去少林寺,本以为会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居然真打算试过?
沈襄目光略过宋家庆一头浓密短发,漆黑蓬松,虽然这家伙性格不讨喜,抡起模样当还是好看的,青春洋溢……
一想到这家伙剃光头发——
沈襄心里暗自庆幸,幸亏他爸妈拦住他了。
她看着宋家庆亮晶晶的眼神,颇为头疼。功夫可不是谁都能学的,更何况这家伙已经十五六岁了,早就过年纪了。
她无奈道:“你年纪太大了,我这种功夫要打小练起的。”
“真的吗?”宋家庆失望垂头。
沈襄想了想,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学功夫,我觉得你还是从外门功夫开始学起。跆拳道、擒拿术、或者武术学院,甚至警校都是不错的地方。”
宋家庆立即抬头看她:“真的吗?”
沈襄顶着他目光,道:“真的。”
宋家庆还想再问什么。正巧此时,宋家宸换了衣服,取了钥匙,走了出来,对沈襄道:“等急了吧,我们走吧。”
宋家庆一见他哥就怂,不敢说话。
沈襄趁势逃走了。
·
此处别墅距离沈襄的家很远,中间约有一小时车程。待宋家宸将沈襄送到家门口时,已经近十点。
车子停在一个小巷口前。
小巷口极狭,里面车开不进去。而自小巷口到沈襄的家尚有一段距离,天色漆黑,小巷一望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宋家宸见此皱眉:“这个巷子太黑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进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沈襄想拒绝。
“让女孩子一个人走这么危险的地方可不是我的作风。”说罢,宋家宸态度坚决,直接虚揽了沈襄肩膀:“走吧。”
沈襄只得随他。
宋家宸边走边打量四周,和沈襄闲话似的拉家常。说起来,他不管和怎么样的人似乎都能聊起来,而且让人十分愉快。
他问道:“沈小姐怎么还住在这里。我记得,沈小姐的公司运道一向好,这段时间还出了一个收视率极高的节目。怎么不换个安全、舒适、大一些的房子呢?”
若是别人问这话,沈襄定然会觉得那人别有用心。
可由他问出来,沈襄只觉得他在关心。
她笑笑,道:“也是有换房子的打算的,之前也看过一些房子。只是家里母亲这段时间不宜动迁,便一直拖了下来。”
宋家宸点头:“这样啊。”
他看向沈襄,道:“如果沈小姐打算换房子。我可要向沈小姐推荐我住的那个别墅区,今天沈小姐也看到了,挺不错的房子。”
沈襄笑笑,道:“行,我会考虑。”
宋家宸打趣道:“沈小姐可要好好考虑,有沈小姐这么一个风水大师住在旁边,我才算是对那个地方的风水彻底放心了。”
沈襄顿时大笑:“好啊你,居然是这么个目的……”
……
两人说说笑笑,到沈襄家门口。
沈襄转头,迎着明亮的灯光,五官精致轮廓被勾出,轮廓深邃,衬得肤白如雪,面容精致,笑靥如花,对宋家宸笑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把你耽搁这么久,都这样晚了。”
宋家宸微笑道,眉目清朗:“我可是一直认为,能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呢。沈小姐,感谢你今天给我这个机会。”
沈襄又被他逗笑了。
两人道别。
“那么,再见了——”沈襄挥挥手,笑道。
“再见——”宋家宸笑着说,但尚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从路灯旁的阴影里,沈襄背后,站出一个人,五官俊朗,只是表情沉寂,头发凌乱,身影萧索而沉默,扶墙而立,一只腿上还绑着被染红的纱布。
“小襄——”
沈襄听见背后的声音,心猛一颤。
她知道是谁。
她知道他在喊她。
但是她不能回头。
一定不能。
一定。
宋家宸朝那方向瞥了一眼,迟疑道:“沈小姐,我好想听见有人在叫你。”
“什么?”沈襄只装作没听见,一味若无其事地对宋家宸笑,道,“我没听见呢。宋先生,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哦。”宋家宸似乎明白什么,不再询问这问题,而是道,“沈小姐,你先进去吧。我看见你安全上楼就离开。”
沈襄没说话,点头。
身后又有人喊她。
“小襄——”
宋家宸瞥一眼沈襄,见她只装作没听见,只朝那个方向看了眼,便也不再管那声音:“沈小姐,晚安。”
“晚安。”沈襄回头,冲他一笑。
“小襄——”
这一回,是沈襄的手臂被抓住了。
沈襄知道是谁,这个熟悉而强势的气息,只要这人略微靠近,凭借着独特而强势的气息,她便不能再忽视他的存在,一如他这个强势而冷硬的人。
可她不回头,自冷声道:“放开。”
穆冉轩紧紧盯着沈襄,见她甚至连转头看自己一下都不肯,又想到刚才一直看着她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一直说说笑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甜……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烧起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几乎将他理智燃烧殆尽。
他声音里带上委屈,固执道:“我不放。”
沈襄冷声重复:“再说一次,放开。”
穆冉轩只紧紧盯着沈襄的眼睛,如狼一般充满掠夺性的目光,像看着自己唯一重要的东西般,充满强大的占有欲,道:“我不会放手的。”
宋家宸看得出两人认识。
他见两人对峙,自然也猜得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但他和沈襄相熟,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会看着沈襄任由人欺负。
宋家宸站到沈襄面前,看着穆冉轩道:“这位先生,现在沈小姐不想你拉她的手。作为一名绅士,你最好放开你的手。”
穆冉轩看向宋家宸,微眯起眼,漆黑眼眸中略过锐利眸光,一股属于从血与火之间厮杀出来的锋利强大气势全放,让旁边空气都紧绷。
宋家宸毫不退避,与之对视。
他虽然外表儒雅温和,看起来颇有几分儒生味道,但骨子里也强势得厉害,面对挑衅,第一反应不是退避,而是直面。
“你是谁?”穆冉轩轻眯着眼,沉沉问道,声音不复寻常温柔沙哑,而冰冷肃杀,如刚磨亮的利刃。
宋家宸轻笑:“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穆冉轩斩钉截铁,干净利落:“我有。”
“哦?”宋家宸挑眉,微微一笑,“我可不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比声音大就可以决定的。我是作为沈小姐的朋友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而你又是已什么身份问我,一个作为沈小姐的朋友的人的身份呢?而你如果想问我的身份,至少要得到沈小姐的同意……”
他看了眼沈襄拒绝的背影:“可我并不认为沈小姐给予你问这个问题的身份。”
穆冉轩皱眉。
身份?
又是身份?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小襄也是,这个人也是。可他不明白,他喜欢小襄,小襄看得出也不讨厌他……
两个人互相喜欢。
这还不够吗?
不够吗?
为什么大家都在纠结身份?身份到底是什么?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这比两个两个人在一起时开开心心还重要?
他不懂。
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东西。从小到大,他只被教导,想做什么就一定要不顾一切争取,直来直往,简单明了。
也不是没有人教过他各种与人相处技巧。如何利用微表情瞒过别人,如何巧妙隐藏自己身份,如何模仿别人而不被怀疑……
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怎样追求他喜欢的人。
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东西。
而是一个让他哭,让他笑,让他酸,让她甜,让他心跳加快,让他日思夜想,让他魂牵梦萦的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些迷茫。
“总之,我不放手。”穆冉轩直直盯着宋家宸,目光冷厉而冰冷,就像一头饥肠辘辘的狼王盯着阻止他进食的对手。
宋家宸微笑,态度强硬:“这可不一定由得了你。”
穆冉轩眯起眼:“你想打架吗?”
宋家宸松松领带,挽起袖子,活动着手腕,微笑,彬彬有礼道:“我从来都是讨厌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不过,显然有时候,暴力必不可少。”
穆冉轩冷哼:“找死。”
气氛紧绷,安静得什么都听不见。
战争一触即发。
“够了!”沈襄背对两人,忽然转过头,锐利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厉声喊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
“沈小姐——”
“小襄——”
宋家宸、穆冉轩同时喊道。
“你们两个……”沈襄疲惫揉眉心,先后看向两人,却在触及穆冉轩目光时,飞快低下头,“都走吧。我现在很累,没心情管你们这些事。”
“小襄——”穆冉轩着急喊着。
她却看向宋家宸,认真道:“宋先生,今天真的多谢你了。你能这样对我,为我拦住他,我真的很感动。只是,我不想你因为我受伤——”
宋家宸迟疑看向沈襄:“可是那个人——”
沈襄缓缓摇头:“你打不过他的,我不想你受伤。”
宋家宸沉默。
两人之间实力差距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作为男人的强势一面不允许他退后,不允许让他看着一个女孩子被人欺负。
沈襄真诚弯腰致谢:“真的很谢谢你,宋先生。”
她又转向穆冉轩,却始终不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声音很冷:“穆冉轩,你现在还来找我,算什么意思?你把我当做什么?你想明白了吗?”
“我想明白了。”他道。
------题外话------
今天写论文,耽搁了时间,
一直赶啊赶,也没赶到万更。
我有罪,给大家跪地赔罪——
沈襄愣住。
她双手握拳,藏于袖内,微微颤抖,以为自己听错了,缓慢而沉沉转头,直直盯着他,声音低哑:“你说什么……”
穆冉轩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出乎意料的,沈襄却笑了。她毫不退避盯着他,唇角微勾,神色似雪若霜,冷冷道:“好,那你说。你想明白什么了?”
穆冉轩看着她,道:“我想明白我对于你的感觉了。”
沈襄笑着,神色冰冷:“好,你说,你对我什么感觉。”
“沈小姐——”
一直在旁看着二人的宋家宸见事情到此地步,不得不出声,提醒二人道:“我先到巷口等你等你,若是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大声喊我。我可以直接赶过来。”
“多谢你,宋先生。”沈襄真诚道。
穆冉轩警惕盯着宋家宸,目光似冰冷刀片般凛然,若是杀气可实质化,恐怕宋家宸全身已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宋家宸回望他,勾唇冷笑。
两人丝毫不退。
如两只争夺领地的雄狮。
宋家宸冲沈襄笑笑,眉目如画,温和道:“沈小姐不必多礼,宋某人一向以能为美丽的女士服务为荣幸。”
接着,他转身离开。
沈襄怔怔看他背影一步一步,走离那发白灯光,任凭黑暗从肩头染上,化开浸染全身,最后全部没入其中,与夜溶成一体。
宋家宸——
这个人——
沈襄露出几分恍然神色。这个男人当真如他给人感觉一样体贴入骨,处处为人着想,偏偏还如春风细雨,不喜浮夸。
“小襄,你喜欢他?”
背后冒出幽幽声音,穆冉轩从黑暗中现身,站到沈襄背后,在她耳畔说道,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
沈襄回神,冷冷道:“没有。”
“你和他说话,你对着他笑,你还让他送你回来——”
穆冉轩目光不肯从沈襄身上挪开,紧紧盯着沈襄,表情委屈而不满,如被主人遗弃,巴巴睁着黑眼睛的大型犬。
事实上,穆冉轩快气疯了。
他一想到刚才那个男人送小襄回家,还和小襄说笑,他就要发疯……若不是顾及小襄在场,他恨不得将那人眼睛一拳打出来……那双看见过小襄笑容的眼睛……
他嫉妒得发疯!
一想到小襄会对另一个男人这样笑,在另一个怀里露出害羞脸红的表情,他心里就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暴戾,烈火般灼烧,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杀了所有可能觊觎小襄的人。
他的……
小襄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所有想抢走小襄的人,都得死。
不管是谁。
他只要略微一回想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像有一百个巨大的发动机一齐轰鸣,轰隆轰隆,耳里脑里都是这个声音,要爆炸前的压抑,将他逼疯的烦躁。
他想毁灭!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露出那种表情。
小襄会不喜欢。
他不能让小襄不喜欢他。现在小襄不理他,他已经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了,想要杀人,想要发泄,想要毁灭所看见的一切……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知道小襄不可失去。
所以,他只敢这样小小抱怨一句。他甚至不敢直接了当去问小襄,怕从小襄口里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喊道:“小襄——”
沈襄回头,似笑非笑:“那又怎样?”
“小襄——”穆冉轩委屈盯着沈襄,没有人注意到,他藏在袖中拳头握得死紧,不深的指甲已深深嵌入肉中,渗出鲜红的血。
沈襄挑眉,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穆冉轩沉默,盯着沈襄的眼睛。
沈襄面色讥诮,直直与他对视,脸上始终不见半分暖意,与她素日里笑吟吟,乖巧,大方模样迥然不同。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那个藏在笑脸迎人面具下,真正的她。
沈襄自认凉薄入骨,在这世上能被她真正放在心上的人除父母外,也只师傅一人而已。她行事向来遵循本心,与人为善是她性格,但并不代表她的真实。
一旦被触及,她就像刺猬。
或许,穆冉轩是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领略到她这一面的人。
“小襄——”穆冉轩沉沉喊道,看着她的脸色,目光幽深,“你别这样,我心疼。”
沈襄一怔。
她没想到穆冉轩会说出这句话。
她的心一颤。
穆冉轩继续道:“我知道,你生气。”
沈襄只冷笑。
他继续道:“是我的错。你尽管怪我,但不要这样子伤害你自己。”
沈襄声音一软:“我没伤害自己。”
“我听得出来。”穆冉轩沉沉道,上前捉住沈襄的手,紧紧握住始终不放,道,“我听得出来,你心里在难过。”
沈襄偏过头,不看他。
手心触觉温暖而略带粗粝,是独特的,他的手的触觉。那灼热温度自冰冷的血管传至心口,让她的心和口都忍不住温热起来。
“不要生气。”穆冉轩道,“我不想看见你生气。”
沈襄浑身僵立,指尖微微颤抖。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
穆冉轩站到她身侧,高大身子将沈襄整个笼进去,仿佛从背后拥住沈襄似的。他道:“小襄,我喜欢你。”
“够了!”
沈襄忽然爆发,甩开穆冉轩的手,猛地转身,直直盯着他,因用力过大,身子还微微颤抖。她含着眼泪,大吼道:“够了,我已经受够这一套了。每次都是这一套,你就吃定我一定听见这些话一定会原谅你,对吗?”
穆冉轩愣住。
沈襄固执睁大眼,不让眼里泪水落下来,盯着穆冉轩,一字一顿道:“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穆冉轩怔怔然看她:“小襄——”
沈襄盯着他,道:“最后一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妻主。”
穆冉轩沉沉道,斩钉截铁,直接而坚定:“你是我的妻主。”
沈襄一愣。
这才记起来,在他的思维里,妻主便是爱人的意思。妻主,这样一个陌生而奇怪的词汇,和他一样,与这个世界有着诡异冲突感。
“妻主?”沈襄低嘲一笑,“一个连自己喜欢的人真实身份都不知道的妻主?”
“小襄——”穆冉轩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他顿了顿,才道,“我不能说……”
“不能——”沈襄垂头,自嘲,“不能——”
“小襄——”穆冉轩抓住沈襄肩膀,喊道,“你听我说,我只是怕你有危险,我的身份给我太多危险,我怕你也跟着我一起,也会遭受危险。小襄,我不想拖累你,你懂吗?”
沈襄耸耸肩,将他手抖掉。
“小襄——”穆冉轩握得紧,始终不放,“小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受伤。我怕……”
沈襄见抖不掉他的手也不再徒劳,只垂头捂脸。
“小襄——我怕你受伤——”穆冉轩沉沉喊道,“你懂吗?”
沈襄忽然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两步,争锋相对望着他,目光里满是倔强和对抗,“我不懂,我一点都不懂!我什么都不想懂!”
她直直盯着穆冉轩,眼里写满质问:“难道,我沈襄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贪生怕死,只愿躲到别人身后,受别人保护,连陪自己的爱人面对危险的勇气都没有的人?”
穆冉轩愣住。
沈襄盯着他一瞬,毅然转身:“穆冉轩,你看错我了。”
说罢,转身就走。
干净利落。
沈襄掏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给宋家宸,“今天多谢你了,我已经到家了,天色太晚了,你先快点回家吧。”
点击发送。
身后静悄悄的,沈襄抬头,将即将溢出的眼泪倒灌回去,仰头,看着满天碎金一般地星子,扯出一个笑。
沈襄。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看,地球还在转。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笑着推门,进屋,终于在抬脚跨入门槛那刻,眼前一片模糊,脸上缓缓流过温温热热的液体。
她的眼泪落下来了。
穆冉轩站在原地,看着沈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没入那无边沉默黑暗中。他的心也像被生生扯下一块,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他伸手,想抓住她。
可最终只抓住一片空。
·
沈襄始终笑着,笑着推开门,笑着开灯,笑着回屋,笑着关门,笑着躺在床上,笑着闭上眼睛。
她一直在笑。
可为什么,她的脸上都是温热的水。
她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想到刚刚的事。今晚,她也会睡得很好,一定不会失眠,一定不会想起他的。
一定不会。
她睡着。
不知何时,窗户被打开,一个人影窜进来,站在沈襄床边,借着微弱月光,他影子被拖出长而暗的一条,深深盯着床上的沈襄。
沈襄没有动,好像睡熟了。
那个人只静静看着她。
沈襄不动。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练功。我没有朋友,直到十五岁之前,我都没有见到一个同龄的人。每天从早上四点半开始,我就会跟着爷爷起床打坐。在一个又窄又狭的小房间里,正中摆着一尊道像,涂着红黑两色颜料,模样看起来很奇怪,但总是慈眉善目笑着的一尊雕像。每天我都要对着那雕像练上十几个小时的功。”
穆冉轩顿了顿,始终盯着沈襄。
沈襄还是方才姿势,一动不动。
“那个房间从来没有灯,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天都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房间窗户很小很高,连月光都照不进来,整个屋子都是一片漆黑。我小时候胆子小,怕黑,每次都会偷偷点一根蜡烛。蜡烛小小的光,大约没我一个手指粗细,但可以让房间里有一点亮,总算让我不再那么怕了……”
他声音平静无波,好像说得不是自己事情般。
“后来,那个蜡烛被爷爷发现了。爷爷特别生气,说一个怕黑的孩子,不配成为穆家的人,不配成为圣女的护法……于是,他把我关进一个地下室,完全黑暗的环境,我一个人,整整三天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有一只手将饭菜从一个两个巴掌宽的长条型的口子送进来。”
他顿了顿,道:“我在里面呆了三天,出来就不怕黑了。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最后发现黑暗也没什么可怕的。”
沈襄将被子拉起来,蒙住自己的头。
穆冉轩唇角翘起一个细微弧度。
“等我长到十五岁的时候。爷爷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他要我以另一个身份,假扮我们穆家的世仇,闫家的人潜入天同教,尽量成为闫家的高层。我问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说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我。他还说,这是我作为一个穆家人必须承担的责任。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穆家人。但是……我也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去做了。”
他看着头顶一片黑暗,声音平静。
“我花了七年,做到了右护法的位置。但因为我不是闫家的人,所以有很多闫家嫡系的人嫉恨我。他们使出很多办法,想要除掉我。但是,我活到了现在。后来,不知道是谁翻出一张我在穆家出现的照片,说我的身份可疑。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多闫家嫡系想要把我赶出去,但也有人力保我……这件事闹了很久,直到那位闫家那位老祖听说了我的事……”
拱起老高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他继续道:“她给我吃了一种药。只要不是闫家的子弟,每个月都会毒发,痛苦不堪。而且一个月比一个月严重,当时我别无选择,喝下了那个药,并用功力压制住毒发的反应。每次毒发的时候,我都会躲出去,不让人发现。但是,那个毒发太痛苦了,我有时也会忍不住,有几次差点都被发现,幸好……我都躲过去了。”
“后来——”
他看向缩在被子里的沈襄:“我遇见一个奇怪的女孩,明明年纪比我小得多,功力却并不比弱多少。我开始对这个人有点好奇。后来,我又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血居然对我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特别是在毒发的时候……我试着去找她,想找她要一点血……但是这个女孩好像和闫家有仇,我也被她当做仇人……最后,没有办法,我只得答应以交换情报和她换了一碗血——”
沈襄悄悄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穆冉轩摸摸她的头发,被沈襄一侧头,躲开了:“从那天开始,我开始注意这个女孩。我发现,她长得很漂亮,她做生意很有本事,她会看相,她会看风水,她还创办了一个娱乐公司……她明明才十五岁,怎么会做这么多事呢?”
他看向沈襄,目光沉沉。
“后来,有一次在报纸上发现有一张她和歹徒搏斗的照片。尽管我知道她功夫很厉害,可看着人拿刀子对着她,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她会不会一时失手,受伤了。或者,受到惊吓,毕竟她还那么小,本来就该被别人护在身后,好好捧在手心里保护的年纪……”
沈襄也看向他。
穆冉轩又一次去拂过她额前碎发。
这一次,沈襄没有躲。
穆冉轩眼底浮起浅浅笑意,继续道:“后来,问过她,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上她了。可喜欢是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在爷爷的安排下作各种事情,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更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应该怎么做……”
沈襄静静看他。
“所以,我在学。”
他慢慢道,“我在学着怎样对一个人好,怎样让她开心,怎么样让她生活的更好,怎样让她安安全全,开开心心,一辈子不碰到任何危险。偶尔,还会有一点点忍不住的时候,想要抱抱她,亲亲她,把她捧在手心里。”
沈襄从被子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不过——”
穆冉轩停顿片刻后,道,“显然我学的功课不太好。我我不知道她一直执着得身份是什么意思,也不能告诉她我的一切,我怕她会有危险。要是她受一点点伤,我恐怕会直接疯掉。我也怕她会嫌弃我,我除了杀人和打架,什么都不会。但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原来她想要的不是我给她的这些……我发现我做错了——”
“我做错了,所以她生气了。”穆冉轩道,“我心里特别怕,怕她再也不理我。”
沈襄垂下眼睑,纤长细密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浅浅阴影,掩住她此刻神情。
“我想改。”
穆冉轩看向沈襄,捉住她的手:“所以,她会给我这次机会吗?”
沈襄垂眸,沉默。
穆冉轩只静静看她,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鼻,看着她的唇,看着她脸上每一寸,表情虔诚而认真。
室内陷入长久静默。
两人都不说话。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微凉发白月光自二楼小小窗口照进来,照在穆冉轩坚挺的鼻侧,在他脸侧打下浅浅阴影,在地上晕开清而亮光痕。
房间安静极了。
偶尔有风声,落叶被吹出簌簌响动,夜行的猫头鹰呼啦啦展翅,从树上飞出去,沿着笔直路线,像一只离线的箭。
室内依旧没人说话。
沈襄偷偷瞟他一眼,呼啦一下拉起被子,蒙住头。
穆冉轩眉目难得温柔起来。
他继续道:“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我很抱歉。”
高高拱起被子动了动。
穆冉轩声音低沉,去掉平日里让人难以接近疏离与冰冷后,只剩清朗的温柔,配上这微凉夜色,格外撩动人心:“小襄——”
拱起被子一动不动。
穆冉轩缓缓说道:“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困扰。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不想让你受委屈。我知道我身边太危险……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让你和我一起承受这些危险……”
他停下。
室内安静如水。
他说道:“我舍不得你受伤……”
沈襄依旧沉默。
穆冉轩坐在床沿,仰望窗外一片深蓝色天空,皎白月光如一块牙齿落在上面,深秋微凉的寒意自开着的窗口里侵入,吹动垂落的床帘。
他起身,给沈襄关窗。
沈襄偷偷从被子里探出头,复杂看着他的背影。见他转头,立刻缩进被子里,还不忘将被角整理一下,调整呼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穆冉轩重新坐回床边:“小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只是,我太笨,不懂得怎么样喜欢一个人,我只想尽我所能让你开心,却没有考虑到你会怎么想,没有想到别人会怎么想,没有想到那些世俗的身份问题,所以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被子一角微微颤动。
他认真道:“小襄,我对不起你。”
沈襄依旧沉默。
狭小室内只有他沉沉声音缓缓流荡,如清凉的水,从房间每个角落流过,最后回到沈襄耳边,打着旋,静静环绕。
他说:“小襄,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看向沈襄,漆黑眸子深邃幽深,像藏着一片浩瀚星空,晶亮星星在其中闪耀,如散落满地的碎金,被炙热融化,拖出一笔重彩。
他看着沈襄。
沈襄不动。
窗外又起了风,隔了层关住的窗,这声音小上许多。在这静谧空间,那小小呼吸声,却是唯一最清晰的声响。
穆冉轩看着沈襄。
他等着。
“我有问题问你。”被子里传出闷闷一声。
穆冉轩沉沉道:“你问。”
“你在闫家那个右护法要做到什么时候?”沈襄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头,但却只埋着头,不看穆冉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穆冉轩摇头:“我不知道。”
沈襄咬唇。
穆冉轩解释道:“我在闫家呆了太久,闫家有太多人认识我。就算我现在放手,不想干,离开也非常危险。”
沈襄沉默。
穆冉轩继续道:“爷爷虽然没有和我说目的,但我隐约猜到一点,似乎和闫家那个沉睡的定山老祖有关。”
他顿了顿,道:“爷爷想要杀掉那个人。”
沈襄坐起身子,抓着被子,低低地说道:“那……穆家和闫家到底为什么有世仇?”
“我不知道。”穆冉轩摇头,沉沉道,“爷爷不告诉我。但我听家里老仆说漏过一句,我们家以前似乎和闫家是合作关系……”
沈襄皱眉:“合作关系?”
“我也只听过这么一句。”
穆冉轩同样思索,道,“但我爱知道,穆家和闫家的共同点一定在天同教上。”
“什么?”
沈襄吃惊看向穆冉轩,“穆家也和天同教有关?”
“如果我没猜错。”穆冉轩点头,道,“很有可能。我从小就跟着爷爷跪拜一个道像,那个道像涂着红黑两色颜料,披着道袍,看模样应当是个女的。爷爷从小就带着我跪拜她,让我喊圣母庇佑天下,千秋万载万寿无疆。”
“只有一个道像?”
沈襄难以相信,疑惑问道,“可我分明在闫家看见有两个道像,一大一小,一个被称作圣父,一个被称作圣母。为什么你跪拜的只有一个圣母?”
