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姝祉
楔子
大乾顺和二十七年,六月,顺和帝六十大寿,北魏太子拓跋齐率使团前来祝贺。
皇帝寿诞过后,拓跋齐遣使团先行归国,他则滞留几日,于大乾繁华的京都游玩。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北魏的风流太子留京期间,迅速的和大乾京都几个纨绔结识,特别是和京都第一纨绔,皇帝的嫡亲侄儿,怡王世子刘承继鬼混到了一处。
六月二十一日,出了一件大事。
这日于秦楼楚馆内,两位纨绔为争一花魁大打出手,怡王世子一个失手将北魏太子拓跋齐给推下了楼。
北魏太子摔得头破血流,命悬一线,昏迷不醒,太医们素手无策,皇帝一怒之下,将侄儿下了大牢。
正文
第一章落难小世子
衙役推开刑部牢房的大门,弓着腰对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李福海道:“大总管您请。”
年过五旬的李福海拎着手上的食盒,抬腿迈进了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牢。他身后的衙役关好牢门,快走两步赶上,引着他朝天字号牢房走去。
穿过狭长的过道,衙役停在一间牢房门口,和李福海道:“大总管,是这了。”
李福海眯着眼睛朝昏暗的牢房内看去,里面陈设简陋,一张床、一床被褥、床头一张小桌子,桌子上一把老茶壶另一只粗瓷老碗,此外再无其他,不过倒还算整洁。
李福海的视线投向床角,那里抱膝蹲坐着一个青年。
“把门打开吧!”
“是!”衙役摘下腰间的钥匙串,开了牢门,而后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
李福海弯腰走进了牢房内,听到动静,蹲坐在床角的青年抬起头看了过来,他英俊的脸上苍白、无措,全不见半点往日里飞扬的神采。
“李公公?”见到牢房内的李福海,青年原本黯淡无助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希冀的亮色,爬下床来。
“哎!是老奴,世子爷您还好吗?”李福海放下食盒给刘承继见礼。
刘承继摇头,他道:“李公公我皇伯父要让我去边关修城墙,这,是真的吗?是不是他一时生气,说的气话?”
李福海叹了口气他道,“世子爷,您这回是闯祸了,您伤的可是北魏的太子,国之储君呐!那太子醒不醒得过来还都不好说呢,陛下怎么能不拿出一点态度,给北魏一个交代呢?”
刘承继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道:“我父王和母妃怎么没有来看我?他们……是不是被我连累了?”
“怡王和王妃自请去皇陵给祖宗守灵去了。不过世子爷放心,怡王殿下是陛下唯一的一个嫡亲弟弟,陛下也是不愿让他受苦的,想必过个三五月便召回了。”李福海劝他道,“世子爷,您也好好的,先委屈委屈,去边关辛苦些日子,陛下说了,那城墙修完了,您便可回京了。到时候您依旧是怡王府的世子爷,是陛下最疼的孩子……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一肚子苦水也只得咽下去,刘承继点点头道:“我会早点把城墙修完,然后早点回来的。”
“那便好!”李福海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个任性的小祖宗一时回不过这个味儿来。若是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说怡王夫妇怎么着,是陛下只怕也受不了。
这小祖宗可不止是怡王府的一根独苗,陛下无子,这么多年也是把这唯一的一个嫡亲侄儿当成亲儿子来看的。这独一无二的身份,让这位小爷被宠的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昔日在京里可真是没人敢招没人敢惹的。
可孩子还是不能太宠的呀!
李福海心中叹了口气,打开手边的食盒弓着腰侍候,将里面几碟的精致小菜一一端了出来,还有一壶小酒。他道:“世子爷老奴给您带了几样您吃的小菜,您吃点吧!”
李福海给他斟上酒后又递上筷子,刘承继握着筷子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原本好好的日子,忽然天翻地覆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可是这京城里最最风光逍遥的世子爷,转眼要去边关修城墙了。一想到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要被带到什么鬼地方去做苦力,娇生惯养的小世子难受的想哭。
“您多少吃一些吧!”李福海劝道,“世子爷您不要太过担心,陛下说了允您带一个人去。”
“我可以带一个人去?”刘承继惊喜,有人陪着好,顿时踏实了不少,心里便没有那么慌了。
“是的,可以带一个人去。”李福海道,“您先好好吃饭,待吃过了饭想想您要带谁去,老奴去安排。”
刘承继脱口道:“我要带我媳妇儿。”
“这……”李福海劝他,“世子爷您此去千里之外,身边带个侍卫也是好的呀。”
刘承继摇头:“我要带我媳妇儿。”
“可是……”李福海斟酌着言辞,“世子爷,您此番闹出了这种事情,世子妃娘娘她……”
小世子这才想起这茬来,顿时一慌,他和李福海道:“李公公,您去帮我和她说说,我不是想要那花魁,是那个拓跋齐他,他拿话激我,我一时气不过才和他挣了起来。”
李福海着急,心想着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尽想着媳妇呢?他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世子还是没长大的样子啊!
不过说起来,这位小爷他对这位世子妃,倒是真的上心,当初大街上一眼撞见,便死活要娶,娶回来后虽说也打打闹闹的,但他是真把人放在心尖儿上的……
想到这李福海问他道:“世子爷您决意要带世子妃前去吗?”
刘承继点头。
“那好,您先吃着,老奴这去王府传话。”
刘承继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李公公你记得和她说。”
“世子爷您放心,老奴见了世子妃,定会替您好好解释一番的。”
“谢谢李公公!”
“世子爷莫要如此说,折煞老奴了,老奴去了。”
李福海站起身来出了牢房,紧跟着衙役过来锁门,刘承继放下筷子走到门边儿,眼巴巴的看着李福海微胖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拐过长廊,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
元祥宫的偏殿里,刚到了耳顺之年的顺和帝,正于案前批阅奏折,内监蹑足上前禀告道:“陛下,李公公回来了。”
顺和帝提笔落下朱批,口中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
小内监退下,不一时李福海便弓着腰走了进来:“奴才李福海拜见陛下。”
“过来回话。”皇帝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了一边,抬手又拿了一本下来。
“是!”李福海弓着腰上前,立于皇帝身侧。
“见着人了?”皇帝目光停在案上,像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李福海回道:“回陛下,见着了,世子爷想是吓着了,模样看着怪可怜的,您不知老奴走时,世子爷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奴才,眼巴巴的……老奴都有些不落忍了。”
“可怜?”顺和帝听了,“啪”地把奏折拍在了案上,怒道,“是他可怜还是朕可怜,尽日的只知道惹事,不成器的东西!”
李福海把腰弯的更低了,不敢再言语,顺和帝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该说的事情说了?”
“说了,”李福海道,“只是……”
皇帝一挑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是什么?”
“只是,世子爷说,要带世子妃娘娘过去……”
“啪”皇帝刚拿起来的奏折又拍了下去,骂道:“朕知道,他是个没用的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满脑子的媳妇!烂泥糊不上墙!”
李福海为难:“陛下您的意思?”
皇帝怒气腾腾的道:“让他带,让他把媳妇带走,你之前安排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全部给我扣下,还有他媳妇那里,也给我搜一遍,一个铜板都不许带走。”
“陛下……”李福海心想,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从没吃过苦头的小世子,只怕还没熬到地方,在路上得发狂了。
李福海小心翼翼的开口,可话尚未出口便被顺和帝打断了,他道:“你要给他求情?”
李福海道:“奴才不敢,只是世子爷娇生惯养,若是这般两手空空的去了,只怕吃不了这份苦头。”
皇帝冷哼道:“吃不了也得给朕吃,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得好好的治一治他。你去吧,照我说的办。”
“是,奴才遵旨。”
皇帝斜眼瞧他:“你这老东西从来奸猾的很,但是这一次你若是敢,哪怕一丝一毫的容情……”
李福海几乎要把腰弯到了地上:“老奴万万不敢。”
“哼!”(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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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福海走后,刘承继无心茶饭,一直站在牢房门口盯着长廊的尽头,等着他带消息回来。
可是长廊那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两个时辰过后,好不容易那里传来了一道开门响,一下子他心跳都快了,眼巴巴的瞅着,结果却是牢头来送饭。
刘承继失望走了回来,他坐在床沿儿一时心慌意乱。
李公公怎么还没回来?都两个时辰过了!会不会是瑾娘不愿意跟我去边关吃苦?一定是的!她一直不喜欢我,看不起我,还总是骂我纨绔……
小世子觉得心口闷得要喘不过气来了,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好生凄凉。
凄惨了一会儿,刘承继心里发狠的想到:晏如瑾算你看不起我,也已经是我媳妇儿了。反正皇伯父让我带一个人,我谁也不带要带你。到时候皇伯父下了旨,看你敢不敢抗旨不尊!哼!
想着想着又觉得委屈,他是要带媳妇去边关,可是他又不会让他媳妇干活,不过是吃的穿的差一些罢了,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吃一回苦呢?为什么别人家的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他这不行了呢?
刘承继心里难受,拎起桌上的小酒壶,一口气把里面的酒喝干了。
空着肚子喝了一壶酒,虽说只是一小壶,但刘承继的酒量本也不大,这一壶下去上脸了,两颊泛红,一双桃花眼内潋滟波光,看着倒是又找回了往日里三两分的风流。
风流小世子握着手里的空酒壶狠命的朝墙上一摔,只听“哗啦啦”一声响,水润的白瓷,碎了一地。
小世子怒红这眼睛大喝一声:“拓跋齐,你个乌龟王八蛋——”
骂完了气势又颓了,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呆呆愣愣胡思乱想,仿佛每一刻钟都变成了千年万年,十分难熬,终于挨到了入夜十分,李福海回来了。
乍一听到熟悉的那一声“世子爷”刘承继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听着衙役开锁弄出来的哗啦啦的铁链声响,刘承继心烦意乱,急的简直想踢人了。
好算大门打开了,李福海走了进来,借着衙役手中举着的灯火,他见李福海原本慈祥和气的脸上这会儿满是凝重。
刘承继心里发凉,动了动嘴却不敢开口问了。
待衙役将灯盏放下,退出牢房后,李福海道:“世子妃她……她……”
“她怎么了?”刘承继故意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霸王模样,“她还不想去吗?哼!可由不得她!”
刘承继说完竖着耳朵听李福海往下说,冷不丁却猛然听到李福海道:“世子妃娘娘她……一时想不开……悬梁了……”
……
刘承继一下子懵了,脸上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表情都没有,整个人空荡荡的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李福海吓坏了,他惊道:“世子爷您别慌,人救回来了,世子爷,哎呦,我的世子爷,世子妃救过来了,人没事儿了!您醒醒——”
李福海伸手去晃他,一边儿晃一边儿说“世子妃没事儿了,救回来了。”叫了半天刘承继终于回了神儿,他呆呆的看着李福海,说不出话来。
李福海扶着他到床边坐下,他道:“世子妃娘娘没事儿了,太医看过了,人已经醒了。”
“醒了?”
“醒了,老奴是守到人醒了才回来的。”
李福海见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和自己说:“我不要她跟我去了,李公公你去和她说让她好好待在家里,我不要她跟我去了,我……一个人挺好的,我会早些把城墙修好,回来的……”
……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转眼到了七月初三,出发的日子。
这日上午,李福海来牢里接送刘承继,待要出天牢大门时,李福海道:“世子爷您把眼睛闭上,拿手挡着些,外头太阳烈别刺伤了眼睛。”
蔫耷耷的刘承继便闭上了眼睛,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前。
李福海扶着他出了天牢,一路到了刑部衙门口的一辆马车前。
“世子爷这是马车了。”
刘承继没有睁眼,他反手抓住李福海的胳膊,声音低低的道:“李公公我走了……”
李福海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他道:“世子爷您一路小心,多多保重。”
刘承继点头:“我皇伯父年纪大了,您多照看着些。”
“哎!老奴记下了。”
“哪日我父王、母妃回来了,也劳您照看着点。”
“是,是,世子爷您放心,老奴记着了。”
刘承继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等我走了,要是我皇伯父一时想不起我了,您在他面前多提提,别让他把我忘了,提醒着他早点儿接我回来。”
“老奴一定时常提着。”
“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世子爷您只管吩咐,老奴一定记着。”
“还有,我,我……”刘承继顿了顿却又道,“没有了,我要走了。”
刘承继睁开眼睛朝大街上四处看了看,见到处空荡荡的,路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他低着脑袋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腿踩上马凳,上了马车。
李福海擦了擦眼泪哽着声音道:“世子爷您万万保重啊,早日回来。”
“嗯!”刘承继点点头背对着李福海没有回身,他道,“李公公谢谢你来送我,你回吧,别哭了。”
“哎,哎,老奴这回了。”李福海的声音完全哽咽了。
刘承继掀开车帘一头钻进了马车……
撅着屁股弯着腰,刘承继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张着嘴巴,一脸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出声,一出口是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晏如瑾脸上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她道:“你管不着!”
“我怎么管不着,这是小爷的马车!”
“这是刑部衙门的马车,今时今日衙门的东西,您可没这脸面管得了了。”
刘承继瞪眼:“你这婆娘如此不贤,对你夫君这般——”
刘承继话没说完,晏如瑾忽然伸手把他扯了进来,她冷冷的道:“你还撅着不动了,丢人现眼。”
刘承继正要说话忽听得外头李福海苦口婆心的劝道:“世子爷,此一去路途遥远,可不比家里,您和世子妃娘娘可莫要拌嘴了,要相互扶持着些。”
刘承继又要开口,却又被晏如瑾抢了话头,听她道:“公公您放心吧,我们这便走了,您早些回。”
“哎!老奴这便回,世子妃娘娘保重,世子爷保重。”
刘承继哼哼着道:“你倒是会做人,李公公可是来送我的。”
晏如瑾道:“这我不跟你抢,我没那本事和人抢花魁,便是想进刑部大牢待几天也是没那资格的,更别说坐着衙门的马车往那边关去修城墙了。”
刘承继涨红了脸,他道:“谁抢花魁了,小爷我是和拓跋齐那王八蛋打架,那花魁我若是看的上,还轮得着他拓跋齐一个外邦人来跟我抢?小爷我是谁?我跟你说,你少埋汰我!”
晏如瑾将脸转向另一边,看着车窗挡帘上面素雅的花纹,口中淡淡的道:“这话你也别在我跟前吼,回王府去到你清荷妹妹跟前吼一吼,听说你看上了哪个花魁,她可是哭的眼睛都肿了。”
刘承继吼道:“你又胡乱攀缠些什么?花不花魁的,和她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
“下人?”晏如瑾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刘承继问道,“我这个世子妃在王府里可是还要看这个下人的脸色过日子呢!”
“你胡说八道!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给我下车,我可不带你去了。”
“下车下车,我疯了才想要跟着你这个混蛋走?”
“你想跟我走?你若是想跟我走,脖子上那道痕是哪来的?若不是我皇伯父下旨你没办法了,是你那老学究的父亲逼着你来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你……”
“我怎么?我说错了?”
晏如瑾冷笑:“你说的没错,我是被逼着来的,若不然,我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待在一块。”
听着里边儿两人絮絮叨叨的吵来吵去,马车外的李公公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心头的伤感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护送或者说押送马车的衙役,算上赶车的共有十人,领队的冯全看时间不早了,他上前向李公公请示道:“公公您看,时辰不早了。”
李公公点头:“走吧,路上谨慎些!”
“是!”
冯全翻身上马,朝着队伍一挥手道:“启程!”
九个衙役骑马,一个赶车,十个人的小队护送马车缓缓往城门方向驶去。(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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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衙门的大院儿内,东边儿立有一五层小楼,是刑部的书籍库,历年的卷宗也都存放在此处。
小楼的最顶层,有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静室,里面陈设简单,但却不平常,样样都是从宫里边儿借出来的东西,临时布置的,便是燃着的熏香也是刑部主事现从内侍监讨来的龙涎香。
此时静室内静悄悄的全没有半点儿声响,只有熏笼内飘出的幽香,袅袅浮动着。
室内开着一扇小窗,临窗站了两个人,两个人皆是望着外头马车远去的方向,半晌刚刚进了耳顺之年的男人收回视线,悠悠叹了口气,和身边的妻子道:“这个没用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吓哭了。”
也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姿态雍容的回身几步,于案前坐下,探手在案上的果盘中,捡了颗水润的李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小口,待慢悠悠的将李子咽下,才不紧不慢的道:“玉不琢不成器。”
男人也过去在妻子身边坐下,看了眼她手中的李子问道:“酸吗?”
“酸甜。”
他不喜酸,一点点都吃不下。再次叹了口气。
这时候李福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陛下、皇后娘娘,世子爷走了。”
皇帝道:“进来回话。”
“奴才遵旨!”李福海便弓着腰走了进来,跪下给皇帝和皇后见了礼。
皇后娘娘放下手中吃了半颗的李子,掏出帕子沾了沾唇,又擦了擦手,问道:“我见你们说了半晌的话,说了什么?”
“回娘娘,世子爷交代老奴……”
李福海记性不差,刘承继之前说的话,他一五一十的给皇帝和皇后娘娘复述了一遍。
听到自己的小侄儿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自己和他父王、母妃,皇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虽说顽劣了些,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孝心的。”
皇后娘娘却一脸冷静的问李福海道:“还有呢?”
李福海弯着的腰又低了低,补了一句道:“还有小世子说,让老奴在陛下跟前时常提一提他,也好要陛下想着,早日接他归来。”
皇帝便笑了,转头和皇后道:“看来是没吓傻,还剩了几分机灵劲儿。”
……
七月酷暑,马车里十分闷热,虽说两个小窗都开着,却也没有多少凉风吹进来。刘承继、晏如瑾两个人隔得远远地,一人守在一边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晏如瑾抬手挡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气,而后回身把放在车厢角落里她带来的包裹拽了出来。侧了侧身子,背对着刘承继躺了下去,脑袋便枕在包裹上面。
马车晃晃悠悠继续前行,刘承继坐的难受,又看她躺的舒服,挪了挪屁股,他也凑了过去。低头看着晏如瑾合着双目似睡着了的模样,他便放轻了动作,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只是脑袋还没有挨到包袱时,忽听得晏如瑾道:“走开。”
刘承继“噌”一下坐了起来,他道:“我躺一下怎么了?你不要太霸道了。”
晏如瑾眼也不睁慢悠悠的道:“你要躺去一边躺,身上都臭了,我闻不了。”
刘承继在天牢里待了十来天,那里边儿可没有洗澡的地方,如今又是火热的七月,身上难免会出些汗水,多日下来确实有一些异味儿。他自己也是闻到了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他这人好面子,被晏如瑾这么挑明,还明晃晃的嫌弃,他便有点受不了了。
刘承继瞪着眼睛气呼呼的道:“晏如瑾!你——你这个——”
晏如瑾不理他,调了个姿势继续睡。
刘承继推她:“你还想睡?”
晏如瑾拍开他的手,依旧不理他。
刘承继气急:“你爹那样的老学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守纲常的泼妇来?夫为妻纲,我是你夫君,是你的天,你还敢嫌弃我——”
刘承继话没说完,晏如瑾猛地坐了起来,她脸上冷冷的质问刘承继道:“你说我爹什么?”
刘承继一顿气势弱了,他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道:“我自己去睡。”
他说着,缩回了自己那一边,默默地躺了下去。
晏如瑾不饶,她上前硬是把人给拽了起来,她道:“你三番五次对我爹不敬,我没理你你还没完没了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刚才说他什么?”
被扯着衣领,刘承继也来了脾气,他大声吼回去道:“他本来是个老学究,顽固、迂腐、不可理喻,我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晏如瑾的父亲确实有些古板,为人也极是严苛,许多事情上不通人情。这位宴大人对刘承继这位世子爷,一直以来都很是瞧不上眼,当初怡王府上门提亲,他愣是眼也不眨的给拒了,谁上门说情都不好使。弄得怡王府很是没脸,也让刘承继白吃了许多苦头。
这让刘承继对这位岳父大人又怕又恨,背后提起总也没句好话。
晏如瑾却听不了了,她瞪着刘承继道:“你再说一遍。”
所谓输人不输阵,刘承继觉得自己的气势不能矮下来,扯着脖子吼了一句道:“你爹是个老顽固。”
晏如瑾气的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刘承继一下撞在车壁上,撞的马车“咣当当”的晃了好几下。
肩膀撞在窗沿儿凸起的木楞上,细皮嫩肉的小世子疼的吸了口气,不过自知理亏便没有吭声。一抬眼见晏如瑾还是怒气未消的模样,他好声好气的道:“我不跟你计较,咱们扯平了。”
小世子倒是想得好,但晏如瑾可不觉得这是能扯平的,刘承继对她父亲不满,三番四次的在她面前对她爹不敬,这事儿晏如瑾是真的气。觉得他既不尊重她爹,也不尊重自己,一时间心里委屈又怒火腾腾,是真不想跟他走了。
晏如瑾不再看他,朝外面大喊一声:“停车!”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赶车的衙役“吁”了一声,车速便慢慢的缓了下来。
刘承继心里一慌,问她:“你要干什么?”
晏如瑾不理他,她不等马车停稳,拿起自己带来的包袱要去推车门。
明显这是要回家,不跟他走了。刘承继吓得从后面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给拽了回来,让她整个人都坐到了自己身上。
这时候领头的衙役冯全驱马过来,隔着帘子问道:“世子爷、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晏如瑾刚一开口被刘承继一把捂住,他急忙忙的朝外面道:“胡乱停什么车?瞎耽误功夫,还不赶快启程赶路。”
车外冯全一板一眼的道:“是。”
晏如瑾挣扎:“唔唔……唔唔唔……唔……”
刘承继很有理的训她道:“你凶什么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刚刚推我那一下使了那么大的力气,我肩膀撞得生疼,估计都得青紫了,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还想怎么样?我说你爹了你不高兴,那你不会也说我爹么?动不动翻脸,你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媳妇像你这样的?急眉瞪眼的不说还敢动手?你这模样若是嫁到别人家去,早早把你休回家了……你唔什么唔?我说你你还不服吗……”
晏如瑾越听他说越是生气,和着他一点儿错都没有,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不对了?晏如瑾使劲儿挣扎,可是刘承继力气大,让她根本挣不开,只能听着他在耳边强词夺理。
刘承继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声音,他哼了一声,小声说她:“你别乱动……”
耳边的**声越来越重,腰间的胳膊越收越紧,晏如瑾一顿也不挣扎了,感觉身后那个人热腾腾的便像个小火炉一般。
车内一时静了下来。
马车依旧“嘎吱嘎吱”的逛荡着前行,窗口轻薄的小帘子也跟着飘飘荡荡,偶尔掀起一个角来,从里面能直接看见外头骑着马的衙役,当然若是衙役转过头来也看得见车内的情景。
沉默了一会儿,刘承继捂在晏如瑾嘴上的左手松了开来,并且开始往下挪,刚刚挪到胸口时,晏如瑾声音轻悠悠的道:“你该带着花魁来的。”
小世子一下涨红了脸,面子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的把晏如瑾推了下去,自己则背对着晏如瑾,气呼呼的躺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晏如瑾从软垫上爬了起来,她抱膝坐在那里,她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小世子见她这边儿没有动静,还是有点担心她要回家,偷偷转过脑袋看了她一眼。见她呆怔怔的不知想什么呢,心里像猫抓一样的,想问又张不开嘴。
憋了一会儿他翻身坐起,叫她:“喂,你又想怎么样?”
晏如瑾没有抬眼,她幽幽的道:“世子爷,若是你真的这么看不上我们家的话,干脆把我休了——”
小世子顿时火了,他瞪着眼睛道:“你想都别想!看着小爷落难了你想要回娘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小爷我今儿个把话撂在这,你晏如瑾生是我的人,死了也要和我睡一个棺材的,你想回娘家?下辈子……算你下辈子投胎回了娘家,可等你长大了,你还得跟着我!别的心思你趁早给我打消了,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既然你不休,那给我放尊重点!我们家虽说门户低,但却从未想过要高攀你们王府,是你非要娶我的!你既然娶了我,得给我相应的尊重!你总是这般不避人的说我爹坏话,你知道这让多少人看了我们晏家笑话?还有我,我在王府里说一句话还不如你口中那个下人的一句话来的有分量!因为你总是这般轻慢、羞辱我,别人便也跟着轻辱我,在王府时下人都敢给我脸色瞧。”晏如瑾声音低低的,说完背转过身,躺了下去。
“我……”刘承继听得怔愣起来,一时哑口,憋了一会儿他道,“王府里哪有这么大胆的奴才?而且我也没有轻慢你羞辱你。”
晏如瑾面相车壁侧躺着,一时心情十分低落并不想要理他。
刘承继见她不声不响的模样,心里不上不下,叫了她一声,她也不回话。
听不到她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刘承继因想要惹她说话,故意挨到了她身边去,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刘承继凑的更近了些,还把脑袋枕到了晏如瑾此时正枕着的那个包裹上面。
晏如瑾依旧没有理他,想起了怡王府……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淤痕。
刘承继心烦意乱,他最受不了晏如瑾这般不声不响的模样,照比这个,他倒是更情愿让她牙尖嘴利的讽刺自己。
终于刘承继受不了了眼下窒人的沉默,他翻身坐了起来,说道:“我以后不说是了。”
晏如瑾却没接话茬,她道:“我要睡一会儿了,你自便吧。”
她说着便合上了双眼。
刘承继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挨着她也躺了下来,合上了眼睛。
马车逛逛悠悠,躺在一块儿的两个人也跟着逛逛悠悠,没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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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出来往北,到最近的一个驿馆,骑马正好是一日的路程。但马车的速度要慢上许多,再加上刘承继他们出来的晚,是以一日的路程他们须得走上两日。
第一日黄昏时分进了京北镇,一行人住进了京北镇上的一家客栈里。
小客栈粗陋,没有那么多讲究,客房是简简单单的一小间,里面不过一张床,一套桌椅,再无其他。
一进门小世子是一脸的嫌弃:“屁大点地方,还没刑部的牢房宽敞。”
随后跟进来的晏如瑾无语,奚落他道:“你倒是什么都能拿出来显摆。”
小世子闹个没趣,转身回到门口,推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嗓子道:“小二,抬两桶洗澡水上来。”
“好嘞,客官您先歇着,洗澡水随后到。”
刘承继坐在桌边,想要给自己倒口茶水喝,晏如瑾回头看见,过去把他刚刚端起的茶壶又按了下去,而后直接端起了放着茶壶茶碗的托盘。
“你做什么?”小世子瞪她,以为她又在找自己的麻烦。
晏如瑾冷言冷语的道:“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水了,你也敢喝?”
说完端着托盘转身出去了。
“喂,你去哪?”
小世子抬起屁股跟了过去,跟着他一直走到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前,见她把托盘放到了井台上,而后捡起地上的绳子,缠在手上,将井台上的水桶扔到了井里。
刘承继站在一边看着她吃力的往上拽着水桶,便三两步的走了过去,他夺过晏如瑾手里的绳子,口中念叨了一句“麻烦!”却是手上用力,几下便将水桶提了上来。
晏如瑾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蹲下来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开始清洗茶壶,她里里外外擦洗的非常仔细。
刘承继看的不耐烦,这时正好见到几个伙计提了洗澡水过来,他便转身跟着回了房间。
刘承继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等洗完,在浴桶里站起身来时,才想起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穿。
正为难间,听得“吱呀”一声响,房门开了,刘承继吓了一跳赶紧又蹲了回去,再抬眼,见到是晏如瑾端着茶壶茶碗走了进来。
晏如瑾也不看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后,又去整理床铺,她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了一个被单铺在了床上。
“喂!”刘承继趴在浴桶边沿儿看着她,“你去把我的衣服洗了,我明日要穿的。”
晏如瑾转头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脏衣服,她又将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里衣放到了床上。而后真的捡起了那一身脏衣服扔到了木盆里,端着盆出去了。
见她这般贤惠,刘承继简直不敢相信,瞪着眼睛看着她出了屋子,待门都关上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
出了浴桶来到床边,拿起床上的那一套里衣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大小正好,这衣服是给他准备的!
刘承继笑的咧起了嘴,一双风流的桃花眼,也开心的眯了起来。
擦干身上的水,把里衣穿上,他又去翻媳妇儿的包裹,见里面从里到外的足有三套他的衣服,其中还有一套是很厚的棉衣。
这般他便又得意起来了,挑了最薄的一套衣服穿上,扬着下巴出了屋子,又来到了那口水井边。
小世子见媳妇儿蹲在水井旁边,挽着袖子低着头,笨手笨脚的在摆弄水盆里面自己的脏衣服,全然一副贤惠小媳妇的模样。他胸腔里也不知什么在膨胀着,一时间的忘了自己是谁了,又犯起了嘴贱的毛病。
刘承继走到跟前,一脸嫌弃的道:“笨手笨脚的,洗个衣服都洗不好,你看看人家的媳妇……”
他话没说完,晏如瑾“啪”的一声把衣服拍回了水里,刘承继赶紧后退几步,低头看了眼,见自己刚换的衣服上没有被溅到脏水,才抬头指责媳妇道:“你,你又干什么?好好的,差点弄我一身水。”
晏如瑾站起身来,凶巴巴的朝她吼道:“我不洗了,你自己洗。”
她说完转身便走了。
“喂,喂喂——”小世子呆呆看着媳妇越走越远,又转头看了眼水盆里的脏衣服,傻眼了。
媳妇儿是真走了,小世子没办法,只好一脸委屈的蹲了下来,挽起袖子自己动手。
等刘承继把衣服胡乱洗完,找地儿凉了之后,气冲冲的回到了房间,可到了门口却发现推不开门。
“晏如瑾!”刘承继啪啪的拍着门板,拍了半晌,猛一下房门开了,小世子怒气腾腾的吼道,“你——”
话音戛然而止,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晏如瑾,她头发散着,还在湿漉漉的滴着水;原本白皙的两颊这会儿泛着晕红,像是被热气蒸出来的颜色;挺秀的脖颈白瓷般的肌肤上,挂着几滴未落的水珠;一身轻薄的里衣,歪歪斜斜的裹在身上,像是匆忙间套上的形状。
刘承继不吭声了,进了屋子关上门,见了旁边的洗澡水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刚才她在洗澡。
晏如瑾回身去包袱里找衣服,刘承继没话找话的说:“你里衣穿扭了。”
晏如瑾不理他,背转过身去重新整理,小世子却凑过去胡搅蛮缠的捣乱,闹来闹去闹得她衣服带子都散了,晏如瑾恼了,转过身去推他,却被他抱着腰压到了床上……
“你给我起来!”晏如瑾推他,“什么时候了,你这个人……”
“唔……”
一直闹到天都黑透了,小世子才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厨房去端了几个馒头一碟小菜,外加一壶热茶水回来。
回到房间,见媳妇已经睡着了,刘承继轻手轻脚的把桌子挪到了床边,而后推了推她,见她眼皮颤了颤睁开了一点,他小声道:“先吃点儿东西再睡。”
“不饿。”
刘承继拿了一个馒头送到晏如瑾嘴边道:“你不用起床,躺着吃两口。”
看着眼前的大馒头,晏如瑾皱眉。
小世子道:“我身上没银子,他们不肯给我做好吃的,只让我端了这些东西过来,你将吃一口。”
夏天本胃口不好,又是干呼呼的馒头,晏如瑾原本是吃不下的,可见他说的可怜兮兮的,没有再坚持,她起身下床洗了手,再回来在床边儿挨着他坐下,拿起个馒头和他道:“吃吧。”
两个人便着热茶水吃了点馒头,晏如瑾没说什么,倒是小世子自己觉得饭菜不合口,他咽下一个馒头后和晏如瑾道:“路上你便坚持一些,等到了地方我会想办法赚些银子来的。”
“嗯!”晏如瑾垂着视线应了一声。
……
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想起了以后的日子,一时都没了睡意。
屋子里的油灯熄了,外头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朦朦胧胧的一点亮色,借着这点光,刘承继看着晏如瑾脸上依稀的轮廓,他道:“等我把城墙修好,早早的带你回京。”
“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怕你受不了边关的清苦。”晏如瑾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道,“那里可没有莺歌燕舞,软玉温香,也没有清荷妹妹的小意温柔,体贴周到。”
“你又胡说八道。”刘承继底气不足的撂下这一句,又急匆匆的道,“睡觉,睡觉。”
晏如瑾忽然来了气,她踢了小世子一脚,十分没好气的道,“走开点,要么下地去睡,要么睡远一点。”
刘承继没吭声,挪了挪屁股,睡到了一边去。(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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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走了一个多月后,八月十五这天,到了边城前最后一个集镇,小刀子镇。
小刀子镇背靠野山口,进了野山口再没了大路可走,连绵的大荒山中弯曲狭窄的山路,车马难行。
过了野山口,向东是北魏,向西是西秦。大乾与两国之间有使团来往,小刀子镇是必经之地。因占了这个地利之便,是以小镇虽小,却还算是繁荣。
小刀子镇有一个驿馆,驿馆建在小镇北边儿,占地颇广,建筑雄伟,可谓是气势磅礴。
这日午后,马车穿过集镇之时,因时间尚早,又因是中秋佳节之故,集市上人潮熙攘很是热闹。
听到外面的热闹声响,刘承继掀起帘子看了眼,回过头来和晏如瑾道:“没想到这个小地方还有几分人气。”
“小地方?”晏如瑾呛他,“这可是边陲第一重镇。”
“但凡我说话,你要和我抬杠!”刘承继瞪她,“我怎么不知道这是边陲重镇了?不过是没想到这般热闹罢了。”
晏如瑾把头转到一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倒是知道的多。”
“那是自然,小爷我读了多少圣贤书,岂是你一个闺中妇人可小觑的?”刘承继瞪着她的后脑勺道,“不许你拿后脑勺对着我,转过来说话。”
晏如瑾当真转过头来:“那不知世子爷可曾读过张大人的《小镇详记》?里面有一篇写的这里,无论是小镇风貌还是百姓生活,内容十分详尽,便是镇上有几家酒楼饭馆都一一在列。”
刘承继哪里听说过什么《小镇详记》,他脱口问道:“哪个张大人?”
“还有哪个张大人写过这书?当然是护国大将军张振武张大人。”晏如瑾说着,还念叨了句,“不学无术。”
被媳妇看不起,小世子十分的不痛快,他没好气的道:“一个武夫,不好好习武,学人些什么破文章,我没看过。”
晏如瑾最烦他这样,数落他道:“你自己不知上进,倒还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你都没读过的文章,怎么知道是坏还是好?”
小世子抬杠:“听着名字不好!”
见他越说越不着调,晏如瑾气的转过了头去,不再理他。
小世子也觉得没趣,他闷了一会儿又觉得不甘心,质问晏如瑾道:“谁说我不上进,我怎么不上进了,日日跟着先生读书,都不知读了几牛车进去了,不过是这一本杂记没读过,倒叫你看不起。”
“几牛车?”晏如瑾道,“你知道一车能装多少卷书吗?也不要论车说,只你这二十年读的书加起来能凑够一千册,我给你赔不是。”
小世子瞪着眼睛被噎住了,憋了半晌,气哄哄的道:“我是没读过,我到不知你这么文雅的,既是这般喜欢读书人,当初又何不找个书呆子嫁了——”
晏如瑾瞪他!
刘承继话没说完戛然而止,倒不是被媳妇儿吓唬住了,而是他猛然间想起来了,当初在他们定亲之前,自己的岳父好像真是有心要将女儿许给一个穷酸来着,那个穷酸好像还是他的学生,若不是自己下手快把人生抢了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世子脸色难看的不得了,气呼呼的瞪着晏如瑾,两个人各自都窝了一肚子的气,都没有再理对方。
——
穿过小镇,马车在驿馆门前停下,冯全于车外道:“世子爷,到驿馆了,请世子爷、世子妃下车。”
刘承继掀了帘子钻出马车,不等驿夫摆好下马凳便直接跳了下去,而后也不管后面的晏如瑾,昂首阔步的往里走了。
晏如瑾出了车厢,小心的踩着马凳下了车,怀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微微低着头,跟着驿夫往里走。
看着前边儿那个讨人厌的背影越走越远,晏如瑾有心想要追上几步,可是前边儿那个人的步子大,走的也急,虽说晏如瑾快走了一些,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是越拉越远。
眼看着前面那人转了个弯儿便没影了,晏如瑾气的咬牙,所幸也不管他,脚步慢了下来。
——
想起了陈年旧事,小心眼儿的世子爷越琢磨越生气,心想:不是多读了几卷破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我读的书也不算少了,凭什么一家子都瞧不起我?撇开学问不谈,我哪点差了?说我不学无术,我是不学无术吗?小爷我会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想来想去,越想越生气,小世子觉得这媳妇儿是被惯得,简直无法无天了,必须得给她点脸色瞧瞧才行。
小世子眼珠子一转,叫了前边儿的驿夫问道:“我见你们这驿馆,看着还真是有几分气派,不知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没有?”
驿夫恭声道:“回世子爷的话,咱们这小地方不能和京里比,不过这驿馆里无论亭台楼阁,还是游园景色,都是仿着江南的风格建的,倒还真是值得一瞧的,特别是东边儿的石头湖,湖水清澈,站在岸边可以清楚的看到水底的各色游鱼。岸边还有奇花异草竞相争芳。”
刘承继点点头道:“领我去瞧瞧。”
“是,世子爷您这边儿请。”
小世子跟着驿夫转了方向,他开心的哼起了小调。心想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不在晏如瑾身边守着,看她怕不怕?等她知道怕了,以后不敢再对自己横眉竖眼了。
——
小世子鬼主意太多,晏如瑾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她被领到休息处时,见刘承继不在房里,等了许久也回来后,便以为他是赌气另住了一间房呢!
这所驿馆的条件很是不错,比外面的小客栈不知要强上多少去。
知道这是小刀子镇是他们这一行所经过的最后一个集镇了,再往前走可是一片荒凉了,晏如瑾心想,也不知到了平漠是个怎样的景象,如今他们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没有银子防身,让人觉得很不踏实,若是到时候遇上点什么事儿,比方说有个病有个灾的,那时候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只怕一点办法都没有。
晏如瑾吃了两块驿馆备着的糕点,喝了几口茶水后,她拿过包裹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件刘承继的衣服出来。里面有刘承继的三套衣服,一套厚棉衣,两套夏装。两套夏装当中有一套宝蓝色的,晏如瑾见他总不穿,她便拿了这件出来。
将衣服折好,抱着出了屋子,她先是让驿夫领着她找到了冯全,和冯全说了一声她准备上街一趟。原本她是想要一个人去的,可是冯全却打发了个人赶车送她,晏如瑾道了谢便随着那个衙役走了。
——
刘承继一个人在东边儿的游园里走了走,围着石头湖转了一圈后心里的火气便消的差不多了。忽然觉得没劲,满眼的景色都寡淡的很,湖里的游鱼也是呆头呆脑的惹人厌。
小世子抬脚一踢,一个小石子猛地蹿起“咕咚”一声落进了湖水里。
看着水上一圈一圈的涟漪,他自言自语的念叨了句:算了,一个女人家的,吓唬她做什么?
这么想着便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心里又想,自己出来了这老半天,只怕她早慌了,也不知道吓哭了没有,刘承继一时又有些后悔了,脚下的步子便快了几分。
绕过假山,穿过游廊,转了好半天才算是出了园子。路上抓了个驿夫,问清了给他们安排的住所的位置,眼看着天色将暗,已近黄昏了,刘承继心里着急,干脆小跑了起来,等上楼时才慢下脚步,缓了缓气息。
到了房门口刘承继脚步顿了顿,整了整衣服,又摆起了臭脸,才一把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刘承继心里又怪晏如瑾大意,一个人在屋里竟然不闩门!当这是家里了么?
刘承继进屋先给自己到了口水喝,见桌上放着他们的包裹,旁边摆了盘糕点,随手拿了一块送进了嘴里,一边咬着一边进了里屋,进了里屋左右看看……猛然发现屋里没人!
刘承继脸色一变,心想,一定是去找自己去了,可是这里这么大的地方,她往那去找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可别再撞上什么人,出点什么事儿!
这么想着他待不住了,转身便又出了房间,蹬蹬蹬的下了楼,前前后后满院子跑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刘承继脸色发白心口突突的跳,愣是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呆愣愣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找冯全,找到了冯全才得知晏如瑾是上街了。
虽说冯全说了是个衙役赶了马车送她去的,可他还是不放心,想着上街去接她。他这刚到了大门处正待找驿夫要马时,听到了动静,跑过去一看,正好看到晏如瑾从车上下来。
“咕咚”一下,心又落回了肚子里,火气又窜了上来。
刘承继怒气腾腾的上前扯着她往回走,等回了房间里关上门,他朝媳妇吼道:“胡乱跑什么?这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还当是京里吗?随你横行霸道?”
晏如瑾莫名其妙:“我哪里横行霸道了?不过是上了一趟街,又不是和人去抢花魁。”
“你……你……”刘承继是真的气着了,黑着脸骂她,“你怎么这么不安分,一时都待不住,歇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要去逛街……只知道买东西……”
刘承继夺过晏如瑾手上的包裹一抖,里面一块粗棉布落了地,他指着地上的东西和晏如瑾道:“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也不顾是什么时候,只顾着做衣服穿……”
他说的难听,口气又冲,晏如瑾被他说的红了眼睛。
原本她想着到了边关,刘承继是要干活儿的,可他却一件能干活儿穿的衣服都没有,带来的几件衣服,虽都是好料子,可是不禁磨,这块布是粗棉的耐磨,晏如瑾是买给他的,打算要给他做衣服的……
可是这会儿听他骂了这一番话,晏如瑾心里难受,便什么都不想说了,棉布仍在地上也没有再看一眼,转身进了里间。(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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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开始了冷战,夜里没有点灯,屋子里静悄悄的,却谁也没有睡着。晏如瑾蜷在里侧面朝着墙,忽然特别的想家,想爹娘了……
晏如瑾身后,刘承继仰躺在床上,心里也是猫抓一样的难受,怎么也安稳不下来,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却拉不下脸来道歉。偷偷翻了个身,往前凑了凑,小声叫她:“喂?”
……
没有回音,但刘承继知道她没有睡着,又往前凑了凑,身体紧挨在了晏如瑾身后,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我今天一回来,见你不在,我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事了……”
……
“喂,你睡着了吗?”
……
“我知道你没睡!”
……
“我不是气你去逛街,可你该和我说一声……你不声不响的消失了,把我吓了一跳……”
无论刘承继怎么说,晏如瑾都没有说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压抑而紧绷……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刘承继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端了包子进来笑着和晏如瑾道:“刚蒸好的包子,热腾腾的,你尝尝。”
晏如瑾没有理他,整理好衣服后拎着包袱,绕过她出了屋子,一路下楼走出驿站,上了大门口他们的马车。
刘承继也没了心思吃饭,放下包子追了出去,到了外间时,见到昨日抖落的那块布还在地上放着,他便弯腰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拿着追了出去。
……
进了野山口道路难走了,狭窄不说,还尽是石头,马车晃来晃去,速度又慢了许多。到了下午的时候,忽然“咔擦”一声,毫无防备的,车轱辘断了,马车猛地向一边倾斜,车里的两个人摔到了一处。天旋地转间,刘承继只怕她撞到头,两只胳膊紧紧的护着她的脑袋,自己却把脑袋撞个生疼。
没有办法,只好弃车上马,衙役们让出了一匹马来,晏如瑾不会骑,便和刘承继共乘一匹。
山路里没有驿馆客栈,晚上便随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生了堆火蜷在火边席地而睡。
晏如瑾、刘承继睡在一处,衙役们隔着大石头睡在另一处。
天黑之前,有衙役抱了一堆枯枝干草过来给他们铺了个垫子出来,晚上躺在树枝草垫上,晏如瑾动也不敢动,一动隔得哪哪都疼。
早上醒来,眼睛还没有正开始,晏如瑾感觉身下热乎乎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上裹着斗篷,正趴在刘承继的身上呢。
她这一动,刘承继睫毛一颤才睁开了眼睛。从他身上下来,晏如瑾站到一边去整理衣服,眼角余光看过去,见刘承继龇牙咧嘴费了半天的劲才从树枝床上爬了起来。
晏如瑾掏出帕子,正要去找处水源洗漱时,猛地听到隔着大石头那边儿衙役喊了一嗓子说:“马丢了!”
马是真丢了,一匹不剩,只好改走路前行。
其他人都还好,只是走路对晏如瑾来说太艰难了,她是咬牙坚持着,可走了两天之后真的坚持不了了,脚底下全都是血泡,疼得她眼泪直掉……
碰巧刘承继一个回头,看见她哭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坚持不了了,他没有言语,直接蹲在了晏如瑾身前。晏如瑾擦了擦眼泪,也顾不上赌气了,趴到了他的背上。
这会儿背着媳妇儿,刘承继倒不是往日那般娇生惯养的模样了,虽说他也是腿酸脚疼,可后面又走了两天,没喊过一声苦。
终于八月二十这日晚间,他们到了平漠,在平漠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衙役们便回京了,刘承继夫妻则被士兵领到了平漠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小石头房里。
站在小石头房前,看着前边儿大片的荒野,刘承继问那小兵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领这来做什么?”
“回世子爷,这里是口子河,也是咱们大乾的边界了,您看前边儿那条河,”小兵指着远处弯曲的一条河道,“过了那条河是北魏的地界了。”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小人是奉命,带着世子爷过来,协助您在这里修一道城墙。”
“什么?”刘承继惊了,“你们是让我在这里平地建起一道城墙?”
“小人接到的命令是这样的。”
“胡说八道,哪个王八蛋想整小爷,谁下的这个命令?”
“世子爷,可不敢这么说,这可是陛下的旨意。”
“你少唬我——”小世子说着猛然顿住,他表情呆呆的问那小兵,“你刚才说这是哪儿?叫什么地方?”
“口子河。”
小世子脸色发白,他想起来了,当初跟他宣旨时,他好像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原来他皇伯父竟然是让他在这里建起一座城墙来!
刘承继浑身冰凉,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平地建起一座城墙来?难道他皇伯父是想让他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不让他回去了吗?
……
当天夜里,两个人挤在石屋内狭窄的小床上,刘承继抱着媳妇,他声音低低的,满是绝望的说:“明日,我去找人,送你回京!”
“做什么?”
“我,我只怕回不去了,你回去了,好好过日子吧,若是王府里呆的不顺心,也可以回娘家去住,只是,你,你别改嫁行。”
气他胡说八道,晏如瑾没好气的道:“嫁进皇家的人,只有死的,可还没听说有能改嫁的。”
刘承继一把捂住她的嘴,怒道:“不要胡说。”
晏如瑾拉下他的手道:“我不知道你来之前是怎么想的,但我来之前料到了这般情况。”
“你,你怎么料到的?”
“既然把你打发道这种地方来了,自然是要给你点苦头吃的,若是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何至于这般大费周章的。”
刘承继沉默了,沉默了半晌他问晏如瑾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来?”
晏如瑾顿住了,她沉默,没有回答他。
刘承继把脸埋在晏如瑾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声音闷闷的道:“瑾娘,我皇伯父不要我了。”
晏如瑾拍了拍他:“你是个男人。”
“我知道……”他声音闷闷的又道,“瑾娘,驿馆那天,我错了,我这几日心里一直不好过,你跟着我到这种地方来受苦,我实在不该吼你。”
“嗯!”
“瑾娘,你再陪我几日吧,等过些日子再送你回京,我……”我舍不得你!
惊惶不定的世子爷,抱着媳妇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宿的话才昏昏睡去,第二日早上醒来时,发现怀里空空荡荡,媳妇不在,心里一慌,匆匆忙忙的穿着衣服,口中大叫道:“瑾娘,瑾娘……”
听到叫声,刚捡了干柴回来的晏如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了屋子:“怎么了?”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还早,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日上三竿了,军中的人都来过一趟了。”
刘承继穿鞋下地:“他们来做什么?”
“送了些粮食过来。”晏如瑾道,“你快点把衣服穿好,我刚才去看了,东边儿的那座山上,有一条山溪流下来,水很干净,一会儿你去打点回来。”
“好!”刘承继低头系着腰带,心想,这日子可怎么熬啊?
穿好了衣服,他拎着水桶往东边儿去了,晏如瑾回到屋子里整理床铺,收拾妥当后正待出门去再捡点柴火回来,可刚出了屋子,见西北边儿成群结队的十几个妇人,朝她这来了。
晏如瑾心想,这一片荒野当中,再没有别人住这了,这几个人应该是来自己这的了,她便一时没有走。
果然十几个人到了跟前围着她,明晃晃的盯着她看,若不是他们脸上带着简单、纯粹的笑,她都要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了。
晏如瑾忍不住出声道:“你们好。”
“哈哈,这小媳妇说话怪好听的。”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上前一步问她道,“你们是京里来的贵人吧?”
“不是什么贵人,”晏如瑾道,“我们也是过来干活的。”
“知道,知道,你们是来修城墙的么!”那妇人上下打量着晏如瑾,摇摇头道,“小身板儿太单薄了,也干不了啥活呀?”
另一个妇人上前捏了捏晏如瑾的胳膊,也摇摇头:“你看你瘦的,一阵风都吹倒了,以后要有啥事儿喊一声,咱都不远住着的,谁都能帮一把。”
晏如瑾不要意思的笑笑,她道:“那真是谢谢几位姐姐了,我们刚来,有哪里不懂的地方,还要仰仗几位姐姐帮衬着。”
“哈哈哈……”
晏如瑾说完,几个人哈哈大笑,笑的十分爽朗,不过倒是没有嘲笑的意思。笑声中,之前最先开口那个妇人道:“说话文绉绉的,像是戏词儿是的,怪好听的。”
他们这般大方,倒是弄得晏如瑾局促了,她顿了顿道:“几位姐姐,进屋来坐吧。”
“不坐了,不坐了,我们还得干活儿去呢,是过来看看你,没啥事儿,对了,给你两个果子吃。”那妇人不由分说的塞了两个果子在晏如瑾手里。
不等晏如瑾推辞,其他人也纷纷的往她身上塞东西,有的是几个果子,有的是两个鸡蛋,见她身上塞不下了,放到了一旁的水缸盖子上。
见面收礼,晏如瑾不好意思推辞,他们推推嚷嚷的,在远了看倒像是打架一样的。刘承继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喝道:“干什么呢!”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去,刘承继生得好,身材修长脸上干干净净的,五官分明十分的英俊,只站在那里也是掩不住潇洒风流。
这些妇人便直勾勾的盯着他瞧了半晌,而后大大咧咧,七嘴八舌的道:“这小相公长得这般俊俏……”
“画上人似的……”
从来都是小世子调戏别人,哪曾被人调戏过,他瞪眼,正待发怒时,晏如瑾上前拉了他一下笑着道:“这几位姐姐是过来看咱们的,还客气的带了东西过来。”
她说着又转头和那几个妇人道:“他是我夫君,姓刘。”
“刘相公,刘娘子,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晏如瑾去送他们,回来时刘承继皱着眉头问她:“你怎么还叫上姐姐了,哪里来的姐姐,这般无礼?”
“并不是无礼,许是他们这里的乡俗如此,咱们入乡随俗吧。”晏如瑾转头见他两手空空,奇怪的道,“水桶呢?”
刘承继哼了一声,转身要走,晏如瑾拉他,塞了两个果子在他手里道:“他们给的,你尝尝。”
刘承继不接:“我不吃,你自己吃。”
“还有那么多呢。”
刘承继这才拿了一个,嘎嘣咬了一口,而后转身走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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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旷野之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座石头搭的小房子,房子前边儿露天砌了一个灶台,灶台上飘着袅袅的炊烟。
晏如瑾手里拿了个勺子从石头屋里出来,她走到灶前,弯腰揭开锅盖伸了勺子进去,在锅中搅了一搅,而后盖上盖子,将勺子放到灶台上摆着的大碗里,她则蹲在灶前,又往灶里扔了跟柴火。
不多时刘承继挑着水桶回来了,将水倒进缸里,看着差不多满了,他松了口气,摸了摸肚子,转身凑到了晏如瑾身边,他伸着脖子嗅了嗅鼻子,而后在她身边蹲下问她:“锅里是什么?”
“我早上挖了点野菜,煮了点野菜粥。”晏如瑾手里握着树枝,拨了拨灶里的火,“今天早上军中那人过来送东西时和我说,他们每个月会给我们送来一袋米、一袋面。粮食虽然够吃,可是我们没有菜,我想着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山上或许还能找到些吃的东西,山菇野菜什么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抓到两只兔子。趁着入冬前这段时间,我想让你陪我去山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东西存着,留着冬天吃。”
“我去行了,山路不好走,你待在家吧。”
“我跟你去。”
八月下旬天已经有些凉了,刘承继刚刚挑水时将袖子挽了起来,晏如瑾拉过他的胳膊,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捏着他肘间挽起的袖子,一点一点的放了下来,衣服料子便遮住了他还不算结实的手臂,她又抬手撸了撸上面浅淡的褶皱。
刘承继呆呆的看着她动作,又看着她脸上淡淡的柔和……忽然他倾身上前,在晏如瑾的唇角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的,晏如瑾吓了一跳,赶紧四处看了眼,见周围没人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捂着有些发疼的唇角瞪他:“你做什么?咬疼我了。”
小世子拉着她一使劲儿把人扯到了怀里,他抱着媳妇儿,低着头亲了亲刚刚他咬疼了她的地方。
万万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了,晏如瑾惊道:“你快放手,光天化日的,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小世子才不管什么光天化日呢,他低着头在她耳边讨好的道:“瑾娘,我不要你干活,也不要你去山里,你呆在家里给我做饭,洗衣服好。你,你先不回京了好不好?”
“我没说要回京,是你要送我走的。”她都来了,又怎么会撇下他先走呢?
“那,那我不送你走了。”
晏如瑾没吭声,刘承继去看她脸色,也看不出她有没有不高兴,一时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
晏如瑾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道:“饭好了,去洗手吧。”
也不知道媳妇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刘承继盯着她看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蔫耷耷的去打了盆水,正要洗手时,见媳妇走了过来,他赶紧把手一缩,讨好的和媳妇道:“你先洗。”
晏如瑾没说什么把手伸了进去……
粥快出锅时放了点盐,又放了些翠绿的野菜进去,勺子搅一搅看着还是挺好看的。
野菜粥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吃,虽说寡淡了些,但还是比较爽口的,两个人都吃的不少。
饭后晏如瑾蹲在门口洗碗,吃的暖洋洋的刘承继从屋里出来,他先是靠在门框上盯着晏如瑾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忍不出凑了过去。蹲在媳妇身边,他手里捏着根野草,手拿着一端,另一端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晏如瑾露出来的一截皓腕。
晏如瑾被他弄得很痒,顺手杵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别在这捣乱,一边儿去。”
小世子没动,他小声的道:“瑾娘,我们,去睡一会儿午觉吧?”
“睡什么午觉?”晏如瑾扯过他手里的那根枯草扔到了一边去,皱眉道,“你还当你是怡王府的逍遥世子爷呢?哪有时间给你睡午觉?一会儿我洗完了碗,我们上山了。你先去把柴刀拿着,对了,今早他们来送东西时,还放下了一个竹筐,也带上。”
刘承继没动,盯着她白皙的脖子,喉结滚动。
晏如瑾又杵他:“快去啊!”
小世子磨磨蹭蹭,目光在她身上粘来粘去,直到晏如瑾沉了脸他才慢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刘承继走到水缸前,掀起盖子舀了一大瓢水出来,一仰头冰凉的水他咕嘟咕嘟喝了半瓢下去,剩下半瓢手一扬,“哗啦”一声泼了一地,仿佛带了多大的气一般。
晏如瑾皱眉:“虽说这水看着干净,可也不能这么喝呀,桌上茶壶里不是有煮过的吗?”
小世子没理她,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晏如瑾也来了气,吼他:“你跟谁哼哼呢?你给我回来。”
小世子脚步一顿,走的更快了。
见他走远了,晏如瑾转回头来,看着眼前地上那一滩水迹,气道:“这么远挑回来的水这么浪费!”
气呼呼的洗完了碗,端着木盆送回了屋里,找块干布巾擦了擦手,理了理衣服便出了门。
晏如瑾关上屋门正准备上锁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的地上窜过来一道黑影,紧接着眼前一黑,她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给套住了,晏如瑾一惊,手上的大锁落了下去,正好砸在她脚背上,她吓得都忘了疼。
正要大声叫人时,忽然一只大手从下面伸了进去,掐着她的脖子,耳边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威胁她道:“不许叫!”
晏如瑾一口气抽了回来,不敢出声了。
这时候,身后那人忽然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拦腰抱着,她的后背紧紧的贴在了那人的身上,她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个人喷在她脖颈上的呼吸……
晏如瑾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拼尽了全力使劲儿一挣,还真把那人撞开了,然后她转身跑,也不管跑的是哪个方向,可她头上还套着个东西,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没跑几步摔在了地上。脑袋上的东西摔掉了,眼前豁然一亮。
“瑾娘,瑾娘,你别害怕,我逗你玩儿呢!”
耳边听到刘承继的声音,还趴在地上的晏如瑾一转头,见到后边儿刘承继朝她跑来,再四处一看,四野空旷一个外人也没有……脑袋转回来,眼前还在骨碌碌转动的,是他们家的那个大竹筐。
脑袋懵了一会儿后她回过味儿来了,明白过来后,简直气疯了。
刘承继跑了过来,他竟然还笑着:“哈哈哈,我逗你玩儿呢,你怎么还真信了,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怎么做娘子的,哈哈……”
晏如瑾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刘承继能干出这种事情出来,干出来了不说,见她现在这副惨样他还能笑出来。
刘承继上前,弯着腰要扶她起来,晏如瑾气的一脚踢了过去,正踢在他小腿上,刘承继疼的跳了起来,他还委屈的吼了一嗓子:“干嘛踢我?”
晏如瑾自己爬了起来,她红着眼睛往回走,刘承继感觉出了气氛不对,赶紧跟上,拉了拉晏如瑾的胳膊,问她:“你摔疼啦?”
晏如瑾猛地一下甩开他,小世子不管不顾的粘过去,干脆一只胳膊揽着她的后腰,一只胳膊抄起腿弯,一把把媳妇抱了起来。
“你放开我!”
“不放!”
进了屋子,把人放到床上,他脱了晏如瑾的鞋子,而后挽起她的裤脚去看她的膝盖,见膝盖只是有点发红,并没有磕破,他又往前凑了凑,要去脱她的衣服……晏如瑾抬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肚子上,踢得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小世子不满了,他瞪着眼睛道:“你还没完没了了?我是要看看你身上摔伤了没有?”
“你给我滚出去。”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晏如瑾冷笑:“你过来。”
“你干嘛?”
小世子走了过去,晏如瑾抬起一脚又踢了过去,刘承继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粗眉瞪眼的吼道:“你还踢?”
晏如瑾骂他:“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去,别在我眼前晃。”
刘承继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道晏如瑾这么大的反应,他也闹个没趣,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道:“我去上山了。”
刘承继出门去山上了,晏如瑾脱了外衣**,她趴在床上气的哭了半天。
手肘摔得生疼,脚背又被大锁砸肿了,再加上心里也难受,晏如瑾一下午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晚饭也没做。
她刚才是真的吓坏了,真的以为是遇上了什么人呢!
夕阳落后很快天黑了,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晏如瑾皱眉,刘承继还没有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晏如瑾坐不住了,心慌起来,开始后悔让他一个人去山里了,这边的山有没有野兽也不知道……
慌手慌脚的下地点亮油灯,穿上衣服,端着油灯去外面的柴火堆里找了几根粗些的松树枝,点着了一根做火把,将油灯送回屋里后,她便举着火把朝东边儿的大山那里走去了。
此时,刘承继正在晏如瑾几千步开外的地方瞎转悠呢,他也是慌了神儿了,不是他故意不回来,而是天一黑,他看不见自己的小屋,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到这会儿他已经在乌漆嘛黑的荒地上转了有小半个时辰了,都快急哭了的时候,忽然见到前面的一点火光,心里一亮,准知道那是他媳妇来找他了,眼眶一阵发热。。
“瑾娘,瑾娘……”背着身后的竹筐,刘承继一边跑着一边叫着。
气喘吁吁的跑着,没等跑到跟前时,听到了他的叫声的晏如瑾转身便回去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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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刘承继放下背筐朝晏如瑾扑了过去,撞得晏如瑾踉跄着退了好几步,两人双双摔在了床上。
“做什么,吓我一跳。”晏如瑾皱眉,她大腿在床沿儿上硌了一下有点儿疼。
刘承继压着她,他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口中道:“瑾娘,你怎么不早些出来接我?”
晏如瑾转过头去:“做什么要我去接你?”
刘承继道:“刚才我看不到路,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往哪儿走,转来转去的找不到家。”
“知道黑了看不到路你不早些回来?”
刘承继倒是有点委屈般的,声音低低的道:“那山里都是荒草,我没找到多少吃的东西,早早回来了,你又嫌我没用。”
“还怪我了?”晏如瑾心里也委屈了,心想: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若是真的嫌弃你,怎么会跟着你到这种地方来受罪。
刘承继哼哼了两声:“那你嫌我吗?”
刚才他在那一片的黑暗里,正是没有办法的时候,忽然看到那一点暖暖的火光,那一瞬间的感动,满胀的都要从心里冲出来了。他现在想听媳妇和他说几句好听的软话,想听的不得了。
晏如瑾却没如他的愿,她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道:“你起来说话。”
“我不起来,起来你又踢我。”小世子好不失望,可越是失望越是渴望。
想起之前那一场,晏如瑾还是气他:“你自己说,我为什么踢你?”
刘承继哼哼。
晏如瑾道:“刚到了这里,我们都还没有熟悉呢?也不知这里都有些什么人?原本我心慌,你还故意吓唬我……我那时不知道是你,只当是个坏人,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要吓死了你知道吗?”
刘承继不吭声了。
晏如瑾气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有理吗?”
小世子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而后又不轻不重的咬着她微微嘟起的唇角,口中含含糊糊的道:“谁让你中午调戏我呢?调戏完我了,你又不理我,我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我又没想吓你。”
晏如瑾愣了愣:“我调戏你?”
“嗯!”小世子温软的唇瓣在她的唇上磨磨蹭蹭,一路亲到了脖子……
“你起来,”晏如瑾推他,“你这一身脏衣服,别往床上蹭。”
小世子飞快的脱了衣服,然后又把手伸到了晏如瑾的腰间,意图十分明显。
晏如瑾一把抓住他的大手,正要说话,小世子却一低头堵住了她的嘴……许久之后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小世子放开她的唇时,晏如瑾已经忘了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
小世子在她耳边**的道:“瑾娘,瑾娘,你对我好一点吧!我好喜欢你……”
晏如瑾恍恍惚惚的,只觉得心里又涨又痒,她抬臂圈住了刘承继的脖子,亲了上去……
狂风暴雨过后,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小世子从后面抱着自己的小媳妇,在她耳边小声的念叨:“瑾娘,瑾娘,你转过来,咱们两个说会儿话。”
晏如瑾当真转了过来,躺到了他怀里。
见她竟是这般的温顺,小世子简直傻眼了,一瞬间膨胀的不得了,赶紧得寸进尺的道:“瑾娘,你和我说话吧!”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刘承继说着又想起她惯常的冷言冷语,赶紧又补上一句道,“说些好听的,哄我高兴的。”
晏如瑾沉默了半晌道:“对着你我说不出好听的来,能想起的,都是你的混蛋事迹。”
小世子不服气有心想反驳几句,想想却底气不足,一时便不吭声了,等他终于想到了给自己辩解的话时,却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平缓已经睡着了。
小世子怔怔的看着媳妇儿的脸,久久挪不开视线……
——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晏如瑾便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身子,感觉一边的肩膀发麻,转头去看,见刘承继压着她的半边肩膀睡得正香。
刘承继睡在外侧,背对着晨光,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暗影,睡得很沉。
他性子天真十分的单纯,虽说今年已是弱冠了,但因为一直以来日子过得太顺遂又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很不成熟,很多时候仍是孩子气的很。
有时晏如瑾很希望他能快点儿长大,成熟起来,但有的时候又会想长大了难免变得复杂,那时候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还如现在一般,望着她时,眼睛里干干净净的都是慕和依恋……
每每想到这里,晏如瑾便又不想让他变得成熟,变得老于世故……她怕那时候,他的目光会变得复杂,变得没了自己的影子。
探手过去,小心翼翼的托起他的大脑袋,她抽出肩膀后塞了个枕头过去让他枕着。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一眼看到地上立着的那个背筐,探头过去看了眼,竟然不是空的,里面装了些野山菇……竟然还有几枚鸟蛋。
拎着筐出了屋子,轻轻的关上门,把筐拎到了水缸前,准备做早饭时,不经意的见到了南边儿旷野上有几个人在行走。太远了看不清装扮,只以为是前边儿种田的乡民经过。他们这一带地方虽是没有乡民安家,但是却有着大片的良田,都是平漠城的百姓在耕种,昨日那几个妇人便是便是出来收粮食的。
没有多想,晏如瑾打扫出了一块空地,她将大筐里的东西都捡了出来,堆放在了空地上。
大大小小的鸟蛋竟然有十几枚;野山菇也不少,有两个种类,两种碰巧她都认识,可以放心的吃;山菇倒出来后,底下竟然还有二十几个红中透紫的野果子,个个有拳头大小。
晏如瑾笑笑,没想到娇生惯养的世子爷还是能干活的。
“你笑什么?”
晏如瑾吓了一跳,转头,见衣衫不整的刘承继,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
刘承继走来,在她身边蹲下,扭着头看她,嗓音还带着几分晨起的沙哑:“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起床了。”
晏如瑾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
刘承继想想也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捡起了刚才的话:“你刚才笑什么?”
“我笑……”晏如瑾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都可以养家糊口了。”
小世子一愣,脸上竟是有些发红,不过那一点点的羞涩也只展现了一瞬间,很快被得意压了下去,他双眼发亮挺着胸脯道:“这才多少一点东西你高兴成这模样,我和你说那山可大得很,今儿个我再去,再给你抓只野鸡回来吃。”
还真是不禁夸,这又猖狂起来了。晏如瑾白他一眼:“你这么大本事,先别抓野鸡了,给我生火去。”
晏如瑾一下子扫了小世子正得意着的兴头,他扬着下巴道:“君子远庖厨,我养家糊口,你洗衣做饭,我不烧火,那是女人干的活。”
刚觉得他好了,马上又露出原型,晏如瑾气道:“你少曲解古人意,再说你是君子吗?京城里的百姓随便逮一个问问‘怡王府的世子爷是君子吗?’你看看有没有一个人说‘是’的。”
刘承继不服气:“他们懂什么?只会背后嚼我的舌根,编排我的不是。”
“无风不起浪,你不做,别人那什么编排你?”她说着随手捡起个山菇朝他一扔,不偏不倚打在了小世子的额头上,“生火去。”
刘承继摸了一把额头,他看了眼落在地上的上的山菇,瞪着晏如瑾道:“你,你怎的这般无礼?”
