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p>

    这是一个关于回忆和现实的故事，一个发生在我少年到青年时的故事，它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回忆起来就像是一杯清淡到不行的茶水，可是，它却总是能勾起我对从前往事的点点感怀。</p>

    我的老家在东北的一个煤矿小镇，那儿有山有水，风景还算不错，我是这样认为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医疗、教育什么都不缺，只是都简陋了一些，镇上唯一一个小公园里的两个石熊，三个石头凳子，一个石桌子，在那么小的地方还能建个走廊，办公大楼中的小小喷水池，对于孩提时代的我来说，就是天堂。托它的福，我念完了幼儿园、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毕业。</p>

    从念初中开始，那个像教堂一样砖瓦结构的校舍，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是初一到初二的教学楼，初三的校舍是在它的另一边的三层普通建筑，我始终都觉得它没有那个二层砖瓦楼好看，尽管它更新一些。</p>

    两层砖瓦楼被铁栅栏围着，再旁边就是我读过的小学了，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就陆续有同学因为家住的比较远开始骑自行车上学了，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是很多同学为之骄傲和自豪的事，就算学校强调那是不安全的，但是没办法，因为很多家长都太忙了，毕竟那是个没有校车的年代，而且，对于孩子来说，比起早点回家，大家更喜欢一路上边走边玩。</p>

    当然记忆中最重要的，还有同龄的小伙伴、辛苦又爱唠叨的家长，长大以后偶尔看到就觉得特别亲切的老师，以及小镇上栽的最多的白杨树。</p>

    每当夏天的时候，空中飘着扰人的白杨树毛絮，却阻挡不了孩子们前行的步伐，在上学火放学的路上，大家叫嚷着、笑着，夹杂着自行车的铃声，小镇那细长的马路上充满了孩子们青春的喧闹。</p>

    故事就从初中二年级的一间教室里开始。</p>

    “昨天布置的作业，大家都做了吧？”</p>

    语文老师是一位个子不高、短发，讲话很温柔的中年胖女人。</p>

    “那么谁能来念一下他的作业？”</p>

    当时初中语文有一项作业——“致xx的一封信。”</p>

    “丁磊！”</p>

    坐在夏雪旁边的一个剃着寸头，右手举得老高的男生刷的站起来，因为太着急，身后的凳子差点倒了。</p>

    “不要紧张。”</p>

    老师微笑着提醒他，那时候比起大多数不爱说话的女生，很多老师更喜欢淘气却又充满活力的男生。</p>

    “致家驹的一封信。”</p>

    当丁磊大声念出这个题目之后，全班一阵骚动。有人鼓掌、也有人觉得好笑。</p>

    “肃静！”</p>

    老师也抬高了嗓门——“不许影响别人的朗读！”</p>

    大家慢慢的静下来，丁磊开始继续念到，</p>

    “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歌手，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虽然你已经离开，但是你的歌声一直陪着我。”</p>

    ……</p>

    之后，语文老师给了这份作业一个很高的评价，“语言朴素真挚、流畅、清晰。”</p>

    坐在另一边的夏雪半低着头，和其他人一样认真听完了丁磊的作业，对于他提到的这位已经过世四年的香港歌手，她知道的不多，而对这个课间喜欢和其他男生一起操着听不懂的广东话唱歌，和自己念过同一个小学，又住在同一个小区的淘气鬼，这会儿也并不是很熟。</p>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p>

    迎接光辉岁月……”</p>

    下课后，丁磊和他后座的两个男生又开始练歌了，三个男生围着一个小小双喇叭录音机，唱得正起劲，结果被正从对面办公室走来的班主任发现，很委婉的告诫三人把录音机收起来，而且不可以影响其他同学。</p>

    “这个给你。”</p>

    坐在后排的罗新雨走过来，将一把红色的雨伞递给了夏雪。</p>

    “早上你走得太早忘了拿雨伞，叔叔让我把这个给你。”</p>

    “谢谢。”</p>

    接过雨伞，夏雪顺手将它挂在了凳子后面，相比丁磊的贪玩调皮，这个和夏雪住在同一栋楼，而且就在夏雪家楼上的男孩子，就显得稳重了许多，这大概和他的家庭背景有关系吧。</p>

    “不用客气。”</p>

    罗新雨很有礼貌的说完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p>

    夏雪也只是看了眼就转过身了，已经打铃了，下一堂课是历史课，她很快将历史书放好，继续安静的等着。</p>

    “哇！累死我了！”</p>

    坐在夏雪前面的杨蔓只比老师早一步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也难怪，教学楼内连卫生间都没有，同样是砖砌的厕所在这个四百米操场的另一边，一个来回下来，绝对能消耗不少的体力。</p>

    其实夏雪也不是那种安静老实的孩子，坐在第二排的她没少做上课偷吃方便面，偷看漫画书的事，而且神奇般的从没被发现过。</p>

    ……</p>

    “一定是老师觉得这孩子平时挺老实，不忍心说你，才放过你了！”</p>

    多年以后，在夏雪的小屋里，墙上的明星海报、贴画早已经不见了，过年带着儿子回东北和爸妈团聚，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p>

    “是吗？”</p>

    吃过饭，已经是午后了，看着熟睡的儿子，听着坐在一旁的杨蔓偶尔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夏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p>

    “那是我吗？”她甚至发出了这样的疑惑。</p>

    “是你吗？”对于这点，杨蔓很肯定，“看起来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夏雪同学，骨子里是多么的疯狂啊！”</p>

    “哈！”</p>

    夏雪被杨蔓的这番话逗乐了，这个从前和她一样留着短发，现在依旧是短发，三十好几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的老同学。</p>

    “哪有啊！”</p>

    笑着反驳着老同学，夏雪最爱说的那句——“我是多么乖的孩子啊！”</p>

    ……</p>

    沙地上奔跑的孩子</p>

    第一中学是小镇上唯一的一所初级中学，具体是哪一年建的不得而知了，学校的操场很大，尽管是沙土地，尽管那个简陋的露天砖瓦厕所在四百米操场的另外一侧，下了课要飞奔而去飞奔而回，冬天冻得地上净是冰，雨季又会很泥泞，种种的不方便，也挡不住孩子们在这里疯闹、玩耍，尤其是男生，就算厚厚的积雪根本没办法清理干净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奔跑在这个操场上。</p>

    ……</p>

    “快传，快传过来！”</p>

    夏日里，足球对于男生的吸引力那时候比电子游戏更胜一筹，体育课上如果老师同意踢足球，就会让人很兴奋。</p>

    而对女生而言，体育课最好是可以自由活动，没有测试是最好的。</p>

    “我让你们自由活动，谁让你们坐在这儿了！”</p>

    就在大家坐在校门口不远的花坛上有说有笑的时候，体育老师偏偏出现了。</p>

    “这么好的天气你们坐在这儿聊天！”</p>

    说着这个头发几乎没几根的怪老头儿从身后变出一个布口袋，指着这群有些懒惰的女生：“快点过去站好，谁不动弹我就拿它打谁！”</p>

    “啊！”</p>

    这个像熊一样的老师成功的吓得女生们尖叫着逃开了。</p>

    “那帮女生干嘛呢？”</p>

    这一边男生们对于正发出恐怖叫声的女生们十分好奇，丁磊看到了跑得正欢的夏雪，他感到不解，也觉得无聊。</p>

    “玩儿打狼吧？”</p>

    在操场上奔跑得飞快，讲话却总是慢条斯理的罗新雨也看了过去，其实男生们都在看，他们好像总是对女生的吵闹、尖叫，又或者是突然安静下来特别的感兴趣。</p>

    “没劲！”</p>

    对这种上了初中只有女生会玩儿的游戏，丁磊绝对不会感兴趣的。</p>

    如果不是因为下课后体育老师收回了足球，课间十分钟也会被大家充分利用的。</p>

    ……</p>

    春夏时节是各种野草疯长的季节，那时候的活动课、自习课，老师们就会带着同学除草。</p>

    “累死我了！”</p>

    杨蔓站起身抱怨：“蹲得太久腿都麻了！”</p>

    她低头看着一直在认认真真拔草的夏雪——“你不累啊？”</p>

    没想到夏雪只是抬起头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干活了。</p>

    “你快点儿干吧，干完了就可以就可以休息了，怎么这么磨蹭！”</p>

    说话的是蹲在另一边的顾宁，她的一句话让杨蔓闭上了嘴，这个扎着马尾，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和杨蔓一个班的女生给人的感觉并不算亲切，所以小学六年下来，杨蔓与她也没有太多的相处，在这之后又过了段时间，杨蔓才知道顾宁的家和夏雪家只隔着一栋楼。</p>

    夏天除杂草，冬天清理积雪，这大概是九十年代到千禧年镇上的中学生们所能感受到的非常特别的集体劳动氛围了。</p>

    二十年后再回来看这个昔日的校园，这里已经铺上了塑胶跑道，在九七届的孩子们高中毕业的几年后，由于种种原因，这所初级中学和镇上那个唯一的高中部换了校舍，但不管怎样，学生都不用再清理杂草，也不用再铲雪了。</p>

    九八年，《还珠格格》热播，初中二年级的功课也不少。可再多的作业也挡不住大多数孩子们想看小燕子和五阿哥的心。</p>

    ……</p>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p>

    有人用纸笔记下了歌词，课间的时候几个女生凑在一块儿，学得特别认真。</p>

    “雪雪，昨晚上看还珠格格没？”</p>

    因为爸妈不让看电视，杨蔓心心念念的想要知道剧情，刚下课，她就凑到夏雪面前，期待着会得到答案。</p>

    “我就看了一点儿，剧情的话我也说不上来。”</p>

    夏雪没办法，因为要做作业，大人们是不会让孩子在那么重要的时间段把精力浪费在电视剧上的。</p>

    “我还以为你会看呢！”</p>

    杨蔓相当的失望，这会儿上一堂代数课没听懂的地方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p>

    “在说啥呢？还珠格格？问我啊！”丁磊的大嗓门吸引了杨蔓，也吸引了夏雪。</p>

    “你居然也看了？”</p>

    杨蔓觉得很稀奇，原来男生也喜欢看这种电视剧。</p>

    “啊，怎么了？”丁磊倒是毫不客气：“我不能看啊？”</p>

    “嗯、我的意思是你家里人居然让你看？”</p>

    杨蔓换了个话题。</p>

    “不知道吧！”</p>

    说到这儿，丁磊得意起来，夏雪始终一言不发，她只是盯着这个淘气鬼，看他到底要说什么。</p>

    “有种东西叫做策略！”</p>

    见两个女生好像有兴趣了，丁磊故意咳嗽了一声——“哥们儿我放学回家就先写作业，电视剧开演的时候才吃饭，而且要吃得很慢很慢，吃到电视剧演完。”</p>

    这个方法让杨蔓觉得很新鲜，见他一边说还一边做着大口吃饭的动作，夏雪噗哧乐了，笑过后，她转身又继续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想着晚上回家也要试试的杨蔓也回到座位上，开始盘算着晚上的事了。窗外，高大的白杨树长出了新的枝叶，再过两个月，它们就会成为天然的遮阳伞。</p>

    以后的多年里，《还珠格格》重播了不记得有多少遍了，小燕子和神仙姐姐，连同报恩的白蛇，还有那只大雕占据了好久的电视屏幕，陪着孩子们长大，甚至变老。</p>

    念初中的时候，大多数孩子都是迷茫的，就像小时候说我长大了要做医生、警察一样，说不定每隔几年就会换一个目标，可是，到了初三那年，就算还是不能明确，时间却让你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那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的选择，所谓爱情的萌芽，也在慢慢的、慢慢的来到，虽然慢，可根本躲不开。</p>