“我不知道。”
穆冉轩缓缓摇头,“我第一次在闫家见到那两个大小不同的道像时,也特别惊讶。我以为是摆错了,可周围人都太过习以为常……所以,我知道不是摆错了,而是……穆家和闫家跪拜的从来不是同一个东西。”
沈襄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顿了顿,又道:“但自小我就只跪拜那一个道像。爷爷也告诉我,这是唯一一个圣母,任何模仿她的都是伪神,都必须被烧死……”
沈襄惊愕瞪大眼。
这算什么事?
难不成穆冉轩的爷爷也是资深教徒?
还是最虔诚那种。
但是——只有一个天同教,怎么弄出两个不同道像来的呢?听他的描述,两个道像分明同属一源,应当是互相有关联的,但双方都只坚持自己的信仰是正确的。
那另一个多出来的道像是什么呢?
沈襄头大。
“别皱眉——”
穆冉轩轻轻触上沈襄的眉,似乎想帮她把紧皱眉头舒展开,坚定说道,“别皱眉,一切有我在,不用担心。”
沈襄微楞,露出一个笑。
“好。”
她说着,看着他,眼神认真,“好。有你在,我不皱眉。”
穆冉轩也露出一个笑。
“但是!”
沈襄伸出一根手指,目带威胁,道:“想要我答应原谅你,可没那么容易。首先,你必须得答应我几件事。”
“好。”
穆冉轩一口答应。
沈襄愕然,随即无奈道:“你都不听听是什么事情再来答应。”
“不用。”
穆冉轩看着她,认认真真道:“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
沈襄愣住。
随即,她心里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酸酸涩涩感觉涌上来,又酥又麻,让她鼻子发酸,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想哭冲动。
这家伙总是这样。
用这么单纯的眼神,说着这么让人感动的话。
每次都是这一套。
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简直是……犯规。
沈襄哼了哼,算是应了,继续道,态度显得颇为趾高气昂:“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今天我还是得和你说说我的具体要求。”
穆冉轩看她。
沈襄清清喉咙,道
“第一点,以后你的任何事情都不许瞒着我。”她定定看着穆冉轩的眼睛,丝毫不退避,“听清楚了,是任何事情。”
“好。”穆冉轩一口答应。
沈襄露出微微笑意。
她继续道:“第二点,因为我和天同教也有很深仇恨,必须报。所以,我要求你和我联手,一起对付天同教。”
穆冉轩看着她。
“怎么?”沈襄瞪他,“你不答应?”
穆冉轩摇头,缓缓道:“我只是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沈襄强硬打断他的话,直视着他,径直说道,“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想一直被人护在后面……我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你知道吗?”
穆冉轩沉默。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我会尽我可能帮你。”
沈襄得意扬唇,扬起拳头,小声嘟囔:“这不废话吗,你敢不帮我吗?哼哼——”
穆冉轩也露出些许笑意。
“第三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准再有危险,不准再受伤,也不准受伤以后一个人扛着,不告诉我——”
她说着,眼睛微酸,扬着拳头,威胁道:“听见了没?”
穆冉轩看着她,目光幽深。
他认认真真将沈襄的话重复一遍:“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有危险,不会再受伤,更不会在受伤后一个人扛着,不告诉你。”
他说完,对沈襄道:“小襄,谢谢你。”
沈襄偏过头,还嘴硬:“有什么好谢的,我才没有关心你。”
穆冉轩眼底闪过几点笑意,伸手,揉了揉沈襄头发。沈襄嫌弃躲开,却在穆冉轩第二次伸手时,只略微闪了闪,便仍由他揉了。
两人说完,都沉默。
难言的氛围在两人间萦绕。
许久,沈襄才低声问道:“你之前说你还有事——是有什么事?”
穆冉轩抬眸,看着她道:“闫家让我去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沈襄接着问。
“不知道。”穆冉轩摇头,“闫家对这次的事情特别重视。除了派我去以外,还另外派了好几个闫家的人,只有我们到目的地后才能知道真正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那——”
沈襄咬唇,道:“你们要去哪儿?有没有危险?”
“r国。”
穆冉轩简短道,伸手,握住沈襄的手,让他温热掌心温度染上她略显冰凉的手,替她握着暖手:“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嗯。”
沈襄低低应着。
她此刻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让他小心,注意安全什么都做不了。可仅仅只说那两句话,她自己都觉得苍白而浅薄。
她只能咬唇。
“这次去多久——”她低低道。
“通知的是去一个月左右。”穆冉轩道。
“一个月……”沈襄小声重复。
在异国他乡,和那些相熟但不相信任,随时提防自己,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相处一个月,去完成一个听起来便神秘而危险的任务。
他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襄心上像压着什么,闷闷的难受。
这样的生活——他从十五岁就开始过了。上辈子,她的十五岁在做什么,上课不听讲看小说,为考试成绩担心,想着怎么说服妈妈多给一点零花钱,偷偷溜出去夜市上玩……
可他的十五岁已在生与死之间数个来回了。
一个人。
自始至终。
如一只孤狼,永远傲立于地平线那一*而白的月亮面前,只给人一个强势而寂寞的背影。
她很心疼。
“要小心——”
直至最后,她还是只能苍白地说出这句话。
“嗯。”
穆冉轩点头,平静道,“我会小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为了你。”
“嗯。”沈襄道,“为了我。”
穆冉轩看着沈襄。
沈襄看着他。
“这个给你,你收好。”沈襄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小护身符,叠成三角状,上面用朱砂画着奇异符咒,捧在手心里,递给穆冉轩。
穆冉轩接过来,直接挂在脖子上。
沈襄垂头,神色恹恹。
这一回,她真的做了所有她能够做的了。
那个护身符是她最得意的作品,原本是打算留给还没出生得小弟弟小妹妹的。现在也给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了。
“别担心。”穆冉轩大手一环,紧紧抱住沈襄。
沈襄被他紧紧箍在怀里,感受着他紧实胸膛,和里面那个砰砰砰跳动的心脏,以及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温度,终于忍不住,靠了上去。
她伏在他肩上,感受他的气息。
她要记住这气息。
这独属于他的气息。
任何人都无法混淆,记在身体里的气息。
待他离开时,还可以想念他。
“你低头。”沈襄忽然招招手,仰头看着他,认真道。
穆冉轩听话低头。
沈襄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粗粝的眉,深邃漆黑的眼,高挺的鼻,极具男儿气概的下巴,还有那起伏的侧面曲线,轻轻地吻了上去。
穆冉轩一愣。
沈襄随即弹开,低着头,不敢看穆冉轩,低声道:“你可以走了。”
“还不行。”
他眼里染上笑意,将沈襄的腰揽住,轻轻凑了上去,温热气息扑在她的耳侧,听着她略显急促的心跳,低低一笑,性感而慵懒:“还差一点。”
他轻轻捏着沈襄下巴,看着她。
沈襄心如擂鼓。
她怔怔看着他。
看着他的脸一点点接近,看着他慢慢放大的眼,那长长的睫毛又黑又亮,一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睫毛呢?还有他的眼睛,似乎有一层泪膜,平时;冷然如霜时候看不见,但一旦温柔下来,便会闪出晶亮的光,让他神情格外动人……
沈襄胡思乱想着——
那股气息越来越接近
沈襄越来越紧张。
她的心跳的好快。
尽管她知道待会要发生什么,可偏偏就在这个将要发生而没有发生的时候,格外紧张……她甚至盼望着他快些……
不要在煎熬她了。
沈襄迷迷糊糊中头一次想到,原来等待是如此难熬。
“嗯——”
头顶传来短促低低笑声。
沈襄睁开眼,不解看着他。
他将沈襄头上一小团棉絮拿开,道,“这块棉絮一直在你头上。我帮你帮它拿下来。”
沈襄看着他手上的棉絮。
……
穆冉轩看着沈襄,忽然道:“小襄,你闭着眼睛的样子很美。”
沈襄:……
她才不肯承认自己刚才居然不知不觉竟闭上了眼睛。面对那么清澈眼神,沈襄不敢直视,只好头,躲了过去,不敢抬头
“小襄——”
他轻轻唤道,沈襄下意识抬头,轻声应了一声。
接下来,她又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深邃的眼,长长黑黑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以及那个性感漂亮的嘴唇——
那唇落在她的额上。
额上轻轻一暖。
沈襄听见他在自己耳边,温热而鲜活呼吸声,略略粗重,低沉而沙哑嗓音,在静谧夜里,在亲密耳侧,在耳鬓厮磨间,更有一股味道。
他说道:“我喜欢你。”
沈襄低低嗯了一声。
她将头埋进他的肩膀里,感受他宽阔而坚实的肩膀,轻轻道:“我也喜欢你。”
两人说完,都沉默住。
时间像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这一刻整个宇宙所有光线、色彩、都在一瞬间灰飞成不见,静谧而黑白世界里,只有这一对人永恒存在。
无论未来如何,这一刻的温情永存。
他和她相爱的这一刻。
------题外话------
感情戏居然又写了一章。
明天开始事业线。
(づ ̄3 ̄)づ
“大家好,我叫李晨曦,今年十八岁,来自江城,目前还是个学生。今天演唱的依旧是我偶像经典歌曲——《路过蜻蜓》。希望大家喜欢。”
镜头前的李晨曦落落大方道。
沈襄坐在监控前,捧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静静看着。自从上次在宋家宸喝过茶,她慢慢开始喜欢上这个略带苦涩的饮品。
她很欣赏面前的女孩。
不仅是因为她们有同一个偶像,还因为这个女孩的特质。她的声音虽然稚嫩,却有一股特殊味道,深情起来可以让人忍不住沉下去。
女歌手里很少有这种特殊嗓音。
她开始唱了。
沈襄认真地听。
“……
让我做只路过蜻蜓
留下能被怀念过程
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
让你被爱是我光荣
无论谁在嫌我煽情
不笑纳也不必扫兴
哭我为了感动谁
笑又为了碰着谁
……”
这首歌偏温情,曲风轻快,很适合传唱,也是哥哥后期歌曲将艺术和市场结合的较好的作品之一,在当时极其受欢迎。
沈襄很喜欢这首歌。
李晨曦的声音很深情,沉沉的感觉,有一股自己的味道,唱起这首歌更是在原来的味道上加了一点自己的特色,辨识度很高。
很好听。
沈襄静静地听。
一曲罢。
她才沉沉吐出一口气,在后台为李晨曦鼓起了掌。
尽管她听不见,这掌声也属于她。
不出所料,幕前掌声如雷。
李晨曦手握话筒,向众人深深鞠上一躬,眼角眉梢笑容藏都藏不住,声音里也带着微微兴奋,道,“多谢大家的掌声。”
掌声更烈,如雷鸣震耳。
李晨曦环顾四周,兴奋微笑:“真的很谢谢大家。我知道这次比赛的性质是需要大家投票才能决定选手去留的,我没想到我能走到现在的位置。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家的支持,我非常非常非常感谢大家。”
说罢,又鞠了一躬。
评委们依次给出分数。
意料之中的高分。
但结果并未确定,评委评分只是确定李晨曦有能够晋级的机会,而真正决定李晨曦能否留下来的,还是在于沈襄的选择。
尽管如此,李晨曦还是很开心。
她微笑着,挥手和观众们道别。
沈襄在屏幕背后看着她的笑容,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她看得出这个女孩未来成就不低,不仅因为她的面相,更因为她眼底有一份坚定。
一份对于音乐的热爱。
她本来是平凡的长相,但当她站上舞台,握上话筒时,她整个人就像会发光般,能在一瞬间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样的人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
她愿意作让她璀璨的那个舞台。
·
“合同?”
刚走下舞台,只穿一件舞台服的李晨曦赶紧裹上军大衣,接过表姐递过来的一沓纸,惊讶看着兴奋的表姐:“什么合同?”
表姐兴奋爆了:“沈氏娱乐!就是这次的主办方,沈氏娱乐啊!”
“沈氏娱乐?”李晨曦翻着合同。
表姐激动道:“对啊。他们说要签你,就算你最后没有走到决赛十强。他们也愿意签你,将你打造成他们的签约歌手……”
李晨曦看着合同,疑惑不解。
倒不是合同太苛刻。
而是,这合同实在太好了一些。
就算她没混过娱乐圈,多少也有过耳闻。这个圈子十分混乱,资本利益为上,黑幕重重,新人进去不搓掉一层皮很难弄出点水花。
她一直心有戚戚然。
但……
这个合同条件实在太好了些。
合同分成合理,年限也不长,免费为她打造团队,量身定做专辑,还保证她在签约期间内,一年有一个专辑的曝光量,还保证不逼迫她上自己不喜欢的节目。
这这这——
这真的是对新人的合同吗?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表姐,问道:“表姐,你确定这合同是沈氏娱乐给你的吗?是不是你拿错合同了?就算是比赛冠军都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是的!”表姐肯定道。
她回想着当时场景,道:“我刚开始也不肯相信,以为是哪个骗子。但你知道给这个合同的人是谁吗?是沈襄,沈氏娱乐背后老板的那个沈小姐!上次的电视直播酒会你看了吗?就那个天才少女,人生赢家那个,才十五岁,真的看起来好小,但是好漂亮……我的天,我已经要被迷倒了。”
“真的吗?”
李晨曦只觉得像在听故事,十分不真实。
沈小姐……
沈董事长……
那个只存在于新闻中的名字。
那个仿佛处于云端,自己只能仰望而崇拜,甚至因两者之间距离太远,连一丝嫉妒心情都产生不了的那个人。
居然是她亲自过来找上自己的吗?
她怎么只觉得像在做梦。
“当然是真的啦!”
表姐恨铁不成钢,摇着她的肩膀,几乎恨不得将纸和笔塞进她的手里,捉着她的手帮她把合同签了:“我骗你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
“可是——”
李晨曦迟疑道。
话未说完,耳边忽然插过来一道声音:“你好,请问你是李晨曦,李小姐吗?”
李晨曦下意识回头。
我的天!
她下意识捂住嘴,免得自己惊叫出声:“沈沈沈沈沈沈小姐……”
沈襄微笑道:“我是。”
李晨曦整个人都惊喜傻了,呆呆站在那里,盯着沈襄的脸一动不动,忽然冒出一句:“沈小姐,你长得好美。”
话一出口,她立即脸爆红。
我的天!
她都说了什么。
她的形象啊。
她面对的可是沈小姐。
这种人是能肤浅评价相貌的吗?还当着人的面,头一次相见,简直就像一个只知道觊觎人美色,痴汉大叔。
李晨曦捂脸,从指缝里露出眼睛,观察沈襄神色。
表姐恨铁不成钢,瞪了李晨曦一眼,连忙向沈襄解释:“沈小姐,您别在意。晨曦这孩子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她不是有心的。”
沈襄微笑,大方道:“谢谢李小姐的夸奖,我很荣幸。”
表姐松一口气,捅了捅李晨曦。
李晨曦将手放下来,怔怔看着沈襄。
其实,她倒也不是乱说。
沈小姐真是长得美极,眉目如画,五官挑不出任何错处,但更让人瞩目的是她身上那股儿出尘典雅气质,仿佛随时可以飘尘而去,不属于这尘世。
一举手一投足皆淡静。
真真是动人。
当日,她看电视上转播酒会视频时,就已为她亮相而惊艳一次。现如今,见到本人才知她多么不上相,照片上风采竟不及本人十分之三。
她看得愣住。
“李小姐,今天我找你,主要是为了和你讨论一下签约的事情。”沈襄冲她微微笑笑,温和道,“就是你手上的那张合同。”
李晨曦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合同我已经看过了。”
旁边的表姐不禁捂脸,恨不得一巴掌将这蠢人扇醒。
沈襄并不在意,随意笑笑,道:“那李小姐对上面要求还满意吗?或者说,李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没有——”
李晨曦迟疑,低头看合同,摇头:“合同条件很好,嗯,非常好。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
沈襄微笑看她,待她说完。
李晨曦缓缓道,目带疑惑:“我不知道,贵公司为什么要选择我。”
沈襄看着她。
她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合同,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是大家都收到了?”
沈襄微笑,看着她道:“只有你一个人,李小姐。”
李晨曦看着沈襄的眼睛,心慢慢定下来,情绪也平复正常,理智慢慢回炉,道:“毕竟我在整个比赛的所有选手里,成绩也不是最突出的,台风也不是最好的,甚至长相还这样……”
沈襄始终微笑看着她。
迎着沈襄目光,李晨曦鼓起勇气:“沈小姐,我不明白。我找不到你要找我签约的理由。”
沈襄目光温柔。
她垂头,似乎在思索如何向李晨曦解释,缓缓道:“李小姐,你要相信,你很有价值。我们找上你,一来是因为你是哥哥的粉丝,我很欣赏你这一点,第二个便是因为你的嗓音……”
李晨曦疑惑:“我的嗓音?”
“对。”沈襄道,“不知道你自己注意到没有。你的嗓子比一般女歌手要低很多。这虽然会在你唱某些类型的歌时有限制,但也未尝不能是你的一种特色。”
李晨曦愣住。
她唱歌一直凭直觉,完全没经训练。
虽然钢琴老师有提及过她嗓音问题。她一直也未太放在心上,但……此刻没想到会在此刻,被这样专业分析她的音域……
她觉得陌生。
她听着沈襄的声音,“而且,你的声音总体条件是不错的,在女歌手里能独树一帜。我们希望能为你打造出一个独特的歌唱艺术道路……前提是你本人需要有这个意愿……”
沈襄微笑看她,问:“沈小姐,你有这个意愿吗?”
李晨曦愣住。
她有这个意愿吗?
她没想过。
从小被逼着学钢琴是父母的意愿,因为邻居家的孩子都在学,她不能落后。小时候还没少因为练琴偷懒被父母打骂……后来真正对唱歌,音乐产生兴趣了,偏偏又上了中学,父母说学业要紧,这些杂物就暂时别玩了……强硬将她所有乐谱收起来,歌碟没收,录像带烧了……
她只是喜欢唱歌而已。
为什么不可以?
她不喜欢上课,在课堂上调皮的男生会嘲笑她的体型,老师重来看不到那个解不出物理难题的她,女同学永远在谈偶像明星衣服,她插不进去嘴……
音乐是她的归属。
但她没想过要唱一辈子的歌。
她不敢想。
要是这么直接和爸妈说,他们会打断自己的腿的。
为了瞒住父母自己参加比赛的事,她已经第七次剪坏掉家里的电视机天线线了,只要父母看不到她在台上,有表姐掩护,暂时还瞒得住。
她甚至不敢想……
要是她上节目的事被父母发现……
但……
沈小姐问的是她想不想。
她想不想呢?
当然想啊!
简直太想了。
一想到能够一辈子唱歌,唱自己喜欢的歌,唱自己的歌,给大家唱歌,唱最好的歌,在舞台上听着众人对她唱歌的欢呼,她就忍不住呼吸加快。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的梦想。
她重重点头,坚定而认真道:“是的。沈小姐,我有这个意愿。”
沈襄伸出手,笑盈盈道:“那么,李小姐,我们合作愉快。”
李晨曦呼吸略略急促,看着沈襄伸出的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握了上。
“沈小姐,合作愉快。”
·
“小襄小襄——”
乌天炎一面招呼沈襄过来,一面头也不抬看着手上的文件:“快过来,第二期的总收视率出来了。你快过来看看。”
沈襄快步走几步:“出来了,我看看。”
两人皆将目光落在最下面。
3。2%。
比上期节目涨了0。4%。
可别小看这0。4%的涨幅,要知道这节目也才播出第二期而已,最精彩最激烈的竞争,什么复出赛,五强选拔赛都还没出来。
也就是说大招都没放……
就已经有这个结果了。
这0。4%就像白涨出来的一样。
沈氏娱乐甚至没怎么再花钱宣传,不像隔壁《深度揭秘》那般铺天盖地,几乎席卷线上线下,电视里电视外,报纸上杂志上的密集宣传。
‘最美声音’很低调。
倒不是沈氏娱乐不想花钱在宣传上,而是沈氏娱乐毕竟起步晚,比不得天兴娱乐财大气粗,资金有限,钱要花在刀刃上。
沈氏娱乐选择将钱花在评委选择和选手包装上。
在没有密集宣传攻势下,节目仍能在一周内提高0。4%的收拾率,这实在是一个很傲人的成绩。要知道很多一般地电视节目总收视率也不过0。7%、0。8%呢。
只能说是‘最美声音’观众自发宣传的结果。
这也是‘最美声音’这一节目的另一个优势,虽然在很多时候,因为过于平民,会显得逼格太低,从而被不少音乐圈的人鄙视。
但流行音乐才是最大众的。
这个流行的节目给了观众极大参与度,他们在参与其中时,比如投票支持自己选手时,都会自发出现一种行为,利用自己亲戚朋友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拉票。
这无形中会提高节目的收视率。
而且随着‘最美声音’节目的不断红火,收视率不断提高,观众群越来越大。这一种自发的群体现象还会发酵成一种社会热潮——
这才是‘最美声音’将最辉煌的时候。
乌天炎捏着文件的手在颤抖,紧紧盯着上面的数字,屏气凝神,生怕那数字会长腿跑了,最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3。2%。
破了三的收视率。
才第二期而已。
好。
太好了。
沈襄看着他模样好笑,拍拍他肩膀,道:“乌叔,别盯了。那张纸都快被你盯出一个动来了,待会别人要看材料怎么办!”
乌天炎将文件放下,无奈笑道:“小襄,你又打趣你乌叔了。”
得知收视率后,沈襄心情很好。
乌天炎看着她模样,问道:“刚才那小姑娘,你和她谈好了吗?”
“李晨曦?”沈襄问。
乌天炎点头:“嗯,就那个唱哥哥的歌的姑娘,唱的还不错,你要签也行。刚刚去问了,那小姑娘答应了吗?”
沈襄笑笑:“我还以为乌叔会不答应,毕竟李晨曦在那些歌手里面条件并不突出。”
乌天炎朝沈襄笑笑:“和你合作这么久,我也算涨了记性。”
沈襄看他:“什么记性?”
乌天炎端起水杯,去饮水机前泡茶,道:“那就是,如果不想被打脸,就不要干预我们沈大老板的决定……不然,到时候后悔的一定是我。”
沈襄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乌天炎继续道:“经验之谈,无比重要。”
沈襄神秘一笑:“放心吧,乌叔,这一回你的经验也会成功的。那个小姑娘,会走到比你想得要远得多的地方。而我们绝不会吃亏。”
乌天炎和她对视一笑。
俱是‘奸诈’。
“乌总——”秘书敲门。
乌天炎随口道:“进来。”
黑衣短裙秘书拿文件进来,递给乌天炎,道:“乌总,红杉集团那边传来消息。”
“红杉集团?”
听见这名字,乌天炎不由得放下水杯,将文件接过来,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秘书出去。
沈襄也有些疑惑,问道:“红杉集团?他们有什么事?”
“好事!”
乌天炎一页一页极快翻着文件,脸上的笑越咧越开,直至咧到腮帮子处,将文件啪的合上,兴奋看向沈襄,道:“小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襄摇头:“这是什么?”
乌天炎兴奋道:“红杉集团旗下的产品,黑猪饼干这三个月的销售量记录!”
“黑猪饼干?”沈襄问,“这不是给我们广告的吗?”
“就是那个!”
乌天炎一拍大腿,“刚才红杉集团发的报表里面显示,就在我们节目播出的一周到昨天24点,他们的销量同期上涨了10%。”
沈襄一愣。
乌天炎兴奋道:“小襄,这可都是我们‘最美声音’的功劳啊!我看这下谁还敢说红杉集团作赔钱买卖了!”
“我看看——”
沈襄伸手,准备接过乌天炎手里的文件。
乌天炎将文件递过去。
沈襄仔细一页页翻着。
文件上写得很清楚,很明白。黑猪饼干作为红杉集团主打产品,销量一直十分稳定,偶尔会有起伏,也是受了节假日的波动。
但……
从上个星期开始,销量开始骤然升高。
骤然是相对于以往的销量来说的,毕竟作为红杉集团主打产品,黑猪饼干销量一直十分稳定,涨跌起伏很小。而在上个星期,黑猪饼干销量总体提高10%。
整体提高……
要知道一个产品销量自出现起就不可能是一条直线,会受各个地区人们饮食消费习惯,节气天气,甚至当地政策等多种因素影响。偶尔,某个地区产品销量突然上涨,可能是因为当地促销与宣传结果,也可能受当地风情影响。
但,这里是整体提高。
这就不是某一个地区的政策功劳了。
红杉集团也坦诚,上星期未曾作任何促销手段。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上个星期播出的‘最美声音’。
“还有这个……”乌天炎抓起后面另一份文件,一目十行扫过后,递给沈襄,兴奋道:“还有这个,小襄,你看……这是红杉集团这周刚整理出来的用户问卷调查报告。”
沈襄深吸一口气,接过。
用户问卷调查报告。
是红杉集团在节目播出后,发现销量随之上涨后的第五天做得。
里面除了惯常的对于黑猪饼干的意见建议,或者口感评价等问题外,还有一个很大篇幅用在一个问题上——‘你是为什么要买黑猪饼干’。
一、老用户,口感喜欢
二、包装看起来很漂亮
三、朋友、家人、亲戚推荐
四、电视上看到广告
五、超市促销
……
最后结果显示,在五项答案中,第四项——电视上看到过广告,选项比例最高,达到45%。也就是说,问卷中有近一半的人是看到电视广告后开始留意这个饼干,并决定购买的。
沈襄抬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呼——
她望天,冷静心情。
高达2。8%的首期收视率,并不是只是表面数字看起来那么简单。它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的观众群体,坐在电视机前,准时准点打开电视机,收看‘最美声音’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真实实的人。
他们可能因为喜欢某个选手而花钱投票。
他们可能在办公室谈论起这个新兴的选秀节目。
他们可能在超市里看见货架上的黑猪饼干,想到自己在节目里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动,便拿了一盒放在货架里。
……
这些都是节目的影响力。
沈襄有所预料,却从未如此真实直面感受到。
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作为一个现象级大节目,‘最美声音’在日后振臂一呼,万千响应,气势恢宏的影响力已初露峥嵘。
而对此——
沈襄拭目以待。
·
红杉集团销量因‘最美声音’提高的事情并没有瞒住众人。
作为行业内的领头行业,每天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红杉集团一举一动。黑猪饼干作为红杉集团主打产品自然也备受关注。
很快有人注意到黑猪饼干销量异常上升。
不过,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将这与‘最美声音’联系起来。
毕竟,不在一个行当,彼此之间消息传递也不够及时,很多人对‘最美声音’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新起的小公司的新节目,听说发展势头挺好……
但也没有更多了。
要是有人和他们说,就这么一个小节目影响了红杉集团旗下主打产品的销量,还达到10%的幅度,他们一定会瞪大眼睛,说开什么玩笑。
或者,你烧还没退吧?