忽然心情很好,晏如瑾笑的眉眼弯弯:“怎么样?这里可不是王府,我不高兴守礼,你把我怎么样?”
原本也并未真的气她,这会儿又见她笑的明媚,忽又想起她在王府时不苟言笑的模样……哼哼了一声,小世子道:“被打发道这山野荒地来,你到开心了!在王府里倒是呆头呆脑的。”
晏如瑾不理他,开始条件蘑菇,准备做饭。
刘承继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屋时,抬眼却见到前天领着他们过来的那个小兵朝这边来了。
“那个小兵来了,我去看看。”
“谁来了?”晏如瑾抬头,见前边儿远远地一个人朝这边来了,她也站起身来,拉住刘承继道:“等一会儿。”
“怎么了?”
“你这是什么模样去见人?”晏如瑾伸手过去,帮他把衣衫整理好,又将他的头带拆了,用十指帮他拢了拢头发,重新束上,而后又端详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你洗脸了吗?”
刘承继原本乖乖的任她摆弄,听了这一问他不耐烦了,一甩袖子道:“又不是去进宫见架,还得沐浴更衣吗?”
“什么话?你不见人还天天洗脸呢,今儿个见人反倒不洗了?”
“我又没说不洗……”
小世子转身去打水,胡乱的洗了两把脸,擦了擦后,帕子往盆里一扔便走了。
晏如瑾走过去将水倒了,从新打了一点水进来,也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开始洗米洗菜生火做饭……
刘承继回来后便是唉声叹气,蔫头耷脑的,晏如瑾奇怪,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便进屋了。
晏如瑾没理他继续做饭,等饭菜做好端上了桌,两人都在桌边坐下后,他仍是没露出个笑模样来。
有点担心,晏如瑾问他:“刚刚那个军士过来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是和我说一声,他们拉了些砖石过来,堆在那边儿了。”
晏如瑾也默了默,而后道:“先吃饭吧!”
她原想着一会儿要上山,要吃的饱些,所以虽是早上也煮的是干饭,没有炒菜,煮了一锅鲜菇野菜汤,另外还住了四个鸟蛋。
晏如瑾剥了三个鸟蛋放到了小世子碗里,又给他盛了汤递给他道:“你不是喜欢吃这种野菜吗?我今天多放了一些,多吃一点。”
刘承继点头,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汤,而后却将碗里的几个鸟蛋都夹给了晏如瑾,他一个都不肯吃。两个人让来让去,最终平分一人俩。
不点大的鸟蛋一口一个都嫌小,刘承继没滋没味的嚼了,咽下后叹了口气道:“以前在王府这东西给我,我看都不看一眼,真是世事无常……”
晏如瑾却道:“日后你好好的吧,不管眼下日子是怎么样的,总会过去的。”
刘承继看着媳妇,点了点头。(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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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娘,我走了,去山上看看,你在家等我回来。”
刘承继拎着柴刀背着筐,和蹲在门口洗碗的晏如瑾交代着。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好了。”饭菜都没有油,只用水涮两遍干净了,晏如瑾将洗好的碗摞成一摞,控干净水,端着站了起来。
“你不要去了,山路不好走,若是摔一跤怪疼的。”他昨儿个摔了两下,膝盖都磕破了。
刘承继这个人特别的简单,有什么全写在脸上,晏如瑾见他脸上露出来的那一点点的委屈,便知道他昨儿个定然是摔跤了。
晏如瑾将碗筷送回屋里,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个洗干净了的果子,到了跟前,问他:“摔哪儿了?”
“膝盖。”
“拿着。”晏如瑾把手里的两个果子递给他,她则蹲下,掀起了刘承继的裤腿看了眼,见他膝盖白白净净的,破了皮的地方还没有黄豆大。
放下库管,她站起身来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这么娇气,一个大男人这一点小伤还值一提吗?”
“我又没提,是你要问我。”
小世子无辜的很,他又没有说自己摔伤了,也没有喊疼,不过是看她娇气,怕她若是摔伤了又要疼的哭了,这才好心提醒一句的,哪想,又来怪他。
小世子不高兴了转身便走,走的还挺快。
晏如瑾叫他:“你走慢一些,我跟不上。”
“麻烦!女人家好好在家里呆着,非要去什么山上?”小世子嘟囔了一句,不过脚步还是放慢了。
“喂!”晏如瑾拽了拽他的袖子,“这山上没有老虎吧?”
“我哪知道?”
“若是遇到老虎了怎么办?”晏如瑾还从来没有上过山,关于山中的一切都是从书本上看的。这会儿心里是有些期盼和兴奋的,不过也同样紧张。她拽着刘承继的袖子,仰头看着他,是想要听他和自己说说山中的情况的。
刘承继转头,见媳妇竟是破天荒的,这般仰望着他,被她这带着依赖的小眼神看的一时没把持住又忘形了,故意吓唬她道:“那我把你丢给它,我跑了。”
晏如瑾知道他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她反唇相讥道:“只怕到时候你吓得脚软,跑都跑不了了。”
“我脚软?”小世子说着忽然一顿,他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坏坏的眯了起来,弯腰凑到晏如瑾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晏如瑾噌的红了脸,恼怒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被掐的有点疼,但小世子却不恼,仍是一脸美滋滋的模样。
两人打打闹闹的到了山脚,刘承继拉着媳妇儿踩着已经有些枯黄了荒草往里走。
晏如瑾好奇的左看看又看看,见到处都是疯长的野草,她问刘承继道:“怎么没有路呢?”
“这山又没人来,哪来的路?”
“哦。”
“来的时候我给你的果子呢?”她特意带了路上吃的,这果子不算多甜,但特别解渴。
刘承继便把两个果子掏了出来递给她,晏如瑾拿了一个:“一人一个。”
两人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走,山林间很是安静,只有风过时草木摇晃的沙沙之声,晏如瑾转头见到处都是森森晃动的树影,一时还真是紧张起来。
她原本只是扯着刘承继袖子,这会儿便是上前了几步,抱上了他的胳膊。“喂,你害怕吗?”
“怕什么?你还当这里真有老虎啊?”
“我们还是不要往里面走了,在这周围看看吧。”
“再往前走一走,那里有一棵果子树,昨日没摘多少,今天多摘点回去。”
“好!”
走着走着忽然晏如瑾见到前边儿的草丛一阵晃动,她吓了一跳一把拽住刘承继的胳膊轻声道:“那里有东西。”
“哪里?”
晏如瑾伸手去指:“那里,它不动了,刚才那一块草丛在动。”
“别怕,那么矮的草,里面藏不住什么,八成是兔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像你这般没见过世面吗?整日里捧着书本读成了个书呆子。”
在王府时晏如瑾无事可做,也没人聊天,整日的她除了绣花是躲在房间里看书,刘承继便看不上她这样,时常说她呆头呆脑的读成了个书呆子。
以前晏如瑾听到这话并不会理他,最多白他一眼,而后该干嘛干嘛,可是这会儿再听见,也不知怎么的,自然而然的顶回了一句道:“你整日的把我关在家里,我当然没见过世面,哪像你整日的寻花访柳,四处风流。”
小世子顿时急了,回头和她吵道:“我哪有,你怎么总是污蔑我?我是去听过几回小曲儿,那风流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可有没有没听过曲儿的男人?”
小世子愤愤不平:“他们那些人家里娇妻美妾,青楼里的相好更是书都数不清,可因为会装腔作势,能落得一个好名声,可我什么都没有,却满京城都说我风流纨绔。”
“你什么这还没有呢,都已是忙的不可开交了,若是再添两个美人,只怕把你劈开两半都不够使的。”
小世子越发委屈上了,他道:“你当我的日子那么好过吗?我日日要读书,那先生又好告状,时常到我皇伯父跟前说我的不是,我皇伯父向来严厉动不动的要骂我一顿。若是脾气上来了,还要把我父王叫进宫去骂一顿,我爹挨了骂回来揍我出气……你当我日子好过吗?”
“我可没见你读书,尽日的见你和着几个狐朋狗友四处游走,今儿个花楼听曲儿,明儿个南山狩猎的。”
那个时候在王府里,她其实是挺希望有时间刘承继能够多呆在家里陪陪她的,哪怕陪她吵架也好,可是他却总不愿待在府里,一有时间要往外跑,仿佛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美好。曾经有很多次她都十分的渴望他也能带自己出去走走……说起来刘承继还真的提过一次,说要带她去山中狩猎,不过提过之后却再没了下文,她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他再提起。
“去狩猎怎么了?我若是整日的只顾读书,早读的呆傻了,像你一般,见个兔子走过也害怕。”
“我不读书怎么办?你又不让我出门。只顾着自己出去快活,然后回来跟我炫耀,哪里的湖光美,哪里的水色佳,诚心气我。”
“我哪里又不让你出门了,什么事情都要往我头上推,我要带你去,分明是你不肯跟着我走。”
曾经有一段时间,刘承继确实是有心和她炫耀来着,不过却不是为了气她,而是想用外面的新鲜景色吸引她,想让她跟着自己出门去走走,可是她何曾给过自己好脸色。
两个人说起来没完,各自都是越说越气,最后干脆闹掰,晏如瑾也不拉着他的胳膊了,一把把他推了一个踉跄,两个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各自走各自的。
到底是荒山野岭的,刘承继不放心,他时不时的要回头看一眼,看到她笨手笨脚的跟着,才又转回头来继续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快要到了那处昨日他发现的,长着果树的地方时,他一回头眼前空荡荡的,看不到人了……
“瑾娘!”他大吼一声,脸唰的白了,赶紧往回跑。跑了几步见一旁的灌木丛晃动,晏如瑾从里面钻了出来。
晏如瑾一脸笑容的朝他招手道:“你快过来,这里有好多山菇。”
刘承继走了过去,晏如瑾这一会儿便如找到了宝藏般的开心,也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了,拉着刘承继的胳膊,带着他转到了里面,她指着不远处那一根倒地的粗大的枯木上,密密的长着的几簇褐色蘑菇。
刘承继本来还想说她几句的,可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眼中发亮,十分开心的模样,想训斥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晏如瑾笑着和他道:“大山真好,其实想想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刘承继一时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也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点奇奇怪怪的。他没说话,操作柴刀走过去,把几簇蘑菇割了下来。
“不过是几团蘑菇,我再把媳妇儿丢了。”他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一句。
晏如瑾听了抿着唇笑了。
蘑菇装进了筐里,拉着媳妇往回走时,刘承继交代她道:“下回不要一个人乱跑,这山这么大,若是走散了我都找不到你。”
“你拉着我走不散啦!”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随口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刘承继心里一动,转头去看去,见她微微低着头,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并没有看过来。
……
两人并没有走多远,晏如瑾便累得走不动了,收获也并不多,除了蘑菇外,又摘了些果子,差不多将背筐装满了。
刘承继将背筐摘下背在了前面,而后蹲下身子道:“我背你吧。”
“我还能走,我们歇一会儿在走吧。”
两个便在一片荒草枯叶上坐了下来,晏如瑾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之后将帕子递给了刘承继道:“你也把手擦一擦我们吃个果子。”
刘承继拿着帕子胡乱的蹭了一蹭,晏如瑾看不过眼,她抓过他的大手拿着帕子,把他每一根手指都仔细的擦了一擦,她纤细的手指走过他的指缝时,他手指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擦完了他的手,晏如瑾把帕子扔到了筐里,她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干净的帕子,这个帕子用来擦果子,擦干净两个果子,递给他一个,自己留一个,转头和他道:“吃完我们回家。”(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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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子没有窗户,若是不开门,白日里也是黑漆漆的,想做点针线活都看不分明。
晏如瑾将桌椅搬了出去,在房前放好。小房子挡着北边儿吹过来的风,前边儿晒着太阳,深秋的午后也还是有几分暖意的。
回到房间,将她带来的那个包裹拎了出来打开,拿出里面的一个装着剪刀针线的小布包,又翻出了她在小刀子镇上买的那一块粗布,一块儿拿着,出了屋子。
将布匹在桌子上展开,按着心中熟记的尺码,剪裁起来……
说起来,晏如瑾虽是知道刘承继的尺码,但却从不曾给他做过衣服!
想着,晏如瑾抬眼,看着远处那一袭被距离拉得小小的身影……昔日在王府时,一年四季宫里头赏下来的衣裳,他紧换着穿都穿不完,能上他身的料子,皆是御贡上品,莫说此时晏如瑾手上的粗棉,便是寻常些的锦缎都是挨不得他的身子的。
那时候谁能想到,怡王府的世子爷,皇帝当儿子宠大的小王孙,能落得今日这般光景,世事无常,不过如此了。
低下头,拿手比量着裁减,仔细裁好后,便在桌前坐下,穿针引线缝制起来。今儿个天气晴好,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晏如瑾沐浴在阳光里,手上做着针线,时不时的抬眼,朝远处看上一眼,直到日头偏西,太阳要落到山尖儿上时,她才收起手上的东西,洗手开始准备晚饭。
今天是刘承继开始干活的第一天,难得的还坚持了下来,今儿个一早见他蔫头耷脑的出门时,还以为要不了多久,娇生惯养的世子爷便会撂挑子跑回来的,可是不想他竟是转了性子一般,变得坚韧了。
原想做点好吃的给她,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山菇野菜汤也再没什么可做的了,便是想炒个鸡蛋都不成,他们没有油。
虽是小时便学了做饭,但是晏如瑾不擅长做面食,特别是需要发面的馒头包子之类的,说起来根源是她不大会发面,总是掌握不好那个时间,今儿个晚上的馒头便蒸的有些硬了。
馒头出锅后她没急着开始煮汤,留意着前边儿的动静,见远处那个人,动身往回走了,她才开始动作,今儿个的山菇野菜汤里,她又打了个蛋花。
等汤做好了时,正好刘承继也回来了,晏如瑾原本心中是有几分低落的,可是知道他今日是真正面对残酷现实的第一天,他的心情,只会比自己糟糕十倍,百倍,不想让他心情更加沉重,晏如瑾笑着抬头,声音也十分温婉的道:“饿了吧,洗手吃饭吧。”
小世子今天不像往日那般话多,他闷头闷脑的转身去打水洗手洗脸,洗好了仍旧一声不吭的进了屋子在桌边坐好,呆呆的出神。
把饭菜都端进去,晏如瑾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放下,又拿了一个馒头递给他道:“吃饭吧!”
刘承继看着媳妇儿点点头,接过馒头,另一只手拿起了筷子,只是拿筷子的动作别别扭扭的,很不自然。
晏如瑾拉过他的手,将他手中的筷子拿掉……刘承继真正的娇生惯养,十指莫说不沾泥,便是连银子都不沾,不论是做什么,都有身边人侍候着,一双手自然不比寻常男子的粗糙,说是细皮嫩肉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可是这会儿细致的手掌上一片通红,好几处血泡被磨破了,看着血淋淋的,晏如瑾心里一阵纠紧,放下刘承继的手,起身去翻包裹,从里面找出一瓶伤药来,转回身帮他上药。
把他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馒头也拿了下来,两只手都上好药后,她道:“我喂你吃。”
晏如瑾拿着馒头送到了他嘴边,小世子变乖乖的张嘴咬了一口,看他咽下了,又送过去一扫汤……一顿饭的功夫,小世子的目光始终黏在晏如瑾的脸上,没有挪开过视线……
等他吃饱了,晏如瑾才坐了下来开始吃自己的,到了这会儿馒头和汤都有些冷了,她低着头默默的吃着。
刘承继没有起身,一直挨着她坐着,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晏如瑾吃完后起身收拾碗筷,他也在屁股后面跟着,粘人的劲头像个小孩子一般。
都收拾妥当之后天也黑了,晏如瑾烧了一大锅热水,两人简单的洗了洗便早早的上了床。
一时没有睡意,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儿,晏如瑾问他:“明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自离开小刀子镇后一直到今日,他们都没有再吃过荤腥,以前还罢了,只是今日开始刘承继要干活了,需得吃些好的才行,晏如瑾打算明日拿着银子去平漠一趟,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买的,若是不行至少也买点油回来。
刘承继抱着媳妇儿沉默,许久之后才他声音低低的道:“我想带你回家。”
晏如瑾心口一暖,又泛起酸涩来。
“阿继,”晏如瑾反手抱着他的腰,温软的声音轻缓的道,“昔日我在家里,时常听我爹爹教导我的几个兄弟时说‘人年轻的时候该多吃点苦头,受一些挫折,这般才能活的明白,才能知道该怎么去做事。’我想着我爹既是这么说总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们今日虽说……”
晏如瑾说到这时,便觉得刘承继的脑袋动了动,低头看去,见他似要开口的模样,她眼一瞪沉着声音阻止他道:“不许说我爹的坏话!”
“谁要说你爹坏话了?”小世子脑袋又窝了回去,哼哼唧唧的道,“我们这哪里是吃苦,搞不好,小爷我这条小命都得丢在这……”
他说着“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干嘛,吓我一跳。”
刘承继道:“这么下去可不行,我得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先想着,总能想出来的,总归我这般老实巴交的闷着头干,干一辈子也建不起一座城墙来,你不知道我今儿个挖了一天的地基,才挖了多少一点。”他说着伸出双手递给晏如瑾道:“你看我这手磨得。”
晏如瑾也坐了起来,拉着他的大手心疼的问他:“疼吧?”
“疼!你给我吹吹。”
晏如瑾果真低头,嘟起嘴给他吹了吹。
见他的手实在是破的厉害,只怕是握铲子都难,晏如瑾想想道:“明日起我跟着你一块儿去吧,多少帮你干上一点。”
“那怎么行?让女人帮我干活,那我成什么了?”
晏如瑾白他一眼,躺下嘀咕了一句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有骨气的。”
小世子靠了过去,他抱着媳妇儿,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干活的,再说你这般娇生惯养的,哪能做的了这样的粗活,让你洗衣服做饭我都……”
小世子脸颊发烫,倒是腼腆起来了。
“你都怎么?”
小世子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小小声的道:“我都舍不得的。”
晏如瑾也有些脸热,心里却甜的彷如吃了蜜一般。
心口涨涨的,越发的想做些好吃的给他吃,晏如瑾问他:“这两天你有什么想吃的,明日我去平漠一趟,买些吃的回来做给你吃。”
小世子声音闷闷的:“我们没有银子。”
“我有一点银子。”
“你哪来的银子?”小世子惊喜,“你带了银子出来?对了,在镇上时,你还买东西来着。”
小世子粗心起来真是可以,那日分明见了她买东西,却愣是没往银子上面想。
“我倒是想带银子来的,只是都被他们搜走了,一个铜板都没给我留下。”
“那你哪来的银子?”
“小刀子镇上那日我当了你的一件衣服,当了六两银子。”想起那日的情景,晏如瑾又抢白了他一句,“当了银子我只买了一块粗布回来,那粗布耐磨,原是想着给你做一件衣裳干活时穿的,结果却被你骂了一顿,说我只顾着逛街买东西……”
被媳妇提起这段旧事,小世子顿时气短不吭声了,而晏如瑾又想起了那日的委屈,她摆起脸色,转过了身去。
小世子见她拒人千里的背影,又因着被她这般误会,心里也是难受起来。那日是他不对,吼了媳妇几句,说的话也有些难听,可是他发脾气却是因为别的事情。那日晏如瑾忽然没了踪影,他先是吓着了,而后听她阴阳怪气的又提那花魁,他这才气的口不择言起来……他并不是怪她逛街,怪她买东西的……而且那日他都解释了一遍了的,怎的这会儿又提。
他这么一难受,也背过了身去。
听到动静晏如瑾转过身来,见他如此她推了推他道:“你还发起脾气了?”
小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
晏如瑾气道:“你哼谁呢?”
小世子又坐起来,他瞪着晏如瑾不满的道:“我什么时候因为你逛街买东西怪过你了?在王府时我的银子可不是都给了你花,我父王母妃赏的,皇伯父皇后娘娘赏的,不论是金银还是好东西,我哪回不是一得了巴巴给你送过去的?见你不喜欢上街,我在外见了旁人家的夫人小姐,穿了什么戴了什么新鲜的,总是要寻了一份回来给你……凡事给你的东西,我哪有舍不得的?到了今日你却说这种话?”
晏如瑾气焰顿时便消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无故被你骂了一顿,还不许我生气吗?”
“你可以生气,但是怎的这般记仇?还是只记得我坏的,从不记得我好的。”
“我若真不记你的好,又怎会随你道这种地方来?”
小世子一呆:“果真是你自己要随我来的。”
晏如瑾一顿,没好气道:“不是。”
小世子扑过去:“是不是?是不是?”
“睡觉!”
“你先说了再睡!”
“不是!”
“我不信!”
“哼!”(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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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遮雾绕的山林间,诡异森森,一道一道的黑影从眼前晃过,晏如瑾被一根根绿色的藤蔓紧紧的绑缚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藤蔓越缠越紧,她伸长了脖子拼了命的呼吸,却仍旧喘不过气来……忽然眼前的草丛一阵晃动,晏如瑾吓得哭了起来,她想要大声的呼唤刘承继,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自己,那只是只兔子,阿继说过的,只是只兔子……正想着,忽然那草丛一阵剧烈的晃动中,一个大家伙从里面窜了出来,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兔子,它通红的眼睛冷意森森的看着她,忽然她大嘴一张扑了过来……
“啊——”
晏如瑾惊叫着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小屋子,看着从门缝透过来的几许晨曦的光芒……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不过仍是心有余悸的大喘着气,而且胸口仍是闷闷的。
动了动身子却哪哪都动不了,她这才回过神儿来,她此刻便如一个粽子般,被刘承继紧紧的缠着呢,难怪会做梦喘不过气来。
她这边儿又是惊叫又是动来动去的,小世子被她弄醒了,他眼还没睁,嗓子眼儿里含含混混的咕哝道:“再睡一会儿。”
晏如瑾无语,轻声道:“你先放开我再睡。”
迷迷糊糊的声音竟然是哄小孩子的口气道:“不闹不闹……瑾娘……”
晏如瑾:……
“你压的我喘不过气了。”
晏如瑾又推了推他,刘承继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呆呆的看着媳妇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松了松手脚,却也只是松了松而已,并没有把人放开。
“你放开我呀!”晏如瑾道,“我得起床了。”
小世子大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声音闷闷的道:“干嘛要起这么早?”
“我要做饭呐,对了,我今天要去平漠一趟,中午只怕赶不回来了……”
晏如瑾话没说完呢,被他打断道:“那怎么行?你要给我做饭呐,我中午要回来吃饭的。”
晏如瑾白他一眼:“我又没说不给你饭吃,早上我多做一些,将中午的带出来放在锅里面,等你回来了,自己加一把火热一热。”
小世子摇头:“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小世子理直气壮的道:“我干活儿回来,你得在家里才行,你得给我做饭。”
简直胡搅蛮缠,晏如瑾没好气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把饭菜带出来,放锅里面。”
小世子依旧摇头:“冷锅冷灶的,那我不吃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加把火不热了吗?”
忽然起了脾气:“我不吃了,你去哪去哪!”
见他又犯起了混脾气,晏如瑾头疼道:“你不能好好的吗?”
“谁不好好的了?”小世子一骨碌翻了个身,他爬到晏如瑾身上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道,“你怎么总是想要撇下我?好好的不呆在家里,又往平漠跑什么?”
“你又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撇下你了?我去趟平漠怎么了,要不了一天回来了,若不去平漠买点东西回来,你吃什么?再这么清汤寡水的吃几天,你又要跟我发脾气说饭菜不好吃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因为饭菜不好吃发脾气?你想要撇下我你直说……”
晏如瑾气的使劲儿推了他一把:“狼心狗肺,我要去平漠买东西还不是想要做好吃的给你,你说这种话?”
“我又不是只知道吃。”
“那你还知道什么?”
小世子一趴,整个人都压在媳妇儿身上,他小声含混的道:“你要守着我才行。”含在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又小又模糊,也不知道是说给晏如瑾听得还是只是那么随便的一哼哼。
晏如瑾却听到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陪我去吧,正好我一个人去,还有些害怕,而且你手上有伤,今儿个原也是不好再拿铲子的,好不好?”
小世子先是哼了一声,而后又点了点头。
“那块起床吧,我们早点走,趁着一趟我们多买点东西回来,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雇辆车拉着回来。”
“好!”他抬起头,在媳妇儿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这才乖乖的起身穿衣服。
……
早上原本晏如瑾是想烙点干饼的,吃完了再带上几块留着中午吃,可是刘承继不愿意,他十分嫌弃的道:“那东西冷了硬邦邦的怎么吃?我们不是有银子吗?难道在平漠还买不到一口热乎东西吃吗?”
身上只有不到六两的银子,原本晏如瑾是舍不得乱花的,可既是他这么说了,自己又想想,简单的吃碗面,买几个包子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铜板,便也点头同意了。
见她蹙着眉尖儿犹豫了半天才点头,刘承继小小声嘀咕了一句道:“小气。”
晏如瑾瞪他:“你以为你说的小声我听不到吗?”
小世子挺着胸脯背着手,一副公子哥的模样,甩下一句道:“等日后离了这个鬼地方,小爷我搬一座金山给你花。”
晏如瑾不理他,转身去舀水洗锅,洗好了锅,她叫刘承继道:“过来给我生火。”
小世子这回没跟她抬杠,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他蹲在灶前,拿着火石干草笨手笨脚的弄了半天才好算是把火生了起来,看着灶里头猎猎的火焰,他神情呆呆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晏如瑾低头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定是又觉得眼下的生活苦,想要回京了,说实话她也想回京,可是想有什么办法?心里叹了口气,她岔开话题道:“你也想想,一会儿去了平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小世子想了想道:“买坛子酒回来,其它的随便吧?”
“你没有什么想吃的?”
小世子想起往日里他桌上的珍馐海味,又看了眼锅里的野菜面汤,郁闷的道:“我想吃的东西,这里哪有!”
正弯腰搅着面汤的晏如瑾摇摇头道:“我说您老不能纡尊降贵一番,下调一点儿标准?”
小世子想了想,闷头闷脑的道:“那炖点儿肉吧!”
“好!”
“那,你想吃什么?”
听他这般问,晏如瑾笑了:“我也是,炖点儿肉吃。”
“在王府时,你可是最不喜吃肉的。”小世子想起昔日,晏如瑾那么一点的小胃口,以及她那股子挑食的劲头,一时真是心酸起来。
晏如瑾低头,见他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她便放下勺子在他身边蹲下,她道:“阿继,我觉得这样挺好,人生百味咱们都尝一尝……而且也不是回不去的,早晚咱们还是要回京里的,到时候再回想起眼下这段日子,只怕还会怀念也说不定呢!”
“呸呸呸!”刘承继听了气呼呼的呸了好几口,他道,“我还怀念?我是傻了吗?”
晏如瑾瞪他一眼:“我一个人怀念,成了吧?”
小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傻了?”
“对!”晏如瑾也气呼呼的道,“我傻了!”
晏如瑾站起身来道:“饭好了,去洗手吃饭。”
……
喝完了热乎乎的面汤,身上暖洋洋的,原本沉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收拾好了屋子,晏如瑾留了二两银子在家里藏好,剩下不到四两连整带零的都带上了。
刘承继往她荷包里瞅了眼,他道:“这么点儿碎银子,也不知能买点儿什么?”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几两银子,我在书里看的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开销都要不了二两银子的。”
“我读的书里怎的没有这些?也不知你又看的哪本杂书,别又是什么将军胡写的。”
有他去胡说八道,晏如瑾锁好门,又拎起了那个大筐递给他道:“我们走吧,把筐背着。”
小世子没接,他看着自己软软的小媳妇儿,一身素雅却精致的衣裙,娇娇悄悄的立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与她的模样十分不相配的竹筐,可是却意外的好看。
小世子眯了眯眼,他有点想看看媳妇背着竹筐时,又是什么模样。
晏如瑾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见他不动,便皱眉道:“愣着干嘛,把筐背上呀?”
小世子把脖子一扭:“干嘛总是让我背,筐又不重,你来背!”
晏如瑾气鼓鼓的瞪他:“哪有你这样的?”
小世子干脆过去,直接把筐往她身上套,硬是给她背上了。
晏如瑾见他这般不知道体贴,有点恼了,干脆不再理他,背着筐打头先走了。
小世子在旁边盯着他背着筐的小媳妇看了半晌,看的够了,他笑嘻嘻的凑过去,把她身上的筐摘了下来,口中道:“这般小气,只让你背了一会儿不高兴了。”
晏如瑾不理他,小世子又道:“对了,一会儿去平漠,别忘了给我添一套笔墨,再买几张画纸,我见这里风景好,闲时作上两幅画,待日后回京留作缅怀。”
晏如瑾一瞪眼:“你知道这些东西多贵吗?不许!”(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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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漠有人口千余户,不算是座小城了,城中也是有街有市,虽说稍显冷清了些,却也算不错了。
刘承继、晏如瑾两个人进了城,见路人纷纷侧目,走过路过的,不论男的女的,都要朝他们这里看上一眼,刘承继显然是被万众瞩目惯了的,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可晏如瑾昔日在家是大门不出的,鲜有上街的时候,被这般打量着倒是稍微有些不自在,不自觉得她往刘承继身边靠了靠。
“喂!”晏如瑾小声叫他,“阿继。”
“什么?”
刘承继一转头,却发现自己媳妇儿这会儿全不似寻常在家里的模样,见她微微低着头,傍着自己站着,倒是有几分不自在般的,难得的一副小媳妇模样,大街上呢,小世子呆了。
呆头呆脑的问媳妇道:“是不是走累了,我背你。”他说着,要摘下背上的筐。
晏如瑾赶紧拉了他的胳膊摇头道:“我是说我们也不知道街市在哪里,你去找人问问怎么走,问明白了,我们也走的快些,免得这般没头没脑的乱转,走了冤枉路。”
“好,我去问问。”小世子说着,便抬头视线沿街一扫。
他们这会儿正站在城中的一条主道上,刚进了城,还没走出多远,在他俩斜对面儿,搭着一个茶棚子,茶棚子不远又有一个烧饼摊子。茶棚一桌坐着三个茶客,一个十七八岁,两个三十出头的,都是男人,先前,在晏如瑾和刘承继两个说话的时候,这三个男人,手上端着粗瓷大碗,眼睛正一错不错的盯着晏如瑾在看,特别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竟是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红了。
正瞧的出神时,忽见刘承继抬起了头,几个人都不是没皮没脸的人,觉得不好意,刷刷的收回了视线,相互看了眼,不尴不尬的扯起了闲话。
刘承继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般小动作,他满大街看了一眼,见这几个人离得近,朝他们走了过来,这几个人见了,有点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起身想走,刘承继见他们站了起来,更是快走了几步过去,赶在他们离开之前把人拦住了。
当中年长一人正了正脸色,问他道:“这位公子你有啥事儿?”
刘承继道:“我问你们,这城里的街市怎么走?”
“街市啊?”几人松了口气,年长那人伸手往南指给他道,“你顺着这条大道往前走,大概走个一刻钟左右吧,有一个挺宽的十字路口,朝东边儿走是街市了,赶着今儿个是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您现在过去还有得逛,等过了晌集可散了。”
“多谢了!”刘承继一抱拳,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也不知那个街口有没有个什么显眼的东西,这般想着便停了脚步,转回身来,打算再仔细问问。可这一转头却见着这仨人正的目光越过自己,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什么在看。
刘承继转头见空空荡荡的大道上,只有晏如瑾一个人娇娇悄悄的立在那里!立马变了脸,刘承继转回头来瞪着眼睛吼道:“往哪儿看呢?”
“呃……”这仨人尴尬了,当中有一个反应快的,他伸手指着天边儿的云朵道,“我们在看那边儿的云朵,您看鱼鳞状的,只怕这几天有场大雨要下了。”
明显是在胡说八道,可刘承继也那他们没法儿,黑着脸骂道:“滚蛋。”
“咱们先走一步了。”几个人说着撂下茶钱便匆匆的走了。
小世子气呼呼的走了回来,晏如瑾见了问他道:“怎么了?和人吵架了?”
“几个臭流氓,我和他们吵什么架?没的折了小爷的身份。”火气有些没消,小世子有些愤愤的道,“这若是在京里,小爷我挖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怎么你了,要挖他们的眼睛?”
小世子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缘由,挪开视线口中道:“咱们快走吧,到了晌散集了。”
……
集市不大,也没有多少人,大概能有几十个摊主蹲在道路两旁,一个人跟前摆着几样东西,并没有多长的一条街,人都没有聚满,稀稀落落的,远远不如小刀子镇热闹,小世子十分嫌弃的道:“哪里有几样东西卖的!”
晏如瑾没说话,她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将这些货物都看过了一遍,心里琢磨着该添些什么才好,正想着时,路过一个摊主跟前,见他身前也没有什么货物,只是摆了一个坛子,上头堵着封口,看着像是一坛子酒的模样,晏如瑾想着刘承继说要买上一坛子酒回去,她便停了脚步问那摊主道:“这位大叔,您这卖的是什么?”
“上好的牛油,夫人您要吗?”摊主说着便打开了盖子让晏如瑾看。
晏如瑾探头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是打算要买些油的,只是没想过要买些什么油,说实话她也不懂,昔日在家里时吃的是什么油她也不知道……想了想她问摊主道:“牛油好吃吗?”
“好吃的不得了,还补人的很,若是煮汤或炒菜时放上一点,那香的呦,夫人若是不放心,您先少买一点先回去尝尝,若是吃的好了,您下个集再来,我还在这。”
晏如瑾是想着这一回多囤点东西的,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再来了,便想着将这一摊子牛油都买了回去,于是她问道:“不知这一坛子油多少银子?”
“一坛子!”摊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大主顾,他赶紧道,“夫人我这牛油是从徐家的牛肉铺子拿来的货,绝对的干净新鲜,这里实诚诚的一坛子,寻常是要卖六钱银子的,我见夫人大气,若是这一坛子您都拿了,我只收您半两银子,这个价钱别处可是绝对没有的。”
晏如瑾听他说得好,当即便掏了银子出来,摊主接过,高兴的不得了,他接过银子,将摊子捧了起来,还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坛子底儿,而后躬着腰递了过去。
不怪摊主高兴,实在是晏如瑾这样的主顾少见,寻常人家来买牛油的,至多也是一小碗罢了,大家的日子不富裕,饭菜里少见油腥,眼下又不年不节的,他这生意也是不好做的,今儿个已是在这蹲了两个时辰了,也没开张,不想这一开张开了个大的。
“夫人您收好,咱这的东西您吃的放心,若是有哪儿一丁点儿不好,回头您来找咱,咱在这个摊儿上,跑不了。”
晏如瑾笑着朝他点点头:“辛苦您,帮着放到筐里。”
晏如瑾说着便拉着刘承继转身,让摊主把坛子放进了筐里。
银货两讫后,晏如瑾和他打听道:“不知道这集市上有没有卖酒的?味道好些的。”
摊主听了朝东头一指道:“您见着最里边儿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没有?他那里卖的都是自家酿的高粱酒,我时常也打点回去喝,味道还成,您看那样的一坛子,足有十斤,只要五十个铜板。不过若要真说味道好的,那您得去杏花楼,那儿的高粱酒都是五年上的,喝起来没得说,只是贵些,十斤装的一坛子得二两银子。”
“谢您了。”
晏如瑾和摊主道了谢便拉着刘承继走了,边走着边问他道:“你是想要喝哪个酒?杏花楼那个虽是贵些,但你若想要我们少买一点,买个五斤装的,一两银子差不多了,不过这个酒到底不便宜,可不能时常买给你喝,这是头一回,下回你若再要,可得是那个五十个铜板的了。”
刘承继撇撇嘴:“二两银子的酒,能是什么好酒?既然都不是好东西索性买这老头的吧!”
这是再好不过了,晏如瑾听他这般说,便仰起脸来朝他笑笑:“省下的银子,买些粗布和棉花,我给你做身棉衣穿。”
刘承继把头转向一边,脸有些热。(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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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子酒再装进背筐里,背筐有些重了,站在刘承继背后,晏如瑾两只手托了托背筐,感觉有些托不动了,背筐的绳子是两根手指粗细的草绳,担心他勒的肩膀疼,晏如瑾和刘承继商量道:“我们还是先雇一辆车吧?”
“随你。”
她心里想着最好能找辆牛车,牛车应是要不了几个钱的,而且还能多拉些东西。
正好集市上遇到一个拉着牛车过来卖菜的老者,晏如瑾便想着将车上还剩的小半车蔬菜都买下来。
等再过些日子入冬后,山上再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了,晏如瑾原本也打算这一趟来,多买一些好放的蔬菜回去,备着冬天吃。
两个人走过去,把话说清楚了,老人一口应下,在这苦寒的边城百姓不富裕,想赚几个钱并不容易,这会儿既是有钱拿,老人自然不会不同意。
定下来后给了钱,老人过去帮着刘承继把背篓摘了下来,放到牛车上,他见两人一身的富贵模样,又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话也是满嘴的京腔,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不过老人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当是上边儿又派下来的哪位官老爷的家眷。他不敢怠慢,稳稳当当的赶着牛车。
集市上转了两圈,却也没再买什么东西了,本来有心买只鸡的,可这里卖的鸡都是活的,别说不敢杀鸡,便是收拾也是不会,只好罢了,出了集市让赶车的老人领着他们去了家肉铺,买了块猪肉,又割了块牛肉,这时候晏如瑾朝车上看了眼,觉得差不多了。
晏如瑾上前两步温声细语的和赶车的老人道:“老伯,还得劳您带带路,我还想再买点棉花扯几尺布,也不知哪个店里有卖的。”
“夫人您客气了,您和公子上车坐好,老汉拉着您去。”
“多谢了!”
晏如瑾也是走的腿酸了,她掏出个帕子擦了擦车板边沿上的尘土,而后刘承继道:“过来,我们一块儿坐一会儿吧!”
刘承继摇头:“这牛慢悠悠的还没我走得快。”
“歇一会儿嘛。”说着她先坐了下去。
晏如瑾坐在车板山,桃粉色的襦裙垂着,她双手握着放在腿上,脑袋微微仰起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秋水般的澄澈……
刘承继顿了顿,没再说什么,挨着她坐了下来,甫一坐下便把手揽上了媳妇儿的腰。
晏如瑾可没他这般豪放,她身子一僵飞快的转头,四处看去,同时伸手推他,小声道:“大街上呢,把手放开。”
小世子一本正经的道:“这可不是马车,还有东西让你扶着,一会儿车赶起来逛逛悠悠的,我不扶着你,你摔下去了可怎么办?”
晏如瑾一听,还真有点担心会摔下去,可她自小被管教的严,在大街上,这样的动作还是做不出来,想了想她道:“那你扶着我胳膊。”
小世子不理她,转头让那老人赶车。
晏如瑾抬眼见街上好几个人往他们这里看了过来,她脸噌的红了,手上使了劲儿,硬是把刘承继的胳膊给推了开去。
小世子不高兴了,把头转到了一边儿去,不理她了。
牛车动了起来,走的不快,但是逛逛悠悠的,晏如瑾头一次坐,确实手上没个把扶的东西觉得很不稳当,转头看向刘承继,也不管他生没生气,顾自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世子转回头朝自己胳膊上看了一眼,还小声的哼了一声。
……
牛车在一个布庄门口停了下来,赶车的老人道:“公子、夫人,这是咱们城里最大的布庄了。”
和老人道了谢,晏如瑾下了车和刘承继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刘承继懒得动,随口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可我也不知你喜欢哪个颜色?”
“你看着好行,我也没有什么喜欢的颜色。”
“那好吧!”
晏如瑾进了铺子,不多时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店伙计,手里抱着她买的东西。
由着伙计把东西放到车上,晏如瑾笑着和刘承继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还剩银子了没有?”
“剩了。”
他们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也才花了一两多的银子,晏如瑾掏出荷包递给他看。
小世子接过荷包掂了掂,而后他噌的跳下车来,扔下一句“我去买点东西。”人跑了。
“哎?喂!”
叫不住他,也不可能追的上,只好由着他去了。晏如瑾气呼呼的坐回了车上,闷闷的想着,要是他敢胡乱花钱,一定饶不了他。
等了大概一刻钟,见着刘承继走了回来,他怀里捧着些东西,远远地晏如瑾见到了那长长的一卷雪白的画纸。
晏如瑾气坏了,心想在京里时不见你沾墨,到了这会儿倒是文雅起来了,一点都不顾家里的日子怎么过。
刘承继到了近前见晏如瑾脸色不好,他笑嘻嘻的道:“瑾娘,我给你买了个汤婆子,我记得在京里时你最是怕冷,冬日里是时时离不了这个的。”
晏如瑾有心想骂他几句,可是她这人好面子,这大街上的,又当着赶车的老人的面,不想闹得太难看,便忍下了没有出声,狠狠地瞪了刘承继一眼把头转向了一边。
刘承继倒是喜滋滋的,他把东西放到车上,挨着媳妇儿坐下后,让老人赶车,他掏出荷包递过去道:“我只花了一两半的银子,还剩这些呢,给你。”
“知道胡乱花钱,你还当这是王府吗,还有金山银山供你挥霍?我说了不许买的,你没听到吗?”
刘承继又道:“你这气生的好没道理,你当我买了笔墨纸张是拿来玩儿的么,我可是有正经用处的。”
“有用处,有什么用处,你这点笔墨功夫还打算去卖墨宝吗?”
刘承继道:“我说有用便是有用,你当那城墙是随意建成的吗?我须得画上图纸来参考的。”
晏如瑾一愣:“真的?”
“当然是真的?”
晏如瑾皱眉打量他:“若是真的,你怎么刚才不说。”
小世子一顿,憋了一会儿道:“你又没问。”
晏如瑾将信将疑,仍是心情不好,把脸转向一边,不再理他了。
……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包子铺,小世子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吃午饭,他又打开荷包掏出十几个铜板和晏如瑾道:“我去买几个包子回来?”
“你这会儿倒是来问我了!”晏如瑾没好气的道,“快点去,车可不等你。”
刘承继拿了钱,跳下牛车朝包子铺走去了,没多时拿着包子又追了上来。他把几个铜板都花了,买了六个热腾腾的大包子。晏如瑾分了两个出来让他递给了赶车的老人,剩下的她只吃了一个,其余都进了小世子的肚子。
回城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当牛车穿过大片农田以及一片荒野后,远远的看到那个小房子,晏如瑾心底真是有了几分归家的感觉。
等牛车停下,刘承继抱着酒坛子问她放哪儿时,晏如瑾才犯起了愁,房子只有一间睡觉用的,而且也不宽敞……这要是再有一间厨房好了。
晏如瑾想了想道:“你把这坛子酒,和那坛子油放屋里吧,其它的先放在外面,墙根儿底下,一会儿我们再整理。”
“嗯!”刘承继开始搬东西,晏如瑾也挑着轻巧的捡,东西都搬下来后老人赶着牛车回去了,空旷的荒野上,便又剩了他们两个人。
最后刘承继手里拎着两挂肉不知道往哪儿放呢,便伸手要递给晏如瑾,晏如瑾便去端了洗菜的盆子过来:“放这里面吧。”
两个人站在房前,刘承继看着眼前墙根儿地下了一摊杂七杂八的还带着泥的蔬菜,又看看眼前不点大的小石头屋子,心情又糟糕了起来。
抬头见天色将晚,刘承继问媳妇儿道:“瑾娘,咱们晚上吃什么?”
晏如瑾推门进屋,听他问话时,她正一眼看见屋内桌上的一卷画纸,以及笔墨砚台,她便没好气的道:“晚上不吃了,你喝墨吧。”
小世子没皮没脸的凑过去,他从身后把媳妇儿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娘子,我想吃牛肉饼了。”
“没有。”
“娘子,我想吃!”
“……”
“瑾娘,你摸摸我肚子,都饿瘪了。”
刘承继抓着晏如瑾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晏如瑾甩开手仍旧气呼呼的道:“日后不论你要买什么东西,不管多少银子的,都得和我商量了才行,若下次再这么气我,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小气!”
“我小气了,银子的事情先撇开不说,你下次要是再和我对着干,我不管你了,你不信你是是。”
刘承继被她说的没了面子,他也沉了脸不说话,转身躺到了床上。
晏如瑾推他:“一身脏衣服别往床上躺。”
刘承继坐起来道:“你在吵我……”
他说着眯着眼睛往晏如瑾身上瞄,脸上的表情有怀又……
晏如瑾红了脸骂道:“无赖!”(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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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然起了风,北风长啸“呜呜”的吹着长调,犹如狼嚎。
晏如瑾醒来,却猛然听到外面贴着门口的地方,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悚然一惊,瞬间没了睡意,伸手去推刘承继。
刘承继睡得正香,被她叫醒,迷迷糊糊的问她:“干嘛?”
晏如瑾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很小声的道:“外面,外面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还是……野兽什么的,阿继怎么办?”
刘承继睁开眼睛,侧耳去听,除了风声,并没有听到其它的声响,他打了个哈气,搂着媳妇道:“大半夜的哪有人,那是风吹的,别怕,睡觉。”
“不是风声,刚才丁铃当啷的,像是摔东西的声音。”
刘承继再去听,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什么声音,他皱眉起身便要下床:“我去看看。”
“别,”晏如瑾抓着他的胳膊,“不知道是什么在外面,有老虎也说不定,你别出去。”
“哪来的老虎,咱们住了这么些日子也没听到一声吼叫。”
刘承继心想,管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大半夜的到我家门口来转悠什么?还把我媳妇儿吓够呛。他血性上来了,外衣也没穿,穿上鞋要下地。
晏如瑾拉他:“阿继,你别去,左右外面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我看看回来,你好好待着,别怕。”
刘承继推开她,摸着黑点亮了油灯,而后便朝门口走去,晏如瑾赶紧穿鞋下床,轻声叫他道:“那你把柴刀拿着。”
刘承继便顺手拿起了门后墙角的柴刀,开了门闩,门闩一大开,还不等刘承继开门,一股劲风呼啦一下便将房门吹开了,砰的撞在墙上,大风一吹,油灯便灭了,外面淡薄的月光照了进来。
迎面受风,一身里衣的刘承继被吹个透心凉,他打了个喷嚏,还是出了屋子,手一拽把门带上了从外面别住。
“喂,阿继,开门。”晏如瑾从里面轻拍着门,小声叫他,刘承继没有理会。
月光下绕着小房子转了一圈,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又扩大范围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最后回来时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放在水缸旁边儿的水桶还有两个洗菜的盆子不见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晏如瑾听到的声音,八成是水桶和木盆被风吹走的动静。刘承继又找了一圈,还好东西没丢,被刮到了柴堆下边儿,被柴火挡住了。
把柴刀一甩也挂在了柴堆上,也不管那水桶和木盆,刘承继搓了搓胳膊跑回了屋里。
这会儿晏如瑾正在屋子里推门呢,见门一开,她便要出来,刘承继胳膊一伸把人揽了回来:“冻死人了,出去干什么?”
晏如瑾把门闩上,拉着刘承继的胳膊:“你没事吧?”
“哪有什么事,是风把木盆吹倒了,**睡觉。”
晏如瑾松了一口气,又问他:“那盆呢?没有被风吹走吧?”
“吹到柴堆那了,丢不了。”
“这里的风可真大!”晏如瑾感叹了一句。
两人上了床却一时都没了睡意。
一片荒野上,孤零零的一座小房子,房子里头昏暗的油灯,烧出了一点橘红色的暖意,融融的光晕里,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抱在一起。
许久的沉默过后,刘承继道:“等过些日子天冷下来的时候,我给我皇伯父写封信,让他们送回去,你也给你娘家写一封。”
他怀里,晏如瑾点点头。
“你可知道怎么写?”
“怎么写?”
“你和你爹说,我病了,病的要死了……反正这个意思,往严重了说,不怕事儿大。”
“你吓唬我爹娘做什么?”晏如瑾皱眉,“又不是他们把你赶这儿来的。”
“到了这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吓唬他们!这信是给我皇伯父看的,咱们往京里去的信他肯定是要过目的。”
“那你给陛下的信中说了不好了吗?何苦让我跟我爹娘说?”
“你这呆头呆脑的劲头又上来了,若我直接和他说我病的不行了,赶紧叫我回京,他会信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在撒谎呢!”
晏如瑾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她道:“心眼儿可真多。”
“是你太笨了。”
“哼!”她小声哼了一声,而后又问他:“若是过些日子能回京,你可能改过自新吗?”
“什么改过自新?”刘承继不听了,他没好气的道,“说的好像我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一般,我也只是不喜欢整日读书罢了。”
“只是不喜欢读书罢了?”晏如瑾没好气的道,“你整日秦楼楚馆内流连我都不说你了,可你因一言不合将人北魏太子推下了楼,你当这是小事儿吗?”
“说起来我还一肚子火呢,我那么一推,他摔下去了……”刘承继说着脑子里一个激灵,猛然间想起道,“搞不好是这孙子坑我。”
“你又胡说,人家摔得头破血流的,咱们的太医给看的,伤情又做不了假,难不成他拿自己的命坑你吗?”
“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都没怎么用力,那么一推,谁想他翻下了楼呢?这孙子可不像我只顾读书,他可是自幼习武的,前两年的时候,曾和刘承宇较量过一回,成宇都打不过他,你说他这本事能被我一把推下楼吗?这事儿绝对有蹊跷。”
刘承宇是宁王嫡出的小儿子,和刘承继差不多的年纪,不过他身量却要比刘承继健壮的多了,人高马大的,又自幼习武,单论武艺这一带的王孙当中他算是出挑了的。
晏如瑾听了虽也觉可疑,但还是觉得一国之储君,千金之躯,应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害人。
想了想她道:“是不是那日他喝多了酒呢?”
“没喝多少酒,我都没醉,他哪醉了?”
刘承继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他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找鞋便要下地。
“你要做什么?”
“我得给我皇伯父写信,这是有人坑我,我得让他仔细查查。”
“把衣服穿上。”晏如瑾拿了他的外衣给他披上。
刘承继把衣服胡乱的一穿,前襟一抿便下了地,拿过砚台墨块儿时他还不忘转头和晏如瑾念叨了一句:“说什么也不让我买笔墨,你看派上用场了吧?”
晏如瑾穿鞋下地也跟了过来,闻言没理他,小世子却越发来劲了,他把墨块儿往砚台里一放,只是晏如瑾道:“帮我磨墨。”
晏如瑾瞪他一眼,不过还是拿起了墨块儿,她从茶壶里到了一点水进砚台,而后捏着墨块儿慢慢的研磨。
小世子眼珠子一转,跑去床角那边,在一个木头搭起的台子上面翻,将晏如瑾的剪刀找了出来,而后又去包袱里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里衣来。
晏如瑾低着头磨墨原本也没理他,可忽然耳边听到“刺啦”一声响,转头见刘承继将好好的里衣给撕裂了。
晏如瑾“啪”的将砚台一放,瞪他道:“你要上天呐?好好的衣服撕了?”
“刺啦”又是一声,刘承继拿着从里衣上面撕下的布料回来,他和晏如瑾道:“看你急的,这一件衣服值当什么?撕下这块料子来,我可是有大用的,赶紧磨墨,我要写信了。”
晏如瑾气道:“你不是刚买了纸吗?要写信不会在纸上写,偏要撕了衣服来用?”
“你懂什么?”小世子将布料在桌面上铺平,一本正经的道,“咱们可没带银子出来,哪来的纸张?”
晏如瑾呆住,愣愣的看着刘承继用手指头蘸了墨,而后落在布料上开始写字,手指头不如毛笔吸墨,只写了两笔便又得去蘸,他这边忙着,还不忘指使晏如瑾道:“墨太淡了,接着磨。”
晏如瑾又继续手上的动作,眼中见他这般造假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道:“没钱买笔倒是有钱买墨吗?”
刘承继愣没听出这是讽刺来,只当是媳妇儿提醒他呢,他还很是认真的回答道:“按理说是不该用墨的,最好是咬破了手指头写,可那太疼了,咬你的我又舍不得,只好退一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保不齐我被逼急了,卖了点粮食买了这块儿劣等的墨呢。”
晏如瑾:……
刘承继认认真真的将信写完,仍放在桌子上晾墨,他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墨宝,脸上那美滋滋的模样,便仿若那字里行间开出了朵朵娇艳的牡丹花。
“好了,睡觉吧。”晏如瑾捂着嘴打了个哈气。
刘承继却是精神的不得了,他忽的抱起媳妇儿,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儿,而后低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吧唧”在她颊边亲了一口。(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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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晏如瑾这人不笨,只是遇事当时不会多想,也是她性子单纯,自小长大的环境并不复杂,没有经历过许多的人心算计,是以她十几年的惯性让她总是习惯性的去相信人,相信事,至少第一时间是相信的。但若事情不对,事后也会回过味儿来。一旦她认真琢磨起来,往往能将事情看的明白透彻。
刘承继已经睡沉了,可是她这会儿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了,她想着她一个深闺妇人不知道拓跋齐武艺好,可是皇上会不知道吗?刘承继只是随手一推将他伤成这样,难道睿智老谋的皇帝没有怀疑?
屋子里熄了灯漆黑一片,晏如瑾被刘承继抱在怀里,他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响在耳侧,晏如瑾靠着他心中有些不安……让她不安的倒不是皇帝的态度,说实话刘承继将北魏的太子伤成这样,皇帝却是既没有废了他世子的身份,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打他一顿,只是将他打发到了边关来修城墙,这般看起来严厉,但实则不痛不痒的处罚,已是说明了皇帝对这个侄子的袒护。
晏如瑾真正担心的是导致北魏太子真正受伤的原因,或者说是让他受伤的人。她不觉得北魏太子真的会赌上自己的小命,为了坑害刘承继,她觉得这背后应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针对北魏太子的,还是针对刘承继的……
第二天刘承继十分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折起他昨日写的信揣进了怀里,收拾妥当后他爬到床上,俯身下去在还在睡梦中的晏如瑾脸上亲了一口,晏如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刘承继竟是先自己一步起床,而且已经穿戴好了,她有些诧异,迷迷糊糊的问他:“什么时辰了,我睡过头了?”
“天刚放亮,时间还早呢,我去平漠送信了,你先起床把门闩上再睡。”
“啊,你等下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不吃了,回来再吃。”刘承继心急火燎的哪还有心思吃饭,他说着下了床。
晏如瑾叫住他:“昨天做的牛肉饼还剩了一些,热一热再煮点粥很快的。”
刘承继摇头:“不吃不吃了,我快去快回,你快来闩门。”
“那你带几个钱,送了信出来,在城里吃碗热汤面,或是买几个包子垫垫肚子也是好的,这么远的路,哪能空着肚子走一个来回。”
晏如瑾拿过枕边的荷包扔了过去,刘承继打开荷包只从里面拿了几个铜板出来揣好,然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晏如瑾打了个哈气,昨儿个夜里没有睡好,这会儿仍旧犯困,爬**钻进被子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醒已是晌午了,估摸着刘承继快回来了,洗漱一番过后开始准备午饭,把被风吹到柴堆底下的木盆刷干净后洗了两根萝卜,又将昨儿个剩下的牛肉洗好切块儿,煮了一锅牛肉萝卜汤。
架上小火慢慢炖着,晏如瑾回屋拿过那件给刘承继做的,缝了一半儿的衣服出来,蹲在灶前一边看着火,一边缝着,时不时的再往南边儿看上一眼。
手上做着活儿,时间便过得快,一只袖子缝好时,抬眼便见到了远处,刘承继小小的身影。
晏如瑾起身,将衣服送回了屋里,回来时端着盛汤的大碗,揭开锅盖拿勺子搅了搅,舀了块儿萝卜出来尝了尝已经软烂了,便将一锅牛肉萝卜汤盛了出来,而后也不刷锅,将洗好的米,直接倒进了还沾着牛肉汤汁的锅里,架火煮饭。
“瑾娘,我回来了!”刘承继脸上带着笑,精神很好,凑到她身边问他,“今儿个吃什么?”
“我煮了牛肉萝卜汤,已经盛出来了,你要是饿了,先去吃一碗。”
刘承继没有去,反而在他身边蹲下道:“我等你一起。”
往灶里扔了根柴,晏如瑾转头看他:“你把信送去了?”
“嗯!”他点点头,“快马也得半个月能到京里,等带着京里的消息再折回来,得是一个月以后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觉得他的信到了京里,皇帝便会下旨叫他们回京一般……
晏如瑾心里明白,刘承继之所以会这般想全是出于他对皇帝的信任和依赖的,自打他出生到今年弱冠,这二十年来皇帝对他也一直是疼宠有加的,在刘承继心中他的皇伯父是和他爹差不多的存在。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得知他的冤情,皇帝必然会召他回京,可是晏如瑾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并没有他这么乐观……
怕他到时候太过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后,晏如瑾迟疑着开口道:“阿继,这件事情要查也需要时间,在事情没有查清能给北魏一个交代之前,只怕我们很难离开这里。”
“你这是什么话?拓跋齐那孙子坑我,难不成我皇伯父还要帮着他吗?”
“你真的以为是拓跋齐的苦肉计?”
刘承继皱眉,脸上的神色也并没有那么的肯定,他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管是谁?我都是被坑的那个,凭什么让我来顶着个罪。”
晏如瑾婉言相劝:“我知道你是被坑了,想来你皇伯父也是知道的,只是暂时却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件事……”
“我不管他的!”刘承继脾气上来了,他道,“我等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不叫我回京,小爷我自己回去。”
“可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私自回京可是抗旨了!”
刘承继瞪眼道:“那把我砍了,小爷我等着。”
见他混脾气又上来了,晏如瑾知道这会儿劝也没用,浅浅的叹息了一声,晏如瑾转移话题道:“饭好了,我们吃饭吧!”
饭后刘承继也不去修城墙了,背着竹筐跑去了山上采蘑菇,晏如瑾便留在家里做衣服,干活穿的外衣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不用绣图,只是缝上好,她想着今日把它赶出来,做完了这件,还得做两件薄棉袄,天气渐凉,这两日早晚穿着单衣已经有些冷了。
刘承继这回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又背了些蘑菇回来,晚饭过后天黑了,晏如瑾点了油灯,坐在灯下赶制最后一只袖子,刘承继挨在她身边坐着,托着腮呆呆的看着她……
忽而小世子出声道:“原来你女红这般好!”
“只是寻常罢了!”
“这衣服是给我做的?”
“嗯!”
“你怎的……变得这般贤惠了?在王府时你可从不曾给我做过衣服,莫说衣服连一个荷包、香囊都没有,你不知别人家成了亲的公子,身上带的香囊那真是花样百出的,我没有,没人给我绣……因为这个我可是没少被他们嘲笑……”想起过往,小世子还真是有几分委屈来了。
提起这茬晏如瑾声音便冷淡了几分:“你怎么没有?你日日戴的不是香囊?难道是我看错了么?”
“那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清荷妹妹绣的,哪是寻常可比的。”
“你又阴阳怪气了,你不给我绣,我不戴着下人绣的,难道要我上街去买吗?”
“下人,你真是有脸说!”
小世子急了:“我怎么没脸说,他不是府里的丫鬟吗?不过是因着,因着……多给了她几分脸面而已。”
晏如瑾一针走偏,扎了手指,她不动声色的按着手上被戳的地方,青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刘承继问道:“因为什么?”
小世子似是不想提及,他躲开视线,站起身道:“我要睡觉了。”
晏如瑾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指间:“我不能知道?”
她声音清清淡淡的让人听了心里难受,小世子猛然回身,朝她大声道:“我害了她,让她伤了身子,不能嫁人了,好好的女儿家要在王府里呆一辈子,我给她几分体面怎么了,你何至于这般斤斤计较的。”
“那你娶了她,也不至于亏心。”脑子里轰轰的响,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刘承继口中的那句“我害她伤了身子……”
听她这般说,刘承继也不知怎么的气的不行:“那好,既是你这般贤惠,那我回去娶了她,给她个侧妃的名分!”
刘承继说着,怒气腾腾的盯着晏如瑾看,见她微微低着头,脸上木呐呐的全没有表情,脸上却白的吓人。
心烦意乱,刘承继转身上了床扯了被子盖上,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屋子里静的吓人,半点声响也无,刘承继忍着没有翻身,没有动……夜越来越深,屋子里越来越凉,晏如瑾依旧没有**。
刘承继忍不住了,他气恼的一转身,原是打算再说几句气话激一激她的,可这一转身,见她那副好似没了生气儿般的模样,他心里一疼,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刘承继下床走到晏如瑾身边一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晏如瑾便由着他抱,待上了床盖好被子,她便合上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出一声。
小世子在她身后道:“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湖面上刚刚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一时贪玩儿跑了上去,结果那薄冰碎了,我落了水里,是清荷把我救上来的,她在冰凉的湖里泡了许久,事后病了半年之久,后来病好了,可是大夫却说……说她冻坏了身子,以后只怕不能生孩子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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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瑾缩在被子里,微微的蜷着身子,背对着灯光躺在里侧,苍白的面孔掩在大片的阴影当中看不分明,刘承继坐在床上,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见她有半点回应,心里便也生了几分委屈,负气躺了下去,也不再解释。
分明自己没错,可也不知怎的,刘承继心里边儿绞着难受,身后的人儿躺在那里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无,莫说伸伸胳膊动动腿的,便是连呼吸声都没有……悄无声息的模样彷如是个受了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小媳妇一般。
刘承继气呼呼的想着:分明是你自己小心眼儿,整日阴阳怪气的给我气受,我又没拿你怎么样,你哪有什么可委屈的?都是惯得!
想着他也生起了闷气,不再管她,把眼睛一闭,便想要睡去了。
也不知是几时睡着的,总觉得没睡一会儿,早上醒来时脑子有些涨疼,心中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咸涩弥漫着,刘承继呆了呆才想起昨晚的种种……转头朝里看去,见晏如瑾背对着她,面朝着墙,还是昨晚那个姿势,还是昨晚那般没有动静。
过了一夜,刘承继已经不生气了,他想了想和自己说道:女人是心眼儿小,喜欢无理取闹,让一让她是了,总归自己的媳妇又不是外人,偶尔闹一闹由得她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跟她一样。
这般想着他故意咳了两声,而后坐了起来,装作不经意的碰了晏如瑾一下,抬眼去看,她没有反应。又咳嗽了两声,起床穿衣还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他眼睛盯着晏如瑾,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他便知道了晏如瑾不是没醒,而是装睡。
气鼓鼓的瞪了她一会儿,见床上的人压根儿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小世子生着闷气出门了。
拎着水桶去拎了几趟水,将水桶装满后又拿着柴刀去上山砍柴了,等他背着粗粗的一大捆柴火下山时,已到了平日的午饭时候。
小世子早饭没吃又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走到灶台前看了一眼,冷锅冷灶的是没生过火的样子,抬眼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一时想起了前些日子,每当他干活回来时,远远的便能看到灶台上边儿飘着炊烟,以及炊烟下边儿那个纤弱的身影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摸摸肚子一时便觉得好生凄凉……
推开房门,还没走进屋子一抬眼便见到晏如瑾竟然还躺在床上,还是早上那个姿势,小世子呆了呆,猛然的心里一个激灵,她怎么躺这么久?还是姿势都没动一下……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她可是寻过短见的人……
小世子脸刷的白了,他几个大步冲过去,一把掀起了晏如瑾身上的被子,他正要去探媳妇儿的鼻息时,却见晏如瑾睁开了眼睛……小世子愣住了,由得她夺走了自己手中的被子,他只是呆怔怔的看着晏如瑾的眼睛,她一双眼皮又红又肿……原本又大又水灵的双眼,这会儿睁开了也只有细细的一道缝……
“你哭什么?”小世子呆呆的问她,他完全不能明白,晏如瑾为什么会把自己哭成这样!自己也没有欺负她呀?不过是朝她吼了两声,说了几句气话罢了。
晏如瑾没有出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小世子爬上了床,又去掀她被子,虽是晏如瑾拽着,他还是一使劲儿把被子掀开了,没了被子遮挡,晏如瑾觉得难堪,她起身便要下床,也没有打算要去哪儿,只是想离开这间屋子……
见她要走,刘承继一把抱住她,他从侧面把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低头问她:“你怎么这般哭。”
晏如瑾胳膊挣动,刘承继干脆将她两只胳膊也收进了臂弯里,紧紧的抱着。
刘承继从来没有见过晏如瑾哭,一直以为她性子刚强,不像一般姑娘家那般柔弱,动不动委屈落泪,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是这般的哭。
自己的媳妇儿哭成这样,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把人抱在怀里,他也顾不上拿着面子了,低声道:“你怎么生了这么一副闷性子,若是心里真的委屈了,你打我骂我也好,学人家撒泼耍赖也罢,怎么还不把这口气出了,怎的只知道自己闷在被子里抹眼泪,好好的眼睛被你哭成了这个样子……”
“你放开我。”晏如瑾昨夜哭了许久,这会儿一张口,声音又干又涩。
“你看你看,”小世子道,“嗓子都哭哑了。”
“你放开,放开我!”晏如瑾使劲儿的挣着身子,她这会儿不想听他说什么,只想要远远地离开这间屋子。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小世子怎么都不撒手,怀里的人越是挣扎,他便抱得越紧,低声哄道,“瑾娘,你别委屈了,我以后不和你吵了……想想你这么老远的跟我到了这地方来,身边一个娘家人也没有,又是娇娇软软的女人家,也是怪可怜的,我以后真不和你吵架了,日后你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还嘴了,由着你欺负,瑾娘,你别委屈了。”
虽说刘承继这人平素总是没个正经样子,可其实脾气并不小,发起脾气来的样子很吓人,至少晏如瑾是有些害怕的,而且又觉得伤心委屈。想起昨晚他大声的质问自己他给清荷几分脸面怎么了?又指责她太过计较,最后干脆黑着脸冷冰冰的说要娶了清荷做侧妃……想起这些,晏如瑾红肿的眼睛又酸胀起来……
晏如瑾觉得刘承继很不喜欢她提起清荷,每次一提起他总没个好脸色,这一回更是发了这么大一通脾气,感觉心口刀割一般的疼,又疼又难受。
吸了两口气,忍住了泪意,晏如瑾平静了语气道:“你放开我吧。”
隐隐觉得她的语气太过平淡了,倒不像是真的消了气的模样,小世子不肯放手,耍起了无赖的的道:“你再和我说几句话。”
“你放开我。”她声音又重了几分。
“你亲我一下我放。”小世子无赖到底。
晏如瑾没说话,小世子便觉得她好像是周身都散发着冷气一样的,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凝重,他心里便有些慌乱,憋了一会儿他往旁边一扑,把媳妇儿扑倒在了床上,低头便去亲她,晏如瑾将脸转到了一边,脸上木木的,由着他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颊边,颈侧……
小世子心里越来越慌,亲着亲着便停了动作,他凑到媳妇儿颊边道:“你打我几下不行吗?我……我也没怎么样啊,只是对你吼了两句,我说,我说要娶清河做侧妃的话也只是气话,我……”
小世子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也有些委屈,他憋了一会儿竟是问她:“你干嘛这么欺负我?”