    “妈，中专是什么啊？”</p>

    当杨蔓问这个她第一次听到的名词的时候，母亲的反应是很激烈的，</p>

    “中专就是毕了业之后要马上工作，不过你不可以去。”</p>

    “哦。”</p>

    于是杨蔓只选了读高中。可是中考考得差强人意，由于成绩不太理想，那一个假期她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家里。</p>

    而熟悉的小伙伴们，也都上了高中，镇上唯一的一所的高中，新千年的第一个学期，大家相聚在了那里。</p>

    上高中后，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了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因为离家不算太远，杨蔓还是会步行上学，可是这也让她没少迟到，走路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她每次都跑得气喘吁吁的。</p>

    “妈，我想要骑自行车上学。”</p>

    “爸，给我买自行车好不好？”</p>

    她也多次求老爸老妈买自行车给自己，可是父母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怎么都不肯答应，理由也很简单：“你每天早起个十分八分的就不会迟到了！再说你看你连自己的屋子都不收拾，给你买自行车不到三天还不得没法看了！”</p>

    听到这样的拒绝理由，杨蔓一时没了底气，因为中考的成绩不理想，那一个假期她都没有过好，以至于提任何要求都特别的小心。</p>

    不过没车子骑，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不久之后，杨蔓因此得到了老天的眷顾，那时的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缘分注定的。</p>

    上高中以后，杨蔓和她的好朋友没有分到一个班，但是这似乎并没有成为大家交流的障碍，距离反而更近了。</p>

    “喝！”</p>

    “我告诉你们谁不喝不是我朋友！”</p>

    刚进高中的第一个星期，学校里总是会见到一些旧日的同学，那些念中专的孩子们会在高中校园穿梭，这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p>

    “希望大家能够静下心来，高中的三年是非常关键的，你们现在能感觉到友谊的重要性，但是日后你们会发觉其他的，说不定是更重要的东西，很多人在你们的人生中也许只是过眼云烟。”</p>

    教化学的班主任苦口婆心，其他各科老师们也都纷纷以自己的人生经验来劝说这群半大的孩子们。可是总以为自己已经是大人的小破孩儿们哪里听得进去，十一假期里，杨蔓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同学聚会。</p>

    “喝！”</p>

    男生们已经喝了两箱啤酒了，而女生们只是在一旁吃东西，甚至都不说话。</p>

    “怎么女生就知道吃啊！”</p>

    一个头发没几根的男生拎着酒瓶子念叨着，几个女生被说得不太好意思了，在半推半就下，杯子里的可乐和雪碧也换成了啤酒。</p>

    于是就在假期的第二天，杨蔓在啤酒的陪伴下过得昏昏沉沉的。</p>

    “头还疼着呢！”</p>

    上午九点多，夏雪来了电话，二人开始聊起昨天的聚会。</p>

    “我没怎么喝，你呢？”</p>

    电话那边的夏雪听起来一切正常，而杨蔓却对着电话一直在打哈欠：“我喝了一瓶，昨晚谁送我回来的？”</p>

    “罗新雨。”</p>

    夏雪其实也是趴在床上盖着被子，电话就放下床头的茶几上。</p>

    “我昨晚和顾宁，还有丁磊、罗新雨一起回来的，他先去送的你。”</p>

    “这样啊！”</p>

    在夏雪的提醒下，杨蔓才想起来，昨天从饭店出来后，自己已经是摇摇晃晃了，好像是有人提醒：“杨蔓喝多了，找个人送她回家。”之后好像是罗新雨扶着自己回家的，开门之后还特别有礼貌的和爸妈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转身走了。</p>

    “咱爸咱妈没训你吗？”</p>

    正想着昨晚的事，听夏雪这么一说，杨蔓又打起了哈欠，“没有吧，我回来就睡了。”</p>

    “难道你挨骂了？”</p>

    杨蔓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但也只是开个玩笑，印象中夏雪什么都比自己优秀，不论是学习成绩，还是她给周围人的印象，这个短发大眼睛的女孩儿总是散发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让别人喜欢她，就连杨蔓也不例外。</p>

    “没有啊！”</p>

    得到这个答案也是理所应当的，开了个小小歌厅的夏雪爸妈每天都很晚才回家，等到他们回家的时候，自己的女儿早入睡了。</p>

    “等会儿过来玩儿啊？”</p>

    “好啊！”</p>

    杨蔓很痛快的答应了,其实去夏雪的家也没什么可玩的，两个女孩儿不逛街的话就待在家里坐在床边、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电视，累了就躺下睡一会儿，于是一天就那么过去了，不过也会有例外的时候。</p>

    假期的最后一天，几个人又凑到夏雪家，很少出现的顾宁帮忙炒了两个小菜，那时候夏雪还只会煮米饭，杨蔓更是连电饭锅都不碰。</p>

    在夏雪家最方便的，就是她家中有两台电视，那边长辈的房间里放着神雕侠侣，这一边杨蔓正在和罗新雨玩儿俄罗斯方块，游戏机是罗新雨从亲戚那儿借来的，两个人已经盯着屏幕两个多小时了。</p>

    “我说。”</p>

    在自己家里帮着顾宁打下手的夏雪从厨房过来，看到两个玩儿方块儿能玩的痴迷的人，尤其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这个游戏真的挺好玩的。</p>

    “我说你俩动弹动弹，帮帮忙好吗？”</p>

    她像个老妈子一样提醒着二人。</p>

    “不好！”</p>

    杨蔓回答得干脆，眼看罗新雨要撑不住了，玩儿格斗游戏她总输，方块儿总不会输了吧。</p>

    从杨蔓初二那年第一次来夏雪家玩儿，到高中为止，她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这个老旧的小区虽然偏僻，但特别的热闹，几个要好的小伙伴都在这里，所以每到假期，杨蔓都会过来玩儿，甚至住上两天再回家。</p>

    “你不回来了？”</p>

    老妈每次接到杨蔓从夏雪家打回来的电话，语气中似乎都有些失望。</p>

    “啊，明天就回去。”</p>

    玩兴正浓的杨蔓大概是听不出来的。</p>

    不过今天当然是不可以，明天就要开学了，没写的作业也得尽量写点儿。</p>

    吃饭的时候，丁磊过来了，他租了盘恐怖片，打算吃完一起看。</p>

    夏雪的爸妈白天也在忙着歌厅的事儿，所以假期了，大家都会聚在这里，自己做饭、看电视，偶尔也会玩玩扑克，在那个零用钱不多的岁月里，这也是一种有趣的经历了。</p>

    “我帮你。”</p>

    饭后，丁磊坚持帮顾宁收拾碗筷，一旁的小伙伴们感到惊讶，也带着一脸的坏笑。</p>

    于是看碟的时候，杨蔓和夏雪坐在床上，罗新雨坐在另一边，而丁磊和顾宁坐在地上，以后每次来夏雪家里玩儿，这个位置就像是约定俗成了一样。</p>

    “给你。”</p>

    丁磊顺手将一个靠枕递给了顾宁。</p>

    ……</p>

    “啊！”</p>

    夏雪的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吓坏了。</p>

    “吓死我了！你能不能安静点儿看！”</p>

    丁磊回过头，瞪着眼睛看着夏雪。</p>

    “对不起！”</p>

    一句对不起不情不愿的，夏雪觉得委屈。</p>

    “胆子真小！”</p>

    丁磊依旧是不服气，罗新雨在一旁没有吭声，而顾宁突然转过头：“别吵了！”</p>

    结果丁磊乖乖的闭上了嘴。</p>

    刚刚上高中一年级的孩子们大概都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以为可以自己做主了。</p>

    假期结束后第一天上学，杨蔓又要迟到了，当她跑在已经没什么人的马路上的时候，她气喘吁吁的嘀咕着，动画片里那些穿着校服，叼着面包跑在上学路上的画面真的不怎么美好。</p>

    “我带你。”</p>

    一个如同阳光般的声音打破了杨蔓心中的绝望，一辆涂漆的自行车停在了自己身边，杨蔓转过头，是罗新雨，她的心砰砰的跳着，大概是因为跑得太快。</p>

    “快点儿！”</p>

    罗新雨的催促并不是那么急，杨蔓感觉自己的脸像是发烧了，她跳上后车座，两只手下意识的轻轻碰着罗新雨的腰部。</p>

    “坐好了。”</p>

    这话刚说完，车子就重新飞快的驶向校园了，杨蔓一时吓得紧紧抓着罗新雨的衣服，生怕自己掉下来。</p>

    “你今天怎么没和夏雪一起走？”</p>

    秋天凉爽的风吹在脸上感觉很舒服，杨蔓此时还有点小小兴奋。</p>

    “有点儿事。”</p>

    罗新雨回答的简单，杨蔓也没再问下去了，而且，很快就到了校门口了。</p>

    “你先上去吧。”</p>

    罗新雨一边锁车一边示意杨蔓先上楼，预备铃已经响了，杨蔓却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固执，“我等你。”</p>

    结果两个人拼命地跑向三楼，还和人送外号“魔头”的教务主任碰了个正着，不过杨蔓可没功夫去想魔头那怪异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这天的早自习她当然又迟到了，班主任扶扶眼镜善意的提醒她的时候，她却咬着嘴唇笑着说了句“知道了。”</p>

    从那天起，杨蔓每天上学走在马路上总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如果看到罗新雨的车子远远的过来，她就赶忙回过头、假装没看到，而罗新雨也会将车子停下来，几个认识的男生笑得怪异，弄得罗新雨很尴尬，杨蔓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连自己有没有脸红也不敢去想了。</p>

    不过要是见到夏雪和罗新雨一同骑车过来，杨蔓原本的期待在一瞬间没了踪影，但转身后她还是会笑嘻嘻的打声招呼，然后跳上夏雪的车子，虽然还不确定，但直觉告诉她夏雪站在罗新雨身边的时候特别的般配。</p>

    ……</p>

    “你干嘛呢？”</p>

    “折玫瑰花。”</p>

    坐在杨蔓旁边的小贺是个扎着长长马尾、总是微笑的可爱女孩子。</p>

    “这么多？”</p>

    杨蔓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塑料管一毛钱一支，听小贺说她用零用钱买了一大捆，而且连上课的时候都在折。</p>

    “你们认识多久了？”</p>

    杨蔓曾经问过小贺，八班那个长得瘦瘦高高的男生总是在课间的时候过来找她，而小贺也会特别开心的和那个男生说话。</p>

    “从小就认识。”</p>

    这个女生向来很直白，说到这儿还有点害羞：“我们将来一定会结婚的。”</p>

    杨蔓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的，在这之前她还从来没听哪个同龄人说过这种话，她听到的基本上就是“上高中了，要好好学习。”再不然就是家长们的声音：“我家孩子什么都不懂。”</p>

    于是，在那个说要娶小贺的男生过生日的那天，这个女生捧着大把的塑料玫瑰花，还特意用衣服盖着，送给了那个男生。</p>

    ……</p>

    若干年后，旧时的同学把杨蔓拉进了高中同学群，闲来无聊的时候，杨蔓看了看其他同学的头像。</p>

    “哦！”</p>

    看到已经升级为人母的小贺，杨蔓不由自主的叫出声来，她身边那个已经发福的男人，正是当年那个瘦高的、要娶小贺为妻的人。</p>

    ……</p>

    就在杨蔓还沉浸在自己以及周围的这种小美好的时候，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让她和很多还没准备好的一群贪玩的孩子们泼了一盆冷水。</p>

    “这应该是建校以来成绩最差的一次了，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你们也应该有点儿分寸吧？”</p>

    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的物理老师这回终于爆发了，全年级物理不及格人数几乎有三分之二，而及格的也没几个分数高的，最惨的是，太多的人的分数都是个位数，于是这一次的补考，学校很无奈的将物理成绩规定在了6分。</p>