他们还在苦苦思索其中原因。
作为一个行业龙头企业,红杉集团的产品销量一直是遥遥领先于整个行业的,销量更是傲视群雄,甩开同类产品几条街。
所以,其销量有一点波动,都足以引起同行无比重视。
比如这次——
破天荒的整体销量涨了10%。
!
什么概念。
别小看这个比例。
单单是这多涨出的10%的销量,都足以比得上一般同行其他饼干的总体销量了。
本来销量就逆天……
现在还这么涨,还让不让活下去了。
其余同行终于惶恐了,不安了,着急了,无比重视这个问题。疯狂地打探红杉集团,黑猪饼干项目组关于这期间销量上升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最后——
他们一无所获。
一来,红杉集团未做任何促销。
二来,最近并没有任何庆典或节日。
三来,这个销量上升是整体的,并不是某个地区活动能够解释的。
……
所以,最后他们也只能对着那报表上高昂的曲线,苦恼地抓头发,苦苦思索,最后却只能捶地喟叹问天——这到底是为什么。
最后,终于有人买通了红杉集团内部的人——
拿到了一份调查报告总结文件。
看完——
他们都惊呆了。
在那份报告上,位列几个原因榜首的居然是因为一个电视广告?
最近黑猪饼干有什么广告赞助吗?
经过他们仔细回忆,终于从脑海里一个被甩到旮旯里的新闻扒拉出来了——红杉集团斥资一亿两千万,赞助沈氏娱乐新节目‘最美声音’。
哦——
他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么一个节目……
但——沈氏娱乐?一个成立不到一年,新得不能再新的小公司,最美声音,一个刚开始甚至赞助差点出窟窿,开天窗的小节目……
居然有这么大能耐?
要知道,这个新闻刚出的时候,他们同行还指着这个新闻哈哈大笑过一段时间呢,说这是一向英明,从未做出过任何错误决定的红杉集团唯一的败笔。
花一亿两千万去投资一个新节目……
是不是傻!
可现在,他们看着这销量走向图,忍不住觉得脸疼。
真的是傻吗?
恐怕是的,只是傻的人是他们。
“快快快——查查这个节目什么来历?还有最近收视率如何?对了,能弄到最新一期的收视率吗?能弄到也给我打印一份过来——”
不少人立刻吩咐秘书。
“对了。”还有不少老总便打开电视或电脑,问道:“那个什么什么‘最美声音’是哪个电视台来着?网上有转播视频吗?”
……
一场关于‘最美声音’的讨论浪潮正在悄然兴起。
·
办公室里。
熊金华颓然坐着,盯着电脑上一份销售走向图,上面显示他们公司的产品,小熊饼干已经持续走低一个星期了。
虽然花了三千万在《深度揭秘》上作了广告……
但——
熊金华把面前文件一推,恨恨地一锤。
那个什么《深度揭秘》。
不提也罢。
原以为是个大公司的大节目,制作精良,又准备了这么久,还有不少大牌明星加持,不说应该十分火爆的,至少要甩出那个什么草根班子的‘最美声音’吧。
但……
事实给了他一记暴击。
他盯着那份被他推开的文件,上面记录着这期《深度揭秘》的收视率。
白纸黑字。
清清楚楚。
1。35%。
和上期一样的成绩……对于普通节目来说,已经十分傲然,毕竟一般小节目能有破一的收视率都可以回本,并且算是盈利了。
可……
它是天兴娱乐出品的啊。
要知道,在以前天兴娱乐可是属于精品的代言词的。不对,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好像好像自从乌天炎离开天兴娱乐后……
就没有再有人这样评价过天兴娱乐了。
果然是一代江山一代景象吗?
可……它毕竟还是国内的龙头企业,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铁呢,怎么着怎么着也还是有一点底蕴的……吧。
其实,他心里知道答案。
底蕴,天兴娱乐自然是有的,毕竟一出手就是保证1%以上的收拾率,就不是一般小企业可以拿得出的手笔。
但是……
它的对手是沈氏娱乐!
它的对手是‘最美声音’。
这个有着近乎被上帝宠爱一般,有着逆天的运气,每次站在悬崖边缘,让人以为它必死无疑时,又能巧而又巧,惊险地化险为夷的企业。
那个虽然从众嘲中走来,历经风雨,却越来越强大,并已初展峥嵘,让人惊叹又羡慕,收视率一路爆表的神奇节目。
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想到昨天的报告。
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第二期播出了。
收视率……
他喉咙干涩,忍不住咽咽口水,才敢继续回想下去。
收视率,3。2%。
这个收视率!
这个收视率……
他痛苦闭上眼睛。昨天关于讨论红杉集团黑猪饼干销量为什么升高这么快的讨论,他也有所耳闻,不同于别人的迟钝,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最美声音’。
那个收视率近乎奇迹的节目。
那个他错过的节目。
潜意识里,他是不愿意相信的。他不敢相信,他错过的节目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红杉集团的饼干销量都上升这么多……
可……
他看到了那份报告。
红杉集团没必要,也没可能拿这种事出来骗人。
只能是真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一个怎样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自己企业搭顺风车腾飞的机会。
结果,他自己因为看着这车长得太破,生生把已经拿到手上的vip专享车票给扔了出去,搭上了另一辆豪华大车。
破车飞起来了。
豪华大车还在原地打转。
他坐在豪华大车里,看着那小车只剩下一个喷着黑烟的车屁股,离他越来越远,渐渐甚至将他甩出太远,都看不见了……
他能不恨吗?
能不后悔吗?
他肠子都快悔青了好吗!
可他能怎么办……
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还要逞强和人笑着说不疼。
他捂住脸,疲惫倒在沙发上。
要是——
要是自己当初没有一时鬼迷心窍,将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单子推出去,还将人彻底得罪透了,攀上天兴娱乐《深度揭秘》……
现在情况会不会有不同……
他不知道。
他不敢想……
万千悔恨话语在心中翻滚,发酵最后都化作一句——
要是早知道。
天下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
“乌叔,又在接电话?”
沈襄推门进来,见乌天炎又在接电话,放低声音,用嘴型问道,“又是广告商?”
乌天炎无奈点头。
沈襄了然,坐到对面沙发上,等乌天炎打完电话。
“呼——”
放下电话,乌天炎重重呼出一口气,摆头:“总算给应付过去了。”
沈襄抬眸看他,笑道:“又是广告商?”
“不然呢?”乌天炎耸耸肩,打趣道,“这两天我接电话都接到手酸了,前前后后电话至少有四五十个了,那些商场老油子又不好对付,每次打哈哈都混不过去……真是一个字,累。”
沈襄笑他:“乌叔,你这话说的,要是嘴边没有那夸张的笑,我才肯相信。”
乌天炎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笑道:“说实话,这两天的广告商简直多到难以相信。而且大多是食品行业的……一个开价比一个高,简直就是比着砸钱啊……那价钱,你相信吗,就一个插播广告,还不是代言,刚刚那个电话里面都开出一亿的高价了,还说可以商量……我听着都有点心慌,也不知道那些老板们是怎么开出来的……”
一亿!
插播广告!
这个价格……
真的有点太高了。
饶是沈襄早有预料这次广告致使红杉集团黑猪饼干销量上涨10%的事传出去,会引起一番广告商的骚动,但也没想到价格会炒到这种程度。
真是恐怖。
沈襄也吃了一惊。
不过,随即想想,反正都是‘最美声音’成绩……
她应该高兴才是。
随即,她又笑笑,“乌叔,你就甭替那些老板们操心了。那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放心吧,他们肯定是还能赚到的。”
“不过啊——”乌天炎感叹,“我这两天可算是真被震住了。想想这节目当初的模样,对比现在这个样子,啧啧,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这还才过了一个月不到呢……”
沈襄也有些恍惚。
是啊。
这才多久……
一个月有吗?
节目才播出两期……
算起来也就大半个月吧。
可之前节目开天窗,被人围攻,四面楚歌的样子仿佛就已经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想起来都觉得不太像是真事了。
太快了。
形势变得快。
人比形势变得更快。
这个节目腾飞的速度……远比她想象得快。
真真一场恍然如梦。
“对了……”乌天炎打断沈襄沉思,探身过来,与沈襄商量道,“小襄,我看这个广告商还不错。他们公司产品我一直有了解,口碑挺好,开出的价格也挺合理的,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襄挑眉:“什么公司?”
“好像是一个叫做……”乌天炎想了想,挠挠脑袋,“什么宏兴的地产公司,老板姓林,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沈襄一笑,却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乌天炎一合文件夹,道:“算了,见了面就知道了。他们开出的价格还不错,八千万,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胜在口碑和条件不错……”
沈襄笑笑:“那就见见吧。”
乌天炎点头,给本子上名字做了个记号。
沈襄看着乌天炎勾下那一笔,忽然有些期待明天乌天炎见到那个‘老板姓林’的人时的反应,不知道会不会认得出来。
两人谈完广告,又坐在一起分析一段时间目前节目各种情况。
多数是乌天炎就节目受众、参与度,品牌口碑打造等多方面与沈襄解释,而沈襄认真听着,并做笔记,不时提问。
毕竟,说起来还是乌天炎经验丰富。
沈襄在见识上卓绝,具体事务还是得依赖乌天炎。
咚咚咚——
有人敲门。
乌天炎停下讲课,扬声道:“进来。”
秘书快步进来,见到沈襄,喊了声:“沈董。”继而看着两人,目光有些不安,忐忑说道:“刚刚广电给我们发了一份文件……”
“发了份文件?”
乌天炎看秘书表情不对,也沉下脸,道:“把文件给我看看。”
秘书忐忑递过去。
乌天炎接过,瞥了眼标题,表情就是一变,随即飞快翻开里面内容,仔细浏览一遍,最后砰地一声将文件拍在桌上。
“欺人太甚!”
秘书吓得一抖。
沈襄也沉下脸,在桌上将那份文件从乌天炎手里抽出,拿过来,仔细看着。
标题是《关于近期选秀节目的泛滥的整改和建议》。
沈襄心一沉,翻开。
一目十行看完后,她目光锐利,捧着手中文件,声音比剑锋还冷,对秘书道:“这份文件,你什么时候接到的?谁发过来的?”
秘书低着头:“刚刚才接到的,是官网上的消息。”
沈襄沉沉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秘书战战兢兢出去。
沈襄一巴掌拍在桌上,嘭的一声响。
这份文件虽然说的是对所有选秀节目的限制,但里面条条款款虽不知道是指的沈氏娱乐!
第一步是整改!
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勒令停播了?
是谁!
是谁在背后搞鬼!
也不怪乎沈襄如此想,实在是这篇通知来得太快太突然,事先甚至一丁点风声都没透出来,直接打了沈氏娱乐一个措手不及。
寻常就算不会直接通知,多少都会有些细微动向露出来。
要知道,乌天炎在圈里混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可不是盖得。至少,在广电里,乌天炎认识的人就不少,平时也多有联系……
平时有个什么消息……
那些人多少都会提点一两句。
但这次,消息突然到不正常。而且那些人也跟突然消失了一般,从通知发出到现在,居然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这不正常。
要么……那些人突然和沈氏娱乐闹翻了。
这不太可能。
毕竟沈氏娱乐和他们那么久一直合作愉快,双方可以说双赢。那些人也没少从沈氏娱乐这里得到好处,最近沈氏娱乐势头大好,又没有别的丑闻与危机,聪明人都没必要,没理由和这么个大财主闹翻……
要么……这个通知来得太快,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若是真的——
那这份通知为什么会发的这么快,就很值得玩味了。
要么……
背后的人势力太大——
那些人也不敢得罪,甚至连偷偷和沈氏娱乐透个风声都不敢。
但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沈襄疑惑。
乌天炎同样在皱眉思索。
而且,更重要是这份通知内容太奇怪。上面甚至连甚少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剑指沈氏娱乐‘最美声音’,连个替罪羊都没兴趣拉。
要知道,广电可一向不会做这种针对一家的事的。
沈襄皱眉。
这也太奇怪了。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有人在背后捣乱。
会是谁呢?
·
这份通知出来的同一天,尚未待沈襄与乌天炎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蹊跷,和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很快,又是一道不利新闻出来。
沈襄又接到秘书们的报道。
报纸上出现了很多不利于沈氏娱乐的新闻。
沈襄立刻让人买了一份过来看。
秘书们一连抱了厚厚一沓报纸杂志过来。
看见那报纸厚度,沈襄与乌天炎目光就是一沉。
“你们先出去吧。”
她冲秘书摆摆手,目光落在那沓厚厚的报纸堆上。
这么多……
只是今天的报纸而已。
尚且不知道上面报道的是什么内容,但能够让这么多家媒体在同一天报告这些内容,时机卡的如此好,若不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那就是出鬼了。
“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乌天炎拿过最上面一份报纸,冷笑,“我道要看看,那些人又能把什么屎盆子往我们‘最美声音’的头上扣。”
沈襄没有应答,目光沉冷。
她也拿了一份报纸。
翻开后,她和乌天炎一起,目光首先落在加粗大写的大号字体的标题上,一目十行,快速读完后,沉沉吐出一口气。
……
这些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襄将报纸扔到一边,又拿起另一张报纸,飞快翻开,首先看标题,冷笑,浏览过后,面寒如霜,再次沉沉吐出一口气。
乌天炎那边也把报纸看过。
沈襄道:“乌叔——”
乌天炎摇摇头,表示不想说话。
沈襄沉下脸。
这些人揪着‘最美声音’不放简直到一个境界了。
居然连‘最美声音’的大火,让众多中学生无心学习,梦想一夜成名’,‘中学老师斥责’最美声音‘误人子弟,扰乱学生学习’的标题都出来了。
诚然,有不少最美声音选手是学生。
可人家是大学生啊!
大学生来追求自己的梦想无可厚非。
可标题里面都在扯些什么?
中学生?
要知道‘最美声音’报名都有限制的,必须年满十八周岁。否则,根本不让报名,更不用说参加比赛,一夜成名了。
或许,这个节目会让很多学生心动。
但,心动也只是心动而已。
年纪不够,那些学生连名都报不了,拿什么行动?
简直是开玩笑。
大嘴一张,一个屎盆子就往‘最美声音’头上扣。
仔细看就可以知道,那些文章报道里面,很多都是在瞎扯。比如这一条‘不少学生偷偷逃学,练习唱歌,以求参加选秀节目’。
这……
和‘最美声音’有关系吗?
好吧。
可能有那么一点关系。
但是关系大吗?
必须不大啊。
学生偷偷逃学,练习唱歌……这也能把帽子扣在‘最美声音’上,‘最美声音’选手又不包括初高中生,更何况能逃学的中学生……什么原因扯不出来……
那些克己的,就算什么条件都不会讨。
那些真逃课的,什么理由都能扯。
……
不怪家长管教不利,不怪学校加强查勤,反而怪到一个刚播出两期,收视率只能算高,但还没形成气候的电视节目上?
这逻辑略扯吧?
‘最美声音’才播出两期而已。
就算是有学生为了追星,为了成明星,因为过分痴迷而逃课,也绝不是现在。现在连地区的十强都没决出来呢——
节目顶多刚刚起步。
哪来那么大影响力?
简直胡扯。
可就是这么胡扯的报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满了所有报纸,头版头条,连电视上也有——江河电视台,那个一开始拒绝‘最美声音’播出权的电视台。
显然,这电视台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和沈氏娱乐硬抗硬了。
一时间,所有的报道都针对着‘最美声音’。
·
“能不能查到背后都有哪些人?”沈襄深吸一口气,看向乌天炎,沉声问道:“这次的事不像是一家的手笔能干得出来的。”
乌天炎缓缓道:“我去给人打个电话。”
他拿起电话,照着电话簿上挨个拨号。
“哎,老陈,我是老乌啊。”
……
“哎,也没多久没见。咱们不是上个月才一起吃过饭的吗?咱俩多熟的关系了,还客套这些做什么?”
……
“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们局里的那个通知是怎么回事啊?”
……
“是这样——我知道了。”
“……”
“嗯嗯,改天一起吃饭。”
·
乌天炎放下电话,冲沈襄摇摇头,接着又拨出一个号码。
“喂,小沈,我是你乌大哥啊。”
……
一连好几个电话打完,乌天炎目光沉冷,坐到沈襄面前,久久没说话。直到沈襄抬头,询问地看他,他才慢慢道:“这件事……背后的人不简单。”
沈襄平静道:“你继续说。”
乌天炎道:“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都躲躲闪闪,只说这件事不方便透露。只有一个小张给我提了句,这件事是上头直接发下来的,让我注意近期和我们一起播出的节目……”
沈襄冷声:“最近播出的节目。”
乌天炎点头,看她。
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深度揭秘》。
这个节目和沈氏娱乐‘最美声音’之隔一天播出。本来就是天兴娱乐用来狙击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节目,制作精良,投入巨大,大牌云集。
可‘最美声音’成绩太逆天。
《深度揭秘》只能铩羽而归。
第一期收拾率1。34%。
第二期收视率1。35%。
和‘最美声音’完全没办法比。
事实上,沈襄也一直在提防这个节目。毕竟以她对于天兴娱乐的了解,对方费了如此多功夫,一击未成,绝不是肯就此罢休的主。
她一直在猜测天兴娱乐会如何出手。
只是,没想到天兴娱乐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招。
也算是用心了。
眼看‘最美声音’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就开始用‘最美声音’的影响力来压人,说‘最美声音’带坏学生,算是扼住‘最美声音’的咽喉了。
一向没什么战斗力的天兴娱乐出了这么一个大招。
沈襄和乌天炎一时倒手足无措起来。
“天兴娱乐新任老总——”沈襄沉着脸,低声道,“倒真是个厉害人物了。”
乌天炎点头。
随即,他又看向沈襄,道:“恐怕还不止天兴娱乐。”
沈襄看他。
乌天炎眯起眼睛,略显老态而依旧锐利精明的眼里射出一道慑人精光,道:“要知道,盯着我们‘最美声音’的可不止天兴娱乐。还有那些不想我们起来的,比如小熊饼干,还有江河电视台——”
沈襄沉声:“你是说他们可能联手?”
乌天炎到底是老江湖。
他想的比沈襄要远得多:“恐怕不止是可能联手了。这次的事情,单单以天兴娱乐可拿不下那么高层的人物。小熊饼干和江河电视台已经把我们的罪死了,恐怕除了天兴娱乐……外,最不想我们起来的就是他们了。毕竟,要是我们真起来了,他们可就亏大了。”
沈襄冷声:“所以,他们就想把我们摁回去。”
“他们那些人,倒是想得美。”
乌天炎冷笑,“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乌天炎在圈里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沈襄抬头看他:“乌叔——”
乌天炎冲她缓缓勾起一个冷笑。
沈襄眼睛一亮,缓缓点头。
·
这次针对‘最美声音’的攻势极猛烈。
几管齐下。
很快,全城里几乎都传遍了‘最美声音’对学生有着不良的社会影响,导致学生们无心上课,只想参加歌唱比赛的消息了。
学生们一脸懵逼。
谁说他们不想上学,只想比赛了?
但是没有人听他们的。
众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谣言也就是因此每次才能传播得最快。这一次,应征在‘最美声音’的身上了。
谣言来势汹汹。
一夜间,几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最美声音’这个节目。在国内,‘再穷不能穷教育’的思想,让家长份十分注重孩子的教育问题,往往会造成矫枉过正的效果。
因此,教育问题如同一个火药桶……
谁撞上去就完了。
这次,‘最美声音’被强行推上去了。
正中矛头。
所以,被炮轰的也最为厉害。
家长们才不管‘最美声音’是不是真的让一些学生跟着逃学了,他们也不管那些话题是不是真的,他们只记得一句话。
要把一些将孩子注意力从学习上引开的东西掐灭在萌芽中。
一切!
必须都掐灭在萌芽里。
所以,不少家长几乎是新闻出来的当天,就把电视机插头给拔了,恶狠狠对自家孩子道,“我跟你讲,绝对不准看那个什么‘最美声音’的节目,听见没有?要是出你敢逃课去练歌,我打断你的腿。好好学习才是正经,什么歪门邪道都不如高考成绩要紧。”
学生们有的唯唯诺诺点头。
有的则小声反驳:“新闻上说的太假了,我们都不知道有什么‘最美声音’的节目呢,更别说什么逃课去练歌了,听都没听说过。”
但这样的,通常只有招来一顿竹板烧肉。
还有叱骂:“我教训你,你就给我听着。管他新闻是不是对的,最美声音那个节目你是不准看了,还敢和我顶嘴,是不是讨打了。”
“没有没有,妈你别打了,仔细打疼了手。”
……
这样一下。
但,有许多家长是不了解中学生的性格特质的。在这一段期间,学生最为叛逆,渴望找到自己,向家长们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所以,往往会有反叛于父母命令的行为,比如故意做任何父母严令禁止的事情,比如偷看电视,逃课,穿奇装异服。
不少学生就这么叛逆着,对被父母视为洪水猛兽的‘最美声音’产生了兴趣。
十分黑色幽默。
可能拜此所赐,许多人都想了解报纸等媒体上那个魅力如此大,居然能将学生吸引走的节目到底是何等面目的目的……
他们去看了‘最美声音’。
‘最美声音’重播率相较上期提高30%。
达到2。1%。
居然比《深度揭秘》首播收视率都要高出一大截。
不知道……天兴娱乐总裁看到这个结果,会不会产生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咬牙切齿地在办公室盯着那个数据砸东西。
沈襄是不知道的啦。
不过,她看见那收视率着实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
从总体上说,显然这一次天兴娱乐的攻势还是很成功的。至少除了收视率方面,沈氏娱乐‘最美声音’都完完全全落于下风。
网上八卦论坛里一夜之间冒出很多帖子。
“扒一扒那个据说误人子弟的选秀节目,最美声音——听说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因为这个节目逃课去练习了?”
“扒一扒最美声音的选手家世,看看所谓平民选手到底有多平民。”
“披个小马甲,来爆个关于最近挺火的选秀节目‘最美声音’背后的黑幕,比如那些选手到底家世到底不是不是所谓普通人……”
……
天涯我在愤怒地握着鼠标。
他作为娱乐版块的版主,是有机会删除一些明显的带辱骂性的帖子的。但是,这种披着马甲的抹黑爆料贴,一向是娱乐版块的人最喜欢的,屡禁不绝,连他也没有办法。
作为版主,他可以看到所有发帖时间。
这些帖子几乎在一个时间段集中出现,而且内容大同小异,基本相同,只是用词极为巧妙,躲过人们的眼睛,一眼看去不会让人感觉是抹黑帖,比上次一水儿黑‘最美声音’不能开播的时候,要聪明与有技巧得多,几乎达到屠版效果。
他望着这些越累越高的楼,愤怒。
里面很多人是出于猎奇点进去的,大多开始并不太相信这些野料,可随着那些人一点一点抖出早就准备好的黑料,而且描述也越来越真实,很多人慢慢从不信变得半信半疑,到最后已经是几乎笃定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是一个圈钱的节目,黑幕重重了……
看得他想砸鼠标。
可不行——
愤怒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他披上自己小号,撸起袖子,眼里射出凶狠的光。
掐架。
现在就开始。
·
李晨曦家里。
她被一个人反锁在屋子里,疯狂地砸着门,又哭又喊,声嘶力竭:“爸——妈——开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可惜,没有一个人应。
那里只有短短一句:“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李晨曦的手慢慢从门上滑下去,身体无力软在地上,整个人躺在地上,无声抽噎着,如一只受到伤害,痛苦的小兽。
要她反省……
可她不知道自己要反省什么。
她有错吗?
她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她并没有放弃学习,甚至因为内心在歌唱和音乐中得到满足,她能够静下心来看书,成绩还上涨了五名。
昨天,父母还在夸赞她的进步。
说让她好好努力,以后考个好大学,接下来找份好工作……父母没有说后面的,但是她却知道,后面的一定是嫁个好人……
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她想要的生活呢?
在哪里?
她并没有说自己要退学。
她只是想唱歌而已,她的学业一点都没落下,她的作业全部都补齐了,她的成绩还上升了,但是父母从来不肯听她的解释……
他们只肯相信自己看到的。
自己的女儿居然上了那个误人子弟的节目!
他们只在乎一向最听自己话的女儿,居然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去参加了一个乱七八糟的节目,还被同事发现了,而自己被直接蒙在鼓里。
这让他们作为家长的尊严受到挑战。
他们愤怒。
他们不安。
他们恐惧女儿这种变化。
他们想要把这种不受控制的趋势,强行压制在萌芽状态,不让其有一丝丝一点点生长的条件,有机会长大。
这是一种控制欲。
家长对于一手养大的孩子的控制欲。
但……
他们真的了解过自己女儿吗?
不一定。
李晨曦在地上枯坐一个下午,只直愣愣盯着面前的一片雪白天花板,嘴里一句一句哼着那首歌《我》,“为自己想要的方式而活……我就是我……”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里。
她茫然看着头顶一片雪白,和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还有雪白的消毒味的被子,揉了揉脑袋,坐起身,环顾四周。
没有人。
吱呀——
正在她疑惑时,门被推开了。
脸色铁青的父亲推门而入,看见床上的李晨曦,一个怒目就是瞪过来,李晨曦顿时下意识往后一缩,目光惊恐。
“干什么呢,你!”后面跟进来的护士端着托盘,挤开李晨曦父亲,上下扫了眼他,道,“孩子可是高烧才刚醒,你就瞪她,有你这样做爹的吗?”