……
许久的沉默之后,晏如瑾忽然转过头来,她看着刘承继问道:“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我告诉你。”
“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娶她?是妾也好,侧妃也罢,你为什么没有娶她。”
她没有指名道姓,可两个人都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小世子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话?我怎么会娶她呢?我若是对她有这心思还等到今天吗?”
“可是全府上下你只对她最好,而且……你心疼她……若是你不是被打发到了这荒野地方来,而是秀美江南的话,是不是你会带着她走了?”
小世子不可置信的等着她,一时他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急的说不清楚,胸腔里的把大火直接烧到了天灵盖,几乎要爆发了,可这会儿却是真的不敢发脾气了,强忍着,忍得脸色涨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翻身起来,他呆呆的坐在一边,自己在那反省着,昔日在王府时,是不是他真的对清荷太好了,有没有为了清荷委屈了媳妇的地方……想来想去并没有这些记忆,可是晏如瑾为什么会这般说呢?
半晌的沉默过后,刘承继道:“瑾娘,你以后不能这么想我了,我们也不要再为了清荷吵架了,对她我是比旁人多了几份偏护,可也只是觉得愧疚,想要补偿一些而已,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但你想的都不对。”
刘承继心里对清荷是不是真的只有愧疚晏如瑾不知道,可是清荷对刘承继的慕她却清楚得很……而且清荷这个人心思复杂,说她不能有孕的事,晏如瑾也不能相信。
可这些话说给刘承继听并没有任何意义!(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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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刘承继又开始去修城墙了,干得比前几日还要卖力,回家后哼哼着这疼那疼,伤药摆在桌子上,他却只当看不到,伤口也不上药,倒是想尽办法的要露在晏如瑾的眼前。比方说,晏如瑾在吃饭,他坐在她身边,假装随意的把手往桌子上一放,又是抽气又是哼哼;若是晏如瑾坐在床上做女红,他往她身边一躺,把手往床上一摊,手心朝上……
随他怎么摆弄,晏如瑾始终没有理他,但晏如瑾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往狠了折腾自己,分明是娇生惯养,怕疼怕苦的人,几日下来却愣是把自己的双手折腾的不成样子。
其实不用他故意到晏如瑾眼前现,他的伤晏如瑾都是看在眼里的,第一天时她便将伤药拿了出来,放在了显眼的位置,可是旁边看着,见他是不动那药,不上药还不说,他仿佛还像是较了劲儿一般的,狠命的折腾这双手,他这分明是逼着她给他上药,晏如瑾真是气的不行。
两个人便较起了劲儿,一晃四五天过去了,这日刘承继回来后没有像往日那般哼哼哈哈的,他蔫头耷脑的闷不吭声,夜里上了床挨在她身边也不动来动去,唉声叹气了。
黑暗中晏如瑾睁着眼睛,她心里实在是揪得慌,刘承继手上的伤到今日已是伤的非常严重了,眼下天也是一天冷过一天了,若是不好好的把伤养好,等入了冬再生了冻疮那可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晏如瑾忍着没睡,她准备等到刘承继睡着了后,偷偷地给他的手上一点药……
等了许久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心想他大概是睡了,他这几日干活儿累,通常都是沾枕睡。晏如瑾正要偷偷起身时,忽听得刘承继开口了,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她赶紧顿住便没动。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小世子的声音低低的听着便如一个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好不可怜。
晏如瑾心头一酸,心里面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听到回音,小世子心里难受,他很是低落的道:“你是不是和我皇伯父一般,不想要我了?”
……
“我知道你没有睡。”
……
早上醒来,刘承继第一时间是转头往旁边看去,见身边没人,他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半晌后叹了口气,掀起被子起床,只手一伸出来小世子是一愣……见他抓着被子的右手,被人用白布,一圈一圈的缠成了个粽子,手指头都裹在了里面。
几日间心头的阴云一瞬间消散,小世子双眼发亮,赶紧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翻来覆去的在眼前摆弄,嘴巴也咧了起来。
“瑾娘,瑾娘——”又嘚瑟起来的小世子叫的很是大声。
在外面做饭的晏如瑾听了一开始没有理会,可听她叫了一声两声,三声五声之后竟是没完没了的不肯停下来了,晏如瑾皱眉,气呼呼的起身,一把推开了房门,没好气的和他道:“叫什么叫,你尿床了吗?”
因着昨晚给小世子上了药,晏如瑾便觉得,两个人的这场较量便是她输了似的,原本她还生着刘承继的气呢,这会儿更是气他用苦肉计来逼着自己低头,气上加气便觉得心里面有点憋得慌,这会儿再听到他叫,才很是难得的说了这一句粗话。
因着晏如瑾从不说这种话,小世子乍一听便没有回过神儿来,他呆头呆脑的,竟是掀了被子自己看了一眼……
晏如瑾:……
放下被子小世子才回过味儿来,他不满的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晏如瑾不理他,“砰”一下又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瑾娘,瑾娘,瑾娘——”
他像个顽劣的孩童一般,不管不顾的,扯着嗓子一声大过一声。
“砰”一下们又被推开,晏如瑾站在门口瞪他。
小世子赶紧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那你不能出来吗?凭什么叫我过去?”晏如瑾也幼稚起来了。
小世子哼哼道:“我不是尿床了吗?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没穿裤子,你要是不怕丢人,我这样出去和你说。”
“你……”晏如瑾不敢置信,“你怎么这般无耻?好歹也是个世子爷,怎的如个流氓一般?”
“那你过不过来?”小世子作势要掀被子。
知道这位小爷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晏如瑾还真是怕他没穿裤子,便不甘不愿的走了出去。
“干嘛?”
小世子把自己的两只爪子朝前一伸无赖的道:“我的手被人缠成了这样不能穿衣服了,你给我穿衣服!”
晏如瑾听了脸一沉,转身便要走,小世子眼明手快,一伸胳膊便把人拦腰抱了回来。
晏如瑾脚下一空下一瞬间坐到了床上,晏如瑾恼他仗着力气大随便的摆弄人,气的回身捶了他一拳:“谁让你抱我了?”
“瑾娘,我想好了……”
晏如瑾抬眼见他神色十分认真,倒像是真的有话要说的样子,她便也静了下来,问他:“想好什么了?”
“你这般不喜欢清荷,那等我们回京后我将她挪出王府去,不让她再待在我们跟前惹你生气了。”
晏如瑾一愣:“你舍得?”
“我做什么舍不得她?我,我只舍不得你……我们两个是夫妻,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你不痛快了要回过头来欺负我,闹得我们两个都受罪。”
晏如瑾沉默了片刻又道:“她不是救了你吗?将她送出府去,你心里不愧疚?”
小世子摇摇头:“我想过了,你性子这么好,可偏总是和清荷过不去,想是昔日在王府时她对你有所不敬……她虽是救了我,可也不该仗恃着这个情由对你不敬……再者说我也不是把她赶出去了,我送她个庄子,再给她些银子,出了王府也能过得很好,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晏如瑾听了没有出声,小世子晃了晃她:“你不生气了吧?”
晏如瑾淡淡的道:“你将她打上一顿板子,再身无分文的赶出王府去,我才开心。”
“你,你怎的……怎的……”
“我怎的这般恶毒?”晏如瑾挣开了刘承继的怀抱,“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怎么,世子爷没听过吗?”
小世子呆了呆,而后嘀咕了一句:“什么世子爷世子爷的,好像你不是世子妃一样。”
没理他晏如瑾出了屋子,蹲在灶前往里头加了几根柴火,抱着膝盖,她蹲在那里呆呆的有些出神……
不多时“吱呀”一声门响,晏如瑾转头见到刘承继一身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晏如瑾皱眉,不打算理他。
小世子凑过来伸出一根指头捅了捅他的肩膀:“你帮我理一理衣服。”
晏如瑾不理他他这么衣衫不整的在她身边站着,晏如瑾看不过还是起身帮他理了理。
小世子低着头,见她媳妇儿十分温柔的帮他整了整衣襟系上腰带……看她弄得差不多了,小世子伸臂将人抱进了怀里,他低头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亲,而后在她耳边低声道:“瑾娘,你若是一直对我这般好,日后叫我做什么都行,等回京了我一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让你爹瞧得上我一些。”
“我爹只喜欢人品端方的,你若少做些荒唐事,便是读书不好,我爹也是会对你改观的。”
小世子点头:“我日后不跟着那些混蛋胡混了,想想也没意思的很,这些年都是叫他们把我耽搁了,日后我去与那些你爹看得上的书呆子结交,我会好好的改过的……瑾娘,你也不要再欺负我了。”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再说我欺负得了你吗?你发起脾气来瞪着眼睛跟我吼,嗓门大的惊雷一样,我拿你怎么样了?”
“是你先欺负我,我急了才跟你吼的,你虽然闷声闷气的,可是欺负起人来,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可怕了你了。”
“恶人告状。”
“瑾娘,你对我好一点吧,我,我……我要被你折磨的坏掉了。”
“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来的这些歪词儿!”
小世子盯着她小巧润泽的红唇,看了半晌他吞了口口水,俯下头去要亲她,他温热的唇瓣轻轻的蹭过晏如瑾挺秀的鼻尖儿,正要落到她柔软的唇上时,晏如瑾把头一扭:“饭糊了。”
晏如瑾推开他转身去灶里撤火,将燃着的木柴都拿了出来……被晾在一边的小世子愤愤不平的踢了一脚脚底下的石子儿,嘴里小小声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道:“你拿捏着我性子好……”(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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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王刘承睿于春花楼前下马,尚未走近门口,跑堂的眼尖已是一眼瞧见,转身禀了掌柜,掌柜的匆匆忙忙便迎了出来。
“小人给王爷请安。”
诚王刘承睿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绛红色衣袍,肩披玄黑色大氅,他五官分明,只是面上不带什么情绪,看着有些冷漠,周身透着几分让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
刘承睿脚步没停,眼也没抬一下,径直进了春花楼,朝二楼走去,随口问道:“人都到了?”
“是的王爷,几位公子爷已是到了一会儿了,在王爷常备的雅间里,王爷您楼上请。”
“你不用跟着了。”
“是!”
到了楼梯口诚王抬腿踩上木质楼梯,身后掌柜的弓着腰候着,待见诚王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他才支起身子,亲自去安排上菜。
诚王专用的雅间外,隔着雕花门板能听得到里面一阵的大笑声,守在门口的两个小斯,上前见礼,而后起身开门,门一开里面五个年轻公子转头看了过来,一瞬间都收了笑,纷纷起身见礼。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进了屋子,诚王入座,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在座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公主府的小公子赵玉庭,他是几人当中性子最为活泛也是话多的一个,和诚王的关系也算亲近,这会儿他笑嘻嘻的道:“四哥我们在说刘承继呢——”
诚王道:“承继长你几岁,怎可这般称呼?说你多少次了总也不知改过。”
“四哥说的是,是我这位承继哥哥……”
刘承睿家中有三个庶兄,他行四,身边的堂兄弟表兄弟什么的,亲近的叫他四哥、四弟。
成王刘承睿端起茶展抿了口茶,问道:“承继如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你这做兄弟的,不心疼不说,反而还看起了热闹吗?”
赵玉庭笑道:“四哥,这回您可是多虑了,他哪里会不好过,您不知他这日子过得可是滋润呢!”
“胡说。”诚王放下杯盏,“边关苦寒之地,承继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如何受得了那份苦。”
另一位行李的世家子弟道:“王爷您还没听说吗?”
“什么事啊?”其实诚王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事,也是听说了的,但却故作不知,他道,“这几日正是收粮税的时候,户部的事情有些多,”
李公子道:“昨儿个陛下收了一封来自边城的密信,信中描述了一番怡王世子如今的状态……原是封密信内容咱们是无从知晓的,只是陛下看了信之后大发雷霆,一时没有避人,骂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内容都传了出来。”
“哦?”诚王面露几分好奇,“承继又做了什么,惹了陛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赵玉庭抢话道:“这一回承继哥哥倒是没做什么,只是连城墙也没怎么修,到了边关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动了几锹的土,整日的是和媳妇一道游山玩水,日子过得是逍遥又自在,不得不说他真是宽心的很,随遇而安,什么境况下只要有媳妇儿陪着变都能过得自在,以前书中读到乐不思蜀我还觉得荒唐,今日看来倒是古人诚不欺我也。”
他说着,几个人又跟着笑了起来,诚王却没觉得这事儿有哪里好笑,修长的手指转着茶杯,沉默了半晌他道:“你们只顾笑他不上进,可却没有看到他性子当中坚韧的一面。”
“坚韧?”赵玉庭不敢置信,“四哥是说他吗?”
“你别不服气,我问你,若今日是你有了他这番遭遇,你会如何?”
“我?”赵玉庭想了想,而后皱起眉头,“只怕我会消沉些日子……”
“你父亲母亲去了皇陵,自己被打发到了边城修城墙,虽说不是充军,但何日能归也是未可知的事儿,遭遇了这些,若你只是消沉些日子,那说明你还是值得人敬佩的,若换了寻常的公子,只怕这人废了。”
诚王话落,雅间里霎时静了下来,半晌的沉默过后,赵玉庭道:“四哥你是不是高估他了,或许他单纯的只是乐不思蜀呢?”
“乐不思蜀?”诚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道,“他又不是傻子!”
……
皇后的寝殿里皇帝仍是余怒未消的和皇后抱怨道:“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爹娘都去守陵了,他自己也被发配到了边关,他一点儿不知道上火吗?还有心思和媳妇儿怄气,故意弄伤了手不说,还整日美滋滋的让媳妇儿给洗脸,让媳妇儿给喂饭的……你说他……这个混账东西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
靠在软榻上拨着柑橘的皇后娘娘朝正站在地上喷火的皇帝招了招手,皇帝坐到了榻上,仍是一脸的怒气,皇后将手上的柑橘分了一半递给他道:“都这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
皇帝气呼呼的道:“这个混账实在是太不成器了,你说他这个样子,朕能不生气?”
皇后娘娘浅浅的叹了口气道:“依我看呐,这孩子也不是这般不成器,只是还尚有些天真,陛下前面那句话倒是说对了,他只怕是真的不明白他眼下的处境。”
皇帝皱眉:“难道他是在以为,朕是在吓唬他不成吗?”
“或许,他是以为陛下只是做个样子给北魏看的,等风头过了便会将他召回京来。”
皇帝皱眉。
皇后又道:“说起来也不怪他会这般想,毕竟陛下一直这般疼他,他对您呐,也是孺慕依赖的很,一时之间他哪里会相信您是真的翻脸了呢!”
皇帝沉默了半晌后,硬邦邦的道:“那朕让他相信。”
“陛下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小日子过得知足吗?回头朕让人去平漠交代一声,日后只给他们一个人的口粮,左右他媳妇儿可不是我打发去的。”
吃了瓣桔子皇后娘娘想了想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待明年开春了再将粮食减下来也不迟,如今马上要入冬了,若是这会儿减了他们的粮食,只怕这个冬天小两口真的要挨饿了。”
皇帝沉着声音道:“知道挨饿,他不知道把媳妇儿送回京吗?”
“再过些日子可该下雪了,那边一旦落了雪可是一整个冬天都化不开,路上也不好走,便是回京也得明年春再说了。”
皇帝气呼呼的哼了一声。
——
“阿嚏,阿嚏——”
挑水回来的刘承继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晏如瑾抬头:“着凉了吗?”
深秋的天气确实有些凉,可两个人都穿上了薄棉袄,并不觉得冷,小世子摇头:“保不齐是我爹娘想我了。”
眼下可不比在京里,一点小病都有太医守着,宫里头的好药尽可着用……晏如瑾不放心放下手中的锅盖,走到刘承继跟前,扯了扯他的胳膊道:“低下来一点。”
刘承继虽是不知她要做什么,还是听话的弯下了腰,晏如瑾双手捧着他的大脑袋,踮起脚尖儿将自己的额头凑过去贴在了他的额上……
额头还未抵上之前,小世子见她踮着脚凑了过来,他年轻而稍显稚嫩的脸上霎时一呆,还以为这破天荒的,晏如瑾是要主动亲他,心口竟是咚咚的跳了起来,一时都忘了反应。
呆呆的看着媳妇儿娇俏的脸庞越凑越近,他脸上发起了热来……忽的额上一暖……
因着刘承继是低着头的姿势,这般两个人额头虽是抵上了,可是嘴巴却还离得远。小世子这会儿是满肚子的歪心思,并没有反应过来媳妇儿只是想要贴贴他额头,探探温度,只见媳妇儿呆呆的便不动了,他还着急的歪了歪脑袋要往前凑……
大脑袋一动,晏如瑾便又抱着把他正了回来,口中还道:“别乱动。”
小世子便没有再动,姿势僵硬的过了好一会儿,晏如瑾退了回去……她仰着脸眉尖儿微微蹙着道:“倒是不热,只是看着脸好像有些红。”
小世子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媳妇儿只是要贴一贴他的温度……
晏如瑾见他呆愣愣的,还安抚他道:“没事的,一会儿我煮点姜汤给你,你多喝点,驱驱寒气便好了。”
小世子的脸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颜色,憋了半天重重的哼了一声。
晏如瑾听了皱眉:“你又哼哼什么哼哼?和谁学的臭习惯?”
小世子不理她,一转身进了屋子。
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晏如瑾也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继续煮饭。
饭菜做好后晏如瑾果真煮了一碗姜汤硬逼着刘承继喝了下去,姜汤熬的很浓,小世子被辣的皱起了眉头。
饭桌上只炒了一盘菜,萝卜块儿炖豆子,晏如瑾夹了个萝卜块儿送进嘴里细细的嚼着,咽下后她和刘承继商量着道:“阿继,要不今儿个起,你还是去继续修城墙吧?若是陛下见你努力,说不定还能早些叫你回京。”
“可是你叫我怎么干呐,现在挖挖土还行,后边儿还有好多活儿是一个人没法儿干的,一个人能修起一座城墙吗?这简直是荒唐,亘古未有的事。”刘承继想了想问她,“瑾娘,你可还记得我的信送去几天了?”
“十一天了。”
刘承继点点头。
“我想给我爹娘写封信,要不一会儿我写好了,你再去趟平漠吧?”晏如瑾问他。
“嗯,你写吧!”
“你也给父王和母妃写一封吧,你刚刚不是说他们想你了吗?我们到了这么久都没有给他们去封信保平安,想想真是不该。”
……
饭后碗筷儿收拾了,桌子擦干净后,两人便一道坐在桌前书写家书,本是各自写各自的,可时不时的刘承继要伸着脖子往晏如瑾那里看上一眼,晏如瑾觉得他动来动去的搅扰人的思绪,便说他道:“你写你自己的是,不住的往我这里看什么,难倒一封家书你还要抄我的不成?”
“谁要抄你的了?”
“那你干嘛看我的?”
“我看看你有没有和你爹娘告我的状。”
晏如瑾无语:“我像你这么无聊吗?”
小世子便笑着凑了过来,他好声好气的道:“那你便在信上夸我几句吧,他们本对我印象不好,你又不说我好话……”
“那我夸你什么?”晏如瑾没好气的道,“我夸你整日的使唤我给你擦脸,给你喂饭吗?”
“那我不是手伤了吗?一辈子那么长谁还没个伤没个病的?现在我病了你照顾我,等哪天你病了我来照顾你,谁家的夫妻不是这样的?”
心弦莫名一动,晏如瑾不出声了,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家信。
……
晏如瑾写了一封家信给自己的爹娘,刘承继则写了两封,分别是给自己的爹娘和皇帝皇后。
信写好了他拿着揣上了便走,晏如瑾随他出了屋子,她见天色有些暗沉,抬眼见天上压了层浓云……拉住了刘承继道:“你看天阴的是不是有些厉害,一会儿可不会下雨吧,要不你明日再去?”
刘承继有点着急将信送出去,又感觉这四处也没个风,他便道:“马上入冬了,没有那么多的大太阳了,不会下雨的,我快去快回,没事的。”
“那好吧!”晏如瑾想了想又交代他,“你要记得饿了自己买点东西吃。”
“知道知道,我走了,你快回屋吧!记得要闩门,有人叫你也不要出来,你这么笨要是被人拐走了我可不知要去哪找你去。”
刘承继说着便要走,晏如瑾拉住了他,刘承继转回身来:“怎么了?”
晏如瑾凑到他身前,帮他正了正腰带,又整了整领子,而后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了一些,踮起脚尖温温软软的唇瓣印在了刘承继颊边,刘承继呆了呆低头看她……
晏如瑾轻声嘱咐他道:“我在家等你,你要看着路,不要走丢了。”
“嗯,”刘承继低着头专注的看着她低声道,“在家等我。”(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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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忽然起了风,风势很猛,在打扫房间的晏如瑾听得外面的声响,赶紧出门来看,一推开门吓了一跳,见外面暗沉沉的,黑的如夜晚一般,这明显是有一场大雨要下,晏如瑾抬头朝南边儿看去,见远处的旷野空茫茫的也没有个人影……晏如瑾心急,担心刘承继会在半路上淋了雨。
大风刮得昏天暗地,原本堆的好好的干柴被吹了一地,晏如瑾见了心疼,她赶紧别好了门,提着裙子跑出去追,风特别的大,大部分的柴已经被吹的没了影了,她跑了半天也只找回来两抱,这回也是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将柴火送到了屋子里,在墙角堆好。
收拾好了柴火,晏如瑾有出了屋子,搬了两块石头,将水缸的盖子和锅盖压住,又转身去了小房子东边儿,这里墙根儿地下了放着他们前些日子买回来的菜,原本是用树枝盖着压着石头的,这会儿看着树枝也有些被吹开了,晏如瑾怕一会儿下雨将菜都泡坏了,便一趟一趟的将树枝和菜都搬到了屋子里。
都收拾好之后,又赶紧做饭,如今他们没有厨房,灶都是露天砌的,若是下了雨可做不了饭了。拎了一通干净的水进屋子,在屋子里面洗菜切菜,将昨儿个发的面,和了山菇和野菜一道做了一锅的菜团子,菜团子在屋子里面捏好,摆在上后才一道端着帘子出了屋子。
帘子放进锅里,依旧用石头将锅盖压住,晏如瑾抱了点柴火出来,蹲在灶前生火,好不容易将火生了起来,晏如瑾架好柴火由它自己烧着,她则回到屋里,将剩下的山菇野菜馅儿剁碎了一些拌了些牛油进去,又和了些面,打算一会儿再烙些馅儿饼。毕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若是三两天停不了的话,不多做点东西吃,他们只怕要挨饿了。
菜团子刚出锅时便落了雨,豆大的雨点儿砸在灶台和锅盖上啪啪的响,不过还好雨点虽大却稀稀落落的,雨势还没有起来。
顶着风雨很是艰难的烙了半盆的饼子,都做好了之后,南边儿的旷野上依旧没有刘承继的身影,可雨却越下越大了,晏如瑾心急的不得了,若是他今儿个还往回赶的话必然是要淋雨了。
……
雨下的越来越急,开着门朝外看去,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一切已是看不清楚了。晏如瑾提心吊胆的,这会儿她只希望刘承继能机灵些,见了天色不好没有急着往回赶,且在军中歇上一晚,等雨晴了再回……
瓢泼的大雨砸在地上飞溅起串串的水花,晏如瑾的裙摆上被溅了一些泥水,气温也越来越低,晏如瑾打了个喷嚏,她怕着凉便关上了门,脱了外衣爬上了床,抱着被子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时间过的异常的缓慢,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忽听得耳边砰砰的拍门声,晏如瑾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赶紧下地,趿着鞋子跑到了门口,因为心急便也没想起来问一声是谁把门开了。
门外浇的落汤鸡一般的刘承继一进了屋子便寻她:“你怎的不问一声势谁把门打开了?你知道是我啊?我走时还特意交代了你的……阿嚏——”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把衣服脱了。”
晏如瑾转身去拿了两块她之前准备好的干布巾过来,不等他把衣服脱完,先踮起脚尖帮他擦脸,见他脸上冻的冰凉便催他:“你动作快些,赶紧将身上擦干了好**去暖暖。”
薄棉衣吸了水裹在身上,寒风一吹真是冷的不得了,刘承继淋了近一个时辰的雨,早已是冻的脸色发青,牙齿打颤。
解开腰带,外套上衣一一脱下扔到了旁边的洗衣盆里,只剩下一条单裤时,小世子动作便迟疑起来,手上磨磨蹭蹭的,还拿眼睛偷偷去看晏如瑾……
少年夫妻脸皮还薄,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晏如瑾转过身去,去床角的台子上翻找刘承继的里衣……
看着媳妇儿的背影,小世子脸有些热,脱了裤子,动作飞快的把身上擦干,爬上了床,盖好被子后他咳了一声道:“我衣服呢?”
晏如瑾拿了衣服过去,也不看他,抬手将衣服扔到了被子上……见她害羞,再加上小世子身上盖了被子,脸皮便又厚了起来,也不穿衣服,倒是伸出胳膊拉住晏如瑾的手腕道:“瑾娘,天都黑了,我们睡觉吧?”
晏如瑾红了脸,嗔他:“那是阴天,时辰还早呢?你快穿了衣服下来吃晚饭。”
她说着便想甩开刘承继的手,可她甩了两下非但没甩开,反而腕上一紧,被刘承继一个用力拉到了他身上……
刘承继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另一只手伸出去脱了晏如瑾的鞋子……
“哎呀……你胡闹什么?快放开我……”
刘承继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粗喘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衣服都被你脱完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你这人……嗯……”
把人放到了被窝里,小世子覆在她身上,贴在她耳边哑着声音道:“你这人最不老实了,把我的衣服都脱完了,自己却还穿的好好的……”
“不许你胡说……唔……”
“瑾娘……”小世子的**声越来越重,他气息不稳的哑着声音道,“我,我想看看……”
“不行……”屋子里面点着油灯,感觉到他胳膊支着床要抬起身来,晏如瑾赶紧抬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不许你……不许你,这般流氓……”
小世子没有强行起身,他趴在媳妇儿身上喘着粗气道,“不看不看……早晚……早晚你得给我看……”
……
一觉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耳边依旧是哗哗的落雨声,被饿醒的小世子推了推身边儿的媳妇儿,小声道:“瑾娘我肚子饿了?”
“活该!”
晏如瑾翻了个身,身后小世子紧跟着凑了过来,他半趴着,半边身子都压在晏如瑾身上,干燥的唇瓣磨蹭着晏如瑾的肩膀,嗓子眼儿里的声音含混的道:“饿……”
晏如瑾不想起床,胳膊肘向后推了推他:“我做了些菜团子和饼,可都已经冷了,外面下雨了,没办法生火,你自己下去将吃一点吧。”
“你不起床陪我吗?”
晏如瑾无语:“一共这么大一点的屋子,我还怎么陪你?绑你身上吗?”
小世子探过头去,在她颊边啄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懒婆娘……”
晏如瑾瞪他:“那我以后做个懒婆娘,什么都不做了,等着你这勤劳的来侍候我。”
……
油灯还没有熄,接着这点光亮,小世子爬了起来,穿了衣服下床,桌子上放着一个饭盆,上面盖着盖子,掀开盖子,见里面装了半盆的菜团子半盆的饼。
小世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晏如瑾见了皱眉问他:“洗手了吗?”
小世子听了赶紧将他戳过的那个菜团子拿了出来道:“这个我自己吃。”
“那也得洗手。”
屋子里有备着干净的水,小世子先想菜团子放进了碗里,将手洗干净了之后又拿了起来,他一脸嫌弃的道:“又冷又硬,要是能拿火烤一烤也好啊!”
他说着一转头见到了堆在墙角的干柴,灵机一动:“瑾娘,我们在屋子里生点火吧!”
在屋子里生火有烟又有灰,晏如瑾不愿意,可见他真是吃不下去的样子,便没有阻止,只是道:“那将门开开吧。”
晏如瑾也穿了衣服下床,她又找出一个床单来,将整张床都罩上,又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才让他点火,小世子将火生起来后,他招手叫晏如瑾过来,两个人便顿在门口火堆旁,靠着东西吃……
烤着烤着晏如瑾忽然想起来道:“既然生了火,那我给你煮点姜汤吧,你淋了这么半天的雨,怕是要着凉了。”
“不喝不喝,我身体结实着呢,哪那么容易着凉,吃饭才是头等大事。”
手上的筷子转了两个圈儿,馅儿饼冒起了热气,晏如瑾咬了一口,吃下后埋怨刘承继道:“你也是的,看着这个天气还往回赶,不能脑子转一转,且在军营里住上一天吗?等明日雨晴了再回来多好!”
小世子脱口便道:“那我把你一个人仍在这荒郊野地的,你这么一点的小胆子还不吓哭了,上回只是风把木桶吹倒了,把你吓成那个样子,若是今日我不会来,夜里你一个人睡,你还指不定吓成什么模样呢?”
闻言晏如瑾抬眼看了他一眼,火光映的他英俊的脸上一片暖色,忽然觉得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的快了起来。(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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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信送出去之后始终没有回音,天气越来越冷,转眼便是冬天了,这里的冬天比京里还要冷得多,两人都穿上了厚棉衣仍是觉得冷。
大地都被冻住了,这回刘承继算是想修城墙都修不了了,两个人依旧在等着家里的回信,可是两三个月过去了,眼看要过年了,回信依旧没来,其中刘承继又往平漠的军营跑了几趟,军中的人一开始说信使没回来,到了后来信使回来了又说是没有回信。
一开始刘承继不信,别说是刘承继不信,便是晏如瑾也不信,别人她不知道,可是她爹娘怎么会不给她回信呢?
过后仔细想想两个人都是一身的冷汗!
信要么是没有送到,要么是回信被劫了。
晏如瑾和刘承继道:“阿继,事情好像比我们以为的要严重的多。”
刘承继脸色有些发白,他呆呆的看了眼媳妇儿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反而是晏如瑾回过头来安慰他道:“你别害怕,那咱们在这修城墙好啦,等明年开春大地开化了,我陪你一起修,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瑾娘,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原本是个万千宠于一身的公子爷,可是忽然之间发现被全世界抛弃了,此刻他媳妇儿是他所还剩下的最后一点温暖,他心里开始恐惧失去。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算我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也陪着你。”
小世子呆呆的看着媳妇儿,眼睛发红。
晏如瑾揉了揉他的脸,笑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别难过,马上要过年了,咱们开开心心的,明儿个进城去,买点肉再买一挂鞭炮回来,过年咱们放鞭炮包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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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穿戴整齐后吃了点早饭,而后手拉着手踩着积雪往平漠的方向去了。这一回并没有买多少东西,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两块肉依旧是一块牛肉一块猪肉,出了集市又找到店铺买了一挂鞭炮一床被子。东西不算太多,晏如瑾没有舍得雇车,都是刘承继一个人背回来的。
出去转了一圈心中的沉郁散去了不少,两个人脸上都轻快了几分,晚饭过后晏如瑾还拉着刘承继在门口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立着。
不想当晚睡到半夜,晏如瑾却忽然发起了热……头疼不说,全身上下没有哪里舒服的,说不出的难受,迷迷糊糊的她伸手去刘承继,刘承继动了动还没有完全醒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抱住了媳妇儿嗓子里含含混混的哄了两声。
晏如瑾又推他:“阿继……”
刘承继这才睁开眼睛,乌漆嘛黑的夜里,他摸着给媳妇掖了掖被子,问她:“怎么醒了?冷吗?”
“我有些不舒服,想喝点水,咳……”
刘承继听她声音不对,抬手摸了摸媳妇儿的额头……猛然一个激灵他清醒了过来,晏如瑾头上滚烫,她发热了!
匆匆忙忙的起身下床点亮了油灯,再反身回来果见媳妇儿脸上红红的,知道她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下意识的想张嘴叫人,传太医,可下一瞬想起来,这不是王府他一叫有成群的奴仆上前来听他使唤,如今这四野茫茫的除了他们两个,在没有别人了,方圆三十里莫说太医,连赤脚大夫都没有一个……
该怎么办?他忽然有些慌神儿了。
“阿继,”晏如瑾叫他,“你给我倒点水。”
“哦,我,我去煮点姜水给你。”
晏如瑾摇头:“我好热,我想喝点凉的。”
“好,我给你倒。”
刘承继倒了杯冷水过来,扶着媳妇儿起来,让她靠近了自己的怀里,一只胳膊圈着他,另一只手端着水杯,小心翼翼的送到了晏如瑾干裂的唇边,晏如瑾微微张开嘴小小的喝了一口……
沁凉的白水犹如一道清泉从嗓子眼儿划过,落进了肚子里,凉凉的很舒服,着刘承继的手又喝了几口。
待晏如瑾喝完了又躺下后,刘承继给她盖好被子,想了想他道:“瑾娘,你只怕是受了风寒了,我去平漠请大夫,我出门后从外面把门锁上,你一个人在家别害怕,我会早点回来。”
深更半夜的听他说要这会儿去请大夫,晏如瑾不同意,她伸出手来拉着刘承继的胳膊道:“你别去,我喝了点水好多了。”
“不行,瑾娘你发热了,不看大夫要把人烧坏的。”刘承继心里慌的不得了,特别的害怕晏如瑾会出事。
晏如瑾并不是害怕一个人在家,而是深更半夜的,她不敢让刘承继出去,毕竟这不是城里,荒郊野外的谁知会不会撞上什么。
晏如瑾拉着他不放手:“你别着急,我的情况自己清楚,没有那么严重,这个时候你别出门,若是我明日不好,天亮了你再去请大夫不迟,刚才喝了点水感觉好多了,真不骗你……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吧?”
“瑾娘,我现在出门,正好天亮时能到城门口,赶早请了大夫回,也不耽误时辰。”刘承继犹豫。
“我想让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刘承继只好爬上了床,抱着媳妇儿心里却像油煎一般的不能安稳,大手轻轻抚着晏如瑾的后背,低声问她道:“瑾娘,你难不难受?”
“不怎么难受。”晏如瑾声音有些干哑,听着仿佛还透着几分疲惫。
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媳妇儿道:“你别怕,明儿个我去请了大夫,给你抓两副药吃了便好了。”
“嗯,你也别着急,不过是寻常的风寒而已。”
“我知道,瑾娘你累了别说话了,睡吧,我抱着你。”
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有气无力的道:“我有些睡不着了,你给我唱个曲子吧,你终日听的那些小曲儿,我也想听听。”
“我哪会唱什么小曲儿啊,不若我给你背几首诗吧?”
“我想听小曲儿,你听了那么多,随便还不能唱上两首吗?”
刘承继为难了,他吞吞吐吐的道:“这,也没有什么正经的东西……”
“我知道……”晏如瑾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瑾娘,你生气了吗?”
晏如瑾半睡半醒的“嗯”了一声,刘承继听了心里一慌,赶紧道:“我以后不听了,我也不听的。”
……
晏如瑾睡着了,刘承继听着她呼吸平缓,抱着她又躺了许久,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感觉怀里的人睡沉了,不会忽然醒来,他便轻手轻脚的抽出了身子,下了床。
小屋子没那么严实,风从门缝吹进来,吹得油灯摇摇曳曳,刘承继穿好衣服,又探手去晏如瑾的枕头底下将钱袋掏了出来。
他这一去得好几个时辰,刘承继担心晏如瑾中间醒来,黑漆漆的屋子里找不见自己害怕,他便没有吹灯,想了想还将灯油给填满了,而后又留了张字条压在桌子上后,他便出门了。
外头月亮映着雪比屋子里点着油灯还亮堂,只是寒风一吹实在是冷,刘承继将门锁好,紧了紧衣领子,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平漠城的方向去了。
不敢耽误工夫,刘承继一路都是跑着去的,实在累了慢下来喘两口气,缓过来了又继续跑,厚厚的一层积雪将什么都掩在了下面,他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他也顾不上疼,爬起来了继续跑,心里面想的都是早些把大夫请来,这会儿他便是觉得,大夫便是他的大靠山一般,只有见了大夫,他心里才踏实。
一路上跑了一身的汗,也是赶得巧,到了平漠城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开城门,守门的几人认得他,便也没有怎么盘问,便让他进去了。
进了城刘承继直奔军营,找到了守城将军,让他把军医都调了过来,还借了几匹马,那将军见他这般紧张也是怕出点儿什么事儿,这两位小祖宗要是在他的地界上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那他这前程也到头了。
毫不含糊,当即传了命令下去,不到半刻钟,人马齐备,这将军想的多些,还特别嘱咐了军医们带上了一些常备的药材,若是能用上,便也省下了来回抓药耽误的时间。
一切妥当后,刘承继上马,领着几个军医一路快马急鞭的往回赶。
刘承继一马当先跑在前边儿,急急的挥着鞭子,只恨不得座下马能飞起来一般……他知道这风寒是可大可小,一个闹不好也是能要人命的……刚刚晏如瑾脸上的热度实在是把他吓着了……
六匹马狂甩着蹄子,趟着积雪往前奔,忽然刘承继座下那一匹马,也不知积雪下踩了什么,忽然前腿一矮栽了一个跟头,毫无防备刘承继嗖的一下从马背上被甩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后头几个军医见了,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勒住了缰绳,下马跑了过来。
刘承继躺在里由着他们动手动脚,他整个人都被摔得懵了,缓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幸运的是没受什么伤,他被扶起来,缓了两口气又爬上了马背……(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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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晏如瑾迷迷糊糊的往刘承继那边靠了靠,可她挪了挪身子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抱进那个热乎乎的怀抱里,而且旁边的被褥冰凉,感觉更冷了,晏如瑾身子缩成一团,睁开眼睛见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可是转头却见身边空荡荡的没有人,刘承继不在。
“阿继?”晏如瑾支起身子,四处看了眼,小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灯影在晃动……
“阿继,阿继——”晏如瑾提高些了声音,朝着门外又叫了两声,而后侧耳去听,只能听到隐隐的风声呼啸,并没有刘承继的回应。
她烧的迷迷糊糊的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儿来,只觉得刘承继不在身边,她心里空茫茫的有些慌……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到刘承继是往平漠去请大夫了,晏如瑾还只当刘承继只是出了屋子,人在门外呢,可是她缩在被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人回来,也没有听到声响,心里忽然有些害怕了……
拿起床头的棉衣穿上,晏如瑾下了床,她想出门去看看,找一找刘承继,可是拉了拉却发现拉不动,门被锁上了,拍着门板叫了几声,外头却仍旧只是呼呼的风声掠过,再无其他的动静……晏如瑾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刘承继这是去请大夫了。
愣愣的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冷得受不了了,才又赶紧爬上了床,缩在被子里把还带着些余热的暖手炉抱在怀里,眼巴巴的盯着门口粗糙的木板门,心里酸酸涩涩的。
人生病时难免脆弱,晏如瑾这会儿也不想看什么大夫,只想刘承继能在她身边陪着她……
一时没了睡意,躺在那里胡思乱想,担心刘承继一个人在荒郊野外遇上什么危险,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幅画面来:山风呼啸的夜里,刘承继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一片荒野之上转来转去,找不到路,而在他周围不远不近的地方暗影重重……
晏如瑾不敢想下去了,心里面油煎一样的……一时怪刘承继自作主张半夜出门去请大夫;一时又觉得他们两个现在这般,真是好可怜好凄惨……
想着想着竟然眼眶酸胀掉起了眼泪,晏如瑾发着热,眼泪也是滚烫,但火热的泪珠尚未落到颊边时,已是变得冰凉,又湿又凉,晏如瑾伸出手来,将眼泪擦干,而后缩了缩脖子,把半边脸都埋进了被子里。
满心牵挂的等着刘承继回来,一时都将身上的病痛给忘了,也不管他请不请大夫,满心的只是盼着他能平安回来,心里面七上八下的,只觉得时间分外的难熬,熬着熬着又变得意识模糊,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耳边刘承继在叫她,心里面猛地冒出一个想法——刘承继迷路了,等着自己去接他呢!
晏如瑾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一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庞映进了眼帘,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分明是刘承继,他面色苍白看着很是憔悴,眼珠发红,正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里面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焦虑,还有几分脆弱和无助在里面。
“你找回来了?”晏如瑾看着他呆呆的问了一句,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又哑又疼。
“我回来了,”刘承继俯身下去把媳妇儿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扯起被子给她盖严实了,低声在她耳边道,“瑾娘,大夫刚刚来过了,给你看了,说你是染了风寒,教我熬了药……我尝了,药有些苦,你忍忍。”
刘承继回手从桌子上把药碗端了起来,先是送到自己嘴边尝了一口,而后端到了晏如瑾的唇边道:“温度正合适,瑾娘你忍一忍,一口气完好不好?”
晏如瑾点头,伸出手捧着碗,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药都喝了,放下碗时,被苦的脸都皱了起来。
见她这般刘承继心里揪的难受,把碗放回桌上,他忍不住低头去亲她,轻轻浅浅的吻落在她颊边、唇角,他声音满是心疼还带着些愧意的道:“对不起,回来时匆匆忙忙的我忘了给你买点糖回来了。”
“不苦,”晏如瑾十分勉强的笑了笑,她靠在他怀里有些吃力的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你睡着了,我没有叫你。”
晏如瑾想了想忽然皱起眉头问他道:“你刚刚说大夫来过了?”
“嗯!”
“你领着大夫进屋了?”
“我只领了他们当中两个年长的进来了……”
晏如瑾听了有点急了:“那你怎么不叫我?我衣服都没穿,还躺在床上……”
“瑾娘你别着急,你穿着里衣呢不妨事的,而且身上盖着被子,我只将你的手腕拉出来了一点。”
想到自己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模样被外面的男人看了去,虽说是大夫,可晏如瑾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一时堵得慌,便摆了点脸色出来。
挣了挣身子想要躺下去,刘承继却抱着她不放,口中哄着道:“瑾娘你别生气好不好,那时候你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的,那两个老大夫也只顾低着头不敢抬眼,也都没有看到你长什么样模样的,你别气,大夫说了,你要心情舒畅还好得快。”
虽说如此可总归心里别扭,晏如瑾低头捏了刘承继的大腿一下出气,她道:“总归你看着我病了不能动了,随意的轻慢。”
“不是的,”刘承继急急的解释道,“我一回来便见你脸上烧的通红,昏睡不醒的,我叫你你都没反应,我一时急糊涂了,没顾上这许多,我只想着让他们快些给你看看,把你的病治了。”
晏如瑾听了便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才又道:“我那时本是在等你回来的,可等着等着睡着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不是不许你去吗?”
“我害怕把你的病耽误了……你别生气。”把她一个人仍在这荒野地里,他也是提心吊胆的,可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都不和我说一声,我一醒来见你不在,剩下我一个人……”
“对不起瑾娘,你是不是吓坏了?”
“嗯,”晏如瑾想起那时的担心,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委屈,她干着嗓子,有几分可怜兮兮的道,“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你也不见你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好像这世上剩了我一个人一样……”
刘承继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小声在她耳边道:“你不要这样想,瑾娘,我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算哪一时不在了,也很快能回来。”他说着便又去亲她,一下一下的,磨磨蹭蹭,不肯停下来……
晏如瑾躲他:“你别亲我,若是把病气过给你了怎么办?”
“若是真能把病气过给我那才好,你便不用受苦了。”刘承继倒是真的希望能将晏如瑾身上的病气都吸到自己身上来才好,他这会儿真心实意的想着,只要能让她好起来,自己怎么样都行。
“傻瓜,若是过给你了,只能是我们两个都倒下,到时候可没有人来照顾我们了。”
“我病了也能照顾你,我是男人!”
晏如瑾没有说话,她在他怀里拱了拱,合上了眼睛。身后的怀抱又暖又舒服,药劲儿上来了,没一会儿晏如瑾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刘承继感觉怀里的人睡得沉了,轻手轻脚的扶着她躺了下来,帮她盖被子时摸到了被子里硬硬的一块,知是暖手炉,将手探进被子里摸到暖手炉已经冷了,便拿了出来,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刘承继蹲到灶前拿了根树枝拨着刚刚煎药剩下的炭火,挑了些红彤彤的,大块的木炭装进了暖手炉里,而后捧着进了屋里,又小心翼翼的将暖手炉塞进了被子,放到了晏如瑾的怀里。
弄好之后见人没醒,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站在灶前开始琢磨着,怎么能煮点粥出来。
在此之前刘承继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下厨做饭的一天,但此刻心里却没有半点委屈,满心都是想着,怎么才能将粥煮的可口一点,让媳妇儿多吃两口。
好在他人不笨,再加上平日晏如瑾做饭时,他时常黏在她身边打转,看了许多回,自己再琢磨琢磨,心里也大概知道该怎么做。
他先是抓了几把米在盆子里,很是认真的搓洗,换了几遍水之后将米下锅,而后又进屋蹲在墙角挑了点蘑菇,洗干净之后将蘑菇撕碎了下锅,之后便生火开始煮。时不时的他要揭开锅盖看一看,尝一尝,加了几次水之后,蘑菇粥还真是煮的像模像样的。
粥煮的差不多时,听得屋子里面有动静,赶紧拍了怕手上的灰,起身回了屋里。(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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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推门进屋,见晏如瑾正要起床,见到他进来竟如个小孩子一般的,带着几分依赖的问他:“你去哪儿了?”
今日之前,晏如瑾还从未有过这般粘着他时候,刘承继一怔忽觉得胸腔里涨涨的,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在滋生……
“我在门外呢,没走!”刘承继走过去扶着她躺了下来,俯下身亲了亲她,问道,“你要下床干嘛?想方便吗?”
晏如瑾摇摇头。
刘承继屈起的手指在她颊边蹭了蹭,低声问她:“下床找我啊?”
“你不能在屋子里陪我多待一会儿吗?”晏如瑾小声抱怨着。
刘承继心里涨涨的,声音又低了一些:“我在外面煮饭呢,等一会儿吃完饭了我**陪你。”
“你在煮饭啊?”完全没有想过怡王府的小世子能够和煮饭这个词扯上关系,晏如瑾抬头不敢置信的问他,“你会煮饭吗?”
“那有什么难的,日日看着你煮,我还学不来吗?”
“你不是君子远庖厨吗?”
“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能把你饿着呀!”
晏如瑾不说话了,抬头去看他,见他总是干干净净的脸上,沾着些黑灰……忽又想起他们初到这边时,有一回自己让他去烧火,他扬着下巴和自己说君子远庖厨时的模样……再看看眼下,心里有点甜滋滋的,晏如瑾从枕头底下掏了个帕子出来,伸出手去要帮他把脸擦干净。
刘承继见了赶忙将他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嘱咐她道:“你不要乱动,大夫交代的,切不可再着了凉气了,你可注意些,也早些好起来。”
“刚才喝完了药睡了一觉后,现在感觉好一些了,你不要担心,我会早点好起来的。”晏如瑾吧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一点点,“你低下来一点,我给你擦擦脸,上面沾了灰了。”
“嗯。”
刘承继便把脑袋低了下来,几乎要挨到了晏如瑾的脸上,晏如瑾捏着帕子将他脸上沾了脏污的地方擦干净了后,她盯着刘承继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忽而她抬起了一点身子在他英挺鼻子上亲了亲,小世子转过头来,见媳妇正看着自己,脸上暖意融融的,听她小声道:“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好了,我去盛。”
刘承继转身出门去盛了饭回来,山菇米粥熬的十分软烂,粥里面加了一点盐,晏如瑾吃着竟然十分的可口,她裹着被子倚在床上,刘承继一勺一勺的喂她,等她吃饱了,自己才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吃了两碗。
吃完了还笨手笨脚的把碗筷儿也洗了,都收拾妥当后,才回了房间,脱了衣服**,把媳妇儿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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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喝了两回药,病情真是好了一些,身上的热也退了,刘承继看着心里松快了许多,晚上他烧了些热水,端了一盆进来放在床前,宴如瑾见了问他干嘛?他一本正经的说要帮她洗脚。宴如瑾听了呆呆的看着他,刘承继没有言语,他倾身上前把她抱了起来,让宴如瑾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儿。
卷起媳妇儿的裤脚,试了试水温之后便托着她的一双**放进了水里。
头一回给人洗脚,也不得章法,大手将脚面脚底都擦或者说是摸了一遍之后,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去捅她的脚趾头缝儿,将脚趾头缝儿都捅完了,才算是把脚洗完了。
看着刘承继弯着腰端着一盆洗脚水起身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晏如瑾红了眼睛,心里面酸涨酸涨的……
刘承继回来见她红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心里一慌只以为她是哪里疼了或是哪里难受的,他赶紧快两步到了床前,正要抱着媳妇儿躺下时,晏如瑾却忽的扑到了他怀里。
“怎么了?瑾娘,你哪里难受?”
晏如瑾闷在他怀里只不说话,刘承继怕她着凉了,扯了扯被子道:“先躺下好不好?”
“阿继……”晏如瑾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从他怀里闷闷的传来。
“嗯。”
“日后,不许你也这般对别人!”
“什么?”刘承继一时是真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晏如瑾见他没有答应便是有点着急了,她抬起头来,很是在意的道:“你不要装傻。”
刘承继真是糊涂了,先也不管她说的什么,直接弯腰把人抱了起来,让她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这才道:“我哪里装傻了,你说的这般稀里糊涂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什么?”
晏如瑾却只当他是装傻,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从未这般难受过,只要想想别的女子跟前,他也是这般温柔体贴,宠溺呵护的样子,晏如瑾便觉得她难受的要死掉了。她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说话了。
刘承继见了,知道她是闹脾气了,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他便也脱了衣服**,把晏如瑾抱在怀里,哄她道:“瑾娘,你好好和我再说一下,你刚才说的不清不楚的,我没听明白。”
晏如瑾好一会儿没有回他,本以为她这是又和他赌气不肯理自己了时,刘承继听到媳妇声音很小却很坚定的道:“日后你若是也对别的女人这般,我……我不要你了。”
刘承继这才明白过来媳妇儿的意思,他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十分认真的在她耳边道:“我不要别的女人,别的女人都是外人,只有咱们两个才是最亲的,若是真有哪天,我糊涂了,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能不要我,你只管学着别人那般做个泼妇,大棒子打我一顿我改了。”
晏如瑾听了却仍旧不安心,她也是十分认真的问他:“阿继,你不要糊涂好不好?”
“好!只是你也不许糊涂,不许看着别人家的呆书生好。”
“别人家的,都是别人家的,我才不看他们好。”
……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昨儿个夜里刘承继没有睡多久,而后又是跑步又是骑马的奔波,有些乏了,夜里睡得很沉,等他一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了。
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媳妇儿,他这会儿心里轻松了不少,昨儿个晚上见她精神了许多,想是今儿个会更精神一些,可是一转头却见到媳妇脸色苍白,看着很是憔悴的模样。
刘承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了,把脑袋凑过去贴了贴媳妇儿的额头,好在没有发热,不过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赶紧下床熬药。
等刘承继端着药碗回来时,却发现他叫不醒媳妇了,“唰”的一下子出了一身的冷汗,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儿来,他把媳妇儿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唤她:“瑾娘,你醒醒,瑾娘你别吓唬我好不好?瑾娘……”
刘承继唤了许久,晏如瑾睫毛动了动,可也只是睁开了一下便又合上了……
刘承继端了药碗在她耳边道:“瑾娘,你听话把药喝了……”
他说着便拿着勺子舀了药汁喂她,晏如瑾虽是没有再睁眼,可是却知道吞咽,将入口的苦药汁都吃了下去。
把一碗药喂下去了,等刘承继再煮了粥回来喂她时,喂不下去了。
刘承继害怕,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昨晚明明好了一些的,怎的睡了一夜,反而更重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便又骑着马跑到了平漠去请大夫,可是大夫来了把过脉之后却也只是嘱咐他按时喂药。
小屋子外头,刘承继急红了眼睛,质问几个军医方子开的对不对,几个人哪敢不尽心呢,开出来的方子也是最妥当的一副,几个人解释了一番,只说伤寒确是如此的,除了按时吃药养着外,也要看个人的身体。刘承继没有办法,这里也没有更好的大夫,更好的药了,抓住这几个大夫彷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刘承继不许他们回去了,只让他们打发一个人回去准备些东西送过来,让他们在小屋子旁边搭个军帐,暂且住在这里候着。
接下来的几天,晏如瑾时好时坏,醒一阵睡一阵的,醒了刘承继便抱着她陪着她说话,她睡了,刘承继盯着她的脸呆呆的出神……有时候他会想,若是此时他们不是在这边城而是在京里的话,是不是晏如瑾便不会病的这般重了。他心里面想给媳妇请最好的大夫,吃最好的药……可现实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次刘承继真正的认识到他错了,他后悔过往二十年活的浑浑噩噩,活成了一个……一个完全没有一点能力的废物!
几天的功夫,晏如瑾瘦了一大圈,刘承继也是如此。
十二月二十九这天上午晏如瑾醒了,睁开眼睛问他:“阿继,是不是快过年了?”
“今天二十九,明天三十了,”正抱着媳妇儿躺在床上的刘承继,侧着身子帮她捋了捋颊边的碎发,他道,“瑾娘,你想吃点什么,告诉我,我去城里买。”
晏如瑾抬手摸了摸刘承继消瘦的脸颊,心疼的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阿继,我今日感觉好多了,心里清明了不说,头也不疼了,我没什么事了,你别担心。”
刘承继点头,拉着她的手抵在唇边亲了亲,问她道:“瑾娘我让大夫进来给你把把脉吧?”
“大夫?”
“嗯,是军中的军医,他们在外面搭了个帐子,这几日都守在这的。”
晏如瑾点点头:“你先帮我洗洗脸穿件衣服吧。”
“好!”刘承继便出门了,过了一会儿他端了盆热水进来,动作轻柔的帮着媳妇擦了脸……
收拾妥当之后,晏如瑾让刘承继扶着她坐到了桌前,才请了大夫进来。大夫进来扶过脉之后,也说没有大碍了,下面好好养着便是了。
两个人听了都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刘承继被折腾的倒是不大敢相信了,晏如瑾见他这一回不只是瘦了,便连着脸上的神情都变了,分明还是那张年轻的脸,可是看起来却是沉肃了,没了往日里的那份简单明快。
晏如瑾心疼也有些愧疚,知道自己这一病一定是把他给折腾坏了……
大夫出了屋子后,刘承继一弯腰又把晏如瑾抱了起来,把她放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晏如瑾拉了他的手道:“阿继,这都过年了,我也没什么事儿了,几位军医你请他们回去吧!”
“过年又值当什么?你别多想,让他们守着无妨的。”刘承继实在是害怕她这病情再反复了,总觉得让军医在这守着心里踏实些。
晏如瑾却感觉自己应该真的是没什么事儿了,她劝道:“他们也都说了没什么大碍了,好好养着行了,你让他们在这也做不了什么,便让他们回去吧。”
见她坚持,刘承继便妥协了,他当即出了屋子,和几位军医说了声,而后他们收拾了一番便回平漠了。
晏如瑾不想再躺在床上了,想下地走一走却没有力气,没奈何只得在床上呆着。她这一回生病刘承继真是学会了侍候人,不仅吃饭穿衣洗脸洗脚都是他来照顾,晏如瑾平日方便也是他抱来抱去的……
这一场病让两个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阿继?”
刘承继从外面回来,正要**陪着她,晏如瑾叫道。
“怎么了,想要什么?”
“你端盆水来好不好?”
“好,”刘承继以为她是想要洗脸,便道,“我去烧点热水。”
“不用热水,冷水行,”晏如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摸出来瘦了,却不知瘦成了什么模样?她道,“我想看看,我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听她这般说刘承继却顿住了,他没有去打水,反而上了床,他把媳妇儿整个抱在怀里,扯了被子给她盖好,他说:“屋子里黑,也看不清什么,等你好了再看。”
小小的沉默了一下,晏如瑾问他:“很丑吗?”
晏如瑾病的这些日子,每日只能勉强的喂进去几口米粥,现在不只是瘦,而且脸色蜡黄,确实是不好看的。
但刘承继不想让她为了这个难过,便哄她道:“哪里会丑呢?只是瘦些,你长得好,胖瘦都好看。”
晏如瑾便也明白了,哪有女人不在意自己这张脸的,晏如瑾有些难受,便把脸埋进了刘承继的怀里,自己变丑的样子,她也不想让刘承继看。
见她这般动作,刘承继叹息了一声道:“瑾娘,我只求你健健康康的,其它的我什么都不求。”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着仿佛有几分脆弱和疲惫在里面,晏如瑾抬头,见他脸上也是憔悴的很,两人对视着,刘承继道:“前几日你病的昏睡不醒,我叫你你也不应我,我……瑾娘你把我吓坏了,日后可不许如此了。”
见他这般模样,晏如瑾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怡王府的小世子从来都是肆意飞扬的,哪有过这般模样的时候,晏如瑾心疼了,便也着急自己快些好起来,不想看他这般沉重。
“嗯,”刘承继应他道,“日后再也不要了,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健健康康的一直陪着我。”
“我当然要陪着你啦,你是我夫君,我不陪着你难道还让旁人来陪你吗?”
难得的刘承继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模样,他抱着媳妇儿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一时觉得这样真好……好半晌之后刘承继出声问她:“瑾娘,过年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城里买。”
“咱们家里还有什么?”
刘承继想了想:“上回买的两块肉还没有来得及吃,在外面冻着呢,还有屋里墙角这些菜。”
“那够了,过年我们包饺子,再炖个肉。”晏如瑾忽又想到几位军医在他们家住了这些日子,也不知刘承继都给人家吃了什么?便问他道,“阿继,之前几位军医住在这里,吃的上你都招待了吗?”
“我哪里能想到这些,你病得这般重,我哪还有心思管他们呢,他们是自己带了东西来吃。”
“那你自己有好好吃饭吗?”
“嗯,他们做饭了便给我送一点。”
晏如瑾听了好笑:“你怎么还让人家大夫来侍候你啊?”
“我可没有要他们侍候我,是他们自己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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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夜里刘承继可不敢睡得沉了,时不时的会醒来看看她,听得她平缓的呼吸在耳边时,便松一口气,也不敢叫她,自己合上眼睛继续睡,等早上醒来时又慌忙的转头去看,这一看却见媳妇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呢。
刘承继便探过头去在她额上亲了亲:“怎么不叫我?”
“我也刚醒。”
两个人一道起床,晏如瑾想下地走走,刘承继便将她那一件薄一件厚的两套棉衣都给她穿上了。等自己也穿好了衣服后,便拉着她出了屋子。
在床上躺了十几天,晏如瑾躺的头昏脑涨,这会儿一出来便觉得眼前一亮,心里也跟着敞亮了许多。
四野茫茫的一片白色,门口的雪人还呆呆的立着,忽的耳边听到几声马儿的喷鼻声,转头去看,便见柴堆那里立了根木桩子,上头栓了匹枣红马。
“哪来的马儿啊?”
“从军中骑回来的,我留下了。”
刘承继扶着媳妇儿在在家门口转了一圈儿,见她精气神儿跟着好了一些,便没有急着劝她进屋,从屋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让她在门口坐着,自己则开始生火熬药。
……
吃了饭又活动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力气了,下午晏如瑾便动手准备包饺子,刘承继挑水回来时,远远地见到自己家门前又冒起了炊烟,晏如瑾的身影便一如往常一般,围着灶台忙来忙去……
此时刘承继心里不只是得到了安慰,他简直感动的要哭了,停下脚步,拎着水桶呆呆的站在旷野中一动不动的看着。
刚烧了一锅水,准备洗肉洗菜的晏如瑾,早早的便见到了刘承继的身影,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转头看去才发现他一直远远地站着,一开始晏如瑾朝他招手,可仍不见他动,她便有些担心了,放下了手上的活儿,便找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晏如瑾病后体虚,小步慢走,走了许久,待到了跟前时她抬眼去看,一下便愣住了,她见到刘承继竟然哭了!他虽是娇气了一些,性子也没有那么的坚强,可却并不是个哭的,两人打认识以来,晏如瑾还没见过他哭呢。
这会儿见了他脸上挂着泪的模样,晏如瑾心里一难受竟也掉了泪珠下来,她跑过去帮他擦了眼泪,哽着声音道:“你怎么了?”
刘承继反手抱着她,低头把眼泪往她肩膀上蹭,声音闷闷的问他道:“瑾娘,你真的好了吗?”
“我真的好了,我以后再不病了,你别哭了,咱们回家。”
“嗯!”
晏如瑾掏出帕子又仔细的给他擦了擦脸,而后刘承继拎起了水桶,晏如瑾便拉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道往回走。
路上晏如瑾安慰刘承继道:“阿继,你比担心,我小时候我娘请了高人给我看相,那高人说我是个有福气的,还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而且会长命百岁的。”
听到这里小世子闷闷的跟了一句:“算命的也是这么说我的。”
晏如瑾便笑了,她道:“你看,我们两个都是有福气的,日后遇上什么都不要担心,都会过去的。”
小世子却小声念叨了一句道:“你的我不知道,只是那算命的给我看相时,我爹娘,还有我皇……皇伯父和伯母,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都要被吓哭了,我不信那高人敢说出一句不好来。”
脑子里想想那副画面,晏如瑾忍不住笑了,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等到了家门前,晏如瑾掀开水缸的盖子,等刘承继把两桶水倒进去后,她低头看了一眼,见里面的水也差不多快满了,便不让他再去了,她拉着刘承继的胳膊道:“阿继,水够用了,不用再打了,你过来陪着我吧。”
“我再打两趟,晚上烧锅热水洗个澡。”
晏如瑾还有点不放心,抬头朝他脸上看了一眼,见他脸上神色平静了些,便由着他去了。
又跑了两趟才算是将水缸装满了,放下水桶,刘承继便又凑到了晏如瑾的身边,围着她打转。
“瑾娘,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洗肉洗菜,晚上包饺子吃。”晏如瑾揭开锅盖,见里面的水已经滚开了,转头和刘承继道,“好像柴火架多了,水烧开了,你口渴吗?”
刘承继摇摇头:“不渴。”
“那你去把茶壶拿来装上一点。”
“好!”
……
前段时间,晏如瑾指使着刘承继在灶台旁边搭了一个木头架子,上面铺平,弄出了一个长案的模样,在上面洗菜切菜很是方便。
晏如瑾先将蔬菜馅儿洗好切好了,又将猪肉洗了,把肉控了控水,拎到案板上,一点一点的将肉切成了片,而后又切成了条,等她切好了拎起菜刀剁肉馅儿时,却觉得吃力了,只剁了几下胳膊便没了力气,身上也出了些汗,她便转头去找刘承继,见他正在柴堆那里整理柴火。
“阿继——”
刘承继回头拍拍手走了过来:“怎么了?”
“你洗洗手帮我剁馅儿吧!”
“好!”
刘承继洗了手回来,站在案前剁肉,晏如瑾也把手洗干净了,她端着盆进屋里去舀了白面出来,站在他身边和面……
天黑之前刘承继做了许多火把在门前插了一圈儿,等天黑了点起了火,火光中间,两个人在长案上包饺子……
两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个时间,便也没有守到午夜,早早的把鞭炮放了,吃了两个人这么多年来吃过的最简单的一顿年夜饭。
饭后将锅洗干净,烧了一大锅水,两个人轮流洗了个澡,也没有澡桶,只是用盆装了热水擦一擦,刘承继三两下洗完后,出来倒水,他还细心的把盆子用水洗了洗而后才端了满满的一盆热水进去,让晏如瑾洗。
他将水放下后,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抬头去看晏如瑾,小声问她道:“要我帮你擦背吗?”
晏如瑾生病这些日子什么都是刘承继在照顾他的,这会儿在刘承继跟前,她倒不想之前那么难为情了,再加上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洗澡了,想好好洗一洗,自己确实有些不方便,于是便点了点头。
晏如瑾也小声道:“你先去床上呆着,一会儿……我再叫你。”
“嗯!”刘承继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半躺了下来,眼睛盯着墙面。
晏如瑾背对着刘承继开始脱衣服,今儿个她穿的有些多,便窸窸窣窣的脱了半天,听着这细小隐约的一点动静,刘承继心里猫抓一样有点坐不住了,看着墙面某一点的眼睛越来越用力……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没有了,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撩水声,这一声不得了,刘承继只觉得“轰”的一下浑身的血都被点燃了一般,烧的慌……
他身上越是热,脸上越是冷,挪了挪屁股,在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时,心里面冷冷的告诫自己:瑾娘病了十几天,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今天才刚刚起床,你是禽兽吗?
小世子自认不是禽兽,他便继续盯着墙……
“阿继?”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媳妇儿小声的叫了他一声,“噌”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缓了缓压着情绪应道:“嗯。”
“你来帮我擦下背。”
“啊,好!”
晏如瑾肤色白皙,在屋子里昏黄色的光线下显得更是白皙,她这会儿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身上未着寸缕,整个人都被罩在昏黄的光晕里……一头如墨的青丝被高高的挽在头上,纤巧的脖颈微微低着……
晏如瑾抱着身子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屋子里很冷,她便有点受不了了,便转头看了一眼……
“啊!”晏如瑾吓了一跳,见刘承继鼻子了正往外喷着鼻血,他脸上、下巴、前襟,都是血红一片,这会儿他正弓着身子手忙脚乱的抹着鼻子。
“你怎么了啊?”晏如瑾吓得脸都白了,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她站起身跑了过来,不想她这一来刘承继鼻血喷的更厉害了……只是却忘了擦了,他两只手捂着鼻子,脸上呆呆的,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
晏如瑾见了真是又气又急,她赶紧回身拿了件里衣裹上,回过头来瞪着眼睛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呀?”
里衣没有那么大,裹在身上却是圆润的肩膀和大腿都露了出来,小世子脸上红扑扑的,目光闪躲,口中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晏如瑾听他吭哧了一会儿忽然她明白过来了……
见媳妇儿瞪他,小世子捂着鼻子解释道:“瑾娘,你听我说,是天气太干了,鼻子有些疼,我,我没那么禽兽的。”
晏如瑾:……
不再理他,晏如瑾回到水盆前,自己够着擦了擦,小世子在她身后解释道:“我没想着这些事,真的,我见你病了,我心里很难受的,整日都想着,想你能快些好起来,并没有,并没有……瑾娘,我……我真没有这么禽兽的。”
晏如瑾没理他,自己洗好了便拿了干净的里衣穿上,穿好了衣服,绕过刘承继爬上了床,刘承继站在那里鼻血还未停歇,他捂着鼻子好不尴尬,心里又着急,他怕媳妇儿误会他,恼他,以为她病的这么重自己却满脑子的这些事情……等了许久鼻血终于停下时,他才蔫头耷脑的端起媳妇的洗澡水去倒了,回来时脸上的血也洗干净了。
正悄无声息的往床上摸时,晏如瑾忽然出声道:“把灯熄了。”
“哦。”
熄了灯小世子爬上了床,老老实实的躺在一边儿,闭着眼睛告诉自己睡觉,睡觉!可是胸腔里的躁动却怎么都平息不下来……
躺在床上愣是出了一头的汗,在小世子要躺不住了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一个温软的身子朝他靠了过来,还压住了他半边身子……小世子呼哧呼哧的喘气了粗气,漆黑的夜里他清晰的感觉到一只温软的小手扯开了他里衣系带……
晏如瑾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亲了几下,而后凑到他耳边低低的道:“阿继,我想你……”
脑子“嗡”的一下,小世子受不了了,他一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发了狠的**,凶狠的吻落在身上,便像是要将身下的人拆吞入腹一般。
……
第二日早上醒来,晏如瑾便觉得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她便伸过手去掐了还在酣睡的刘承继一下出气,不想,她这一掐小世子竟是舒服的哼了一声便醒了,醒了又一下扑到了晏如瑾身上,一下一下的啄着她的唇角,手上还不老实。
晏如瑾瞪他:“你起来,我身上疼死了。”
小世子不肯起来,趴在她身上含含混混的道:“你不想我吗?”