    “好险啊！”</p>

    杨蔓看着自己得了9分的物理考卷小声嘀咕着，大概是脸皮太厚了，心里多少有点儿窃喜，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了考试不合格要补考。</p>

    不过在新年里，杨蔓还要面对那些让她头疼的各种试卷，那浓浓的油墨味让她时常有快要窒息的感觉。</p>

    “一、二、三、四，吸气……”</p>

    已经成为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了，夏雪感觉过年的这几天自己的体重猛增，正在照着网上的减肥操练习，儿子被姥姥抱出去玩了，床上一片凌乱，刚醒来的杨蔓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夏雪，两人昨晚聊了哈就，直到困得话都说不利索了。</p>

    “是谁说自己绝对不减肥的？”</p>

    “你听错了，我是说我绝对不节食减肥。”</p>

    夏雪强调着自己的观点，“看到好吃的不吃是对自己的残忍。”</p>

    “呵！”</p>

    杨蔓白了她一眼：“吃货的理论。”</p>

    正说着，手机响了，杨蔓瞥了一眼夏雪那个被儿子摔成花的手机屏幕：“喂、你老公啊。”</p>

    ……</p>

    高中二年级后分了文理科，选择了文科的杨蔓和夏雪很有缘分的又被分在了一个班级，而选择了学理科的丁磊、罗新雨在另一个班级，顾宁被分到了理科二班。</p>

    也许大家都在渴望着什么，但实际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变化。</p>

    夏雪的爸妈要打理歌厅，总是早出晚归的，从前都是老爸一个人等着女儿放学到家后，再回去工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罗新雨晚自习放学后都会和夏雪一起回家，在二人偶尔会送独自一人的杨蔓到家后，就会慢慢的骑着车子，朝着家的方向行去。</p>

    “以后跟叔说一下，不用再等你了，不然歌厅忙的时候就阿姨一个人在不太好。”</p>

    “哦！”夏雪只是应了一声，车子骑得太慢，她有点儿把握不稳，差点要摔倒。</p>

    “小心点儿！”</p>

    罗新雨的手死死的按住了夏雪的手，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夏雪也不再说话，她只是跟着罗新宇，在昏暗的灯光下，试图抑制着内心的不安和兴奋。</p>

    念初中开始，夏雪剪掉了马尾辫，为的就是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能更快一些，从那时候起，除了大雪天，这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儿都是一个人骑着车子，穿梭在校园和家之间，见到同学也会很高兴的打招呼。</p>

    ……</p>

    “疯了？”</p>

    操场上，传来了夏雪开朗的笑声，每次见她大笑的时候，丁磊就像是被吓到一样，然后冷冷的说出这么两个字。</p>

    “小傻子。”</p>

    罗新宇却看得着迷。</p>

    ……</p>

    夏雪家门口，罗新宇重复叮嘱着——“把门锁好，有事打电话。”</p>

    “知道了，快点回去吧。”</p>

    夏雪不太好意思，她不是因为不耐烦，罗新雨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很多时候，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两个人。</p>

    “你先进屋吧。”</p>

    罗新雨固执，可他从来不会大声说话。</p>

    “嗯！”夏雪点点头，她得眼睛一直盯着罗新雨，声音也格外的温柔。</p>

    “那我先上楼了。”</p>

    罗新雨也不再固执下去，转身慢慢上楼了，他的身影消失，夏雪才将门关上，回房间了。</p>

    “回来了？”</p>

    罗新雨的奶奶每天晚上都要等孙子回来才能入睡，小学的时候天天到校门口接，风雨无阻的，现在长大了，也用不着了。</p>

    “嗯。”</p>

    罗新雨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往床上一趴就不说话了。</p>

    “饿不饿，还有两包方便面。”</p>

    奶奶站在罗新雨房门口，问得很小声。</p>

    “不用了，我不饿。”</p>

    大概觉得自己的态度差了点儿，罗新雨翻了个身坐起来：“真不饿，今晚做得菜太好吃了我可是吃了两大碗饭啊！”</p>

    “早点儿睡吧。”</p>

    在确认了孙子的确不饿之后，老人家放心的叮嘱了这么一句，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了。</p>

    奶奶走后，罗新雨又躺下来了。</p>

    “快点儿回去吧。”</p>

    回想着刚刚的那一幕，罗新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夏雪的微笑是那么好看，就像这夜空下的点点星光一样。</p>

    ……</p>

    初次迈进学校大门的时候，被大人们厚实有力又温暖的手握着，小小豆丁们互相之间觉得新奇、陌生，日后说不定会有各种理由、或真或假的讨厌，可是过了很久，讨厌却变了调，大家开始不说话了，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直到再次开口，再次敞开心扉。</p>

    ……</p>

    “头疼。”</p>

    初中同学聚会，这些刚上高中的半点儿大的孩子们还是学着大人的样子，拎起了酒瓶子，尽管只喝了一瓶，夏雪还是不太适应，那边丁磊送顾宁回家了，她和罗新雨慢悠悠的往家走去。</p>

    “不能喝还喝一瓶？”</p>

    罗新雨觉得女生豪迈起来真是吓人，那边杨蔓是、夏雪也是这样。</p>

    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沉默了好久。</p>

    “怎么了？”</p>

    夏雪觉得好奇。</p>

    “我、我想和你说件事。”</p>

    罗新雨变得支支吾吾的。</p>

    “怎么了？”</p>

    夏雪知道他很少这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p>

    “想起了一个人。”</p>

    两个人一身的酒气，罗新雨喝得绝对不比夏雪的少，刚刚送杨蔓回家的时候，看到她父母都不敢说太多的话。</p>

    “谁呀？”</p>

    夏雪不太明白他想要说什么。</p>

    “我妈。”</p>

    夏雪不知道要说什么，罗新雨的声音很小，他的失落感溢于言表。</p>

    小时候从大人们的言谈中，多少知道一些，罗新雨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了，那时候罗新雨才四岁。</p>

    “四岁、可能没什么印象了。”</p>

    大概是因为喝醉了，罗新雨很自然的握住了夏雪的手：“我想不起来她得样子了，看着照片也想不起来了。”</p>

    “别丢下我！”</p>

    此刻少年孤寂的心不加任何修饰的展现了在了他人面前，当罗新雨抱着夏雪的时候，这个女孩儿第一次感觉到了从男孩儿身上传来的温暖和寂寞。</p>

    之后两人对于那晚的事再也没提过，这份回忆就这么被埋藏了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被挖出来的那一天。</p>

    夏雪一个人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拿起了一本书，直到看累了为止，她才拉了拉被子睡觉了。</p>

    凌晨三点多，爸妈结束了歌厅的生意回家，夏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小屋有一阵亮光。</p>

    “快点儿关灯！”</p>

    是妈妈有些疲惫的声音。</p>

    “别把小雪弄醒了！”</p>

    夏雪闭上眼睛，又沉沉的睡去了。</p>

    已经把家里最大的房间让给了自己，老爸老妈却坚持睡在那个窄小的屋子里，电话、电视、都放在夏雪自己的房间，因为这样，夏雪从来没说过“我还想要什么”的话。</p>

    对于刚刚升入高中的孩子们来说，经济这个词还是很陌生的，思想政治课上讲的什么“经济学”，也是听得云里雾里，而对于小镇本就不太繁荣的状况，小孩子们也只是从自己的生活现状中一点点的体会着。</p>

    新的一天在阴雨绵绵下开始了，骑车子的孩子们穿着雨衣，在湿滑的路面上艰难的前行着，大家都放慢了车速。</p>

    “这么早？”</p>

    七点钟的早自习，家住的稍远点的同学六点就要起来了，看到夏雪，罗新雨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p>

    “嗯。”</p>

    夏雪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从楼道里出来，在看到罗新雨的瞬间，她是很开心的。</p>

    “吃过早饭了没？”</p>

    说话间，罗新雨已经推着车子要出发了，他看了眼走在自己面前的夏雪：“今天不骑车吗？”</p>

    “嗯，太泞了，怕把车子弄脏了。”</p>

    见夏雪头也不回，罗新雨推着车子快走了两步，“等等我，一起走。”</p>

    从这个老旧的住宅区到马路的这段小道非常的泥泞，尽管有人用碎砖铺了条路，但还是走得很吃力。</p>

    “小心，看着点儿脚下。”</p>

    在罗新雨的提醒下，夏雪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的身后，她小心翼翼的踩着铺在泥巴上的碎砖，慢慢走出这条小道。</p>

    “上车，我带你。”</p>

    罗新雨的话不容置疑，他的笑让夏雪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p>

    “不过你要帮我打伞。”</p>

    看到夏雪愣愣的样子，罗新雨指着她手中的红色雨伞，“我可是没带伞业没穿雨衣的。”</p>

    “好说。”</p>

    夏雪抿着嘴笑着，接着她坐上罗新雨的车后座，撑起了那把红色雨伞，早上的雨下得并不大，红伞下，罗新雨骑得很慢，慢到身边总有同学的车子从身边嗖的一下子过去，当然他毫不在乎，而他相信，帮他撑伞的这个女孩儿在这一刻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p>

    经过杨蔓家附近的时候，很意外的，见到了杨蔓，这个爱迟到的女孩儿总是独自一个人，她今天穿了一件戴帽子的衣服，所以也没有打伞。</p>

    “今天居然这么早！”</p>

    罗新雨好奇的念叨着。</p>

    “看见谁了？”</p>

    夏雪的身子稍稍歪倒一边，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抓紧了罗新雨的衣服。</p>

    “小蔓，给你雨伞。”</p>

    车子停在杨蔓身边，夏雪把雨伞递给她。</p>

    “不用了。”</p>

    杨蔓回过头：“反正雨也不大。”</p>

    “拿着吧，衣服都湿了。”</p>

    罗新雨也这么劝着，夏雪执意将雨伞塞给了杨蔓。</p>

    “那你俩呢？”</p>

    杨蔓的眼睛一直盯着夏雪。</p>

    “快点儿骑就行了，走吧。”罗新雨说完骑着车子离开了，和夏雪两个人消失在了杨蔓的视线中，雨势好像真的大了，她加快了脚步。</p>

    其实杨蔓早就看到了骑车过来的罗新雨，她的视力特别不好，从远处认人基本上靠轮廓，和对那人的相熟度，而且，那把红色的雨伞在这个阴雨天显得太过扎眼。</p>

    这条细长的马路被称作是二马路，按年代算是小镇上修建的第二条马路，名称就这么被命名了，真是够简单的，不过它也是小镇的主要交通要道，而且很多建筑设施都在这边，就比方说夏雪刚刚经过的那个文化宫。</p>

    全称叫做“工人文化宫”的那个建筑给孩子们的童年留下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时不时举办的文艺汇演，庆祝儿童节，组织看电影，小朋友们可以带着自己喜欢的零食，有说有笑的，尽管老师会提醒大家，“要保持安静，可谁能控制得住呀！昏暗的灯光下，这里成了一个乐园。</p>

    随着年龄的增长，文化宫似乎也冷清了许多，大人们偶尔会忆起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电影票价不到一块钱的年代，杨蔓记得的观影盛况，也只是听来的，是有一年《泰坦尼克号》上映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有着薄薄冷板凳的影院几乎要被挤爆了，九十年代末几十元的电影票价对于大多数每个月工资不到5元的小镇居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了，但还是挡不住人们想要一睹芳容的念头，那年还是小学毕业生的杨蔓没能去看，听说未成年人不可以去，可是陆陆续续的就有同龄人甚至更低年级的学生偷偷的进去，看着据说是特别刺激的画面，而且听说人满为患，偷着进去的都只能站在旁边，瞪着眼睛看。在感受过香港回归的自豪和欢乐后，这是那个年代的小镇难得的盛宴。</p>