李晨曦父亲撇过头,生闷气。
护士将托盘端到李晨曦面前,道:“来,孩子,你测测体温。”
李晨曦哆嗦着,看了一下父亲,才将那温度计颤巍巍接过来。
护士回头,瞪了眼李晨曦父亲,道:“这位病人父亲,你在这里干站着做什么啊。没看见孩子刚起床,肚子饿了吗?你自己刚刚吃完饭过来,怎么不知道给孩子带份粥呢?”
“给她吃,吃个屁——这种女儿还要吃我们家的饭!浪费!”李晨曦父亲狠狠剜了一眼李晨曦,无比嫌恶,沉怒道。
李晨曦顿时吓得缩起来,浑身发抖。
温度计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碎了。
“哎哎哎,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护士碰的一声,放下托盘,叉腰道,“病房需要安静,病人需要休息,你给我出去,出去。”
李晨曦父亲一甩手,走了。
护士走上去,关门,还呸了一口李晨曦父亲的背影。
她回来,重新取了一个温度计给李晨曦,又将旧温度计的碎片扫干净,一面安慰李晨曦道;“孩子,别怕,放宽心……待会阿姨给你买吃的。”
李晨曦垂下头,点头。
护士将扫把等物放好,又坐到李晨曦身边,轻声道:“阿姨可是很看好你的呢。上次那首《路过蜻蜓》很好听,阿姨还每天为你在网站上投票呢。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小孩,很有天赋,不要放弃自己,加油。”
她握了握李晨曦的手。
李晨曦抬头看她,呆呆的。
“时间到了。”护士冲她温柔一笑,道,“把温度计给我吧。”
李晨曦取出温度计,递给护士。
护士记录下数据,又冲李晨曦一笑,转身欲走。却被李晨曦喊住,她目光小心而迷茫,“这位姐姐,我真的喜欢我的歌吗?可是我……我父母都说我在弄歪门邪道……”
护士冲她笑,认真道:“我真的喜欢你,你的歌真的好听。对自己有信心,你是真正属于舞台的。加油……”
李晨曦看着她。
护士见外面没有人,过来一把将李晨曦拥在怀里,笑道:“趁着你还没成名,我先把福利享了。要是等你成名了,可没这份待遇了。”
李晨曦忍不住笑了。
护士抱完,收拾好东西,去查别的房间了。
李晨曦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个笑,眼里却不自觉落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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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会多更
李晨曦的缺席暂时没有传到沈襄耳中,她对此也并不知晓。因为她现在正在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广电禁令。
虽然阴差阳错,因此次风波,收视率有所上升。
但不可否认,这次的舆论对‘最美声音’影响很大。其最重要一点就体现在因为社会舆论压力,沈襄和乌天炎一直以来,想为‘最美声音’打造的好口碑几近崩塌。
要知道,一个只招骂名的节目绝不是沈襄和乌天炎想看到的。
可经过这么一闹。
几乎看过没看过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观众,一提起‘最美声音’,就会一脸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那个误人子弟的娱乐选秀节目啊?’然后,露出一张嫌弃的脸。
这完全违背沈氏娱乐初衷。
与此同时,还有一座大山压在沈氏娱乐头上。
广电禁令。
那份通知里,虽然并没有明说具体停播时间。但从其措辞之严厉可以看出,若是沈氏娱乐第三期定然是不能如期播放的。
可‘最美声音’收视率势头正好,停播等于自杀。
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
办公室里,沈襄沉默看完一家又一家媒体报道,又毫不犹豫拿起另一份厚厚媒体报道,看着那些尖锐的措辞和几近辱骂性话语,却始终面色沉静,不喜不怒。
“别看了。”
乌天炎在一旁看不下去,站起身,按住沈襄的手,道:“小襄,别看了。这上面能写出什么东西,我们都知道,看了只会气到自己。”
沈襄却不动。
她仰头,冲乌天炎一笑,道:“乌叔,别替我担心。我没有把他们当回事,更不会被他们气到的。我看这些,只是想知道他们后续动作到底是什么。”
乌天炎看她:“后续动作?”
沈襄点头:“对,我一直在想。要是我站在天兴娱乐的角度,抓住这么好一个机会,已经把竞争对手打压下去了,他会那么轻易就放过吗?”
她侧脸,仰头看乌天炎:“所以,我们现在处于劣势,天兴娱乐若是聪明点,都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对我们来一次沉重打击的。可,你看杂志报告上,一连三天,都还是原来的消息,并没有新的料出来,这有点不正常。”
乌天炎惊讶看着她:“小襄,这些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沈襄点头:“我一直在猜,天兴娱乐下一步会想从哪方面打压我们,或许我们可以早做防御,但是我一直猜不到,所以准备看看能不能从杂志里面找到一些线索。”
乌天炎要给沈襄跪了。
现在情势对‘最美声音’如此不妙,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一打开电视、翻开报纸、浏览新闻处处皆可以看见。
连他这个也算历经风浪的老油条也不由得忧心。
可沈襄呢?
一个小丫头。
到现在也才十几岁而已,平时倒是显得活泼灵动,但一经大事,立刻显示出其极高的心理素质,处事经如此波澜不惊,连他都不由得惊讶。
都这个时候,她还有保持理智,有心思分析天兴娱乐下一步动向……
简直强大到逆天。
沈襄瞥见乌天炎表情,笑笑道:“乌叔,别那样看着我,我被看得有些渗人。”
乌天炎摸摸鼻子。
这个打趣调皮的模样和刚才那强大淡定模样一瞬间无缝切换,对比不要太强烈。
“乌叔——”沈襄喊他,嘴角忽而勾出一个冷笑,眼神强大而自信,“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任由那些人蹦跶那么久,也是时候让她们见识见识我们沈氏娱乐的本事了。”
乌天炎眼睛一亮:“小襄,你是说?”
沈襄勾唇:“乌叔,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擒贼先擒王。这件事上,天兴娱乐最大的依仗不过是他那个在广电里面上头的人。而,我们就从上面的人下手。”
她勾唇冷笑:“我们沈氏娱乐韬光养晦,并不代表我们好欺负。若是那些人真以为我们沈氏娱乐只有表面上那点儿东西,那就只能落得和赵飞凤一样下场了。”
乌天炎猛然恍然。
赵飞凤!
是啊。
他怎么给忘了,他的老板可不是普通人呢。平日里,只是她不显本事,但一旦遇上大事,还没有她出手解决不了的。
沈襄看见乌天炎表情,露出一笑:“乌叔,你懂吗?”
乌天炎冲她勾唇:“懂了。小襄,你等着,我立刻找人打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
时刻注意着这件事的,可不只是沈襄和乌天炎。在行业里,沈氏娱乐相当于一个奇迹般存在,发展仅仅大半年,已经推出过一个大火的《疯狂的鱼缸》和‘最美声音’,资产几乎是爆炸式增长。
这真能不让同行羡慕呢。
所以,这件事一开始,许多一直盯着沈氏娱乐的人就立刻竖起耳朵,端着小板凳,拿着瓜子汽水准备看戏了。
或许还不止,等到火热时,添把柴扇个风都是有的。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到也让他们奇怪了。
无他。
沈氏娱乐的反应太过不正常。
外面的谣言满天飞,弄得满城风雨。要搁别的公司头上,不立马就急得跳脚,和别人杠上了,可是沈氏娱乐呢,还是一副八风不动,任由东西南北风吹得模样。
难道他们不担心吗?
这可是他们公司最赚钱的节目了……难不成就这么不管了?
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可沈氏娱乐这状态实在太过奇怪。
不过,可能因为被打脸打多了。这次,那些同行都没有提前表态,而是一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
因为,他们想到上一次的惨痛经历。
上一次啊……
一说到这里,众人又是满脸泪。上一次沈氏娱乐遭遇危机的状况和现在颇为相似,同样是被人各种围攻泼脏水,四面楚歌,可沈氏娱乐就是稳如泰山,丝毫不乱,最后首期收视率还破了2%。
简直把那些黑子的脸都打肿了。
所以,这次大家都学乖了。
不到最后,绝不言胜负。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格外关注沈氏娱乐的一点点动向。他们心里也在好奇,想看看这个危机,一向神通广大的沈氏娱乐要怎么过去。
他们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在最后等到了一个消息。
沈氏娱乐发公告了。
哦。
终于发公告了。
众人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像心里的另一只鞋子落下来了一样,有种尘埃落定后的踏实感,又感觉像追了半年的电视剧终于有大结局了一样。
于是,他们满怀希望打开公告。
“针对外界传播的关于‘最美声音’一些不实谣言,我公司特此申明,所有参赛者皆已满十八周岁,并无中学生参赛。对于传播不实谣言者,我公司提出强烈谴责。”
嗯。
看完了。
有点短。
咦?
就这么完了?
就这么两句话就完了。
一众人盯着那白纸黑字,几乎要盯出个花来,也没发现其他有用的信息。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要疯。
要知道,外面的人几乎都要指着‘最美声音’的鼻子骂了,脏水一箩筐一箩筐地泼过来,几乎认不出‘最美声音’本来面貌了。
可沈氏娱乐憋了这么久……
就憋出这么短短几行字?
要不要这么任性?
就这么几行字能说明什么问题?
不痛不痒地谴责一下造谣者,申明自己选手都是年满十八周岁的,然后,就这么结束了,对于节目造成影响的解释呢?
没有。
对于群众道歉呢?
没有。
对于媒体追究责任呢?
没有。
这这这——
这还真像沈氏娱乐做得出的事。
到最后,他们也只能对着那张纸,仔仔细细又把那几行字看过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信息后,如此感慨。
与上次一模一样应对方式。
完全是碰运气的做法。
他们难道就不担心这一次运气不站在它那一边吗?
看到这一公告的同时,不少人就都幸灾乐祸起来。他们可不相信每一次运气都能站在沈氏娱乐的一边。这一次,沈氏娱乐如此应对,是必输无疑。
等着看吧。
·
等着看吧。
沈襄也想说这句话。
她拿着乌天炎递给她的小纸条,嘴角缓缓勾起冰冷笑容:“李成青。”
乌天炎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灌下去,才缓过来,对沈襄道:“我托了好多人才打听到这个人的。这次的通知就是他下得。这个人,著名的老油条,只认钱不认人,胆子还大,听说背后还有人,所以一直素无忌惮的。听说天兴娱乐走得是他的路子。”
沈襄拿着纸条:“这是他的电话?”
乌天炎点头:“我让人找到的他的联系方式。”
捏着纸条,沈襄神情颇为奇怪,道,“我有点好奇。天兴娱乐不是闫家最支柱的产业吗?以闫家的人脉和地位,还会需要天兴娱乐找这种小关系吗?毕竟,看这个人的职位……其实并不如沈襄一开始预料中那种程度。”
“不知道。”
乌天炎摇头,目光迷惑:“闫家这段时间确实非常不对劲。虽然说四大家族都很神秘,但没有一个是像闫家一样,这两三个月以来,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一点点消息都没有透出来的。而且原来那些在外面可以看到的外围闫家子弟,现在也都不见了。闫家……就像一瞬间从众人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沈襄沉吟。
乌天炎继续道:“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天兴娱乐才找不到闫家的帮助,只能走了李成青的路子,花钱找了关系吧。”
沈襄点头,算是应和这个想法。
无论如何,闫家这段时间确实很奇怪就是了。
好像就在闫青死后,新闫青只短短露过一次面后。闫家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再也没有在众人视野中出现,几近消失。
现在回想,当初新闫青的那一次露面也颇有深意,不像是参加活动,倒像只是在众人面前露个相,证明此人尚在,打消别人怀疑一样。
闫家——
到底在做什么呢?
沈襄甩甩头,将这些事情暂时放在脑后。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倒不如趁现在闫家没时间顾及天兴娱乐,抓进机会,将天兴娱乐彻底给打压下去,不让它再有起来的机会才是要紧。
“乌叔,帮我和这个人约一个时间。我要亲自和他见一面。”沈襄捏着小纸条,对乌天炎道。
乌天炎点头,转身去安排。
·
约好的时间在下午。
李成青家里。
这还是乌天炎再三协商后结果。李成青此人可能是久居高位,一贯不把人放在眼里惯了,对沈氏娱乐这次找上门来,更是满不在乎。
面对乌天炎的几般商量,他只丢下一句:“我只有那个时间有空,最多能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过时不候。”
完就砰地一声挂上电话。
乌天炎对着电话呸了一口,也只能妥协。
沈襄与乌天炎一起驱车去李成青家里。
他家在城郊一处别墅区,极为豪华,占地近千平米,数栋房子林立,远远看去更像是一座庄园,极为奢华。
沈襄在车里,看着这房子道:“他背后的人一定很硬吧。”
乌天炎接话道:“不然他怎么敢这么高调。连这种房子都敢住,不就是看在有背后那人的支持,没人敢动自己吗。”
沈襄摇头,不再说话。
这世道……
两人到门口,经过门卫通报过后,才经同意得以驱车而入。单单从门口到李成青住宅地,开车都用了十分钟。
到门口,两人被管家引进会客间。
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管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便对他们说:“李先生正在沐浴,待会会过来见你们。你们稍等一会儿。”
沈襄看看手表,确定现在是和李成青约好的时间没错。
她冷笑。
这是跟她们摆谱呢。
乌天炎望向她,冲她耸耸肩,做口型道:“等着吧。”
两人便在会客厅里等。
二十分钟后。
李成青姗姗来迟,从楼上下来,穿得好好的衣裳,根本没有半分沐浴过的痕迹,倒是有酒气,看见两人,只浅浅动了动嘴角,算是笑过,便坐到两人面前,冷淡道:“说罢,你们有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
沈襄索性也不和他绕圈子。
她端起面前茶盏,淡淡喝了一口道:“李先生,不知道你又没有听说过。在旧识社会里,有一种奇人异士的存在。”
李成青抬抬脸皮:“你是那个什么沈氏娱乐的小老板?什么天才少女来着的?怎么也怎么迷信?还和我说这些?你懂什么?”
沈襄眸中幽光一闪:“李先生,我懂得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李成青一时不防,被沈襄目光摄住,顿时一怔。
沈襄继续道:“这种奇人异士,在江湖上一般被称作惹不得的人物。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们阴了,说不定还在帮他们数钱,毫无察觉。”
李成青抬眸,道:“那又如何?”
沈襄微垂头,用眼角冲他一斜,笑容冰冷:“通常这种人,还有一种特征,就是他们都特别小气。一旦被人惹到,便会记上一辈子仇,不死不休……”
李成青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襄起身,往身后沙发上一躺,勾唇冷笑道:“李先生,我想说的很简单。你只用把我下面这一段话听完就行了。”
李成青看她,目光不善。
沈襄看着他眼睛,勾唇冷笑:“你属虎,现年四十三岁,七岁丧母,由父亲独自一人养大,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但妹妹在七岁那年早夭。你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只有一个儿子是正室所生,其余都是外面保养的情人。你一生犯火,十岁和三十岁那年各有一次大劫,皆与火相关,两次都是死里逃生。而你的命中还有一劫,将应在你的四十四岁……”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看着李成青。
李成青惊怒交加,不自觉挺起身子,看着沈襄,眯起眼睛,道:“你调查过我?”
“李先生——”
沈襄停顿片刻,勾唇笑笑,抬眸看着李成青,面色微嘲,忽而道:“李先生,要是那些东西如此轻易能被外人查到,你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质问我吗?”
“你——”
李成青恼羞成怒,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化作沉沉黑色,盯着沈襄,显然怒气未消,面对沈襄,那剩下半句辱骂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开始信了。
他自己也知道,沈襄话里很多东西是外人根本没办法知道的。
比如他七岁早夭的妹妹。
他搬到这座城市前,就已经十二岁。平时,姐姐和父亲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妹妹,所以,这里的人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一个早夭的妹妹。
还连年岁都那样清楚。
这根本不是调查就能查到的。
还有他十岁和三十岁那两年的大劫,犯火,也应得非常准。
十岁时,他已经有记忆,记得骑车去上学时,沿途路过一个油炸的早点摊,那时候还时兴用蜂窝炉,那个砸油条的小贩提着刚升好的蜂窝炉出来时,正好和他撞了个对怀。
幸好——
那蜂窝炉刚升起来,不是太烫。只把他的衣服烧着了,手臂和大腿上烫脱了一层皮,人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三十岁那年。
他去一个酒店和人一起吃饭,却遇上酒店遇上火灾,要不是他跑得快。整个人就差不多葬送在那火场里面了。
自此以后,他就没怎么靠近过火。
这些……
除了他极亲近的几个朋友外,并没有别的人知道。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这个人调查过自己的可能性。
不过……
她说得也有几点不对……
李成青笑笑,端起酒杯道:“我承认你说的的话有些是对的。但是那一番话里面,说的不对的地方也有很多,我觉得这不能说明什么。”
他没有说的是。
虽然情妇不多,可子女却不少。单单儿子就有五个,还有两个女儿,根本不止她嘴里所说的三子一女,而且他的妻子为他是生了两个儿子,不是一个。
他如占据先机,只等待沈襄反应。
沈襄微垂着头,眼角一点余光,幽深晦暗,还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嘲讽:“李先生,有句话说得好。不是喊你做爸爸的,就是你儿子的。”
趁着李成青做出反应,沈襄勾唇,道:“李先生,你好好想想吧。”
李成青脸色骤变,腾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沈襄但笑不语,同样站起身:“李先生,当初和你约好的是半个小时。您说您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了。告辞。”
“你——”李成青怒道。
沈襄却只勾勾唇,便离开了。
乌天炎冲李成青一拱手:“李先生,我们先走了。您继续忙着。”
两人出了门,背影不断缩小。
李成青盯着两人背影,久久僵立在地上,耳边不断响起沈襄那句话,脸色青白风云变幻,最后一片铁青,手指不断攥紧。
·
门外。
沈襄两人彻底走出庭院。
乌天炎松一口气,回头望着那座豪华的庄园,颇有些担心地道,“小襄,咱们就这么走了……行吗?我记得,那个李成青可是记仇的很的。这次要是没把他解决……”
沈襄笑笑,道:“等着吧,不出一天,他就会打电话过来。”
乌天炎握着手机,嘴唇动了动。
沈襄把玩着手指,嘴角微勾,不复平日乖巧干净,倒有几分狠厉与幽深出来,稚嫩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这种人,就是骨头犯痒,就是得这样对付。你越表现得对他不屑一顾,他就越稀罕你,觉得你厉害。你要是倒着贴上去,他倒是觉得你没什么稀奇了。”
乌天炎看见沈襄神情,心里一颤。
他默默为李成青点了一根蜡烛。
自她认识小襄以来,能让小襄露出这种表情的。他还是第一个,正如小襄所说的,惹上一个能力卓绝天师最可怕的事情,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坑死了都不知道。
特别是记仇的天师。
·
果然。
不出沈襄所料,当天下午,李成青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襄正在乌天炎办公室写作业。
乌天炎坐在对面办公。
电话铃铃铃响起来。
乌天炎看了眼来电显示,抬头,对沈襄道:“小襄,李成青打电话过来了。”
沈襄头也不抬,直接道:“挂掉。”
乌天炎颇有些迟疑,看着沈襄的侧脸,还有她脸上平静而沉稳的神色,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按下拒接键,指尖轻微颤抖。
铃声停下。
室内又是一片宁静。
乌天炎只觉得这安静有些压抑,如沉在心口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偷偷瞄着电话,有些小担心,要是李成青没打过来怎么办。
倒不是他不沉稳。
只是此时事关重大。
现在距离‘最美声音’下一期播出,已经不到两天了。若是今天没把李成青的问题解决,把那道通知给撤回去,真到了明天,他们节目也来不及准备一切宣传和会场布置。
所以,今天一定得把事情解决掉。
无论如何。
这事关‘最美声音’能不能播出,和他们近半年的心血,他怎么能不慌。要是这一下掐断电话后,李成青不再打过来……
他们可就全完了。
乌天炎偷偷瞄了眼沈襄。
她还在作数学题,看来应该是遇上了一道难题,眉头都皱起来了,苦苦思索地模样,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着急,沉稳得不像话。
乌天炎还记得上次时,这个少女遇见事都会慌乱,还会为了用法术算计赵飞凤而惴惴不安,觉得自己违背了道义。
仅仅半年,她已成长到这地步。
惊人的速度。
叮铃铃——
接近三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乌天炎瞟了眼号码,手犹豫按在接听的话筒上,抬头,对沈襄道:“还是李成青。”
沈襄头也不抬,继续道:“挂掉。”
“小襄——”
乌天炎有些迟疑。
“挂掉!”沈襄简短而直接命令,语气毋庸置疑。
乌天炎咬咬牙,狠心按下拒接键。
电话铃声又消失了。
乌天炎看着话筒,怔怔然。
这样的对话一连重复了七八次,直到乌天炎脸色都从一开始得紧张,到最后的麻木,甚至会在心里继续猜着沈襄到底要挂几次电话才肯接。
答案很快出来了。
第九次来电时,沈襄终于抬起头,放下笔,撑了个懒腰,道:“乌叔,接电话吧。”
乌天炎手指都准备直接按拒接键了,一闻言,立刻滑到另一边去,幸亏手快,赶紧把话筒拿起来,按下免提键,唯恐沈襄反悔的模样。
沈襄无奈而笑。
电话筒里传出一阵忙乱,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个电话能被接起的。
沈襄懒懒撑着头,对着电话里,淡淡道:“李先生,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们沈氏娱乐打电话了?我记得您不是挺忙的吗?”
那边沉默了一刻。
继而是李成青略显尴尬地笑声,道:“沈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有什么忙的啊,都是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没什么没什么的。”
“哦?”沈襄淡淡道,“那李先生这通电话是?”
李成青讨好道:“这不是,想请沈小姐吃顿饭吗。不知道沈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李成青亲自坐东,在江城最好的酒店里,请沈小姐和乌先生莅临。”
沈襄沉吟:“这个——”
乌天炎冲沈襄挤眉弄眼,深怕她一下给拒绝了。
沈襄倒没有继续拿乔,而是看了看日程道:“李先生的时间方便吗?还是随我们的时间——今天要准备节目……”
那边立刻道:“没事的没事的,时间沈小姐来定就好,我这边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沈襄翻了翻日程,道:“那就今天晚上七点吧。”
“好好好,我立刻让人去定位置。”那边喜不自胜挂上电话。
听完全程,乌天炎不仅咂咂嘴,摇头感叹道:“这这这——这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态度的差别啊。”
沈襄不予置否。
这种人就该这么对付。
·
当晚七点。
沈襄与乌天炎驱车开往臣风大酒店。
车停好,一走到酒店门口,就看见李成青在门口东张西望,搓着手,神情颇有些着急得李成青。见到两人过来,李成青立刻迎上来:“沈小姐,你总算来了。”
随即看见乌天炎,才尴尬道:“乌先生也来了啊。”
沈襄淡淡道:“是我们来晚了。”
李成青连连摆手,道:“没晚没晚,时间正好。只是我来早了,特地过来等着沈小姐和乌先生的,来来来,进来说话,我特地让人准备的最好的包厢。”
沈襄跟着走进去。
李成青全程殷勤小意,全然不见昨天那副傲慢姿态。
乌天炎看着,真是五味杂陈。
待到包厢内,沈襄坐定,李成青又安排人去准备上菜,首先将菜单递给沈襄,请沈襄点菜,被沈襄婉拒后,才管贵的点了一大桌。
等菜上桌的时候,李成青先给沈襄倒酒,才小心翼翼赔笑道:“沈小姐,昨天是我太过失礼了,不识沈小姐真人。今天借这杯就给沈小姐赔罪了,望沈小姐大人有大量,多加海涵。”
沈襄举杯,淡淡道:“无妨。”
李成青谈兴十足:“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沈小姐。要不是沈小姐,我才不会知道,我那几个女人居然大胆包天到这个地步,连我都骗过去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随即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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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
不作任何解释
亲们鞭打我吧
沈襄眉头微挑,倒是没想到这个人会直接挑明这件事。毕竟,被戴绿帽子,还帮人养孩子,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对于一个男人可不是好听的名声。
而自己仅仅与他见第二面,绝对是不熟。
可他就敢在自己面前坦然提起这件事。
这个人若不是内心极为强大,那么必然是极为狠厉果决之人,虽然过于贪财,背后有人支持,但没有一点本事也不能在他的位置上如此高调还这么多年安安稳稳。
果真是不能小瞧任何人。
沈襄淡淡垂眸,掩去眸底一闪而逝幽光。
乌天炎垂头,只当做听不见。
“李先生。”沈襄端起一杯茶,静静看着他,道,“你这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当然。”李成青立刻道,笑得一脸谄媚,对沈襄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多亏了沈小姐了。要不是没有沈小姐,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沈襄淡淡道:“李先生不必多礼。”
李成青堆起一脸笑。
沈襄看向他,忽然问道:“我有依据不情之问。不知道李先生打算怎么安置你的那些女人们,还有你的几个‘儿子’?”
李成青往后一仰,椅子被撞得一晃。
他眯起眼,手指轻搓,轻描淡写道:“沈小姐不必担心。不过几个女人和野崽子罢了。我已经将他们都安置好了。她们当初做下这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沈襄心一沉。
这语气……竟无情淡漠至斯。
且不论其他……他口里的几个女人,好歹适合他同床共枕过好几年的,还有那几个野崽子,什么都不知道,何其无辜……
按照此人凉薄本性。
那几个人的下场绝好不到那里去。
她仰头,灌了一杯茶下去,脖颈拉出一条优美弧线,眼皮轻阖,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这人不能作孽太多,不能留……
“沈小姐。”
李成青见沈襄一直神色淡淡的,便愈发殷勤地给沈襄斟茶倒水,拉话题,絮絮叨叨道,“沈小姐,我在这里能否斗胆问一句。这些,都是沈小姐自己看出来的吗?”
沈襄转头看他,淡淡道:“这话怎么说?李先生是不相信我?”