这些日子小世子心中的沉郁一下子都宣泄掉了,整个人又精神饱满起来,他含着晏如瑾的唇角便似个小无赖的模样,颠倒黑白的道:“你可真粘人。”
晏如瑾红了脸又去掐他:“你再胡说?”
“哼!”小世子又嚣张起来的,他道,“天亮了不认账了。”
见他这般无赖,晏如瑾恼了,手上有加了力气一拧,小世子疼的哎呦的叫了一声,他揉了揉腰侧被她拧疼了的地方,不敢再乱说话了。
晏如瑾推他:“你快些起来,去做饭去。”
小世子不甘不愿的翻身躺到了一边,口中小声嘀咕道:“你现在赶我,等日后我忙起来了,你再想我我都没空理你了。”
“你有什么可忙的?”
“我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呢,我有好多大事要做呢。”小世子一副欠扁的口气道,“你若是不好好对我,待日后我回京了,搞不好我都不带你了呢。”
“那你再娶个新的。”
小世子一听声音不对,赶紧凑过去委屈道:“你干嘛这么霸道,我说一句你发脾气了。”
晏如瑾脸色不好看,她瞪着刘承继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小世子憋了一会儿忽然一低头又像个小狗一样,在她的唇角咬了一下,咬完他在晏如瑾耳边低声道:“你不喜欢,我不说了,总归你脾气再坏,我让着你是了,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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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娘,你骑过马没有?”
早饭后,两人站在柴堆旁边,看着眼前喷着吃饱喝足后无聊的喷着响鼻的枣红马,刘承继问她。
晏如瑾摇摇头:“没有骑过,只除了来时,你带着我那一次。”
“没事,我带着你。”
晏如瑾几乎没有过和马儿接触的经验,这会儿看着眼前高大健壮的马儿踢踏着蹄子,她心里有点畏惧,感觉它有些不可控制的危险。迟疑了一会儿晏如瑾抬头和刘承继道:“阿继,要不,我不去了。”
“你别害怕,我抱着你你怕什么?我带你出去转转多好,病了这些日子,人都闷坏了。”
“好吧!”
刘承继在她身后抱着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晏如瑾便扒着马鞍爬到了马背上,看着她上去了,刘承继踩着马镫也翻身上了马。
“瑾娘,坐稳了,别害怕。”
刘承继一手抱着晏如瑾的腰肢,一手扯着缰绳,话落双腿一夹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便奔了出去。
晏如瑾上一次骑马还是来时在野山口那一次,也是刘承继抱着她,只是那一次走的山路,马儿走得慢,她也不觉得害怕,但这一次不同了,一片旷野上,马儿跑起来没遮没挡的。
晏如瑾提心吊胆的,她不自觉的身子朝后靠,抵着刘承继的胸膛,两人的身体紧紧地挨在一起,她手上还抓着刘承继的胳膊,大声道:“阿继,你让它慢些。”
刘承继眯了眯眼,他特别喜欢这种晏如瑾害怕无助的靠着他的感觉,他才不想让马儿慢下来,非但不慢下来,他还特别坏心眼儿的低头,在媳妇儿耳边吓唬她道:“已经很慢了,瑾娘,这是军马,作战时用的,再慢他不干了。”
刘承继说完悄悄的夹了一下马腹,马儿脚下一蹬,又快了几分……
见着马儿越跑越快,晏如瑾哪里能想到刘承继这是唬她呢,她只当这军中的马儿都要凶悍些,心里便有点慌了。
“阿继,那你快让它停下来吧!”
“这可不行,”刘承继一本正经的耍流氓,“这才刚跑起来,它还没跑痛快呢,我强扯缰绳,它一个不高兴会把咱们两个都掀下去的。”
听他这般说晏如瑾便觉出不对来了,跑的快些还好说毕竟是军中的战马,可若说不肯停下来说不过去了,若真是说什么时候停马都不受控制的话,谁会拿他当坐骑呢?
“你是不是胡说呢?”晏如瑾皱眉质问他。
刘承继没有回答她,而是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大喝一声“架!”驱着座下马狂奔起来。
“啊!”晏如瑾惊呼一声,耳边风声呼啸,便觉得整个人都被向后甩去,若不是刘承继的身体挡着,只怕她早都飞出去了,心扑通扑通的跳,她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刘承继他分明是故意的,她大声喊道:“阿继,我要被摔下去了,你快些停下来。”
刘承继听着她是真的害怕了,便慢了下来,好似没尽兴一般的他在晏如瑾耳边抱怨道:“胆子这般小,我抱着你呢怕什么,便是摔下去了,我也垫着呢。”
晏如瑾听了没好气的道:“你不怕摔了吗?你铜皮铁骨吗?你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拿性命当儿戏吗?”
“下边儿这么厚的积雪呢,哪儿这么容易摔死了。”
听他这么说晏如瑾气坏了,她道:“那你摔一个我看看?”
“那你看着。”
耳边话音未落,晏如瑾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刘承继抱着她真的从马上滚了下来……
刘承继是故意的,这会儿马的速度也是很慢了,只是踢踏着步子小跑着,刘承继后背落地,着地时顺势一滚,卸了些力道,便没怎么摔疼,可是晏如瑾哪经过这种事情,等两个人滚了几圈后,刘承继压在她身上停下时她脸都白了。
刘承继笑眯眯的看着她得意的道:“好玩儿吗?”
晏如瑾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吸一口气便要骂他,刘承继见了抢在她开口之前抢先道:“是你让我摔得,我听你的话还错了吗?”
“你——”晏如瑾一口气被憋了回来,她瞪着眼睛气呼呼的道,“你是故意气我,捉弄我……”
小世子被他瞪得心里痒痒的,他不忍着,也不管是什么地方便低头亲住了媳妇儿的嘴巴。
光天化日的又是旷野中,晏如瑾哪见过这个世面,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心惊的不得了,急急的去推他,小世子不放,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滚了一身的雪,待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停下时,刘承继趴在她身上粗喘着道:“谁让你不好好骑马,在我身上磨磨蹭蹭的,蹭的我……本来还有事儿呢,都被你耽误了。”
又被他恶人告状,晏如瑾气闷:“你到底讲不讲理?”
刘承继没吭声,他俯下身去凑到晏如瑾的嘴角亲了亲,讨好的道:“瑾娘,这没人……”他说着,大手竟是探到了媳妇儿的腰间。
在这时忽然“呀”的一声,一只寒鸦扑棱着翅膀从两人头顶上飞过,晏如瑾脑子里嗡的一下,一时的感觉便犹如被人撞见了一般,心跳都停了一拍,等她回过神儿来时腰带已经被刘承继给解开了。
“你疯了?”慌手慌脚的抓住了刘承继的大手。
此时天光大亮,又四野空旷没遮没挡的,若是被人撞见,晏如瑾想都不敢想。
小世子悻悻的收了手,知道她自小被管得严,他也不敢太放肆。
系上腰带晏如瑾瞪他:“还不起来?”
小世子撑起胳膊让出一点空间给她:“你自己起来。”
晏如瑾便翻了个身,拱起身子正要爬起来时,忽然背上一重,却是刘承继松了手脚压了下来,晏如瑾噗的一下又趴了回去,刘承继滚热的身子把她压在了雪地上……
“你干嘛这么捉弄我?”晏如瑾又气又委屈。
“好了好了,不捉弄你了。”
刘承继低头在晏如瑾的后脖颈处亲了亲,而后爬了起来,他一弯腰把媳妇儿也抱了起来,帮她拍了怕身上的雪,又抱着把她放到了马背上。
“送我回去。”晏如瑾瞪了他一眼。
“送你回去是。”
没多时两人便回到了小房子处,柴堆前边儿栓好马,刘承继一弯腰把媳妇儿抱了起来,进了屋后见那扇小木门砰的一关,便是许久没开……
两个多时辰后,小木门打开,刘承继一个人走了出来,柴堆跟前解了缰绳又骑着马走了。
刘承继去了许久,临近黄昏时候才回来,回来叫着饿了,晏如瑾便出门做饭,他则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头,晏如瑾几次想叫他出来帮忙的,他都不肯出来。
晏如瑾吧饭菜做好,端进来时,见刘承继正趴在桌上写信,将手上装着饭的粗瓷大碗放下,晏如瑾探身过去便要看一眼,却不想见她凑过来刘承继竟是用胳膊将信给捂住了。
昔日在王府的时候,晏如瑾守着规矩行事从不逾矩,不论刘承继做什么她都不过问,更别说看他信件这种探人*的这种事了。可是到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她真的变得霸道了一样的,他做什么她都想知道,眼下见到刘承继在写信,她想要知道他是给谁写,她探过身来原本也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可刘承继这么一捂,晏如瑾心里立马有点小不高兴了。
站在刘承继身边,脸色不好看,有点凶巴巴的问他:“你给谁写信呢?”
“给我皇伯父写的。”状似随意抬头看了眼桌面上大瓷碗,“吃饭啦?”说着便手脚麻利的把信纸收了,三两下折好,揣进了怀里,而后竟然还主动的摆上了碗筷。
这明显是心虚,晏如瑾气呼呼的问他:“我再问你一遍,你给谁写信?”
“不是说了给我皇伯父写信吗?”小世子还不耐烦了,拿起勺子便要盛饭。
晏如瑾按住盖子瞪着他问道:“给陛下写信你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那当然了,这可是密函。”小世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什么密函,我不信。”
“那你想干嘛?”
“你给我看一眼,我看看是给谁写的。”
小世子瞪她:“我还能给谁写?”
晏如瑾毫不示弱:“你能写的人可多了。”
小世子瞪眼,瞪了一会儿,他一副怕了媳妇儿的模样,他从怀里把信纸拿了出来,晏如瑾伸手要拿被他一下躲开,他还背着晏如瑾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打开,自己摆弄了半晌才递给她看,递过去时手还捂着一些,只露出了前边儿“皇帝陛下万福金安”几个字儿。
晏如瑾见他捂得严实,半信半疑的问道:“还真是密函吗?”
“自然是密函了。”
“不对,”晏如瑾皱眉,“前边儿几个字儿不会是弄得障眼法,糊弄我的吧?”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我糊弄你做什么?”小世子说着便又倒腾着信纸,想要再露出几个字儿来给她看。
晏如瑾看着他动作,趁他不备,突然伸手将信纸抽了出来,小世子见手中一空赶紧伸胳膊去抢,晏如瑾便转了身过去不给他,小世子急了,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连胳膊带手,圈的牢牢地。
见他这般紧张又怎么都不给自己看,晏如瑾忽然生气了,她起了脾气大声道:“给你,我不看了,你松开我。”
小世子试着放开,晏如瑾却是真的将信还给了他,见她啪的一下,将信纸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自己便在桌前坐下,闷头闷脑的盛饭吃饭。
小世子拿着信看了她一眼……又看她一眼……他也气呼呼的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其实这也不是晏如瑾霸道,他若不想给她看,完全可以不理她的脾气,晏如瑾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是见她这般模样刘承继心里难受,他不想见她沉着脸时的样子。一旦晏如瑾生气了,他硬不下心来不妥协,说实话心里也有点怕怕的,怕她真生了自己的气,怕她不喜欢他了,所以他便总是妥协,可妥协了又觉得委屈,这才总是说晏如瑾霸道。
小世子把信放到了桌子上,没好气的道:“看吧看吧,给你看是了。”
不想晏如瑾很是有骨气的把脖子一扭道:“不看。”(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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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瑾嘴上说是不肯看信,但其实心里好奇的不得了,刘承继把信递到了她眼前,递了两次之后,她便顺着台阶下了,接过信读了起来,读着读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到最后竟是脸都红了……
刘承继的信中并没有和他敬的皇伯父撒泼耍赖,反而用词十分乖巧,恭敬……或者说恭敬的过了头了。
比方说称谓,以前刘承继称呼皇帝都是皇伯父,甚至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便直接称呼伯父,信件来往中也从没有称呼过陛下,可是这一回上来是一个“皇帝陛下万福金安”。
再说自称,刘承继的自称一贯是嚣张狂傲的,人前大多自称“小爷”,长辈跟前虽不敢如此称呼,却也不见多恭顺,虽也自称“儿子”,“侄儿”可很多时候直接称“我”皇帝跟前私底下也是如此,但此番信上写的却是“不孝侄儿承继”!
刘承继能认识到自己不孝?首先晏如瑾是十分的不信,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刘承继学的乖顺了,可是读着读着却又品出了别的味儿来。
若说是哪里不对,晏如瑾一开始还真是没反应过来,若是单从信上看倒真像是吃了苦头后改过自新,知了错的模样,等放下信后心间有点酸酸涩涩的,没来由的觉得他好生可怜,但是他信中确实没有半句诉苦,反而是在说自己怎么怎么好,怎么吃的合口,怎么睡得舒服……
读完了信晏如瑾又琢磨了一遍才算是回过味儿来,他这是表面说好,但其实细节处却将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描绘的十分凄惨……
比方说信中一段,他关心了一番皇帝的身体,又念着他时常胃口不好吃不下饭的老毛病,给他推荐了一款粥,山菇野菜粥。信中的描述有一句是“香浓的米汤里都是野山菇的鲜香,吃起来十分的爽口,陛下您一定会喜欢的,而且它多吃些也不积食,包您吃两日后胃口变好了。”而后还特意提了句,他日日都吃的这个。
米汤煮野山菇,这哪里是不积食,这分明是不顶饿。还他日日都吃!
这只是其中一点,通篇读下来虽说是内容各有不同,但几乎都是这是意思。
读完了信,晏如瑾都觉得臊得慌,和刘承继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不丢人吗?”
小世子浑不在意:“不丢人。”
晏如瑾不想看他这般模样,便劝他道:“阿继,你都成年了,怎么还做这些孩子气的事呢?再者说你确实是闯了祸了,陛下也不会因为你这封信不罚了,召你回京啊。”
“我也没想让他召我回京啊。”
“那你是要做什么?”
刘承继拿起桌上另一张画了地图的纸递给晏如瑾道:“我是想和他要这块地。”
“这是哪儿?”晏如瑾看了眼地图,也没看明白。
“口子河呀,我今儿个骑马围着口子河转了一圈,大概是这么个形状。”
“你要它做什么?”
“我是要这里的土地支配权。”
晏如瑾想想便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要用这里的土地换人来给你做苦力?”
“嗯!”小世子点头,“要不然,还真让我一个人去修吗?”
若真能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晏如瑾也来了精神:“可是凭这封信,真能要得来吗?”
“我这还没写完呢,对了,咱们快些吃饭,吃完了饭趁着天还亮,你给我画张像。”
……
吃过了饭,刘承继特意找出了晏如瑾给他做的那件粗布衣裳,他也不怕麻烦,脱了身上的厚棉袄,只穿了那件薄的在里面,将粗布衣裳套在了外头,收拾妥当后,他搬了个小凳子到墙边儿靠着墙坐下。
“瑾娘,你只管画的憔悴些,消瘦些,还有我身后这面墙也都画进去。”
“我不会啊,我只会照实了画。”
刘承继抬头,见桌前提着笔的媳妇儿一脸的老实相,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道:“算了,那照实了画吧。”
“好,那我画了。”
刘承继想想不放心的交代她道:“你照实了画行,但可不许把我画的胖了。”
按照刘承继的意思,晏如瑾给他画了一张画像,画好后刘承继见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诧异的问她:“你没夸张?”
晏如瑾摇摇头,刘承继是真的瘦了,晏如瑾看着虽也心疼,但是是当他大活人在眼前咋咋呼呼的这么闹腾时,那份心疼便也没那么沉重了,可是看着这张画像不同了,画像当中刘承继背后是粗糙的石头墙面,他安安静静的,面容消瘦还故意敛了神情……看着完全不是昔日里那个飞扬的公子了。
原本还没怎么样,可这会儿见了画像晏如瑾心里便也难受起来了,她高高抬着胳膊摸着刘承继的脸伤感的道:“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多做点好吃的,把你养回来。”
被媳妇儿这般含情脉脉的看着,小世子心里美的都冒起了泡泡,但脸上却没露出来,还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道:“才想起要对我好些么?早干什么去了?”
见他毛病又犯了,晏如瑾白他一眼道:“你这人是不能对你好。”
——
第二日一早,刘承继又去送信了,不过这一回骑马,来去没用上多少时间,早上吃了早饭走的,回来时晏如瑾还没开始做午饭呢。
刘承继回来见屋子外头没人,远远的还没下马呢,开始大喊,直到见了小房子的木门打开,他媳妇儿从里面走了出来,才算停了口。
刘承继下马将马儿拴好便兴冲冲的跑到了晏如瑾跟前问她:“你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晏如瑾早看到了他怀里鼓出来一个小包,心想许是揣了零食回来给她,可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看着倒像是揣了两个大馒头。
晏如瑾便摇头道:“我猜不出,你带了什么?”
刘承继笑眯眯的道:“我带了你的小兄弟回来。”
晏如瑾一呆便只当是自己娘家的弟弟来了,她慌忙的四处去看,却见空空的旷野上也没有人,拉着刘承继急急的道:“我弟弟怎么来了,谁带他来的?人呢,在平漠吗?你快带我去。”
“不是那个弟弟,是个新弟弟,在我怀里呢!”
晏如瑾看着刘承继胸前鼓起来的小小的一点,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胡说八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不拿出来。”
刘承继便伸手进去一掏,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毛团来,晏如瑾一看是一只怯生生的小奶狗。
小家伙圆头圆脑的十分的可,晏如瑾一看便喜欢的不得了,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小声和刘承继的道:“给我抱抱。”
刘承继便把小不点放到了晏如瑾的手上,小家伙趴在她手上,小脑袋还拱了拱……晏如瑾心都要化开了,抬头问刘承继道:“你从哪儿找来的呀?”
“在路边遇到的,在干草堆里拱来拱去,我见她和你怪像的便抱回来了,正好过些日子我不在家了,让你小弟弟陪你。”
“你又胡说八道。”晏如瑾这会儿开心也不跟他计较,她把小家伙小心的抱给刘承继道,“你先抱着它,我去给它熬点米粥吃。”
——
家里又多了一个小成员,晏如瑾悉心的照料着,小奶狗看着出声没几天,一开始走路还不利索,几天之后便能倒腾着小短腿,跟在晏如瑾身后跑来跑去了。
刘承继开始不停地往平漠跑,一开始晏如瑾也没问他忙的什么事情,只见他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
这日晚间晏如瑾趴在桌子上等的都打瞌睡了,才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蹄声,打了个哈气,起身出了屋子,趴在她脚边的小毛团摇着短短的小尾巴跟着。
“回来了?”
“说了叫你别出来。”
回到屋里晏如瑾问他:“今天做什么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夜里骑马多危险呐?”
刘承继一脸愤愤的道:“我去找潘成那孙子算账去了,也不知道他躲哪儿了,我找了整个军营都没找到他。”
“潘成是谁……潘将军?”
“哼,是他。”
“好好的,你找他算什么帐?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承继自己倒了口茶喝了后放下茶杯气呼呼的道:“前几日我让他派几个人去给我贴几张告示,他不给我贴,那我自己找了几个人去贴了,可我今儿个人家告诉我,我让人贴的告示,都被这孙子让人给揭了!”
“你贴了什么告示?”
“说咱们这边儿的良田五年内不收税,谁想要来领,我免费送。”
晏如瑾说他:“你胆子也太大了,土地的事儿哪是儿戏,陛下的旨意没下来,你敢送出去啊,不怪人家撕你的告示了,若不撕了你的,他是要但罪责的,还不是个小罪呢。”
“我干的事儿还能让他领了罪去?他操的哪门子的心。”
“也是你着急了,何不等陛下的旨意下来后再说呢,岂不名正言顺吗?”
小世子叹气:“你不懂,若我不先把这生米做成熟饭了,只怕我皇伯父他不应我。”
“好了,先别说这些了,这些事明儿个再说,咱们慢慢想办法,我去烧点水给你洗一洗,再做点东西给你吃。”
“嗯!”(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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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火喷着火舌,寒夜里映出了一片橘红色的暖意,晏如瑾将双手伸在灶口烘烤着,低头看着在自己身边摇着小尾巴拱着自己脚腕的毛团,比巴掌大一点的小家伙这两天长得厚实些了,晏如瑾伸手摸了摸它圆滚滚的小身子,问它:“饿了吗?”
“呜,呜——”小毛团嗓子眼儿里发出的声音听着像撒娇一样。
揉揉它的小脑袋:“先让你爹给你洗个澡,洗完了澡咱们吃饭了。”
小尾巴摇的更欢快了,倒腾着小短腿儿直往她身上拱。
正赶上这时刘承继端着洗澡水从屋里出来了,听了晏如瑾的话,他瞪眼道:“怎么你的弟弟倒朝我叫起了爹?你胡乱排的什么辈分?”
他走远几步哗啦一下将一盆水都倒进了雪地里,拎着盆回来也蹲在晏如瑾身边,他不满的道:“你们两个倒是混到一个辈分上去了,却是平白的把我给叫老了。”
见他这般莫名的觉得好笑,晏如瑾笑笑:“我随口这么一说干嘛这么认真。”
“那也不能这么胡说,咱们两个是夫妻,你怎么给弄得差了辈分去了。”
“好啦,是我错了,你合该是它姐夫才对。”
刘承继哼了一声,脸上还是不高兴的,晏如瑾给他顺毛:“那有劳夫君去给小毛团洗个澡吧,我给你准备吃食。”
刘承继把小毛团抱起,放进了盆里,端着又进了屋……
不多时晏如瑾端着几张饼和一大碗汤进了屋子,刘承继洗了手过来吃饭,晏如瑾则分出了一点饼还有汤,另外装了放到地上给小毛团吃。
“瑾娘,一会儿你拿点钱给我。”
“你要做什么用?”晏如瑾起身问他。
“我明儿个去平漠顺便买只鸡回来,今儿个回来时我看见有卖的了,都是收拾好的,毛都拔干净了,本想买只回来的,可身上没带钱。”
晏如瑾听了当即去枕下将荷包掏了出来,将里面的银钱都倒在了床上,数了一数还剩二两银子另四百二十三个铜板……
晏如瑾起身去翻包袱,把剪刀和刘承继的一个钱袋找了出来,她先是数了一百个铜板出来,放进了刚拿过来的钱袋里,又绞了一块银子下来也装了进去,将钱袋放在了刘承继的枕边和他道:“我给你装了一百个铜钱在钱袋里,给你买鸡用的,剩下的剩下的给你给你平日进城和个茶水,吃碗面是用,另外还有一两银子也给你放着。”
晏如瑾将东西收拾了回到桌前:“以前是我疏忽了,你在外行走身上总要备着点银子才行。”
刘承继摇摇头:“铜板带着行了,银子不用了。”
“带上吧,若是哪日用上了呢……对了,你刚才说明日还要进城吗?”
“嗯,我还得去找潘成。”
晏如瑾想了想道:“阿继,我刚才琢磨着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什么事情不对?”
“是陛下打发你到这里来修城墙的事情,你说陛下为什么偏偏把你打发到了这地方来修城墙?依我看,这里根本没有修城墙的必要啊?难道只是为了,让北魏那边儿看着陛下是罚了你的?”
“估计是呗,不看着我受罪,只怕他们不肯干休。”
“算是如此,陛下也可以罚你做点儿别的苦力,为什么要你来修城墙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压着和北魏的交界线修起一道城墙,这感觉倒像是有点要和北魏闹掰的意思呢?”
刘承继随口说道:“估计是北魏皇帝和我伯父放什么狠话了,我不是把拓跋齐那小子给误伤了吗,现在这样是不闹也都掰了。”
“算如此,可是陛下是让你一个人来修城墙的,难道他还能指望你一个人能修起一座坚城来?”
“你呀,什么都往实里想,这不是挺好理解的吗?”
“怎么理解?”晏如瑾看着他表情呆呆的,明显是理解不了的模样。
刘承继道:“我不是把那谁给误伤了吗,人家爹不干了,我皇伯父为了化干戈把我打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来干苦力了,可是吧我伯父他也好面子啊,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低了头的模样,为了表示自己是很硬气的,并不惧他们北魏,便修了城墙。那意思是,我做错了事他罚,可并不是怕了他们北魏,若是他们想打咱们也接招。”
“会是这样吗?”晏如瑾感觉不太对的样子,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对了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这城墙咱们随便弄一弄是了,也别傻乎乎的闷头干了,若是真打起仗来,也不指望它的。”
晏如瑾叹口气,心想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才好。
刘承继见她一脸忧心的模样,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
晏如瑾便笑了,心里还真是踏实了下来,温声和他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刘承继三两口把饼吃完了,最后一口喝了碗里的汤,晏如瑾便起身收拾碗筷,等她将碗筷收拾好再擦干净了桌子,将小毛团也抱进了它的小被窝里时,便准备脱衣服**了。
晏如瑾打了个哈气也是困了,等她脱了衣服正要**时,却发现刘承继大大咧咧的趴在床上,占了她的位置。
“你干嘛睡我的地方?”晏如瑾习惯睡在里面,靠着刘承继也靠着墙。
刘承继听了翻了个身,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随口说道:“这么一点的位置,我还不能舒展舒展身子吗?”
晏如瑾便爬上了床,绕开他的身子进了里侧,钻进了被子里热乎乎的,忽然她心里一动,转头去看了刘承继一眼,见他闭着眼睛,她便也没说什么,却把胳膊抱在了他的腰上,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去熄灯。”刘承继动了动想要起身。
“不要管它,我上来时看了眼,里面没有灯油了,一会儿自己灭了。”晏如瑾抱着他不松手。
刘承继躺了一会儿又动了动,想要翻个身的模样,可他被她抱得紧紧的,动不了,便推了推媳妇道:“你别抱着我我都动不了了。”
晏如瑾不吭声,依旧不松手。
刘承继又推她,推了两下晏如瑾便生气了,她放开手气呼呼的转过了身去面朝了墙……刘承继动了动身子也转了过去,前胸紧贴着晏如瑾的后背,他把手从她的腋下伸过去朝上,把人抱在了怀里,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那么躺着不舒服,我喜欢这么躺着。”
晏如瑾没说话,可身子却是往后靠了靠,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瑾娘,我这几日骑马来回扯着缰绳,那缰绳粗糙的很,磨得我手疼,你给我吹吹。”
晏如瑾没说话,她从自己的胸前拿起刘承继的大手,她一只手覆上去摸了摸,刘承继的手硬了一些,掌上磨出了些薄茧……晏如瑾一根一根的摸着他的手指,指间粗糙了许多……
抱着这只大手送到唇边亲了亲,而后便把他的整个小臂抱在了怀里,把他的大手送到了颊边,晏如瑾凝滑微凉的脸颊在他略有些粗糙的大手上蹭了蹭,便枕着它合上了眼睛。
“还说小毛团不是你弟弟,它那总是拱来拱去的习惯,和你一模一样。”
晏如瑾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心里面甜滋滋的。
“你困了?”刘承继在身后问她。
晏如瑾摇摇头,她道:“你给小毛团取个名字吧!”
“一只小犬还取什么名字?”
“取一个吧,也不能总是毛团毛团的叫,你看它聪明的很,你叫它都知道的。”
“那叫它小犬。”
“小犬哪里算名字啊,你若是在外面这般说,人家还只当你是在说儿子呢!”
“我哪来的儿子,你又不给我生。”刘承继说着大手便挪到了晏如瑾的腹部,在上面摸了一圈,而后又道,“还是晚些再生吧,等我们回京了再说。”
“你怎么这么没有正形的,什么拿来胡说。”晏如瑾把他的手从自己腹部拿开,脸上有些红。
小世子自己琢磨琢磨道:“也是,什么时候生也不全听我的。”
刘承继扳着媳妇的身子让她转了过来,他则把人整个抱在了怀里,脸颊在她额上蹭了蹭,声音低而坚定的和她保证道:“瑾娘,我一定早点儿带你回京,日后再不让你吃苦了。”
晏如瑾有些感动,声音温软的道:“我知道,但是,不着急,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管怎么说也是多了一份见识,阿继,你不要心急。”
“好!”(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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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的信递到京里时,正好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皇帝设宴群臣,宴席散去,帝后二人相携着回到了寝殿,皇帝有些疲惫的靠在软榻上,叹息一声皇后道:“这年过去了,朕怎么觉得没滋没味儿的。”
小宫女端了参茶放下,便躬着腰退了出去,她脚步轻快没留下半点声响,偌大的寝殿静的仿若没有人在一般。
皇后娘娘坐在皇帝身边,听了皇帝的感概她也是叹息一声,她身子朝前探了探,软榻前边儿放了张案几,上面摆了些水果、糕点、糖这类的零食,皇后娘娘捻了颗清淡的桂花糖送到了皇帝嘴边,她道:“其实今年也热闹,这么多侄儿、侄女陪着,只是你觉得不亲近罢了。”
皇帝张嘴吃了糖,他道:“哪里是我不和他们亲近,分明是他们不和我亲近,表面上都是恭顺有礼的,只是心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了!”
“你这是又想阿继这孩子了吧?往常年的这个日子,您可是都嫌他吵得您脑仁儿疼呢!”想起往日的光景,皇后娘娘脸上也露了些笑容,她道,“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小两口能能给您生个小侄孙出来。”
听皇后这般说,皇帝也是心痒了起来,他三两口嚼了口中的桂花糖:“这糖也是寡淡的很,没个滋味儿。”
“太医说的,也不能让您吃的太甜了。”
皇帝皱眉,正想抱怨两句时,李福海捏着刘承继的信进来了:“陛下,娘娘,世子爷来信了。”
皇帝口气淡淡的道:“写给谁的?”
“世子爷写给陛下您的。”
皇帝冷哼一声:“准是没个好话的。”
皇后笑了笑,和李福海道:“呈上来吧。”
“是!”
李福海躬着腰上前,双手托着厚厚的一封信,皇后娘娘结果,拆了信封将里面的纸张都倒了出来,她捡出了了带着字迹的几张纸,递给了皇帝,自己则拿着另外的两张画纸打开……
皇帝将那个不成器的侄儿一封载满了苦肉计的信读完,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道:“真是不成器,文笔这般浅白,三岁稚童都看得出这是出虚假的苦肉计,是憋着和朕要地呢。”
皇帝说着,将信递给了皇后:“他只当离得远,朕随他糊弄了?他用脚趾头想想,军中一月给他送了多少粮食,朕能不知道?还日日喝粥?他糊弄谁呢?”
皇帝确实生气,不过不是气刘承继用了点小阴谋,而是气他这阴谋使的不够高明,气他太笨了,连一点儿阴谋诡计都用不好。
“还给我拿腔拿调的,‘皇帝陛下万福金安’哼!我看他是皮痒了。”皇帝说着转头,却见皇后看过了信却并不如皇上那般暴躁,脸上当真露了几分不忍心出来,皇帝不敢相信的问她,“你还当真了?”
皇后娘娘没言语,拿起一旁的画像递了过去,皇帝抖开画像看了眼,他神色一凝,便沉默了。
皇帝那个总是无法无天肆意张狂的小侄儿,身穿一件粗布衣衫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他背后是一面粗糙的石头墙,粗糙的都及不上怡王府马棚的百分之一,人也瘦了很多,瘦的刺眼,也让人揪心……
在此之前,皇帝不是没有想过侄儿现在的日子会苦一些,可是却也没有具体的想过他现在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可是毫无防备的,这些东西忽然被呈现在了眼前,皇帝心里真是难受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皇帝道:“他是真知道怎么剜真的心……可他休想这回朕能心软,以前是朕太纵容了,他爹又不知道管教,才把他纵成如今这么个不成器的样子。”
到底是帝王心,说硬是硬的起来的,他面色一肃,把画像递给李福海,吩咐道:“拿着去问问,他果真是这般模样了?”
“老奴遵旨。”
李福海接过画像躬着腰退了出去,不一时回转他又将画像呈上,禀皇帝道:“陛下,确实如此,年前的几日世子妃娘娘病了,病的有些重,世子爷想是吓着了,几日间便瘦了一大圈。”
寝殿里一片的静默,许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坐了起来,他沉声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不知要动动脑子。”
皇后安抚他道:“您别难受,他还小,折腾折腾是好事,而且他已是不错了,能想到和您要地呢,慢慢来您也别急……若我说您把地给他,多少也是个锻炼。”
“那把地给他,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皇后娘娘笑了笑:“您若给他个三五年,弄不好他真能弄出一座城墙来给您呢!”
“我稀罕他给我砌道墙来吗,可不能给他那么多时间。”皇帝和李福海道,“传令下去,口子河这块地交给他支配,其它的若是他再有什么要求一律不准,还有日后送去的粮食,分量减半。”
“是!”
李福海刚刚退出去,小内监来报:“陛下,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皇帝又靠回了软榻上:“传进来吧!”
……
照比帝后二人的年纪,贤妃娘娘要年轻许多,她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明丽保养得宜,只是气质有几分凌人,也是仗着娘家势力,寻常时候,后宫里各嫔妃间的相处,只皇后娘娘不在的地方,便是她要拔尖一些。
顺和帝的后宫简单,总也不过十人,除了皇后另九人当中年纪最长的一个,也比帝后二人小了十几岁……
贤妃娘娘盈盈一礼:“臣妾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皇帝叫起后,皇后朝她笑笑:“贤妃妹妹过来坐吧,有几日没见你了。”
贤妃娘娘回道:“娘娘,臣妾这几日可是忙的什么似得,前几日诚王妃不是抱了孩子进宫来给娘娘请安吗?从娘娘这出来时便到臣妾那里去坐了坐,臣妾见那孩子投缘便给留下来养了几天,这几天可把臣妾给折腾的呀……”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没有出声,皇后便也没有出声,贤妃娘娘垂了垂视线,她原是有心将孩子抱过来的,这会儿便也只得撂下了,顿了一会儿她笑笑又道:“刚刚宴席散了后诚王妃过来和我说,陛下和娘娘都喝了些酒,她说她身上带着些养肝护脾的药丸子,也不知是哪个老大夫配的,说是十分有效,酒后吃的,原本她是给诚王备着的,今日见陛下和娘娘饮了酒便想着要敬献一些上来,我哪敢收这些东西,也不知外头什么人做的,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身子也是不敢大意的,臣妾便让御膳房熬了点养肝和气的清粥,陛下和娘娘多少吃一点吧。”
皇帝出声道:“这孩子有心了,你也是,粥若带来了便端上来吧。”
贤妃便笑了:“是!”
吃了粥贤妃便告退了,皇后娘娘也跟着起身道:“陛下也累了,我也正要回呢,我们两个一道走吧。”
皇后娘娘拉着贤妃的手出了陛下的寝宫,温言和她道:“诚王这孩子能干,陛下是看在眼里的,前两日还跟我提过呢,说这孩子办事稳妥让人放心,还说着要赏呢,这几日事多便给忘了。”
说起诚王来,他确实能干,和他爹一样的能干,昔日他爹便是能干的差点挤掉了顺和帝这个出身嫡长的太子取而代之。
当年皇后早逝,后宫里是先皇的静妃,也是今日诚王的祖母,她在掌权,那时候可很是给了和顺地不少的气受,虽说这些陈年旧事和都和今日的小诚王没有关系,可是到底皇帝心里也是对这个出类拔萃的侄儿亲近不起来。
贤妃娘娘娘家姓陈,是昔日先皇静妃的娘家人,和诚王府的老王妃是本家,陈家是个大家族,今日在朝中的影响虽是不比当年了,但也是不容小觑……
贤妃笑道:“陛下真是言重了,臣妾便仗一回诚王长辈的身份,拿大说一句不当说的话,诚王他是陛下的侄儿,帮着陛下分担点事情可不是应该的吗,哪里要赏的,年轻人只管使唤便是了,可不能惯着他。”
皇后娘娘便笑了,拍拍贤妃的手道:“你也懂事。”
——
皇帝的旨意传到边城时,正是那里江河开化,大地解冻的二月间。
接到皇帝的口谕,潘成当即亲自骑马来了口子河……
这日阳光正好,晏如瑾心血来潮想在房子周围圈起一个篱笆院儿来,院子里晏如瑾忙着砍树枝,好几次想叫刘承继出来帮忙,刘承继却只说她没事找事,不肯出来,一个人闷在房里不知道在忙着什么。
“小团?小团——”
晏如瑾一个人在院子里忙了半天,刘承继不肯出来算了,可是平日里总是喜欢追在她屁股后头跑来跑去的小毛团竟然都没有跟出来,她觉得奇怪,便朝着屋子里叫了两声。
“汪汪——”
听到晏如瑾的召唤,小毛团稚气未脱的声音立马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可晏如瑾等了一会儿却仍不见它出来。
“团团,你出来呀!”
“汪,呜——”
小团子没出来,却听到刘承继的声音传出来道:“你叫它做什么?它忙着呢。”
晏如瑾便奇了怪了,不点大的小奶狗,它能忙什么?扔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屋里去了。
到了门口还没进屋呢,见刘承继正弯着腰在桌前作画,而小毛团却被他用一根布条拴在了桌子腿儿上。
“你怎么回来了?”刘承继一抬头吓了一跳的模样。
晏如瑾皱眉,没顾得上理他,她走过去解开了小毛团脖子上的布条,将它抱了起来,等她站起身来时却发现刘承继已经都将桌子上的画纸都收了了。
“你拴着它做什么,它又不乱跑?”
“怎么不乱跑,我让它在屋子里好好待一会儿它都不听,不一点大开始不听话,得拴着它才老实。”
“你又做什么非得让它呆在屋子里?”
小毛团像是应和晏如瑾的问话一般的,在她怀里“呜呜——”的小声叫唤,小脑袋还拱啊拱的,小模样好不可怜,晏如瑾便抱着它轻声哄了哄。
刘承继嘀咕道:“我养它这么大让它陪我呆一会儿都不成吗?”
晏如瑾看了一边他折起来的画纸一眼,问他:“你在给它画像?”
“嗯,”刘承继点头又含混的道,“不画了,它也不老实,你快把它带走吧,一天傻乎乎的只顾摇尾巴,摇的我头都晕了。”
晏如瑾白他一眼,便把小团抱走了,临出门前又和刘承继道:“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关在屋子里做什么,还不如出来帮我做点活儿呢!”
“好好,你先去,我收拾收拾来。”
“鬼鬼祟祟的!”晏如瑾不理他抱着小团出了屋子。
看着晏如瑾走了,刘承继又展开了画纸,拿起毛笔继续作画。
外头晏如瑾见他久久没有出来,也没有再管,只和小团两个忙活,小家伙很懂事,晏如瑾从柴堆那里挑了整齐的树枝抱到前边儿,它见了便也叼着根树枝屁颠屁颠的跟着,一副好能干的模样。
晏如瑾见小家伙晃着圆滚滚的小屁股,摇着欢快的小尾巴,小短腿儿紧倒腾的模样可的不得了。
“小团真乖,这么小都能干活儿啦!”
“呜呜——”小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你这么乖,过几日我带你进山去玩儿好不好。”
“呜呜——”
晏如瑾笑了,他们两个正忙着时,忽然小团松了嘴里的树枝,朝着南边儿“汪汪”的叫了起来。
“怎么啦?”
晏如瑾蹲了下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汪汪——”
小团只顾朝着南边儿叫,叫的很急,晏如瑾便抬头看过去一眼……抱起小团晏如瑾站起身来,远远地好像有一个人骑着马朝他们这里来了。
“阿继!”
晏如瑾回到屋里,刘承继见了又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桌上的画纸,晏如瑾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谁要看你的。”
“谁怕你看了,我只是画完了。”
“别摆弄这几张纸了,你出来看看有人来了。”
“谁来了?”
“不知道,远远地一个人骑着马来了,”晏如瑾摸了摸怀里的毛团道,“还是它发现的,它都能看家了。”
“可能是我皇伯父的回信到了。”刘承继赶紧将画纸都收了,匆匆的出了屋子。
绕开房子朝南一看,果真见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了,“眼熟啊!”他嘀咕了一句。
“你认得?”晏如瑾摸了摸毛团,和它道,“不是坏人,别怕。”
“好像是潘成那孙子。”
晏如瑾瞪他:“怎么说话呢,人又没得罪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
刘承继瞪眼:“没得罪我?干了坏事儿跑,躲了我一个多月,我往军营跑了多少趟?愣是没找着他,这种人你叫我怎么尊重他?”
“那也要尊重人,是你自己做事不顾规矩,太乱来了,他不躲着你能怎么办?人家都不和你计较,让着你呢,一会儿见了面你要好好说话知不知道?”
“哼!”
“知不知道?”
刘承继瞪眼:“你怎么对谁都比对我好?到底你和谁是一家的?”
晏如瑾一听眼睛也瞪了起来:“我对谁好了?你怎么没心没肺的。”
小世子顶她:“我对他不客气你看不过眼了,他对我不客气你不说,到底你是护着谁的?”
“他对你不客气,那是你活该,我对他好了,怎么样?我这给他烧水煮茶去。”
“哪来的茶?”
“那我去给他烧热水喝。”
“你想的倒美,你想给他烧水喝,也要看我领不领他到家里来。”
刘承继说着大步到柴堆那里牵了马,翻身上马便要走,晏如瑾见了赶紧追过去嘱咐道:“阿继,你好好和人说话……阿继——”
刘承继不理她打马便走了。
……
小房子南边儿千多米的地方,潘成将军下马朝刘承继抱拳见礼,刘承继却仍是倨傲的坐在马上没有下来,潘成也不介意,他一本正经的道:“听说世子爷前几日找我两回,赶上末将有事不在,今儿个听说了,这便赶紧过来了,不知世子爷找我是为何事?”
刘承继扯了扯嘴角:“今儿个听说了?这军中的消息怎么传的这般快,才开春的事情,还没到秋呢,传进将军的耳朵了?前后可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呢!”
潘成端方严正的一张脸半点不见红,仍是一脸认真的道:“世子爷说的是,在下回去一定整顿军容,严肃军纪。”
“是要整顿整顿,不过我看首要整顿的该是为将的,身为一军统帅却整日不见踪影,这可不该是军中的规矩。”
“世子爷说的是!”
见潘成这脸皮厚的水火不进,刘承继瞪他:“你今儿个是来和我扯皮的?”
“末将不敢,在下刚刚领了陛下的口谕,特来转述。”
潘成便将皇帝的口谕转达了,听了前边儿刘承继心里一松,脸上立马露了笑来,可是听到后边儿,他表情一呆,那笑凝在了脸上。
潘成抱拳:“世子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末将告辞了。”
“你等会儿,粮食减半是什么意思?”
潘成规规矩矩的道:“下月起,军中只给世子供给一个人的口粮。”
刘承继瞪眼:“你想饿死我?”
“末将不敢,只是军令如山,末将不敢不从,还望世子爷体谅。”
刘承继没出声,他心里知道这一定是他皇伯父的旨意,这将军再怎么样也不敢假传圣旨,可是皇伯父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初不是他说的,允许自己带一个人来的吗?
“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末将便告辞了。”潘将军再一次请辞。
刘承继没理他自己一转马头跑了回来。
见他走远了潘成松一口气,也上马回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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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晏如瑾领着小团迎了出去,“他说什么了?是陛下来信了吗?”
刘承继翻身下马,气呼呼的道:“真不知道我皇伯父到底想干什么?无理取闹的。”
“陛下没答应你?这块地没给你吗?”
刘承继摇头:“你说他地都给我了,还省那么一口粮食做什么?精打细算到这个地步了,他想饿死我吗?没看我给他写的信里都说是天天喝米汤了吗?”
晏如瑾一头雾水:“什么省一点口粮?”
“下月起军中给咱们的口粮减半。”
晏如瑾一愣,想了想她道:“或许陛下是看了你的那封信,看穿了你的小心思,觉得你太不老实,才会如此,想要给咱们个警告也说不定!或许咱们每个月能得多少粮食,他都是心中有数的,这般做也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他心中有数而已!”
“不会的,若为这个,他便是生气也不过是骂我两句,不至于给我来个釜底抽薪……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值当他这么对我?我要写信去问问他?”
刘承继说着便转身进屋,晏如瑾也跟了过去……
懵懂无知的小毛团也在身后跟着。
“你说,陛下会不会是想让我们自己种田呢?”晏如瑾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皇帝的意思,只是这般猜测道。
“那到底是让我种田还是让我修墙,我是头老牛也禁不住他这么使唤。”
确实是如此,无论是种田还是修城墙都是很繁重的活儿,是做惯了重活儿的男人,想要兼顾都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刘承继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了。
可是到底皇帝为什么要扣掉他们一半的口粮?一半?晏如瑾心里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一半是一个人的分量……
抬眼看着正在低头写字的刘承继,晏如瑾心口咚咚的跳了起来……
刘承继把信写好了,一抬头见她脸色很不好,刘承继把她搂在怀里拍了拍道:“瑾娘你别怕,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晏如瑾抬眼看着刘承继,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心慌的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了?怎么脸都白了?”刘承继皱眉,“你怕什么?有我在呢!”
晏如瑾看着他看了半晌,她道:“你说……你说……”
说了两个“你说”却又没了下文,刘承继着急道:“我说什么呀?你倒是把话说完呐!”
“你说陛下的意思会不会是想要我回京啊?”
刘承继脸色倏的变了,他瞪眼道:“你说什么?你想回京?”
“不是我想回京?我只是猜测陛下会不会是这个意思?”
刘承继沉默了,他这会儿回过味儿来,觉得可能真的是这个意思,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真想看他一个人孤零零凄惨惨的他才开心吗?刘承继心里有些难过。
沉默了一会儿,刘承继低头他将之前写的信团了,重新又写了一封……
等他写完了,放下笔,他看着晏如瑾,脸上神色很是认真的问她:“你想回京吗?”
晏如瑾摇摇头。
刘承继抱着她道:“那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只陪着我行了,大不了我跟着他们一块儿种地去,我不会让你挨饿的。”
“可是,”晏如瑾担心的道,“若陛下真的是这个意思的话,只怕便是我们种地了,他还会再有别的旨意下来。”
“若他真的这么逼我,我真的翻脸了。”
晏如瑾抬头看他,见他真的是很难过的样子,想是心里接受不了他皇伯父这么对他。
晏如瑾安抚他道:“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应该陛下只是见你那封信上不老实,想要给你个教训的。”
刘承继点点头:“应该是的。”
晏如瑾笑了,她伸手拍了拍刘承继的脸,和他道:“等过些日子天暖了,我在咱们的小院子里种上点菜,我们有手有脚的还能被饿到吗?”
“嗯。”
晏如瑾想了想又道:“你的信便别送去了,若是我们多想了误会了陛下,他看了你的抱怨该难过了。”
刘承继摇头:“信得送,他都不给我饭吃了,我抱怨怎么了?”
“可是……”晏如瑾劝他,“便不说他是皇帝,也是你的长辈……”
“你别管了。”
——
忽然的一道旨意闹得两个人心里都十分的沉重,倒不是担心眼下的粮食,粮食少吃点也不能怎么样,实在不行他们还有银子呢,说挨饿也不知遇,晏如瑾心里担心的是皇帝的意思,她心里想着如果皇帝真是想要她回京的话,他有的是办法可以使……
晏如瑾不是不想回京,只是她不想一个人回京,她不能扔下刘承继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空茫茫的荒野上,只剩下他一个人,这样的场景,她想一想心里都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晏如瑾下定决心,不管皇帝怎么做她都要留下来,无论如何她都要跟着刘承继一起回京。
……
昨日做的馒头还剩了三个,中午晏如瑾煮了点粥,又将馒头蒸了一遍。
因为心里有事儿,晏如瑾便有些没有胃口,午饭她只盛了半碗粥喝,刘承继给她拿了一个馒头她也没吃,又放了回去。
不想这一个动作,刘承继突然火了,他大着声音和晏如瑾喊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还养活不了你吗?”
毫无预兆的,他忽然发了脾气,被吼得呆住了,晏如瑾愣愣的看着他,眼睛红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朝我吼什么?你心里不舒服那我撒气吗?”
“我怎么拿你撒气了,分明是你过分了,做什么只喝两口粥,你不是觉得我养活不了你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若是饭都不能让你吃饱,我会留你在这里挨饿吗?你是看不起我。”
“我没有胃口不想吃都不行吗?”
“怎的偏这会儿没有胃口了?”
晏如瑾最是受不了刘承继跟她大声吼,他一跟她吼,她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晏如瑾“啪”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瞪着刘承继。
两人又吵架了,小团仿佛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它不安的拱着晏如瑾的小腿,口中小声的叫着。
晏如瑾弯腰将小团抱了起来,抱着它出了屋子,蹲到了院子里上午她弄得那一堆树枝前……小团仰着小脑袋去拱晏如瑾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睛水汪汪的,好像十分的不安,晏如瑾想朝它笑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院子里蹲了许久,蹲的晏如瑾腿上发麻时,身后传来了点动静,没一会儿刘承继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他在晏如瑾身边蹲下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他捡起一根晏如瑾砍好的,准备围小院子的树枝,问她:“这是用来做篱笆的树枝了吗?砍这么长行了?”
晏如瑾没说话,她放下毛团,使劲儿推了刘承继一把,刘承继没躲便被她推倒在了地上,他没吭声爬起来后又问她:“砍这么长吧?”
晏如瑾又使劲儿推了他一下,刘承继又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去看晏如瑾,他把手上的树枝递给她道:“给你,你打我吧!”
晏如瑾睫毛一颤,成串的泪珠滚了下来,刘承继握着手上的树枝,抿了抿唇,眼中有些不安。
晏如瑾哭了一会儿抬手抹了眼泪,她果真抽出了刘承继手里的树枝,用了几分力道在他身上打了几下,她大声道:“你怎么这么混蛋?”
晏如瑾打了有四五下,便扔了棍子,刘承继背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可他却笑了,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道:“凶巴巴的。”
“谁凶巴巴的?”晏如瑾朝他喊,“我好好的吃饭你也要骂我?”
“好啦好啦,你也有错啊,你干嘛故意不吃饭。”
“我吃不下都不行吗?我连吃多少饭都得听你的吗?”
“嗯,”刘承继拍拍屁股站起身来道,“反正不能吃太少。”
晏如瑾气的又去推他,刘承继却一把把她抱起来了,抱着她转了几圈,等晏如瑾气呼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时,却听他道:“瑾娘,你别不吃饭,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晏如瑾气仍未消,她推开刘承继冷冷的道:“你难受骂我?你想没想过我难不难受?”
刘承继凑过去强行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我没骂你,我是一着急声音大了点。”
“小团。”晏如瑾不理他低头叫小团,小团便“汪汪”的叫着,小跑了过来。
晏如瑾推开刘承继,和小团道:“回屋。”
“汪汪”
媳妇儿领着小团回房了,刘承继弯腰捡起柴刀开始砍树枝,他砍了许久,整整齐齐的树枝堆起了一个小堆后,刘承继来到门口推开门问她道:“你要做多大的院子?”
晏如瑾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出了屋子,晏如瑾在前面走着,刘承继在后面跟着,等晏如瑾给他指出了一个大概的范围之后,刘承继便开始做篱笆。
院子圈的很大,之前砍出来的树枝都用完了,却还差小半个院子没围,刘承继又砍了一些出来,忙了一下午才总算是把院子给弄了出来。
“瑾娘你出来看看?”
多了一圈儿篱笆墙,又多了几分家的感觉,刘承继看着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很是满意。
晏如瑾推门出来,身后跟着小团,她转头看了一圈围墙而后蹲下和小团道:“你看到没,这个院子里面才是家,你自己玩儿时不要跑出这个圈子去,知道吗?”
“汪汪。”小团欢快的摇尾巴。
“你去玩儿吧。”
小团也是看着篱笆新奇,它撒了欢儿奔着篱笆跑了过去,结果小身子一冲从篱笆之间的空挡里钻了出去,它站在院子外头摇着尾巴对着晏如瑾叫,好像很是得意的模样。
“回来!”晏如瑾朝它招手,小团便又哒哒的跑了回来,晏如瑾寻它,“刚说了不许跑出去你气我?”
“汪——”
……
晚上洗漱过后,晏如瑾早早上了床,刘承继穿了一身里衣去台子上翻着什么,没一会儿手上拿了一卷画纸回到了床边,他讨好的把画纸递给晏如瑾道:“送给你。”
“我不要。”
晏如瑾躺在被窝里背转过了身去,刘承继也爬上了床,他抖开画纸硬是递到晏如瑾眼前给她看,晏如瑾看了一眼却见纸上画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她今日这身……晨曦中她站在院子里,也不知在看着什么,怡然自得的模样,脚边小团摇着尾巴跟着……这分明是一幅画可晏如瑾看着是感觉画中她脚边那个小不点正在欢快的摇着短短的小尾巴。
“你今日偷偷摸摸是画这个呢?”
“说了没有偷偷摸摸了。”刘承继嘀咕了一句又道,“我好不容易画的,送给你了。”
“我不要,”晏如瑾气呼呼的道,“你若是少欺负我两回,比送什么给我都强。”
“我都让你打我了,”小世子放下画纸凑过去道,“你不许记仇。”
晏如瑾便坐了起来,她好好的和刘承继道:“你坐下我跟你讲道理。”
“嗯,你说吧。”
“若是你在好好的吃饭,我忽然扯起嗓子骂你一顿,你心里难不难受?阿继,你发脾气的时候很吓人你知不知道?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你做什么总是跟我大呼小叫的?你还说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了吗?你觉得我看不起你?”
其实刘承继本来是这样一副点火着的急脾气,不过是在晏如瑾跟前都收敛着呢,今儿个被皇帝弄得心里难受,又加上今天午饭的时候,见晏如瑾只喝了一点粥,不肯吃馒头时,刘承继是真的很恼火,他一时也没忍着,当即喊了出来,但他当时那个恼火不是说是因为自己感觉怎么样了,他气晏如瑾不吃饭这样的行为。
“我不该朝你吼,可你也要乖一些,你为什么不吃饭?难道你不吃饭我不难受,不着急吗?”
“我说了我今天胃口不好,吃不下。”
“我不相信,你是觉得没有粮食了,不舍得吃。”刘承继固执的这么认为。
晏如瑾气的又去拧他腰间的软肉:“我犯的着吗?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便是他们一点粮食不给咱们了,咱们自己种还能饿死,在者说咱们还有银子呢!实在不行再当你一件衣服,还能换几两银子回来,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呢?我那么傻吗?”
“你又没跟我说,我哪里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了好了……”刘承继裹着被子将人抱了起来,他低声道,“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对,我还没有那么好,总是做错事,可你说的你不嫌弃我的,我吼你了你打回来不行了吗?”
“你倒是还知道你没那么好?”
刘承继哼了一声:“我要是那么好的话,也不会被打发到这来修城墙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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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旨意一到,土地分发的告示算是正是贴了出去,一时间前来询问争领的人几乎挤破了县衙的大门。
告示上写的是,一个人一个月的劳役,换一亩良田,第一次发放刘承继只拿出了五百亩地来,一个人一次性最多只能累计三个月的劳役,便是如此五百亩地也很快被抢光了。
五百亩地摊了一百多户,因为刘承继急着要用人,办事的人不敢磨蹭,不出几日便将所有手续都办完了。
二月中旬荒野上开始有人来往了,二月下旬刘承继领着两百多人开始动工修城墙。
陆陆续续的刘承继晏如瑾的小房子周围,被人圈起一个一个的小院子,院子里渐渐地搭起了草房子,可像是约好的一样,所有的草房子都搭在小石头屋千米以外的地方。
——
这日春光明媚,小风徐徐,晏如瑾拿着铲子,正在院子里铲土,前几日刘承继骑马带她去城里买了些菜籽儿回来,她打算在院子里种点菜。
晏如瑾小时候喜欢种花,还种的蛮好的,料想种菜应该差不多,只是她没有用过大铲子,前几日刘承继拿铲子回来时,晏如瑾让他教自己来着,可刘承继怎么都不肯教她,只说等他有时间了他来弄,但这几日他也忙了起来,早忘了家里这点事了。
“夫人。”
晏如瑾拿着铲子不得要领的胡乱朝地上铲,累得胳膊都酸了,却也没挖出两个坑来,正忙活呢,听到有人说话,抬头便见到院门外面一个年轻的妇人,领着个□□岁的孩子站在那里。
晏如瑾赶紧放下铲子迎了出去,看着对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样子,开了院门晏如瑾福了福身:“这位嫂子,您进来坐。”
“夫人,您您别这么客气。”
晏如瑾笑笑领着两个人进了院子,等她再想往屋里领时,妇人却不进了,她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番,而后推了自己身边的男孩子一下,见她朝水缸处一指,和那孩子道:“去吧。”
“哎!”
那孩子虎头虎脑的应了一声,而后朝晏如瑾家里的水缸处跑去了,晏如瑾一愣转头去看,见那孩子拎了放在水缸盖子上边儿的水桶转身便走了。
“这……”晏如瑾看着妇人一头雾水。
“夫人,我们住在那边儿,您看这个里您最近的一个院子是我们的,以后您这里打个水砍个柴什么的,让这孩子来,这孩子叫狗子,您要有事儿喊一声他来了。”
晏如瑾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孩子是去打水了,弄得晏如瑾不知如何是好,那孩子已经跑远了,想叫住都不行了,她急道:“怎么能让孩子干活呢?”
妇人不以为意:“什么孩子,他都这么大了,平日在家也是做惯了的,可能干着呢。”
“这位嫂子您别这么客气,我家里也没有什么活儿,这一点我做的过来的,日后可别再让这孩子帮我跳水了,真的不用的。”
“啊?啊!”那妇人似乎有些局促,她低头搓了搓手,转头看到了晏如瑾刚刚铲出来的两个坑,她道:“夫人您这是要种菜吗?”
“是啊,想种点菜来着。”
“一看夫人没做过的,这地可不是这么铲的。”那妇人说着几步过去拎起了铲子麻利的开始铲起了土。
“嫂子您别动手了,我自己来行了。”初次见面这般热情弄得晏如瑾不知如何是好,她在旁边怎么说那妇人都不肯停下来,晏如瑾想了想觉得她可能是有事情想让自己帮忙,于是便问道:“这位嫂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若是有的话,您只管直说。”
那妇人摇头:“没有没有,我是想着夫人一定是做不惯这些农活的,过来搭把手,咱们都一起住着的,互相帮衬这些么!”
晏如瑾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说她也是不听,干活儿还十分麻利,没用上多久铲好了一大片地,晏如瑾劝她停下来也不肯,最后晏如瑾说用不上这么大的地方了,她才罢休。
“嫂子,您进屋歇一会儿。”
“不了,那个我先走了,夫人您忙吧。”
她说着转身便走,赶在这时候拎了水桶出去那孩子回来了,大门外见了,妇人交代他道:“把水缸挑满再回来。”
“哎!”
那妇人走了,孩子拎了水桶进了院子,晏如瑾哪里还能让他再挑,她从那孩子手里接过水桶,给他擦了擦汗道:“刚你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那水缸本是满的。”
“那我走啦!”
那孩子转身便要走,被晏如瑾拉住了胳膊,她笑着道:“你先别急,你过来坐一会儿,我给你倒口水和。”
“我不渴。”
“那也坐一会儿。”
晏如瑾本是要拉着那孩子进屋的,可他不肯进,晏如瑾便和他道:“那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偏巧前几日进城买的几块糖还剩了几块下来,晏如瑾将这几块糖用油纸包好,拿出来塞到了这孩子手里,她笑着道:“谢谢你帮我跳水,这几块糖是我请你吃的,你拿着。”
那孩子一听是糖便吞了口口水,抬头看她,仿佛是想要确定一下能不能收。
“你若不收可是那我当外人啦,快拿着回家去吧。”
“哎!”那孩子这才痛快的收下了。
晏如瑾送那孩子走了,她站在院门口看着那孩子跑远了,她才转身回了院子开始种菜,将几包菜籽都种了,又浇了一遍水,将菜都浇遍了之后水缸里的水也见底了,晏如瑾便拎着水桶去挑水,水刚挑了半缸天色便有些暗了,又急忙忙的开始做饭。
正忙着呢听到小团汪汪的叫,抬头见刘承继进了院子。
“回来了?”
“嗯。”
他浑身脏兮兮的都是泥,走到晏如瑾跟前大刺刺的往地上一坐,累及了的模样,问她:“晚上吃什么?”
晏如瑾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泥点道:“煮干饭,炒一个鸡蛋,再煮点汤……阿继,我刚刚烧了一桶热水在屋子里放着呢,应该还没怎么凉,你去洗洗吧。”
“我坐一会儿。”刘承继不想动。
“去吧,一会儿水凉了,洗完了在床上歇一会儿,做好饭了我再叫你。”
“好吧。”刘承继磨磨蹭蹭的爬了起来,转身进了屋里。
晏如瑾做好了饭菜端到屋里时,见洗澡水放在地上,脏衣服摊在一边,刘承继则趴在床上,被子只随便的盖着,露出来的肩膀□□着连件里衣也没穿……本想叫他,可走进了却听到了些微轻轻的鼾声,才知他是睡着了。
晏如瑾没有马上叫他,扯了扯被子帮他盖严,而后将饭菜又端了出去,放到锅里温着,再回到屋里捡起地上刘承继的脏衣服端着出去洗了……
洗好了衣服回来时,便到了床边儿叫刘承继起床,他趴在床上脸歪在一边睡得很沉,有些心疼可还是狠心叫醒了他:“阿继,你醒醒,吃了饭再睡吧。”
刘承继嗯了一声,却没睁眼,晏如瑾又推了推他,他才打着哈气把眼睛睁开了。
翻了个身刘承继仰躺在床上,看着媳妇儿还是没有起身,晏如瑾把他的里衣拿过来,哄他道:“你坐起来我给你穿衣服。”
刘承继爬了起来,真伸了胳膊等着媳妇儿给他穿衣服,穿好了衣服,晏如瑾拉着他的手下床,坐到了桌边吃饭。
吃过了饭,刚放下筷子,刘承继便又爬到床上,大字型的一摊,脑袋歪过来看着晏如瑾收拾屋子。
收拾好了碗筷,晏如瑾捡起地上的脏衣服,也上了床,她给刘承继掖了掖被子问他:“你哪里难受我给你揉一揉。”
“哪里都难受。”
这两日刘承继看着有些变了,变得沉寂了下来,沉寂的让人有些心酸。
晏如瑾将被子掀起了一些,她跪在刘承继身侧,帮他**。
捏着捏着刘承继问她:“瑾娘,家里还有柴吗?”
“还多呢。”
“嗯,水该没有了吧,我明儿去挑。”
“不用你挑,我去挑行了,我天天呆在家里也无聊,干点活儿挺好的,晚上睡得还好。”
“你喜欢活动在院子里活动好了,挑水可不行,你胳膊那么细,哪有力气。”刘承继说着翻了个身看着媳妇儿道,“瑾娘,这两日干下来,我估摸着只怕这城墙一时半会儿修不完了,算我再加些人手,也得要个三五年才行……”
“那三五年好了。”
“你着不着急?”
晏如瑾摇摇头:“我不着急。”
“嗯!”
其实刘承继心里着急,急的嘴上都起了火炮。
晏如瑾给他盖好被子,她也躺了下来:“睡觉吧,别想太多了。”
“你不是说要在院子里种点菜吗?我明儿个晚点走,帮你把地翻了。”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晏如瑾便将今儿个那个妇人带着孩子过来帮她干活儿的事儿和刘承继说了。
刘承继听了也没怎么在意,他随口道:“或许是想多要点地的,下回你再见着他你问问她想要多少,我给她。”
“好!”
——
第二天一早刘承继刚走,昨日那个夫人又来了,晏如瑾委婉的把刘承继交代的话和她说了,不想那妇人却摇摇头和她说她种不了多少的地。
晏如瑾便有些脸红了,心想人家只是单纯的热心,自己倒是太过世俗了。
妇人也不知她的想法,还是很热情的和她说,自己要去那边的山溪里捞鱼,问她去不去。
晏如瑾一听便动了心了,可又担心给人添麻烦,她犹豫着道:“我也没有捞过鱼……”
“简单的很,夫人若是想去,我教您,您看,只用这个篓子去兜,很简单的。”她说着举起手上的两个篓子。
“这样的篓子我家里没有,竹筐行吗?”
妇人笑笑:“我多带了一个正好给你用,你再拎个桶,一会儿装鱼的行了。”
晏如瑾笑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桶。”
晏如瑾拎了个木桶来,将房门锁好,领着小团跟着妇人一道往那条山溪去了……
晏如瑾很早发现小溪中有鱼,可她印象当中抓鱼必须的有渔,感觉那是很难的事情,她因为不懂便也没动过这个心思,可是今儿个跟着妇人抓鱼,却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早春三月间溪水还是冰凉的,她跟着妇人一般脱了鞋子,挽起裤腿踩到溪水里,静静的守着,见到鱼儿游过来用篓子一兜……
一开始晏如瑾做不好,可试了几回之后慢慢的掌握了技巧,开始抓得到鱼了,小团也在岸边汪汪的给她助阵……
一上午很快的过去了,得回去给刘承继做饭了,晏如瑾没有抓到多少鱼,但却玩儿的很开心,和五娘也聊的投机……五娘是带她抓鱼的妇人,临别还约定好了明日五娘带着她上山去捉野鸡。
她今儿个一共捉了五条鱼,其中一条近一尺长的,四条巴掌大的,最大的那条鱼红烧,巴掌大的清蒸一条,煮汤一条,剩下两条用盐腌上了,准备明天用油煎了吃。
午间刘承继回来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都摆在桌上用大碗扣着,艳茹集端了水盆给刘承继洗漱,刘承继见她脸上神采飞扬的,便问她:“今儿个怎么这么高兴?”
“你猜我今儿个做什么去了?”晏如瑾眼中满是光彩。
“做什么去了?”刘承继忽的皱眉,“你不会一个人上山了吧?”
晏如瑾摇头,却也不告诉他答案,只催他道:“你快点洗,一会儿菜凉了。”
刘承继便三两下的把脸和手都洗了干净,一边擦着一边跟着晏如瑾进了屋里。
“你快点啊!”晏如瑾拿了他手上的布巾放到了一边,拉着他在桌边坐下。
揭开扣着菜盘子的大碗,晏如瑾笑着和他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哪来的鱼?”刘承继夹了一筷子尝了口红烧的,好吃的他眯了眯眼,“瑾娘,咱们是不是都快一年没吃鱼了?”
原本没觉得什么,可是听他这般说,晏如瑾忽然觉得好可怜,她叹口气道:“半年多了。”
“到底哪来的鱼啊?你去平漠了?不对啊,你又不会骑马。”
“这都是我抓的鱼。”
“你抓的鱼?”刘承继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跑到河里去抓鱼了?”