    ……</p>

    不过此时的杨蔓可没工夫想这些事，这会儿雨势有些大了，她只好加快了脚步。</p>

    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这话应该再加上一句，单恋中的人应该是没智商的，因为其实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恋上了也并不是很确定。</p>

    所以，很快的、夏雪结束了她那并不短暂的单恋。</p>

    几年以后，在杨蔓的家里，已经上大学的她将和大学同学一起拍的照片塞到了一个影集里，那年数码相机还是很贵的，杨蔓和周围大多数孩子一样，还是用傻瓜相机先拍下来、然后再洗出来。</p>

    翻着这个巴掌大的影集，一张高中时的照片豁然映入眼前，杨蔓看着自己当年那个刺猬头，觉得特别的傻，她站在中间，两边是夏雪和罗新雨，身后，是丁磊和顾宁。</p>

    这张照片还是高一那年的冬天，在文化宫的一个冰灯前拍的，杨蔓苦笑着，记性特别差的自己偏偏有些事记得特清晰。那个时候还有师傅在正月里做冰灯，什么兔子、小熊的，什么造型都有，还有一个很大的冰滑梯，可是后来，冰灯越做越简单，高中那年的元宵节，小公园里的冰灯已经简化成了一块块的冰块儿堆起来，或是堆成一个拱门，不然是更高的几个柱子。</p>

    而照片是杨蔓和老妈在外面溜达的时候，碰见了几个好友，闲聊后大家很自然的站在了一块儿，留下了这样的纪念，比起夏雪，杨蔓对顾宁的印象停留在了年少的时候，一直到很久以后发生的事。</p>

    ……</p>

    相比于夏雪和杨蔓，顾宁总是显得更加的成熟，不论是什么时候。</p>

    ……</p>

    “菜我炒完了，吃过饭你们自己收拾吧！”</p>

    “是！”看到顾宁端着锅子把菜盛好，又收拾好厨房，其他几个人都是非常膜拜的。</p>

    ……</p>

    “一条龙！”“小王！”“炸！”打扑克的时候，顾宁简直就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死神。</p>

    ……</p>

    “你怎么了？”大雨过后，丁磊感觉头昏沉沉的，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他打算先去诊所打一针，结果在教学楼外见到了顾宁。</p>

    “你咋了？”</p>

    “感冒了，打一针去。”因为难受，丁磊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p>

    “打针？”听到他这么说，顾宁想了想，她的手放在丁磊的额头上，这个举动明显吓他了，平日里讲话大声的男生突然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珠子来回转着，生怕被哪个好事的抓到把柄，要是被教务主任看到，铁定是会找家长的。</p>

    “站这儿别动，等我一下。”顾宁说完转身进了教学楼，留下脸发烫的丁磊呆站在那儿。</p>

    过了不到两分钟，顾宁果然又从教学楼出来了，这回，她连书包都背出来了。</p>

    “走吧。”</p>

    “你干啥？”丁磊看傻了眼。</p>

    “陪你打针去啊。”顾宁说得轻松：“不盯着你的话说不定你会直接拐去网吧，晕倒了怎么办。”</p>

    丁磊烧的已经没力气跟她争辩了，虽然他心里大大的不服气，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吗！</p>

    距离学校最近的诊所就在校外不到十米的地方，那个矮趴趴的砖房。</p>

    “烧成这样就来这家吧？”门口，顾宁有些不放心，她开始很小心的征求丁磊的意见，“不然去更好的地方？”</p>

    “不用了。”</p>

    ……</p>

    “39°2.”</p>

    护士很熟练的看了看体温计，眼皮都不抬一下。</p>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p>

    “下午。”</p>

    丁磊说着看看身边的顾宁，她好像很生气。</p>

    “想好的快点儿就打针！”</p>

    这人说得干脆，两个学生也只好照做。</p>

    这个小小诊所有两间“病房”，来打针的人很多，其中一间已经挤满了人了，大家坐在一起，手背上扎着针头，或是聊天，或是看着电视，好不热闹。听说越是环境不太好的诊所，越是会人满为患。</p>

    顾宁在门口看了下，另一间屋子没有电视，只有一个人在打针，特别的安静。</p>

    “要不就在这儿吧？”</p>

    丁磊很听话的进去，坐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p>

    昏黄的灯光让人有种想睡觉的**，顾宁时不时的抬头看着点滴瓶子，这反倒让丁磊觉得不安。</p>

    “你怎么不回去上课？”</p>

    “我都已经请假了。”</p>

    顾宁看似毫不在意，丁磊却慌了。</p>

    “你怎么说的呀？”</p>

    “就那么说的。”</p>

    顾宁没再多说，丁磊也没多问，这个女孩儿对于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愿意多说，不管是对谁。</p>

    退烧、消炎，已经点了半个小时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二人，变得更加安静了。</p>

    “这个不能点太快。”</p>

    偶尔，护士过来看看，打破了这份宁静，可是当她转身离开后，这份宁静又加重了。对门那间屋子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丁磊和顾宁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p>

    也许是坐的太久有点累了，丁磊索性站起来，想要靠着床躺一会儿。</p>

    “嘶！”</p>

    因为扯到了针头，这个大男生吃痛的叫起来。</p>

    “干啥？”</p>

    顾宁也站起身，她抬起手，把吊瓶挂到了床上的那个挂钩上。</p>

    “坐着怪累的。”</p>

    可能是因为不好意思了，这会儿丁磊的声音有点儿像蚊子叫。</p>

    “那你说一声啊！”</p>

    不知道为何，顾宁的责怪倒是让丁磊窃喜，他坐在床上，靠着被子，看着她麻利的把吊瓶重新放好，又坐到一旁的凳子上，丁磊也许被感动了，也许是忍了很久，他竟然抓住了她的手，一种渴望随着手的温度和双眼的欲求中发出，就算脸红了，就算会被讨厌，年轻的人还是期盼着。</p>

    “你干嘛！”</p>

    顾宁直视着这个男孩儿的眼睛，也许她早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思。</p>

    “我想亲你。”</p>

    丁磊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p>

    “凭什么？”</p>

    这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有时候性子烈得像一匹野马，却更加的可爱。</p>

    “我、喜欢你。”</p>

    丁磊觉得自己一定是用尽了一生的勇气，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个认真过，绝对没有。</p>

    见顾宁转过头不回答自己，这个平日里粗线条的大男生太想要继续问个究竟了，他急于知道答案。</p>

    点滴瓶子摇晃着，顾宁回过头，她的手按住他的胳膊，生怕再车道输液管了。</p>

    女人朦胧的感情中包含了太多说不清的因素，那是男孩儿们不论多大年纪都想不明白，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就算他们变成了老爷爷，女人的心思也还是难猜透。</p>

    而此时，顾宁的举动已经让丁磊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了，当少女那薄薄的、热热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双唇的这一刻，他的心好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了，这个吻太过甜蜜了。</p>

    “那屋还有学生呢！”小护士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份难得的美好，门被打开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了，可他们紧张的表情却毫不客气的出卖了自己。</p>

    “先摁着点儿，别乱动。”</p>

    拔针之后，护士就出去了，这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初尝甜蜜的小孩子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一样，二人不敢再正视对方，慌忙起身拿起书包离开了这个小诊所。</p>

    “这么小就搞对象。”</p>

    另一间小屋里两个打针的患者笑着闲聊着。</p>

    “现在的孩子胆子都大了，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啊。”</p>

    “就在学校后面那个小道儿，连着那么大片苞米地，简直乱了套了。”</p>

    ……</p>

    二人推着车子，慢慢走着，刚刚发生的事太过突然，此刻大家都沉默了。</p>

    大概想要打破这份沉默，顾宁踏上车子往前赶了几步，她什么都没有说。</p>

    “等等我啊！”</p>

    丁磊噘着嘴，也只好骑上车子跟上去，人高马大的他这会儿像个小姑娘。</p>

    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两人慢慢骑着车子，依旧是不说话，这条小镇最繁华的街道，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盏路灯，配合着冷清的建筑，文化宫旁的那个号称矿区三星宾馆的四层高楼里传着女人唱歌的声音，让四周显得更安静了。</p>

    只有在高中生们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这条马路才会变得热闹起来，笑声、喊声，在夜空中连绵不绝。</p>

    “丁磊！听说你感冒了？”</p>

    同班的男生在他旁边阴阳怪气的，当然，人家也早就注意到了他身边的顾宁。</p>

    “没事吧？”</p>

    罗新雨也追上来了，好友的问候显得亲切多了。</p>

    “没事。”</p>

    如果事白天，丁磊的样子一定会被大家看得清清楚楚。</p>

    “那先走了！”</p>

    ……</p>

    喧闹声渐渐消失了，两人继续默不作声，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彼此之间最需要的也许这是冷静。</p>

    ……</p>

    “刚才……”</p>

    快到家了，丁磊终于忍不住了，拖拖拉拉本来就不是他的性子，今天已经是刷新了记录了。</p>

    “丁磊！”</p>

    可是他的话，就这么被顾宁打断了。</p>

    “我喜欢你。”</p>

    昏黄的灯光下，二人推着车子，停下了脚步，丁磊看不太清楚顾宁的脸，严格说来他也不太敢看，原本想要再次表白的他没想到被女孩子抢了先，而且、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p>

    “嗯。”</p>

    因为太紧张，他从喉咙里发出这含糊不清的声音。</p>

    “可是、你和我……”</p>

    顾宁转过头来，她的样子很严肃，一时间丁磊有点儿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p>

    “你别这样。”</p>

    看他如此的模样，这个说一不二的女生又心软了。</p>

    “丁磊，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p>

    顾宁的话让丁磊摸不着头脑，为何要说这些？</p>

    “我的成绩也不是很好，如果毕业后考不上大学的话，那这三年我就白念了，家里人的钱也白花了，我可不想这样。”</p>

    “那、咱们好好学习……”</p>

    丁磊着急起来，他很想证明什么，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不太可能。</p>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分心！”</p>

    顾宁再次打断了丁磊的话，她的态度已然不容再有异议。</p>

    “我知道了。”</p>

    虽然心有不甘，丁磊还是答应了，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儿表白就这么失败了。</p>

    “快点儿回去吧，别又着凉了！”</p>

    顾宁微微笑了，她不知道这个捣蛋鬼是否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是她只能这么做。</p>

    ……</p>

    “她拒绝我了！”</p>

    晚上，丁磊躺在床上，他反复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可是她说喜欢我？”</p>

    思考对于他来说，似乎很难。</p>

    “我喜欢你。”</p>

    顾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微笑、她的目光，甚至她的害羞，他都看到了吗？</p>

    ……</p>

    清朗的早晨对于高中生来说并不是太美好的事，大清早的，丁磊骑着车子照常往学校方向赶去，他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本就细长的眼睛好像特别的无神，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看着前方的路。</p>

    “骑这么慢，想迟到啊？”</p>

    顾宁的声音。</p>

    “谁说我要迟到了！”</p>

    丁磊不服气，被喜欢的女孩儿这么说，让他怎么都觉得没面子，何况昨晚刚刚被人拒绝。</p>

    “那你就快点儿！”</p>

    顾宁说完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了。</p>

    被她这么一激，丁磊立刻瞪大了眼睛，使劲蹬了两下脚蹬，车轮开始迅速的行驶在这个不够宽敞的马路上，好像又恢复了精神。</p>

    我们的整个高中时代，就在这条马路上行进着，前路会怎样，未来会怎样，无法想象、无法预料，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用略显稚嫩、贪玩，爱装酷的心，去体会自己的成长，残酷也好、平淡也好，欢乐也好。</p>