李成青一噎。
他连忙给沈襄赔罪,道:“我哪里敢不相信沈小姐啊。沈小姐可是只看我一眼,我把我的家底全部算了个干干净净,我哪里敢不相信沈小姐的本事啊。”
沈襄抬眸看他:“那李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李成青小心翼翼观察沈襄神色,道:“我就是想打听打听,沈小姐有没有什么师傅之类的。想给沈小姐的心意外,再给沈小姐师傅略表心意,感谢他老人家培养出来这么优秀的弟子。”
沈襄略一停顿。
她想到了郑青峰。
师傅他老人家,现在估计刚刚吃完烤鸡,正呼呼大睡呢。
“师傅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见客。”沈襄淡淡瞥了眼李成青,道,“若是李先生不相信我的本事,可以直说,我现在就可以直接离开。”
她站起来,直接就准备抬脚出门。
乌天炎正在小口喝酒,也立刻拿包跟上,丝毫不拖延。
“沈小姐,沈小姐——”
李成青慌了,哪里料得到沈襄如此脾性大,一脸不和就直接翻脸不认人。
他打听沈襄师傅确实是有别的意思。
不说别的,师傅总比徒弟本事要好一点的。况且这沈襄本事倒是有,就是长得太年轻了,在这一行里,能让人信服的大师,哪个不是胡子一大把了。
谁知道。
他就这么一句,沈襄就恼了。
这这这——
可真是小孩子脾气。
李成青恨得咬牙切齿,可谁让他有求于人呢。可不能让沈襄就这么走了,否则按照她这脾气,要把人再请出来可就难咯。
想到昨天还是别人求着自己,这才一天,就颠了个个儿。
这真是——
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追出去,拦在两人面前,好声好气求着,道,“沈小姐,沈小姐,沈小姐,你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就想问问您师傅他老人家的好……绝没有别的意思……”
沈襄站定,瞥他一眼,淡淡道:“是吗?”
李成青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沈小姐可真是误会我了,我真的哪敢不相信沈小姐啊,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沈小姐的本事,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的。”
他瞥了眼乌天炎,冲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说句话。
乌天炎无奈,只好也帮忙劝道:“小襄,你看李先生都这么说了,应该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也别太在意了。”
他也冲沈襄使了个眼色。
沈襄明显还不情愿,看见乌天炎眼色,总算妥协了,“好吧。这回算是我理解错了。我们继续回去说话吧。”
李成青注意到两人眼色,眼珠一转。
明显乌天炎是在用什么求沈襄,能让沈襄妥协的,还和乌天炎和沈襄息息相关的,他脑瓜子一滚,立刻想到了。
昨天查到的消息太过震撼……
他脑袋都开始不转了。
这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放自个儿面前,足以让沈襄妥协的吗?
他露出一个笑,慢悠悠也走了回去。
重回席上。
几人坐定。
沈襄脸色依旧臭着。
李成青忙给沈襄重新倒了一杯酒,敬沈襄道:“沈小姐,你看我真是……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忘事。你看看,这不一忘事,就差点坏事了吗。我有一件事还要和沈小姐说。”
沈襄抬起侧脸,瞟他。
李成青一拍大腿,叹口气,道:“这手底下的人一多,就是不容易管。你看看我,不就是,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让人去世调查,才知道有人借了我的名头,发了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通知,要给什么真人秀限制的……你看看,这不是胡闹吗?现在的选秀发展得多好,这可是一个多好的拉动gdp的点啊,还能扶植文化产业发展,多好的事啊。连带做出这成绩的沈氏娱乐也是好得很嘛……可是那群人,居然借着我的名头,说要把这个选秀给停了,这不是胡闹吗……”
他边说边看沈襄与乌天炎神色。
见两人神色渐缓,才渐渐松一口气,仰在背后的沙发里,继续道:“所以,我今天立刻就让人把那个什么通知给撤了。这回回去,我一定好好敲打敲打底下的人,这种错误可不能再犯了……”
乌天炎恰好地露出欣喜神色。
沈襄抬眼看他:“这样啊。”
脸色到底缓和了。
李成青心知已经奏效,也放下心来,开始慢慢和沈襄讨近乎:“是啊。这也是我管理不力,让沈氏娱乐受了委屈了,我在这里给沈小姐和乌先生道个歉了。”
乌天炎连连摆手,惶恐道:“不敢不敢,李先生太客气了。”
沈襄也跟着说太客气了,却一副理所当然模样。
李成青这十几年了,都身居高位,就算是应酬,偶然弯下腰,都会马上被扶起来的,何尝和人这样低头过,还白白受这一场冷脸。
他恨得牙痒痒。
可还只能受着。
谁要人有本事呢。
这种江湖术士,其实以他的地位,还是碰见过不少的。不少还算有点本事,不少就直接是坑蒙拐骗了。可就算有本事的,也比不上沈襄,只看了他一眼,就把他的事情说的七七八八了。
准到邪门。
这种人可是宁愿不得罪就不得罪的。
更何况自己还有求于她呢。
他咬咬牙,强忍着,继续谄媚笑道:“沈小姐,这一次请沈小姐话乌先生,除了想给沈氏娱乐赔罪外,其实我是有事要求于沈小姐……”
沈襄把玩着透明酒杯:“你的大劫?”
李成青没想到一下子被沈襄点中,讷讷点头:“昨天您不是我说四十四岁还有一次大劫吗?我这不是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不能就这么把他们丢下,就想过来找找沈小姐,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劫化掉,或者……买什么法器,护身符之类的……”
沈襄瞟他:“你想要护身符?”
李成青连连点头:“有护身符当然好,要是能有那种护身法器就更好了。”
“喏。”沈襄从袖口里随意扔出一个黄字叠成的三角包平安符,扔给李成青,“护身符。戴在身上,不能沾水,不能离身,遇劫时替你挡三次灾。”
“这——”
李成青倒愣住了,原以为还颇要费一番功夫呢。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手了。
可这么随随意意扔出来的东西……真的可以吗?
李成青有些怀疑。
毕竟他看那些大师,哪次请符不是要恭恭敬敬,又烧香又祭拜,还有的甚至要提前好几天沐浴斋戒,仪式无比繁琐。
现在沈襄这模样——
简直不像是送符,而是扔出一件随意的小玩意。
见他久久不接,沈襄眼皮一掀,淡淡瞥他,略加重声音道:“要是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试一试。不想要就算了。”
李成青疑惑。
试?
这怎么试?
沈襄扫过四周,找到一把餐刀,照着护身符直接砍下去。
奇迹发生了。
那护身符上不知为何像是出现一层透明拱形罩子一样,将餐刀一下子弹开了。叮铃铃地两声,餐刀落在地上。
天啦。
李成青看呆了。
沈襄再次瞥他:“你信了吗?”
“信了信了!”李成青如获至宝,赶紧将东西揣进兜里,“彻底信了,这么好的效果,能不相信吗。”
沈襄斜他一眼,不耐偏过头。
他想到什么,略有迟疑:“沈小姐,可是你说这道符有三次灾。刚刚那一下算吗?”
“自然算。”
李成青瞪大眼,心痛到无以复加:“那那那那,刚刚一次挡劫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沈襄理直气壮:“谁让你不信的,我只是实验给你看罢了。”
李成青欲哭无泪,盯着那符,简直像死了个儿子。
乌天炎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
沈襄才不管他,站起身,伸个懒腰道:“算了,今天时间已经晚了。这饭也不吃了。你的劫我也给你想办法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去写作业,你自己好好好好吃饭吧。”
李成青赶紧反应过来,要送她:“沈小姐,我送你。”
沈襄摆摆手:“不用。不过这符可不是白送的……”
李成青心领神会,一瞬间明白:“我知道的。沈小姐,我懂得规矩。”
沈襄满意点头,跟着乌天炎出去。
坐上车,她摇下车窗,冲李成青,淡淡喊了句:“李先生,希望你今晚回去,记性好一点。”
李成青立刻领会,点头不迭。
沈襄满意,摇上车窗。
李成青一直将两人送到门口,眼看着两人上车,还站在门口,冲两人挥手,看着两人车子不断远去,直至只剩一个小点,才离开。
距离沈氏节目第三期节目播出只有不到一天了。
外面的谣言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且呈熊熊之势,愈发快地传播起来,其势头与热度让不少圈内人都震惊,若背后无人推动,定然是在扯谎。
但,沈氏娱乐至今无反应。
在谣言的狂风浪潮冲击下,沈氏娱乐稳若磐石,只除了那一封公告,别的什么表示都没有,颇有些任由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味道。
在不少人眼里,这是大气淡定。
但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骂沈氏娱乐作态。
毕竟其他的公司遇上这种情况,哪个不是着急得火急火燎,嘴角冒泡,到处求爹爹告奶奶,态度强硬,想给自己洗清嫌疑的。
沈氏娱乐这姿态太另类了。
另类必然会遭到攻击。
人类对于与自己不同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攻击性。这也正是很多时候,歧视的来源。
沈氏娱乐在这件事中的稳定而淡然的态度,虽然没有触犯谁的利益,到底是让有些人看不惯,所以免不了暗地里议论,并打心里希望看着沈氏娱乐落败。
同样是坠落泥潭,我们都满身泥水,狼狈不堪……凭什么你能还衣衫整齐,翩翩有礼,这不更称出他们的无能来了吗。
所以,他们巴不得沈氏娱乐这次落难。
还有一些人打听到广电似乎之前出了一个关于选秀节目的通知,似乎是像针对着沈氏娱乐的。所以,关于沈氏娱乐这期因广电禁令,很可能停播的消息也慢慢传开了。
针对这一消息,众人反应不一。
有不相信的,到处打听消息,想探探这消息的虚实。
毕竟当初天兴娱乐时托人塞钱办成的事,李成青也不敢太过招摇。这通知范围还在很小一个圈子里,所以想要打听也并不容易。
也有幸灾乐祸的,拍手称庆,恨不得沈氏娱乐明天就倒闭的模样。
当然,还有一些‘最美声音’和沈襄的粉丝,听见这消息,自然是担心不已。但沈氏娱乐一直保持沉默,让他们连底都没有。
就在这样暗潮汹涌的气氛中,又是一击重来。
事态发展又出现一个*。
就在关于沈氏娱乐的谣言发酵过好几天,已经颇成气候的时候。天兴娱乐大概是看着这件事的热度与关注度都已经够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举动了……
于是放了一个大招。
天兴娱乐实名爆料,与沈氏娱乐撕逼,指责沈氏娱乐‘最美声音’选手选拔过程中存在黑幕。
众皆哗然。
要知道,这一击的效果可比之前的什么引导学生逃学的问题要严重多了。毕竟影响学生逃学只是说明沈氏娱乐影响大,并不是沈氏娱乐直接做的,还可以说是学校和老师家长管理不力……
而选拔黑幕?
这简直是要砍了‘最美声音’立身根本。
沈氏娱乐的最初打得旗号是什么?
一个是素人,即平民参加选拔。
第二便是公平的选拔。
这两点是‘最美声音’立身根本,也是沈氏娱乐区别于现在市面上其他的选秀节目,真正吸引观众的部分。
为了保持这两点。
沈氏娱乐做了很多努力。
比如利用短信投票,让支持选手的观众参与到选手的选拔中。比如,网站投票全透明,评身份证注册,人人只有一个账号,求得就是一个公平公正。
而沈氏娱乐这一系列举动也赢得观众喜欢。
不少观众就是看在这个的目的上接受‘最美声音’,并愿意为‘最美声音’的选手选拔参与进去,支持自己喜欢的选手的。
只有一直保持公平公开……
最美声音才能保证观众的信任。
观众才不会觉得,她们被沈氏娱乐骗了短信钱,骗了流量,根本就是一场骗局,只是为了糊弄他们而弄出来的这一切。
天兴娱乐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所以……
它朝着‘最美声音’的命脉上狠狠砍了一刀。
又狠又准。
天兴娱乐显然这回是有备而来,想要将沈氏娱乐一把踩在地上,永远都起不来的地步,否则也不敢直接用公司的名头来和沈氏娱乐撕逼。
这消息一出来。
立刻哗然。
所有人都震惊了。
各方反映不一。
但几乎是所有的新闻网站都在第一瞬间更新了这一条消息,‘天兴娱乐手撕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指责其选拔有黑幕,你怎么看?’
‘两大娱乐公司真身撕逼,天兴娱乐公开指责沈氏娱乐最美声音选拔黑幕重重,你站谁那边?’
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又出新闻,天兴娱乐指责其选拔有黑幕?
……
这一消息在半个小时内被刷上头条。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个问题。
天兴娱乐只是在自己官网上发了一个公告,并委托媒体帮忙宣传,但并没有一开始就将证据列出来,而是发了一个状态,两个小时后,图穷匕见。
众人盯着那两个小时几个字,恨得牙痒痒。
你说你——
发个大八卦,偏偏还要等两个小时,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吗?
两个小时——
平时看着一溜烟就过去了……
可真正开始等起来,才知道等待是多么难熬。
抓心挠肺啊。
不少人就在天兴娱乐的那条通知底下,一遍遍哭嚎催促,跪地打滚,百般威胁,要求提前发出消息,还有人弄了个倒计时,每隔十分钟打个卡……
简直热闹极了。
不过,天兴娱乐一概没理。
这以上是普通八卦群众的反应。
真正的‘最美声音’的粉丝呢,听到这个消息是直接蒙了。要知道他们支持‘最美声音’也不过是因为其透明公开而已,若是这一点没了——
他们一面期待真相,一面又怕事情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
当然,他们还是打心底希望消息是假的。
毕竟是他们那么喜欢过的节目啊,还有那些那么优秀的选手,一旦节目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定然就没有机会继续前进了。
至于行内人,都在看热闹。
他们隔岸观火。
沈氏娱乐虽然起步晚,可进步却神速,经过大半年发展,签下不少艺人,还有一个《疯狂的鱼缸》和‘最美声音’,实际上已经拉出同行一大截了。
虽然总体上不能与天兴娱乐相较,但也勉勉强强算得上巨头了。
天兴娱乐和沈氏娱乐——
啧啧两大巨头的撕逼。
不看白不看。
眼看着沈氏娱乐一直不反应,他们原以为这场戏要唱不下去了。谁知道,天兴娱乐这次居然真的来了个大的,显然是要朝着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死穴上戳啊。
这简直是——
太让人期待了好吗!
原本那些看好沈氏娱乐的,现在也只会为沈氏娱乐摇头了。
谁都看出来了。
到这份上,天兴娱乐这回绝对是来真的了。从一开始的舆论引导,一步步炒热度,直到将这个发展成众人都关注的问题,再猛地来一击,将沈氏娱乐的立身根本都毁掉。
步步为营。
沈氏娱乐这回要是还想和以前一样,就发一个不痛不痒地公告就这么过去……
显然是不可能了。
两个小时后,证据出来,不管是真的还是捏造的。‘最美声音’的公正的名声都算是毁了,以后就算是想要重新塑造,都难咯。
这一劫,最美声音难逃。
而沈氏娱乐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这一大利器,‘最美声音’的强大收视率和影响力,还有广泛的观众参与度……
要是‘最美声音’这块牌子砸了。
沈氏娱乐就等于被强行被脱去所有盔甲,*裸站在天兴娱乐面前,手上甚至能一点点能反击的武器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
离死还远吗?
沈氏娱乐啊沈氏娱乐——
你好运气走了这么久,总该付出点代价了吧。
两个小时——
不长也不短,不过用来见证一个奇迹般的企业由兴盛走向崩塌的历史性拐点,足够了。
这两个小时,他们都会永远记住的。
还有沈氏娱乐——
他们会记得。
永远告诉自己的继承人,不要学这个企业。这个世界上,狂可以,可狂到沈氏娱乐这份上,就算老天爷一直罩着你都没用咯。
然而——
就算这么大的消息出来。
沈氏娱乐还是不急不缓,仿佛丝毫不怕天兴娱乐口里的大黑料一般,只淡淡发了一条公告;‘我公司强烈谴责针对我公司节目‘最美声音’的造谣,必要时,我公司将诉之法律手段。’
看见的人只轻蔑一笑。
这么个不痛不痒地公告。
沈氏娱乐还当自个儿那屁股底下的椅子能坐得安稳呢。
两个小时后,等着见真章吧。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两个小时显得无比漫长。
·
两个小时后,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打开天兴娱乐的官网。
咦,怎么什么都没有?
他们以为是浏览器迟缓。
又换了个浏览器,刷新。
还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电脑问题?
换个电脑看看?
……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后,他们才猛地一摔鼠标,骂了一句。
!
什么问题都没有。
是天兴娱乐他丫的根本没有发证据!
糊弄人呢。
说好的两个小时呢?
于是,官网上又一次炸了。
“两个小时到了,你们的证据呢?我换了四个浏览器,刷新了十八遍了。你们说好的证据呢?还得我白白耽误了好几个小时……”
“证据证据证据呢?天兴娱乐,你们这个大的公司,不会这么忽悠我们这些网友吧?”
“什么都没有?那你两个小时之前那么强硬地指责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做什么?简直有病,还得我等了几小时,还以为有什么大新闻呢!
”呵呵,天兴娱乐,你们的信誉值在我这里已经彻底破产了。“
……
诸如此类的留言几乎刷爆了天兴娱乐上一条强烈谴责沈氏娱乐的公告。
和两个小时前内容相比较……
简直不要更讽刺。
圈里同行也不知作何反应了。
他们看得无比兴奋,甚至连鞭炮都买好了,只等着给沈氏娱乐放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天兴娱乐,你掉链子了?
这不是玩他们吗?
好好的——
为什么会没有证据呢?
若之前手里没有证据,天兴娱乐也不会如此挺直腰板说话,那样气势汹汹指责沈氏娱乐,一副要将沈氏娱乐赶尽杀绝的模样。
也因为它这幅样子,所有人都以为它有一个大新闻。
结果——
现在这算什么?
难不成出现什么灵异事件了?
众人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猜不透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难道在这两个小时里面,天兴娱乐发生了什么巨大变故?
又或是证据突然消失了?
外星人入侵?
这都是什么鬼猜测。
但都无法解释天兴娱乐的奇异行为。
这简直是在自打脸。
之前气势有多凶,指责沈氏娱乐时候态度多强硬,现在一朝事发,被打脸的时候,脸就有多疼,打的久多响亮。
甚至很多人都因为这一条新闻——
表示对天兴娱乐彻底失望了。
再也不会相信天兴娱乐了。
天兴娱乐的信誉值可以说,在这一场他们自导自演,还是自己招惹出来,自己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的闹剧中全部耗尽了。
·
尚未等众人唏嘘完。
沈氏娱乐一改平时的淡然形象,发布一条公告。
”针对之前关于我公司节目‘最美声音’在学生群体中有不良影响,以及传言我公司‘最美声音’选拔过程中有黑幕的谣言,我公司已经递交律师函,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不日即将开庭。
另外,针对关于我公司节目‘最美声音’选拔过程中存在黑幕情况,我公司特地在下期节目中采取透明化选票过程,以证清白。
欢迎收看‘最美声音’第三期节目,前来监督。’
态度强硬。
闹上法庭了。
沈氏娱乐要追究责任了。
我的天。
这算是什么转折?
原本已经以为要死了的沈氏娱乐……结果现在又是莫名其妙打了一个翻身仗?
就因为对手忽然——抽风外。
沈氏娱乐这运气,简直是上天的亲闺女啊。
运气逆天到爆了。
外界为此大为哗然。
沈氏娱乐如此强硬的回应,还直接说已经诉之法律,让对方只等法院传票,可真是自打这公司成立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啊。
看来沈氏娱乐这一次可真是怒了。
众人如是想着。
不管怎么说,天兴娱乐这回可是触到沈氏娱乐的逆鳞了。
‘最美声音’是沈氏娱乐立身之根本。
而‘公正公平’的旗号,又是‘最美声音’立身之根本。
本来这段时间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名声就不好,若是天兴娱乐那个料真的爆出来了,而且是真的,说不定沈氏娱乐就这么真的被打垮了,起都起不来。
可偏偏天兴娱乐半途掉链子。
沈氏娱乐居然又这么过去了。
真真是——
这运气只有一个字形容。
逆天。
很多人都开始服这个企业了。一次两次运气还可以理解,但能坚持这么久的好运气,而且每次都是绝境逢生,紧张道别人都忍不住替他们捏一把汗了,这企业还可以平平稳稳过去。
简直是犹如天助。
次次如此,绝不仅是运气那么简单。
不少人由此开始留心沈氏娱乐。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众人最关心的还是在沈氏娱乐那个公告上。
状告!
谣言!
法院!
传票!
这一回沈氏娱乐动真格了。
那么天兴娱乐呢?
弄出这么一个大乌龙出来,天兴娱乐有什么反应呢?还是和之前两个小时之约时一样的装缩头乌龟,不发一言,或是将内部问题解决掉——把众人心心念念的证据放出来。
毕竟反转太快。
很多不明真相的观众不知相信哪一边好,有一些被之前新闻洗脑了的观众,就固执地相信‘最美声音’肯定有什么问题,否则天兴娱乐不会信誓旦旦地发那一条公告。
他们还在沈氏娱乐的公告下留言。
“态度这么强硬,你怎么解释之前影响学生逃课的问题。一个收视率这么高的节目,却拥有这这样坏的社会影响力,简直可耻。”
“总之,影响学生逃课,‘最美声音’一生黑。”
“这一回天兴娱乐没能把证据拿出来,我就不信这背后没有你们沈氏娱乐的手脚。之前一直跟缩头乌龟似的,现在打点好了,就开始耀武扬威了?”
“造谣还能打官司?你当你在国外呢?”
“先把你们影响学生逃课的事情解释清楚再说。”
……
这种言论一度还占据着沈氏娱乐的公告下面大部分版面,直到后来,才被其他的内容刷掉。这自然引起很多粉丝不满,纷纷撸起袖子上去掐架。
血雨腥风。
纷乱重重。
但沈氏娱乐在这条新闻之后,一贯地高冷。对底下的评论丝毫不在乎,而是自顾自又发了一条公告,表示要抽取五十名幸运观众,亲自到‘最美声音’后台见证计票。
计票过程由电视台全程转播。
时间在第三期节目播出后三天。
也是下一期‘最美声音’决定选手去留的时间。
这一消息出来。
又是炸了。
之前还顾着讨论什么影响学生的,什么肯定是给天兴娱乐动了手脚的,还有说黑幕论一定不是空穴来风的,立刻都被盖过了风头。
!
亲临现场计票啊!
我的天!
可以亲自看着自己支持的选手的票数出来,还可以亲自给自己支持的歌手来看一看这个节目究竟有没有黑幕,不让自己喜欢的歌手受委屈。
这这这——
这简直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况且,报名条件很简单,只需要填写资料和联系方式就行了,接下来就是继续等通知的问题了。不设门槛,人人都有机会。
这又和‘最美声音’一贯坚持地理念相符合。
原来这就是沈氏娱乐公告里面所说的,这一句“我公司特地在下期节目中采取透明化选票过程,以证清白。”
果然是透明化选票过程啊。
简直太好了。
这一举动,若是没有底气,谁敢弄出来。
而且还有电视节目直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就算是想弄虚造假都不容易,基本上能够做到公平,打破了那个黑幕说。
现在谁还敢坚持黑幕说?
就算是嚷嚷着有黑幕的天兴娱乐,在节目制作过程中,也不敢让观众亲自进去监督,看看里面任何一个步骤吧。
这一个公告,狠狠打在天兴娱乐的脸上。
如一记耳光。
又狠又响。
生疼。
那些黑子们噤声了。
经过这一遭,沈氏娱乐算是把舆论彻底掉了个个。之前几乎将沈氏娱乐淹没的唾沫星子,现在在沈氏娱乐的两个公告下,顿时消失。
而天兴娱乐呢?
则彻底成了人们众嘲的对象。
若是天兴娱乐这时候保持沉默,人们也会说他胆子小,只敢挑事不敢认。但并不会太有别的什么反应,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
天兴娱乐突然又转发了一条新闻。
新闻是前几天的,讲的是沈氏娱乐最美声音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导致许多学生无心上课,只想逃课唱歌,以求一夜成名的新闻。底下还有好几个学生采访的音频和采访稿。
因这一举动,事态又发生变化。
天兴娱乐这一下,相当于和沈氏娱乐顶上了。
这意思就是,虽然你把黑幕的问题解决了。这不良的社会影响始终都在,这是你沈氏娱乐洗不掉的一个黑点,别指望自己又多好。
这其中火药味多重。
特别是还在沈氏娱乐刚刚发了公告,说要硬怼造谣的人,并诉之以法律手段的时候。
就这个时候,天兴娱乐明晃晃就转了那条新闻。
直接挑明了。
我就是说了,但我没觉得是谣言,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这简直等于宣战了。
我的天。
网上所有的八卦群众都兴奋了。也不再管什么其他新闻了,所有门户网站包括八卦论坛,头版头条都是这个,不少人还直接说这一天的剧情反转,等于看了好几集的撕逼戏码。
生活比电视剧精彩系列。
所有人都等着沈氏娱乐回应。
不少人就在沈氏娱乐那条公告下面刷评论。
“喂喂喂,天兴娱乐又来硬怼你们沈氏娱乐了?针对那条关于你们沈氏娱乐的谣言,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们不是要告造谣的吗?现在天兴娱乐都出来怼你们了,你们告啊。”
“天啦,两大娱乐公司撕逼,简直比小说电视剧精彩百倍,我早上本来困死的,结果一上班就看见这个,今天一天就刷这个八卦去了。现在精力百倍。”
“楼上的,我是你老板,上课时间刷八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
不少只看评论,不刷评论的围观群众,看着这一群网友,这边留一条评论,那边催一下反应,简直不要太辛苦,也不禁感叹这年头作八卦群众也不容易啊。
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等着沈氏娱乐的反应。
这时候,沈氏娱乐哪怕只发一个字,估计都能上头版头条,被解释出无数种意思来,可沈氏娱乐偏偏什么反应都没有。
什么反应都没有。
静悄悄的。
仿佛默认了一般。
和之前一贯的态度一模一样,不回应,不管,不顾,任由你怎么闹,都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般一般淡定到让人觉得可恶的稳。
摔。
那些八卦群众恨不得都摔了鼠标了。
这就像一部电视连续剧,追到最精彩的时候,突然放了广告,并且电视台崩溃,说后面的都看不了了,大家可以关电视了。
这不是让人想打人吗。
沈氏娱乐一贯淡定。
不淡定的是八卦群众。
不过——
这一次,八卦群众并没有寂寞很久。
因为有人代替沈氏娱乐发生了。
宣传部!