“是啊!”晏如瑾笑的眯了眼睛,她道,“我跟五娘一块儿去的,我们还约好的明天去山上抓野鸡呢!”
“什么五娘?”
“五娘是昨儿个帮我翻地的那个。”
刘承继点头:“我过两天让人给他多分些地。”
“我今儿个和她说了,她不要地。”
刘承继皱了皱眉头:“不要地她要什么?”
“或许她也只是出于热心,咱们也不要想太多了。”
“那她也太热心了,自己家里的地不种跑来帮你干活啊?不许你跟她一道了,别再弄出什么事儿来。”
晏如瑾想想刘承继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坐下道:“吃饭吧。”
第二天晏如瑾便没有跟着五娘去上山,五娘从山上回来时果真抓到了野鸡,还抓了两只,回来时路过晏如瑾的院子,她不声不响的扔下了一只。
当时晏如瑾在屋子里没有看到,却听得院子里的小团汪汪的叫个不停,她出了屋子一看才发现院子里躺着一只野鸡,它被草绳牢牢地捆住了翅膀和脚。
站在院门口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周围有人,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五娘送的,一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这五娘对她确实是太过热情了,带着她捕鱼也算了,可这一只鸡却是能换钱的,怎么说送她送她了,还都不说一声……
晏如瑾想了半天,觉得这鸡不能白拿,可人都送来了再给送回去也有些不好,便拿了三十个铜板去了五娘家里,到了她家五娘正在扫院子,见了晏如瑾来她很是高兴,拉她往屋里坐,坐了一会儿晏如瑾委婉的把铜钱给她了,五娘也没有不高,收下了铜板。
之后的日子五娘仍旧时不时的帮着晏如瑾做点活儿,却没有再给她送东西了,相处中,晏如瑾总觉得五娘似是有事要和她说,忍不住她委婉的问了几次,却仍是没有听到回答。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做了一些日子的重体力活儿,让刘承继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结实,肤色也不如来时那般白皙了,阳光熏出的小麦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硬朗了许多……
转眼到了初夏时节,这天午后刘承继出门去干活儿了,晏如瑾有些犯困,躺在床上睡了会儿午觉,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敲门,还有小团汪汪的叫唤声,晏如瑾睁眼,还只当是刘承继又折返回来了,她打着哈气爬了起来,下床开门……
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晏如瑾见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刘承继,竟然是她大哥!(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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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瑾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般的看着眼前,温润如玉,如春风和煦般的男子,瞪着他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她宴立成笑了笑,只是他心中感触,笑容便也酸涩起来,浅浅的叹息一声,他道:“阿瑾,你还好吗?”
“大哥……”晏如瑾声音哽住,捂着嘴,竟是“唔唔”的哭了起来,口中含含糊糊的道,“你怎么来啦?”
“傻丫头,我来找你了呀?”宴立成掏出帕子,给妹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心疼的道,“怎的瘦了这么多?”
“还好,瘦了一点点。”晏如瑾笑着,不想她让她大哥心里难受。
“听说去年冬日,你病了一场?”
“嗯!”
“怎么不和家里说!”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风寒。”
“好吧!”宴立成笑笑,“有吃的没有啊?大哥今儿个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呢。”
晏如瑾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而后她亲昵的拉着宴立成进了屋里,她大哥大她九岁,自小护着她,兄妹两个感情向来很好,也很亲近。
宴立成在桌前坐下,晏如瑾出了屋子去生火做饭,宴立成见了便也跟了出去,见她很是熟练的抱了些干柴过来,而后在灶前蹲下生火……
宴立成心中酸涩,他走了过去,在晏如瑾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小妹,你还好吗?”
晏如瑾点点头:“我挺好的大哥。”
宴立成笑笑,笑容中满是苦涩,叹息一声,他道:“你怎么这么傻?何必要跟到这种地方来呢?”
“这里也挺好的,”晏如瑾朝他笑,“以前爹不是说吗,人要趁着年轻时多吃点苦头,经历多些,才能明白的多些,我现在觉得我明白了许多事情,以前糊里糊涂的地方,现在再去回想,觉得都透彻了。”
“傻丫头……”午后白亮的阳光,照得人身上一纤一毫都清清楚楚,宴立成打量着自己的妹妹,见她是真的瘦了许多,脸上也没了昔日的颜色,可想见的吃的不好……想到自己的妹妹,从小那般娇气的一个小丫头,今日竟是过起了这般的苦日子,宴立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好在精神看着还好,让他心里多了点安慰。
“他对你好吗?”
晏如瑾点点头:“他对我很好。”
“和大哥说实话。”知道自己的妹妹不是喜欢诉苦的性子,只怕她有苦不说只自己受着。
晏如瑾却笑了,宴立成见她笑容确实不带苦涩,见她笑着和自己说:“他变了很多,大哥,他对我很好。”
“他人呢?果真在修城墙呢?”
宴立成和他爹一样,打心眼儿里觉得刘承继这个纨绔配不上自己的妹妹,一直以来心里是有些瞧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世子爷的。虽说来时已是听说了如今他这个妹夫果真在踏踏实实的修城墙呢,他也还是不敢相信。
“嗯,他现在踏实了很多,不想以前那般了,”晏如瑾帮着夫君说好话道,“他日日在外面修城墙不说,家里的重活也都是他来干的,砍柴、挑水这些事我能做的他也不让我做。”
“真的?”宴立成怀疑是自己的小妹在帮着那个纨绔说好话。
晏如瑾笑了,她伸出自己的双手给他大哥看。
晏如瑾的双手不如往日白皙也不如往日娇嫩了,但说实话也并没有变得多么粗糙,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的时间了,若是她做惯了粗活儿的话,到今天手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至少会磨出茧来。
宴立成盯着妹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那个认真劲儿仿佛将每一条纹路都检查了一遍……
“没想到,他倒真是有几分长进了。”分明是赞许的话却说得是不情不愿的。
……
晏如瑾知道宴立成的口味,自小打她学了厨的年纪开始,也时常的做给他吃,这会儿他千里迢迢的到这变成来,晏如瑾虽说是很想要做些他吃的菜品,可却难为家里没有食材,便是连油都没有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煮一锅山菇野菜汤,饭菜端上桌时,晏如瑾给他盛汤,宴立成刚喝了一口便吃出了汤里没油,立时心里一酸,一个大男人眼眶差点红了……
喝了两口汤,宴立成自以为语气平常的和妹妹道:“好鲜呐!我要开吃了。”
“嗯!慢慢吃,汤有些热。”
宴立成安静的吃着饭,晏如瑾坐在一边陪着他,等他把饭菜都吃光了放下了筷子,晏如瑾问他道:“大哥,爹娘、二哥还有小弟都好吗?”
“他们都好,娘有些惦记你。”
晏如瑾鼻子有些酸意,她吸了吸鼻子又问他:“大哥你怎么忽然来了,都没写封信跟我说一声……对了,你是偷偷来的吗?”
宴立成看着妹妹摇了摇头。
晏如瑾皱眉:“大哥的行踪若是被人知道传开了,若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了,他会不会责罚你?”
“阿瑾……”宴立成神色有些严肃。
“怎么了大哥?”见他如此晏如瑾有些紧张,“是家里出事了吗?”
宴立成摇摇头:“家里很好!”
“那是出什么事了?大哥你怎么这么严肃?”
宴立成迟疑了一下道:“阿瑾,大哥是奉皇命来的……”
晏如瑾一愣,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她问道:“陛下让大哥来做什么的?”
“我来接你回去。”
晏如瑾变了脸色,她许久没有出声,宴立成便也沉默的陪着。
许久许久之后,晏如瑾问他大哥道:“我若是不回去,会连累大哥,连累家里吗?”
宴立成摇摇头,晏如瑾便松一口气,她声音低低的道:“大哥,我不能回京,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你不知道……他受不了的……”
“阿瑾,他是个男人,你应该让他学着长大。”
“我陪着他他也一样在长大,而且他已经长大很多了。”
“可是阿瑾……不是大哥逼你,你真得回京。”
“为什么?”
“留他一个人在这是陛下的意思,而且陛下这回是势在必行的……”
晏如瑾脸色发白,宴立成不忍心,帮她理了理颊边的碎发,安抚她道:“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陛下这般打磨他,也是器重他……”
“若是,若是我执意不走的话,会怎么样?”
宴立成叹息:“那么会连累了怡王和怡王妃……”
这一个压力实在太重了,晏如瑾担不起,晏如瑾知道涉及到自己的公公婆婆了,那么她必须的回去不可的,若是因为他们两个小的,而连累了他们那便是天大的不孝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句:“怡王和陛下想来感情好,陛下会不会只是吓唬我的?”
宴立成摇头:“阿瑾,陛下年纪大了,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东宫无主,朝臣们都有些乱了,陛下这一回是真的能狠下心来的,陛下和我说,若是我这一趟没能把你接回来,他便要立太子了,而如今的形势,无论立了谁做太子,怡王、怡王妃,还有你们夫妻都没有再进京的可能了。”
晏如瑾脸色唰的白了。
“阿瑾,事关重大,由不得你了。而且……”宴立成顿了顿有些不忍心的道,“而且陛下的意思你若是不肯回京,执意留下来的话,若是哪天你怀孕了,孩子只要不是在京里出生的,他便不能姓刘……”
看来这一回皇帝时认真的了。
晏如瑾垂下了视线反而冷静下来了,她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腹部,轻声道:“大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我的肚子里面。”
“跟大哥回京吧。”
“可是,阿继怎么办?陛下为什么非得这么逼他,我在这里还是回京能对他有什么影响呢?”
“阿瑾,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长大了,你在这里他再急也是不急。”
“可是……”
“别担心,其实你们身边一直有陛下的人在照看着的。”
“大哥,我真的必须得走吗?”
见妹妹如此,宴立成心里也是难受的很,他吸了口气,抚了抚她的头发:“必须得走。”
晏如瑾点点头:“好,我走。”
“别怕,都会过去的。”
“嗯,我不害怕!大哥,你先等我几天,我准备准备。”
“好!我在平漠城中等你,三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来接你。”
“十日。”
宴立成顿了顿,还是点头:“好。”
——
下午,宴立成刚走刘承继便回来了,回来时便见到媳妇儿抱着毛团坐在院子里发呆,他进了院子毛团朝着他叫,晏如瑾都没能回过神儿来。
“瑾娘,想什么呢?”
“啊!”晏如瑾猛一抬头,愣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见她这么大反应,刘承继也愣了愣。
“你回来了啊?”
“嗯,瑾娘,今天家里来人了吗?”
“没有啊!”几乎是立即的晏如瑾说道,她抱着毛团眼睛也不看他。
刘承继愣了愣:“刚才王小六跟我说家里来了个男人,我这才赶了回来的。”
晏如瑾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刘承继讲呢,下意识的否认道:“哪来的男人?胡说八道什么?”
晏如瑾说话的时候手上始终抱着毛团,而且抱得很紧,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却不如平日里松缓,看着倒像是很紧张的模样。
刘承继看着她忽然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他觉得,他媳妇好像有什么不对……
晏如瑾终于把狗放到了地上,她低着头扯了扯衣衫,口中问他道:“你还出去吗?”
原本刘承继是回来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他有什么事儿,既然没有他便要回去的,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却道:“今天不去了。”
“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不饿,我进屋歇会儿。”刘承继说着便往屋里走,进了屋他四处看了眼,猛然间看到桌子上摆了两个茶杯。
“不是要歇会儿吗?怎么站着不动了?”他身后进来的晏如瑾奇怪的问他。
刘承继仍旧站在那里,没出声,晏如瑾奇怪,见他低头盯着桌子在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一愣,心里一慌,刚刚给她大哥倒茶的茶杯忘了收了。慌忙走过去,想要将茶杯收起,她一手握着一只茶杯,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了,低着头好半晌才抬起头和他道:“五娘来过。”
“哦!”刘承继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你不是要歇一会儿吗?”晏如瑾拇指蹭着杯沿和他道。
“是啊,我要歇一会儿。”刘承继便是刚刚想起来一样。
“那,那你**歇着吧。”
“好!”
刘承继便脱了衣服上了床,晏如瑾拿着两个茶杯出了屋子,刚走出门口又回过神来问他:“你不洗个澡再**吗?”
“不洗了!”刘承继闭着眼睛没有挣开。
“哦,好!”若是在平时晏如瑾绝对不允许他修了城墙回来不洗澡**的,可是这会儿,刘承继说不洗,她也呆头呆脑的应了声,便端着茶杯出去了。
蹲在院子里把茶杯洗了,她又开始打扫院子,整理柴堆没事找事做……忙了半天看着天色暗了,她又开始准备晚饭,等晚饭也做好了时,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走到床边,叫刘承继吃饭。
刘承继闭着眼睛,晏如瑾原本还以为他睡得沉呢,可才叫了一声,却见他一下子将眼睛睁开了,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他问道:“什么?”
“阿继,你怎么了?”
刘承继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
晏如瑾还没有准备好,她见刘承继反常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心里有些慌,有些不自然的朝他笑笑:“吃饭了。”
……
饭桌上气氛十分的不对,便是以往两人吵架冷战时都没有这么压抑、沉重……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晏如瑾很是松了口气,出门去洗碗,洗完了碗又将刘承继刚刚脱下的脏衣服洗了,洗完衣服时,见水缸里的水没有多少了。
“阿继,你去打点水回来。”
晏如瑾便像往常一般叫刘承继去打水,可是刘承继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的大声应他,屋子里静悄悄的,半晌后刘承继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道:“今天不去了,明天再说吧。”
他说话时脸上没有表情,看着很严肃的样子,晏如瑾呆了呆,她点了点头。
刘承继又回了屋里,晏如瑾把衣服洗好晾了起来,再收拾收拾便也回屋了,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更是漆黑,点亮油灯,晏如瑾一抬头便见坐在床沿儿上的刘承继,正在盯着她看,目光沉沉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亲。
晏如瑾心里有事儿本是七上八下的,她凑过去靠在刘承继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说:“阿继,你别对我板着脸。”
刘承继抬手也把晏如瑾抱在了怀里,他低头很看着她情绪默变的和他道:“瑾娘,我喜欢你,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时候听他这般说,晏如瑾鼻子一酸,眼睛湿了,一时想到再过几日自己要撇下他回京了,扔他一个人在这里……晏如瑾难受的不敢抬头。
“嗯,我也是。”晏如瑾带着鼻音应了一声,而后道,“睡觉吧。”
刘承继没动,却低低的问她:“真的吗?”
“真的。”
“什么?”
“啊?”晏如瑾没明白,“什么什么?”
“你说什么真的?”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刘承继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瑾娘?”
“嗯。”
刘承继道:“我相信你。”
“嗯。”
“那你相信我吗?”
晏如瑾点点头:“我相信你。”(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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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躺在床上,却两个人都没有睡意,晏如瑾心里煎熬着,她还没有想好,自己回京的事该怎么和刘承继解释……实话实说是一定不行的,她记得上一回二月间的时候,他们收到了皇帝的旨意,当时猜测着皇帝可能是想要晏如瑾回京,她记得那时刘承继说,若是皇帝逼他,他翻脸,不认他了……
晏如瑾知道刘承继现在虽是成熟了许多,但还没有那么坚强,若是不好好和他解释他只怕会受不了。
刘承继心里也翻来覆去的,但他满脑子都是那两个茶杯,还有王小六和他说的那句,家里去了个男人。刘承继相信自己的媳妇,可是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翻来覆去放不下……
“瑾娘,”刘承继打破了沉默,他道,“你若是有事想和我说,无论你说的什么,我都不怪你。”
“嗯。”
……
刘承继等了许久,没有听到晏如瑾再开口,他心里憋得有点难熬,原本他心里想着便是晏如瑾骗他了,只要她现在和他说,不管今天下午家里是谁来了……他都不怪她,可是他一直等着,晏如瑾却没有开口……
晏如瑾越是不说,他越是忍不住折磨,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熟人,晏如瑾更是终日都不出门,只和周围的几个妇人打过几次交到,她哪里认识的什么男人?而且还不能让他知道的……
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画面,是他们第一次去平漠的时候,媳妇儿站在街上,他去问路,结果却见到茶摊子上的三个男人一脸呆滞的盯着他媳妇儿瞧……
刘承继躺不住了,心里呼呼的烧着烈火……一个翻身将媳妇压在了身下,不管不顾的亲她……
风雨过后仍旧压在她身上,刘承继在她耳边道:“这些日子我只顾着修城墙了,没时间陪你,你一个人在家连个聊天儿的人也没有,是不是觉得闷了?”
“五娘时常回来找我,还有小团陪着我,不觉得闷。”
“你要是觉得闷了,要和我说。”
“好,我知道,睡觉吧!”
……
第二日一早,刘承继吃过了早饭没有急着出门,晏如瑾收拾好了碗筷,见他还在屋里坐着,觉得奇怪便问了他一句:“怎么还没走?”
“今天不去了,在家陪你。”
晏如瑾心里一跳,以为他是猜到自己要走了,便试探着问了一句:“陪我干嘛?我又没病没灾的?”
“我若不陪你,你觉得无聊,找了别人陪你怎么办?”刘承继抬眼看她,开玩笑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晏如瑾一愣:“你这是什么话?”
她感觉刘承继有点奇怪,抬眼去看他,却见刘承继朝她笑笑:“瑾娘,我陪你进城去吧。”
“进城干嘛?”
“逛街。”
哪有心思逛街,她也怕进城碰到了她大哥,便摇摇头:“不去。”
“那我带你去抓鱼,你不是喜欢抓鱼吗?”
“你这是做什么?”
刘承继看着她不说话,晏如瑾总觉得打昨儿个下午起,他的目光有点复杂,她一时没有言语,低头将想了一会儿……
半晌后晏如瑾走到他跟前:“阿继,我觉得昨天开始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刘承继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又抬起对上晏如瑾的视线问她:“昨天下午到底是谁来了?”
“你不相信是五娘来了对吗?”
“王小六说家里来了个男人。”
“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刘承继挪开了视线,没有出声。
晏如瑾却仍旧盯着他道:“你是觉得我背着你……出墙吗?”
“不是!”刘承继把她拉到了怀里,“我没有这么想……我不是相信别人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刚才我问你,陪着我干嘛?你说若你不陪我,我觉得无聊了,找了别人来陪你怎么办?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是找男人来家里陪我了?”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晏如瑾不说话了,沉默中,毛团跑了过来,绕着晏如瑾的群边儿打转,刘承继伸腿轻轻踢了踢它,他也不肯走。
刘承继声音有些艰涩的道:“可是,你确实有事瞒着我,我不知道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的。”
晏如瑾忽然有些心烦气躁,事情太过突然,她自己都还没有接受呢,原本她是想缓一缓,捋一捋思绪,等过两天想好好,她自己心里也准备好了,真的决定了再和刘承继好好解释一番,可是他却要逼她……
晏如瑾叹一口气:“昨天下午来的确实不是五娘……”
刘承继抬眼看她,晏如瑾道:“我是骗你了,可即便是我骗你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
“我没有怀疑你,我若是怀疑你了,我不会不问你的,可我想知道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
……
“王小六说的没错,昨天下午家里来了一个男人……是来找我的。”
“是谁?找你做什么?”刘承继浑身的线条一下便绷的紧了。
“是我大哥,来看我的……”
竟然是晏如瑾的大哥,他从京城过来了!刘承继没有想到他皇伯父竟然能允许晏立成来看他们!
“是大哥来了?怎么不叫我?”刘承继道,“他怎么会来的?是偷着来的?”
晏如瑾没回答他,她心里有些难受,可事情逼到了眼前,她其实是没有选择的,也没有任何余地,他们现在的处境她大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阿继,我大哥过几天回京,我……我也想回去看看……”
……
刘承继一愣,晏如瑾要回京!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媳妇会离开他先回京!完全不能接受,“咯噔”一下,心猛地往下沉……
沉默了半晌,他低头亲了亲晏如瑾脸颊,哄她道:“对不起瑾娘,我又犯浑了,我不该疑神疑鬼的,可我没有怀疑你真的,你别生气……下回,下回你不想说的,我不问了,你别生气。”
其实刘承继心里已经隐隐的意识到了问题,能感觉是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晏如瑾突然要回京应不是一时赌气,或许都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可是他下意识的推拒了这些念头,他心里侥幸的觉得是她惹媳妇生气了,只要他认了错哄一哄,让他媳妇儿消气便没事了。
“我没生气,”晏如瑾吁出一口气,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她她大哥说的,事关重大,而且已经逼到他们眼前了。“我不是赌气,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可是这么远的路一去一回要走许久呢,路也不好,我不放心你,你再等我两年,过两天我再找一拨人……最多三年,我一定能带你回京。”
“阿继,我回京等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晏如瑾垂着视线,她不敢看刘承继的表情。
这是不会再回来的意思了,刘承继紧紧的抓着媳妇的肩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逼你?”
晏如瑾摇摇头:“没有人逼我,我们出来快一年了,我想家了。”
刘承继看着她:“可是你都嫁给我了,我才是你的家!”
晏如瑾没有言语,也没有看他。
原本好好的,她也说过无论如何都会一直陪着他的,哪怕他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她也会陪着他的……刘承继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是晏立成逼你的,还是皇上逼你?”
刘承继这会儿的模样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遇上了什么事,他急了会大吼,瞪着眼睛很大声的质问她……可是这会儿他脸上的神色仿佛是被一层冷气凝住了一般,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晏如瑾,气势迫人,憋着一股子狠劲儿,如压抑着惊天的狂风暴雨一般……
晏如瑾心惊肉跳,她觉得若这会儿她真说是有人逼她的……若是她大哥逼她,刘承继能去找他拼命;若是他知道是皇帝逼她……晏如瑾不敢想,真的怕他不管不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她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了,晏如瑾勉强的挤出一点笑容:“我早上做饭将水缸里最后一点水给用完了,你去打点水来吧?”
“嗯!”刘承继点头,他站起身便出了屋子。
听到刘承继的脚步声远去了,晏如瑾坐到了床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觉得真是艰难。外面的事情,外面的人再逼着他们,他们却又互相逼着对方,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动静,是刘承继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刘承继从门口探身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瑾娘,你要一起去吗?”
晏如瑾摇头,刘承继却迟疑了一下才退回去,迟迟没有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起身出了屋子,晏如瑾见刘承继拎着水桶站在院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叹息一声,晏如瑾上前帮他整了整衣衫道:“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刘承继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看着刘承继的身影远去了,晏如瑾原地蹲了下来,觉得心里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汪汪——”毛团长大了一些,可还是喜欢拱人,它拱着晏如瑾的小腿,小声的叫着。
伸手把它抱起,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晏如瑾看着它黑漆漆的眼睛和它道:“你留下来陪替我陪着他好不好?”
毛团虽不知她在说什么,却敏感的能感觉到她低沉的心情,小家伙像是安抚她一般不住的拱着她的下巴,嗓子眼儿里小声的叫着。
晏如瑾揉了揉它的脑袋,亲了亲它:“你说我该怎么办?”
“呜呜——”
将毛团放下,晏如瑾和它道:“团团你去接他回家好不好?”
“汪汪——”毛团摇着尾巴。
晏如瑾朝它笑笑:“去吧!”
晏如瑾伸手指着刘承继离开的方向,毛团看看晏如瑾又看看那边,而后又看着晏如瑾,晏如瑾对它点点头,去吧。
小毛团便摇着尾巴转身跑了,它从不喜欢走大门,最喜欢在篱笆中间的空隙里钻来钻去……这会儿晏如瑾见它跑到篱笆前身子一缩又钻了出去,刚出去时还转过身来朝她摇尾巴叫了两声。
晏如瑾笑着朝它摆手:“去吧!”
毛团见了,这才转头跑了。
看到毛团也跑远了,晏如瑾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的神,半晌叹息一声转身去端起了一旁的脸盆,里面剩了半盆用过的洗脸水,她将这半盆水一点一点的撒在了院子里,都撒完后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从家里到取水那条山溪处距离不算近,刘承继平时一个来回要一刻钟左右,可是今儿个却很快回了,他拎着水桶回来时,晏如瑾的院子还没扫完。
一开始听到毛团在叫,她还以为是毛团自己回来了呢,转头去看才发现刘承继拎着水桶已经到了院门口。
进了院子他先是看了晏如瑾一眼,没言语,将水倒进了水缸里,而后拎着水桶又走了,从她身边经过时,晏如瑾见他额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低着头继续打扫院子,把整个院子都扫过一边后,晏如瑾去屋子里将他们还剩下的山菇都拿了出来,倒在一处太阳照的好的地方晒着,山菇还剩的不多,晏如瑾一颗一颗的翻晒着……
翻着翻着,她忽然想起了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刘承继第一次上山背了一些山菇回来,她记得那天,原本她是要跟着刘承继一起去的,可是因为他吓唬她,他们吵架了……
那天他一个人去了山上,回来时天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自己举着火把去接了他回家后,他抱着她的腰问她,怎么不早些去接他回家?
晏如瑾心里难受,眼睛红了……等自己回京了,这里只剩了他一个人了,若是他日后再迷路了,也没有人回去接他了……
心里刀绞一般的难受,人生第一次,她体会到了这种滋味……
生活再苦都不是真的苦,心里的苦才是真的苦。
“汪汪——”
心里正难受时,听到了毛团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晏如瑾赶紧掏出帕子吸了吸眼角的湿意,故意没有起身,刘承继拎着水桶回来时,她也只做没看到,依旧低头摆弄着一点山菇……
刘承继看看晏如瑾又看看水缸里的小半缸水,心里着急,家里只有两个木桶,跑一趟也拎不了多少,头一次他觉得这口水缸这么大,又看了媳妇一眼,没说话拎起水桶又走了。
晒好了蘑菇,又开始整理柴火,家里有一个高高的柴堆,都是刘承继抽时间从山上背回来的,晏如瑾将一个柴堆分成了两个小堆,细些的树枝一堆,那些太粗需要劈了才能用的另放一堆。
收拾好了柴火她便无事可做了,但又不想闲着,便拿起斧子开始劈柴……斧子还是他们自己买的,一开始两个人谁都不会用,不是不会劈而是劈不准。她记得斧子刚买回来时,是她第一个拿着试的,可是她两手握着斧子,怎么挥都落不到下面的木头上,当时刘承继在她旁边笑话她,说她笨,说她手无缚鸡之力,说她娇生惯养四体不勤……可是当晏如瑾将斧子递给他,他也没比媳妇儿好到哪儿去……可他却不肯服气,只说是这斧子有问题……
晏如瑾正想着呢忽觉斧子挥不动了,低头见上面多了一只大手,刘承继将斧子拿了过去道:“我来。”
晏如瑾便松了手,站在一边看着他劈柴,他现在做的多了,已经很是熟练了,一起一落下边儿的木柴应声而裂,一下一下从不落空……
晏如瑾站在那里看着他劈,两个人谁也没有言语,没一会儿的功夫,他脚下的木柴已是散了一地。
“好了。”晏如瑾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够了,别劈了。”
刘承继将斧子一扔,拍了怕手上的灰:“瑾娘,我带你去趟小刀子镇吧?我还有两件衣服没怎么穿的,都拿去当了,再去集市上转一转,你有什么要买的,有什么想吃的,都买回来,你好久都没做新衣裳了……”
见他这副样子,晏如瑾实在是觉得揪心,她挪开视线:“不用当东西了,我大哥拿了些银子给我。”
刘承继不说话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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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一天都没有出去,把家里里里外外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甚至还将床单衣服都洗了,晾了衣服回来,看到晏如瑾在做饭,他主动蹲在灶前烧火,吃晚饭了也不让晏如瑾收拾碗筷,他便都做了。
洗好碗筷后又拉着晏如瑾待她出去散步,荒郊野地的转了一圈回来时,已是繁星满天了,刘承继又烧了一锅水,要帮着晏如瑾擦背,晏如瑾便都由着他,刘承继忙完后自己也洗了个澡,收拾好后熄灯**。
灯一熄,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黑暗中刘承继抓了晏如瑾的手在自己的手里,反复摩挲了许久之后,他声音低低沉沉的问她:“瑾娘,这里的生活,你觉不觉得苦?”
晏如瑾摇摇头,知道他看不到,却也没有出声,其实她心里不觉得苦,她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那怎么样都不算苦……可是她不能说,如果她这般说了,那么也等于说了,她之所以要回京,是皇帝逼得她的。
而若是刘承继知道他皇伯父这么逼他的话,他不只是会伤心,晏如瑾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刘承继却道:“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怕苦,我知道是他们逼你了,可是我不想让你走,瑾娘,你留下来好不好?”
“阿继,算我回京了,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是说至多再有三年你也能回去吗?我在京里等你,三年后我们又能见面了。”
“我受不了三年,瑾娘,三个月我都受不了。”
……
刘承继侧过身子抱着媳妇儿问她:“你大哥给你带了多少银子?”
“一百两。”
“你把银子给我一些。”
“好,你要做什么?”
“我明儿个去平漠请个婆子回来洗衣做饭。”刘承继贴着晏如瑾的耳侧小声和她道:“瑾娘,我知道跟着我你受苦了,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你再忍一忍,过了这两年我带你回京了。”
——
“晓兰?”
深夜,皇帝从床上坐了起来,轻唤着皇后的小名。
“怎么了?怎么醒了?”皇后娘娘觉浅,听到他唤,便醒了过来,醒来却发现皇帝起了身,坐在床上。
“我这心里有些难受。”
皇后娘娘也跟着坐了起身来,拿了件衣服披在皇帝身上,她抬手在他心口揉了揉,一时也不知他说的是心难受还是心里难受,便问他:“要不要叫太医?”
皇帝摇摇头,他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是逼得他太狠了?”
这便是他心里不安稳了,担心侄子了,皇后娘娘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孩子心高气傲的,若是不逼到他这一步,他是低不下这个头的,他若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怎堪大任呐?陛下,无事的。”
“可是……”皇帝年纪大了一时心慈手软不那么坚定了,“你说会不会出事啊?他想来是个不成器的,不如旁人那般坚强。”
“不会的,这孩子虽说平日里看着娇气,但其实还是有担当的,撇开咱们两个不说,只说他爹娘他总要念着的,他爹娘他这么一个孩子,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想不开的,再者不是还有他媳妇儿吗?你看对他媳妇时,、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他会舍得吗?您也别心疼了。”
皇帝点点头:“说起来也怪我,以前疏于管教了,酿成今天的祸果,若是打小好好管教他,少纵容他一些,也没有今天这些事情了。”
看着他心里难受,皇后娘娘心里也不好受,她安抚着皇帝道:“不怪您,要怪只怪这孩子着实招人喜欢,又太会撒娇了,他那么一闹,谁能不心软呢?”
“是,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怪不到我头上来。”皇帝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说道。
“哪能怪到你头上来呢?他上头还有他爹娘管着,课上有先生教着,平素他也不住在宫里头,再说您又忙,肩上的胆子这般重,朝廷上下多少事情等着您操心的,您哪能时时管教呢!”皇后娘娘温声软语,扶着他的心口处宽慰着他。
“是!”皇帝一副找到了祸根的口气,“都怪他那个不争气的爹,自己是个纨绔罢了,好好的孩子也不知道管教……”
他说着来了精神,和皇后娘娘道:“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看看承继这个不成器的样子,可不是和他爹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我年轻时要操心着他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结果我现在老了,还要操心他生出来的这个小不成器的!晓兰,你是知道的,母后去的早,那时候后宫里头,静妃娘娘一手遮天,前边儿朝堂他们陈家几乎掌控了大半个朝廷。那时候我的日子是有多难,可是怡王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帮不上我的忙不说,还得要我给他操心……”
“长兄如父,您也是怪可怜的……”
“我怎么这般命苦?”
“能者多劳,谁让您有本事呢?您是皇帝,是这天下的大家长,黎明百姓可都得您来操心,您这些年来操的这些心,费的这些神,可都在老天爷的功德簿上记着呢!您是个有本事的人。”
“记那功德簿上又有什么用?”这口气听着还有几分委屈。
皇后娘娘笑笑:“这些功德可都是您下辈子的福报,下一世的轮回都给您带着的。”
“下一世的轮回?”皇帝拉着皇后的手道,“我只带着你行了。”
“那到时候您要记得,那你的功德去换,别忘了才好。”
“忘不了。”
皇帝躺了下来,皇后娘娘便也在他身边躺下,手上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皇帝的胸口,语音轻柔的问他道:“觉得好些了没有。”
“没有。”
皇后娘娘便接着给他揉。
过了一会儿皇帝道:“这孩子这一回只怕要伤心了,回来时该是要和我生分了。”
“哪里会呢?他自小便是您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您便是和他爹是一个样的,不论您怎么做,他便是再气,也会知道您是为的他好。而且这孩子重情义,气性大,却不挂心,等他回来啊,许是会和您瞪着眼睛闹一场,心里不会存疙瘩的。”
“他若是敢跟我犯浑,看我不大棒子打断他的腿,当我还能像小时候那般纵着他吗?”
“您只管打是了,像是现在他筋骨也结实了,比小时候禁打了。”
“哼!摊上个这么不成器的父子俩。”
——
过了午夜,诚王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室内静悄悄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诚王拧着眉头将下边儿的谋士打量了一遍,出口问道:“到底陛下这一步棋是什么意思?让晏立成去把他妹妹接回来能怎么着?”
“王爷,陛下这一招咱们看不出意图,可是从这一招似乎能看出点儿别的什么来?”
“什么意思?”诚王抬眼。
“您看,咱们一开始以为的,陛下将怡王世子打发到平漠去修城墙有三层用意,第一是平了北魏的怒气;第二是压下朝野上下的口舌;第三是想要磨砺磨砺怡王世子。可是现在看来,仿似陛下的意思却不如咱们之前所想,若是陛下用意果真如此的话,那么他只管让怡王世子在平漠待个两三年,等他把城墙修起来了,再把他叫回来,这样北魏和朝臣们都无话可说,而怡王世子只怕也是脱胎换骨得到了锻炼了,这般陛下的目的岂不是很好的达到了?”
诚王眸光一闪,眉毛皱的更深了:“接着说。”
“是,可是陛下没有这么做,他好似觉得逼的怡王世子还不够一般的,这番举措给人的感觉……感觉好像是,陛下很着急,好像是这怡王世子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在走一般……”
“可是他还能怎么走?”诚王一脸的想不通,他自问,是把他放到刘承继那个位置,他也不过是如此了。
之前说话那姓贾的谋士道:“这个在下也想不通。”
又是一番的沉默,许久之后,另一个道:“还有一个地方,其实我一直不明白……”
屋里几个人都朝他看去,诚王道:“说。”
“在这件事情出来的时候,其实处罚怡王世子并不是陛下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你们想想,这么多年陛下偏宠怡王世子是众说周知的事情,对怡王世子的那一片心,便说是对儿子的也不过如此了,怡王世子在,储君的人选是轮不到别人的,可是北魏太子这件事儿一出,他可成了咱们大乾和北魏的一个解不开的疙瘩……北魏可不是一般的小国,他们国力并不逊于我们多少,这么多年,咱们一直在致力于两国邦交……这般情况下,便是皇帝再想立怡王世子为储君,只怕朝臣们也都不会同意的。若我是陛下,若我是陛下我不会急着责罚怡王世子,而是要想办法帮他洗清罪名。这个罪名背在身上,”
此话一出,书房里霎时一静。
许久之后,也不只是谁不敢置信的说了一句:“难道这怡王世子只是个倒霉催的靶子?陛下心中的储君人选另有其人?”
“或许有可能,毕竟这怡王世子实在是不成器了些……”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猜测时,诚王斩钉截铁的道:“绝不可能。”
“王爷?”
“绝对不可能!陛下心中太子的人选,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诚王头上开始出汗,忽然事情一转,他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清,莫说掌控全局,这人家的棋局都走了过半了,他却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他根本不知道人家走的是什么路子。
这让他非常不安。
——
“瑾娘,咱们走吧。”
早上晏如瑾起床时,刘承继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吃过了早饭,刘承继牵了马来,和她道。
“去哪儿啊?”
“去平漠,大哥过来了,我去见见,顺道再请个婆子回来。”
“阿继,不是我大哥让我回去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的,咱们别去了。”
刘承继低着头看着晏如瑾道:“我知道不是他逼着你回去的,我是去见见他,他不是你大哥吗?是我大舅哥,这么远来了我都不去见见于理不合,你也别担心,我不会和他吵架的,我见见他,再让他帮我带个话回京。”
“你要他带话给谁?”
“你别管了。”
晏如瑾沉默了一会儿,她仰着头和刘承继道:“阿继,陛下年纪大了,我听我大哥说前些日子病了一场……”
猛然听说皇帝病了,刘承继心口一窒一阵纠紧,他虽说心里有些生他的气,可到底那是他伯父,他皱起眉头有些紧张的问她:“哪里病了?”
晏如瑾摇头:“我大哥没说,不过已经好了,你别担心。”
刘承继脸色仍旧不好看。
“阿继,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陛下一直想要立你为太子?”
刘承继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神色,他点点头。
“陛下他年纪大了,他急着等你长大,回去接他的担子呢,他对你这般其中,不论做了什么,你都不该怪他。”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他为什么非得让你回京呢,你回不回京又能怎么样?”刘承继脸色又沉了下来,他和晏如瑾道,“瑾娘,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不同意你走,谁逼我都不行!有本事的杀了我。”
“那如果是我想走呢?”
“为什么你想走?”刘承继的声音又重又沉,“我这去找个婆子回来给你做饭洗衣,你要什么我去给你买,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我想我爹娘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你嫁给我了,你是我的人了?”
“我嫁给你了,连回家看看我爹娘都不行了吗?”
刘承继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她:“当初你真的是自愿跟我来的吗?”
听他这般问,晏如瑾眉头一皱,脸色也沉了下来,见她如此,刘承继却忽然笑了,他道:“我知道你是自愿跟我来的,到了这里快一年了,你对我这般好我都知道,你别生气,我带你逛街去。”
刘承继硬是抱着晏如瑾将她送上了马背,而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打马往平漠城的方向走。
晏如瑾骑在马背上,眉头始终锁着,她感觉刘承继有些变了,说不上哪里有些不同了,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好像是变得很锋利,不像是以前那般单纯无害了,以前他所有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是大怒的时候也是简简单单的……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在刚才他忽然沉下脸的时候,周身的气势深沉却又凌厉,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时也会心生畏惧。
到了平漠两人将城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客栈酒馆都找了一番,没有找到晏立成也没人见过他,刘承继去军中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刘承继还要继续再找,晏如瑾劝他道:“他既是不在那便算了,许是他见这里住的不舒服,去了小刀子镇也说不定的。”
刘承继想想平漠这么大,他找了这么大一圈没有找到,很有可能他去了小刀子镇,没办法便只得将这事情先放下,带着媳妇开始逛街,女儿家用的,看到什么他都要买,都是些无用的东西,晏如瑾并不想要,也没有喜欢的,便不停的拦着他,拦了几次,他脸沉了,晏如瑾见了他这般她也沉了脸色道:“难道你是觉得因为少买了这些东西我才要回京的?”
“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我现在想回家歇一会儿,我累了,也有些困了。”
“我去请个婆子,便带你回家。”
晏如瑾心想请个婆子也好,等自己走了也有个给他做口饭吃,便没有拦他,她道:“你先把我放下,我在那差摊子上坐着等你。”
刘承继犹豫了一下,晏如瑾见了当即火了,她吼道:“你是怕我跑了吗?”
刘承继便不敢说什么了,把媳妇放了下来。
晏如瑾初夏时节临近晌午的时候天气已是有些热了,晏如瑾出了些汗觉得有些口渴,喝了两碗粗茶又等了一会儿,刘承继便回来了。
晏如瑾给他倒了碗茶,他端起喝了,而后自己又到了一碗,喝下后和她道:“我托人问了,过两天能有信儿,吃的你要买点什么,买了咱们回家。”
“先回家吧!”晏如瑾也没有心思再逛了。
刘承继便带她回家,可不想骑马走到半途时忽然变天下了雨,怕晏如瑾淋雨生病,刘承继也不管体统不体统的,光天化日的脱了衣服把晏如瑾裹得严严的,他自己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骑马,晏如瑾急了可是喝他他也不听,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听话了,变得有些霸道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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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丝砸在刘承继的脊背上,顺着肌肤冲刷而下……粗棉的裤子吸饱了水又湿又凉的黏在腿上。他双腿夹着马腹,微微弓着身子策马疾驰,晏如瑾虽说被他护在怀里,可到底雨大也湿了头脚。
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家时,晏如瑾下马拉着刘承继便往屋里面跑,进了屋子晏如瑾找了干布巾递给他,他却不接,只拿了晏如瑾披着的他的那身湿衣服直接穿在了身上。
“你还穿它做什么?擦擦身子,换一身干爽的呀。”
晏如瑾伸手想要将他的湿衣服拿下来,可刚碰到他的衣服,却被他抓住了手。
“我再出去一趟。”刘承继将她的手拿开低头系着衣服带子和她道。
“这么大的雨,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非得这会儿去?”
刘承继道:“外面的柴都淋湿了,灶上也不能生火了,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晏如瑾瞪他:“顶着这么大的雨去买吃的?你想什么呢?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快把衣服脱了。”
刘承继摇头:“我去去回。”
他说着便要走,晏如瑾拉他也拉不住,开了门便出去了。
“喂,阿继——”
晏如瑾皱着眉头,看这刘承继到底是骑马走了。
大概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刘承继拎了一个食盒回来,叠层的食盒装了几碟小菜还有几个馒头,菜都是晏如瑾吃的,可她却没有胃口,非但没有胃口,心里还十分的恼火,可买都买回来了,晏如瑾也不想和他吵架。
将饭菜都端出来在桌子上摆好,转头却见刘承继还穿着*的那身衣服站在那里。
“快换了衣服过来吃饭吧。”
晏如瑾正摆着碗筷儿,刘承继湿漉漉的走了过来,他也不坐,拿了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含糊的道:“不换了,还有事儿。”
晏如瑾皱眉,她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也不说话,那么看着他,刘承继垂着视线只顾嚼着馒头也不看她。
“你到底是想怎么样?”
刘承继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厨房吗?我去拉些石头回来,砌一个给你。”
晏如瑾便火了,她冷着声音道:“你去吧!”
刘承继嚼着馒头:“我吃完的。”
“还吃什么吃?”晏如瑾气呼呼的跑到门边将门打开,指着外面漫天的雨丝和刘承继道,“要去快点去。”
刘承继便把最后小半个馒头一口塞进了嘴里,也不吭声便出了屋子,顶着大雨走了。
“汪汪——”毛团站在晏如瑾的脚边,朝着刘承继的背影不住的叫。
晏如瑾瞪着他气的不行。
刘承继用小推车将修城墙用的砖石推回来了一些,他像是跟谁叫了劲一样的,顶着大雨一趟一趟的推着,晏如瑾心里堵得不行,气的真是不想管他了,可是到底狠不下心,当他再一次推着小车回来时,晏如瑾冲进了大雨里硬是把他给拽了回来。
回到屋里晏如瑾“砰”的关上门,朝他吼道:“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做什么这么逼我?我不过是先你一步回京了,又能怎么样?早晚还是要见的,至于你这么逼我?”
刘承继低头看着她,眸色深沉:“瑾娘,你和我站在一起好吗?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你都别管,只和我站在一起好吗?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说的厨房我没给你做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
心搅成一团,晏如瑾忍着心痛平缓了语气和他道:“阿继,你要学着长大了,你是个男人,不能一直这样依赖别人。”
“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该做的事情我都回去做,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
“阿继,你别这样好吗?”
“你为什么听他们的,却不听我的,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对吗?我以后会好好对你,你别走行吗?”
……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站到一起,全世界都在算计我摆弄我,你也要站到他们那一边去吗?”
“阿继,你不要这么想,你别想太多,你只当我是回娘家看望我爹娘了,我等你来接我,好不好?”他的眼神便如一只受了伤的孤狼一般让人心疼。
刘承继摇头:“你要是走了,我不要你了,等我回京了,我也不去接你。”
知道他说的是气话,可是晏如瑾还是听不了,她冷了脸色,看着刘承继问他:“你一定要说这种话吗?”
看着她刘承继眼中透着几分绝望,抿了抿唇却没有说话。
晏如瑾心里痛的钝刀子在割一般,她问:“你心里便是这么想的?我若陪着你是你的妻,若不陪着你先回京了,你不要我了?”
刘承继眼中的脆弱一闪而过,他上前抱着晏如瑾,抱得紧紧的:“我胡说的,我吓你的。”
晏如瑾叹息一声,她推开刘承继抬手帮他解了湿衣服脱了,用帕子浸了干净的冷水帮他擦了擦身子,擦干净了又去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穿上,刘承继只站在那里任她摆弄,目光始终黏在她脸上。
“吃饭吧。”
晏如瑾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将筷子递给他,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闷闷的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可是地面却十分泥泞,刘承继踩着湿滑的地面一趟一趟的运石头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便都没有再提回京的事情,刘承继咬着一股劲,拼了命的在拉石头,拉完了石头一个人在那砌房子,好像他把房子盖好了晏如瑾便不会走了一般。
晏如瑾则在卖力的家里家外的收拾,她将家里所有的被子、床单、衣服都洗了一遍,桌椅板凳翻来覆去的擦,心里难受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好像她把家里都收拾妥当了,等她走后便能够放心一些一样。
和大哥约好的是十天,晏如瑾心里一天一天的在数着日子,眼看着分别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邻近,晏如瑾开始失眠,夜里怎么都睡不着觉……
听到她翻身的动静,刘承继侧身把她抱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却不说话……
“阿继?”晏如瑾抱着他的腰,叫了他一声。
“嗯!”
“你别再弄石头了,手都磨破了,你惜一些自己。”
静静的沉默过后,晏如瑾听到他说:“破了也好,废了也罢,左右你都不要了,有什么关系?”
晏如瑾便不说话了。
——
时间快的让人恐惧,仿佛一眨眼的时间,九天已经过去了,晏如瑾心里慌得厉害,又难过的想哭,可也无力改变眼前的局面。
“阿继?”午后晏如瑾呆呆站在院子里看着刘承继在闷头的砌房子,她忍不住出声叫他。
“什么?”刘承继转头看了过来。
晏如瑾看着他低声道:“你别弄它了,你陪陪我吧。”
听她这般说刘承继并没有高兴,反而瞳孔一缩,脸色有些发白,他放下手里的活儿转头四处去看,看到周围并没有人来,脸色也没有好一些,几个大步走过来,拉着她进了屋子,还翻身闩了门。
两人站在门后,刘承继的手还一直抓着晏如瑾的手腕,抓的很用力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晏如瑾不敢看他的视线,她踮起脚尖去吻他,温软的唇瓣从他干燥的唇角一路流连到了耳根,在他耳边,她轻声道:“我想要个孩子。”
这一句话便如点了刘承继心里的火一般,**顿时粗重了起来……绝望而贪恋的交吻中刘承继抱起晏如瑾把她抵在了门板上……大手解开了她的衣裙……
……
傍晚时候趴在床上睡着了,薄薄的被单搭在腰间,健硕的上半身露在空气里,晏如瑾侧着身子呆呆的看着,看的着了迷忍不出凑过去亲……亲着亲着刘承继醒了。
转过头竟破天荒的看到了晏如瑾着了迷一般的在亲着他的肩膀,轰的一下,心里火烧火燎,忍不住又把人抱在了怀里……
晏如瑾前所未有的热情,让刘承继简直着了魔……(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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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忽然觉得心慌的厉害,皱着眉头醒来怀里空空,探手过去往旁边摸了摸……一个激灵刘承继精神了——瑾娘不在!
心口突突的跳,他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回身却才发现,原来晏如瑾没走,正坐在桌前看着他呢!
刘承继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却猛然看到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包袱……
“瑾娘……瑾娘,你过来!”
刘承继拿过裤子胡乱的往身上套……
“阿继……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先回京了……我等你来接我……”
听她这般说,刘承继瞳孔猛地一缩,他衣服鞋子也顾不上穿了,直接赤着脚下了地。
晏如瑾见了不敢耽搁,没等他到跟前时,拿了包袱先一步出门了,刚出了屋子便从外面将门给别住了。
“开门!把门给我打开,打开!”刘承继从未如此暴怒过,他捏着拳头砰砰的砸门,赤红着眼睛大声的吼着。
“开门!开门!晏如瑾——”
“阿继,你听我说,你别砸门,你先听我说……”
里面静了一下,刘承继不砸门了,他放软了声音道:“瑾娘,你先把门打开,我求你了……”
晏如瑾受不了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吸了吸鼻子她道:“阿继,你别难过,我回去一趟,咱们……暂且分开半年好吗?半年后我再回来,到时候我去求陛下让我回来……”
“你先把门打开再说……瑾娘,我手撞坏了,撞在门上凸起的钉子上了,你开门给我看看……”
听到他把手撞钉子上了,晏如瑾一阵揪心,可她忍着没有开门,捂着眼睛好一会儿,吸了口气她道:“阿继,你听我说,我很想能日日陪在你身边,不管你是怎样的境遇……那时候在王府我刚醒来时,听到李公公和我说陛下允你带一个人去边城,而你想要带我去时,其实我是很开心的……”
“你对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以前我对不不好,但并不是我不想对你好,只是那个时候在王府总有很多事情……我有些小心眼儿便总是怪你,时常对你冷言冷语……可你总不和我计较,时常哄我开心……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也很感激能嫁给你……”
“可是阿继,人的一生是要京里各种挫折和灾难的,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可是总是要面对的……我回京了,也是会很想你的,很想很想……阿继,我们两个都坚强一些好吗?”
“瑾娘,你先把门打开,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吗?你先把门打开,打开我好好和你说几句话……”
“对不起阿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不许你走!开门!”刘承继又开始砰砰的砸门,再没有听到门外晏如瑾的声音了,刘承继又慌又急,他大声吼道,“你敢走!你给我站住!晏如瑾!”
木板门十分厚实,刘承继又砸又踢也没有将门踢开,他急了,抡起凳子砸,急怒之下又卯足了劲儿,只一下将凳子砸的散了架,可厚实的木门却只是颤了两下,又拎起了一个凳子再砸……几个凳子都被他砸碎了又抡桌子……木板门被砸的砰砰的响。
“瑾娘——”
再没了晏如瑾的回应,刘承继绝望的大吼一声。
刚走到院门口的晏如瑾忽的脚步一顿,心里有些受不了了,难受的蹲了下来……
被惊得不知所措的毛团,小心翼翼的拱着晏如瑾,嗓子眼儿里“呜呜”的小声叫着。
晏如瑾便把它抱在了怀里,脸颊蹭着它的脸颊,又亲它……
“小团,我要走了,你留下来好好陪着他好不好?”
毛团不知所措,仰着下巴,呜呜的叫着,晏如瑾紧紧的抱着它,和它道:“你最懂事了,别难过,要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见的。”
“呜呜……”毛团不住的要往她怀里拱。
“你要陪着他好不好?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呜呜……
“阿瑾,”晏立成进了院子,他见到妹妹这个样子十分的不忍心,“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大哥,咱们走吧。”
“好!”
晏立成掏出帕子给妹妹擦了擦眼泪,他听到房门被砸的砰砰的响,皱皱眉头晏立成道:“阿瑾,我去和他说说。”
晏立成说着便要朝里走去,晏如瑾赶紧拉住他:“你别去!”
“我劝他几句。”
“不用了,我们走吧。”
晏如瑾了解刘承继的性子,知道他这会儿是根本听不了劝的,若是这会儿晏立成露了面,刘承继会把怒火全部都转移道他身上来,晏如瑾不想刘承继会恨她大哥。
晏如瑾拉着晏立成朝外走,毛团在身后跟着,晏如瑾几次赶它回去它都不肯,晏如瑾狠心上了马车,毛团便一下一下的往上扑,它才几个月还没有长大呢,扑不上来急的汪汪的叫……
马车跑了起来,那所孤零零的小石头房子越来越远,毛团也越来越远,虽然它还在拼命的追着……
晏如瑾坐在车里,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人的心可以难受到这种地步……
晏立成下了马他把缰绳栓到车辕上,自己弯腰进了马车里,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到妹妹身边,揽着妹妹的肩膀,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
“架!架架——”
刘承继赤红这眼睛,疯了一样的驱着马,从这里回京只有野山口那一条路,刘承继甩着马鞭子,拼了命的往野山口的方向赶。
他脑子里都是空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眼前的一条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要进山的路口,可是道口却横着拦了一队人。
两百人骑着马手持长刀齐刷刷的列在道口,身上穿着黑蓝色的军服,手中大刀交叠着,刀口向前。
领队的正是潘成,潘成驱马向前,大声道:“世子留步,陛下有命,世子无旨不得离此边城。”
刘承继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前边儿是士兵手上的刀锋……他们是边城守城的士兵,可没有京里边儿的风气,会看人下菜估量形势,在这里只有军令如山,完全没有任何的余地。此时既是奉命在这阻拦,那么是阻拦,手里的刀锋朝外,便是刘承继撞上了,他们也不会撤回……
而刘承继这会儿也是不管天不管地,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只有一个念头是追!那刀他看到了却也没看到,仍是策马疾驰。
潘成圈起手指送到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唿哨,刘承继座下那匹马儿听了忽的一声长嘶便要停下步子,刘承继却是猛一挥鞭子,昂了一声,马儿又撒开蹄子奔了起来……
潘成见了赶紧赶紧拨转马头,驱马追了上去,士兵们不动如山,眼看着刘承继到了跟前,前边儿是闪着寒芒的刀锋,可刘承继马速半点不减,潘成见了猛一夹马腹,座下良驹噌的窜了出去,蹭到了刘承继座下那匹马儿的身侧,潘成探身过去,抓住刘承继手里的缰绳猛的一扯,那马儿“昂”的一声,倒退了两步砸了过来,正砸在潘成这匹马身上,两人两马,双双倒在了地上。
潘成这边连人带马被砸在了底下,一条大腿被压在马身子下面生生砸了下去,真是摔得够呛,不过他到底是军中人,常年操练,照比寻常人身体不知强健多少,摔下去后,两个人两匹马,他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站起来后抽出腰间的长刀,往地上一插,到了晕头晕脑刚爬起来的刘承继跟前道:“末将职责在身,若世子执意要闯,那么得罪了。”
刘承继听了二话不说拔起地上的大刀,朝着潘成劈头盖脸的是一砍,潘成侧身避过,他也不客气,照着刘承继的后退是一脚,刘承继一下扑在了满是大小碎石头的山石路上,若放在平常,他可禁不住这一摔,可今儿个却愣是没觉出疼,爬起来了回身又砍……
刘承继不曾习武,动作全无章法,而潘成却是战场上厮杀的武将,专业是杀人打架的,对敌经验不说只说这身体的敏捷度是刘承继完全不能比的。
三五个来回之后,刘承继被摔的是鼻青脸肿,却都没沾到潘成的衣角……他不死心爬起来又砍,这一回潘成不躲不闪,当面一脚,还用了几分力道,踹的刘承继仰面朝天摔倒了地上……
忽然之间,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浇的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刘承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上被狂风肆虐,仓皇逃窜的朵朵白云……(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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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青脸肿的回了家,还没到家门口时,远远地竟然见到家门前的灶上飘着炊烟,夏日的午后一丝风也没有,竖直的一道炊烟那么静静的飘着……
一夹马腹猛地冲了回来,刘承继下了马扔了缰绳,大步进了屋里……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可是满地的狼藉却被收拾干净了,原本倒在地上的门板也立了起来靠墙放着,桌子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心口咚咚咚的跳着,刘承继心想,她可能是舍不得走便回来了,这会儿不在许是去打水了……
刘承继出门院子里转了一圈,水桶还在可是毛团不在,刘承继心想,她可能是去找自己去了。
这么想着刘承继牵了马便出了院子,往野山口的路又跑了一趟,回来时在平漠城里也转了一圈,可都没有见到晏如瑾的身影,等再回到口子河他将晏如瑾去过的或是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许是回家了!”刘承继这么安慰自己,便又匆匆忙忙的赶回了家里,这会儿已经是黄昏了,淡红色的光晕静悄悄地笼着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毛团蔫耷耷的趴在门口。
刘承继牵着马走进了院子,毛团见了一下子窜了起来,汪汪的叫着冲了过来,也不往刘承继身上扑,而是绕过它跑出了篱笆院儿……外面空荡荡的,毛团朝着早上晏如瑾离开的方向不住的叫着,一直不肯停下来……
刘承继弯腰将它抱了起来,默默的回了家里,中午的饭菜还在,他拨出了一些出来放到了毛团吃饭的碗里,给它端到嘴边,毛团却只蔫耷耷的趴在地上,看也不看那饭菜一眼……
刘承继见了也没说把它抱起来哄一哄,只是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若饿死那便什么都没有了,也再见不到她。”
他说着,也不再管毛团,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刘承继吃过了饭再看,毛团仍是蔫耷耷的趴着,吃食没动一口,伸腿过去踢了踢它,毛团不动。
“你怎么这般没出息?”刘承继皱眉,“好好吃饭,你活着我才能带你回京。”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他的话,毛团却忽然发起了脾气,原地打了两个滚儿后,朝刘承继“嗷嗷”的叫了两声,很是有几分凶巴巴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质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吃过了饭刘承继又开始搭房子,他知道晏如瑾走了,厨房搭好她也用不到,看不到了,可是他心里却是有一股执念一般的,非得将这厨房搭起来。
他们在这住了将近一年,期间大小下过十几次的雨,每次一下雨他们没办法做饭了,要么吃冷的要么干脆饿着。他知道晏如瑾一直很想要一个厨房,也和他提过两次,可是他那时候只想着怎么早点离开这里回京,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再者他也是懒,嫌搭个房子太麻烦……
当时他并不觉得少个厨房怎么了,可是如今晏如瑾走了,这个厨房却成了他的一个心病,后悔没有早点搭给她,她那么想要……
他闷着头一直干到了夜幕降临,今儿个晚上没有星星月亮,天地间一片浓浓的墨色,往常的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洗漱**的点儿,洗漱过后若是不困,晏如瑾还会点着油灯做一会儿针线……
上一回给他做的那件粗布衣服,已经补了好几回了,前些日子她还说要去买点布回来,再给他做两身的……
刘承继故意没有洗澡,脱了衣服便**了,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夜色中,刘承继躺在床的外沿,躺了半天也没有人推他,嫌他身上脏,叫他下床洗澡,只有毛团朝他嚎了两嗓子……
……
夜里被一道炸雷惊醒,刘承继迷迷糊糊的便伸出胳膊往旁边一揽,意图把媳妇抱在怀里拍一拍,让她别怕,可是胳膊伸出去却抱了个空,猛然间清醒晏如瑾走了……
刘承继呆呆的坐了起来,下雨了……
木板门坏了没有修,门口没遮没挡的的,风雨吹进来一阵潮湿的凉气,忽然一道白亮的闪电划过夜空,照的屋里屋外都空荡荡的……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重雷滚过,毛团吓得大声的叫个不停,刘承继看了它一眼,没有言语,下床点亮了油灯,而后拿起木板门挡在了门口。
再回来床上完全没了睡意,晏如瑾这会儿应该是在野山口的山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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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途要比来时艰难许多,不只晏如瑾心情不好,身体也有些虚弱,恹恹的也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些还会吐。
一开始还不会吐,只是脸色不好,人也少了几分精神,晏立成只当是她心事沉重不想离开的缘故,可是路上走了十几天后,开始呕吐,晏立成吓坏了,赶紧请了大夫,老大夫看过却笑着道喜,说她有喜了!孩子三个月了。
听了这话,两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儿来,晏立成一阵后怕,他道:“我真是太粗心了,竟然这么带着你赶了这么远的路。”
晏立成不放心转头让大夫再给她把一把脉,虽然大夫说孩子无事,胎盘很稳,可是晏立成仍旧不放心,带着她住下休息了几天,几天后在启程时,速度也是慢了下来,原本一个月的路程硬是走了两个月才到了京里,这时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进京那日城门外好几辆马车在守着,除了怡王府管家领来接晏如瑾的马车、晏府的两个公子领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和几辆马车外,还有一辆不起眼的,是李福海在里边儿,他今儿个穿了一身寻常的便装,见到晏如瑾的马车近了,不等停下时,他便已是下了车,与王府还有晏府的人一道应了过去。
三路人走到了一处,纷纷见礼,寒暄了半晌后晏如瑾的马车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晏立成打马走在前边儿,见了人群前边儿的李福海,他便催马快走了几步,到了近前下马见礼道:“大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
“大公子客气,都是应当的,应当的,”李福海满面的和气,“世子妃回京一路辛苦,陛下、皇后娘娘都甚是挂心,可不知是否顺利?”
“托陛下和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
大总管说着眼睛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晏如瑾的马车停了。
晏如瑾原本是不打算下车的,可这会儿李福海来了,却不能不下来了,若不打个照面,只怕李福海回去不能交差了,晏立成心想自己妹妹如今怀了皇家的血脉,皇帝一定是极不放心如今她的肚子,才会打发了李福海亲自过来。
晏立成回到马车边,隔着车窗和晏如瑾说了几句,便见车帘动了动,晏如瑾从车厢里钻了出来,她如今四个半月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
见她出来,李福海上前见礼:“老奴给世子妃娘娘请安。”(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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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祥殿
李福海蹑足上前,躬着身子禀道:“陛下,老奴回来了。”
顺和帝合上手中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写了什么的折子,语气还算平常的道:“见着人了?”
“见着了,”李福海满面的喜气,笑呵呵的道“世子妃娘娘身子可结实呢,只是比走时看着瘦了些,不过晏家的大公子说了,不妨的,多少个大夫看过了,都说世子妃娘娘虽是瘦些,可是健康着呢,孩子结实的很呢!”
“肚子显了?”
“肚子有些大了,”李福海用手在自己的腹部比了一下,“有这么大了。”
皇帝崩了许久的神经,松快了一些,问道:“人呢?”
“世子妃娘娘上了晏府的马车,被晏家的几个公子接回晏家了。”
晏如瑾是怡王府的世子妃,按道理说刚刚回京是该回王府的,便是要回娘家,也是该先到了王府歇两日再说,皇家的事样样都扣着规矩,晏如瑾也不是不懂规矩,若是怡王和王妃在府里,无论如何她都是会回王府的,只是如今怡王和王妃都不在府里,再者她头一回怀孕其实心里也不踏实,王府里头也没有她亲信的人,便不想回去。可即便是如此,若是被有心人揪住也能扣她一个没有规矩的帽子。
李福海顿了顿帮着解释了一句道,“原本是要回王府的,只是如今世子妃娘娘身子渐重了,王府里头,王爷和王妃都不在,总觉得没个主心骨的,晏家大公子不放心,便接回晏家了。”
“也好!”皇帝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叫几个太医去看看。”
“是。”
李福海应了一声后,还是笑呵呵的在一旁立着,皇帝皱眉,问他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李福海愣了愣不过很快回过神儿来,皇帝这是着急着呢,赶紧应道:“老奴这便去。”
李福海躬着腰刚退了几步,皇帝又叫住他道:“和世子妃说,若她住的惯,便暂且住在晏家吧,王府里也没个长辈看顾,确实不够稳妥。”
“是!”
“先养个几日,等身子稳妥了,进攻来看看。”
“老奴记下了。”
李福海去了太医院挑了几个医术好的太医亲自领着去了晏府。
李福海去后,皇帝提笔给远在边城的亲侄儿,写了自他走后的第一封信,是一封家书,纯粹是以一位慈祥的伯父的身份,写给侄儿的信,信写的也有些闲话家常,絮絮叨叨。
首先他态度温和的介绍了一番自己的身体,而后又提了提刘承继爹娘的情况,却是秉持着报忧不报喜的原则,说完了长辈说小辈,和刘承继说他媳妇到京了,身体还好,胎儿也还算健康,只是晏如瑾瘦的有点厉害,感叹了一句道“听说一路上几乎都没有吃东西,吃了吐,也难怪会瘦成那个样子!”
感叹完了,皇帝作为一个慈祥的为着晚辈操心的长辈,还关心了一番小侄儿夫妻俩的感情,隐晦的问了问是不是他们感情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侄媳妇回京后都没进王府的大门,直接回了娘家?问完了又安抚他没有事,别操心家里,若是晏如瑾不识好歹不想跟他过了,那让她在娘家终老吧,自己这做伯父的再给他娶上十个八个性子好的,完了撂下一句说,现在让皇后开始给他物色着。
信件最后让刘承继在边城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干活,早点把城墙修起来,早点回来,免得时间久了,等孩子长大了都不知道自己有个爹!
写完了家书,皇帝心情舒爽了不少,便又拿起奏折审阅起来,等案上的折子批阅的差不多时,终于李福海领着太医回来了。
行过礼后,皇帝叫起,他手上拿着一本折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世子妃身子如何?”
“回陛下,许是时常活动的缘故,世子妃娘娘虽是清瘦了些,但身子很是康健,胎儿也很稳当,没有不妥之处。”
“嗯!”皇帝应了一声却是半晌没了下文,却也不让太医退去,几个人便躬着腰下边儿候着。
许久之后,皇帝手中狼毫舔了舔墨又问了句道:“世子妃胃口怎么样?”
这个他们倒是仔细询问了,于是答道:“禀陛下,据大公子说,这半个月里胃口算不错……”
那太医说着顿了一顿,很是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补了一句道,“据说……世子妃娘娘如今喜吃辣食……”
手上一顿,一滴墨汁滴在了案上,大殿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李福海也不敢出声,片刻后皇帝放下御笔道:“嗯,世子妃那里按时请脉,把人照看好了。”
“微臣遵旨。”
“下去吧!”
李福海领着几个太医退下后,皇帝摆驾去了皇后宫里,这日阳光正好,皇后娘娘正在院子里摆弄着几盆花草,远远地见到皇帝过来,脸上闷闷不乐的,便放下了手中铲土的小铲子,在宫女端过来的水盆中净了净手,擦干净了便迎了过去。
皇后娘娘盈盈一礼,而后直接拉了皇帝的手:“陛下过来看看我臣妾这两盆兰花,前些日子看着蔫耷耷的,这两日又缓过精神了。”
皇帝跟着皇后到了花架子跟前,皇后娘娘回身,打发了宫人下去后,她拿起了小水壶递给皇帝:“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接过水壶,闷不吭声的浇水,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严肃,沉默半晌他道:“阿继他媳妇进京了。”
“这不是好事吗?”
“这一胎只怕是个女孩儿。”
皇后娘娘笑笑:“陛下,您也太心急了,他们这才多大,您还担心他们生不出儿子来吗?要我说啊,头胎是个女孩儿挺好,女孩子乖巧可人疼,生出来呀,也没有那么多人红着眼睛盯着,至于男孩子嘛,晚几年再生也不迟……非但不迟,臣妾还觉得这是好事。”
将水壶放到了架子上,皇帝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也对,他现在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了,便是生了儿子只怕也护不住。”
……
晏如瑾这边的动静各个王府都在盯着呢,太医头天下午给晏如瑾请的脉,第二天上午“怡王府世子妃这一胎怀的是个闺女。”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大家都安心了不少。
不知外面的风波,晏如瑾一心在娘家养胎,她到京后分别往怡王、王妃那里和刘承继那里各去了一封家信,心中说了说自己的近况顺带报了平安。
如今她在晏府仍住在昔日她未出阁时住的院子里,这两年院子一直有人照看,内里的景致一如往常一般,便是曾经她在院子里养的花草,都依旧还是往日的模样。
——
“休息了两天看着气色可好了许多了。”晏如瑾的大嫂,扶着她在床沿儿坐下,笑着和晏夫人道,“娘,还是咱们家的风水好,您看妹妹这才几天便又漂亮了不少呢!”