    人的一生要做很多选择，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他们的一个任性的选择或许会影响一辈子，可既然是年轻人，任性就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不是所有年轻人都是如此，但还是又部分任性到底的家伙，就好像此时正噼噼啪啪敲着键盘的杨蔓一样。</p>

    “我要写小说。”</p>

    面对不理解的父母，杨蔓很坚决，但好像很平静。</p>

    “想一出是一出！”</p>

    晚上，两位老人家苦恼着他们唯一的女儿，身为后的孩子，快三十岁了不好好考虑终身大事，不想着再找份工作，整日的闷在家里，最后要选择涉足这个相对陌生的行业。</p>

    “随她吧。”</p>

    杨蔓的爸爸并不是有多开明，老爷子也不太懂那些名目繁多的网络小说，只不过出于对女儿的溺爱。</p>

    ……</p>

    “希望同学们好好的考虑，回去以后和家长好好的沟通，作出自己的选择。”</p>

    ……</p>

    高中二年级，因为要分文理科，学校特意在文化宫的放映厅开了个大会，整个年级的师生都被叫过去，3+2x，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又好像挺复杂。</p>

    于是杨蔓也许思考了不到一秒钟，就选择了文科班。</p>

    让我未来的一年整日面对物理化学，我一定会疯，而且以后打死都不要学数学。</p>

    分班后，杨蔓欣喜的发现和她同坐在第一排的还有夏雪。</p>

    “嗨！真的是缘分啊！”</p>

    下课后，杨蔓很兴奋的站在夏雪身边。</p>

    “嗯！”</p>

    夏雪点点头，哼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了，弄得杨蔓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p>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夏雪变得比从前沉默了许多，已经很少见她像从前那样笑得毫无顾忌了。</p>

    ……</p>

    “小蔓！下午好。”</p>

    杨蔓的新同桌，是个住校生，带着黑框眼镜的暴力男，才没几天的功夫，就和杨蔓熟了，连称呼都这么随便。</p>

    “我叫江乐，你呢？”</p>

    “杨蔓。”</p>

    就这么认识了，哪知过了几天，无意中听到杨蔓和夏雪互相之间小雪、小蔓的叫着，这男生竟然也开始随便起来，小蔓小蔓的叫着。</p>

    “你、别这么叫我好不好，听着怪别扭的。”</p>

    “为啥，多好听。”</p>

    看到他嬉笑着，又有几分认真的样子，杨蔓觉得自己没辙，随他叫了。</p>

    “和江乐同桌？”</p>

    这是其他的朋友们听到后的第一反应。</p>

    杨蔓也只是听说的，分班之前这个江乐的名字就已经红遍整个年级了，据说稍微不顺心他那**的拳头就挥上来了，杨蔓可不管这些，她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没啥顾及的。</p>

    一天中午，杨蔓气喘吁吁的赶到学校，二楼走廊有一面大镜子，好像裂开了一块儿，怕迟到的她也没功夫注意这个，好不容易喘着粗气坐到座位上，旁边的座位却是空的。</p>

    半个下午，杨蔓都没有看到江乐，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江乐才出现。</p>

    “看啥？”</p>

    见杨蔓一直盯着自己看，江乐虎着一张脸，他的左手缠着绷带，一副英雄凯旋的架势。</p>

    “你这是打架弄的？”</p>

    杨蔓很好奇，大概也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p>

    “没有，这回我很克制自己了，没打架。”</p>

    江乐说着，扶了扶眼镜，“我一拳打在了二楼走廊那块儿大镜子了。”</p>

    他的语气很豪气，看来全完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p>

    “不疼吗？”</p>

    看着江乐缠着绷带的手，杨蔓的确是有些担心了，难道男生还真的是以受伤为荣吗？</p>

    “打的那一刻是完全不觉得疼的。”江乐又开始吹嘘了，“没看到那块儿镜子碎了那么大一块儿吗？一拳下去的时候真的没感觉，过后才觉得真挺疼的。”</p>

    “呵！”</p>

    杨蔓听得云里雾里，对这个同桌跟谁打架、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火气，自己完全没兴趣，她只是对这种看起来玩儿命似的行为不理解，可是、又感觉并不是那么可怕。</p>

    ……</p>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p>

    绚烂的流星雨划破了天际，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四个帅气的大男孩儿占据了多少少女们的心，偏僻的小镇也刮起了f4热，音像店、文具店到处都贴上了四个人的海报，文具店里只要是印着f4头像的日记本、信纸，海报，统统都成了热销品，价格也并不低。盗版磁带被许多孩子抢购，五元一盘的磁带对于那时候的我们，已经不算小数目了。很多学生选择去网吧，恨不得用上一夜的时间来看电视剧。</p>

    ……</p>

    “到时间了，走吧。”</p>

    杨蔓有些沮丧，一块钱一小时，时间过得好像太快了些，剧情都是跳着看的。</p>

    “嗯。”</p>

    坐在她身边的夏雪也放下了耳麦，周围的谩骂声、吵闹声不绝于耳，空气中飘着呛人的烟味。</p>

    “那游好玩吗？”</p>

    两个女生一起转过头，丁磊和罗新雨正和几个男同学在玩s，杨蔓看得出神了。</p>

    “不知道。”</p>

    身为女孩儿，夏雪自然是对那种游戏没什么兴趣。</p>

    “罗同学，你快点儿起来，到时间了！”</p>

    她只是一把撤下罗新雨的耳麦：“你们两个趁我不注意偷偷加时间了？”</p>

    “哪敢啊！”</p>

    罗新雨笑嘻嘻的回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屏幕。</p>

    “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a?”</p>

    “这是4,你说的那个是a47。”</p>

    罗新雨纠正着杨蔓的错误认识，其实杨蔓也就知道这么点儿。</p>

    “帅吧？”</p>

    头也不回的罗新雨还沉浸在游戏的刺激中，他很熟练的换枪、换刀。</p>

    “帅什么帅！”</p>

    坐在罗新雨旁边的丁磊不服，“就知道装，我看你能装多长时间。”</p>

    两个女生盯着屏幕不再说话了，尽管她们看不太懂。</p>

    果然，丁磊不知道怎么绕到了罗新雨身后，在对方根本没时间逃的状况下，用刀把人砍死了。</p>

    “这游戏真血腥！”</p>

    夏雪看着屏幕，发出了这样的感叹。</p>

    “嗯！”</p>

    杨蔓也点点头，虽然溅出的血是虚幻的。</p>

    “走吧！”</p>

    罗新雨站起身，微笑着面对两个女生：“生气啦？”</p>

    “谁闲得没事儿干跟你生气！”</p>

    夏雪笑着白了一眼罗新雨，站在一旁的杨蔓看得痴痴的，两人就这么打情骂俏的。</p>

    “丁磊，你再不起来我回去告诉顾宁了！”</p>

    夏雪的这句话对丁磊来说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只见他麻利的放下耳麦，噌的站起来，任凭画面中的“自己”被一枪爆头，趴在了地上。</p>

    “果然就顾宁好使啊！”</p>

    罗新雨故意说得很大声，丁磊不服气，几个人一同离开了网吧。</p>

    上了高中之后，每周只有星期天的下午有休息时间，还不用上晚自习，黄金般的休息时间成了大家放松狂欢的时间。</p>

    “你们要知足，而且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什么，不知道吗？看看人家一中（县级市重点高中）的学生，人家平日里都是怎么学的，每次模拟考，哎！我看到你们的分数我都头疼！”</p>

    教务主任，也是教全年级的的历史老师，分班之后还是年段成绩最好的文科班班主任，不过，不管是在哪个班讲课，这位扎马尾的中年女教师总爱给不爱学习爱抱怨的年轻一代上教育课。</p>

    “马上就要高三了，抓紧一下时间吧，啊！孩子们。”</p>

    ……上学的时候，总听到有人给老师起不好听的外号，骂老师，万一谁气急了，说不定还会动手动脚，可是当你走出校门走向社会的时候，才发现当时那些啰嗦的老师们是多么可爱，或许他们费心的去研究怎么看得出学生有没有染发让人觉得太过“矫情”，训斥学生的时候过于严厉，可是还会有谁像爸妈那样在你耳边念叨着这些事呢？</p>

    ……</p>

    那是一个浪漫的季节，也是青涩的岁月。就像是青色的苹果，翠绿的、看起来很好看，咬下去酸酸的、可是又有甜味儿。</p>

    ……</p>

    “陪你去看流星雨……”</p>

    课间，杨蔓哼着流星雨，看着刚从校外的两平米小铺里买来的印着f4的信纸，因为这个她连早饭都省了。</p>

    “你喜欢他们啊？”</p>

    江乐靠近了一点看过来，不屑一顾。</p>

    “我最喜欢言承旭！”</p>

    说道这儿，杨蔓又来了兴致，口中一直又哼起了另外一首“第一时间”。</p>

    “小女生的趣味！明明是男的头发还那么长！”</p>

    江乐对那四个长头发的美男可没什么兴趣：“一点儿男子汉气概都没有！”</p>

    “切！”</p>

    杨蔓转过身不再搭理他了，这个男生的头发明明和自己的差不多。</p>

    杨蔓不是从小就梳短发，起码上幼儿园的时候，她也是扎着两条羊角辫的。不过从小学开始，妈妈和姥姥以她的身体不好为由帮她剪掉了辫子，从此十几年如一日的短发伴随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上学爱迟到的她也觉得省去扎头发的麻烦挺好的。</p>

    高二的下半学期，学校要举办庆祝五四青年节的活动，每个班都可以准备一到两个节目，主任说了，主题要积极向上，体现中学生的精神面貌。</p>

    “节目？”</p>

    杨蔓眨眨眼睛，居然能见到从一年级来只见过三次的音乐老师，班里的一个男同学是学美声的，这次表演独唱需要有一个伴奏。</p>

    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学电子琴的杨蔓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的什么活动，并不是她不想参加，只不过没有什么机会。</p>

    “这首曲子有人演奏了。”</p>

    高中的最后一次表演，杨蔓很想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但是被告知如果是伴奏只能在台后。</p>

    “我知道了，老师。”</p>

    杨蔓没怎么多想就答应了，就算在台后也是表演。初二那年的家长会，老师以杨蔓的成绩不好，如果要考高中，就要放弃练琴，结果这一下子放弃了快三年。</p>

    “我想考艺术学院。”</p>

    杨蔓从没想过要去其他的学校，曾几何时那个教钢琴的老师的一句：“努努力，没问题的。”</p>

    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可是放弃了三年后，她开始恐惧了，看着自己变得肥短的双手，和天生就比常人小一截的小手指，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理想变成了肥皂泡了，而且越来越大了。</p>

    “听说你要给徐伟伴奏？”</p>

    江乐好像对他的同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p>

    “哦！”</p>

    “你真厉害！”</p>

    他没注意到杨蔓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手在伤感着。</p>

    “我也跟老师说要表演节目。”</p>

    “什么？”</p>

    杨蔓转过头，趴在桌子上，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不过她很好奇：“什么节目？”</p>

    “不告诉你！”</p>

    ……</p>

    之后的晚自习时间，杨蔓和那个男同学在一间堆满了老旧乐器的教室里练习，至于她那个同桌要表演什么，她完全没功夫去想，一直到节目审查的时候，她才看到那节目的庐山真面目。</p>

    “哈！”</p>

    “霍！”</p>

    杨蔓和其他同学一样，愣愣的看着江乐和其他三个男生穿着黑色制服在那儿耍拳脚，差点忘了这个同桌是年级排行前三的高手了，结果这个美其名曰的武术表演居然还通过了，难道老师觉得他们的造型是在学陈真？</p>

    下课铃响了，早已经结束节目审核的杨蔓觉得无聊，和音乐老师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p>