宣传部发布一个新公告——针对前段时间盛行的‘最美声音’导致学生逃课新闻的恶劣社会影响,他们进行了调查,并公布出结果,表示在几个重点城市中学中进行广泛撒网调查,并没有一例表示要逃课退学去唱歌和参加沈氏娱乐‘最美声音’节目的例子。
在后面,他们还写到,在天兴娱乐转的那篇新闻里面,几个接受采访的孩子证明并不是学校学生,而是附近小混混,经过询问,他们承认了自己是受了别人的钱,让他们做出假的采访的。
并在后面附上音频资料。
公告内容充实,并无一丝废话。
却将整个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看完这一篇文章,八卦群众才真正达到今天最大的*。
这部公告是谁发的?
宣传部!
这可是天兴娱乐和沈氏娱乐的顶头上司。而且也是国家隶属的机关,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上面人的意思,且不说这文章真实性如何,单单这个发文的机构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难怪沈氏娱乐一点不着急。
原来后面有大招呢。
宣传部都出来说话了,这件事还有反转的机会了吗?
肯定不可能了。
这一回天兴娱乐撕沈氏娱乐主要撕的是沈氏娱乐的两个点。
一个是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选手投票选拔的黑幕问题,这个沈氏娱乐态度十分强硬,并且及时采取措施,在下期节目中做出证明,凭着这公告,已经可以基本扭转观众们对这件事的认识。
到这个程度,还坚信‘最美声音’有黑幕的人不多了。
第二个,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沈氏娱乐‘最美声音’造成不少学生逃课去唱歌,祈求一夜成名的恶劣的社会影响。
这个问题也是沈氏娱乐在把选手黑幕问题解决后,天兴娱乐主要怼沈氏娱乐的一个点。
此谣言也算缠绕沈氏娱乐有一段时间了。
当初天兴娱乐做出来的料特别详实,看起来有理有据根本不容反驳。
不少人只看一遍就信了。
所以,这个谣言才能传播如此远。
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一直被人几番破脏水。而沈氏娱乐一直不回应的态度,不仅让人以为沈氏娱乐是没有办法回应。
毕竟这个不是节目自身原因。
可可可可——
他们现在才在知道,沈氏娱乐不是没反应。
而是一直憋着,就为了弄个大新闻出来的。
宣传部亲自为它说话!
国内的哪个节目有这等殊荣。
单单是这一点已经足以让沈氏娱乐立于不败之地,毕竟背后有人和背后没人的差别在国内可以达到天与地的效果。
关键是那篇反驳报道也得也好。
不仅逐条将‘最美声音’那篇谣言中列举出来的现象进行了反驳,有理有据,态度强硬而不失公正,简直是一片经典范文。
更重要的是最后面的料。
那几个学生居然是假的。
这不是欺骗人感情吗?
要知道,很多人就是看着那几个学生的音频,看着他们的采访之后,觉得这已经是足以证明事实的铁证后,才相信这个传闻的。
没想到——
假的?
这这这——天兴娱乐这不是搞笑吗?
欺骗人感情啊。
之前相信这个文章有多深,传播这个新闻有多卖力,骂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有多狠,现在这些人打脸就越疼。
这些人都怒了。
天兴娱乐这简直是在犯众怒,把群众都当傻子耍了。关键是群众愿意不愿意被当傻子耍呢?当然不愿意啊。
群怒蕴集。
就在这时——
沈氏娱乐第二击也出来了。
只有一张图片。
上面是一张法院的传票。
天兴娱乐的法院传票。
!
看见这张法律传票,众人心里只登时浮出一句话——痛打落水狗。
这简直是这句话的最真实写照。
趁着天兴娱乐被宣传部怼的时候,引起了众怒,趁机将这个新闻放出去,既可以将热度炒起来,又可以让天兴娱乐彻底没有翻身机会。
原本这一招极狠的。
可现在,盛怒中的人们只有有拍手称庆的份。
好!
简直是太好了。
这种撒谎舆论大众感情的人,就该这么背怼死。利用一群学生,来煽动大众感情,倒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真相一旦被揭穿,受到唾骂也更厉害。
天兴娱乐顿时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
而沈氏娱乐因为宣传部出面,还有那几个音频强有力的证据,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因为在应对天兴娱乐黑幕之说时,强硬而坦荡荡的态度,让众人心生不少好感。
也算是因祸得福。
在这一片热闹中,距离沈氏娱乐第三期节目播出仅有不到一天了。
·
房间里。
李晨曦呆呆坐着,仰头看着一口小窗。窗户上装着崭新的防盗网,锃亮坚硬钢材闪着冷漠银光,像一个巨大笼子将屋子罩住。
李晨曦面无表情。
这防盗网是昨天才装上的。
她知道,可不是为了防什么小偷,而是为了防她。
爸妈怕她逃跑,特地花大价钱让人赶工装了这防盗网,又把房间的门锁换了,钥匙在他们手里,平时她只有被关在房间的份。
用父亲的话说,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那时候的她,才刚从医院出来。
刚刚大病一场的她走路都走不稳,手脚无力。这也是因为她病还没好,父亲就着急让医生开了药,把她接回来了。
原因是医院里坏人多,免得带坏她。
坏人?
李晨曦冷笑。
是指那个护士姐姐吗?
坏人——
不符合他们意愿出现,不符合他们观念,不服从他们命令的人,都是坏人?
真是……讽刺。
门外传来哒哒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是两个人隐约的争吵,李晨曦听得出一个是自己表姐,一个是自己父亲。
“姨夫,我求你了。你先把小曦放出来吧。她已经在房间里呆了三天了,滴水不进的。她身体会扛不住的。你先把她放出来,什么都好说。节目我们不参加了,歌我们不唱了,只要你把她放出来,行吗?”
“放?我说过,她不认错,这辈子都不会放她出来。”
“姨父姨父,算是我求你了。在这样下去,小曦她会死的。她本来就生着病,又一直被关在屋子里不吃饭,她真的会扛不住的。”
“死了最好,免得丢我和她妈的脸。”
“姨父姨父——我求求你了——”
“走走走,你赶紧给我走。死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给我们这么丢脸的女儿,早知道当时出生得时候,就应该把她给掐死。”
……
李晨曦漠然听着。
她看向楼下,表姐已经被父亲赶出来了。正在门口的地上和父亲哀求着,她看着表姐,甚至给父亲跪下来了,可父亲只是粗暴地将她推开,然后把门啪地一声关上。
她看见表姐跪在门前,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不忍再看,侧过脸。
不多时,楼梯处响起皮鞋砸在地上沉重脚步声,咚咚咚,夹杂着怒气过来,接着在李晨曦的门口顿住,窸窸窣窣开锁声后。
门开了。
李晨曦父亲直接走进来。
李晨曦头也不回,依旧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
“你想清楚没有?”
李晨曦父亲站在她身后,沉闷问道。
李晨曦一声不吭。
“哑巴了?”李晨曦父亲脾气不好,直接一巴掌扇在李晨曦脸上,“前几天唱歌不是唱的挺响亮的吗?现在一和我说话就不会了?你这翅膀还没长硬,就不服管了,是不是?”
李晨曦被打得从窗台上摔下来。
她捂着脸,看也不看父亲一眼,又爬起来,坐到窗台上。
她痴痴望向远方。
那里有一座高楼,伫立云中。那是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栏目组所在的地方,沈襄带她去过,也是她梦想起飞的地方。
“看看看!”李晨曦父亲骂道,“每天只知道盯着外面,我问你话呢!”
李晨曦沉默。
一丝血从她嘴角溢下。
刚刚被那一巴掌打的,磕在桌子上了。
她满不在乎,将血随意一抹,继续看着外面。
“我要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李晨曦父亲上前,一把抓住李晨曦的头发,把她的头发拽起来,往地上摔,“我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
“说说说!”
李晨曦忽然尖叫起来,歇斯底里地冲着父亲吼道,“我之前和你们说了那么多,你们有听过一点点吗?又在乎过我吗?我说我要唱歌,你们听吗?我说我学习累,你们只会骂我不努力,我说我被同学嘲笑,你们说我是丑人多作怪,活该,我说我不想上学,你们就说让我去死……我还要和你们说什么,你们肯听什么?”
一串话吼完,她眼泪无声滑下来。
李晨曦父亲被她气势摄住。
他一愣,松开了手。
李晨曦趁机从桌上夺了一把手工刀,照着自己被父亲揪在手里的长发砍去。
黑发散落在地。
李晨曦终于摆脱父亲的控制,拿着手工刀,盯着父亲,声音带颤:“你出去。你出去,不然我就,我就——”
她把刀比在自己脖子上。
她的手在颤抖,锋利刀刃在皮肤上割出一道血痕。
李晨曦父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冷笑:“自杀?你以为这招对我有用吗?我告诉你,你尽管丝,死了还让我和你妈免得到处丢人。”
他转身出门,将门砰一声关上。
咔当——
李晨曦手里的刀落地,弹了一弹。她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空力气一般,瘫软坐在地上,眼泪不住往下落,眼神漠然。
尽管早就知道——
可每次听到这种话,她还是忍不住心寒。
她不明白,究竟在父母眼里,她的出生究竟算什么?一个让他们夸耀的工具,还是一个用作寄托他们没完成心愿的人形玩偶?
她是个人。
尽管她是他们的女儿。
她也是个独立个体。
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厌恶,也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思考。
她是自己的。
不是父母手里的泥,任由他们捏成什么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肯相信这一点。
她好累。
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累。
只是今天格外难以忍受……
她很疲惫。
好像就这么睡过去。
再也不要醒过来。
再也不要。
她慢慢起身,捡起那把手工刀,握在手心里,紧紧盯着自己手腕处,脆弱皮肤下暗绿色血管,温热的、跳动的血管。
她闭上眼睛,割了上去。
血慢慢渗出来。
·
李晨曦醒来时,看到一片刺目的白。
她一怔。
天堂是这样的吗?
一片白?
直到她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没有死,而是在医院里。她怔怔躺着,看着自己手腕。
那里绑着厚厚纱布,宛若一个巨大莲藕。
她被救了?
李晨曦茫然。
“晨曦,你醒了?”
病房门被一下子推开,李晨曦看着表姐拿着一个保温盒走进来,看见她惊喜地叫出声,三步做两步赶上来,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可把我担心死了。你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有没有头晕,有没有眼花?”
她喊了声,嗓子沙哑却没喊出来。
“来。”表姐将她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水,道:“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医生说你失血过多,醒过来,肯定会口渴的。”
她喝了一口。
火辣辣疼的嗓子好多了。
她看向表姐,问道:“表姐,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
表姐叹口气,将保温盒递给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吃点东西。我慢慢和你讲。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我特地给你熬了红枣粥。”
李晨曦没胃口,可看着表姐的目光,还是小口小口吃起来。
表姐替她将垂下的一缕头发捞起来,对她道:“那天我去找你,被姨父挡在门外面后,心里就一直不安定。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可姨父始终不让我进去看你。我爸妈又出去了,找不到他们。没有办法,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帮忙……所以,我给沈小姐打了电话……”
李晨曦惊讶道:“沈小姐?”
表姐点头:“我当时也是没办法。电话簿里面所有的电话都已经被我打遍了,最后只剩下沈小姐的电话了,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赌了一把。给沈小姐打了电话……”
李晨曦盯着表姐:“然后呢?沈小姐接电话了吗?”
“幸亏她接了电话。”
表姐没好气地说道,“不然,我现在就只能坐在殡仪馆里,对着你的尸体哭了。你说你好好的,寻什么死。要不是沈小姐让人强硬地闯进你家里,把你房门撞开,我根本都不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李晨曦嘴唇动了动。
表姐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沈小姐刚开始确实想和姨父讲道理的,只不过姨父……总之,最后是没办法,沈小姐才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幸好,她的强硬救了你一命,医生说,你再送往医院晚半个小时,就救不回来了。”
李晨曦神情怔怔:“沈小姐……”
“沈小姐……”
她喃喃着,忽然掩面,眼泪无声无息从指缝中渗出,温热的,湿湿的,久违的热度让她心尖死灰中燃起一点火焰。
沈小姐——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沈小姐救了她。
她不过是一个‘最美声音’里一个选手而已,因为外貌甚至显得颇不显眼,歌唱成绩投票成绩每次也并非名列前茅。
沈小姐想签下她时,她一直觉得沈小姐是看走了眼。
她很感激沈小姐的信任。
不过,也仅此而已。
她从未想过,沈小姐会亲自赶过来救她。
要知道,沈小姐是什么身份。一个上市公司的掌舵者,日理万机,每天接触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她过着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她完全没有必要帮她……
她作为一个丁点名气都没有的选手,地位无足轻重,‘最美声音’那么多选手里面多她一个不多,缺她一个不少。
可——
沈小姐还是来了。
仅仅为了她这么一个小人物。
表姐看见她动作,也停下来,叹了口气,轻轻拍在她背上,轻轻说道:“小曦,这次的事情过后,你一定要好好谢谢沈小姐。姨父……”
她顿了顿,说道:“你进医院的时候,姨父喝了酒,还在骂你矫情,说要你……反正,最后要不是沈小姐,你现在真的就醒不过来了。你的医药费都还是沈小姐替你垫付的呢。”
李晨曦扯出一个笑,苍凉而凄冷。
喝酒?
这个时候,父亲还有心情喝酒?
自己早该知道的。
不是吗?
自己从一出生开始,不过就是他用来炫耀的一个工具。他从来是不在乎这个工具有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他在乎的只是好不好用。
现在,自己成了他手里一个不趁手的工具。
所以……自然只有被抛弃的命运。
现在还有什么好心痛的呢?
她木然想着,哀莫大于心死。
·
咚咚咚——
门被敲了两下。
李晨曦和表姐一惊。表姐起身去开门,拉开门,却见沈襄站在门口,小声地问道:“我来看看看晨曦,怎么样,她现在情况?”
表姐连忙将人迎进来,道:“人已经醒了。”
沈襄越过她,看见病床上的李晨曦,露出一个笑,长舒一口气,道:“醒了醒了就好。你不知道,我差点被你给吓死了。”
她端了椅子,坐到李晨曦病床边。
李晨曦小声说:“沈小姐,谢谢你。”
沈襄拍拍她的手,道:“没事。你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吃过饭没有?要不要我让人买点粥上来,刚醒,肚子一定很饿吧。”
表姐将手里的保温盒递给李晨曦,道:“沈小姐不用破费了,我这里煮了粥。”
李晨曦接过保温杯,连连点头:“沈小姐已经帮我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报答沈小姐才好了。沈小姐不用再为我破费了。”
沈襄笑笑,打趣道:“你们可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只是舍不得让你这个好苗子就这么跑了而已。”
李晨曦抿嘴笑起来。
表姐小心地问道:“沈小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小曦爸爸那边有什么反应了?他不会要小曦回去吧。”
“确实有点事。”沈襄笑笑。
两人都紧张得看向沈襄。
沈襄看着李晨曦,道:“你先把粥给吃了吧,免得待会凉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可经不得折腾。我在这里等着,等你吃完,再和你聊聊。”
李晨曦只好听话地吃东西。
表姐坐在一边,安静等待。
沈襄则在翻阅一个文件。阳光从侧面窗外照进来,她侧坐在椅子上,文件摊在膝盖上,低着头,露出一段长而白的脖颈,浑然天成的侧脸轮廓,沉静而美好。
李晨曦和表姐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放轻声音。
看见面前如画的一幕,谁人忍心打扰。
沈襄看得入迷,等她反应过来时,李晨曦已经吃完了。正在乖巧坐着,等她从文件里反应过来,十分安静而听话。
沈襄忙收起文件:“我看得入迷了,不好意思。你吃完了,怎么不叫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李晨曦摇摇头,道:“我等一会儿没事的。沈小姐的事情重要。”
沈襄微笑。
这个女孩真的懂事到让人怜惜。
也不知道她父亲要多么狠的心,才能做出那些事情。
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看着李晨曦,正色问道:“小曦,我今天过来之前,其实已经和你父亲见过,而且有过一段接触。”
李晨曦垂下头。
沈襄继续道:“你父亲始终坚持不肯让你继续你的歌唱事业。而且,因为他态度坚决,反应激烈,所以,和我们这边产生了一些冲突。双方理念不一样,冲突挺大的。而且因为他是你的监护人,我们身份上有限制,不好直接介入……”
李晨曦低着头,神情倔强。
沈襄继续道:“所以,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想怎么样,是唱歌还是听你父亲的话,继续去上课,取决于你的选择。”
李晨曦久久沉默。
沈襄也不好催促她,握住她的手。
慢慢的,沉默空间里,响起细小的啜泣声,极轻极压抑的声音,让人不禁想到关在笼子里,望着外面高阔蓝天哭泣的小兽。
沈襄一愣,试探性问道:“小曦?”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沈襄试探性伸手,去抱她。将她拥进怀里,她没有反抗。这才发现,她整个人在不断颤抖,衣襟前面全部被泪水打湿了。
“不哭不哭——”
沈襄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晨曦将头埋在她肩上,轻轻颤抖着,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沈小姐……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了。我……我不知道要怎样报答你……我知道这件事不该麻烦你,但是……我真的想唱歌,只有在舞台上唱歌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沈襄听着,轻轻拍她的背。
许久后,她沉沉吐出一口气:“放心,当初既然给了你那个合同,你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你就是我们沈氏娱乐的人了。我们沈氏娱乐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是让人欺负的。”
·
沈襄和李晨曦父亲在病房相见。
李晨曦坐在病房上。
李晨曦父亲一进来,就狠狠瞪了李晨曦一眼。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一次李晨曦勇敢地对视回去了,目光坚定而决绝。
李晨曦父亲一愣。
“李先生,请坐。”沈襄伸手,指向对面的椅子。
李晨曦父亲哼了一声,坐上去。
沈襄手里拿着一沓合同,对李晨曦父亲道:“今天请您过来的目的,想必李先生应该也知道。所以,我也不和您多废话。这是我们公司和你女儿的合同。你先看看。”
李晨曦父亲却不接:“我女儿未成年,这合同是无效的。”
沈襄笑笑,道:“看来李先生对于合同法有些不了解。在我国合同法上规定,只要年满十六周岁,并且具有一定劳动能力能获得经济收入的个体,是有完全民事能力,具有签订合同的权利的。”
李晨曦父亲怒目:“你这是欺诈。”
沈襄不怒不愠,淡淡道:“是不是欺诈,李先生心里清楚。我们现在只说这个合同的时,你女儿已经签了。它具有法律效力,所以,一旦你女儿不履行其中义务,我们公司是可以按照里面条款对于你女儿采取控诉的,要求追究违约赔款的。”
李晨曦父亲满目怒容。
沈襄呷了口茶,继续道:“而且,因为李先生女儿现在未满十八周岁,且经济条件决定她没有能力偿还这笔钱。所以,这笔钱——最后还是会落在李先生你头上……”
李晨曦父亲大怒,勃然而起:“你这是勒索,我要去告你们。”
“李先生尽管去。”
沈襄极其淡定,捧着一杯茶,平静说道:“我们公司随时可以准备迎接李先生的传票。不过,在李先生尚未向法院提出诉讼之前,还请李先生好好把这份合同看清楚,特别是违约赔偿的部分。”
李晨曦父亲瞪沈襄。
沈襄回望,将合同递过去。
僵持一会儿后,李晨曦父亲还是接过了合同。
他一目十行,极快浏览完所有内容,啪地一声将合同纸拍在桌上,怒声道:“八百万赔款?你们是在开玩笑嘛?”
沈襄看他:“我们是不是开玩笑,相信李先生很清楚。”
“这钱——我赔不了。”
他将合同一推,直接说道:“八百万,你们公司简直是在敲诈。”
“既然这样。”
沈襄耸耸肩,道:“那我们只有在法院上见了。按照我们公司的一贯经验,一个星期后,李先生就能接到法院传票了,希望李先生到时候记得查收。”
“你!”
李晨曦父亲咬牙切齿。
沈襄微笑看他。
李晨曦父亲见自己奈何不了沈襄,忽然朝她身后的李晨曦发难了。
他顺手抓起桌上一个苹果,朝着李晨曦砸过去,破口大骂道:“都是你这个惹事精惹出来的事。谁让你签合同了,还唱歌,你怎么不去唱死呢?我养你有什么用?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年粮食,养一条猪都比你有用……”
李晨曦下意识躲闪,不妨被父亲扇了一下。
她捂着脸,盯着父亲,忽然冷笑:“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只能在女儿面前抖狠,在我的身上找你的存在感。”
“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我我我打死你!”李晨曦父亲勃然大怒。
“李先生!”
沈襄接住苹果,一把按住李晨曦父亲肩膀:“虽然晨曦是你的女儿,但是要是这个苹果打到她,我还是可以向你控诉你的故意伤害罪的。”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李晨曦父亲被她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却还兀自嘴硬着,“老子教训闺女,天经地义。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你凭什么管我?”
沈襄冷笑:“凭你是个畜生。”
“你!”
李晨曦气得满脸通红。
沈襄不在和他客气,将另一份合同扔到他面前,道:“要是你不愿意赔那八百万,很简单,让小曦履行合同,让她唱歌就行了。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管小曦的事,这上面的条件,可以立刻履行。”
李晨曦父亲瞪着沈襄。
沈襄冷笑,加重力道。
“啊——”
他厉声尖叫起来。
沈襄拧着他的胳膊,冷声问道:“现在,李先生有兴趣看看那份合同上写了什么了吗?”
李晨曦父亲满脸惨白,不住点头:“我看,我看,我看,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沈襄扔开他的胳膊。
李晨曦父亲揉着胳膊,龇牙咧嘴,恨恨地盯着沈襄,目光怨毒,像是要将沈襄整个咬下一块肉来,凶狠无比。
沈襄无惧,与他对视。
李晨曦父亲恨恨然,只能拿起合同看起来。
条件很优越。
只要答应让李晨曦继续参加比赛,并且不再干预李晨曦行为。沈氏娱乐直接给李晨曦父亲五十万,并且保证以后李晨曦任何费用都无需他付。李晨曦以后会搬出去住,李晨曦父亲也不得打扰。
相当于五十万,买断两人父女关系。
李晨曦父亲说起来其实也就一工薪阶级,一辈子受着死工资,因为脾气不好,在公司里人缘不好,一直得不到晋升,只能把希望放在闺女身上,拿妻子和闺女撒气。
五十万——
对他是五年的工资了。
只是换一个不听话的女儿而已。
他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咳咳——”李晨曦父亲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我可以答应,但是这钱嘛,是不是有点少?”
李晨曦看见这,忍不住侧过脸。一双手伸过来,握住她。李晨曦回头看,沈襄正温柔看着她。她冲沈襄笑笑,忽然安慰了。
沈襄看他:“那李先生,你自己说,你想要多少?”
李晨曦父亲觑她一眼,伸手,比出一个手指:“我女儿养这么大,你就这么说带走了就带走了。只给五十万,是不是太少了?一口价,一百万。”
沈襄挑眉,注视李晨曦父亲。
李晨曦父亲被那目光注视,有些慌乱,却还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这个数目我已经给得很公道了,这个价,一个子都不能少。”
沈襄摇头,神色冷淡:“一百万,你想好了?”
“嗯。”
李晨曦父亲目光一转,显然有些游移,但触及沈襄平静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打了个突,将要出口的话咽回去了,“就这个数了,你答不答应吧?”
“好。”
沈襄将合同一推,“那你现在把合同给签了。”
李晨曦父亲不肯,说道:“我要先看到钱。”
沈襄冷笑,拿出支票本,随意扯下一张,刷刷刷写下几个数字,拍在李晨曦父亲面前的桌子上,道:“一百万。”
李晨曦父亲伸手就想去拿。
沈襄按住那种支票,用笔敲了敲桌上那张合同:“合同。”
李晨曦父亲瞪她一眼,还是不舍地挪开手,一把抓过桌上那张合同,刷刷刷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把合同扔回来:“签了。”
沈襄直接看过,将支票推过去。
李晨曦父亲忙将支票塞进荷包里。
事情一弄完,他起身就要走。
临走时,他狠狠瞪了一眼李晨曦,才大步离去,丝毫不带半点留念。
沈襄握住李晨曦的手,轻轻道:“没事,你还有我们呢。”
“我没有伤心。”李晨曦笑了笑,道:“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父亲他从小就不喜欢我,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就一直说,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孩。他们单位里,几个同事家里都是男孩。父亲就认为我给他丢脸了。后来,等我上学了,他又要求我一定要考出好成绩,让他在人前有面子,我考不出来,他就骂我没用,说当初不该生我下来……”
她说着,沉默住。
沈襄拍拍她肩膀,拥住她。
李晨曦平静道:“这次,父亲拿到那笔钱之后。大概会和母亲一起再生一个孩子吧。就像他一直说的那样,再生一个能够让他有面子的聪明的男孩子出来。”
沈襄抱着她。
李晨曦继续道:“这样也好,我也终于可以轻松轻松了。”
·
第三期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如期播出。
因为之前闹出的一系列事件,公众对于这个节目的关注点达到顶峰。他们很想看看,那个能够让天兴娱乐亲身下场撕逼,但还没有赢,反而被狠狠打脸的神奇节目是怎样的。
另一部分,则是关注于‘最美声音’的透明化投票。
说到投票,一开始肯定是要好好看看这些选手的唱功,台风,以及表现力,才能确定每个选手的实力究竟如何,才能有判断最后的票数大致上是否符合的。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一期最美声音期待度达到开播以来最高。
这也是沈襄等人乐见其成的。
不知一开始利用谣言和黑幕说让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倒闭的天兴娱乐,看到现在‘最美声音’反而被自己的举动炒热了关注度,会不会叹一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大家好,我是李晨曦,来自江城。今天我演唱的歌曲是哥哥的经典歌曲《我》。”
台下有些骚动。
隐约可以听见有人的议论声。
“她上次不是唱过这首歌了吗?怎么这回又唱这首?”