晏夫人叹息一声:“也不知她在那边啊,过的什么日子,瘦的呀……”
晏夫人说着心酸起来,便有些说不下去了,晏如瑾见她娘又红了眼睛,便笑着安抚道:“原本也不熟的,只是去年底染了一场风寒,病了几天这才瘦下去的,其实那边的生活也挺好的,真的娘,虽说吃的穿的花样少些,但也不缺,那边山清水秀,自由自在的其实很不错的。”
晏如瑾确实是觉得边城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苦,可是旁人却不信,特别是家里人见她瘦了这么许多后。
晏少夫人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而后笑道:“好了,总算是回来了,这回在家便好好养着吧,要不了多久便能养回原来的模样了。”
几人正聊着时,晏夫人身边的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宫里边儿来人了。”
“宫里边儿?”晏夫人看了女儿一眼,一时有些提心,问丫鬟道,“来的哪位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
“说是宁和宫的一位姓陈的公公,说是皇后娘娘打发他来看望世子妃娘娘的,若是世子妃娘娘身子还好,便请她进宫一趟,陪皇后娘娘说说话。”
晏夫人一听哪敢耽搁,当即便扶了女儿起身,吩咐丫鬟给她更衣装扮,又转头问丫鬟道:“陈公公那里可有好好招待?”
“回夫人,陈公公在前边儿管家招待着呢,料想出不了岔子的。”
晏夫人点点头交代丫鬟道:“你去前边说一声,世子妃换身衣服来。”
“是,夫人。”
“包些银子带上。”
“是!”
丫鬟下去了,晏夫人回身到了女儿身边,拉了她的手叹了口气。
晏如瑾朝她笑笑:“娘,您别担心,昔日,阿继时常带我进宫,皇后娘娘也见了许多次,她人很和气,很慈祥的。”
晏夫人点点头,拍了怕女儿的手。
晏如瑾的首饰都在王府里没有带出来,可进宫又不好随便了,晏如瑾让人将她的几套压箱子底儿的首饰拿了找了出来,给女儿装扮。
梳头换装,描眉涂脂,四五个丫鬟齐齐上手,也花了半个时辰才堪堪收拾妥当,闻夫人给她安排了两个丫鬟,送她往前边儿去了,上了宫里的马车。(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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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和宫的公公还没到晏府时,皇后娘娘传晏如瑾进宫的消息已经飞了出去,在晏如瑾还在梳妆打扮时,已是有四五个王妃领着儿媳妇坐进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晏如瑾到了宁和宫时,便巧遇了进宫请安的几个王府的女眷,当然还有各宫的娘娘也是在座。
皇后娘娘软榻上坐着,下首两旁坐着各宫的嫔妃,接下来是几位王妃,最后下边儿便是几位世子妃的位置了,见过礼之后皇后赐坐,晏如瑾见最末位有一个锦凳空着,便想着要坐过去,在座的几个世子妃中,数她年龄最小,按理也是该她坐在末座。
晏如瑾挪了步子,正要坐过去时,皇后娘娘朝她招手笑道:“眼下你这身子重,别再那小凳子上屈着了,过来,到本宫这来,也有快一年没有见着你了,也让本宫好好瞧瞧。”
晏如瑾有些迟疑,宫里的几位娘娘,还有几位王妃都在下边儿坐着呢,她怎么好做到上首软榻上去,本该推辞的,可见了皇后娘娘的手还朝她伸着,她便曲了曲膝走了过去。
“看着可比去年时瘦了许多。”皇后娘娘拉着晏如瑾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又打量着她道,“你这孩子也实在是个实心眼儿的,说什么要跟着承继一道走,这若不是因为怀了身子,还说什么都不肯回来呢!生的这般娇娇弱弱的倒真是不怕吃苦。”
皇后娘娘这般说,晏如瑾一时倒是不知该怎么接口了,她顿了顿正想着谦虚两句时,却听得婉妃娘娘笑道:“世子妃这般贤惠,当朝可真是没哪个比得了的,也是晏家门风严谨,教出来的孩子重规矩。”
晏如瑾听了便微微低了头,没有言语。
他们两个这般说着,下边儿几个王妃也跟着附和,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后娘娘是故意在赞晏如瑾,为的也不过是想要帮她扳回一点名声罢了。
当初这世子妃悬梁的事大家伙心里都清楚着呢,虽说消息被皇帝压了下来,可是私底下他们这些人家可没少议论,不过私底下是私底下的,这会儿当着面呢,可没人敢提这个,一时间气氛融洽,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便聊开了。
融融的气氛中,忽的贤妃娘娘说了句道:“我听说世子妃如今是在娘家住着呢?”
“回贤妃娘娘,臣妾是在娘家住了几天。”
贤妃浅笑着,看着也是和气的道:“可是嫌怡王府太冷清了?”
不等晏如瑾答话,皇后娘娘抢了先,听她笑笑道:“这个却是陛下跟着瞎操心了,陛下想着这孩子又是头一次有孕又没个经验的,怡王妃又不在京里,府里没个长辈照看,便特意嘱咐了这孩子且在娘家养着,你们说陛下可不是瞎操心吗?他这么一说啊,这孩子可是想回府都不敢了。”
皇后说着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其他人自然也是跟着附和,笑过之后贤妃又道:“依我看呐,陛下操心的可正是在理,怡王府里本人少,这会儿王爷王妃不在,世子妃回去可不是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吗?实在是怪冷清了。”
婉妃笑着道:“贤妃妹妹也是关心则乱了,这是看着世子妃怀了孩子不知怎么宝贝着好了,怡王府里虽是人口简单了些,可哪里能说是冷清呢,府里头侍候的人几百个总是有的,哪里冷清了呢?”
大家都听得出来,贤妃可不是真的怕晏如瑾冷清了,她这是找由头要往怡王府里塞人呢,旁人听了都没出声,只是婉妃素来与她不和,不想让她称心。
听了婉妃的话,贤妃脸色便冷了几分,她正要再开口时,皇后却道:“好了,咱们也别跟着操心了,怡王和王妃想是又快回京了,他们府里的事,便让他们自己去费神好了。”
在此之前并没有怡王要回京的消息传出来,这会儿皇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大家心里都是一咯噔,在座的几个王府中的女眷,除了晏如瑾可没有一个希望怡王回京的。贤妃娘娘也是脸色一变,之前的话便也顾不上再提了。
在接下来话题变了,一个嫔妃以及王妃们委婉的开始和皇后打听怡王回京的事情,皇后娘娘却不肯再谈,三两句话将人都打发了。
大家都散去后,晏如瑾本也想着告辞的,却被皇后留了午饭,午饭后又拉着她问了许多他们两个在边城的事,一直聊到近了晚饭的时辰,这才让人将她送回了王府。
四个半月的时候,身子不算多重,行动也还方便,皇后娘娘便时常将晏如瑾召进宫去,一开始也留不了多久,一天半天的会将人送回,后来时不时的会留她过夜,一开始至多留个一天,慢慢的开始两三天,四五天,最多的一次留她在宫里住了七天才送回。
当然晏如瑾在宫里不是住在宁和宫,而是住在昔日刘承继时常留宫里时住着的曦辉宫。
这般的相处下来,晏如瑾和皇后娘娘还真是亲近了起来。
——
七月初五这天边城的太阳有些大,午后的太阳烤的工地上的青砖、石块都热的烫手,刘承继掏了些钱,让王小六去找人煮了几十个大桶的酸梅汤,这会儿刚送来,大伙儿正歇口气儿喝着汤的时候,刘承继正坐在一个石头堆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
王小六两只手,一直手上端了一大碗酸梅汤,另一只手抓了一把李子,身后还领着个信使,满工地转了半圈才在这石头堆上找到了刘承继。
“头儿?”
现在工地上这些人和刘承继都混熟了,也不叫他公子爷了,见面都叫一声头儿。
刘承继听了王小六叫唤却没理他,仍旧闭着眼睛,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头儿,酸梅汤拉来了,这是头一碗,您尝尝。”
“不喝。”刘承继眼也没睁。
王小六又将手里的一把李子递了过去:“那您尝尝这李子,酸甜酸甜的。”
刘承继坐了起来,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从王小六手里捡了个李子直接扔进了嘴里,嚼了两口,抬眼见他身后站了个生人,便问了句道:“什么人?”
“是过来给您送信的,”王小六把手里剩下的李子揣到了兜里,空出手来从身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信封,递给他道,“刚才过来正好遇到了送信过来的信使,我要给您捎过来,他非不干,一定要看着您当面接了信才行。”
自打到了边城以来这是他收到的第一封信,刘承继拿过信封看了眼,信封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字没写,撕开信封,掏出信纸抖开,第一眼看到字迹,便知是他皇伯父的。
刚知道是谁写的,还没看内容时,刘承继心里还哼了一声,心道你不是不给我写信吗?怎么忍不住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也是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皇伯父给他写了什么,目光往下扫便读了起来……
看了两眼,刘承继先是眉毛皱起,接着脸色越来越沉,猛然间看到说晏如瑾怀孕了——
刘承继噌的站了起来,“嘎嘣”一声嘴里边儿坚硬的李子核被他一口给咬碎了,碎果核割破了舌头,他一口吐出时还带出了不少的血,刘承继却完全无知无觉,这会儿他瞪着眼睛盯着手里的信纸,瞪得眼睛都红了,脸上却黑沉的吓人,胸脯一鼓一鼓的喘着气,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半晌后他一把团了手里的信,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周身的气息却暴虐的吓人。(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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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又分了一次土地,这一回他一口气将口子河所有可以耕种的土地都分发了出去,修城墙的队伍,从几百人扩大到了几千人,一个多月过去后,明显看出进度快了许多,刘承继日日在工地上盯着,也跟着一块儿干活,他还干得十分卖力气。
工地上的气氛一直很好,修城墙的这些百姓因为拿了土地在手,心情都很不错,又因着城墙眼看着一天一天修起来了,城墙修起来他们可以安心在城中安家了,所以大家情绪都很高涨。
可刘承继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城墙的进展再快,他也觉得慢,并且他越来越觉得这么熬下去根本不是个办法,自己现在做的不是无用功也是差不多的。
他能感觉得到他皇伯父在刺激他,在拿他手中的权利压制他,刘承继逐渐的开始意识到权力的的强悍与可怕。
虽说打一出生起,他是生活在最接近权力中心的那个圈子里的,但是以前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到,权利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东西,他的身份代表着什么,他所拥有的东西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价值!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这些,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时候他也知道有很多堂兄弟羡慕他,或者说是嫉妒他,明里暗里的针对他找他麻烦,可是那时他脑子里简简单单的只装着吃喝玩乐,他以为别人针对他,只是因为生气他皇伯父对他好,却从没有想过,皇帝对他好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
现在他明白了,他皇伯父手中握着一把这世上最为锋利的刀,这一把刀大家都在争抢,以前他日子过的糊涂,而今方才明悟,若是这把刀被别人握在了手里,会是怎样的后果,他,还有他的爹娘妻儿,都会成为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刘承继胸腔中的野心在疯长,头一回他对权利生出了强烈的*,他想要去握住那把刀,去做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并且,他没有时间了!他媳妇儿怀了孩子,京里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盯着,那些人心黑手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媳妇如今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莫说保护妻儿,便是他想回京陪着他们都不能!
——
“头儿?”王小六手里拎着个水葫芦,绕过两个石堆,找到了正靠在城墙上出神的刘承继。见刘承继抬眼,他将手里装水的葫芦递过去道,“头儿你喝口水吗?”
刘承继摇摇头。
把水葫芦收了回来,王小六又道:“头儿,那边儿……来了几个军中人……”
见他说的吞吞吐吐,刘承继皱眉:“来做什么?”
“来找咱们麻烦了。”
刘承继起身便走,王小六在身边跟着,和他解释道:“在刚才咱们大伙儿都干着活儿呢,都干得好好的,四狗儿眼尖,见着南边儿过来一队人,还推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一开始咱们也没多想,便还干着自己的活儿没有理会,可这些人到了跟前,撂下一句说是验工,接着二话不说把我们都给赶开了,他们十几个人推着那个东西往城墙上撞,咱们都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着他们撞了三两下之后好好的城墙被他们给撞出了一个窟窿来……”
刘承继一声不吭,大步往王小六说的那个方向走,远远的,能见到那里围着一群人,他步子迈的大,王小六快走了两步跟上,接着道:“我们见了便围过去问他们干什么,结果他们还有理了,说咱们的城墙修的不合格,便是修起来了也挡不住敌人……还让我们拆了重修……”
王小六说完了,也看不出刘承继生没生气,他脸上还是原来那个模样,王小六心里没底,可见刘承继一句话不说,便也把嘴闭上了。
到了近前时,见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大家的情绪有些激动,吵吵嚷嚷的,王小六喊了几嗓子道:“都散开,散开,头儿来了。”
听了这话,大家这才散开,露出了里面十几个军中打扮的男子和一辆攻城车。
见了刘承继过来,那几个当兵的里边儿一个领队上前两步,一抱拳道:“潘将军麾下千总李开明见过世子。”
“直接说事儿?让你来拆城墙的?”刘承继声音平静无波,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着倒不像是生气了的模样,可莫名的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李开明硬着头皮道:“属下奉命前来检验城墙质量。”
“结果?”
“世子爷,这城墙不堪一击,不能御敌,须得拆了重建。”
李开明这般一说,刘承继没怎么样,可是这些干活儿的百姓却不干了,纷纷吵嚷起来,刘承继一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而后他问李开明道:“哪里不堪一击?”
李开明手指着城墙上的那个窟窿道:“这城墙薄脆,攻城车只撞了三下,便撞出了一个窟窿。”
“窟窿?”刘承继淡淡的道,“我怎么没看到,分明它好好的立着呢!”
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莫说李开明便是他们这边儿修城墙的百姓也是愣住了,都是老实人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着助威好,场面一时便静了下来。
“世子——”李开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嗯!”刘承继语气平常的应了一声。
李开明憋了半天没憋出话来,刘承继等了一会儿又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这窟窿……”
“哪有窟窿?”
李开明想了想这么回去没法交差,便硬着头皮走到那窟窿跟前伸手指了指:“世子,您看这……”
“我看什么?”刘承继抬眼,他不看城墙却看着李开明道,“我问你哪有窟窿?”
李开明:……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静默中,刘承继又道:“回去和潘将军带句话,我明儿个去找他喝酒。”
李开明也是没法了,他闷了一会儿,应下一声,便带着人走了,他这边刚走,还没走远呢,听得身后刘承继交代的声音道:“把窟窿堵上。”
李开明:……
——
当天夜里,刘承继睡到半夜,被一阵拍门声吵醒,毛团也跟着大叫,披了件衣服下床,打开门却见到王小六慌慌张张的道:“头儿,不好了,咱城墙被拆了。”
这些修城墙的大多家在平漠,因着距离有些远,来回赶路太累,也费时间,是以他们这些人在这口子河搭起了一个个的草棚子,平日住在这里,攒着几日才回一趟家,带些米粮过来。
王小六住的草棚子离已经修起的那一面城墙比较近,夜里刚上了厕所回来还没睡沉时,听得轰隆一阵声响,震得床板都一阵颤悠,他当时第一反应是城墙倒了,穿了衣服跑出去看,果然他们辛苦了几个月,建起来的城墙全都塌了。
王小六白着脸道:“头儿,你说会不会是军中的人干得?我那是跑去后,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可是我爬到地上能感觉南边儿大地在颤,当时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些马在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小六心里无法平静,可是见刘承继好像却并没有多生气的模样,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便应了一声走了。
王小六走后,刘承继关上门又躺回了床上,这件事情不用说一定是潘成让人干的,可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刘承继可以肯定是他皇伯父的旨意,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想让自己回京吗?可若是不想让自己回京,又为什么要写信刺激他?
刘承继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情,他皇伯父让他到这里来修城墙或许是有别的用意……
想着想着,他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下床出门牵了马,刘承继翻身上马往平漠的方向去了。
——
军营中,刚刚**睡下的潘将军被亲兵叫醒,被告知刘承继来了,潘成穿了衣服,却没有出门,坐在床沿儿上想了半天,打发了军师去见。
于是军师也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得知情况后,也坐在床沿儿想了半晌,最后许是想出对策了,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出了营房往议事大厅去了。
军师进门见礼:“在下钱重见过世子爷!”
刘承继抬眼问道:“潘成呢?”
“世子爷海涵,将军去巡防了,赶巧不在,世子爷若又吩咐,只管交代在下便是,若明日将军回了,在下一定转告。”
“谁说我有事的?”刘承继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怎么,李开明没把话传到?”
“世子爷是交代了他什么话?”
“我让他转告潘将军,我这两天来找他喝酒。”(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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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听刘承继说要喝酒,虽说是大半夜的,但军师还是赶紧让人端了酒菜上来,还装模作样的交代士兵去找一找将军。
酒菜上来时,将军自然没有到,军师便坐下陪酒,期间他将话题绕来绕去,想往城墙上面引,想探探刘承继的态度,可不论他怎么绕刘承继都只是绝口不提,军师便有点着急,干脆直接开口道:“世子爷,不知口子河那里的城墙……进展的可还顺利?”
“城墙啊?”刘承继夹了片牛肉送进嘴里,随口道,“刚才让人给我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平淡,语气寻常,那模样便仿佛在说“这牛肉煮的有点硬”一般的随意。
军师一顿,一时也拿不准他这是什么态度,他做出一脸震惊的模样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谁知道呢!”刘承继眼也不抬。
“这事可一定要禀告将军,”军师一脸严肃,说着沉吟半晌,猜测着道,“世子爷您觉得会不会……是北魏的人在捣鬼?”
刘承继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刘承继脸上是一点儿情绪不带,饶是军师再会察言观色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倒是这独角戏唱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一样,一时自尊心有些受创,自觉有些难堪,应和了两句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无关痛痒的扯了几句闲话,酒菜吃的差不多了,刘承继放下筷子和军师道:“有点困了,你给我找个地方,我睡一会儿。”
这还不打算走了!军师有点头疼,但也不得不照办,领着他去了一间空置的营房,让人收拾了一番过后,他便和刘承继道别,想要退下了。
刘承继打了个哈气,和他道:“等潘将军回来了你和他说一声我在这等他。”
“将军事多,也不知何时——”
不等军师把话说完,刘承继打断他道:“他是明年回来我也等。”
“是!”
从刘承继这里出来,军师直接去了潘成的营房,潘成还没有睡,见了他来便问:“人走了没有?”
军师摇摇头,将前后情况和他仔细说了一番,潘成听了眉头皱起:“他什么意思?”
军师依旧摇头:“原来只当这世子爷心思简单胸无城府,我便轻敌了,一上去探了几句话,倒弄得我怪是难堪的。”
潘成道:“这位世子爷我也打过几回交到,真是一回一个模样,变得太快。”
“那眼下,将军打算怎么做?”
“明天我去见见。”
——
第二天一早,潘成到了刘承继休息的营房,见了面客气了几句之后,潘成道:“末将这巡防刚刚回来,听说世子爷来找我喝酒,世子爷若是不嫌弃军中酒菜粗陋,末将便陪世子爷喝几杯。”
“酒喝完了,剩下还有点事想麻烦将军。”刘承继抬手示意,“将军请坐,咱们慢聊。”
“世子爷有事只管吩咐。”
两人坐下后,刘承继道:“我想请将军派人帮我送封信。”
听他说是送信,潘成脸上反而却是慎重起来了,明摆着这不会是一封普通的信,便是给皇帝的密函他也帮着给送了两回了,也没见刘承继这般慎重过。
“不知世子爷要给谁送信?”
“拓跋齐!”
潘成神色一肃,刘承继不容他推脱的道:“我知道将军有办法。”
——
晏如瑾月份渐重,身上开始出现各种不适的感觉,腰酸体乏不说,双腿还时常抽筋,经常夜里疼醒,疼的想叫人都说不出话……也变得贪吃起来,时常莫名的想吃一些寻常都想不起来的东西,想了忍不住非得吃到不可。好在如今是在京里,想吃什么也都能买得到,身边几个丫鬟婆子日日夜夜的守着,照顾妥帖,也没有疏漏的地方。
可虽说如此,晏如瑾却一天一天的,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空落落的,时常心酸,莫名的忍不住的落泪,夜里梦了刘承继几回,只见他孤零零的站在一片荒野上,可怜兮兮问她,为什么要抛下他?
晏如瑾心思一天比一点重,到京以后,她陆陆续续往边城给刘承继写了几封信,却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过,她心里有些难受,既委屈又有些不安……
月份重了,她便不再出门了,连宫里也不去了,只待在家里养胎,她一直呆在娘家,连王府也没回,这倒是让有心上门探望的各个王府的女眷们不好登门,晏如瑾倒也落得个清净。
转眼便到了年底,怡王府的管家上门请了几回安,顺带着请示了一番与个府的走动情况以及年礼安排,这一切都有列可援也无需晏如瑾过多操心,只交代一声便好。
按理说过年晏如瑾是该回怡王府的,可是这时候她的孕身已经九个多月了,肚子太大不说,还随时都有临产的可能,也是不敢轻易挪动的,便以行动不便为由,留在了娘家过年。
晏如瑾的孕身八个月的时候,皇后娘娘便请了皇帝的旨,安排了几个太医和住进了晏家守着,时间到了十二月份时,眼看着晏如瑾要临盆了,产婆也都已安排妥当,一时京里整个权贵圈子的神经都绷紧,所有人都把眼睛盯向了晏府,盯向了晏如瑾的肚子。
大年三十这天夜里,晏如瑾发动了,消息一传出来,闹的京里姓刘的这一大家子皇亲,全都没能过好年。
——
诚王府的书房里,诚王拧着眉头沉着脸也不知在问谁:“到底是男是女,太医那里能不能确定?”
书房里静悄悄的,除了诚王,只有下边儿躬着身子立着的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闻言,男子恭声道:“太医说,九成是个女孩儿。”
诚王皱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有些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我问的是确切,都是没用的东西!”
那人垂着头不吭声,半晌诚王又问:“确实插不进去吗?”
“回王爷,陛下那里防的滴水不漏,确实插不进去,若是动作大了,只怕露出马脚。”
诚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半晌后悠悠的道:“继续盯着,去吧!”
“是!”
——
晏府后院儿,产房外头聚满了了人,除了晏家主仆之外,还有五六个太医,七八个备用的产婆,以及宫里头皇后娘娘派出来守着的四个嬷嬷。这一群人静悄悄的守着,脸上一个比一个严肃,眼睛盯着产房屏气凝息的。
产房里头除了几个产婆偶尔的说话声之外,再没有其它声音,晏如瑾嘴里咬着布巾,疼的一脸的汗,却是一声也不出,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嗓子眼儿里哼哼两声……
她娘拉着她的手,安抚她道:“瑾儿别怕,没事的,很快过去了……”
“嗯……”晏如瑾声音哽住,艰难的应了一声,可是疼痛一阵一阵的来,却总也过不去。
晏如瑾咬着嘴里的布巾,咬的腮帮子都麻木了,孩子却还是没有动静……
几个时辰一晃过去了,晏如瑾已经没了力气,咬着布巾的嘴又松开了,她脸上发白,大冬天的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晏夫人心里着急,忍不住反复的催问产婆道:“怎么样了?”
产婆便只说“快了快了”,晏如瑾累得只想昏过去,可是却疼的昏不过去……晏如瑾脑子开始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听到娘亲娘亲在叫她使劲儿,仔细听还有产婆的叫唤声……晏如瑾便咬着牙跟着使劲儿,她一直在使劲儿,可孩子仍是没有出来……
忽然觉得她可能生不出来了,一下子她哭了起来,感觉自己要死了,却顾不上恐惧,满肚子的怨愤只想大骂刘承继一顿,她在这里这般辛苦,他却半点都不知惦念,不体谅自己的苦衷,只顾跟她赌气,知道她怀孕了却连一封信都不送来……虽是很想骂人,只是却没了骂人的力气,一肚子的怒火却只得憋在了肚子里。
晏如瑾哭的很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抓着娘亲的手哽着声音道:“娘,我……我不行了……我,我有点害怕……”
晏夫人擦了眼泪抱着她道:“瑾儿听话,别松气,跟着娘使劲儿,马上生出来了,瑾儿别怕,听娘的……”
晏如瑾点头,气息微弱的道:“好……”
“一、二、三,使劲儿,一、二、三,使劲儿……”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娘娘再是一把劲儿——”
“宝宝要出来了,瑾儿,你当娘了,要坚强一些,使劲儿……”
“啊——”
晏如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阵疼痛过后身上一松,耳边听到了一声十分响亮的哭声,听得产婆说是个千金,她神经一松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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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被拆了的城墙又从头开始建,可是这一回刘承继却不着急了,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了,只一心等着北魏太子的回信,可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北魏的消息,但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他却收到了一封来自京里的“家书”。
“家书”依旧是皇帝写的,这一回皇帝没有赘言,展开信纸,通篇只有一句话:你媳妇难产了,保大还是保小?
……
当晚,刘承继失踪了,当天半夜潘成得了消息当即点兵,派人去追,除了周边的几条路外,连着大山里也派了重兵去搜,找人的队伍半个时辰之内,从一千人增致一万人,却是搜到了天亮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潘成没敢声张,连夜写了密函进京,消息送到京里时,正好是晏如瑾的孩子满月当天,满月宴是在宫里边儿办的,按理说王府世子的闺女,是不该有这个待遇的,但因为晏如瑾如今在娘家坐月子,怡王府里没个当得家的人操持,满月宴不能回到王府去办,但到底是皇家的孩子,更是没有在外祖家办的道理!于是这宴便办在了宫里。
皇帝的面子谁人敢拂,京城整个权贵圈子里,有这个脸面进宫的,悉数都到了,怡王府这小千金荣宠盖过了所有王孙,一时间风头无俩。
不过好在这是个丫头,再高的盛宠也宠不出什么来,这让前来捧场的权贵们,特别是这一大帮子刘家人,心里便没那么难熬了。
宴席设在元祥殿,皇帝的十几个兄弟,几十个侄儿悉数到场,反倒是怡王、怡王妃、刘承继这几个家里人缺席了。
晏如瑾刚出了月子,她抱着宝宝给长辈们见礼,小宝宝一个月了,已是长得肉嘟嘟白嫩嫩的了,只是还没有取名字,皇帝在这自然轮不到旁人来做主,但是皇帝却也只是给他取了个小名儿,叫阿福,说是大名等他爷爷取。
小阿福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干净懵懂,看着你时仿佛能将人的心都看化了,皇后娘娘和晏如瑾说,刘承继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皇帝说,怡王小时虽不及小阿福好看,不过这一双眼睛却也是差不多的……
满月宴十分热闹,小阿福也不怯场,好奇的眼睛四处看着,有人逗她她也不哭,若是高兴了还能赏脸“啊啊”的应和两声,不高兴了把小脑袋扭开……小模样十分的可,宴席上一片的夸赞之声,一时间,宴席上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只小阿福到底年纪小,精力有限,宴席上没呆多久窝在娘亲怀里睡着了,皇后娘娘见了,便让晏如瑾抱着小家伙先下去休息了。
晏如瑾谢了恩,又和各位长辈行了礼,便抱着女儿离开了元祥殿。
皇后娘娘安排的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一直身边侍候着,出了元祥殿,宫嬷嬷上前两步恭声请示道:“世子妃娘娘,您抱着小姐这般许久,该是手酸了,可要奴婢抱一会儿。”
小阿福出生时有七斤重,养了一个月下来又长了不少,这会儿抱在怀里肉滚滚的是有些分量的,虽说晏如瑾在边城时,偶尔拎水劈柴也养了一些力气,但这么长时间一直抱着小阿福也觉得手酸了,可即便是手酸了她也觉得抱不够,总也舍不得放手。
晏如瑾低头看着自己小女儿可的睡颜,只觉得心里柔软的都化成了水,哪里舍得放手,抬头她朝宫嬷嬷和气的笑笑:“无事的,她还小还不重呢,我抱着吧!”
宫嬷嬷听了便依旧躬身退到一旁侍候,出了元祥殿上了,被宫女搀着,上了宫人早备着的软轿,一路去了曦辉宫。
到了曦辉宫,晏如瑾抱着女儿直接进了寝殿,小心翼翼的将小阿福放进了被褥间,自己便也靠在了一旁守着,小家伙睡得不老实,时不时的要吧嗒一下小嘴儿,动一动小手……晏如瑾只顾盯着女儿在瞧,目光怎么都没办法挪开,心里软的便觉得怎么她都不够……
女儿身边守了一会儿她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头一个动作是朝怀里看去,却发现女儿不在了……
“嬷嬷?来人——”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宫嬷嬷并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入。
“阿福呢?”
“大概两刻钟前,皇后娘娘派人过来将小姐抱过去了,娘娘说晚间再送过来,世子妃娘娘,您别担心,甘嬷嬷跟着一道去的。”
“既然是在皇后娘娘那里,自然是稳妥的,”晏如瑾起身整了整衣衫,“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申时一刻了。”
“我睡了这么久了!”
“娘娘一直将小姐带在身边照看,日日也不得休息,这是乏了。”
宫女端上了洗漱的热水,服侍着晏如瑾净了脸,洗漱过后,宫嬷嬷又拿出一叠礼单来,和晏如瑾道:“娘娘,今日小姐满月,个府送的礼都在偏殿里摆着的,礼单在这,您过过目吗?”
晏如瑾今儿个也没心情看这个,便道:“罢了,劳嬷嬷帮着收着吧。”
——
宁和宫里皇帝站在床边,怀里抱着个红底上绣着金凤朝阳的小襁褓,襁褓里小阿福无聊的吐着泡泡,时不时的还能抬起眼皮往她皇爷爷那里看上一眼,娇娇软软的小嗓子“咿呀”一声,软乎乎的小模样说不出的招人疼。
刚被小侄孙女瞅了一眼,一辈子杀伐果决,铁血无情的皇帝,脸上的神情柔的化成了一滩水。
抱着小侄孙坐回了床上,皇帝献宝一样的和皇后道:“你听到没有,刚也不知和我说什么呢?”
正给小侄孙女挑着漂亮衣服的皇后娘娘听了,白了皇帝一眼,没理他。
皇帝只觉得一腔的热情无处诉说,又和皇后道:“你说,她怎的这般可,这般招人疼?”
皇后娘娘看了眼皇帝怀里乖乖巧巧的小宝贝,心里也是一片柔软,她笑笑,却不忘打趣皇帝道:“也不知是谁,还嫌弃咱们小孙女是个女娃来着,很是闷闷不乐了一阵子呢。”
皇帝闻言瞪了皇后娘娘一眼,而后扭过头去小声道:“胡说什么?当心被阿福听到了。”
“他那么小,哪里懂什么?”
“那也不许你胡说!”
皇后娘娘不理他了,她放下手里的小衣服,朝皇帝伸手道:“给我抱抱。”
“你看她小,可肉墩墩的,你抱了手酸。”
皇后娘娘瞪他:“快些!”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阿福,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小家伙递给了皇后。
刚把小孙女递到了皇后手上,便见的李福海躬着腰进来了,他带来了潘成的密函。
帝后二人一辈子的夫妻了,亲近的便如一个人一般,也没什么可避着的,皇帝当着面拆开了密函……
皇后娘娘本也没有在意,她手上拿着拨浪鼓,只顾低头哄着怀里的小孙女,可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皇帝的气息变化,便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抬头却发现,皇帝眉头紧皱着,脸色沉的吓人,气势大开周身仿若是笼着一股肃杀之气一般……
读过了信,皇帝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
皇后皱眉,有些不放心,她将小阿福交给嬷嬷,自己提着裙子快走了两步追了上去,到了寝殿门口她拉了皇帝的袖子,有些担心的问他:“怎么了?”
皇帝拍拍她的手道:“等我回来和你说。”
皇后娘娘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过皇帝露出这般神色了,她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打发嬷嬷将小阿福送到了晏如瑾那里去……
皇帝这一去是许久,直至深夜才回,皇后娘娘亲手煮了一壶茶,一直坐在桌前等着。
见到皇帝进来了拉了他在桌前坐下,也不急着问什么事,先送了杯热茶过去。
喝了口热茶皇帝抬眼和皇后道:“阿继这孩子,这是让我给逼急了。”
“他做了什么了?”
皇帝神色十分的凝重:“只怕是只身犯险去了北魏。”
皇后娘娘神色也是一凝:“陛下,这消息确切吗?”
皇帝摇头,沉着声音道:“我不是给他去了封信,说她媳妇难产么?当天晚上他始终了,潘成派了人到处去找,没找到。”
“会不会是走小路回京来了?”
“不会,”皇帝肯定的道,“往京里来,只有一条路可走。”
沉默半晌,皇后拉了皇帝的手:“这孩子不笨,像他自有分寸,陛下,您也别太过担心。”
皇帝沉吟不语,许久道:“我安排的人竟都被他给躲过了,他真是长了本事了?”
“应是的,他在那边呆了一年多了,想是会有一些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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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刘承继失踪了的消息,不知从哪散了出去,没几天的功夫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不过大家都只是知道怡王府这位被罚到边关修城墙的纨绔世子失踪了,却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并没有人为他担心,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刘承继这向来无法无天的荒唐世子受不了那份苦,偷偷地溜了,这会儿说不定正躲在那里花天酒地呢……
于是御史们有事干了,几天的功夫,参刘承继的本子已是将皇帝的案头都堆满了。
坊间百姓也是兴致盎然的又编排起了这昔日小霸王的荒唐事迹,一时间沸沸扬扬是说什么的都有,连带着酒楼茶馆的生意都跟着兴旺起来了。
坊间关于怡王府小霸王的故事都翻过了好几个花样后,晏府里的晏如瑾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味儿来。
一开始她也并不知道刘承继是出事了,只是感觉到,家里人看她的眼神,或是面对她时的神色有那么几分的不自然,或者说是有几分小心翼翼,几天之后她便觉出不对来了。
这日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饭桌上十分安静,虽说往常家里也是有着食不言的规矩,但她弟弟晏立庭总是要闹出点动静来的,晏立庭今年十二岁,好动的厉害,他爹爹那么严厉的人都板不住他,可是这会儿却是低着头只顾扒饭,往常时候她弟弟总是喜欢粘着她的,饭桌上时常给姐姐夹菜,也时常让姐姐给他夹菜,可是今儿个却是连头都不抬一下,看都没看晏如瑾一眼。
晏如瑾心里有些不安,饭后晏立庭放下筷子跑了,好像是怕晏如瑾会抓他一般,晏如瑾也没有拦他,大伙儿都散去了之后,她抬头看向了她爹。
“爹,你们在瞒着我什么啊?”
晏盛德面相有些严肃,这会儿皱着眉头显得更加严肃,沉吟了片刻,他叹息了一声道:“这几日有些传言,说是阿继这孩子失踪了。”
“失踪了?”晏如瑾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失踪呢?是谁说的这话?”
晏立成道:“也都只是道听途说,也没有谁亲眼见着了?”
可是,无风不起浪!晏如瑾心里突突的跳,心想他总不会是去了哪里迷了路吧?可是他能去哪儿呢?除了平漠是……晏如瑾唰的一下脸白了,难道他是进了山里失踪的吗?
“爹?”晏如瑾慌了神儿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晏盛德安抚她道,“陛下不会让他出事的!”
“爹,那里有许多大山,您说他会不会是进山时遇到了什么……”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他身边一直有人守着,便是遇到了老虎,也不足惧的。”
“既是有人守着,又怎么让他失踪了呢?”晏如瑾皱眉,“若不是进山的话,能是去哪儿了呢?好好的,他应不会乱跑才对……”
晏盛德其实心里有些猜测,不过却没敢和女儿提起,不想女儿也是聪慧的很,自己闷着头想了半晌,忽然白着脸问他,刘承继会不会是去北魏了?
——
北魏,太子拓跋齐一处别院内,拓跋齐靠在榻上,一双眸子阴冷阴冷的看着眼前一身粗布衣衫的刘承继。
“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竟是有送上门来的一天?我若不将你活炸了,你说是不是都对不起老天爷待我的这份情谊?”
拓跋齐现在的处境,可谓是糟糕透顶,他在大乾受伤,被送回北魏后,养了几个月虽是醒了,但却也是废了。原本文韬武略,骁勇善战的太子爷,如今瘫了一条腿!向来骄傲的拓跋齐如何能受得了这个?
再加上如今他的处境也是糟糕,现在他成了个废人,虽说一时这太子没有被废,但也是早晚的事儿了。他爹是个好面子的人,让个瘫子儿子接他的位置,是别的不说,他也怕邻国笑话!
拓跋齐心里明镜一样的,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了,他爹便会毫不手软的把他给撸下去。而他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早已经一窝蜂的扑了上来,抱了团儿的在创造这个时机。
眼下正是拓跋齐被咬的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这一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是噩梦一样的,折磨的拓跋齐简直要发狂了,而这一切都是拜刘承继所赐,他真是做梦都想活撕了刘承继这个王八蛋。
拓跋齐的声音仿佛是掺了冰渣的,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冒着寒气一样的,刘承继听了便知他如今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他反而心里踏实了一些。
刘承继看着拓跋齐神色认真的和他道:“我知道你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因为我也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两个撞到了一起这事情也太巧合了?”
拓跋齐冷笑,笑声瘆的人骨头缝里发凉,他道:“您今儿个是来给自己开罪的?难道你是想着让我出面和你们大乾皇帝澄清,我今儿个瘫的这条腿和你刘承继没关系,让他放你回京,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
“拓跋齐,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我们两个是被那一箭射下来的出头鸟,这个时候若是我们两个互相咬着,那么结局一定是两个都死,但若是互相能拉上一把,那么完全不一样了。”刘承继神色也十分冷清的道,“你若是真的在意你这条腿,应该去找那个真正的黑手,而不是死咬住我这个替罪羊不放……”
刘承继抬眼看着拓跋齐:“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之前,我们两国之间,或许已经有人结了盟了?”
拓跋齐并不笨,刘承继说的这些,其实他都想过,只不过和刘承继不同的是,他不相信对方,他知道刘承继此来是想找他结盟,也知道他们两个现在的处境,真的只有绑在一起才能活下去……但明白归明白,他做不到去相信这样一个人!
一时,他便沉吟没有言语。
“只要我回京,大乾的太子必然是我,我一旦做了太子,日后大乾和北魏的所有来往都只从你这里走。”
“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但你得明白,我做了大乾太子,便是不和你结盟,至少也不会和你的其他兄弟结盟,但你想想,我是我倒了,换了别人做了这大乾太子,可不一定不联手你的那个兄弟一起了,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联手一起了。到时候你我是一个下场。”
——
皇后娘娘很喜欢小阿福,和三岔五的便要晏如瑾抱她进宫去住上两天,曦辉宫里边儿一应物品都全,里边儿的宫人也是常年守着的,晏如瑾随时来住都方便。
这几日晏如瑾因着心里惦念着刘承继,便终日有些心事重重的,抱着小阿福给皇后娘娘请按时,忍不住的打探了几句,皇后也没瞒她,直接和她说了皇帝的猜测,说是刘承继许是跑到北魏去了。
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晏如瑾更是担惊受怕了,到了北魏可和在大乾的地界上完全不同了,而且他又是暗地里去的,若是拓跋齐怀恨在心杀了刘承继,到时候只是不承认刘承继去过,那他们也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虽说皇后娘娘安抚她说皇帝已经派人去接应了,可晏如瑾仍旧放不下心来,小阿福被留在了皇后那里,她便一个人闷在曦辉宫,想东想西也不出门。
这日晚饭过后,晏如瑾正想着要去宁和宫给皇后请安,顺带着接阿福回来睡觉,小阿福白天怎样都好,只是天一黑了必须的要晏如瑾抱着才行,若不然哭,哭的歇斯底里不肯停歇。
晏如瑾收拾了收拾正准备出门时,却见宫女来报说贤妃娘娘来了。
贤妃娘娘竟然到曦辉宫来了?他们两个可几乎没有过什么相处!晏如瑾虽是心里泛着嘀咕,却也不敢耽误,赶紧迎了出来。
……
“臣妾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笑着拉了她起身道:“世子妃可别这么客气,怎么样,宫里还住的习惯吗?”
“承蒙娘娘关照了,住的都好!”
后宫里头贤妃娘娘协助皇后主事,各宫各处却也是要她照看的,是以晏如瑾这般说,贤妃也应了,她道:“住得惯好,若是少什么缺什么了,只管说是,可不要碍口。”
“谢娘娘!”
“别谢来谢去的了,听着都啰嗦。”
贤妃娘娘拉了晏如瑾的手,亲亲热热的一道往里走,晏如瑾告罪道:“说起来,臣妾进宫也有两天了,一直想着要过去给娘娘请安的,只是知道娘娘事忙,怕搅扰了娘娘,便没敢轻易前往,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娘娘恕罪。”
“你这孩子礼多,哪有那么多的罪要恕的,你也莫要太过拘束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宽厚仁善的,日后在这宫里呀,你只随意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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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贤妃娘娘抿了口茶,放下杯盏时,四处看了眼,语态祥和的状似随口这么一问道:“咱们小阿福呢?可是在里间?”
“阿福这会儿不在,被皇后娘娘接去宁和宫玩儿了?还没接回来呢。”
“不怪皇后娘娘喜欢,这孩子也实在是招人疼……”贤妃娘娘原本是带着几分浅笑的,只是说到这时,脸上的笑容敛了,露出了几分伤感来,浅浅的叹息了一声,“若是阿继这孩子见了还不知怎么喜欢呢!”
刘承继失踪的消息正在传着,这个时候贤妃忽然到了曦辉宫还提起了刘承继,晏如瑾觉得她或许是来探自己口风的……晏如瑾当然不希望有人知道刘承继去了北魏的事情,便微微低了头没有接话。
见她如此,贤妃娘娘睫毛垂下,半晌后再抬起时,眼中带着些许歉意,她伸了胳膊过去拉了晏如瑾的手握了握,声音温婉的安抚她道:“你也别担心,阿继这孩子虽说顽劣了些,可并不糊涂,太荒唐的事情他做不出来的……外头的传言,你也别当真,别往心里去,不管怎么说,你是世子妃,又是和阿继共患过难的,他心里总是重你的,早晚也是要回京来的,你要放宽心思才是。”
太荒唐的事情?听着倒不像是指刘承继失踪的事!难道外头还有什么别的传言?
晏如瑾做出一脸意外的表情问道:“娘娘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是阿继不好好修城墙,又做出什么荒唐事了?”
贤妃娘娘一愣,像是意外于她的不知情,她顿了半晌,脸上僵了僵,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不过是听了几句闲言,说是阿继这孩子怕吃苦头,不好好干活儿,三天两头的偷懒耍滑罢了……”
贤妃看了晏如瑾一眼,笑的有些尴尬:“你知道这孩子,活宝一样的……”
贤妃娘娘牵强的圆了一句,可是听着却没有什么说服力,晏如瑾神色没有松缓。
“娘娘,您若是听了什么事情,您别瞒我……”
“哪有什么事情,别胡思乱想……你也别整日的关在屋子里闷着,这时节正是牡丹花季,御花园里有一个牡丹园,闲时不妨去转转。”
贤妃这是不欲多谈了,晏如瑾便只好点头:“好的,让娘娘操心了。”
“哪里的话,”贤妃娘娘又道,“这些日子忙着一直也没顾得上过来看看你,你既是住的还算自在那边好,我宫里头还有点琐事要操心,先走了。”
“劳娘娘惦记了。”晏如瑾起身相送,出了曦辉宫看着贤妃上了软轿走了……晏如瑾踩在青砖地面上,一时有些出神。
仲春时节,乍暖还寒,只午后太阳照着时还有几分暖气,夕阳一落便又冷了。
晏如瑾一身轻软的春衫,徐徐的微风中站在黄昏里,许久未动,宫嬷嬷出声请示道:“娘娘,天凉了,回吧。”
晏如瑾回了神,转头朝宫嬷嬷笑笑:“我去趟宁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顺道接阿福回来了。”
“娘娘稍候,奴婢去让人备轿!”
“有劳嬷嬷了。”
“娘娘折煞奴婢了。”
宫嬷嬷退去不一时,手里拿了件斗篷回来,同时几个小内监也抬着软轿过来了。
“娘娘,天凉了,披件衣裳吧。”
“好。”
宫嬷嬷帮着晏如瑾将斗篷披上系好带子,便又扶着她上了软轿,一路跟着王宁和宫去了。
晏如瑾便又在宫里住了两天,期间一切如常,两天后带着女儿出宫了。出了皇宫,上了晏府的马车,晏如瑾和身边的丫鬟交代道:“先不急着回府,和车夫说一声,我上街转转。”
“是,可是娘娘,咱们身边也没个护卫跟着……”
“无妨,转转回。”
“是。”
车夫将车赶到了五福街,路过一家酒楼时,晏如瑾抱着女儿下了车,丫鬟上前扶着:“娘娘,您要买些什么?”
“有些饿了,进去吃点东西,你们在这等着。”
丫鬟是晏夫人身边的丫鬟,被交代着要时时守着晏如瑾的,听了晏如瑾这般交代,一时便为了难:“娘娘,这里鱼龙混杂的,奴婢跟着您吧。”
“不用。”
晏如瑾态度不容置疑,丫鬟也不敢违逆,只得福一福身应下了。
晏如瑾抱着小阿福便进了酒楼,她是早计划着要来街上走一走的,是以今儿个出宫前刻意换了一身看着朴素些的衣裳,可因料子,做工连着款式都是顶好的,变也是朴素不到哪里去的。店小二识货,一眼便看出不同来,知这是寻常的官家女眷都穿不上的好料子,便猜她身份不一般。
小二上来哈着腰,笑着道:“这位夫人,楼下人多,您楼上雅间儿请?”
“不用了,”晏如瑾示意角落里的一张空桌道,“我坐这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随便端几盘上来吧。”
这会儿酒楼大堂里清清静静的也没几个人,店小二怕她不了解情况,又劝了一句道:“夫人,马上要到饭点儿了,可上人了,到时候吵吵嚷嚷的可闹得很?”
“呀……咿……”
小阿福忽然叫了一声,晏如瑾低头看着女儿忽然犹豫了,原本她来这里是冲着人多来的,可是这会儿她还带着女儿……
“去楼上吧!”晏如瑾改了主意。
“好嘞,您这边请。”
小二领着晏如瑾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晏如瑾点了几盘子菜,不多时饭菜端上来,小二退了下去,晏如瑾却没有动筷,静坐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门口,将紧关着的房门,开了一道缝……
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听得楼下渐渐有了人声,晏如瑾又等了一会儿听得外头声音喧嚷起来后,她抱着小阿福出了雅间,顺着过道来到了楼梯口,便站在了那里……
一楼的大堂里坐满了人,都是男人,他们喝酒聊天儿很是喧闹,晏如瑾静下心来听着,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他们开始聊起了她想听的话题。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小霸王”、“纨绔公子”的叫着,晏如瑾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口没遮拦,说什么的都有,也有一些低俗不堪的话语……
晏如瑾皱着眉头听着,站了不多久,听了好几个刘承继的故事,一个比一个荒唐,忽又听得一个人道:“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瞎扯,胡乱编排的。”
旁边有人道:“无风不起浪,谁说是瞎扯了,这位小祖宗可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昔日在京里,还为了个花魁差点儿把北魏的太子给弄死你忘了。”
那人又道:“北魏太子那个是事实,咱大伙儿都知道,可你说这个谁看见了,分明是瞎扯。”
“我们说的瞎扯,那你说个不是瞎扯的。”
“不是瞎扯的嘛,嘿嘿,”那人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了半句端起酒杯,眯着眼睛,喝起了小酒,看着大家急的瞪眼,他这才开口道,“事实是啊,这小霸王耐不住寂寞,和一个俊俏小寡妇好上了,他领着那个小寡妇躲起来过日子去了……”
“胡扯!这位小爷什么美人没见过,还能看上那边荒之地的一个寡妇,还为了他违了皇上的旨意?胡扯胡扯!”
“我可没胡扯,这小寡妇都有名有姓的,叫,叫五娘来着……”
五娘!晏如瑾心里咯噔一下,五娘的名字怎么会传到京里来?忽然她觉得脊背发寒……
没有再听下去,晏如瑾抱着女儿下了楼,感觉到了许多视线落在她身上,晏如瑾没有理会,径直出门上了门口的马车。
“夫人,回府吗?”路上又过往的行人朝这里看了过来,小丫鬟便改了口叫夫人。
“回府!”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马车走的很慢,晃晃荡荡中小阿福窝在娘亲怀里乖巧的睡着了。
晏如瑾靠在车壁上,目光落在车帘上有些怔怔的出神,心里则在琢磨着刚刚酒楼里听来的那番话……那些荒唐的事迹晏如瑾全都不信,可是她想到了五娘!应该不会这么巧,胡乱编出的一个名字,和五娘撞名了!那如果不是编的那么会是谁传的消息呢?
难道除了皇帝安排的人之外,还一直有人在边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晏如瑾觉得这是有人蓄意在抹黑刘承继,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一直他们是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当中!
晏如瑾想想,又想到了五娘,她和刘承继怎么会被扯到一起呢?难道真的是他们行为亲近,被暗中埋伏监视刘承继的人发觉了?
还有五娘是个寡妇吗?
晏如瑾相信刘承继,也觉得五娘并不是这样的人……可到底还是心有些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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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刘承继失踪的消息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在皇帝的书案上,参刘承继抗旨不尊,欺君罔上,大不敬等等各种罪状的折子都要堆不下了,在御史们的吐沫星子即将把刘承继这个荒唐的纨绔子淹没的时候,平漠的潘成上了一道折子进京,他也凑了一回热闹,参了刘承继一本。
潘成参刘承继敷衍差事,奏折写的十分详细,详细到将刘承继每天多迟才出工,多早收工,工地上哪天只搬了几块砖,哪天只动了几铲土,哪天又偷懒耍滑干脆躲在阴凉处睡大觉都一一罗列。
他这折子一出其他人都消停了,虽说潘成这也是参刘承继的折子,但他参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而这些小事,却恰恰成了一道证据,击破了刘承继“失踪”的谣言。
于是皇帝发脾气了,他将之前跟风参奏刘承继的大臣痛骂了一顿,质问他们是市井泼妇否?朝堂上的事难道只凭道听途说?朝廷养着他们的价值在哪?骂的前几日气焰嚣张的朝臣们大气不敢出,皇帝仍不解气,金口一开,直接罢了几个人的官,降了几个人的职。刘承继失踪潜逃这一风波算是暂且过去了。
转眼到了六月,晏如瑾回京已经一年了,小阿福在晏府也住了五个多月了,其实当初晏如瑾生了小阿福,出了月子后便想着要回王府来着,毕竟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可也不知为什么,皇后娘娘却拦了她,委婉的和她说不妨等到怡王和王妃回府了,她再带着孩子回去。
晏如瑾自然是照办的,只是她当初其实并没有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如今认清楚了他们眼下的处境后,方才明白。
晏如瑾叹息一声,原来她从不曾想过,生活竟是这样危机四伏的,一时又有些庆幸,小阿福是个女孩子,若生的是个男孩儿,照自己当初那个糊涂的样子,害了孩子都不知道。
晏如瑾低头,看向床上穿着一身轻薄小衫的小阿福,肉滚滚的小家伙正朝自己欢快的挥着小拳头,自己还累得哼哼哈哈的,晏如瑾低头在小闺女肉嘟嘟的脸蛋儿上亲了亲,问她道:“小阿福说,娘是不是太糊涂了?嗯?”
“嗄啊——”
晏如瑾笑笑:“娘以后不糊涂了,一定把咱们小阿福照顾的好好的!”
“咿——”
母女两个正玩笑时,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听那脚步声,晏如瑾便知是她弟弟过来了,果然下一瞬便听到晏立庭的的大嗓门叫她道:“姐姐——”
听到小舅舅叫唤,小阿福许是好奇,她一使劲儿咕噜一翻,肉肉的小身子转了个个,大眼睛四处去找。
晏立庭大步走了进来,晏如瑾见他脸上都是汗,掏了帕子给他:“怎么走这么急?”
晏立庭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一擦,而后径直走到床边儿,他弯下腰,一只胳膊撑着床,另一只手拨拉两下小外甥女肉肉的脚丫子,然后才转过脸来和晏如瑾道:“姐姐,你怎么都不带着我小外甥女出去走一走,整日让她呆在屋子里,要把人闷坏了。”
“你当人人都像你呢,一时都待不住。”晏如瑾伸手帮他理了理头发,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该不是你又逃学了吧?
“什么叫又逃学了?”晏立庭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晏如瑾一听,眉头便皱起来了:“果真是逃学了?”
“哎呀,”晏立庭道,“姐姐我可是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才赶回来和你说的,这可算不得逃学。”
“你倒是会找借口了!你说说,我听听是什么大事?若是事情不够大,我可是要让爹来管教你了。”
“绝对的大事。”晏立庭在床沿儿坐下,转身将小外甥女抱了起来,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蛋,他才转头和晏如瑾道,“姐姐,我在学堂里听说,北魏的使臣今儿个上午进京了。”
“北魏的使臣?”
“对,我听说,他们这次来是来和咱们讨说法的,来找皇帝要上回给拓跋齐下药的凶手。”
“给拓跋齐下药?”
晏如瑾猛然间想到他们刚到口子河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回听刘承继说,拓跋齐自幼习武,身体身强健,被他那么一推给推下了楼,这事儿不对,晏如瑾记得,那时候他很肯定的说这是有人在捣鬼……如今北魏的使臣进京弄了这么一招,难道说,刘承继前段时间去北魏,和拓跋齐和解了?
晏如瑾问他弟弟:“你还听说了什么?北魏的使臣,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他们还说,如果咱们不肯追查凶手,他们派人来自己查,若是咱们想随便拿个什么人来抵罪,他们可是不答应的。”
“随便什么人?”晏如瑾皱眉,“是说你姐夫?”
“那还能有谁?”晏立庭两手一托,将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外甥女举了起来,口中问她道,“你说是不是呀,小阿福?”
“这么说,你姐夫这可以回京了?”晏如瑾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你去哪儿?”晏立庭抱着小外甥女站起来跟了过去。
“我去看看爹下朝了没有。”
——
六月初北魏使臣进京,六月中旬,皇帝下旨说此案另有内情,召刘承继回京负责查明。
万万没想到,这种板上钉钉的案子也能翻转,当初刘承继将拓跋齐从楼顶上推下去那一幕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这种情况刘承继他也能脱罪?问题是给他脱罪的可不是皇帝,而是北魏的使臣,据说这还是北魏太子的意思!
一时之间纷纷琢磨起了北魏太子拓跋齐的伤势,心想他是不是这一摔,把脑袋给摔坏了。
可不管怎么说,圣旨一下这事情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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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城到平漠骑马是半个月的路程,召刘承继回京的圣旨是六月中旬出的京城,算算日子,刘承继七月中旬便该到京,可是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初,也没有刘承继的动静,不说别人,便是城中看热闹的百姓都等的急了。
晏如瑾一直也没有收到刘承继的消息,自她回京后陆续的往边城写了有十几封信,却从没有收到过刘承继的只言片语,晏如瑾有点怀疑自己的信件是被皇帝给拦了,她觉得,皇帝或许会拦下自己往边城送的信,但却没有理由不让自己接收刘承继的信!晏如瑾恨恨的想一定是刘承继没给自己写。
转眼到了八月十一,宫里宫外都在准备着过中秋了,这日一大清早,皇后娘娘便让人把小阿福接去了宫里,这是常有的事情,往常时候,若是晏如瑾没有跟着进宫,那么到黄昏之前,皇后娘娘便会派人将小阿福给送回来,并不用晏如瑾操心,可是这一回,她一直等到了夜幕低垂也不见小阿福被送回来。
一到了晚间小阿福便离不了她,晏如瑾有些担心,有心想进宫去接,可时间晚了,宫门已经落锁了。
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便打算进宫去看看,吃过早饭刚出了院子时,便迎面撞见了大嫂,晏府大少夫人满面的喜气,到了近前,见她身上不是寻常在家时的打扮,便笑着问她道:“妹妹这是知道了?”
“嫂子说的什么?”晏如瑾也并不知她是指的什么。
大少夫人笑着道:“还能有什么,不是世子回京的事吗?这回可见是不同了,行事这般低调,回京这么大的事,竟是连爹和你大哥他们在外头都没听说。”
“他回京了!什么时候的事?”晏如瑾压根儿没听说。
“原来妹妹还不知道,我这也是刚知道的,在刚才婆子来报说世子打发王府的管家过来给妹妹传话,这会儿正在前堂呢!”
晏如瑾皱眉,心想他回京了不来见自己,打发管家来作什么?
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她和嫂子笑着道:“还劳嫂子跑这一趟,我这便去看看。”
刘承继回京了这么大的事很快在府里传开了,大少夫人陪着晏如瑾一道往前院儿去,半路上又遇到了晏夫人,几个人又并着几个丫鬟,一起去了前堂。
前边儿王府的管家见了他们这么多人一道来了,见了礼之后,竟是有些吭吭哧哧的不敢开口,晏如瑾见了便越发觉得事情不对了,她心微微下沉,她沉默了片刻找了个借口,让她娘和嫂子先回去了,又将下人也打发了。
待人都走后,晏如瑾问管家道:“世子回来了?”
“回世子妃娘娘,世子爷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回来的。”
晏如瑾见管家的额头上竟是见了些汗,她呆了呆,片刻后又问他:“他让你来和我说什么?”
“呃……”管家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吞吞吐吐。
晏如瑾不催他,便静静的等着,管家憋了一会儿才迟疑着道:“世子说他回来了……让……世子妃娘娘想想清楚,若是……您想明白了谁亲谁疏……日后能做到以夫为天的话……世子爷便……便允您回府……”
晏如瑾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她沉了脸色问道:“他人呢?现在在王府?”
管家低着头:“世子爷出去办事去了,这一时不在王府……傍晚前应该会回。”
晏如瑾真是气坏了,心想刘承继真是长本事了,自己在京里日日等他,等来了这么一句冷心冷肺的话!真是想当面揍他一顿!
晏如瑾觉得刘承继真是过分了,这回她不打算再宠着他了,而且她觉得,如果刘承继不来接她,她自己回府的话,会连累的晏家被人看了笑话去,所以她便没动。
管家走后,闻夫人来问她管家说了什么,晏如瑾也没提,只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了。
——
下午刘承继处理了点事情后,又进宫去抱了一会儿自己的女儿后,便出宫来快马回了怡王府,回到王府直接叫了管家进了前院儿书房,管家见过礼之后便立在一旁候着,可刘承继却只顾低头翻书也不说话。
管家琢磨了一会儿,试着开口道:“世子爷,小人到晏府见到了世子妃娘娘,将世子爷的话都带到了。”
刘承继翻了一页书,不言语。
管家又道:“世子妃娘娘没说什么,便让小人回来了。”
刘承继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道:“一句话都没说?”
管家弯了弯腰:“娘娘只说了一句‘我听到了,你回吧!’其它的便没有了。”
刘承继听了没出声,也没让管家出去,书房里一时便静了下来,便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了……
过了足有一刻钟过后,刘承继放下书本道:“下去吧。”
“是!”
“等等!”
管家躬着腰正往下退刘承继又叫住了他,他语气平常的道:“门上当差的,是府里的老人吗?”
“都是府里的老人,”管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若是夫人来了,没人敢拦。”
“下去吧!”
管家下去后,刘承继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从下午一直坐到了掌灯十分,晚饭也没吃,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承继垂下了视线,盯着眼前的桌面,神色黯然。
他不知道分开这一年半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的晏如瑾忽然离他这么远了,她回到京里却不肯回王府,在娘家住了这么许久不说,竟是连有了孩子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和他说一声。
——
一晃小阿福已经在宫里住了两天了,晏如瑾心里惦念,也有些担心,便想着要进宫去看看,八月十三这天早上吃过了早饭,和母亲打了声招呼,晏如瑾领了个小丫鬟便出门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从晏府到皇宫有一段的路程,晏如瑾靠在车壁上,手里拿了本书打发时间,因心中有事,也静不下心来读,翻了几页后便又放下了,手里握着书卷,心里便想着昨日刘承继让管家给她带的几句话……他的这般做派,晏如瑾有些被伤着了……
正怔怔出神时,忽的马车停了,晏如瑾回过神儿来,问身边的小丫鬟春暖:“到了?”
春暖回到:“夫人,奴婢觉得没走多久,大概也一刻钟左右,应该还是在唉街上呢,奴婢出去看看吧?”
正这时外头车夫的声音道:“夫人,前边儿好些人将路堵住了。”
隔着帘子春暖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估摸着多久能通。”
“前边儿有官差在办案,小人也不知还需得多久能散。”
穿暖请示晏如瑾道:“夫人,奴婢出去看看吧?”
晏如瑾点点头:“和车夫说一声,若是不行,咱们便退回去,绕着走。”
“是。”
春暖出了车厢,不多时她回来和晏如瑾道:“夫人,春风楼门口围了一圈儿银刀卫,好多百姓堵在那里看热闹,只怕一时半会儿散步了了……”
“那咱们便绕着走吧。”
“是……”春暖应下却没有立即出去交代,她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不敢出口一般。
“春暖?”晏如瑾看向她,“怎么了?”
“夫人,奴婢……”她吞吞吐吐的道,“刚才……奴婢上前去查看情况,听……听他们在谈论这个,奴婢听到有人说,这些银刀卫好像是,是世子爷带来的……”
晏如瑾神色一凝,她顿了顿,声音和缓问春暖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有人还说,还说是咱们世子爷带着银刀卫来,来抢那花魁了……是……是两年前,世子和北魏太子争抢的那个……”
晏如瑾眉头一皱,起身便出了车厢……
下了马车,晏如瑾抬头看去,便见前边儿前边儿路口果真被人群堵得严严实实的,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个三层小楼,晏如瑾抬头朝那匾额看去,上边儿三个大字“春风楼”。
晏如瑾便朝前走了两步,远远地便能听到那边的喧嚷之声,离得远时只听得到外头得嘈杂,待走的进了,隐约还能听到里面女人尖锐的叫喊声……
“这是怡王府那小霸王回来了?”
“那还有谁?你没看那是银刀卫?那是皇帝的亲卫军,谁能指使得动?”
“银刀卫?银刀卫是什么人?”
“金刀卫、银刀卫、铁刀卫、皇帝亲掌的三大卫,那不是人,那是杀人的刀!”
“这……这小霸王去边城转了一圈后,怎么越发的嚣张了?逛青楼竟还带了皇帝的亲卫来把风吗?”
纷乱的议论声中,晏如瑾抬头,春风楼二楼临街的窗子开着,女人的叫喊声从那里传了出来,忽然,空荡荡的窗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分开一年半,晏如瑾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刘承继原本是侧着身子朝向窗口的,可也不知怎的忽然转头看了下来,人群中他的目光只一扫,便直直的落到了晏如瑾脸上。
身影从窗口消失,不多时一队银刀卫从春风楼里出来,分开人群开道,而后刘承继走了出来。
银刀卫将所有人分拨两侧,将春风楼门前开出一条道来,但却独独漏掉了晏如瑾,她一个人站在刚清出来的道路中间,十分的显眼。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了她身上,晏如瑾微微低了头正要转身离开时,见到刘承继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刘承继踱步走到晏如瑾跟前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晏如瑾皱眉:“我还没问你呢?你在做什么?”
“公务!”
“公务办到春风楼来了?”
刘承继低头看她,却没有言语。
刘承继背对着人群微微低着头没有言语的模样,加上眼前的背景“春风楼”便活似一个偷了腥的男人,被撞见的妻子骂的不敢出声的模样。
原本喧闹的人群,一瞬间静的出奇,围观群众炙热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这久违重逢的夫妻俩。
晏如瑾可不想被看热闹,便没再言语,转身便走,刘承继和身边的银刀卫领队交代了一句,便也抬腿跟上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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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晏如瑾刚刚坐下,便见帘子一掀,刘承继也跟着进来了,车厢里的光线一亮又一暗,刘承继在晏如瑾对面坐了下来。
刘承继脸上绷着,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也不知怎么的,手心竟是泛起了潮,心口也跳的快了起来,他压下一口气正要开口时,忽听得晏如瑾问他道“你进来做什么——”
晏如瑾抬眼,下面半句“不是在办差吗?”尚未说出口,便见到刘承继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车厢里霎时一静,半晌后刘承继二话不说,起身便走,晏如瑾皱眉,盯着她的脊背,却也没拦。
弯着腰,抬手正搭在车帘子上,正要掀起时,动作却顿住了,略停了一会儿忽然猛一掀帘子出了车厢。
晏如瑾皱眉,半晌垂下了视线……
没过一会儿忽悠觉得眼前一亮,晏如瑾抬眼是春暖走了进来,春暖小声道:“夫人,路通了……”
“赶路吧!”
马车从春风楼前驶过,晃悠悠的走远了……
……
“回世子爷,马车走的是进宫的路。”
刘承继微一颌首,翻身上马,一挥鞭子马儿便冲了出去。
——
进了宫晏如瑾直接去了宁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见了她还颇有些意外,问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晏如瑾这才知道,原来刘承继刚刚来过,先一步把女儿接走了。
见她脸上神色僵硬,皇后试探着问了两句,晏如瑾也没提别的,只含混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时间一晃又到了傍晚,晏如瑾正犹豫着是遣个人去王府把女儿接回来,还是自己过去看看的时候,晏立庭怒冲冲的跑来了,他脸色很是难看的和姐姐通风报信,说刘承继回京带了个女人回来,那女人是个寡妇,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
晏如瑾一听便坐不住了……
——
傍晚时候刘承继刚刚回府,管家便匆匆的迎了上来,一脸慌急的道:“世子爷小姐哭起来了,哭的厉害,您从宫里领回来的两个嬷嬷、两个奶娘、还有四个宫女围着哄,可怎么都哄不住——”
“宫嬷嬷怎么说的,是不是饿了?”刘承继一听,脚步一转便朝着后院儿去了。
“宫嬷嬷说……”管家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刘承继的脸色,说道,“说小姐还小离不了娘,平日里白天还好,只天色一晚必须的娘亲抱着才行……”
刘承继身形一顿,不过只是一瞬,下一刻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
刚一进了主院儿,刘承继便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小小的人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愣是哭的惊天动地。
转头他问管家:“一直是这么哭的?”
“是!”
刘承继皱眉,有点提心的想:“这么哭一会儿还不把嗓子哭坏了!”