    “老师，我们还有一个节目。”</p>

    江乐好像对这次的庆祝做了充分的准备。</p>

    “嗨！”</p>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杨蔓的头，待她回过头，罗新雨微笑着从她身边经过。</p>

    “咋没啥精神呢？”</p>

    “没事儿。”</p>

    被这样轻轻拍着脑袋，杨蔓自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觉得罗新雨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儿了，不过她不在乎，就算看到他和夏雪两个人在一起时温馨的样子，她还是在独自幻想着心里的美好，尽管可笑。</p>

    “走啦！”</p>

    说着，罗新雨和其他男生一样，在杨蔓的视野中消失了。</p>

    回到教室，看到夏雪趴在自己的座位上，杨蔓大步的走过去。</p>

    “听什么呢！”</p>

    她一手摘下夏雪戴着的耳塞，从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随身听：“保养的不错啊！”</p>

    这个贴了两层透明胶带的随身听，是丁磊在初二那年花了三十六元的巨款买的，买回来之后他只听了不到一个礼拜，就被几个好朋友传来传去互相借着听。</p>

    “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p>

    是一盘粤语经典合辑，并不是人人都喜欢f4，杨蔓心中感慨着，她想起江乐看到自己信纸上印着的f4的时候表现出的厌恶。</p>

    那时候没人能想到，一年之后，哥哥真的走了。</p>

    预备铃响了，夏雪迅速收起了随身听，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如果被发现就惨了。</p>

    每个做班主任的老师都有自己的管理班级的办法，而这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干瘦的男人好像只会一招，但偏偏是最有杀伤力的一招——找家长！上课偷吃东西、听随身听，睡觉、逃课……只要他没课，就会在教室外面注视着学生们的一切动向，不管是住在哪儿，在干嘛，马上给你家长打电话。</p>

    江乐和其他三个人也回来了，他好像挺开心的，看着他颇为自信的样子，杨蔓也很好奇，到底表演了什么。</p>

    五四青年节，全校师生都聚在工人文化宫，坐在一楼的杨蔓此时和其他人一样，坐在那个薄薄的冷板凳上，看别人的表演，等着轮到自己的机会。</p>

    “这样啊！”</p>

    杨蔓见到了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琴声。小自己一年级的这个女孩儿曾经是和自己一起学琴的，据说还在学。</p>

    “什么时候到你？”江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来的，杨蔓很警觉的看着周围，班主任刚才还在的。</p>

    “快了！”真是拿这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p>

    “等下我表演的时候别忘了鼓掌啊！”</p>

    “知道了。”</p>

    两人都笑着看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杨蔓觉得这个全校闻名的打架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p>

    幕后的伴奏结束了，耳边传来了又一拨的掌声，杨蔓知道这和自己没关系。</p>

    “你弹得真好。”</p>

    想不到第一个为自己庆祝的是江乐。</p>

    “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们了？”</p>

    杨蔓大概也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变了。</p>

    “给我鼓掌啊！”</p>

    江乐说着竟然伸手胡乱摸了摸杨蔓的头发，这让杨蔓很意外。</p>

    “干嘛呀！”</p>

    后台现在只有徐伟和其他三个男生，杨蔓的脸瞬间变得好热。</p>

    “来！”</p>

    就在杨蔓噘着嘴发出不满的时候，几个男生已经在击掌了。</p>

    “男生可以这么厉害！”</p>

    “弹跳力真好！”</p>

    身后有女生在好奇的议论，杨蔓的眼睛紧盯着舞台，看着江乐的表演。</p>

    ……</p>

    “鼓掌没有啊！”</p>

    这是下台后见到杨蔓，江乐问的第一句话。</p>

    “我忘了。”</p>

    杨蔓嘟着嘴，说得很诚实，可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发现了他的眼神中的失落，于是她赶忙转移了话题。</p>

    “听说你们有两个节目，另一个呢？”</p>

    “老师说可以放在正式表演之后。”</p>

    说到这儿，江乐很自信。</p>

    “什么节目啊？”</p>

    杨蔓更加好奇了。</p>

    “唱歌！”</p>

    “你唱什么？”</p>

    杨蔓睁大了眼睛，她记得江乐对现在流星的偶像、还有他们的歌，都没什么兴趣，刮得几乎到处都是的韩流，这人更是说看不进去。</p>

    结果江乐没有回答她，跟几个男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了。</p>

    原本杨蔓很想要问个清楚，可是她一转头就看到班主任的一张扑克脸在往自己这边看，于是她赶紧转回身坐下了。</p>

    倒不是杨蔓有多心虚，只是班主任太爱扑风捉影了，之前晚自习和徐伟在那个尽是老古董的音乐教室里排练之前，两人先来了个大扫除，本来把自己心爱的电子琴放在这种地方就有点心疼，结果两人有说有笑的打扫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班主任的脸，正趴在门窗上死盯着二人，看到被发现了，才转身离开。</p>

    “快点儿收拾完开始练吧，我可不想犯错误啊。”</p>

    徐伟嘀咕着，杨蔓死死白了一眼，长吁一口气，继续做该做的事。</p>

    不管以什么理由找家长，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的，之前班里有个女生被发现和别班一个男生有那么点苗头，就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训了半节课，回来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还是免不了要找家长，结果那女生的妈妈是个暴脾气，怒气冲冲的推开办公室的门，扬言要把不争气的孩子带回家，退学算了，事情闹得够大的，最后女生写了保证书才作罢。</p>

    杨蔓可不想自己变得这么惨，能乖点还是尽量装一装。</p>

    正式节目表演完后，就是学生们得自由表演时间，很多同学都愿意去喊两嗓子，哪怕唱跑调了也没关系，台下依旧会给他们掌声，甚至比刚刚得表演更热闹了。</p>

    “我们是高二、三班的……”</p>

    杨蔓一下子愣住了，江乐和那三个男生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她感到自己心中一股强烈的期待。</p>

    “接下来我们为同学们献上一首歌，希望喜欢的人能够真正喜欢。”</p>

    ……</p>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上，要你相信我的爱，只肯为你勇敢，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p>

    ……</p>

    “明明说没有男子汉气概的！”</p>

    杨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撅着嘴小声嘀咕着，她觉得江乐唱的很好听，说不喜欢居然还是唱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自己的脸好像有点儿热，当这个女孩儿的双眼注视着唱歌的那个人的时候，不管怎样，她都被感动了，那一刻，仿佛是深蓝色星空下的童话世界，又无数的流星划过，绚烂夺目。</p>

    “流星是天体，流星体包括陨星：陨石、陨铁、石铁陨星……”地理课上，杨蔓听得昏昏欲睡，这种书上的知识一点儿也吸引不了她。</p>

    电影《星愿》的最后一段话，女主角秋男说过，流星是天上掉下来眼泪。杨蔓觉得这句话很有诗意，又不做作，就是悲伤了点儿。</p>

    “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p>

    念大学的时候，和寝室的同学们在卡拉里唱歌，杨蔓很喜欢唱那首《星语心愿》。</p>

    学会了各种花式喝酒的她唱着这首伤感情歌，她那可笑又可悲的初恋就是伴着这首歌，结束了。</p>

    ……</p>

    高中二年级的那个护士节，大概是太多人难以忘记的一个晚上，对于夏雪和杨蔓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来说，尤其是如此。</p>

    伤感是一种浪漫，悲情也是一种浪漫。</p>

    矿区的电视台还特别在护士节这天晚上播放了张柏芝的《星愿》，这部电影在高一那年的同学聚会时已经看过了，几个女生在歌厅不唱歌，而是挑了个碟片看。</p>

    “她不哭的时候还能看，一哭简直没法看！磕碜死了！”</p>

    就在大家跟着剧情落泪的时候，拿着酒瓶子的丁磊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所有的女生都转过头看着他。</p>

    “看什么，我说得不对啊，本来就是嘛！”</p>

    ……</p>

    时隔一年再看的时候，还是觉得想哭，这是杨蔓此时的感觉。</p>

    “洋葱头！”</p>

    “我爱的是我面前这个人！”</p>

    当小护士秋男终于知道她心中的洋葱头一直都在她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二人在人世间共处的最后时刻了。</p>

    “就像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你。”</p>

    当两人终于再一次坐在一起看流星雨的时候，秋男哭得很伤心，躺在沙发上的杨蔓也哭了。</p>

    ……</p>

    电话铃声打断了杨蔓的思绪，她爬起身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一步步走到电视机旁边的小桌子上，电话上显示的是夏雪家的号码。</p>

    “干嘛？”</p>

    杨蔓拿起电话，另一手擦擦鼻子，她的眼睛还是哄哄的，因为电话线够长，可以拽到一边边看边聊。</p>

    “你自己在家呀？”</p>

    电话里，夏雪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小心。</p>

    “没有呀，不过他们都睡了，怎么了？”</p>

    “我跟你说呀！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好不？”</p>

    “嗯！”</p>

    杨蔓无心答应，她的手指按着电视机上的按钮，将声音调小了一些。和夏雪在小学六年级就认识了，在大合唱的人群里见到这个扎着马尾不太说话的女生，杨蔓还以为她很文静，可是上了中学开始，剪短了头发的夏雪才表现出令同伴们吃惊的一面。</p>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你听了之后不要笑我啊。”</p>

    “好！”</p>

    电话的那一边，还没说道重点的夏雪忐忑不安的，而电话的着一边，杨蔓也在极为耐心的等待着。</p>

    “我刚才、和罗新雨，接吻了。”</p>

    ……</p>

    “哦！”</p>

    当夏雪激动有不安的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了好友之后，电话的这一端，沉默了片刻的杨蔓发出了奇怪的一声，要不是怕吵醒爸妈，也许她还会吹吹口哨，当是庆祝。</p>

    “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p>

    夏雪双手握着电话，罗新雨刚刚离开不久，而她的心跳还是好快，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就这么抓起电话，打给了最好的朋友。</p>

    “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呀！”</p>

    “嗯嗯！恭喜你！”</p>

    杨蔓微笑着，此时电视中的画面已经接近尾声，洋葱头变成了一抹流星，消失在了天空，而杨蔓自己，却在听着好朋友和自己分享爱情的喜悦。</p>

    “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好啊？”</p>

    夏雪说着说着，心中的不安瞬间放大了，好像真的做了坏事一样。</p>

    “怎么会！”</p>

    杨蔓一听到她犹豫，莫名的来气了。</p>

    “你小点儿声！”</p>

    这一下子把夏雪弄得更紧张了，“吵醒咱爸咱妈可咋整！”</p>

    “srry,”杨蔓压低了嗓门儿，接着她很小声又很坚定的告诉夏雪：“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叫美好而浪漫的爱情！”</p>

    杨蔓觉得她的话是不是透着自己的伤感，不知道此时沉浸在甜蜜中的夏雪能不能听得出来。</p>

    “万一被发现我就死定了！”</p>

    夏雪担忧的抱怨着，“这会儿给你打电话算是好点儿了，你不知道，刚才我觉得又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p>

    “哈！”</p>

    杨蔓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还真是平日里听话的好孩子呀！”</p>

    ……</p>

    这一晚，两人聊了好长时间，在祝福好朋友的时候，杨蔓也会无意间抬起头，这个晚上的星空很美，点点星光与那几盏夜灯还在一闪一闪的，电影早就播完了，那时候的杨蔓可能没有感到太多的失落，被很多人很多事围绕着的时候，大概连失落都没功夫去体会。</p>

    不过第二天早上，杨蔓没有走那条平日里必走的路，而是走了另一条路，整个小镇只有两条马路通向高级中学，一马路和二马路，这是镇子上的人根据建设时间来命名的，三马路是通向全矿区最大的，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院的路。</p>