“又是这首歌?”
“上上期节目唱过了吧?”
李晨曦握住话筒:“相信看过第一期节目的观众们都会有印象,我在第一期节目里,也是唱的这首歌。也许有些观众会怀疑,我是不是只会唱着一首歌。但我想说的是,唱歌其实和人的心境有很大关系,一首歌在不同心境下演绎,会有不同的模样。
关于这首歌,我又很多感触,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们都生活在别人的影响下,没有自己的条件能够追求自我,做自己想要的自己,好好欣赏自己。所以,这也是我第二次在这个舞台上演唱这首歌曲的原因。”
李晨曦拿着话筒,环视四周,深深鞠一躬,开始唱。
“iamwhatiam。
我永远都爱这样的我
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止一种
最荣幸是,谁都是造物者的光荣。
不用闪躲,为我喜欢的生活而活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
多么高兴,在琉璃屋中快乐生活
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
一曲将毕。
李晨曦握住话筒,仰望着头顶,泪水落下,声音哽咽但依旧坚定,大声唱出最后一句:“我喜欢我,让蔷薇开出一种结果,孤独的沙漠里,一样盛放的*裸。”
……
一歌唱完。
她静静站着,泪流满面。
这首歌,是哥哥的心声,又何尝不是她的心声呢?
她想要的很简单。
只是想做自己而已,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而活,能够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理想中的人生,而已。
仅此而已。
真的很难吗?
为什么她会追求得这样艰难。
场上静了很久。
最后一个乐音消失,李晨曦握紧话筒,低头朝观众们鞠了一躬,用哽咽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大家。”转身离开。
直到此刻,场上才爆出雷鸣般掌声。
追光灯一直追随着李晨曦走进后台,才消失。
观众席里,陆续响起议论声。
“我居然听得哭了,这是我头一次听歌会有这么深的感触。这个小姑娘,好厉害。”
“感觉她真的是用感情在唱歌,我从未听一首歌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共鸣。”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哥哥以后,我听过最好听的翻唱,被这个小姑娘唱出了自己的味道。真的好听,对了这小姑娘叫什么,我一定要投这个小姑娘。”
“我也是。”
“加我一个。”
·
李晨曦一回到后台,便接到沈襄一个巨大的拥抱。
“唱的很好。”沈襄松开她,笑着说道,“这是我听过除了哥哥以外,唱的最好的《我》,比你第一次唱还好好很多,我刚才都听哭了。”
李晨曦抹着泪,颇不好意思:“其实都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有了这个契机而已,我自己有感觉,我的唱功还没到那地步。”
沈襄拍拍她的背:“知道自己的不足,有进步的*,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李晨曦羞涩笑笑。
旁边的技术人员看见她,笑道:“你不用不好意思,你这一期表现真的挺好。直到现在为止,评委给你的分数都是最高的,只要你投票能保持在中游水平,绝对能够进入前三的。”
“谢谢。”
李晨曦笑着,眉宇飞扬。
“你不知道呢。”技术人员继续盯着电脑,一面笑道,“刚刚你唱歌的时候,收视率飙升好快。我还以为是怎么了,结果你一唱完,收视率慢慢又掉了。看看,这可都是你的魅力呢。”
“真的吗?”李晨曦难以置信。
“真的。”
“对了。”沈襄冲那技术人员,道,“刚刚还没来得及问,我们现在的实时收视率多少了?”
技术人员道:“就在刚刚,李晨曦唱《我》的时候,达到最高,有5。4%。现在唱完,收视率有滑落,不过也稳定在5。0左右。”
嘶——
办公室里有抽气声。
最高收视率破五了。
这什么概念。
那一期平均下来,收视率就算没有5%,也定然在4。5%以上。
这还是第三期节目而已。
后来至少还有十几期。
那以后的收视率得飙升到什么程度?
一想到这里,众人忍不住心跳加快。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野心与热情。
这个节目起飞了。
·
第三期节目就在众人瞩目中结束了。
两个小时后,平均收视率出来了。
4。8%。
所有看见这个成绩的人,都几乎愣住。
这个收视率——
4。8%。
且不说这个收视率在前面寥寥几个节目拿到过,还有一大半是央视推出的节目,属于不可比较的存在,所以真正能够达到这个收视率水平的节目……
国内不出三四个。
这么多年而已,也只有三四个。
现在,‘最美声音’成了那第五个。
这于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来说,是可以何等的荣耀。要知道这个成绩,必然是要记入史册的,在以后的电视节目的历史中,只要提到现象级大节目,必然少不了‘最美声音’。
而推出它的沈氏娱乐也将地位骤升。
这……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沈氏娱乐这才第三期。
这个节目,按照现在的进程,没有十几期是无法放完的。按照此类选手节目的性质,收视率都是越到后期才会越多的。
而沈氏娱乐才第三期。
就已经到了4。8%。
这是何等逆天的成绩。
那以后的十几期里,沈氏娱乐最美声音将会走到什么地步?
谁也无法预料。
谁也不敢预料。
这简直是一个逆天如神话般的存在,每一个在心里想到的人,都自觉得太过荒唐和异想天开,和现在的事实又不得不逼着他们相信。
一切就像个奇迹。
从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最开始的冷评如潮,几乎没人看好,到现在创下了近几年甚至未来许多年的,让人望尘莫及的收视率记录。
‘最美声音’简直是教科书式的逆袭典范。
尽管许多人还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最美声音,在几年内,甚至更远的时间里,都将成为电视节目历史上一个不可避开的高峰。
可以这么说,‘最美声音’创造了历史。
这于每一个电视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殊荣。
现在,那些年纪大,资历老,在电视电影圈里浸淫多年的老电视人没有做到,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带着一个刚成立不到一年的公司做成了,他们心里怎么会平衡。
但,再不平衡也没有办法。
事实已是如此。
他们也只能暗自唏嘘,无言以对。
·
‘最美声音’第三期节目播出后,超高的收视率给众人带来的不一定只有震惊和叹谓,还可能是一场灾难。
比如,小熊饼干的熊金华。
他看着桌上的报表,双目赤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来回回将那个数字看了十几遍,确定后,哗啦啦一下将文件摔得粉碎。
“狗屁!这些媒体说的都是狗屁!”
他疯狂地砸着所有东西,将办公室里的桌子、椅子、还有桌上的镇纸,杯子,电脑以及电话全部砸了个粉碎。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里已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了。
他耗尽力气,瘫在椅子上,盯着头顶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无力躺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像被抽空全身精力。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沈氏娱乐真的就是打不死的吗?
他们三个花了多大的气力,塞了多少钱才打动那个贪婪又大胆的李成青,让他答应打压‘最美声音’,又花了一大笔钱,买通了所有媒体,散发‘最美声音’的谣言。他们花了大气力,买通一个最美声音的一个内部工作人员,好不容易挖到那个黑幕,准备添油加醋一番,就可以给最美声音狠狠一击的。
多么完美的计划。
在制定计划时,他们几乎考虑尽了所有可能的情况,也做了万千种准备。最后,整个计划出来时,他们都以为这一次是必胜无疑。
一开始,事情进展确实也很顺利。
他们几乎以为马上就可以成功了。
可……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仔细回想着每一个细节,却始终没找到原因。
为什么李成青那家伙会突然倒戈?
爱财如命的他不仅把钱原封不动退回来了不说,还转而命令底下的部门,针对之前沈氏娱乐的谣言,做了一个澄清报道,几乎将他们几人的脸打肿了。
还有……
明明他们之前都已经拿到一些资料的。
为什么会在临放出来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沈氏娱乐做的手脚吗?
他们究竟又怎样的本事?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们这次输了。
输的很彻底。
甚至连一点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收视率已经达到了4。8%,只要再一期节目,他们就绝对可以破五,以后还有十几期节目,破六破七都不是不可能。
‘最美声音’将走上神坛。
那时候的沈氏娱乐,就不是他们扳得动得了。
他们错失了最后一次机会。
熊金华瘫在椅子上,不敢想象以后的事。这次的事,只要沈氏娱乐仔细查,就一定查得出来,背后有他的手笔。
沈氏娱乐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要怎么办?
去找沈氏娱乐赔罪吗?
他拉不下那个脸。
可如果不赔罪,就代表彻彻底底和沈氏娱乐撕破脸了。沈氏娱乐的地位随着‘最美声音’会越来越大,认识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拿捏他一个小小食品生产厂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他内心剧烈挣扎着。
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他疲惫喊道。
战战兢兢的秘书站在他面前,递过来一份文件,小心翼翼道:“老板,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红杉集团宣布要收购我们公司了……”
“什么?”熊金华立刻抬起头。
秘书将文件又往前递了一点,硬着头皮:“老板,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
熊金华一把将文件夺过来。
他一目十行看完,脑里一片轰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来回响着——完了,完了,他完了,他的公司完了,小熊公司完了。
红杉集团正式开始对付他了。
他这个小公司的分量与行业巨头红杉集团相比,可以说丝毫无足轻重。红星集团想针对他,不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他早该猜到的,不是吗?
红杉集团在沈氏娱乐那样艰难的时候,就愿意花大价钱签下这个节目的赞助,就证明他们看好这个节目。现在,‘最美声音’眼看着要火了,他们怎么可能容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它的事物存在。
比如他。
比如他的小熊饼干。
他完了。
·
“这就是你办出来的事?”台长将厚厚的文件猛地砸在李宽头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不是说可以将‘最美声音’彻底压下去的吗?你看看‘最美声音’这期的收视率,4。8%,我们台里有多少年没出过一个破4%的节目了?结果本来都已经到手了,就被你硬生生推出去了?”
李宽僵硬站着,动也不敢动。
他盯着地上那份文件。
文件上赫然白纸黑字,几个数字:4。8%。
触目惊心的数字。
这份文件,他昨天就已经看到了。
可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正如台长所说,他们江河电视台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出过一个收视率破4%的节目了,因此一直只能徘徊在国内二线电视台的地位,不上不下,尴尬无比。
如果——
如果他当初没有因为天兴娱乐‘深度揭秘’而放弃‘最美声音’,事情会不会有不一样。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期的《深度揭秘》,收视率依旧没破二。
1。8%。
已经很不错的成绩了。
可……
还不到‘最美声音’的一半。
正因为最美声音的强大,让他怎么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深度揭秘》的成绩好,当初退了‘最美声音’选这个节目,他不后悔。
他真的后悔了。
从沈氏娱乐第一期开始,他就已经后悔了。
所以,他才会和天兴娱乐和小熊饼干联手,想把‘最美声音’给摁下去,最起码不会让他因为错失这个节目而悔恨。
但沈氏娱乐就像永远死不了一样。
这次,它同样死里逃生,还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他更后悔了。
“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让我们台里少了多少机会?隔壁的楚汉电视台,凭着最美声音已经成了国内一线电视台了,昨天还上了年度电视台收视率总榜的排行前十了。他们那个破电视台能有什么好节目,不过就是一个‘最美声音’给它拉起来了……”
台长声音喋喋不休。
“你说,当初你要是没拒绝‘最美声音’,现在排行榜上绝对也有我们江河电视台的位置。咱们江河电视台至于被大家嘲笑吗?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我们电视台吗?他们说我们傻啊。原本一两千万就能买回来的一个破五收视率的超级大节目,就这么被亲自推出去了,还把人给得罪死了……”
李宽却只觉得像蚊子嗡嗡。
是啊。
当初要不是他拒绝了这个节目,现在楚汉电视台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江河电视台的了吧。
一线电视台的位置。
掌声鲜花镁光灯,一切都是他们电视台的。
都是他的。
他伸手,捂住脸,蹲下身子,将自己蜷成一团。
天啦。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那么决绝地就把人给推出去了,还那么不留面子,把人给得罪死了。明明他们电视台又不缺那个时间,谁说接了《深度揭秘》就不能接《最美声音》了?
可他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他好后悔。
真的。
台长看着他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宽,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我们想得只能是补救了,为了弥补和沈氏娱乐的关系,你肯定不能留在我们电视台了……明天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吧。”
李宽慢慢抬起头,看向台长。
他这是被辞退了?
在几近不惑之年的时候,事业刚刚走到一个高峰的时候,被辞退了?
台长叹口气,拍拍李宽的肩膀,走远了。
李宽捂着脸,真的哭出了声音。
·
天兴娱乐里。
会议室里,众人一片沉默。
圆桌正中摆着一份文件。
众人目光都落在那份文件上,无声地叹气。
气氛无比压抑,仿佛人多喘一口气都要要被这沉沉压下的安静压死一般,众人甚至连一丁点小小动作都不敢有,在凝固的空气里,端坐如雕像。
没有人说话。
那份文件如一个符咒,封印住所有声音。
大家都已经看过那份文件了。
正是因为已经知道文件的内容,他们才会如此沉默。这个世界上,最难让人接受的事,一是好友突然的飞黄腾达,与对手突如其来的成功。
无疑。
沈氏娱乐已经成功了。
‘最美声音’的收视率说明了一切。
而他们《深度揭秘》,这期的收视率才1。8%而已。
这还是它们又花了一倍的钱在宣传上的结果。可以这么说,他们花在《深度揭秘》上的钱,要比沈氏娱乐花在‘最美声音’上的钱要多出好几倍。
明星出场费,场地,宣传……
那一项不是精心砸钱的。
可……
结果偏偏是这样。
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一个道理。这次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成功,他们天兴娱乐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推手——归功于那一场不成功的陷害。
可没人敢承认。
“诸位——”
久久沉默后,正坐在中央的中年男人,天兴娱乐的新任总裁,环视众人后,沉沉开口,“这份报道,我想你们已经看过了吧?”
众人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继续问道。
沉默。
众人都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现在,他们难道还能强词夺理说沈氏娱乐‘最美声音’这个节目是个失败品,在节目上的较量中,他们《深度揭秘》赢了吗?
他们没那么大的脸。
“现在,我们——”
天兴娱乐新任总裁开口,说了一半,也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得顿住。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砰——
门突然被推开。
匆匆忙忙地一个小职员冲进来,对众位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像是积累的怒气有了一个触发点一样,天兴娱乐新任总裁甚至都不问原因,直接沉下脸,皱眉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谁让你就这么冲进来的?这里是会议室,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就进来的吗?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是不是还要你的部门主管好好教教你在公司里面要遵守的规章制度才行?”
小职员被训斥得垂下头,唯唯诺诺。
说完一通后,天兴娱乐总裁总算吐出一口气,道:“这次就算了,下次要记得教训。说罢,才这么冲进来,为什么事?”
小职员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环视四周。
“广电刚刚下来的消息,咱们的‘深度揭秘’被禁播了。”
“什么?”
天兴娱乐总裁疼得从椅子上站起,又脑里一片轰鸣,猛地晕了过去。
“总裁总裁——”
一群人大惊失色,七手八脚把天兴娱乐总裁扶起来,安置到椅子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着急地叫喊,又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
一分钟后,天兴娱乐总裁姗姗转醒。
他双眼翻白,身体打颤,却坚持推开别人要扶他的手,坚持要站起身,死死盯着那个战战兢兢的小职员,一字一句道:“说,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的节目,怎么突然就禁播了?到底怎么回事?”
小职员被吓退了一步。
周围人赶紧在后头虚扶住天兴娱乐总裁。
小职员被他目光盯着,说话都开始打颤:“总总总总总裁,是这样的。我们也才刚刚接到的消息,广电那边刚下的通知,好好好好像是因为我们《深度揭秘》的主持人……他他他……”
“他怎么了?”天兴总裁目光紧咬着小职员,恶狠狠逼问,“说啊,他怎么了?那个畜生做了什么?”
小职员吞吞吐吐,不敢看天兴总裁:“他……吸毒被人举报了……”
噼里啪啦——
桌上的东西被他砰的一下全部扫落在地。
周围人都被吓得退后一步。
“公关部呢?那群人是吃白饭的吗?举报了还可以和警局协商的,只要把媒体那边打点好,广电根本不会管一个艺人吸不吸毒的事。”
他抬起头,紧紧盯着小职员:“那些人都干嘛去了?”
小职员又往后退一步,吓得要哭了:“举报举报……来得太快,我们这边的人根本没有得到消息,警察就已经到了。还不知道谁,事先通知了媒体,我们去的时候,人进局子了。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公关部根本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捅得到处都是了……”
“一群废物!”
天兴总裁把文件夹狠狠掼在地上,啪得被摔成碎片。
“去打电话——”
他抬起头,瞪着周围的人,“都去给我想办法,《深度揭秘》我们前期投入都有那么多,绝对不能就这么停播……”
“哦哦哦。”众人唯唯诺诺应承。
“你,去给我给广电的人打电话。不管怎么样,这回一定要广电的人松口。不管什么代价。《深度揭秘》现在的主持肯定不能要了……”他慢慢平复下来,厉声吩咐着。
“你,去给我整理出一份能够替代现在主持人的人的名单,给我挨个打电话,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人请过来救场……”
他随手指了一个人,又继续吩咐道。
“还有你,赶紧去给媒体打电话。这件事一定不能再被闹大了……不管花多少代价,先要把媒体的嘴堵住再说。”
“哦哦哦,好的。”
众人四散而开。
临到门口,一个主管伏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道:“总裁,这样一番动作下来。我们花在《深度揭秘》上的预算又要多出一半了……可是《深度揭秘》的收视率其实并没有多高,我们只会越来越亏本……我们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干脆重新准备一个新节目呢……”
“你——”
天兴总裁猛地抬起头,瞪他。
那人缩缩头,却没走。
天兴总裁望他目光一定,里面闪过几丝疯狂,说道:“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只要节目还在,就有希望,如果连节目都没有了,咱们就彻底输了……这不可以……”
那人愣住。
天兴总裁紧紧盯着他:“不可以,这个节目不可以输,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对天兴娱乐来说,灾难才刚刚开始。
“总裁——”被天兴总裁派去和广电那边的人联系的人,胆怯地站在天兴总裁的面前,惶恐道,“我们已经联系过所有和我们交好的广电的人了……”
“嗯?他们怎么说?”天兴总裁阖眼问道。
“他们他们他们说……”
那人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天兴总裁,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没有接我们的电话。好多人直接让秘书推脱说不在,还有些人接了电话,一听是我们的声音,立刻就把电话挂了……”
天兴总裁抬眼看他:“继续说。”
那人继续道:“直到现在,我们已经联系了所有的天兴娱乐有过联系的官员,无论关系好不好,现在都没有人接我们的电话了。”
天兴总裁拳头捏起:“李成青呢?”
那人苦笑,道:“他的秘书说他在洗澡……”
砰——
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洗澡——”天兴总裁圆睁着眼,冷笑,“抱着他的女人在床上厮混还差不多吧。戴了那么多绿帽子,都不长一点记性……”
他骂着,咬牙切齿。
“总裁——”
那人试探性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
天兴总裁几乎爆出一个粗口,临到最后忍住,忽然觉得疲惫,随手摆摆手,道:“再去打电话吧,多花点钱,看看有没有人能透漏点消息出来……”
“……是。”
那人走了。
更多的难题一件接着一件而来。
“总裁,媒体开得价格太高了。超过我们预算的三倍,要是照这个价格给,我们这个项目一定会亏本的……”
“总裁,警局那边不肯通融,只说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上面,外面还有很多媒体在关注,必须公事公办,没有半分通融余地。不然他们就要引起众怒了……”
“总裁,那几个主持人都不肯过来,唯一一个肯过来的,还开出了两千万的高价……光一个主持人都这个价位,我们节目根本受不了,预算不够……”
……
事情繁杂得砸过来。
天兴总裁只觉得脑袋一跳一跳地疼,里面塞满了东西,满满得几乎要爆炸。他看着面前一个个朝他诉苦,喋喋不休的职员们,想骂却没力气,只能无力摆摆手,让他们先离开。
见讨不到结果,他们都离开了。
世界清静了。
天兴总裁感觉心脏好受了一些,猛地呼吸一口气。一抬头,却又看见一个职员站在门口,畏畏缩缩,不敢进来。
他招手:“进来吧,现在还有什么事是我接受不了的?”
那职员慢慢进来,将文件放在桌上,小声说道:“总裁,我们刚刚接到法院的传票了。沈氏娱乐状告我们天兴娱乐诽谤和传播谣言,污蔑他们公司形象,并索赔五千万,法院定在明天开庭……”
天兴总裁脑里轰鸣一声。
小职员低着头,不敢看天兴总裁神色,因此没注意到,只是继续小声说着:“我们问过律师了。这个官司沈氏娱乐证据充足,还有人撑腰,我们赢面不大,所以,他建议我们先做好准备……”
天兴总裁没有说话。
小职员便继续道:“另外,媒体那边已经传遍了,届时应该有数十家媒体围观……我们现在也联系不上那些媒体。所以,总裁,我们该怎么办?”
前面久久无声。
小职员觉得奇怪,抬起头。
“总裁总裁总裁——你怎么了?救护车救护车救护车——”
·
与此同时。
小熊饼干同样一片凄风苦雨。
“怎么样了?现在?”
熊金华焦急得踱步,在办公室里等着消息,不时望着门口的方向。
背着公文包的一个小职员跑过来,因过速奔跑,到原地半天一直大口喘气,久久才缓过来:“老板老板——”
熊金华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见到人没有?”
那人扶着墙,半天才缓过气,摇头。
熊金华一愣,呆呆道:“这是,没见到人?”
“见到了——”那人喘口气,道。
“见到了?”熊金华眼睛猛地一亮。
“见到了。”那职员却露出一个苦笑,道,“但是,红枫集团的人刚开始不知道我是小熊饼干的人,所以对我态度还可以。但是我一亮出身份,他们就……”
熊金华表情也苦涩起来。
那职员继续道:“我说了好多好话,还塞了好多好处。他们才肯告诉我,让我不要徒劳努力了。这次红杉集团是打定注意对付咱们小熊饼干了,是从上头上头的命令,就连他们总裁也不能违抗的……”
熊金华瘫坐在地上:“上头的上头?”
上头的上头……
他们都知道是什么。
圈里一直传言红杉集团背后一定有世家撑腰,否则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起来。但一直没有具体证据……
今天这话是证实了。
上头上头的命令。
也就是说,一个世家要对付他们。
世家,在国内是多么庞大的力量。只要他们想,随意摧毁一个大型集团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更何况他们小熊饼干一个小企业。
他完了。
他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再也没有任何转机了。
只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世家会突然对上他呢?
就算是他和红杉集团那点儿恩怨,红杉集团对付他小熊饼干还可以理解,若是如此还有希望,毕竟都是商人,无利不起早,利益可以说服很多。
可被世家盯上了……
他找不到任何生机。
但……世家为什么会盯上他呢。
他不知道。
或许,直到他死,他也不会知道。
·
此时此刻的沈氏娱乐却是另一番景象。
之前在官网上发布的公开验票的抽奖名单已经出来了。一共五十名,有男有女,年纪不一,职业工作不一,样本分布很具有说明性。
还有不少都是学生。
主要也是因为学生对追星比较热衷。
因此,样本挑选的显出十分随机性。
观众看着这名单,也不好意思说有什么黑幕了。
今天,便是他们验票的日子了。
因为是工作日,所有前来验票的观众,都被发了一个红包,算是当做耽误他们一天工作时间前来参加这个活动的补贴。
第一次接触这种活动,大家都很兴奋。
早早聚集起来,在沈氏娱乐门口。
旁边一直都有各个媒体的摄像机一直跟踪拍摄。
到了约定的时间,沈氏娱乐里面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将他们编号,分为好几组。然后带向不同的方向,并解释道:“因为我们的票来自几个不同的渠道,为了节省时间和精力,我们将大家分成几组,分别取检验不同渠道的票数统计。”
众人恍然大悟。
工作人员继续道:“第一组是检验短信验票统计的,去这个方向,跟着前面的指引员走,千万不要乱走,免得碰到我们的器具。第二组,是检验网络验票的,去这个方向,由我带领,待会往这个方向走。最后两组回合,共同检验最后的票数出来。在这里我还得再次向大家申明,我们的票数检验的方式,是根据评委评分,短信票数,还有网络票数三个渠道的票数一起确定的。评委票数是选手在第一天节目的时候,就已经出来的。我们所谓的公开验票主要就是集中在短信验票和网络验票,还有最后的票数统计上。所以,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安静听完,点头。
那工作人员点点头,将众人引进去。
去到短信验票的那组,随着指引员走进一个大房间。
一进房间,他们立刻感受到一股明亮的光。
是沈襄注意到他们声音,回头看了过来:“大家好,我是沈氏娱乐的董事长,沈襄,非常欢迎你们今天能够亲自过来,帮助我们沈氏娱乐检验票数的公正性。”
众人一时怔住,呆呆望着面前。
他们中不少都在电视上看过直播,大抵知道沈氏娱乐的董事长年纪小,但生得极漂亮,是个天才少女。但,真正见到时,还是不得不愣住。
天。
这太美了。
这种让人惊艳的美,并不单单来自外表。诚然,单看外表,沈襄也算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肆意地漂亮,五官无比和谐。但真正论起来,最让人沉溺的还是她身上的那股儿气质。
让人沉静下来的气质。
站在她面前,看见她一个微笑,你似乎便像被春风抚慰过般,将心中烦恼*苦闷一瞬间忘却,只想沉溺在缓缓流淌的慢时光里,静静感悟。
她就有这种力量。
“都站着做什么?快过来坐。”
沈襄见众人看她,并不在意,随意笑笑,指了旁边的椅子道:“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特地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椅子。来,都来坐,位置肯定是够的。”
众人恍然惊醒。
他们不敢再看沈襄,垂着头,走到沈襄指的位置上。
沈襄见众人坐定,又去让人准备好茶水,亲自端来,放在众人面前,道:“我们的验票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可以稍微休息休息,待会儿就要集中精力了。”
众人点点头。
沈襄安顿好众人,去了另一个房间。
她离开后,后座才响起小小议论声。
“天啦,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她,以为已经够美了。谁知道,本人居然美成这样,我刚刚都看呆了。”
“是啊是啊。见了她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不上相,本来以为电视里面已经够漂亮了,结果见到本人之后,才知道电视里不及她本人色十分之二三的风采。”
“她怎么不去当明星啊?”