大步穿过庭院进了厢房,直接来到了里间卧室,宫女、嬷嬷、丫鬟、婆子外加奶娘,纷纷见礼,刘承继见这么多人围着女儿便皱起了眉头,不高兴的道:“都围在这做什么,再吓着她。”
他这般一说,大火便都退到了一边,只剩了宫嬷嬷抱着阿福在哄着。
刘承继到了跟前,低头见女儿白嫩的小脸儿都哭的红了,顿时心都揪了起来,他小心的把女儿接了过来,抱着便回了正房。
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阔落的房间里只得这父女二人。小的也不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看也不看她爹一眼,只顾蹬着小短腿闭着眼睛哭嚎着;大的紧抿着唇,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软软的小宝贝,浓黑如墨的眸中竟是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焦急……
“乖——”刘承继轻晃着小女儿,低声哄道,“小福儿乖,别哭了好不好?”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福儿,被哄了两句后,竟是抽出空来,睁开眼睛看了她爹一眼,只看了一眼,眼睛又闭上了,扯起嗓子接着哭……
刘承继不知如何是好,大脑袋凑过去,在小宝贝肉肉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只是他一时没有注意到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小福儿肉肉的脸蛋儿嫩得很,被扎的有些疼,小福儿一时便顾不得哭了,黑漆漆的眼睛懵懂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大脑袋,两只胖胖的小胳膊挥着,小手去抓他爹的下巴。她小脸儿上有点呆呆的,小嘴巴张着流着口水,小表情认真又疑惑,仿佛是再问他爹的下巴为什么会扎人?
父女两个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小阿福“啊啊”叫了两声,刘承继很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你要什么?”
小阿福小脚丫子使劲儿蹬了他两脚,晃着小胳膊又去抓他下巴。
刘承继见了便抵了抵脑袋,把下巴凑近了一些,小阿福胖乎乎的小手抓了一会儿,又捣了他两拳后,便又对他爹的下巴不感兴趣了,扭过头要往他的肩膀上爬,抓了他的衣领子“吭哧吭哧”使了一会儿劲儿后忽然又不爬了,软软的小身子窝在爹爹的怀里,忽然把自己的小手送到了嘴巴里咬了咬,然后又伸着小手指头往他爹眼前送,嘴巴里“啊啊”的叫着,小脸儿上的表情看着好委屈的样子。
刘承继也不知她说的什么,便很认真的去看她肉肉的小手,见小宝贝的小手小的不可思议,又小又软还肉肉的,手背上几个小窝可的不得了……刘承继看着怀里稚嫩弱小的小宝贝……这是他的孩子……忽然觉得胸腔里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冲撞着,心软的要化开了……
“啊哦——”
小阿福叫着把自己的小手指头又递过去了一些,刘承继赶紧再去看,见她肉肉的小指头上有一点点淡淡的红色,刘承继当即脸色一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来人!”
不一时有丫鬟进来听命,刘承继命她拿了些擦外伤的药膏进来,等药膏送了进来,他依旧将人打发了出去,刘承继轻手轻脚的把女儿放到铺的厚厚的被褥间,拉着她的小手认真的给她擦起了药。
小宝贝第一次擦药看着新奇,看着手指头上白白的膏脂张了小嘴儿便要往嘴里送,刘承继见了赶紧拉住,他粗糙的大手抓着女儿软软的小胳膊也不敢用力,只虚虚的握着,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干脆找了布带出来将她的整个小拳头都包了起来。
待他包完了,小福儿见自己的小手没有了,小脸儿便又呆住了,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哇”的又哭了起来。
刘承继见她吓找了又慌手慌脚的将布带给拆了,他拿过干净的帕子,将小福儿手指头上的药膏也擦了,捏着她的小拳头送到她眼前晃了晃。
小福儿看看自己的小手,又看看她爹,而后便把小手往她爹眼前伸过去,刘承继也不知她是要干什么便亲了亲她的小拳头,小家伙一骨碌翻了个身,爬到爹爹的大腿上还是伸着小拳头往上够,嘴里“哦哦”的叫着。
……
父女两个玩儿了一会儿,小阿福睡着了,刘承继陪了一会儿见她没醒,便出门叫了宫嬷嬷进来守着,自己则去了前院儿书房。
——
要十五了,月儿渐圆,高高的挂在缀满繁星的夜空中,银白的月光仿若一层淡白色的轻纱随意铺洒,轻纱笼着沉静的院落只偶尔几声寒蛩鸣叫。
寂静中院门处响起几声低语,低语过后不多时,院门打开,一个披着斗篷仍旧看得出窈窕身姿的女人托着长长的影子走了进来。
女人熟门熟路径直到了书房门口,她也不敲门,一伸手便推开了门扉,提裙边进了屋里。
听到外间的动静,刘承继皱眉,他抬起头来朝外看去,不多时便见一道倩影入内,玄黑色的大斗篷裹着的人,竟是晏如瑾……刘承继一愣,身上便僵了。
晏如瑾一把扯掉帽子,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站到了刘承继对面,她双手撑着桌沿儿,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烧着怒火的瞪着刘承继问他:“你带五娘回京了?”
“嗯!”刘承继半点不心虚,理直气壮的承认。
见他这副欠打的样子晏如瑾眼中怒火更胜,瞪着他又问:“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刘承继优哉游哉的往椅背上一靠:“你走后,她日日给我做饭,他是个好女人!”
晏如瑾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刘承继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忽觉心口一突,原本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他垂下了视线,抿了抿唇角一时没有言语。
“我问你话呢!”晏如瑾语气冰凉。
“问我话!”刘承继忽然火了,他大声道,“你爹那么重规矩的人,小时候没教你读女戒?三从四德你学哪儿去了,跑来问我话?”
书房内鸦雀无声,好半晌后晏如瑾敛了脸上所有的神色,原本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刘承继心口一缩便怔住了。
“福儿呢?我来接她回去。”
“她姓刘!”刘承继攥着拳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她是我生的,我拼了命才生下来的。”晏如瑾红着眼睛瞪着他。
“可她也是我的孩子……”
晏如瑾气的喘了两口气,不再和她废话,转身便走,刘承继一呆嘴唇动了动……看着她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她站了好长时间,刘承继也看了她好长时间,忽的,听到她声音又小又轻的又问了他一句:“到底你们是什么关系?”
静默了一会儿,刘承继也小声的答道:“她给我做了几回饭,求我让我带她儿子进京来读书……我见她可怜她,儿子也小,把他们娘俩一块儿带回来了。”
晏如瑾忽然转回身来,朝他大声吼道:“不是日日给你做饭吗?”
刘承继抿了抿唇,微微低了头低声道:“做了两天我不让她来了……她一来毛团也叫……”
“毛团呢?”晏如瑾又凶了起来。
“在马棚呢?”
晏如瑾皱眉:“做什么把它关在马棚?”
“它自己要往那儿跑。”(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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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儿呢?给我抱过来。”
“她睡了!”
“你动作轻些,别惊醒她。”
……
见他不动身,晏如瑾皱眉:“你什么意思?不让我抱走吗?”
“这么晚了,你来回跑什么?”
“再晚我也得回去,我还没想清楚到底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是什么意思呢!”
听了她这话刘承继上前,他拉了晏如瑾往后退了两步,关上门转回身来看着她道:“想不清楚算了,我也不逼着你……”刘承继声音弱了下来。
玄黑色的斗篷披在肩头,衬得挺秀的脖子莹白细腻,略有些丰盈的脸颊,肤白胜雪,心里一时有些烧的慌……
晏如瑾抬手拨了拨他,没拨动,刘承继低头看着她眸色深深……
“你让开,我得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愿回来?”
“是我不愿回来吗?”晏如瑾清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道,“我在京里日日盼着你回来,我盼了一年多,连你的一封信都没有,我日日等你等来了什么?等来了王府的管家……不是你说的吗?我想清楚了你才允我回府,我现在还没想清楚……”
“我也不知你在盼我……”刘承继听了她这般说急急的解释道,“你回来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没想过信是被陛下拦了吗?你自己不争气你不知道吗?”晏如瑾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反而是你,你给我写信了吗?”
忽然觉得心酸,晏如瑾别开头道:“自从我嫁给你开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你也从不给我脸面,为了一个花魁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出来,在边城时我还只当你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混蛋了……我回京后日日盼着你回来,结果呢,你倒是回来了,可我却成了最后才知道的那个人……你回来都多少日子了,还没登过晏家的门……你总是不怕我被人笑话,从来没有替我考虑过一点点对吗……”
晏如瑾吸了吸鼻子:“你还跟我说,福儿姓刘,不让我抱她,你知不知道生她时……我差点没撑过来……刘承继,我有些受够你了。”
……
晏如瑾带着孩子回晏府了,第二天一大清早刘承继拉了一马车的礼物上门,晏家收了礼,晏大公子陪着他在前边儿厅堂里坐了近两个时辰,到了午饭的点儿,却没留人吃饭,将人打发了,自然他是一个人走的,晏如瑾和孩子没跟着。
刘承继回家吃了顿饭,下午又拉了一车的礼上门,这回二公子又陪他在前堂坐了近两个时辰,晚饭前又把人打发了。
八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宫里边儿传出旨意,召晏如瑾带着孩子进宫过中秋,申时刘承继上门来接人,晏如瑾抱着孩子坐在车里,刘承继骑马走在外边儿,一路上没有交流。
中秋晚宴依旧摆在元祥宫,除了怡王夫妻,皇帝的兄弟子侄悉数到场,侄孙辈儿的也来了一些,宴席过后皇帝兴致不减,领着一大帮亲戚前往御花园赏月。
御花园里便不如元祥宫那般拘束,男人们饮酒作诗,女人们也聚在一处闲聊,小孩子跑跑闹闹的确实有几分热闹。
皇帝身边围着几个兄弟侄儿在那作诗,刘承继文采不好便没往跟前凑,映月湖边有几处假山奇石,他便靠在一处奇石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皇后娘娘身边坐着的晏如瑾身上。
“今儿个难得一聚,阿继怎么不过去和大家一道喝几杯?”
刘承继转头,便见自己的堂兄诚王刘承睿走了过来:“诚王兄怎么也过来了?”
诚王笑笑没答,到了跟前换了话题道:“你这一回来,可是闹得厉害,封了春风楼不说……我听说宁远侯府上的一个庶子被你押走了?”
“谁嘴巴这么快,这才几个时辰的事儿,给我传开了?”
诚王皱眉:“好好的,你去惹他做什么?宁国侯可是好惹的吗?他若闹起来,皇伯父都要跟着头疼,你看看今儿个这晚宴,其它几位侯爷都到了,这位没来,和玉公主也没来……你这是到底为了什么?”
刘承继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还算和气,他道:“我也是没办法不是,春风楼的老鸨告状,说宁远侯府的七公子脾气不好,时常大骂楼里的姑娘不说,还曾经毁了楼里一个红牌姑娘的脸……”
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能跟宁国侯撕破脸,赶着中秋节呢,把人儿子给抓了?再说这事儿和他一个王府世子有什么关系!
对刘承继这一说词,诚王是一点儿都不信,他皱眉试探道:“虽是荒唐了,只是到底也不是大事……”
“事情虽小,可闹起来难看,既是撞到我身上了,我也不能不管!诚王兄,你说是吗?”
不想一年多没见,昔日那个浅白的堂弟转身竟变得这般奸猾,诚王神色莫辨,顿了顿后应了一声:“确实。”
“我女儿哭了,我去看看,诚王兄,少陪了。”刘承继说着便走了。
诚王抬眼便见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世子妃正晃着怀里的孩子在哄着……
“程睿?怎么站在这?”
半晌过后诚王正要离开时,忽听得有人和他说话,转头便见到宁王世子从湖边过来了。
两厢见礼后诚王笑道:“是承阳兄?这不刚才见到阿继在这,因着许久没见了,便过来聊了两句。”
宁王世子笑道:“之前打了两个照面,这孩子可真是沉稳了许多。”
他这般说着,两人不自觉的便都转头去看,见不远处人群后边儿,刘承继正举着自己的小女儿,高高低低的来回晃着,还真看不出几分沉稳来。
两人收回视线,相视一眼便都笑了,笑过诚王道:“宁远侯府的事情,承阳兄可曾听说?”
“是宁远侯那个庶子的事吧?”
“是?”诚王状似不经意的抬眼,看着宁王世子,暗中却仔细留意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只见他眉头一皱,微微叹了口气道:“阿继这孩子办事莽莽撞撞的,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闹了这一场出来,唉!”
“我倒是问了,”宁王道,“说是侯府这庶子伤了春风楼里一姑娘的脸……”
“简直胡闹!”
……
刘承继把女儿哄得不哭了便抱着她坐到了晏如瑾身边,皇后娘娘看了他们一眼道:“孩子累了你们便抱着她先回吧,时辰不早了,这也该散了。”
两个人便起身,给皇后行了礼,而后抱着孩子回了曦辉宫。
一路上晏如瑾都没有出声,到了曦辉宫让人找了件斗篷穿上,把小福儿裹严实了后当即便又出门,赶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宫。
晏如瑾乘车在前边儿,刘承继骑着马在后边儿跟着,车轱辘碾出来的咕噜声中,刘承继忽然觉得晏如瑾……是真的厌烦他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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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这日一早,刘承继请了旨打马出京,前去青山皇陵接怡王怡王妃回京。青山距京城八百里的路程,骑马单程要三日的时间,刘承继走后的第三天,出了一件大事儿,宁远侯七子死在了刑部大牢里,仵作鉴定是被毒杀。
当天晚上宁远侯病了,第二天早朝上,御史李曾蕴参刘承继为一青楼女子争风,谋害人命。
李曾蕴起了个头,接下来参刘承继的本子便陆陆续续的送到了皇帝的案头,内容大同小异,缘由都是为了这宁远侯七子的死。
皇帝下旨传刘承继回京,刘承继尚未回京,这件事儿已是在京城传开了……
八月二十一日这天黄昏,刘承继回京了,他是一个人回京的,几日前他到了青山皇陵才得知怡王和王妃刚刚出京了,往江南去看景了。
刘承继进了城快马加鞭直奔刑部,因接手了拓跋齐这件案子,刘承继便暂且在刑部落了脚办差。傍晚回了刑部,当天半夜银刀卫出动,抓了李曾蕴的妻弟,宁远侯的世子,还有和玉公主府的管家,以及宁远侯七子死亡当晚,刑部天牢所有当值的差役。
刘承继这一番动作可是惹了不少人,和玉公主五十几岁的妇人,愣是哭倒在皇帝跟前,说是这一把年纪还要受小辈羞辱,无颜苟活于世……
风浪骤起,每日早朝状告刘承继的折子流水般的,文官们的笔杆子,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只是他们折子写的卖力,皇帝却始终态度不明,对于刘承继的攻击讨伐他听着,偶尔冒出的几个看不过去的站出来帮着刘承继说两句话的,他也听着,是不表态。
天牢里待了五天,宁远侯世子被抬了出来,送回了侯府,出来前留了一份供词,说是侯府七公子是自杀,□□是七公子自己让府里前去探视的人带进去的。
这一纸供词并没能平息这一场风波,而且宁远侯世子画了押回了家,养了两天伤后又翻供了,说是刘承继对他用刑,他是屈打成招。
总之刘承继一时是无法无天,动不动抓人,惹得朝臣们怒浪滔天,被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一时日子有些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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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是晏如瑾大舅母的生辰,是日一早,晏如瑾便抱着福儿跟着母亲还有大哥乘车去了去了曹家,到了曹家坐不多时,小福儿开始哭闹,晏如瑾贴了贴竟发现她有些低热,晏立成见了,便赶紧带着妹妹外甥女离了舅舅家。
上了马车出了巷子,直奔五福街的回春医馆,马车走到半途时,被人拦了下来,晏立成掀了帘子探出身去见骑着马挡在道路中间的不是别人,是晏盛德的学生陶恒。
陶恒时常登晏家的门,和晏家人也都熟悉,见了面不多啰嗦,直接上前道:“立成兄,先生找你有事,让我来寻你归家。”
晏立成看了马车里的妹妹一眼,转回头来问陶恒:“急事吗?”
“急事!”
马车里的晏如瑾听了,和晏立成道:“大哥,你快去吧,我一个人去医馆便好。”
“行,那我先回去了,我问问陶恒,若他没事,让他送你。”晏立成说完,不等晏如瑾拒绝便下了马车。
陶恒牵马到了跟前,晏立成问他:“一会儿你还有事吗?”
陶恒摇头:“无事了。”
晏立成道:“那我骑你的马走,阿瑾在马车里,福儿有些发热,你替我送他们去看看大夫。”
陶恒点头:“好,立成兄放心先走吧。”
晏立成点点头,牵过陶恒的马,上马便走了。
陶恒站在车外隔着车窗和晏如瑾打了声招呼,便交代车夫赶路,他则在一旁走路跟着。
马车到了回春医馆,陶恒先接了福儿下来,他抱着福儿和晏如瑾一道进了医馆内。
好在大夫看过之后说没有什么大碍,抓了两副药后,便出来了,出来时陶恒抱着福儿走在前边儿,晏如瑾后边儿跟着。
“谢谢你陶大哥,没耽误你的事情吧?”晏如瑾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胳膊,抬头朝陶恒笑笑。
陶恒便也转头看向她:“阿瑾妹妹昔日可是说过,拿我当亲哥哥使唤的,今日再见……怎的这般生疏了。”
闻言,晏如瑾便笑了,她道:“陶大哥你还提昔日呢,昔日我哪一次使唤你过后不被我爹骂一顿的,到了今日我哪还敢呐!”
提起往事两人相视一笑,忽的陶恒笑容凝在了脸上,他抬眼,朝前边儿看去……
晏如瑾见了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在前边儿不远处,当街正中央,刘承继骑在马上,他脸色黑沉沉的,正直直的看着他们这里。
视线相交刘承继驱马上前,到了两人面前下马,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陶恒语气冰凉的道:“不劳驾了。”
他说着便接过了陶恒怀中的福儿,转头和晏如瑾道:“走吧,回府。”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有些重,晏如瑾抬头见他双眼黑沉沉的,脸上绷着,压着什么情绪一样的,他这表情,晏如瑾见过,是在边城时,他知道晏如瑾要走时的表情……
晏如瑾转头和陶恒笑笑道:“谢谢你了陶大哥,你先回吧。”
陶恒没动,他看看刘承继,眉头微微皱起,再看向晏如瑾时,目光带着询问,晏如瑾便安抚的朝他笑笑。
片刻后陶恒才点累点头转身走了。
晏如瑾朝刘承继伸手:“把孩子给我吧!”
刘承继低头看了她半晌,没说话把孩子递给她了,晏如瑾抱着孩子上了车交代车夫回晏府,马车慢悠悠的驶了起来,刘承继仍旧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它驶出了一段距离后,刘承继忽然翻身上马,追了上去,命令那车夫将马车往怡王府赶。
刘承继肃着脸吩咐,车夫不敢不听,便只好掉了马头。
晏如瑾在车里听了,她掀起帘子从车窗看过去和刘承继道:“你做什么?”
刘承继脸上依旧绷着没言语。
……
马车到了怡王府大门前停下,晏如瑾下了车却不肯进门,皱着眉头看着刘承继:“你是让我自己赶车回去吗?”
她话音刚落,刘承继一弯腰兜着晏如瑾的膝盖便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进了王府,把母女两个一道抱回了家。
回到后院儿,让人宫嬷嬷把福儿抱走,刘承继关上了房门低头看着晏如瑾道:“好了,别生气了。”
晏如瑾皱着眉头不说话,刘承继上前两步把她揽在怀里,晏如瑾抬手带着他胸膛,正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抱起,几个大步走到床边,把人放到了床上,刘承继坚实了许多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他一只大手摸着晏如瑾的脸颊,用了些力道不住地摩挲,**着在她耳边道:“想你……”
他声音低低的有些发涩,落在心上便有些酸涩,一时脑子发热心里发慌,之前的情绪便有点想不起来了。
两具身躯隔着衣服紧紧的贴在一起,唇舌纠缠间,刘承继的大手在她身上不住的磨蹭……
晏如瑾一开始咬着唇,后来咬着他,气喘吁吁中刘承继不住的问她:“想我没有?”
……
“想我了吗?”
……
“嗯?”
“嗯!”
热火上被浇了油一样,稳稳当当的黄花梨木做的的大床也“吱嘎吱嘎”的叫了起来。
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刘承继抱着媳妇心里一踏实便睡得沉了,夜里一翻身没摸到身边有人,猛地惊醒了过来:“瑾娘?”
……
听到声音,守夜的丫鬟举着蜡烛走了进来:“世子您有什么吩咐?”
“夫人呢?”
“夫人交代说回晏府了。”
“……”
刘承继在床边呆呆的坐了许久,才又躺了回去,他抬起胳膊搭在眼睛上,交代丫鬟道:“下去吧!”声音干涩。(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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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天刚蒙蒙放亮,宫嬷嬷已是起床好些时候了,洗漱后直接去了大厨房,亲自盯着厨子准备早膳,看着做的差不多了,她离了大厨房直奔主院儿来,刚到了主院儿大门外时,便见的刘承继刚出了院子,大步往外走。
宫嬷嬷快走两步上去,见了礼后问道:“世子爷早膳备好了,您吃了再出门吧!”
“不吃了。”
“世子爷,您别怪老奴啰嗦,您昨儿个晚上便没吃,今儿早上再不吃,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啊!”
刘承继没再言语,脚步不停,大步朝外走。
若是换了旁人便不敢再上前了,可是宫嬷嬷是皇后娘娘派过来,吩咐照顾刘承继的,不敢不尽心,她紧着两步跟上,口中劝道:“刚出锅的豆花,世子妃说您最吃的,卤汁儿还是昔日在宫里头时,老奴和世子妃娘娘学的配方,回头教给了府里的厨子……”
刘承继身形一顿,脚步便慢了,宫嬷嬷见了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仍旧是神色不动一板一眼的道:“这厨子也是做豆花的老师傅了,前些日子现请的,这厨子进府这些日子了,世子爷可还没吃过一回呢!世子爷,现下时辰还早,您便吃了再出门吧。”
刘承继脚步停下:“传膳吧!”
“是!”
早膳当然不止是一碗豆花,各种各样的吃食摆了半桌子,刘承继却是连筷子都没碰一下,坐在桌前,捏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豆花。
虽说盛豆花的碗不算小,若是一个妇人、小姐吃了也能顶饱,可对一个大男人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宫嬷嬷见他旁的一口不动,她想了想便又劝道:“世子爷便是没有胃口,您也多进一些,您这些日子总是却一顿少一顿的,在这般下去还不知要瘦下多少呢!前些日子我见世子妃娘娘给您做了几身衣裳,若您再瘦下去那衣裳只怕不合身了……”
刘承继听了,抬眼看了宫嬷嬷一眼,宫嬷嬷接着道:“自打世子妃生了小姐后,皇后娘娘便时常传世子妃进宫去小住,世子妃喜静,在宫里头时,除了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也不出门了,呆在曦辉宫里也无其他事可做,便给世子您做了几身衣裳,四季的都有,娘娘缝的很是认真,那一手的绣工……老奴大不敬说一句,便是比起尚服局的老师傅也不差哪儿了。”
“衣服在哪儿?”
“在曦辉宫偏殿里,单独一个箱子装着,原想着哪日得空时拉回王府的。”
……
刘承继拿起筷子夹了个包子……等他放下筷子时,摆满了半桌子的吃食下去了一半。
——
早朝上刘承继有些心不在焉……按理说刘承继是没有上朝的资格的,只因最近在刑部领了差事,皇帝特许位列朝班,以便随时奏报案情进展。
只是几日早朝下来,刘承继并不曾奏过一字半句,倒是日日听着别人奏他,他也不在意,听了只当没听到。
这日便一如往常一般,开朝几件琐事过后,文官们便开始了对刘承继的言语攻击,刘承继听着听着便走了神,看着刑部陶大人站出来时,他忽的想起了陶恒……若当初不是自己的出现,晏如瑾嫁的变是他了……
在刑部尚书参完刘承继滥用职权,这些日子在刑部横行霸道不说,又抓了刑部多少个官吏以及衙役之后,大理寺卿也凑了个热闹,说刘承继公器私用仗着身份,毫无缘由的抓了春风楼一百多口人,闹得百姓人对朝廷颇有怨言,城中议论纷纷……
站在对面的诚王,眼见着刘承继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黑,心想他该是忍不住了,可光见着他脸黑,却不见他开言,半天了仍是稳当当的站着。
待大理寺卿奏完,又有几个御史告了几状之后,皇帝忽的喝了刘承继一声,诚王垂下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刘承继回过神儿,站出列来。
皇帝沉着声音喝道:“几位卿所奏,你可有话说?”
刘承继顿了顿道:“臣有话说。”
“说!”
其实刘承继并没留意刚刚是谁参了他什么,不过恍惚记得好像还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先后站了出来,至于事情,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么点,于是他想了想便道:“臣觉得陶大人无能,但不得如此要职。”
闻言满朝一肃,朝臣们暗中摇头,刑部尚书更是眼睛都瞪大了……诚王则是眉头微微一挑,眉眼垂的更低了,模样看着儒雅谦逊的不得了。
皇帝冷冷的道:“陶尚书在刑部待了有十几年了,你倒是敢张嘴说这般狂言!”
“臣所说并非狂言,而是世人皆看得到的事实。”
“那朕倒是要听听是怎样的事实,若是你敢胡搅蛮缠……哼!”
朝臣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着,若是刘承继胡搅蛮缠了,皇帝会怎么处置,可这耳朵都竖起来了,也没听到明确的下文,皇帝只是哼了一声让他们自己琢磨。朝臣们心里明镜一样的,皇帝这老狐狸是偏心,压根儿没有要真刀真枪的处罚刘承继的打算。诚王也是这般想的,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一片静默声中,刘承继转头,他朝刑部尚书一拱手问道:“敢问陶大人参了我什么?”
陶大人觉得刘承继这是在羞辱他,便沉着脸色道:“怎么世子记性这般不好,这么快忘了臣刚说了什么?”
他本是抢白,不想刘承继却大摇大摆的“嗯”了一声,陶大人一愣,一时倒真是不知该不该再说一遍的好了,毕竟人家记性不好不是吗?
一瞬间的僵持,僵持中诚王站了出来,他看似和事老般的和刘承继道:“好了承继,陶大人刚不过是提了提你前些日子抓了刑部的一些官吏以及衙役的事,刑部事多,没了办差的人,事情便只得堆下,陶大人怎能不急。”
“陶大人,”刘承继正色问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关押?”
陶大人一脸不想与他说话的模样,刻板的道:“不知,莫不是因着宁远侯公子的死,世子想让这些当差的背锅不成?”
“听陶大人的口气,仿佛宁远侯公子的死和他们无关一般,那么我倒是想问问宁远侯公子关进刑部天牢的时候,身上可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关了几天被毒死了!”刘承继抬眼,语气又重了几分,“且不说这毒死谁下的,只说这毒死怎么送进刑部天牢的?便是我要毒死这宁远侯公子还是哪个要毒死他都好,我只问陶大人,这毒是怎么进去的?”
不等陶大人说话,刘承继便猛地转身,大声朝皇帝道:“臣以为,出了这种事情,不是当差的放行,是当差的渎职,此种情况下,臣抓了刑部涉案的官吏于衙役本应当,臣这么做是一心想找出毒害宁远侯公子的凶手。可反观陶大人,刑部出了人命案,身为刑部尚书的陶大人不组织查明真相不说,还因着臣的追查参了臣一本。”
“陛下,臣实在不知,陶大人百般阻挠臣对这件案子的追查是为哪班?”刘承继又转头看向陶大人,“难不成宁远侯公子生前和陶大人结过愁?或者说宁远侯公子的死和陶大人有关?”
陶大人一听急了,他噗通跪到了御前,一脸不堪其辱的表情喊冤道:“陛下,臣冤枉啊,怡王世子胡搅蛮缠,冤枉臣下啊,请陛下给臣做主啊!”
“卿先身,朕自会给你做主。”
旁边有人劝了两句扶着陶大人起来了。
皇帝问刘承继道:“你这混账东西,朝堂上竟敢信口雌黄,污蔑当朝要臣,你可知罪?”
“臣不知哪句是污蔑,也不知臣何罪之有!”
皇帝脸上也看不出情绪,闻言他又问陶尚书道:“卿你告诉这个混账。”
“臣遵旨。”陶尚书转身和刘承继道,“世子空口白牙说本官和宁远侯公子结过仇,还说宁远侯公子的死和本官有关,敢问,这不是污蔑?”
“大人这也是记性不好吗?”刘承继腰板挺得笔直,“我那是问话,可不是定罪,之所以有此一问,实在是陶大人阻挠我追查宁远侯公子一案的动机,让人心生疑窦。”
陶大人心头一冷,忽然回过味儿来了,他这是让刘承继三两句话给绕进去了,心道自己是小瞧了这个昔日的纨绔子,一时疏忽竟是马失前蹄了,不过官场上打滚儿了几十年的老臣当然不是白给的,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为自己撇清道:“世子一口一句本官阻挠世子最差此案可不是污蔑?本官何曾做过这般事情,今日所参之事,是世子爷滥抓刑部无辜人员,于宁远侯公子一案无关。”
刘承继闻言,他朝皇帝一躬身:“陛下,陶大人信口喷粪,污蔑我,望陛下给臣做主。”
皇帝眯了眯眼:“他又何曾污蔑你了?”
刘承继理直气壮的道:“陶大人说我滥抓无辜之人,我想问问陶大人是否有证据证明那些人的无辜,若是没有那是污蔑!”
皇帝听了便是犯了难的模样,犹豫了片刻问陶尚书道:“陶尚书,你可有证据?”
陶尚书忽然一个激灵,皇帝这是朝他发难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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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听说今儿个朝堂上刑部尚书被罢了官了?”
宁王世子进了书房便见了宁王正坐在书案后头品茶,他上前见了礼,而后凑到跟前,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么一句。
宁王放下茶盏点了点头。
宁王世子皱起眉头:“这等重臣怎的说罢免罢免了?”
“陛下这是做态度给大伙儿看呢,陶大人这是撞上了,回头你吩咐打个招呼,让咱们的人先缓一缓。”
“是,”宁王世子抬眼,“只是父王,便是陛下要杀鸡给猴看,可也得有个杀鸡的缘由,陶大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缘由说起来也是个笑话,”宁王捋了捋胡子,“先是陶大人参了刘承继一本,说他滥用职权,抓了刑部许多无辜之人,刘承继便又反咬陶大人说是冤枉他蓝抓无辜,并问陶大人有何证据证明那些人是无辜之人。”
“这,这不是荒唐吗?”
宁王扯了扯嘴角:“可是陛下觉得这话有道理,并也是这么询问陶大人的。”
宁王世子面色凝重:“陛下这是表明了要给刘承继撑腰的态度啊!”
“所以啊,陶大人便缩了,自认有罪。”
“为这个把刑部尚书给撤了?”
“所有人都觉得,陛下至多只是申斥一通,不想直接给罢了官了。”
“此时刘承继呢?”
“被叫去元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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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祥宫里,皇帝坐在御案后头,看着当中跪着的刘承继,他也没个好脸色,凶巴巴的问道:“你自己看看你这是怎么做事的?不管不顾的只知道抓人,抓了这么多人,可查出点名堂来没有?”
“已经有线索了。”
皇帝沉吟片刻:“陶尚书是怎么回事儿?”
“他和宁远侯串通一气,宁远侯公子是他们动的手脚,背后还有个黑手,我还没查出是谁。”
“拓跋齐那事儿,果真和宁远侯公子有关?”
“是,他是出面联系春风楼的那一个。”
“切实?”
“切实!”
皇帝一时沉吟不语。
刘承继顿了顿道,“还得谢谢皇伯父罢了陶大人的官,他在刑部树大根深,若不拔了他去,我也不好办事。”
“哼!”皇帝哼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抬眼,看着眼前跪着的略微长进了一些的侄儿,试探着问他道,“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缺了,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皇伯父,您让我岳父去吧!”
皇帝瞪他:“你倒真是不避嫌。”
“有什么可避的,再者说,我岳父为人公正、严苛本适合掌刑法的。”
“行了这事再说。”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刘承继便以为问话完了,膝盖动了动便想要站起身来,可他这边一动,皇帝便瞪了过来,叫你起来了?
刘承继便又跪了回去,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
皇帝问他道:“你媳妇那里是怎么回事儿?回来都多少日子了,怎么媳妇还在娘家住着,你这是不打算过了吗?”
提起这个刘承继心里也起了点火气,他反问皇帝道:“我在边关时,你做什么要截了瑾娘给我写的信?”
“我若不截了你媳妇的信,只怕到了今天,你还在边关修城墙呢!你自己不争气,如今倒要怪到朕的头上来了!”皇帝的声音凌厉了起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今儿个回来了,便万事大吉了,朕再给你一年时间,若是一年之内你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你便也不用折腾了,朕便在江南给你爹划块封地,你带着你媳妇孩子也过去缩着吧。”
“不用一年,”刘承继抬头,“至多一个月我能把这案子结了。”
“我说的是这案子吗?朕说的是你眼下这孤立无援的局面,若是一年之后百官仍不认可你,朕也没有办法再帮你了。”
刘承继闷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凑到皇帝案前道:“伯父,他们这些人都识时务得很,你若立了我做太子,他们定然跟着认可了。”
皇帝直接上来是一脚:“滚!”
出了元祥宫刘承继看着天色还早,便没有急着出宫,拐道去了曦辉宫,到了曦辉宫把人都打发了,刘承继直接进了偏殿,四下一扫,便扫到了角落里孤零零的一个包了金角的雕花上漆的木箱子。
走到角落,刘承继在箱子跟前蹲下,拿下上面虚挂着的一只小铜锁,刘承继将手搭在盖子上,一时竟是有些紧张,手上微微用力开了盖子……
箱子里的衣裳并不多,半箱子尚且没有装满,盖子打开一如眼,是两套小小的衣衫,放在地下的大衣裳上面,这般一衬更是显得小巧,小的人心里又暖又软,化开了一般……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伸出自己的大手放在上面比了比,小上衣竟是比自己的手掌长不了几分……
往地下翻了翻,下面都是自己的衣服……等等,一叠的深色衣服中间,还夹了一件湖蓝色的……拽出来一点是件裙装……
刘承继低着头沉默着将衣服整理好,而后拿了一件自己的出来穿上,依旧将箱子盖好,便出了曦辉宫。
刘承继淋了一盒子御膳房大师傅做的水云糕,骑着马出了皇宫,直接朝晏府的方向去了,穿过五福街时,耳边忽的听到了一声小福儿的笑声,刘承继猛一扯缰绳,转头去找,稚嫩的声音还在咿咿呀呀的叫着……
驱马往前走两步,视线望进北边儿的一家银楼……刘承继脸色猛地一沉,又是陶恒在抱着他女儿——
一骑快马闯进闹市,惊扰了路上百姓,突起一阵喧嚣,那骑马之人奔着刘承继过来,待到了近前猛一勒缰绳,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声,刘承继听了视线从银楼内收回,一转马头往回去了。
听得马儿嘶鸣,小福儿好奇的转过小脑袋,黑漆漆的眼睛四处转着也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却又不肯转过头来,陶恒见了便也跟着转过头去,却正见得从对面茶楼里出来的晏立成。
陶恒笑道:“我说小福儿看什么呢,原来是他大舅舅回来了。”
晏立成闻言,便开心把小外甥女抱了过来,小家伙也亲热的抱着大舅舅的脖子,晏立成亲了亲她肉呼呼的小脸蛋,才抬头和陶恒道:“怎么逛到银楼来了,莫不是你小子……”
下半截话没出口,晏立成笑着觑他,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陶恒今年也是二十有五了,却是一直没有定亲,话说多年以前,晏盛德是一心要将女儿晏如瑾许给他的,只是终究亲事没成,后来晏夫人多次为他说亲,却都被他婉拒了。因为这个晏家人对他心里多少有愧,晏立成也是真心希望陶恒能遇到个情投意合的人。
这会儿见他进了银楼,晏立成是真的高兴,可不想却见陶恒他笑着摇了摇头。
“可不是我要来的,是你们家这小祖宗指着要往这边儿来,”陶恒举起手里的一根玉簪笑道,“非要选了这个东西,也不知是要自己戴的还是要给她娘的。”
一见陶恒举起的玉簪,小福儿又伸出自己肉肉的小手去够,嘴里啊啊的口水流了一下巴,两个大男人见了忍俊不禁。
回去的路上,小福儿抓着白玉簪子窝在舅舅的怀里睡着了,回到晏府,晏立成将白玉簪子递给晏如瑾道:“你看看小福儿都知道打扮她娘了。”
——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刘承继的后院儿是非,说是刘承继和小寡妇情深,冷落发妻,世子妃性子刚烈欲要和离,带着孩子至今住在娘家不肯回王府……
又说当初在边城晏如瑾回京是刘承继为了这小寡妇将她打发回来的……
一时间说刘承继宠妾灭妻,各种荒唐的谣言纷纷四起……
谣言传着传着传到了晏盛德的耳朵里,当天回到府里,便将晏如瑾叫到了自己的书房,和她谈了许多,他将刘承继如今四面楚歌的处境,和有心人利用她们母女大做文章,破坏刘承继的声誉,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和她说了许多,言罢他郑重的和女儿说,她不能再任性的在家里继续住下去了。
听到晏盛德前面一番话,晏如瑾心中一惊,这些日子她整日待在府里也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哪里知道如今刘承继的日子这般的水深火热,再又听到竟然有人拿她来做文章去攻击诋毁刘承继,她更是坐不住了……
晏如瑾点了点头道:“爹,是女儿不懂事了,我明日回去。”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晏盛德想了想道,“过几日是皇家秋猎,往年秋猎皇后娘娘都会同行,今年皇后娘娘若是照例的话,应是会招你同往,待从猎场回来时再随他一道回府吧。”
——
果真如晏盛德所说一般,没过几日宁和宫的公公出来传话,秋猎要晏如瑾跟着一道。
九月下旬已是深秋了,天气被风开始凛冽起来,出行这日一大早宫里派出了马车来接,晏如瑾将福儿留在了家里,自己只带了春暖一个丫鬟,上了府门前的马车。
马车驶到宫门口又换了软轿,宫人拥着晏如瑾先到了宁和宫,到了宁和宫才发现宫里的嫔妃皆在此处,另外还有几个王妃以及世子妃也在,给皇后你娘娘以及嫔妃、王妃、年长些的世子妃请过安后又候了些时候,等见到元祥宫的宫人来请了,皇后娘娘才领着这一众妇人出发了。
狩猎的车队浩浩荡荡一路向北,皇帝这几日精神好,兴致也高,便没有乘车,骑着马儿与诸多子侄们热热闹闹的走在前边儿,车队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皇后娘娘许是无聊叫了晏如瑾过去她的车架。
内监骑马跑来传话,这边晏如瑾的马车跑出队伍,往前去追赶皇后的车架时,一路上越过了几个王妃的车架,大家伙儿听着帘子外头骨碌碌的车轮声,脸色沉的车里的丫鬟都不敢大声喘气。
……
皇后娘娘的车架十分的宽大,里边儿除了皇后和晏如瑾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嬷嬷一个宫女侍候着,仍不嫌挤。
皇后拉了晏如瑾的手,一时便觉得手里冰凉,她转头便让宫女拿了个暖手炉过来,又道:“怎的手上这般凉,可是穿的少了?”
“穿的不少了,”晏如瑾接过暖手炉朝皇后娘娘笑了笑道,“每到这个时候这样的,其实不冷的。”
皇后娘娘嗔她:“你这孩子怎么闷不吭声的,说出来让太医们给你调理调理。”
“不妨事的。”
“什么不妨事,尽胡说,可不许你仗着年轻便大大咧咧的不上心这些,女人家的身子也要好好养着才行。”
皇后这般说,晏如瑾便乖巧的应了声好。
“你这孩子是这点招人喜欢,听劝!”皇后笑着道,“有几日没见着小福儿了,她好不好?”
“好!”提起女儿晏如瑾也是满脸的笑,她道,“才这么大一点知道美了,长大了可不知怎么得了呢!”
皇后也眯起了眼道:“可不是,这时候都知道自己挑衣服穿了,前些时候在宫里时给她做了两身衣裳,各个颜色的都有,衣服送来时,我见那浅绿色的养眼,要给她穿,她却扭着身子怎么都不肯穿,自己爬着去够那件桃粉的,真是个小人精。”
“前几日福儿和她大舅舅上街,结果街上路过银楼非要买个白玉的簪子回来,她大舅舅说是给我买的,只我看着却不像,可也不管她,便夺了过来戴上,娘娘您看……”晏如瑾说着朝皇后歪了歪头,她头上十分素净只带了两三样的首饰,皇后娘娘一眼便见到了那根白玉的簪子。
这一回不止皇后娘娘笑了,连着车里的宫女和嬷嬷也跟着掩着嘴笑。
……
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时间便进了晌午,晏如瑾想着午膳想必皇帝要来皇后这里用,她便提前告辞了。
回到了自己的车里还没有一会儿车队便停了,内监送上热腾腾的饭食过来,他们便在马车内用,春暖正了正小方桌,将饭菜摆好,晏如瑾想着左右没有别人,正待招呼春暖一道吃点时,却见小内间又提着食盒过来了,又送了六盘菜一碗汤一碗米饭过来。
晏如瑾一看便知是刘承继要过来一道吃,果然小内监退下没多久,听得外面一道脚步声过来,接着马车帘子被掀起,刘承继弯着腰进来了。
他进来也没多说什么坐下便开始吃饭,一顿饭吃完略坐了一坐便又掀了帘子走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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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已经有许久没有挽着手一起走路了,刘承继一时都有些拿不准晏如瑾走路的速度了,像是紧张着什么,他把脚步放的很慢……
对于晏如瑾态度忽然的转变,让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中午一起吃饭时,她还是沉着脸的,转眼忽然的这般亲近……这般忽冷忽热的对他,刘承继觉得心口有些紧绷,这种感觉,仿若是剧烈跳动的心脏外面,绷着一张薄薄的纸,一个不小心便会撑破那张薄纸……
他垂着视线,半晌也没有想到一个稳妥的话题,不知不觉便走出了众人的视线,沉默太久,刘承继睫毛一眨,正要以晚饭为由开口时,忽觉得手臂一松……瑾便松开了挽着刘承继胳膊的手,她紧了紧斗篷,微微低着头朝营帐走去了。
抬起视线……斗篷挡着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之前的情绪一瞬间走失,被撑开的心口没能及时缩回,便觉得空荡荡的……刘承继垂下视线也迈开了步子跟了过去。
……
刘承继再笨也反应过来了,刚才的亲昵,她是做给人看的……却只做不知。
进了营帐内,春暖服侍晏如瑾解下斗篷,刘承继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开口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中午我见你没吃几口,不喜欢厨子的手艺?”
刚在软榻上坐下,接了杯热茶过来的晏如瑾闻言,动作僵了僵,她抬眼面无表情的道:“我见你只顾端着脸吃自己的,还知道我吃了多少吗?”
她这一眼看过来,刘承继忽然便笑了,他大步过来正想挨着晏如瑾在软榻上坐下,晏如瑾拦了:“披风上都是土,坐那边椅子上去。”
刘承继没挪步,他抬手解了斗篷带子,口中道:“脱了便是。”
说着解下了斗篷,递给丫鬟,春暖结果斗篷便退了出去,刘承继看了艳茹集一眼,见她没再说什么,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转头见晏如瑾只喝了一口茶,便端着茶盏伸了胳膊要送到一旁的茶几上,他长臂一伸,便将那茶盏接了过来,一大口便将里面的剩茶喝下了肚。
喝完了茶,他端着茶盏依旧要将它放到茶几上去,伸出胳膊,身子朝晏如瑾那边倾国去,仿似不经意的,侧脸从晏如瑾微凉的脸颊轻轻蹭了过去……
茶盏放下,他便如没事儿人一般退了回来,正想再找点话来说时,余光便见到晏如瑾竟是掏出了个帕子,捏着在自己脸颊上,他蹭过的那一处擦了擦。
刘承继脸色一绷,转过头来正想质问她是什么意思时,却不想晏如瑾抢了先,见她皱着眉头,口气也很不好的问他:“怎么这么脏?”
刘承继:……
晏如瑾将帕子递到他跟前,口气有点冲的道:“蹭我一脸土!”
刘承继:……
根本不管他,晏如瑾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唤道:“春暖,打些热水过来。”
刘承继嘴角微微弯起了一点,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等着晏如瑾给他擦脸,没等一会儿,春暖便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过来了,晏如瑾走过去,挽起袖子拧湿了帕子擦了擦脸,又洗了洗手,而后便放下了帕子,转头,她和刘承继道:“我去换身衣裳,饭菜端上来了再叫我。”
晏如瑾转身进了里间,刘承继在榻上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默默出了营帐,外头冷风一吹有点凉飕飕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边儿有动静传来,便抬腿,朝灶房那里去了。
晏如瑾真是有些饿了,听到刘承继出去了便在里间等着,可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来,只当他有事先去忙了,趴在床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外间传了写声响进来。
听得春暖给刘承继的请安声过后,刘承继的声音也不知是在吩咐谁,“食盒放着,饭菜先别拿出来了,先抬点洗澡水过来。”
晏如瑾出了屋子,便见刘承继正要往里间来,见了她便问道:“我的换洗衣裳你带了吗?”
“你的衣服都在王府,我哪有?”
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刘承继微微一怔,一时没有言语。
晏如瑾抬眼看他:“你身边侍候的人没给你准备。”
“我没带随从出来。”
其实出来前宫嬷嬷给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只是他想着晏如瑾会给他操心,便没拿。
他站在那里,这一时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来的,分明是沉着脸的,可不知怎的,是看着隐约的有那么几分可怜。
晏如瑾收回视线,转头唤道:“春暖!”
“是!”穿暖福了福身,便进了里间,弯着腰在带来的一口大箱子里翻找,拿了一套刘承继的衣服出来。
这是晏如瑾已走到了桌边坐下,春暖偷偷看了她一眼,小声和刘承继道:“夫人便是担心世子爷这边会少了周全,帮着世子爷仔细的准备妥帖了。”
“春暖!”晏如瑾语气有点重。
春暖便不敢再说了,她低了头道:“奴婢多嘴了。”
刘承继看了晏如瑾的侧影一眼,转回头来在自己身上翻了翻,没翻出什么东西来,便直接解下了身上的玉佩,递给春暖道:“赏你的!”
“奴婢不敢!”春暖没接,反而把腰弯了下去。
“给你拿着,好好当差。”
春暖犹豫,抬眼去看晏如瑾,晏如瑾见了开口道:“世子爷赏的,只管拿着。”
春暖这便开言的笑了,接过玉佩深深一弯腰道:“谢谢世子爷,世子妃娘娘。”
……
几句话的功夫,内监已是抬了洗澡水进来,春暖退了出去,晏如瑾也回到了里间,刘承继匆匆洗了个澡,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是穿好了衣裳,吩咐人把屋子收拾了出来。
春暖站在桌前,将食盒一个一个打开,把里面的饭菜都端了出来,饭菜摆好,她进了里间请晏如瑾吃饭道:“夫人,世子爷叫了几盘素淡的青菜,都是您吃的,看着颜色也好翠绿翠绿的。”
晏如瑾出来果然见道桌子上说几盘青菜,只是这汤竟是山菇野菜汤……
两人在桌边坐下,开始吃饭,一口青菜刚刚入口,晏如瑾神色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看了刘承继一眼,不过却没言语,低下头又吃起了自己的饭。
——
皇帝在外头的篝火旁和几个老臣坐着闲聊,一时聊得投机便多坐了一会儿,等他起身时,天边儿已是坠了几颗繁星在上了。
皇帝晚饭还没吃,这会儿便也觉得饿了,也没摆驾,溜达着便去了皇后的营帐,刚走了进去便听得里面一阵谈笑声,宫女唱报后,便听得里面的谈笑声歇了,皇后娘娘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老王妃,皇帝看了一眼,宁王妃、楚王妃、端王妃三个。
皇后娘娘领着几个王妃见礼,叫起后几个王妃便告辞去了。
皇后娘娘拉着皇帝去了里间,皇帝见她眼中的笑意仍未散去,便好奇的问道:“聊什么呢,竟是这般开心。”
皇后按了按眼角,先是问他道:“陛下可用过晚膳了?”
皇帝摇头,做到榻上伸了伸腿。
皇后娘娘便吩咐人传饭,待交代妥当后,才回过头来和皇帝说起了刘承继的笑话:“阿继这孩子想是没招了,在刚才竟是跑到了厨下亲自下厨给他媳妇做饭去了,你说谁能想到,这孩子竟是能有下厨的这一天。”
皇帝一愣:“阿继下厨给他媳妇做饭?”
皇后娘娘笑着点点头:“想是这会儿都传开了。”
一手养大的大侄子,竟是下了厨房做饭了,不过却是给他媳妇做的……皇帝一时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我养他这么大,给他操了多少的心,他有这本事怎的也不想着给我也做一顿尝尝?”皇帝颇有点委屈的和媳妇说道。
皇后娘娘一脸是笑的拍了拍皇帝的手,而后转过头去,便是一脸端正严肃的唤道:“来人!”
宫女进来听候,皇后吩咐道:“去让人道怡王世子那里说一声,皇帝今儿个胃口不好,这会儿还未用膳,让他下厨去弄几个爽口的菜送过来。”
“是!”
——
晚饭后刘承继早早的便躺到了床上,可是晏如瑾却坐在外间迟迟没有进来,刘承继闭着眼睛眉头却拧着,心里觉得或许她是想睡在外间的榻上了……刘承继眉头便皱了起来,心里头正想着对策时,忽听得耳边一道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而后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微的响声,他虽闭着眼睛,却是能清晰的感觉到,晏如瑾她脱了外衣上了床……
喉头动了动,却仍闭着眼睛装睡,刘承继心里面觉得他一睁眼,晏如瑾便会将他赶到外间去睡榻……
晏如瑾也不知道他是装睡,感觉里边儿有点挤,也没惊动他,只自己缩了缩身子挨着他躺下了……
她躺下了刘承继却把眼睛睁开了,正想翻个身把人抱在怀里时,却听得外头又是一道脚步声,春暖举着蜡烛进来了。
“世子爷,陛下派了公公过来传话。”(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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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继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又去了灶房炒了几盘素菜煮了一锅山菇野菜汤,饭菜做好后装进食盒,由内监拎着,一道去了皇后的营帐。
李福海原本是站在外头候着的,远远地见到那头的灯笼过来,转身进了营帐,他躬着腰笑道:“陛下娘娘,世子爷过来了。”
皇帝坐在榻上,手里端着茶盏,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闻言,眼也没抬,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示意眼前的案几道:“也懒怠动了,摆在这吧。”
“是!”
李福海弓着腰退了出去,不多时迎着刘承继走了回来,刘承继给皇帝皇后请安,李福海则指使着内监将食盒放到了榻前的案几上,小内监正待打开食盒,将饭菜端出时,皇帝却忽然放下了茶盏,开口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李福海便赶紧将人都带了下去。
一个侍候的人都没留,刘承继抬眼看了他皇伯父一眼,没言语走到近前弯下腰上手侍候,等饭菜摆好,皇帝一看竟是三副碗筷,眼一抬便瞪了过去。
刘承继道:“晚上的菜清汤寡水的我没吃饱,刚又忙了半天,饿了。”
皇帝没好气的道:“这里有你坐的地方?”
“那我去一边儿吃。”
刘承继说着端着碗又端了面前的一盘菜转身走了几步坐到了桌前去。
“你把菜给我端回来!”皇帝喝他。
刘承继背转过身去,只当没听到低头开吃。
皇帝指着刘承继和皇后道:“你看看这个混账!”
“好了!”皇后拿起筷子递给他,“你这里不是还有五盘呢吗?他只得一盘,赏他了。”
皇帝接过筷子,仍是不满意的样子,皇后给他夹了根青菜进碗里,皇帝吃了却没好气的道:“不知道炒菜要放盐吗?”
皇后闻言,自己也吃了一口,品着咸淡适中,只皇帝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便没出声,又给他夹了另一个盘子里的。
皇帝吃了依旧皱眉:“难吃!”
待他将桌上的五盘菜都尝过了,问皇后娘娘道:“他那盘是什么?”
“阿继!”皇后唤他。
“是。”
刘承继站起,转过身来。
皇后一脸慈祥的道:“你别坐在那儿了,过来一块儿吃吧。”
“谢皇伯母。”
刘承继又端着饭菜坐了回来,皇后看了眼刘承继端回来的那盘子,眼里便带了点笑意,刘承继一共炒了六盘菜一个汤,五盘菜一份汤都是素的,而且做得清淡,几乎没放几滴油,独独一盘是带了荤腥的扁豆炒肉,却是被刘承继他自己端走吃了。
皇后见了眼袋笑意,皇帝却是不满了,他瞪着眼睛道:“你这混账怎的这般不孝!给朕吃素的,自己却端了肉去吃!”
刘承继知道他只是在找茬,便也没解释,夹了一片肉送到了皇帝碗中道:“给你吃一片。”
皇帝啪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怒道:“你给朕端过来。”
刘承继不情愿,他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绿色的东西,只这一盘能入口的,可是到底他也不敢放肆,便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将菜端到了皇帝跟前,将他面前的一盘子青菜换了过来。
皇帝哼了一声,脸色仍没有好看多少,皇后给他夹了一段扁豆放到碗里:“好了,快些吃饭吧,时候不早了。”
“嗯,”皇帝夹起扁豆送进口中,嚼着嚼着咽下了,转头和皇后道,“你也吃。”
“好!”皇后吃过晚饭了,这会儿并不饿,便盛了小半碗汤尝了尝,清清淡淡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喝了两口后,皇后放下碗给皇帝盛了一碗。
皇帝低头捏了勺子搅了搅,见里面是切了丁的山菇和野菜,他便想起了昔日刘承继给他写的那封信……
皇帝冷哼一声,语带嘲讽的道:“不是山菇野菜粥吗?”
刘承继脸上半点不红,只道:“汤也喝。”
“蠢的便如三岁幼童一般!”
刘承继回想那封信写的确实蠢,便也没说什么,低头吃饭,面前的青菜吃了两口觉得没滋没味儿,便伸了筷子去够皇帝面前的肉,夹了两回皇帝便不让他夹了,沉着脸呵斥道:“规矩体统都修进城墙里去了?”
拿规矩说事儿,刘承继的筷子便不得不缩回来了,皇后在一旁看了,便夹了几片肉给他,她转头和皇帝道:“你不吃的便给他吧。”
皇帝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不过脸色依旧难看,在皇帝难看的脸色下,刘承继好不容易才吃饱了饭。
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便立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守着,知道皇帝也放下了筷子后,皇后娘娘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嗯”
扶着皇帝起身,皇后转头和刘承继道:“你也回去吧,早点睡,明儿个还的赶路呢!”
“是!那侄儿告退了,”刘承继行了礼,“皇伯父皇伯母好好休息。”
皇后娘娘朝他笑笑:“好,去吧。”
看着刘承继出去了,皇后嗔道:“饭也不让人好好吃,这回舒坦了?”
“是我不让他吃?你也看到了他这个不孝的东西,只炒了一盘肉菜,却自己端走去吃了,若我不问,他是一口都不打算给我的,这是个逆子!”
皇后娘娘笑道:“你都不吃的东西,他这不是不跟你见外吗?他若给你我都要骂他虚情假意。”
“哼!”皇帝哼了一声,却也无话可说了。
“你呀,也是难侍候的很!”
——
出了皇后的营帐时,早已是繁星满天了,内监挑着灯笼走在前边儿,两个人的脚步踩在半是枯黄的草地上,想起轻微的沙沙声,走了没几步刘承继耳尖听得远处隐隐的传来了几声狗叫声。
他仔细听了听忽然叫了一声牵马,没一会儿也侍卫便牵了他的马过来。
刘承继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世子——”内监不知如何是好,在原地站了站,便转身往回去了。回去后内监将这事儿禀了李福海,李福海听了便进了营房禀了皇帝。
皇帝本是刚刚歇下,闻言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陛下,全禄说世子爷走着走着忽然听了脚步,叫人牵了马而后便去了。”
“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忽然走了?”
“全禄说什么都没看到,四处空寂没有人声,只有几声鸟叫,还有远处隐约的狗叫声。”
“狗叫声?”皇帝皱眉,“这荒郊野地的哪来的狗叫声……打发个人去看看。”
“是!”
出了皇后娘娘的营帐,李福海亲自去了刘承继的营帐外头守着,等了好一会儿,身子都被风吹透了时,耳边果真听到了远远地传来一阵狗叫声,而且叫声越来越大……
李福海眯着眼睛去瞧,视野里那道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刘承继马速不慢,他身边……还有一个黑影在窜来窜去……
等离得进了,刘承继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李福海这才看清他身边跟着一条大狗,那大狗上蹿下跳的还大声叫着,看着还真是让人心生惧意。
李福海硬着头皮上前了一小步道:“老奴给世子爷请安了。”
“李公公?”刘承继有点意外,“这么晚了,您过来有事儿?”
“没事没事,只是全禄回去禀说世子爷您忽然骑着马走了,陛下担心,便让老奴过来看看,世子爷您这是……这狗……”
“哦,这是我养的狗,也不知怎的跟到这来了,我刚听到叫声,怕侍卫误伤,便过去接了一趟。”
“原是如此,世子爷辛苦了,早些休息,老奴也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
“哎,好的。”
……
李福海走后,刘承继低头和窜来窜去的毛团道:“你睡在这吧,记着,不许叫,不许乱跑。”
“汪汪——”
“闭嘴!”
……
毛团不叫了,摇摇尾巴在趴了下来。
刘承继进了屋子,脱了衣裳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
……
那头皇帝听了回报,气道:“连他养的狗都这般没有规矩。”
没有规矩的刘承继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灯下看着熟睡的晏如瑾,她背朝着自己,侧着身子微微蜷着,一只胳膊伸到了外面抱着被子,两颊一抹淡淡的红,睡容恬淡乖巧。
看着她安安静静的模样,刘承继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有点肉肉的颊边亲了亲……又亲了亲……亲着亲着里衣便被扔到了床下去……
“嗯……”
晏如瑾醒了,却云里雾间的,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今夕何夕,刘承继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不一时两个人便都气喘吁吁起来……(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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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队伍开拔之前有事情要做处理,刘承继便早早的起床了,穿戴好了,他放轻了脚步到了晏如瑾的镜台前,弯下腰对着镜子正了正冠,正待起身时,视线一扫不经意的,一根白玉的簪子便闯进了眼中……
晏如瑾一个常用的首饰盒是没有盖子的,里面简简单单的只放了几样首饰,红缎的铺底上面,一根白玉的簪子,特别的显眼,昨日在她头上戴了一天他已是看到了。
刘承继伸手探过去将簪子拿了起来,搭眼一看是很普通的玉质,普通到不应该戴在他的世子妃头上……
——
“夫人,该起了。”春暖进了里间,隔着床幔轻唤了一声。
晏如瑾醒来,小小的打了个哈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半了,”春暖轻声道,“世子刚命人传话来说,再过半个时辰开拔了。”
“嗯。”
晏如瑾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春暖服侍她洗漱穿戴,坐在梳妆镜前梳头时,春暖问道:“夫人,今儿个换一套首饰吗?”
“不用了,还照昨儿个的吧!”
“奴婢昨儿个见了诚王妃和旁的夫人小姐,头上都是珠光宝气的,您这是不是素淡了些。”
“无妨的,这一天都要赶路,坐在马车里逛逛荡荡的,简单点吧。”
“是!”
挽好了发髻,春暖便伸手去首饰盒里取簪子,可却探了个空,首饰盒里昨日戴过的其它几样首饰还在,只那根白玉簪子没了。
春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开了其它两个首饰盒仍旧没有……
“怎么了?”
“夫人那白玉簪子……奴婢记得昨儿个放在这首饰盒里了……”春暖有点慌,她知道这簪子的来历,晏如瑾很是重的,她也是小心放好的,这里也没有闲人进出,凭空的怎么没了呢?
晏如瑾虽是有些紧张,可并未觉得簪子真的会丢,抬手翻了翻几个首饰盒而后又和春暖道:“你再想想是不是放在别处,一时忘了?”
春暖使劲儿想了想,可仍是清清楚楚的记得,是放在这个首饰盒里的,再想不出别的来了,她这一着急汗都出来了。
“别急,许是掉在哪儿了。”晏如瑾起身,“再仔细找找,地上也找找。”
春暖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找了个遍,最后她跪在地上在柜子底下找到了白玉盏,只是断成了两截。
“夫人,昨晚奴婢真的是有将这簪子好好收进首饰盒的……”
“没事,许是世子又打翻了首饰盒。”晏如瑾见簪子断了心疼的不得了,可也没法,拿过来看了看,半晌叹了口气递给春暖,“收起来吧,等回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师傅接上。”
“是!”这回春暖找了个精致的小盒子将簪子稳妥的收好了。
白玉簪断了,便换了一套金玉点翠的首饰打扮起来了,收拾妥帖以后吃了点早膳,略坐了一会儿便又内监来请,又要出发了。
带来的衣物首饰春暖已经装箱了,春暖朝过来搬东西的几个内监福了福身:“劳烦几位公公了,便是这两个箱子了。”
“不敢不敢,姑娘客气了。”
春暖塞了个荷包过去,为首那一人也接下了,而后几个人抬着箱子便先走一步了。
春暖服侍晏如瑾披上斗篷:“夫人咱们也走吧。”
“走吧。”
出了门晏如瑾四处看了眼,忙乱的人群中,没有看到刘承继的影子,倒是路上又遇到了诚王妃,只是这回诚王妃却没有拉着她一道走,只是远远地一颌首便先头走了,晏如瑾便也朝她遥遥一礼。
坐进马车又开始了一日的行程,
诚王妃的车架里今儿个多了两个娘家妹妹同乘,诚王妃姓赵出身武安侯府,车里的两个妹妹是府里的庶女,一个名叫赵烟儿一个名叫赵月儿,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都十分出挑。
这会儿赵烟儿道:“姐姐您可听说了,昨儿个晚上怡王世子下厨给世子妃做菜的事儿了?”
“哪能听不到呢?传的沸沸扬扬的。”诚王妃耷着眼,看着不大高兴地模样。
赵烟儿道:“您说是真的吗?”
“多少人亲眼看见的,还能出假来?”
赵烟儿还是不大相信:“会不会是做的样子呢?”
“做样子?目的何在?堂堂一亲王府的世子爷了,这会儿为了个女人竟是做出了这般低贱的事,难不成他还指望谁能夸他两句?”
“若不是做样子,那难不成他还是真心如此吗?”赵烟儿不信,“难道亲王府的世子爷,会去这般侍候个妇人?”
诚王妃没言语,脸色却沉下了两分。
“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一直没说话的赵月儿出声道,“我倒是觉得怡王府这位世子并非如传言所说是个滥情的。”
“他还不滥情?”赵烟儿不可置信,“满大街听听,尽是他的风流韵事,还为了个小寡妇冷落了发妻。”
“可是,那些人呢?”赵月儿面色平静,声音低婉,“他们成亲也有几年了,到如今府里头可还世子妃一个女人,莫说妾室便是连个通房可都没听说过。那些名声好的男子,可有这般干净的后院儿?莫说成了亲之后,便是成亲之前,都不知纳了几房的妾室,便是庶长子生在前头的也不是没有。”
“家里没有可外面多呀?还都是些惊世骇俗的。”
“外面的不过捕风捉影,若是那小寡妇真的如传闻一般,又得宠的话,以怡王世子的性子,会不将人接进府去?难不成他还是顾忌着晏家的势力吗?”
“一个寡妇还带这个孩子,若是进了王府的大门,这也太荒唐了。”
“这位世子爷荒唐的事情还做的少了?”
赵烟儿不言语了,马车内一时静了下来。
——
一整个上午晏如瑾都没有见到刘承继的影子,本以为中午用饭会回来的,可是这日午膳端上来却只有她一人的份,一时眉头便蹙了起来,倒不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了,只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做做样子还是必要的。
晏如瑾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便拿起筷子吃了。
——
“陛下,皇后娘娘,世子爷求见。”
皇帝刚刚拿起筷子,闻言,眼也不抬:“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不见!”
“是!”内监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像是不胜其烦般的念叨了一句:“一时都不消停。”
皇后笑笑没有言语。
帝后二人便安静的吃饭,尚没吃几口呢,刚退下去的内监又折返回来了,躬着腰禀道:“陛下,世子爷说……他来服侍陛下与皇后娘娘用膳。”
皇帝闻言当即便道:“朕用他服侍?让他走。”
皇后笑了,她温言劝道:“行了,估计是他媳妇那里的饭菜不合口,跑这来蹭饭来了,便让他进来吧!”
“他把朕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您还跟他一般见识吗。”
皇帝没有再出声,皇后便吩咐内监道:“去请世子进来吧。”
“是!”
内监出去后,没一会儿刘承继便走了进来,他规规矩矩的给帝后二人行了礼,皇后娘娘笑着招他到了桌前坐下,让人又上了一副碗筷。
皇帝便只当刘承继是来蹭饭的,可是饭后却仍不见他离开,抬眼皇帝道:“你还不走?”
刘承继赖着没走……
——
黄昏时候车队停下,内监依旧领了众人去了各自的营帐休息,晏如瑾下了马车,依旧没有见到刘承继的影子,只见到诚王妃的身影从前头过去了。
“汪汪——”
那边诚王妃刚走过,晏如瑾忽听得身后一阵狗叫声,听着声音很近,紧接着便是一道道女眷受惊吓的尖叫声,晏如瑾一惊回头便见到一只大狗风一阵的朝她扑了过来。
旁边春暖见了吓得面无人色,脚一软便堆到了地上,晏如瑾也是吓了一跳,本能的朝后退了两步,第二步脚刚占地便见那个打狗一个前扑,便撞到了晏如瑾身上。
巨大的冲撞力将晏如瑾扑倒在地,周围的人都被惊住了,不少人心里都觉得,这不是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弄了恶犬进来谋害晏如瑾呢……正想着呢却见那只大犬扑在晏如瑾身上却好似也没张嘴咬人,它……它两只前爪压着晏如瑾的肩膀,把脑袋使劲儿的往晏如瑾的颈窝里拱。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晏如瑾回过神儿来,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霸气威风的大狗一时有点不敢认,试探着问道:“毛团?”
“呜呜……”毛团嗓子眼儿里呜了两声,而后整个大大的身子都往她怀里拱。
再见到毛团晏如瑾也十分开心,可这场合不对,她这么躺在地上不成体统,她抱了毛团的脑袋揉了揉正要叫它起身时,忽的旁边踢过来一只大脚,正落踹在毛团的身上,毛团叫了一声便滚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晏如瑾抬眼便见到刘承继黑着脸站在眼前,毛团打了个滚儿站了起来,在晏如瑾身边窜来窜去,却不敢在往她身上扑了。
刘承继弯腰把晏如瑾扶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见好多人围着看呢,便和刘承继道:“走吧,回营帐换身衣服。”
回到营帐,让人提了热水进来,晏如瑾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后,把毛团叫进来也给它洗了洗,洗干净后毛团便粘着她不肯出去了。
晏如瑾蹲在地上抱着它问道:“你怎么长的这般大了?”