    ……</p>

    流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眼泪，可是它真的很美。</p>

    ……</p>

    “想什么呢？扮思考者啊？”</p>

    课间，睡了整整一节课的江乐终于醒了，一抬头就看到托着下巴愣神的杨蔓。</p>

    “喂！”</p>

    一只大手在杨蔓的眼前晃着，这才让她回过神来，上一堂数学课，听得一知半解的杨蔓本就心不在焉的，这会儿被江乐调侃，也没什么兴致。</p>

    “失恋了？”</p>

    江乐觉得很有意思，这个一头刺猬短发的娇小同桌，渐渐的成了他逗弄的对象。</p>

    “去死！”</p>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的杨蔓白了一眼，这个前几天还唱着流星雨感动了自己的家伙，这会儿看着还是很讨厌！</p>

    不过，将喜好统统展现于脸上的杨蔓总是很容易被猜中心事。</p>

    “说话咋这么难听？”</p>

    嘴上这么说，江乐好像并不生气，相反笑着抬起手摸了摸杨蔓的头发。</p>

    “看来我说中了？”</p>

    杨蔓皱着眉头转头看了眼，不吭声了，再吵下去肯定没玩没了，于是她撅着嘴从书包里拿出新买的笔记本，这个封面是f4，内页又薄又暗的本子花掉了她一个星期的零用钱，她还不舍得在上面写一个字。</p>

    “你喜欢哪一个啊？”</p>

    “我喜欢言承旭！”</p>

    说到这儿，杨蔓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自觉的哼起了流星雨。</p>

    “不准你难过，替你摆平寂寞。”</p>

    江乐也轻声哼唱着，杨蔓抿着嘴，刚刚的烦恼好像又消失了。</p>

    ……</p>

    青年节的热闹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学业的压力紧接着摆在了每个人的面前。</p>

    “你打算考这个？”和学习声乐的徐伟咨询了好多知识，杨蔓也知道了班上有一些学美术的，她开始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p>

    其实杨蔓也在考虑着是努力学好文化课然后和大多数同学一样以高考成绩来念一所普通的学校，还是走这种旁人觉得是因为学习不好才走的捷径。</p>

    “学得好可以去音乐学院呢！”这是小时候学琴的时候老师给杨蔓种下的小小梦想。</p>

    “我要怎么实现啊！”课间，杨蔓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思考着她的人生大事，音乐学院是不可能的了，可她还是抱着这个梦想。</p>

    “嗨！”</p>

    同桌江乐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摇晃着。</p>

    “又干嘛！”杨蔓及其不耐烦的喊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乐就养成了这个坏毛病，不是乱拨着杨蔓的头发，就是拍拍她的肩膀。</p>

    “我又不是小孩儿！”</p>

    就算个子矮了点儿，杨蔓也不喜欢这样，罗新宇偶尔这样，现在又多了个江乐。</p>

    “这小脾气，这么吓人！”江乐有点儿委屈：“你的外套掉了，我帮你捡起来。”</p>

    听到这儿杨蔓一时没了脾气，江乐还在那儿小声念叨，“好心没好报！”</p>

    “不好意思。”杨蔓几乎很少说“对不起”三个字，很多时候就像闹着玩儿一样的说了句‘srry’。</p>

    “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p>

    这一下被江乐弄得哭笑不得，说那四个人没有男子汉气概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了这么一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那首“流星雨”，杨蔓很好奇。</p>

    “你……”</p>

    “啥事儿？”</p>

    “没事了。”</p>

    看着江乐扶扶眼镜，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杨蔓扭过投去，天晓得自己为什么脸发热了，虽然她想知道口口声声说没兴趣的江乐为什么学唱流星雨，但是又不敢多问，如果被告知“学着玩儿的，”自己得多丢人。</p>

    “杨蔓最近怎么了？”一天放学的时候，罗新宇无意说起杨蔓：“怎么总看不见她？”</p>

    “不知道。”骑着车子挤在人群中，夏雪没有说多余的话，她就是这样，朋友的事不会多说。</p>

    ……</p>

    “我看江乐肯定对你有意思。”</p>

    “不会吧？”</p>

    杨蔓撅着嘴，课间，江乐不在，她和夏雪还在用纸和笔，在本子上写着小秘密。</p>

    “肯定不会有错的。”杨蔓刚看到，江乐就从外面回来了，吓得她赶紧拿出一本书压在本子上面开始乱翻，也知道在看什么。</p>

    晚自习下课后，杨蔓一点点的在收拾书包，她特别告诉夏雪不用等自己了。</p>

    “直接回宿舍啊？”</p>

    “有别的活动吗？”江乐和几个男同学又凑在一块儿，身为住宿生总是想方设法的溜出去玩儿，学校的宿舍楼只有两层，很多男生常常半夜跳窗出去上网打台球。</p>

    看到他们打闹着离开，杨蔓自觉的没趣，自己还真是笨，这是在做什么呢！</p>

    漆黑的夜晚，路上没有多少学生了，在这样幽静的月光下，杨蔓一个人走着，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个人，伴着月光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特别是在好朋友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以后。而且，她发现越是自己一个人，走得就越慢，别说走夜路的危机感了，好像连半点儿紧张都没有。</p>

    “那是杨蔓啊！”</p>

    身后模糊的传来了什么声音，最初杨蔓没有在意。</p>

    “杨蔓！”</p>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杨蔓停下脚步回过头，见到江乐和其他三个男生走过来，夏天还没有到来，几个人双手插着裤兜，远远的看去还以为是那种校园混混。</p>

    “干嘛？”见到江乐，杨蔓没好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气性。</p>

    “哎呀！”江乐笑嘻嘻的走过来，又伸手乱摸着杨蔓的头发：“最近这脾气见长啊！怎么、谁又惹你了？”</p>

    “用你管！”杨蔓撅着嘴，抬起手想要照着江乐的胳膊使劲打过去，却被这家伙灵巧的躲开了，这么一来，更让人生气了，面对他那三个死党“嘿嘿”的一脸坏笑，杨蔓来了个深呼吸，不想再闹下去了。</p>

    “你们要去哪？”</p>

    “打台球去。”</p>

    江乐说着指了指文化宫那边，那儿的前厅有几个台球案子，成了很多男孩儿着迷的地方。</p>

    “去不？”</p>

    “不去！”</p>

    看着江乐歪着头冲自己笑，杨蔓狠狠的白了他一眼。</p>

    “要去也不带你啊！”</p>

    真是够了！杨蔓心想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随便，拜拜！”</p>

    于是转身要走。</p>

    “你家在哪儿？”谁知道江乐紧跟在后面，像个胶皮糖一样。</p>

    “不用你管！”</p>

    一帮哥们儿在身后笑嘻嘻的，杨蔓害羞极了，嗓门不知不觉的大了起来，而且，已经走到文化宫对面了，再往前走一段路就真的到家了。</p>

    “前面是世纪网吧对吧？”</p>

    江乐一直粘在身后，见杨蔓不支声，他突然转过身：“上网去吧？”</p>

    几个哥们儿互相看着，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能说什么呢？</p>

    “你真烦人！”杨蔓加快了脚步，世纪网吧就在自己家小区的对面，这个男生还真是会挑。</p>

    “你家住在前面的小区？”</p>

    从小区出来前面就是“职工活动站”，这段璐金鸡湖漆黑一篇，而且，老爸好像很放心自己，几乎没见他出来等过自己女儿。</p>

    “看来是真的！”江乐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弄得杨蔓没辙，任凭这家伙在耳边闹腾。</p>

    “这么黑，你一个人能行吗？”已经到了活动站的大门口了，穿过这条小路就要到家了，马路对面，就是世纪网吧。</p>

    “天天走能有什么问题，你们要在网吧包宿？”</p>

    “差不多。”</p>

    江乐说着还是抓住了杨蔓的手，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那三个男生已经在马路对面等着了。</p>

    被突然抓住手，杨蔓只觉得脸发烫，她的心都在不规律的乱跳了。</p>

    “好了，前面就是了，你快走吧！”也许这条路只走了这么几秒钟，杨蔓却已经害怕了，她甩开了江乐的手，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了，身后的人是走了还是站在原地，就不得而知了。</p>

    “你喜欢她？”世纪网吧门口，三个男生对江乐的行为感到好奇，“长得也不好看，个子又不高，一点儿也不像女生，你喜欢这种类型的？”</p>

    “少啰嗦，回去吧！”</p>

    “回哪儿啊？”大家面面相觑，接着看看江乐“这会儿寝室都要关门了，你要回哪儿？”</p>

    “还没关门呢！”</p>

    ……</p>

    “他是什么意思啊？”杨蔓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如果是喜欢我，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不喜欢，咋那么凑巧碰到了，还说送我回家？之前唱歌又是怎么回事？”</p>

    想不明白的事情果然就是想不明白，最后杨蔓迷迷糊糊地入睡了。</p>

    ……</p>

    好多年以后，已经搬家的杨蔓陪着父母回到小镇给去世的姥姥姥爷扫墓，看着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原本白色的外墙已经刷上了红色的保温涂层，二马路对面，世纪网吧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电信公司，而活动站和不远处的文化宫也拆得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了，广场变得更宽阔了，漫步在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镇，好多地方都和从前不同了，可是每迈出一步，还是那么的亲切。</p>

    夏日的风吹在脸上都是热的，已经三十几岁的杨蔓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桌子上放这一杯可乐，手机和电脑上的小企鹅同时在叫唤着，杨蔓却当做看不到。</p>

    “亲，写得咋样了？”编辑发了个特别亲切的笑脸，可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儿的轻松。</p>

    可乐的气泡在口中爆炸，十个手指在忙个不停。由于收不到回信，对方索性打了电话。</p>

    “少喝点可乐，多吃点儿水果。”</p>

    “好！”</p>

    杨蔓嗲嗲的回应着，真的像个小朋友一样。</p>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工作的，最初几乎是不间断的失败，都像是做了场梦一样。</p>

    ……</p>

    “你想好了？”高二的夏天即将到来，杨蔓也终于做出了要去学美术的决定，和爸妈商量的时候，她的底气还是不足。</p>

    “你得是真的想明白了才行。”</p>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爸总是显得很平静。</p>

    “应该、好像。想好了。”</p>

    杨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这和她私下里练习了好几遍的感觉不太一样。</p>

    “又是好像！”</p>

    老爸见女儿这么犹豫，语气不禁稍稍重了些，看来他有点儿失望，女儿总是“还可以、还行吧！”这么浑浑噩噩的。</p>

    “妈，你觉得呢？”在老爸这儿得不到确实的回应，杨蔓转过头看着从厨房走过来的老妈。</p>

    “你自己得想明白了。”老妈说着也坐下来，刚刚收拾完厨房，有点儿累了。</p>

    “你们这态度也太吓人了！”杨蔓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眼神中还有点儿委屈。</p>

    “你从来没学过，现在才开始学能赶趟吗？”</p>

    “我……”面对老妈的质疑，杨蔓显得没什么底气。</p>

    “你得为你将来考虑，你学了这个将来能做什么？”</p>

    “……”</p>

    “考上大学再说将来做什么嘛！”杨蔓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太高了嗓门儿，老爸说的将来，她是这么理解的。</p>

    “你真的想清楚了？”</p>

    “嗯！”杨蔓右手攥着拳头，学着动画片里的热血青年那样放在胸口：“没问题的！”</p>

    “那你就去学吧！”连屋子都不会收拾、考试只要及格就万岁的女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做母亲的选择了支持。</p>

    “你能不能坚持下来啊？”</p>

    做父亲的表露出了担心，杨蔓从小对画画就没多大的兴趣，硬要说沾点儿边儿的，就是到现在她都爱看动画片。</p>

    “我一定会坚持下来的！”此刻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充满了未知的艰辛和要付出的努力一样，还算乐观的杨蔓很痛快的回应了老爸。</p>