“你傻啊,她自己手底下有一个市值上亿的公司,已经是多少明星一辈子都比不上的了。这么好的条件,干嘛要去趟娱乐圈那滩浑水。”
“我觉得,她的美主要在动态上。所以,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不上相了。因为那根本就是照相机没办法捕捉的,你看看她刚刚回头一笑的样子,整个人几乎在发光。而且待人接物一颦一笑,都那么大方从容,简直是气度雍然啊。”
“我也觉得……”
“小点声音,我好像听见脚步声过来了。”
……
沈襄给另一个房间的人们也打过招呼后,回来,一推门便看见众人都正襟危坐,一言不发,盯着正中央的屏幕,愣了愣,才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这么着急看验票吗?我们马上就开始了,别急。”
她坐好,挥挥手让工作人员开始。
工作人员解释道:“待会屏幕上会出现依次出现一个个选手,旁边是给他们投票的手机号和对应手机号的投票数量。因为今天来请大家验票,所以我们计数的方式调整过,速度会比较慢,基本保持在大家能够看清楚的水平。”
众人应了一声。
工作人员按了开始键。
室内巨大的屏幕开始滚动,排行第一的选手的名字和头像出现在半边屏幕上,另半边则不断滚动着将中间两位数字匿去的手机号和后面对应的票数。
屏幕很大,数字清晰。
众人看得很认真。
尽管过程有些枯燥,但由于他们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过程,新鲜感很高,看着屏幕上一排排滚动的数字,一眨不眨。
更令他们信服的是,每一个手机号后面都有归属地。
这让信息显得更加有说服力。
随着数字不断滚动,还有人不时发出轻呼声:“啊,那个手机尾号,怎么那么像我的。看归属地好像真的是我的。啊,是我的号码。”
“真的吗?”
众人纷纷看向她。
她兴奋地点头:“是我的,真的是我的。刚刚过去的那个,肯定是我的。我就是给这个选手投得票。啊啊啊,看到我的号码了。”
沈襄也微笑看她。
那人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羞涩一笑。
沈襄笑着安慰她:“没事。我也在等着看我的号码会不会出现呢。每期节目,我都会给我喜欢的选手投票呢。说不定待会你们也可以看到我的号码呢。”
“真的吗?”
众人都看向她,好奇问道,“沈小姐,你投的是哪个选手啊?”
沈襄道:“七号,李晨曦,我很喜欢她的台风。她唱哥哥的歌特别好听。”
“李晨曦。”
一个妹子惊喜地转过头,看向她,“沈小姐,你也喜欢李晨曦吗?我也喜欢她呢。我怕觉得这一场比赛,她表现得特别好,特别是那首《我》,唱得真的好有感情,我在电视机这边听着心都跟着颤了。她年纪还不大吧,应该没有二十吧,真的好厉害,一个小姑娘能把哥哥的《我》唱得那么好。”
“还有我,我也投了李晨曦。”
“我也是,我一直都喜欢李晨曦,从一开始就一直只投她的。”
“我是觉得这一次她表现得特别好,以前都没有觉得她唱得好的。所以,这一次,我抛弃了我支持的对象,把票投给她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个妹子居然就这么聊起来了。
沈襄笑看着。
“天啦,这一期支持李晨曦的人真的好多啊。光我们这二十五个人里面,都有十一二个了。这一期,不会是李晨曦冠军了吧。”
“不知道呢,但是我觉得她这一期表现得是真的很好。如果她得冠军,我也很服气。”
“哎哎哎,都别说了,好像到李晨曦了。”
“真的吗?我要看看。”
……
果然是李晨曦的计票。
这一次,屏幕滚动明显要快很多。许多不同的号码从屏幕上闪过,简直像刷屏一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特别大手笔的粉丝,票数后面跟着四位数,让人目瞪口呆。
“天啦。”
众人纷纷惊呼:“这票数,李晨曦这一期表现得真是太服气了。”
沈襄抬头,看着屏幕,露出笑容。
这个成绩,很好。
也是她应得的。
那个小姑娘,勇敢为自己争取梦想的小姑娘,值得这个结果。
·
一个上午过去,短信计票终于结束。
毫无意外,李晨曦短信计票数量最高。
大家并没有什么异议。
上一次李晨曦的实力摆在那里,强横地压过所有人,让人连不服气的机会都没有。偶尔有几个别的选手的支持者,嘟哝了几句,也没人理他们。
一切结束时,已到中午。
沈氏娱乐特地为过来的观众们准备了午饭。吃过饭后,众人才一起来到另一个房间——在这里,他们将一起见证所有票数被汇合起来。
第一项是评委票数。
此项在现场已经统计过,众人还有不少记得票数的,简单扫过几眼后,便没有异议。
第二项是短信票数。
此项便是沈襄和二十五名观众一起见证下统计出来的票数。
第三项是网络投票。
此项和短信投票一起,接受观众监督,只不过在另一个房间。此项现在的统计也已经结束。
最后评分是三项票数的综合。
规则是评委评分票数占40%,短信投票占30%,网络投票占30%,综合起来,看最后的成绩再进行排序,便是最后的排名。
这一次换了一个大的会议室。
众人找到位置,坐好,盯着屏幕。
这一次前面的屏幕很大,方便人观看。
由沈襄讲完规则后,工作人员展示了一下电脑。
这个计票系统是全程电脑控制的,所以不存在人工弄假可能,为了以示公正,沈氏娱乐还特地请了一个懂电脑软件的专家过来亲自检验软件。
专家也检查过软件,证明其无问题。
观众们呼出一口气,手不自觉握紧。
或许他们之前对于这个节目并没有那么热衷,或许他们只是偶然报名被抽中的观众,或许他们连节目都没看过几期,但一起看见过那些票数被统计出来以后,他们仿佛对于这个节目有了一种感情。
结果要出来了。
他们居然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大家看好,现在开始了。”工作人员对众人说道,接着按下按钮。
票数便飞快在屏幕上滚动起来。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邀请来的电脑专家也在旁边看着。
一个个选手的综合票数都被统计出来了,单列在屏幕上,一共二十多名,名字和头像排列在电脑上,底下是她们的总分数。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
排名。
众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
场上很静。
只有录像机发出的微微轰鸣声。
工作人员走上前,重重按下一个键。
屏幕开始滚动。
数字飞快跳动,闪着莹绿色的光芒。众人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的样子被映在屏幕上,一张张脸重叠,眼里闪着光。
终于。
屏幕上数字停住了。
一排排数字和头像慢慢排出来。
“出来了——”
人群中有人不由自主喊道。
出来了。
众人盯着看向屏幕。
果然,屏幕上由上到下一列排着二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是他们的成绩,最后用从大至小的数字标着他们的名次。
众人顺上往下看去。
第一个名字就是——
李晨曦。
第一名。
她的成绩在后面排出来,要远远超过第二名近一倍。明明白白的数字写着,再加上今天全程观看验票,众人找不到半分可以作假的成绩。
只能说,实至名归。
啪啪啪——
不知道谁先鼓起了掌。
掌声立刻响成一片,久久不散。
众人纷纷站起来,看着旁边的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仿佛他们不是看了一场简简单单的验票,而是经历了一场历经艰难的战役。
真好。
这个成绩真好。
沈襄也站起来,跟着鼓掌。
真好。
李晨曦,这个孩子,总算熬出头了。
这个第一名,她实至名归。
媒体们早已举起照相机,对这一刻的屏幕和众人的表情进行抓拍,更有不少全程跟拍的媒体将今天的一切都给拍摄下来,准备回去拿到电视上播放。
这一刻属于欢庆。
“沈小姐——”忽然,人群中钻出一个怯怯的小女生,拿着一个笔记本和水性笔,小心翼翼地站到沈襄面前,“我一直很喜欢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沈襄吃惊,指向自己:“我?”
“嗯。”那女孩坚定点头。
“就是沈小姐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觉得你好厉害,年纪轻轻就能创办这么大一个企业,还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节目。而我,和你同龄,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你是我的偶像。我今天其实不是为了看这个验票来的。我来,就是想看看沈小姐你,所以,我觉得我今天简直太幸运了。真的可以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好开心,能不能帮我签一个名,就签一个名字就好。”
沈襄一愣,露出笑容:“好。”
她接过笔纸,写下自己名字。
那个小姑娘接过笔纸,高兴得说不出话。
“其实,你也很优秀。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会很优秀的,只要我们努力,为我们想要的生活努力就好。”
沈襄上前一步,抱住那个小姑娘,“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也会很优秀的。”
女孩愣住,随即慢慢绽开一个笑容。
“嗯。”她点头,“我也可以很优秀的,只要我努力。一定。”
啪——
这一幕被一个记者抓拍到。
“还有我——”
“我也想要沈小姐的签名——”
“啊啊啊啊,沈小姐,我也喜欢你好久了——真的,我今天也是为了你才过来来的。天啦,沈小姐,你一定要看看我。看看这里啊。”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迅速从小企业的行业中脱身而出。洗刷掉了自己身上年轻稚嫩的标签,成了众人眼里虽算不上领头企业,但绝对是有实力的大企业之列。
这一点,让同行不知多嫉妒。
以前他们不明白沈氏娱乐为什么每次遇上什么事都那么淡定,还几次幸灾乐祸过,沈氏娱乐肯定马上就要倒闭了,本来就是一个小企业,还跟着大企业学着装淡定,最后肯定会自食其果。
结果,几次危机反而让沈氏娱乐愈来愈强大。
而他们一开始不明白的淡定,反而成为他们的一个加分项。这些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一片利益。
而沈氏娱乐呢?
遇上危机,他们只想着担心,只想着怎么赶紧把问题先解决掉。而沈氏娱乐,却引而不发,忍耐等待,让对手先嚣张一把后,趁其最得意时发出致命一击。
干净漂亮。
关键作这一切时,他们还能顺利策划一下准备利用这次危机,将自己企业重新塑造一下。
一场危机于他们到成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差距就在这里。
你说服不服?
能不服吗?
不服不行啊。
一众同行不得不感叹。这世上有一句话真是说得好。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他们成立都多少年了,拍了多少电视剧电影,推了多少艺人出去,都是不温不火,至今仍被当做没什么气候的小企业,知道他们的人都没几个。
而沈氏娱乐呢?
成立才大半年,绝对不到一年。一个大热的电影,一个大火的节目,让她公司资产翻了至少十番,一下子就把他们甩在后头。而知名度方面,电影和节目都是现象级,虽说不能让每个人都记住沈氏娱乐,但至少肯定听过这个名字。
不到一年啊。
就能有这种成绩!
其他的就不必说了。
单单是这一次的慈善,就已经够刷够公众好感度了。就算是他们看见诚意诚心打算作慈善的沈氏娱乐,都不由得有几分敬意,更何况那些普通观众呢。
这一招,沈氏娱乐走得漂亮。
就算现在他们想学也晚了。
算起来,沈氏娱乐是国内第一家公开地宣布作慈善的大型娱乐企业。
以往的娱乐企业因为和娱乐圈搭轨,总是给人一种很混乱糜烂的错觉,不时就会传出什么潜规则,女星陪酒之类的传闻,让公众好感度很低。
唯独一个天兴娱乐,还是因为影响力大。
自身形象也不怎么干净。
但沈氏娱乐却不同。
不管其内部到底如何,自成立至今,没有一篇关于他们公司艺人遭遇黑幕或者潜规则的新闻传出来,甚至利用捆绑恋情,绯闻炒流量的方式也很少。大多时候,他们出现在报纸上都是片场剧透照,和又要拍什么戏的新闻出来。
一开始,他们并未注意到此细节。
但自从沈氏娱乐宣布‘阳光歌唱’计划,公众对于沈氏娱乐的企业形象好到顶点。就算不了解的路人,提起沈氏娱乐也都是一句大拇指。
这让他们疑惑。
他们开始回想沈氏娱乐是怎么在短短大半年里办到这些的。
于是,他们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时候,他们才开始感受到沈氏娱乐的深谋远略。他们从成立之初,就没打算当一个小企业,一步步慢慢爬起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用大企业,甚至是顶级企业的标准要求自己。
这样的企业怎么能不成功呢?
纵观历史,沈氏娱乐算是头一家如此公开作慈善的娱乐企业了。而娱乐行业和其他行业又有不同,因为和观众联系紧密,参与度也比其他行业高。
比如这次‘阳光歌唱’计划,就算不想花钱投票。只是每天去网页上点击,都可以算作自己为那些小朋友了做了贡献。
这让很多观众心里得到极大满足。
其实,谁又是真正冷血呢。
只不过生活中欺骗太多,做好事风险太大,让他们没有机会,也不敢再傻乎乎地直接做好事了。但沈氏娱乐提供了他们这个平台。
只是随意点击网站,或者发短信而已。
成本低且安全。
自然会受到大家追捧。
‘阳光歌唱’计划推出当天,沈氏娱乐‘最美声音’的重播率立即上升百分之0。8%的份额。重播收视率因此破二,达到2。1%。
重播率过二的节目。
不得不说,这还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不少媒体针对这个情况,特地让人做了一期报道。而那期报道的杂志报纸也很快售空,算是彻彻底底让人彻彻底底感受到‘最美声音’的影响力。
当然这都是后话。
验票第二天。
当天,媒体的报道除了集中在沈氏娱乐的最新慈善计划外,还特地报道了一下,沈襄粉丝们对于沈襄的签名要求和现场表白。并写出沈襄对于粉丝说得那些话。
媒体戏称,沈襄是头一个堪比明星待遇的董事长。
这一报道出来,很多人又被沈襄圈粉了。
当天,沈氏娱乐对外的各种电话,无论是公关部经理部,还是各种都有各种粉丝打过来,要求留言给沈襄,说他们真的很喜欢她。当听到不能联系上沈襄,和她直接对话后,也不气馁,直接道,可以让他们声音录下来,沈襄听不听得到都不重要,只是想说说对于她的爱。
沈氏娱乐的信箱里也躺满了各种表白信。
沈襄又是惊喜又是迷茫。
她感觉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呢?她又不像很多艺人一样总是出现在公开场合刷存在感,又没有什么作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她呢?
沈襄想了很久没想明白。
最后,她决定算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需要她努力做好自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了。
也许,这就是粉丝喜欢她的原因吧。
做好自己。
简单又艰难的要求。
这个浮躁的年代里,能够做好这个的人又有多少呢。因为稀少,所以可贵,自然能得到有心,有意人的喜欢。
就在这时,沈氏娱乐又出了新闻。
宣传部在发表通稿,公开赞扬沈氏娱乐有仁义意识,有大企业担当,并宣布将沈氏娱乐推选成为年度十佳企业形象之一。
这一消息出来,简直沸腾了。
我的天。
沈氏娱乐。
宣传部的消息。
年度十佳企业。
这这这这么多重点,他们都不知道该先关注什么了。首先是宣传部,那可是代表着国内文化产业的中方向的,可谓是行业里的真正无可撼动的大山。
一般宣传部很少关注行业里具体纷争的。
可却再三在沈氏娱乐上破例。
首先是前几天发表一篇通稿,指责天兴娱乐随意捏造谣言,列出证据。也就是这一片通稿,将沈氏娱乐钉死在耻辱架上。
然后便是今天。
推选为年度十佳企业。
天。
要知道,国内企业有多少?能在全国范围内,被推选为十佳企业,要怎么样的标准才能做到。要知道以前的天兴娱乐也就是凭着一个十佳企业的牌子才坐稳了行业龙头老大的地位的。
可那时候天兴娱乐也成立十多年了。
现在呢,沈氏娱乐?
才不到一年!
而以往被评选为十佳企业的,在各自行业里,不说都是龙头老大,至少也是能够有说话地位,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沈氏娱乐……
现在虽然只是被推选。
但是说明它已经有一较的资格了。
这是何等殊荣。
若是真的被评上……
众人甚至不敢想这个可能。毕竟,同期被推选的企业都太厉害了,无一不是成立多年,资产雄厚,知名度很广的大企业。
单单能在短短一年走到这个位置。
沈氏娱乐给了大家太多的惊喜。
这一次,众人真正感受到一个事实。
沈氏娱乐开始起飞了。
·
天兴娱乐,一贯愁云惨淡。
今天又格外不同。
沈氏娱乐的报道,他们已经全部浏览过一遍。看着现在这个结果,他们想起当初想要对付沈氏娱乐时那样的大张旗鼓,自信足足。
只得一句唏嘘。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把报道拿到医院给总裁看。
忘记说了。
自从上次因为手底下的艺人原因导致节目停播后,天兴娱乐就被气病了,住院几天了。今天刚刚出院,医生对他的嘱咐是不要动气。
可这个时候不动气……
怎么做得到呢。
这个事情瞒不住,天兴总裁肯定会知道,到时候吧消息瞒着不给他看得,肯定会被指懈怠工作,受到批评。可这个时候,谁又敢顶风把消息递上去呢。
把人气出什么好歹怎么办?
“怎么办?谁去送文件?”
秘书室的几个秘书徘徊在门口,都互相推卸着。
“上次文件是我送的,这一次肯定不用我去送了。”
“这是小琴的职责范围里面的东西,肯定要小琴送。”
“看清楚了,这里面可不止我的内容,还有不少是你的范围里面的,不能把东西都推给我啊。”
“算了算了,都别推了,一起去。”
“好,就一起去。”
……
推门,天兴总裁正在批改文件。《深度揭秘》到底是停播了。
上次吸毒事件被第一时间披露出去,闹得满城风雨。天兴娱乐多次找到各家媒体,想把事情压下来,都被媒体开出的高价逼回去了。
一看开价就知其是在敷衍。
倒不是天兴娱乐付不起这个钱,作为行业里曾经的龙头企业。瘦死骆驼比马大,废船还有三斤铁,其底蕴还是有的。
只是,不值。
尽管天兴总裁再三不信邪,一再要保下《深度揭秘》。甚至在听到媒体高额报价后,都打算搏上一把,去试一试。
但董事会的人不愿意。
趁着天行总裁住院,他们一起做了决定。
不管《深度揭秘》了。
停播就停播吧。
这里面也颇有些心酸。不单单是媒体,这一次《深度揭秘》遭遇的危机实在太大,他们不管打多少遍电话,上头的人都不理他们,甚至最后避若蛇蝎,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就挂。
找的主持人那边,都不愿意接这烂摊子。
其实他们也清楚,这时候,节目都播出三期了,收视率又不是特别高,前一任主持还是因为吸毒入狱,他们才去顶包的。
有点名气的都不想蹚这蹚浑水。
没名气的,《深度揭秘》也不想要。
事情就这么僵下来。
几方都没有进展,事情困住。天兴娱乐里面几乎人人都有了不想在将这个节目进展下去的意思。
《深度揭秘》一开始是作为拦截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推出的,因此前期投入颇多,当时为了打击沈氏娱乐‘最美声音’,把小熊饼干拉过来,广告费都没要多少。
因此,亏本很厉害。
公司里早有怨言。
现在《深度揭秘》又出了这种事情。若是再在这个节目上纠缠下去,只会越来越亏本,资金漏洞会越来越大。
及时止损是最要紧的。
可惜,天兴总裁不肯。
趁着天兴娱乐住院的机会,几个董事一起开了个会,把这个节目停了。
天行总裁回来知道后也没有办法。只得认下。但,心情自然是糟的。现在又碰上沈氏娱乐这种消息,几个秘书想着,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几人小心翼翼进去。
“总裁,这是最新的文件。”
天行总裁头也不抬,急匆匆写着什么,道,“把东西放在旁边吧。”
几个秘书如释重负,将东西放下就跑了。
出来后,她们都在门口庆幸,算是劫后余生。
接着,就听到门内一声重响,砰——电脑砸在地上的声音,文件纷纷飘落,纸张扑闪的声音,接着又静下来。
几个秘书面面相觑,苦笑。
然而,霉运并没有到这里结束。
下午,法院传票来了。
明天开庭。
沈氏娱乐状告天兴娱乐谣言侵权终于要开庭了。
可,没人敢去送这张传票给天兴总裁看。
·
法院开庭。
沈氏娱乐特地在官网上发布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法院门口,沈襄和乌天炎身着正装,刚刚从车上下来,拎着包,准备近法院。
底下配字。
今天开庭。
这段时间沈氏娱乐本来就一直在风尖浪口,再加上宣传部的那条十佳企业推选,很多不关注娱乐行业的,都知道了有沈氏娱乐的存在。
这条消息立刻引起热议。
沈襄和乌天炎去法院做什么?
有人问。
但联想到近期沈氏娱乐的动静,很快便有了答案。
和天兴娱乐的官司。
想到这里,一些人不禁感叹。沈氏娱乐还真是说到做到。当初它们一句要告天兴娱乐,众人都只以为是一句抖狠的话。
当时天兴娱乐怎么着都还是龙头老大。
而沈氏娱乐——
这一场较量就如鬣狗和狮子,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可短短几天,两者地位竟如掉了个儿般。
沈氏娱乐的地位和形象在一次验票,一次慈善,一次十佳企业推选里,走上最高峰,而反观天兴娱乐则在几天内情况直转极下,不仅因为被沈氏娱乐硬怼,而落得满头包,又遭遇《深度揭秘》停播。
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就是这种官司在国内实在不好打。
国内对于这方面法律界定甚不明晰,取证难,界定难,最后赔偿也少,实在是得不偿失。直到现在,国内类似的官司也不过寥寥几起,最后大多也是以私了结束。
沈氏娱乐这官司不好打。
但,若真打起来赢面其实也不小。
一来这件事社会关注广,无论如何都会给裁定人员一点压力。而就是宣传部那条声明,那可是铁证列出来了。更重要的是发声明的是宣传部,法院定然不会驳宣传部的面子。
这类案子最难的是取证。
这一点上沈氏娱乐得天独厚。
再就是赔偿。
这一点,沈氏娱乐在也干得漂亮。他们公开表示,并不是为了钱而打这个官司,因此索赔只需要人民币一元,但要求天兴娱乐的人公开道歉。
于是众人都明白了。
重点在后面。
天兴娱乐公开道歉。
之前天兴娱乐闹得那么大摇大摆,信誓旦旦,现在要天兴娱乐公开道歉,不是要把天兴娱乐的脸摔在地上,还要天兴娱乐自己上去踩两脚吗。
真是……
干得漂亮。
不得不说,此刻的天兴娱乐算是失尽人心。之前只那一条随意捏造证据,来随意煽动群众情绪,欺骗群众感情,就足够群众对他印象差到极点了。
这件事上被天兴娱乐所害的又何尝只有沈氏娱乐。
更何况,这个案子还有别的意义。
若这一官司打赢了,可以说是国内第一起知名度这样广的案例,可以给后来者许多借鉴经验,让类似的受害者有更多希望。
这个走向信息化的时代,饱受谣言的所害绝不在少数。
开庭当天很多记者到场。
守在门口的记者早早看见沈襄,便挤挤攘攘过来采访,看见沈襄后,挤嚷成一团,各个都要凑到沈襄面前:“沈小姐,关于这次案子,您觉得有多少赢面呢?”
“沈小姐,你们只收取一元的赔偿费但要求天兴娱乐道歉,是只想讨回一个公道吗?”
“沈小姐,距离开庭只有半小时了,天兴娱乐方面的人还没有过来。你认为他们今天会不会不会过来呢?”
……
这个问题问住了众人。
对了,这个点了,天兴娱乐的人怎么还没来。
众记者眼睛骨碌碌地闪,沙沙提笔写着什么。
这次官司本就是新闻,要是天兴娱乐的人不来,这个新闻就更大了。到时候,他们可以写的东西就更多了。
大众关注点就在这上面吗。
沈襄扶好一个急匆匆挤进来,差点摔倒的女记者,温声道:“慢点,别急,距离开庭还有半个小时,我会尽量回答你们的问题的。不要挤,免得受伤。”
众记者心一暖。
看着众人,沈襄回答道:“关于官司的赢面,我们不敢预料,也不需要预料,待会结束后,自然会有结果。另外关于一元赔偿,但是要求天兴娱乐当众道歉的事。我们沈氏娱乐是想告诉大家,我们沈氏娱乐不缺那点钱,我们只要一个态度,我们沈氏娱乐不是那么好泼脏水的。做了坏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至于天兴娱乐的人来不来,我们这边不知道,但是很显然,今天不管天兴娱乐的人来不来,这个官司一定会打下去的。”
众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我的天。
好霸气。
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沈襄直接就说出了‘我们沈氏娱乐不缺那点钱,我们只要一个态度,我们沈氏娱乐不是那么好泼脏水的,做了坏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底气十足。
关键是沈襄说这句话的模样,双眸坚定明亮,神色张扬,在阳光下竟然绽出比阳光更亮的光彩,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众人都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
偏偏沈襄还不自觉,到了开庭时间,和众人道了声抱歉,便和沈氏娱乐的一众人走进了法庭,只给人留下一个背影。
众人望着她背影,久久才反应过来。
·
当天,天兴娱乐果然没人来。
正如沈襄所说,今天不管天兴娱乐的人来不来,这个官司一定会打下去的。当天这个官司顺利进行了下去,直到结束。
沈氏娱乐胜诉。
法院的判决书当天就送到了天兴娱乐。要求天兴娱乐立刻赔付沈氏娱乐一元人民币,并在报纸或者电视等公开媒体上向沈氏娱乐道歉。
沈氏娱乐一出庭,便把判决书传上网。
不管别的人反应如何,至少沈氏娱乐官网的留言都是庆祝的。
“干得漂亮——”
“哈哈哈,我好开心。自从知道天兴娱乐拿着假证据骗我后,我就一直对这个企业没好感,现在居然可以看到他们公开道歉了。简直无比期待。”
“同样期待,现在的天兴娱乐就是一个笑话。简直和以前的天兴娱乐完全不能比。”
“不过,我怎么感觉天兴娱乐这一回不会道歉……”
“我也觉得。现在的天兴娱乐已经给我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了。我觉得这一回,天兴娱乐肯定还是不会道歉的……”
“拿到判决书还不道歉,简直是脸皮比城墙厚啊。”
……
果然,被大家猜中了。
三天过去。
天兴娱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拒绝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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