    “去哪儿学？有老师吗？”</p>

    “听说学校四楼有个美术班，老师是从市里过来的。”</p>

    就这样，杨蔓仿佛充满了信心的到文具店采购了画具，她很兴奋的买了好多的铅笔、橡皮，还有素描用纸，画夹是老妈从单位同事那儿借来的，听说那家的大姐姐成功考入了东北地区很有名的一所专业美术学校，这个消息让杨蔓更加激动了，她想象着自己也许也会通过努力进入大学，这种膨胀的**盖过了心里某个角落的不安，在它的驱使下，杨蔓背着那块儿破旧的画夹，迈进了美术教室。</p>

    ……</p>

    因为是在晚自习时间学画画，杨蔓向班主任请了假。</p>

    “你不上晚自习？”江乐好像对同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p>

    “你干嘛去？”</p>

    “嗯！”</p>

    杨蔓很烦的转过头趴下了，从那晚江乐以去网吧为由送自己回家后，这个男生的话好像越来越多了。</p>

    “说话啊！”杨蔓感到了江乐距离自己很近，声音就在耳边。</p>

    笨蛋！等会儿班主任就来了！看来运动好的果然脑子里都缺根弦儿！</p>

    “我去学画画！”她声音有点儿发抖。</p>

    “你要考美术啊？”江乐仍旧在耳边喋喋不休：“你为什么不去学钢琴啊？你不是会弹琴吗？”</p>

    “因为我的手太小了。”</p>

    杨蔓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了，大概是听到了这句话中的失落感，江乐不再问下去了。</p>

    “你最近晚上不去打台球了？”对于那晚的事，杨蔓当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坐起身子，有些懒散的把语文书从那厚厚的书堆里抽出来，不管是李清照还是孔雀东南飞，净是让人心碎的爱情。</p>

    “出去什么呀！我最近学好了，我是乖学生。”</p>

    “哈！”杨蔓面无表情，她慢悠悠的翻着书页，没有正视这个爱动拳头、好吹牛的同桌，不过也不能怪他，之前听他的哥们儿说上网包宿被宿舍老师批评，差点就要找家长了。杨蔓听的莫名其妙，以为江乐能老实一段时间了，结果世界杯、国足的最后一场比赛，在班主任一再声明谁逃课看球就打电话叫家长过来的情况下，这家伙还是去校外的小吃部看直播去了。</p>

    “江乐呢？”杨蔓抬起头，面对质问很淡定的说出“不知道，大概上厕所去了。”心里却骂了个千万遍，这死人笑嘻嘻和死党走出教室，连个招呼都不打！</p>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被老师逮个正着，于是在那个下着小雨的下午，四个人的家长在班主任的一通电话后就都赶到了学校，杨蔓从住校生的口中得知江乐的妈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小客车过来的。</p>

    ……</p>

    “你呀，下了课就早点儿回家，怎么老是磨蹭到最后才走！”</p>

    “哦！”这会儿却被这家伙像教育孩子一样唠叨，杨蔓撅着嘴应了一声。</p>

    预备铃响了，班主任的眼睛尖的很，谁也不想被发现什么，毕竟被那个古板瘦高的男人叫出去“谈话”，是件很恐怖的事。</p>

    ……</p>

    （“你这样削铅笔？”</p>

    杨蔓把铅笔用转笔刀削得尖尖的，她认为很好看，结果却换来了周围人的质疑甚至是嘲笑。</p>

    ……</p>

    刚刚下了晚自习的杨蔓突然被告知“姥爷去世了。”……“我要回去看看！”杨蔓哭喊着，脑袋里一片错愕，可是大人们都很忙，没人顾得上她。</p>

    ……</p>

    “你没事吧？”</p>

    晚自习下课，走廊里空荡荡的，杨蔓呆呆的走着，身边，啰嗦的家伙陪着她。）</p>

    新千年之后，电视上宣传的互联网时代并没有给小镇带来多大的影响，人们的生活依旧是忙碌的、简单的。</p>

    在杨蔓的眼中，变化最大的无疑是仅有的几家游戏厅被网吧取代了，大大小小的网吧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几乎存在于每一个角落，恨不得要开在学校附近了，多小多暗的屋子都经常被挤得满满的，呛人的烟味儿根本挡不住孩子们的冲动好奇，太多的孩子省下早饭、甚至午饭钱钻到哪里，于是网吧为了招揽生意，规定上网一小时一块钱，甚至可以五毛钱玩儿半小时。</p>

    ……</p>

    江乐会在杨蔓的面前讲各种在网吧里见闻和经历。</p>

    “他们为啥要骂人呢？还骂得那么难听。”</p>

    对于抢麦、骂脏话，杨蔓一直都不理解。</p>

    “你去网吧了？”</p>

    江乐的表情好像变了，他扶扶眼镜，看起来有点儿吃惊。</p>

    “嗯，跟别人去的。”</p>

    “谁呀？”</p>

    这人又开始没完没了，杨蔓歪过头，一只手搭在桌子上，继续问自己感兴趣的。</p>

    “你先告诉我啊！”</p>

    “不骂人也行啊，我就从来不骂。”</p>

    说到这儿，江乐很是得意。</p>

    “我给别人唱歌。”</p>

    “f4的？”杨蔓不知道为何会这么问。</p>

    “也不全是，不过好多年纪大的都说我唱得好听！”</p>

    “你厉害呗！”看到江乐得意的样子，杨蔓还真有点儿不高兴了。</p>

    “唱歌都能玩儿一宿！”说完，她转过身去了。</p>

    “后半夜基本就睡觉了。”</p>

    江乐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和谁去的？”</p>

    “八班的，都是以前的初中同学。”</p>

    “对象？”</p>

    “烦死了，你管那么多！”杨蔓真的生气了，她认为这是自己的痛处，至少目前是，有时候江乐让她觉得心烦，不回答就问个没完，回答了一个问题就要回答另一个。</p>

    “不好意思！”于是江乐闭上嘴不再问了，任凭他的哥们儿在身后无声的笑话自己。</p>

    ……</p>

    杨蔓背着破旧的画夹来到了学校四楼的美术教室，这里比教室自由了许多，她是这里唯一的一名高二学生，班上其他学美术的几个同学都在文化宫附近的一个学习班，虽然那儿离家更紧，可是一番思考后，她还是选了在学校上课。</p>

    “等你熟练了、不然成为高手的时候再这么削铅笔。”</p>

    杨蔓手中用转笔刀削得尖尖的铅笔，成为了她踏入画室后上的第一课，也让她被那些高一的学生们嘲笑了一番。</p>

    “光从这个方向照过来，受光面叫做亮面，背光的这一面……”</p>

    第一堂课，老师讲了大半堂的基础知识，既然说明了要考美术专业，短时间内就得把所有要讲的全部告诉学生，这位戴眼镜。说话有点儿口吃的老师也算是尽职尽责了，杨蔓就这样开始了她学习美术的日子，她可以不用回教室上晚自习去了，画室比学校的晚自习早了十来分钟下课，杨蔓可以更早的回家了。</p>

    “爸，我妈呢？”</p>

    见老爸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杨蔓并没有特别在意。</p>

    “去你姥家了。”</p>

    “怎么了？”</p>

    一瞬间杨蔓开始有点儿担心了。</p>

    “你姥爷不是感冒了嘛，去看看。”</p>

    老爸的态度向往常一样的冷静，杨蔓不觉得有什么异样。</p>

    “早点儿睡吧。”</p>

    “知道了。”</p>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杨蔓听到了开门声，听到了老爸很平常的一句“回来了？”</p>

    之后就闭上眼睛睡去了。</p>

    姥姥家就在马路对面，杨蔓从小就喜欢往那儿跑，喜欢听姥爷给自己讲故事、念报纸。</p>

    第一天上课，杨蔓就觉得很累，连铅笔都不会削，画得线条一点儿都不直，身边那些高一的孩子们展现出的熟练、说话结巴但是异常严格的老师，都让她觉得很累，累到什么都不愿意去想，闭上眼睛马上就能睡着。</p>

    第二天，课间的时候，杨蔓还在用小刀削铅笔，她不想去了美术教室在别人都认真画画的时候，自己还在削铅笔。</p>

    “你干啥呢？”江乐发现了她这笨拙的样子：“我帮你呀？”</p>

    “不用！”</p>

    “不用拉倒！”江乐说完随意翻着课本，他的眼睛还是偷瞄着杨蔓的手，也许还有别的地方。</p>

    “得了，拿过来！”</p>

    小刀和铅笔就这么被江乐夺过去，杨蔓一下子撅起了嘴巴，看着他把一支铅笔削的长长的、尖尖的。</p>

    “怎么样？”</p>

    江乐的脸上带着得意，透过铅笔、他的笑容让杨蔓一下子呆住了，她一下子抓过笔放在桌子上，又起身去了讲台旁边。</p>

    “不支声呢？”</p>

    杨蔓拿着扫把和戳子扫干净了地上的笔屑，又坐回到座位上。</p>

    “嗯？”</p>

    江乐歪着头，盯着杨蔓变得红扑扑的脸、不依不饶。</p>

    “谢了！”</p>

    这听起来不经意的一句谢谢，杨蔓的心里却酸酸的，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从这天之后，每次上美术课之前、她都会把铅笔削好，削的很漂亮。而江乐帮她削好的这支铅笔，一直都放在铅笔盒里，过了很长时间，才拿出来。</p>

    ……</p>

    大清早的还很热，下午放学的时候，天就突然阴下来了。</p>

    “小叔？”</p>

    在学校门口看到叔叔，杨蔓有些诧异。</p>

    “走吧，去你爷家吃饭。”</p>

    他的话更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p>

    “为啥呀？我还要回家呢！”</p>

    “你姥爷去世了，现在你爸妈都在你姥家忙着呢！”</p>

    “那、我要回去看看！”</p>

    这一瞬间杨蔓彻底傻了，紧接着她大喊了起来。</p>

    “我现在就回去！”</p>

    “那边现在太忙了，你回去了也没有用，你妈特意打电话让你去奶家吃饭，走吧。”</p>

    在这之前，杨蔓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好像一直都生活在童话里，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停的抽泣着，爷爷奶奶怎么劝都劝不住，她还是忍不住想哭。</p>

    “我中午在学校吃的方便面。”</p>

    杨蔓自责着，没有半点儿的用处。</p>

    饭后，她执意要会学校，既然爸妈现在很忙，那自己现在能做的、又是什么呢？</p>

    没有家中的钥匙，所以拿不到画夹，杨蔓决定回教室上晚自习。</p>

    对于江乐用疑惑的双眼看着自己，杨蔓无心理会，她倔强的选择来上晚自习，却无法专心看书，于是只好翻出那个还没有写过一个字的笔记本，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坐在她身边的江乐也异常的安静，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都没有打扰她。</p>

    “我没事，晚上放学有人来接我。”</p>

    杨蔓简单的回复了好友夏雪递过来的纸条，放学后，她慢悠悠的收拾好书包，教室里好像就剩下班长了。</p>

    没想到刚走出教室，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别人，是江乐，原来他还没走，这个驾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儿，看起来应该是专门等自己的。</p>

    “你没事吧？”</p>

    “嗯！”</p>

    杨蔓点点头，眼泪却又流下来了。</p>

    “走吧，陪你下楼。”</p>

    江乐说着上前一步，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杨蔓的头发，这个刺猬头女孩儿的眼泪就像没关好的水龙头。</p>

    不过很快地，杨蔓抬起手抹干了眼泪，尽管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可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往前走。身后、江乐愣了下，又笑了。</p>

    <div lass="tal">

    作者  说：</p>

    人的一生有很多的第一次，很多…… 小孩子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背书包上学、第一次感觉自己伤心，第一次面对着异性脸红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