“汪汪——”
晏如瑾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
不多时刘承继回来了,也领回来了送饭的内监,晚饭过后天便黑了,这一会儿乍一见到毛团便没想起别的来,等刘承继在外间洗澡,她在里面卸妆时,忽的想起了簪子的事。
晏如瑾到了外间直接站到了澡桶旁边问他道:“你是不是又打翻我的梳妆盒了?”
刘承继靠在澡桶上垂着视线,听到质问脸上神色不变,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簪子都被你弄断了。”
“一根簪子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什么——”晏如瑾的话忽的被毛团打断,它不知从哪叼出来个帕子,跑了出来,大脑袋拱着晏如瑾的腿弯,献宝一样的仰着脑袋。
“我掉的帕子呀?真乖。”晏如瑾接过帕子,揉了揉毛团的脑袋。
这时候刘承继抬眼,他看着晏如瑾的眼睛问她,“那你说说,是有什么大不了。”
打碎了她的东西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晏如瑾皱眉瞪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他,便转身走了。
她刚转过身子,便听得身后一阵出水的哗啦声……
回到里间晏如瑾弯着腰在大箱子里翻找东西,想给毛团铺个小床出来,天冷了,睡在地上太凉。
正找着,忽觉得背后刘承继的身子贴了过来,他一只胳膊抱着晏如瑾的腰,将她扶了起来,温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晏如瑾的后背,刘承继低着头,鼻间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垂上,低低的嗓音震得她耳朵发痒。
“不是一根簪子吗?你生气了?今儿个皇后娘娘还赏了你一根,让我拿回来了。”
他说着,左手中拿着的簪子,递到了晏如瑾眼前……
这么巧?晏如瑾原本是没多想的,可是这会儿……她转头去看刘承继,“你早上知道簪子断了?”
刘承继目光落在手中的玉簪上,没言语。
明知道簪子断了却不和她说一声,问他了,还做不知,倒像是个闯了祸不敢承认的小孩子一样。真是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晏如瑾拿过他手里的簪子,挣开怀抱,将玉簪送去了首饰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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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刘承继骑着马从队伍的最后边儿往前走去,马蹄子踩在干硬的路面上一阵哒哒之声,声音并不算大,混在一片马车驶出的噪音里也不明显,但坐在车里的赵月儿却是察觉了,伸出手去,挡车的帘子被她捏着一角微微抬了抬,目光便顺着那一角望了出去。
车厢内除了她只还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小丫鬟生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灵动而活泼。
车门口放了一个小小的炭火炉,煮了一壶热水,小丫鬟刚沏了一盏茶端过来:“小姐,您喝茶。”
赵月儿便恍若未觉一般,目光迟迟没有收回,丫鬟圆儿便举着茶盏静候着,候了半晌一时有些好奇,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她也没看的仔细,只见了一个远去的背影看着像是怡王府的世子爷。
“真是可惜了这位世子爷这般的身份,却是不知好好上进——”
小丫鬟性子活泼一时心直口快,便将别处听来的话随口说了出来,可是一抬眼却见自家小姐放了帘子,一双眼睛静静的看了过来,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中也是,却是看着冰冰凉的。
她在赵月儿身边近身侍候了两年,原也是话多的,只是往常时候便是她吵闹一些小姐也不责怪,惯常由着她的,这会儿不想小姐忽然翻脸了,生是吓坏了,手中的茶盏一晃,热茶洒了一半在手上,疼的脸都白了,却死死咬着唇没敢出声。
“小姐恕罪……奴婢犯上妄言了。”
“既知是犯上,便不该妄言。”
“是,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了。”圆儿手里的茶盏还托着,身子便伏了下去,脑袋刻在车厢底板上,砰砰的响。
赵月儿拿起手边的书卷翻开,目光落在上面,静静看了片刻才开口道:“行了,收拾了吧。”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将底板上的水渍擦了干净,而后净了手又从新沏了一盏茶……
——
刘承继骑着马路过晏如瑾的马车,走的近了见得毛团正趴在上面,这家伙把脑袋钻进了车厢,只露了个毛茸茸的屁股出来,屁股上边儿尾巴还一摇一摇的。
刘承继跟着马车走了一会儿,晏如瑾原本并不知晓,半晌后听到了窗外在近前的地方,有马儿喷鼻的声音,这一留神才才又听到了近前的一道马蹄声,却仍旧没有在意,只当是随行的侍卫,可是过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侍卫怎么贴的他们马车这般近?
晏如瑾将帘子掀起一点朝外看去,入眼的便是一身熟悉的衣裳……
“喂!”
晏如瑾小声叫了一声,刘承继正要底下腰忽见得里面伸出一只素手来,手上托了个大桃子。
刘承继看着桃子也看着那只手……小心的将桃子拿了起来……
手上拿着桃子,刘承继弯下腰来正待开口时,薄薄的帘子后头,又传出了晏如瑾压低了的声音:“你去吧,别跟着了。”
……
弯下去的腰顿时僵住了,半晌他直起身来,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驱马上前几步,低头看了眼车厢外头那个摇的欢快的尾巴……忍不住一脚过去,毛团叫着滚到了车下。
晏如瑾手上拿了一块糕点,正想着喂给毛团吃时,见倏地一下,毛团便没影了,接着外头是一阵“汪汪”的叫声。
晏如瑾也不知道毛团又被刘承继踢了,只当是见了他,跟着跑了呢,只是刚这般想着,便觉得马车一晃,而后毛团便又钻了进来,晏如瑾见它头顶上沾了两根枯草,便探身过去给它摘了,抱它整个进了车厢,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身上的灰……
——
这第三日只走了大半日,吃过午饭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北山猎场。
北山的山腰之上,有一座□□时期所建的行宫,雄伟的建筑掩映在茂木丰草之间,站在山下只看得见一鳞半爪。
行宫建在半山腰上,没有修车道,只有徒步能走的一条羊肠山路,弯曲盘绕着通向山腰。
山路有些难行,男人们还好,只是这些女眷便走的有些吃力了,原本是可以乘坐步撵的,只是皇后娘娘没坐,旁人只是不敢,夫人小姐们便硬撑着,晏如瑾倒还好,毕竟在边城时也算是吃过些苦,身体相对结实一些。
因担心毛团惊扰到别人,晏如瑾便慢走了几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边儿,不想,尚没走出多远时便见得毛团窜进了一旁的草木中去没了影子,晏如瑾叫了几声也不见它回来,一时不免有点担心,却也无法。
“累了?”
晏如瑾一转头是刘承继从后面走了过来,她摇摇头:“不累。”
刘承继见她落在队伍最后边儿便只当她是累了,二话不说便上前两步蹲了下来。
晏如瑾本是要拒绝的,可是忽然的,眼前这一副画面让她想起了他们去边城时,在野山口里的情景,当时车坏了,马又丢了,她脚疼得实在是走不了了时,他是像现在这样一般蹲在了她身前,其实那时候他也是娇生惯养的,并不如现在这般结实,没有眼前这般宽厚的肩膀,厚实的脊背……
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她趴到了刘承继的背上,刘承继便托着她站起身来朝前走去。
趴在刘承继的背上低头看着脚下的山石路,晏如瑾忽然开口道:“阿继?”
“嗯!”
晏如瑾释怀一般的道:“算了,我不计较了。”
刘承继脊背一僵,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一时沉默没有言语。
晏如瑾自言自语的道:“虽说你仍旧没有那么好,很多时候你不顾人,惹人难过,可不管怎么说你肯蹲下来背我,比前边儿那些男人要强上许多,你再差也比旁人好,其它的坏毛病,臭脾气,我认了,毕竟我也没有那么好。”
两个人的脸颊贴在一起,走动间轻轻的磨蹭着,忽然这种亲昵的感觉便如此刻贴在一起的不是脸颊,而是两颗柔软的心脏一般。
刘承继一直都没有出声,静静的听着晏如瑾轻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听得心头滚烫之时,竟是又听得她画风忽的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道:“虽说以前的事便算了,但是以后不行,你若是再敢粘一身这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等晏如瑾说完,刘承继便抢着“嗯”了一声。
晏如瑾道:“你嗯什么。”
沉默过后,刘承继低低的道:“日后不敢了。”
这一时便没了声音,刘承继背着媳妇默默的走着,一开始晏如瑾还没觉得什么,可是走着走着她渐渐的发觉前边儿在回头看他们,你看一眼,他看一眼的,而且回头的人越来越多……
晏如瑾觉得有点脸红了,便在刘承继耳边小声道:“阿继,你放我下来吧!”
“还有段路呢!”刘承继没放。
“我知道,”晏如瑾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累……”
刘承继却道:“不累便不累,你既是喜欢,我便背着。”
“你别说了,先放我下来,好多人在看呢……”
“看怎么了,我背的又不是别人媳妇。”
“你倒是想呢,可谁的媳妇让你背?”
“他们倒是想?旁人家的媳妇,莫说让我背他们,便是他们背我,都不便宜他!”
“你真是不脸红,你当别人又稀罕你了……”晏如瑾说着才忽然发觉这是被刘承继带沟里了,竟是说起这些话来了,便又压低了声音和他道,“什么话你都胡说,若是被人听去了……”
“汪汪——”
“啊——”
毛团忽然从草木中窜了出来,惊着了前边儿的女眷,晏如瑾抬头便见着一个小姐,摔倒了在地上。
“毛团吓着人了,”晏如瑾推他,“快放我下来,我去看看。”
“毛团,回来!”刘承继将晏如瑾放下,又喊了这一声。
毛团转头便跑了回来。
晏如瑾则小跑着上前,那小姐还在地上坐着,周围围了些人。
“这位小姐,真是对不起,”晏如瑾蹲下身去,脸上带着十分的歉意,“你伤在什么地方了。”
坐在地上的赵月儿抬头,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却是强笑着摇摇头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也没摔着哪儿,这位夫人……啊,您是怡王府的世子妃吧,您快起吧,我没事的。”
赵月儿说着便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晏如瑾便也跟着站了起来,她道:“你哪家的小姐呢,真是对不住了,我家的狗莽莽撞撞的,回头我教训它,你真的没事吗?若是哪里摔着了得赶紧医治才行。”
“无妨的,许是擦破了点皮,回头我上点药便好了。”
晏如瑾弯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赵月儿赶紧拦了,“世子妃您这般,月儿真是受不起,真的无事的,您万万不要挂在心上。”
晏如瑾便只好收回了手:“好了,我不挂在心上,只我看着前头还有段路,你也别走了,我让人抬副步撵过来。”
“世子妃您如此,月儿可是要心里不安了。”
“好吧,那我不勉强你了,那你若有事,要记得打发个丫鬟过来找我。”
“一定。”赵月儿福了福身,“世子妃,月儿这便告辞,先行了。”
晏如瑾点点头,看着她走了,回头见刘承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在他脚下毛团老老实实的摇着尾巴。
晏如瑾道:“这里人多不能再让它这么横冲直闯的了,回头你找根绳子将它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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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到了山腰行宫,刚刚安顿下来后,晏如瑾转身便找不着刘承继了,问春暖道:“看到世子了吗?”
穿暖将晏如瑾的几个首饰盒摆在柜子上,她转回身来正待回话,却见得刘承继走了进来。
“找我?”
“世子爷!”穿暖给刘承继见了礼,又和晏如瑾道,“世子妃奴婢去看看茶水。”
“去吧!”晏如瑾转头又和刘承继道,“你这会儿有事儿吗?”
刘承继走到桌前坐下:“今儿个下午都无事。”
“那你去找个人打听打听,今儿个被毛团冲撞了的那位姑娘是到底是哪家的小姐,请太医过去给看一看。”
“是武安侯府的庶女,刚才已经让太医过去了。”
“武安侯府?”晏如瑾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诚王妃的娘家?”
“嗯!”
刘承继话落晏如瑾半天没有言语,抬眼便见她蹙着眉头一脸沉思的模样,便问他:“怎么了?”
“你说……”晏如瑾有些猜疑的道,“今儿个这事儿会不会不只是单独的巧合,我担心会生出点什么是非来?”
“怎么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诚王那一边的人,对咱们似乎没有那么的友善……或者说仿佛是有那么一点的恶意。”
刘承继脸色一冷,问她:“他们找你麻烦了?”
“那道没有,不过是……”晏如瑾看了刘承继一眼,“说起来人家也没搬弄什么是非,不过是听了些传闻,怕我想不开,过来宽慰我几句罢了。”
她这一眼看过来,刘承继便猜到了他们说的会是什么话,他默了默,把晏如瑾拉了过来,让她面朝着自己坐到了他腿上,声音低了些,刘承继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诚王妃说你把五娘的儿子送去了青竹书院读书,还说外头有传言,你要娶五娘做侧妃……在你回来之前,贤妃娘娘也跟我含糊的提过这话,说是叫我放宽心思,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的世子妃,听着意思便是你在荒唐也不会休了我去,让我放宽心思。”
刘承继把脸埋进了晏如瑾的怀里,半晌后传出闷闷的一句:“你怎么不和我说?”
“有什么可说的,”晏如瑾看着墙边花几上面一盆深绿色的盆栽,视线凝滞下来,声音轻轻的道,“外头传的那么厉害,便是他们不和我说,也总有别人和我说,不管是恶意挑拨,还是幸灾乐祸,这不都是必然的吗?难不成你还以为不论你做了什么出来,我都能不受半点的影响,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吗?”
寝殿内一片沉寂,刘承继一直把脸埋在晏如瑾的怀里,许久没有出声。
“你放开我吧,”晏如瑾推了推他,“我整理整理然后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嗯!”刘承继应了一声却仍旧没有动,半晌后晏如瑾听到他闷闷的声音道,“瑾娘?”
“嗯?”
“你怎么不骂我?”
“……”
“我都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你这般说,倒像是以前你知晓一般。”
“以前我多花几个铜板你都要骂我半天。”
晏如瑾便想起在边城时,头一次进城买东西那回,晏如瑾道:“那时候我没没钱,而且我都说不让你买的东西,你却抢了银子跑,我骂你都是轻的。”
刘承继抬眼,望进晏如瑾的眼中,眸色深深:“现在怎么不骂了?”
晏如瑾微微一怔,对视半晌,她挪开了视线,刘承继心口一紧,目光紧随着她的双眼……半晌笑着问她道:“怎么了?”
晏如瑾沉默了好长时间,在刘承继快忍不住要伸手,将她的脑袋转过来时,晏如瑾开口了……
她声音比之前低了几分,却也淡了,她说:“我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特别是看着我的时候,从你的眼睛里我什么都看不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前那里面只是我的影子……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已是攥紧了拳头,惊觉时松了手上的力道,他捏着晏如瑾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了回来,一只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唇瓣便落在了她的唇上,舌尖儿轻轻舔了舔她温软的唇瓣,而后唇瓣一吸……
晏如瑾心里一跳,本能的身体便是一缩,她这一缩刘承继便只当她是在躲,这种抓摸不着的感觉让他心底有些空,动作便一瞬间激烈起来……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晏如瑾十分的陌生,一时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抵触,便抬手去推他,可是越推他却越来劲,一只铁臂紧紧的箍着她不让她动弹,另一只大手竟是伸到了晏如瑾的衣服里面……
“世子——”刚进了屋子的春暖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又退了出去。
白日宣**被人撞见了,刘承继竟是还没有停下,他翻了个身,将她抵在椅子上:“现在的我,你不喜欢了?”热气喷在晏如瑾的耳朵里,他说着一只手竟是探到了裙子里边儿去扯她的裤子……
此时的刘承继便如一只野性十足的猛兽一般,强势,充满了侵略性……
虽然一直知道刘承继变了一些,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变得这般陌生并且让人心生恐惧……
这种恐惧让她心里难过又愤怒,愤怒让人失控,狠狠的一抬手晏如瑾掴了他一巴掌……
寝殿里霎时一静,刘承继也停了下来,站在他两腿中间,滚热的身躯紧紧的贴着她的……
僵了半晌,刘承继直起身来看着她竟还笑了:“好了好了,你不喜欢便算了。”
晏如瑾衣衫不整的僵在那里,一时说不出的滋味,刘承继弯下腰来,帮她整理衣裳,晏如瑾不动任他摆弄,可刘承继动作却是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大手垂在身侧一时攥紧一时又松开,半晌后他脸上堆起点笑容,弯下腰在他唇角亲了亲:“对不起,瑾娘,我想你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晏如瑾忽的转过头,眼睛便红了:“你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刘承继将她抱了起来,两个人依旧颠倒过来,他坐在椅子上,将晏如瑾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轻轻亲了亲她发红的眼角,刘承继哄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晏如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是她的夫君,她是那么的熟悉,可此时却又觉得陌生,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她分明是那么的喜欢,可是一时心里有些发慌……
看了半晌,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抬臂抱着刘承继的脖子:“我知道你不容易,我也知道你不得不改变,是我们大家一起在逼着你改变,可是你别这样好吗?咱们还像以前那般好不好?阿继?”
“好,还像以前那般,”刘承继眼角也有些发红,沉默半晌,他问道,“吓着你了吗?”
……
“对不起……”刘承继顿了顿,“瑾娘,你别怕我。”
“去让春暖端点热水进来,我擦擦脸。”
晏如瑾起身,低头自己整理衣裳,刘承继便出了寝殿,那边春暖见了他出来,低着头见礼,过后又道:“世子,刚刚王太医过来,说是世子吩咐的让他过来请脉……”
“人呢?”
“在前边儿候着呢!”
“嗯,”刘承继又道,“去端盆热水进去。”
“是!”
刘承继往前边儿去了,春暖便端了盆热水进了寝殿,放下热水,她见晏如瑾正呆呆的坐着出神,便过去轻声道:“夫人,您擦擦脸吗?”
如瑾回过神儿来。
擦了脸放下帕子,晏如瑾和春暖道:“帮我上点妆,头发也梳一下,一会儿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是,”穿暖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便笑着引她说话道,“夫人,衣裳也换一身吗?带来的那件湖蓝色的裙子加上那件白底印浅花儿的上衣,还没上身过呢,奴婢看着今儿个穿着正好,配这午后的天气。”
晏如瑾心不在焉,也没有心思想这个,便随口应道:“那边换上吧。”
“是!”春暖一时话还多了起来,上了妆又问她要梳什么发式,梳好了头又问她要戴哪套首饰……晏如瑾被她引着说了半天的话,心事便散去了一些,脸上便也轻松了。
看着她脸色好了,春暖话便更多了,转身去拿了那套她刚说的那身衣裙回来,笑着道:“这套衣裳那日在府里夫人试的时候,奴婢便看着好看的不得了,您穿着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保准皇后娘娘看着也高兴。”
晏如瑾脸上真心露了几分笑来,镜子里照了照,转头和春暖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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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家的小姐啊?竟是生的这般清丽?”皇后娘娘笑着打趣晏如瑾。
如今皇后跟前,晏如瑾不如早先那般拘束了,这会儿闻言,低头笑了笑道:“娘娘定是想夸这件衣裳来着,捎带着这才夸了瑾儿一句。”
皇后娘娘笑着朝她伸手:“你这孩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健谈了,快过来坐这边来。”
晏如瑾便走了过去,她本是要坐到皇后娘娘下边儿的一个锦凳上,却是被拉着挨着皇后坐在了榻上,她指着榻前案几上,果盘中盛着的指甲盖儿大小的紫红色的果子和晏如瑾道:“你尝尝这个,在这猎场西边儿有那么一小块林子,里头长了不少这个树,每年便是这个时候熟,这么个东西别处还没有。”
晏如瑾便探身过去捏了一颗,果子汁多,一咬满嘴都是浓浓的甜汁……晏如瑾倒是觉得太甜了,她比较喜欢吃酸甜的果子,不过刘承继一定吃。
“味道怎么样?”
“很甜。”
“可是觉得甜的太过了?”
“娘娘也吃不惯太甜的?”晏如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皇后娘娘点点头:“都是陛下吃的,一会儿你也带些回去,阿继那孩子也吃。”
晏如瑾便笑了:“您也知道他吃甜的?”
“他们家的几个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这边正说笑着,皇后身边的宫女进来禀道:“娘娘,贤妃娘娘与诚王妃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是!”宫女退了出去,晏如瑾便也跟着起身,坐到了下边儿的锦凳上。
皇后看在眼中没有言语,其实她可以不用动的,毕竟怡王府的人,在帝后二人这边的特例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再者刚刚那榻上也是皇后拉着她坐下的,若是她不动,一会儿贤妃和诚王妃进来了,便是看不惯也无可奈何,可是这般终究是太过锋芒,刘承继如今已是够惹人记恨了,晏如瑾不想因为自己之故,给他再多添一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坐吧!”
两个人直起身来便在晏如瑾对面坐下,晏如瑾便又起身,给他们两个见礼,叙礼过后,大家一道浅聊了几句,不多时,皇后娘娘有些乏了,便各自散了,临走几人身边的宫女丫鬟,各自提了一篮子之前晏如瑾吃过的那个水果。
出了皇后宫室,贤妃先行了,晏如瑾和诚王妃一道走了一段,她便提了提毛团吓着了赵月儿的事,并也表达了歉意,诚王妃倒是一脸诧异:“还有这一回事儿,我倒是一点没听说呢,不过是摔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刚刚月儿来过去给我请安呢,看着并没有哪里不妥,瑾娘也别放在心上。”
“谢谢嫂子!”
……
回到自己的住处,进了寝殿便见到刘承继正坐在桌前喝茶,见了她进来刘承继抬头,朝她身上多看了两眼,而后低下头又倒了一杯茶喝了,放下了茶杯问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是啊,”晏如瑾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给你带了点果子回来,皇后娘娘赏的。”
正说着,春暖便送了果盘进来。
刘承继吃着,晏如瑾便和他提了提回来时和诚王妃聊得几句,并叹道:“还好那位姑娘没事,不然又要凭空惹出许多闲言来。”
刘承继顿了顿问她道:“诚王妃说的没事?”
“嗯,”晏如瑾点点头,“这位姑娘在刚才还去给诚王妃请安,也没提此事。”
刘承继眉头微皱,一时没有言语,晏如瑾见了有些微诧异:“怎么了?”
刘承继转头看向她:“太医过来跟我说,这姑娘伤了脚腕,已进肿了,按理说走路时十分困难的,而且,太医说着姑娘只是讨了些药膏没有抓药,还反复叮嘱那太医,别将她的受伤的事传出去。”
晏如瑾诧异:“竟是如此,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刘承继有点心不在焉,“十四五岁的一个小姑娘,脚腕肿了却是生生忍住了,走起路来不露马脚,这一点便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这小姑娘绝不简单,你以后远着她些。”
经他这般提醒,晏如瑾却是想到了另外一回事,这样的场合能有幸前来的无一不是权贵之家,也时常会有夫人带着府里的小姐前来,而前来的小姐们,几乎都是处在说亲的年龄……
晏如瑾这一边想着,便不自觉的抬眼看了刘承继两眼……
被她这眼神看的心里发痒,刘承继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忽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她道:“怎么从没见过你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好看吗?”晏如瑾站起身来给他看。
刘承继点点头,垂下视线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了,晏如瑾见那杯口一点热气都没有,便走了过去,手背贴了贴茶壶……
“凉茶啊?”
刘承继放下被子,抓着晏如瑾的胳膊,将人一把扯到了怀里,晏如瑾背对着刘承继坐在他腿上,刘承继从后边儿抱着她把脸闷在她的肩窝,闷着声音道:“不喝凉茶怎么办?”
晏如瑾心口一跳,脸上便热了起来,正要转身时,春暖走了进来说晚膳送来了。
沉默了半晌晏如瑾道:“吃饭了!”
“嗯!”应是应了,刘承继却不动,好半天才把手放开,晏如瑾起身理了理衣裳,转头见他又去倒茶,晏如瑾按住了茶壶,拉了他起身,帮他理了理衣裳道:“吃饭吧!”
一顿饭静悄悄的便吃完了,饭后刘承继和她说了一声便出门去了,晏如瑾坐着看了一会儿书,天便黑了,让人抬了洗澡水上来,洗了澡早早的便**了,一时不困,床上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外间有动静。
渐渐地有点困了,迷迷糊糊的便睡了一会儿,也没有睡实,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小偏殿里传响起了一阵水声,晏如瑾便醒了过来,抬头去看,小偏殿里亮着灯光,知道是刘承继回来了,便抱着被子等着,可等了一会儿却见那里的灯光熄了,却依旧没有人进来。
忽然一瞬间,晏如瑾觉得心里面一下有点空,昔日两人相隔千里之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这种不安,便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伤害了谁一般……
赤着脚下地,摸到桌边点了蜡烛,举着,朝小偏殿走了过去……
刘承继躺在小偏殿的软榻上,正是将睡未睡的时候,闭着眼感觉到了亮光,却只当是丫鬟没有在意……迷迷糊糊的却忽然觉得身边挤上来一个娇软的身子……
鼻间飘过一抹淡淡的,带着点青涩的花香,这是她喜欢的香味儿……
刘承继呼吸渐重,却没有睁眼,心口绷的紧紧的一时竟是紧张起来,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她钻进了被子……靠了过来……她伸手解开了他里衣的系带……只这一个动作,刘承继便有点忍不了了,可他紧紧的咬着牙生忍着……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想怎样……
她的身子半压在他身上,一只胳膊圈上了他的脖子,而后……温软的唇瓣落在了他紧绷的颊边……晏如瑾低软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为什么咬着牙?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脑子里轰的一下烧的什么都不剩了,刘承继睁眼,两只眼睛便如烧着两团烈火,看一眼便能将人烧出两个窟窿出来一般,抬起胳膊抱着她的腰肢,哑着嗓子问:“生什么气?”
“今日下午,我打你了……”
刘承继闭着唇,喉结却不住的滚动,他用上了所有的自制力,才稳住了自己的呼吸,目光烈烈的看着他,却没有言语……
刘承继这般的天之骄子,长这么大只怕从来没有人打过他,而且打人不打脸,晏如瑾心里有些内疚,又因内疚生出了些许难受……
把脸埋进了刘承继的颈间,他身上滚热,脖子上露出来的肌肤,也冒着热气一般的,晏如瑾微凉凝滑的脸颊贴在上面,刘承继便觉得心尖儿忽悠忽悠的要绷不住了,深吸一口气……
“你不能怪我……”
她竟是撒起娇了,刚吸的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仿佛要炸开了……脖子上被亲了一口……要命的美人计……刘承继一时都有点不敢相信怀里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他的瑾娘了……
衣裳被脱了,刘承继终于是忍不住了,粗喘一声,猛地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三两下拨了晏如瑾的衣服,大手肆虐……
狂风暴雨中,晏如瑾抱着刘承继青筋凸起的脖子,气息不稳,断断续续的道:“我想你……”
疯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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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嗯!”刘承继抱着晏如瑾,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胳膊上的肉,闻言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的道,“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赵家那位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脚伤的那么重却不肯抓药,豁出了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将这事情掩住,不让旁人知晓,给咱们免去一些是非麻烦!这世上的事总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咱们和武安侯府素来没有交情,之前更是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小姐的名号……你觉得她这么做事为了什么?”
刘承继捏着她胳膊的手指停了停,半晌后嘴角竟是忍不住的翘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她是看上你了……”
“嗯,”刘承继竟是一本正经的道,“我看也是!”
晏如瑾一顿便不言语了,刘承继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再开口,低头去看见她脸色有些难看,刘承继翻身过去,低声哄道:“她高攀不上。”
晏如瑾抬眼看着他,半晌问他:“谁高攀得上?”
刘承继看着她,烛光在他脸上打出了大片暗影,隐在暗影中神色看不分明,刘承继没有出声,直接俯下身吻她……
晏如瑾偏头躲开,又抬手抱住他的大脑袋,又问他道:“你想纳妾吗?”
刘承继脸色微微一凝,一双目光躲在暗影中紧紧的盯着她:“你让我纳吗?”
“我不让!”晏如瑾看着桌上的烛火,声音有点闷闷的。
刘承继忽然笑了,他道:“你这般问,我还只当你大度了呢,原来还是这般善妒。”
忽然心情变得糟糕,晏如瑾道:“我是善妒,哪日你烦了休了我,我去改嫁嫁个不纳妾的男人。”
刘承继听了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他脱口便道:“世上的男人,哪有不贪色的,除非是穷的养不起小妾!”
他这话其实是在暗指陶恒,他心里边儿的意思是,别看陶恒现在身边没个女人,可不代表他不好色,等他成了亲了,定是三妻四妾止不住的往回领的。
却一时没想到将他自己也给饶了进去。
晏如瑾一听脸色变了,推开刘承继,随便披了件衣服下床,刘承继缓了缓回过了味儿来,几个大步追了过去,拦着晏如瑾的去路低着头揽着她的肩膀道:“我说别人的。”
“脱口而出的话,可见你也是同道中人。”晏如瑾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我不是……”刘承继转身跟在她后面解释。
“你今晚睡在外面吧,别跟我。”
刘承继急了,一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寝殿,放在床上压在他身上刘承继道:“我没想纳妾,真的,娶你之前我都没有,更别说以后了……”
刘承继覆在她身上,神色缱绻的看着他,一派的情深义重。
晏如瑾却不吃他这一套,声音凉凉的道:“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你又不是养不起!”
“我说错话了,”刘承继低低的声音告饶般的道,“你饶我这一回。”
“满脑子竟是这些,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龌龊,若不是你整日尽想着,会张嘴便来吗?纳妾纳妾的,恶心!”
晏如瑾说着,情绪还有点激动起来,也不等刘承继再开口,猛的一推,刘承继不妨一下被推到了地上,没敢说什么,赶紧站了起来。
晏如瑾不管他,朝着外头大喊一声:“来人!”
不一时春暖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夫人。”
“去让人抬些洗澡水过来。”
“是!”
见她这般愤怒且厌弃的模样,刘承继一时手足无措。
站在地上看着她,晏如瑾却坐在床上也看着他,脸上神色便如在看一坨屎,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被她这般目光看的,刘承继竟然真的便底气不足起来,便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坨屎,玷污了她的视线一般……自惭形秽了半晌才忽然回过味儿来,好像纳妾这话茬可不是他提起的……什么叫满脑子都是这些,才会张嘴来的?这么说来,也不知是谁满脑子都是这些了
刘承继声音顿时便大了起来:“你胡闹些什么?谁整日想着这些了,不是你先提起来问我的吗?”
晏如瑾气势半点不弱:“我不问你怎么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我不是说我……”
“你是不是男人?”
“……”
刘承继黑脸,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欠收拾?”
“我看是你欠收拾!”晏如瑾面露凶相,“你过来。”
刘承继还真是上前了两步,晏如瑾跪在床上,伸手去宁他耳朵,是用的几分力道的,可却是拧的刘承继激动了起来,一时抑制不住,一条腿跪在床上,抱着晏如瑾的腰,另一只大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了一气,半晌后额头相抵,才喘着粗气的道:“你若是对我好些,我命都不要,更别说别的女人!”
晏如瑾:“我若对你不好呢?”
“那收拾你?”刘承继声音低哑的不像话,“你知道怕了自然老实了。”
“你当我会怕吗?”晏如瑾心里有一丝异样。
“你会的。”刘承继声音低低的,听着却是十分的笃定。
“……”
“……”
“你这个混蛋!”
“嗯!”刘承继的声音听着竟是十分愉快的应了一声。
晏如瑾感觉怪怪的,她皱眉看着刘承继。
刘承继见了,便也敛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是真要收拾我呢?”
刘承继看着她便笑了:“我吓唬你呢?”
晏如瑾依旧蹙眉,刘承继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膛上:“你还真信了?我哪敢怎么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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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这是出来的第三天了,怎么京里一点消息都没有?”诚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皱眉沉思,难道他是早有准备……“总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吧?”
“王爷咱们这边行事缜密应是不会被人察觉。”屋里立着的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道。
诚王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道:“一会儿你派个人去探探。”
那男子一时没明白,探探是指的什么,想了想询问道:“王爷是指哪里?是回城……”
“回什么城?”诚王训斥道,“现在才想着回城,这一来一回得到什么时候去了?我是叫你找个人去探探,如今这猎场咱们出不出得去!若是出不去,那便是出事了!”
“是,王爷息怒,属下这便去。”
“等等!”
“是!”
诚王面色深沉:“这么长时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或许是哪里露了马脚了,这回谨慎一些,找的人绕远点,别扯到咱们这里来。”
“是,王爷放心,便是人被扣下,也问不到咱们身上来。”
诚王点头:“去吧!”
大过了一刻钟多一点,侍卫回来:“王爷,人被拦回来了。”
诚王面色一凝:“准备,随我马上回京。”
诚王站起身来,大步便朝外走,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我不能走,你一个人走,暗中离开,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城,去找……”
诚王说到这忽的顿住了,他抬眼朝窗外看了眼,示意那侍卫附耳过来,而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
“秦小队。”
银刀卫的秦六到了刘承继寝宫大门口,守门士兵见礼。
秦小队颌首:“兄弟辛苦了。”
“不敢,秦小队客气。”
银刀卫是三千人的编制,其中又分十个小队:一到八小队每队三百人;第九小队又被称为“刀影”共两百人;第十小队又被称作“刀锋”共四百人。
秦六便是第六小队的小队长,领队负责北部封锁。
月光下秦六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世子在里面吗?”
“是啊,小队有事?”
“有一点事儿,我想着还是禀告世子一声的好。”
银刀卫的事不敢耽搁,守门侍卫听了,便回身轻轻扣了扣门……
不多时角门开启,一个小公公打着哈气问道:“这大半夜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站在那守门侍卫身后,秦六道:“劳烦公公进去通禀一声,银刀卫小队秦六求见。”
这个点儿来求见,寻常时候当差的是不敢进去打扰的,只是听到了银刀卫几个字儿便不敢怠慢了,应了一声转身进去通禀。
看着眼前的小角门关上了,守门侍卫近了两步低声和秦六道:“一会儿进去了,秦小队留些神,世子今儿个心情不好?”
秦小队闻言便凑近了些,守门侍卫道:“刚过晚饭的点儿世子爷便沉着脸出去了,跟着去的兄弟说是林子里狩猎去了,二更过半才回来。”
“谢谢兄弟提点了。”
“哪里的话!”
——
等了有一刻钟,秦六被叫到了前殿的书房内。
“属下秦六拜见世子!”秦六单膝跪下抱拳见礼。
“有动静了?”
“是!”
“说!”
“一个时辰之前,一个侍打扮的人要从我那儿过,问他,说是平瑶郡主夜里醒来口渴想吃西边儿林子里的灯红果了,让那侍卫去摘,属下将人拦了。”
“平瑶郡主?”
平瑶郡主是荣阳公主和驸马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二人唯一的一女儿,一直入掌上珍珠一般的宠着,平瑶郡主虽是骄纵了些,可并不糊涂,如今圣驾在前她怎会做如此招眼之事?
可若不是真的摘果子,那么这摘果子是一个掩护,可是诚王怎么和荣阳公主府扯上关系了。
刘承继皱眉:“人确实是那边儿的?”
“确实!如今各宫各处把守的都是御林军的兄弟,个个都是有名有姓,记在名册上的,属下略打听了下,那人叫贺强,是今晚值岗的守卫之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去查,仔细了。”
“是!”
……
回到寝殿,进了内室,一室的烛火中晏如瑾披了衣服正靠在床上等他,见他走了进来便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事,”刘承继脱了衣服**,“平瑶郡主那边,大半夜的要吃什么果子,打发了个侍卫去摘,被拦下来了。”
“平瑶郡主?”
“嗯!”刘承继抱着她躺下,“睡吧!”
“是荣阳公主和张将军的小女儿吧?”
“嗯。”
“荣阳公主和驸马鹣鲽情深,张将军这般优秀又专情的男子实在是难得。”
这位驸马爷的父亲便是护国大将军张振武,老将军在军中一辈子,这位驸马爷自幼随父在军中历练,虎父无犬子,虽说这些年都退下了前线,可张家一门在军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如今许多军中大将,都是张老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样的家门,小张将军那样的人品,难得的是对公主的一片情谊,夫妻几十年,从不曾传出半点流言蜚语。晏如瑾便感概了这一句。
刘承继听了却颇为不肖的哼了声。
晏如瑾转头看他一眼,见他神色好笑道:“你还不服气吗?”
“你们女人只看表面的,名声好可不一定人品好,你没听到闲言碎语,不代表他没做过风流韵事,而那些名声不好的,却也不一定真的人品不行。”
晏如瑾听着便笑了:“是了,像你这般风流韵事满天飞的,才最是清清白白!好了,睡吧!”
——
夜里睡得实在是太晚,晏如瑾醒来时一时天光大亮了,阳光透过窗子倾洒进来,一室的静谧。
“春暖。”晏如瑾伸了个懒腰,轻唤了一声。
春暖轻巧的脚步声很快便传了进来:“夫人您醒了?”
晏如瑾看了眼窗外:“什么时辰了?快上午了吗?”
“还未呢,这会儿巳时两刻。”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世子爷临走时交代的,不要吵您,让您多睡一会儿。”
晏如瑾掀了被子下床:“世子呢?”
“世子爷陪着陛下出去打猎了。”
晏如瑾点点头,又和春暖道:“如今咱们住在这里可不比在府里头的时候,在这边我该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后我若是起的晚了要记得叫我。”
“是!”穿暖上前服侍晏如瑾穿衣,一边道,“奴婢也想着这事呢,今儿个世子爷交代时奴婢还提了句,只是世子爷说不用管这些,只让您睡好觉便是,皇后娘娘那边不会怪罪。”
“娘娘自然宽厚,只是我们也不能恃宠而骄,这件事上你不要听世子的了,照我说的做。”
“是,夫人。”
洗漱完毕,晏如瑾早饭也没吃,便领着春暖去了皇后那里。
还不到晌午却近了,阳光正好,暖融融的还不烈,晏如瑾到了便见皇后娘娘正站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见了她来便道:“这是刚起啊?”
皇后娘娘笑意融融的倒不似怪罪,打趣一般的,晏如瑾脸有点红,上前见礼:“瑾娘给皇伯母请安。”
“行了,过来看看这几盆花。”
“是!”
……
皇后娘娘处待了没多久,陆陆续续的又有旁人过来见礼,
——
山脚下宽敞,皇帝一行打猎回来,便停在了此处,猎物堆着,皇帝要在此烤肉,厨子们便忙活了起来。
猎物堆旁边几个年轻的王孙、贵公子在数着猎物,互相攀比炫耀着,刘承继却没跟他们一起,他四处搜寻了一圈儿,便朝着远处刚刚牵了马过来的荣阳驸马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刘承继一礼笑着道:“将军这齐射功夫果真名不虚传,今日猎场上可看您威风了。”
张驸马还礼:“世子过誉了,老骨头了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世子如今也是不同以往了,让人刮目相看。”
“哪里,”刘承继抬眼便转了话题,他道,“我这里是有个事儿来给将军陪着不是。”
“世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谈什么赔不赔罪的,有什么尽管直说。”
“是这样的,说来您也是知道的,这行宫外围的守护不是我在负责吗,昨儿个夜里将军宫里头打发出来给平瑶去摘果子的侍卫,被我手下给拦了回去……实在也是因为时间太晚了,也不知平瑶妹妹没吃到果子有没有发脾气?”
“有这事儿?”张驸马脸上的意外倒不似做假。
刘承继点点头:“原来将军不知吗?”
“这丫头从来睡得早,夜里也从不吃东西……”张驸马说着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摇摇头,他一脸宠溺的笑道,“许是她梦里梦到了果子,说梦话呢?我也不瞒你,平瑶身边的婆子有说这孩子有梦话的习惯。世子爷无需在意。”
“那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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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肉架在火上烤了不多时,香味儿便飘满了山间,皇后领着一众女眷在宫女丫鬟的簇拥下也下了山来,气氛先是一肃,而后各自见礼。
礼后皇后娘娘笑道:“平日里也难有这般一聚,大家别拘着了。”
皇帝便也道:“皇后这般说了,你们也别都围在这儿了,自己玩儿去吧!”
众人谢过恩便散去了,看人走的差不多了,九岁的平瑶公主手里握着根精巧的马鞭,小跑着到了帝后跟前,她仰起小脸儿问皇帝道:“陛下,下回再去狩猎带着瑶儿一起吧瑶儿骑射可好了?”
皇帝笑道:“你这小胳膊拉得开弓吗?”
“我拉的开呀?我五岁我爹开始教我射箭了,我爹说他小时都没有我这般厉害。”平瑶公主一脸的认真。
皇帝皇后相视一眼,皆是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这时荣阳公主到了近前,先是给朝着帝后福了福身子,而后嗔了女儿一眼道:“你爹那是哄你的,你竟当真!”
平瑶公主见是她娘来了,身子一歪便靠到了她娘身上,仰着脸道:“我爹才没有哄我。”
皇帝笑道:“你爹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是能拉弓射下天上的大雁了,咱们瑶儿只怕还得再涨涨力气才行!”
平瑶闻言便转眼朝天上看去,上面倒是有鸟儿飞过,只是看着甚远,她爹是一代名将,她知道她爹能够射下天上的鸟儿,却是不知她爹像她这般小时,便能射的那么远了……一时小脸儿上又是沮丧又是仰慕。
见她这般神情几个大人都是忍俊不禁。
正这时刘承继走过来了,身边跟这个侍卫,侍卫手上提了个篮子。
“皇伯父、皇伯母、姑姑。”刘承继见礼。
“承继哥哥。”
刘承继朝她笑笑,转头示意身边的侍卫将手里的篮子递了过来。
“给你的!”
平瑶郡主看了一眼,见里面满满一篮子都是灯红果,便拿了一个送进嘴里,荣阳公主身边的丫鬟接过篮子,她和女儿道:“怎么不知道谢谢你承继哥哥?”
平瑶公主听了仍旧没有道谢,却是古灵精怪的道:“我承继哥哥和旁人不同,才不讲究这些虚礼呢!”
荣阳公主故作严厉的瞪了她一眼,皇帝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过打趣道:“他们两兄妹看着倒是臭味相投的模样。”
平瑶郡主调皮的皱了皱鼻子,她转头问刘承继道:“哥哥怎么想起给我这个吃了?”
“听说瑶儿昨儿个夜里睡醒了要吃这个果子,哥哥便摘了点给你。”
平瑶一脸的诧异:“哪有的事啊?我夜里从来不醒的,再者说这果子太甜,我也不是多吃。”
“那边是你梦话里说的吧,婆子变当真了。”
平瑶一听脸色便是一沉,看着脾气好大的模样,口中气呼呼的道:“定是韩嬷嬷!她一个总是说我说梦话,我若真的说梦话,怎的旁人都听不到,她一个总是听到?”
见女儿在帝后跟前这般无状,荣阳公主沉了脸色,和女儿道:“好了,什么大事这般大呼小叫的!”
郡主不依:“娘,是韩嬷嬷她说谎,搞不好是她自己想吃呢!”
“胡闹!”荣阳公主这回是真的板起脸了,口气也十分的严厉。
平瑶郡主不敢再言了,却是不满的嘟起了嘴巴。
荣阳公主福了福身子,赔礼道:“皇兄皇嫂瑶儿无状了。”
皇后微笑着:“那里那么多规矩,小孩子嘛,这般才可。”
“这孩子闹得慌,臣妹便先领着她去了,不搅扰皇兄皇嫂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去吧,别在这拘着了。”
拉着女儿行了礼,母女二人便退下了,刘承继也道:“伯父伯母,侄儿也走了。”
“你去哪儿?”
皇帝脸色沉着,看着便像是要训话的模样,刘承继便没动,脑袋垂了垂,摆出了一副听训的模样。
“你看看人家的女儿都那么大了!”
刘承继:……
荣阳公主今年四十多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驸马今年整五十,而他才二十出头,刘承继心想,这不是找茬儿吗?
“被平瑶这么一闹,我倒是有些想福儿了,这一晃好些天没见了,也不知又长了多少?”皇后娘娘转头和皇帝道,“过去歇一会儿吧,腿酸了。”
闻言皇帝便伸出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胳膊,没再理会刘承继二人走了。
刘承继抬起头来,和身边的侍卫低于了几声,侍卫弓了弓腰退了下去。
四处看了一眼,见人群中晏如瑾和几个年轻的妇人站在一块儿聊天儿,便没有过去,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自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便有几个公子过来叫他一块儿去射靶,刘承继虽是不习武,但是箭术很好,若是往常他也愿意去凑这种热闹,憋着劲儿的出个风头什么的,可是如今却没了这份玩儿心,也不往人多的地方凑了。
拒绝了好几拨人后,大家知道他是真不动了,便不再来叫他了,一个人只感觉坐了好半天,才见到晏如瑾辞了众人朝这边来了。
“我见他们叫你去射靶,怎么没过去?”晏如瑾在他身边坐下,“有心事啊?”
刘承继转头看她:“吃早饭了吗?”
“在皇后娘娘那里吃了些。”晏如瑾一晃眼见他手背上有一道刮痕,便将他大手拉了过来,“什么时候伤的?”
刘承继低头看了眼竟是才发现,一道小伤也不在意:“许是树枝刮得吧?”
“一会儿回去给你上药……”晏如瑾掏出帕子轻轻的按了按伤口,忽然见到他手掌下边儿有一个筷子头大小的圆圆的伤疤,看着不是新伤,可老伤的话,晏如瑾记得没有啊!
拇指在凸起的一点浅白色的新肉上面摸了摸:“这个伤又是怎么来的?”
刘承继也看着自己手上那个小小的疤点:“钉子扎的。”
“钉子怎么扎到手上了?”
刘承继想要收回手,却被晏如瑾抓紧了,抬眼看她,嘴唇微微一动,原本是想说什么,却又在出口前收了回去,改口道:“不小心弄得,小伤。”
“总是不小心,”晏如瑾小声嘀咕了一句,像是抱怨。
“一点小伤不用在意。”刘承继说这便将手收了回来,转移话题道,“冷吗?”
“不冷——”晏如瑾说着,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别的念头,她一顿便又将刘承继那只手抓了过来,她看着那个圆圆的小疤,脸色有些变了。
……
“瑾娘你先把门打开……瑾娘,我手撞坏了,撞在门上凸起的钉子上了,你开门给我看看……”
“瑾娘,你先把门打开,我求你了……”
“瑾娘,你先把门打开,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吗?你先把门打开,打开我好好和你说几句话……”
……
许久之前的一幕,原本以为已经淡忘了的,忽然又从尘封的心底冲了出来,依旧还是往日那般割心。
晏如瑾忽然沉默了,刘承继便知她是想起了那一段,不在意的笑了,开玩笑的道:“后悔了?”
晏如瑾心里其实是很难受的,想起一回难受一回,低着头摩挲着那一点小疤,声音低低的道:“那时候我也没有办法。”
“我知道!”
“其实……便是一直和你生活在那块荒野地上,我也是愿意的……”
“我知道!”刘承继展臂将人紧紧的揽在了怀里,“从猎场回去,跟我回家吧?”
“嗯!”晏如瑾的声音中带了点鼻音,“太医说福儿这个阶段应该开始叫她说话了,有的宝宝开口早的,这个时候已经会叫爹娘了……对了,父王母妃有信过来吗?再有两个月过年了,他们可又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刘承继摇摇头,而后他凑到晏如瑾耳朵边儿,低声说道:“我都不知他们去哪儿了,到皇陵去转了一圈便走了,不知道到哪里去游山玩水去了,我皇伯父知道他们走了,却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晏如瑾傻眼,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刘承继又凑过去道:“其实他才是最不靠谱的,和他比,我不知是多老实的人了。”
晏如瑾看着他一时还真是不知该不该认同的好。
提起这话茬刘承继又道:“这一家子想想,我还真是最老实那一个了,旁人我便不说了,只说我皇伯父,你看他现在年纪大了,看着像是有几分慈眉善目了,可早几十年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这般背后说人坏话的样子,晏如瑾熟悉,一时间又想起了一些往事,脸上便带了这轻松的笑意出来。
刘承继看了松了口气:“走吧,过去坐会儿,闻着烤肉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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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当日晚间,刘承继又去了荣阳公主处,给平瑶郡主送了一只小兔子,也没停留多久,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还是出了点事儿……
据说是平瑶郡主身边的某个下人上茶时,不小心将一杯热茶泼在了刘承继的腿上,烫的小腿红了一片……
洒了热茶这事儿不知是真是假,反正那上茶的下人是被抓起来带走了。
这事儿传出来,大家也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不算什么大事儿,最多便是议论几句,说刘承继这人狂傲,连姑姑的面子也不给,为了一点小事,直接从府上抓人,半点情面不讲。
议论两句便也过了,毕竟大家都是知道的,刘承继本也不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
这下人被带出公主的寝殿时,正赶上赵玉庭去给荣阳公主请安,在宫殿大门口给撞见了,所以这事儿他是第一个知道的。
赵玉庭十分的看不惯刘承继的霸道的做派,可又阻止不了,当着面冷嘲热讽了两句后,便急着跑到了诚王那里去说三到四。
诚王这边刚是吃了午饭的时候,他原是要出门的,刚刚起身时便听下人来报说赵玉庭来了,便想着要将人请到前边儿书房去,只是赵玉庭却没有那般规矩的在前边儿候着,紧跟着那通传的下人闯了进来。
进来大呼小叫:“四哥,我跟你说……”
诚王见了也不以为忤,只是如兄长般的说他一句道:“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一点身份体统也无。”
“见过四哥四嫂!”赵玉庭便了脚,给诚王和诚王妃行了礼。
“行了,你既是知道他大了,还总是训他!”诚王妃嗔了诚王一眼,又转头招呼赵玉庭道,“玉庭咱不管他,快过来坐吧。”
“多谢四嫂!”赵玉庭也不客气,过去坐了下来,“四哥,你猜我刚才撞见谁了?”
“我哪里能知道这个,你这一天也没个安分的时候,这般四处乱跑的,撞上谁了也不奇怪。”
……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诚王妃不动声色的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吩咐道:“上茶。”
“是!”丫鬟垂下视线,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我今天可没乱跑”赵玉庭道,“我本来是要去给荣阳公主请安的,可是大门口撞见了刘承继出来,身后侍卫还押着个公主府的下人,我问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是呐奴才上茶时,失手将热茶水泼到了刘承继的腿上。”
说到这赵玉庭一脸的看不惯:“这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扫了荣阳公主的脸面,还不只是如此,这荣阳公主府可是与别处不同,驸马也不是好惹的呀!四哥你看看,他这是干得什么事儿啊?”
诚王瞳孔一缩,心底便是一沉。
“四哥?四哥?”
“哦,”顿了顿诚王探话道,“公主府里怎会有这般不稳重的下人侍候,可是新进的小宫女吗?”
赵玉庭摇头:“我也说是奇怪的,是宫里头出来的老嬷嬷,要我说,八成是刘承继他故意找茬的。”
诚王压了压心绪:“荣阳公主让他将人带走了?”
“是啊,我也奇怪的,是驸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啊?”
诚王妃便道:“公主驸马便是不高兴也不好当面翻脸的,毕竟是自己府里头的下人有错在先。”
赵玉庭点头:“不过这两人可都不是好惹的,提别是张家,如今老将军还在,见了面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这时下人端了茶上来,诚王妃道:“先喝茶。”
“谢四嫂!”
三人便各自端了茶盏起来,诚王妃不经意的朝外头看了一眼,放下茶盏又聊了几句,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丫鬟进来报说:“烟儿小姐来给王妃请安。”
诚王妃便笑道:“便让她进来吧,玉庭也不是外人。”
“是!”
……
诚王因心中有事便有些坐不住了,赵烟儿进来坐了不多久,诚王便找了个理由将人都打发了,跟着他自己也出了门去。
将人送走,诚王妃一个回到了寝殿,软榻上坐下,将人都打发了,只留了贴身的丫鬟跟前侍候,待人都走了,诚王妃问道:“怎的月儿没来?”
丫鬟道:“禀王妃,前去传话的小丫鬟说,月儿小姐说饭后有些胃疼,便给您告罪,今日不过来请安了,待明日好些时过来给您赔罪。”
诚王妃便垂下视线,一时有些深思,其实这一回她之所以带着赵烟儿、赵月儿两个人过来,是想着找些机会让他们姐妹和赵玉庭多多接触,不管是赵家还是诚王都是有心想要与和玉公主府的关系更加牢固长久一些……
关于这些他们两个也是知道的,可是这里有了机会,她让人去通知,怎的赵月儿却推拒了,她若是不愿意,又为何要来?
诚王妃凝着眉头沉思了半晌,交代丫鬟道:“让人去查一查月儿这几日的动静……打从出了赵府开始,一直到今天,中间所有的事情,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明白了。”
“是!”
——
“世子妃呢?”
刘承继回来寝殿找了一圈儿,没见着晏如瑾,出了内室找小内监问了一句。
小内监躬身低首:“回世子,世子妃娘娘去书房了。”
刘承继一路踱着步子便又往书房去了,推门进去,房间里开了几扇窗,光线明亮,晏如瑾一身浅色衣裙正立在案前作画。
毛团安静的趴在桌角,爪子按着个大苹果在啃着,刘承继进来它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啃果子。
听到脚步声晏如瑾抬眼,朝他笑笑,却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回来了?晚膳用了吗?”
“还没有。”刘承继说着朝案前走来。
晏如瑾听说他没吃饭,便放下了画笔,从桌子后头饶了出来,她一出来,毛团立马放开了爪子底下的半个苹果,摇着尾巴站了起来,紧跟在晏如瑾身边。
“忙什么去了,饭也不吃,我还只当你在别处吃了呢!”晏如瑾念叨了一句,又问他道,“我让人弄点吃的,你要在哪儿吃,这里还是回去?”
刘承继目光落在案上,随口道:“在这吧!”
“好!”晏如瑾便出了屋子,站在门□□代了两句。
等她回来时便见到刘承继正站在案前看着她那幅画,久久没动。
画卷上一派朗朗的秋意,一棵大树底下,刘承继曲起一条退,懒散却又有几分沉默的靠坐在那里,看着便像是有几分心事,却又无所在意般的坐在那里,情绪矛盾却又分外的真实。
在他腿边,毛团下巴贴在地面,安静的趴在那里。
一人一狗静止着,被满卷的秋意衬着,便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在里面。
目光依旧流连在画卷上面,刘承继道:“这还是你头一回主动给我作画。”
“你怎知道是头一次?”
刘承继意外抬眼,便见晏如瑾清亮的双眸正看着自己,眼中的神色似有几分上挑,似是问话的意思。
他便忽然笑了,笑容明亮的,便似昔日那个少年。
“还没画完呢!”刘承继让出了位置,示意她继续。
晏如瑾绕过去,提起了笔,晏如瑾弯腰作画,刘承继便站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看着,书房里静悄悄的,只闻偶尔几声窗外传进来的,山间鸟鸣。
许久之后晏如瑾放下笔,看着画卷中的自己,刘承继忽然出声问他:“我是不是变得沉郁了?”
晏如瑾顿了顿:“你成熟了!”
“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以前啊……”晏如瑾脸上漾起了暖暖的笑意,低头收了画却没再言语。
刘承继的目光追着她:“你还记得吗?”
晏如瑾点头:“记得!”
“那好……”说着默了默,却又道,“可是,只怕终究要忘的……”
“是啊,人不都是如此吗?”
可是,你更喜欢那时候的我……刘承继想说却没有出口。
“不如你闲时,便给我多画几张,将你记得的都画下来!”
“你好贪心呐!”其实刘承继的画像,晏如瑾已是画了许多了,不说分开这这一年多,在晏府已是攒了一箱子了,只说在王府里头也是有一些的。只是晏如瑾却不想告诉他,她自己藏着不想拿给任何人看……
被说贪心,刘承继理直气壮的道:“画了也是你自己留着看!”
“口是心非,分明是你自己臭美。”
夕阳渐落,晚霞的一道红光铺到了案头上,晏如瑾停了动作,将自己一只手伸过去,托住了那道晚霞……刘承继低头看着,半晌他将自己的大手伸过去,托着晏如瑾的,轻轻的抓在了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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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这一回秋猎,大概还能持续两三天,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我或许先走一步。”饭桌上刘承继边吃着饭便道,“等你们回京那日,我出城接你。”
“我随着陛下的车架回京,自是安全稳妥,你接不接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陛下还没有回京呢,咱们本是陪驾的,你先走一步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有一点事情要回去处理。”
“若是该我知道的,你要和我说,也让我心里有个底。”
闻言刘承继抬眼看她,又低头想了想道:“我下午抓了抓了平瑶郡主身边的一个老嬷嬷。”
晏如瑾微微讶异:“这个嬷嬷怎么了?”
刘承继放下筷子:“这个嬷嬷昨天夜里打发了一个侍卫,却探这猎场的防护。”
“平瑶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平瑶公主的意思,那嬷嬷只是打了平瑶公主的旗号,听的却是诚王的命令。”
“那诚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来之前,他们谋划了一件事情,计划是这几日行动,可是自打出京一直到今天已经第四天了,他却没有收到京里的消息,便有些怀疑我擦觉了他们的动作,便让人试探一番,如今我抓了这个嬷嬷,便等于告诉他,我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诚王应该是坐不住了,今天夜里或明天,应该会请旨回京。他若走,我便走。”
晏如瑾有点心惊,她站起身来朝外走,推了门朝外去看了眼,又吩咐春暖守着,关好门再回来时,晏如瑾压低了声音道:“是为了北魏太子那件事?”
刘承继点点头。
“是诚王做的?”
“其实当时不止一人在打这个事儿的注意,我还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做的,不过既然他站了出来,估计他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晏如瑾面色凝重,心中不安的道:“你刚才说,诚王他们在谋划一些事情,都有谁?是什么事情?”
刘承继看着她道:“你可以不用管这些,我很快能把事情解决。”
“你不该瞒着我的,一辈子那么长,我不能让你背着我走。”
“便是背着你,我也愿意。”
“但若我们彼此无所知,往后那么长的岁月中,我们会渐渐变成陌生人的。”晏如瑾看着他的眼睛,“不管怎么样,我想和你站在一起。”
刘承继看着她,看了片刻他便笑了,微微一点头,他道:“诚王府、宁远侯府、还有前刑部尚书联手一起想要除掉我现在掌控的,关于案件所有的知情,相关的人。”
这么大的动作,他们不会这般冒然的动手,晏如瑾脑子冷静下来了,沉思片刻她道:“然后他们在留下一点证据,将矛头指到你这里来?”
刘承继笑了:“他们会留下一点粗劣的证据,指向宁王府……”
“可宁王府不是吃素的,一定会追查……”
“到时候才会查出指向我的证据。”
“然后可以证明是你为了脱罪,故意杀人灭口,栽赃陷害?”
刘承继点头:“确实是他们的计划。”
……
“你回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京城还有三万御林军,和五千铁刀卫,我都可以调遣,不会有事。”
刘承继拉了晏如瑾,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我若走了,你便跟着皇后娘娘,旁人尽量不要接触,猎场也不要去,还有,别害怕,有人守着你。”
“我不害怕,”晏如瑾帮他正了正冠,“只是京里才凶险,你要小心。”
“你放心。”
还是不放心:“京里现在会是怎样的局势,你能大概有个了解吗?”
刘承继一时没有回答,见他沉默晏如瑾心便又提了上来:“不会失去控制吧?”
刘承继摇头:“只要军队不哗变,不会失控。”
“那么军队那里……”
“你放心,张振武老将军还在京里呢,他虽是和我不近,可对陛下忠心,有他在,军中便出不了事情。”
“那好,”晏如瑾却没有觉得松下这口气,半晌叹息一声,她道,“眼看着又要过年了,我觉得这事情不宜拖得太久,而且过的越久越是难以查清,可若是不将此事查清,我们王府前景堪忧……”
刘承继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晏如瑾忽然抬起眼迎上他的视线,像是鼓起多大勇气一般的,她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路了,不如……我们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刘承继听着。
晏如瑾吞了口口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家都不在京里,你赶回去……将你怀疑的那些人的府邸,全部围起来,仔细搜查,相关人员,抓起来盘问……若是能找到证据,便能将这是给了了。”
刘承继笑了,这一回是心底发出的笑,笑着他道:“你竟是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是兔子急了也咬人这话实在不错。”
“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得对,而且这件事情已经在进行当中了。”
晏如瑾大感意外:“你事先安排的?”
刘承继点头。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吗?”
“那时候你躲在娘家,我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我闺女也不给我见,等回去,他都认不出我这个爹了。”
“谁让你这个当爹的不靠谱呢,自作自受,”说完,便不忍了,又安抚他道,“血浓于水,她身上流着你的血,怎么会不认得你呢?等回去你陪她两天,便和你亲了,她可粘人的很,到时候,你嫌她凡都赶不走了。”
提起福儿,两个人都想女儿了,一时便都沉默了下来。
刘承继打破沉默道:“她粘人吗?”
“嗯,粘人,脾气也大得很,你见她平时很少哭,像是性子好的模样,可若她真的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了,你不随了她,她便哭起来无休无止的……”
“随了她便是,她才这么小,做什么要为难她?”
“……”
见刘承继眉头微微凝着,一脸的认真严肃,晏如瑾觉得好笑:“那也不能事事都随着她呀?”
“便事事都随着她又如何?”
“你哪里懂,比方说她若是贪吃了,你随了她,那是要吃坏肚子的!”
刘承继听了,脸上便更严肃了,晏如瑾揉了揉他的脸道:“好了,等回府了,福儿的事情可不能让你做主。”
想起自己软软的小女儿,两个人一时便都觉得,有点想的不得了了……正泛滥着慈父、慈母情怀的时候,春暖进来说秦小队求见。
晏如瑾起身,刘承继道:“我去前头看看。”
晏如瑾点点头,又交代他道:“你若是要走的话,不管怎么说,回来跟我说一声。”
“好。”
——
前殿的书房内,秦六道:“世子爷,一下午了,什么都没问出来,要用刑吗?”
“不用,”刘承继放下茶盏,“这婆子是宫里边儿的老人了,这一辈子下来什么世面没见过,用刑也问不出什么来,也不用再审了,你们把人给我看好了行,别出什么事了,等这事儿过了,我有别的用处。”
“是!”
“诚王那边有动静吗?”
“城王爷又派了一个人出去,按照世子爷的吩咐,暗中跟着了。”
“身边那两个身手好的,都派回去了?”
“是!”
“那看来,他是不会回京了……还真是谨慎!”刘承继脸色十分的严肃,“一定要把人给我盯住了……”
“世子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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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圣驾回京这日,本是晴好的天气,可一路往回走着,天却渐渐变得阴沉了,好在没有下雨,一路平安回到了京城。
回来时走的快些,没用上三天,第二天入夜十分便进了城。
刘承继本是要先送圣驾回宫的,只是皇后娘娘见天晚了,便发了话,让他们自己回府。
刘承继骑着马并着晏如瑾的马车一道回了王府,晏如瑾门前下了马车时,便见的大门口挂着灯笼亮堂堂的,满府的下人皆在门口候着。
见了他们来,纷纷跪地:“奴才恭迎世子爷,世子妃回府。”
两年多没有见面了,晏如瑾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一张一张面孔还是熟悉的,熟悉的面孔将她心底本有些淡去的记忆又拉了回来……又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没有见到清荷……
“回家吧!”
刘承继朝她伸出胳膊,晏如瑾抬臂搭了上去,浅笑着朝他点点头。
管家本是叫人备了软轿的,只晏如瑾许久没回来了,想走走回去,便没有坐,两个人踱着步子,往回走,前边儿两个丫鬟挑着灯笼,正房里侍候的几个丫鬟婆子,不远不近的坠在后边儿跟着。
虽是许久不曾回来住,可正房里的摆设却是依旧如往日的模样,只是零零散散的多了点孩子的东西……
刘承继道:“今儿个晚了,福儿也该睡了,明日早间我去接她回来。”
“好!”
下人们进来侍候,洗漱过后,又吃了点东西,直到晚上**了,晏如瑾也没有见到清荷。
他们这里寻常不用人守夜,将人都打发了后,她问刘承继道:“怎么不见清荷?”
刚到了床前的刘承继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她忽然提起这个来了,他道:“你倒是真记得她!你不提我都给忘了,好似管家提过,咱们走后不多时,她便追去皇陵时候我母妃了。”
“不记得谁,我能不记得她吗?”晏如瑾抬眼,却见到刘承继正站在床前给自己披斗篷,“你要出门?”
“嗯——”
刘承继刚一开口,丫鬟便进来报,说是陛下找他进宫。
系好了带子刘承继和她道:“我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会有事吗?”
“不会,放心。”
晏如瑾点点头,下床帮他整了整衣领,又正了正冠:“小心些。”
“好!”
——
元祥宫里边儿,几位被搜了府里的老王爷,义愤填膺的骂了刘承继一个多时辰,尤其是宁王,他气的只恨不得当场将刘承继给活吃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有败落的一天,可没想到的是,如今可还没败落呢,竟是有人敢搜他的府里!这种事情便是皇帝要干,都得有足够的理由,可是刘承继这个小兔崽子,他敢——
宁王爷身体强壮,可是这会儿竟是给气的手上打颤,脸上脖子通红通红的,可见真是激动的不得了!其他几位王爷也没好到哪里去。
骂了半天,刘承继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几位老王爷跪到了地上求皇帝做主,皇帝却是打着哈气说时辰晚了,他精神不济了,这事儿明日拿到早朝上去商谈。
几人无法便只得告辞,因时辰过晚,宫门已是落了锁,皇帝开恩,留他们在宫里住下。
有宫人上前,领着几人前往安排给他们各自休息的地方,刘承继却将他身边的内监打发了,抬腿朝宁王走去。
“王叔,我送您。”
宁王回头,眼一瞪,袖子一甩:“你给我滚。”
刘承继顾自上前,他低声道:“侄儿给王叔赔罪了,原本要王叔这里侄儿是不敢太过冒犯,本想走个过场做做样子的,这般外人只当我搜过了,却没搜出什么,也是给王叔证个清白!可是底下人不懂规矩,竟是当真搜了东西出来,冒犯了府上。”
刘承继抬眼,声音更低了几分:“东西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王叔若是肯收,明日一早,侄儿便命人送回。”
宁王面色一肃,抬眼看着他,似是在分辨他话中的真假,半晌,他抬手挥退了身边的宫人,压低了声音问刘承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承继道:“这一回只是为了查明,北魏太子一案,并没有为难王叔的意思?事实证明王叔和此案无关,那么承继自该给王叔道歉。”
说实话宁王本来是觉得,刘承继这是要借此机会将这几个对他有威胁的老王爷一锅端了,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谁也不可能说是干干净净的,若是想从府里找出点什么来做文章,那是再容易不过的……比方说他这里,虽说没有什么真正大不敬的罪证,可刘承继搜走的那些与朝中大臣来往的书信,以及一些账册名单之类的东西,若是真有心要整他,还是很麻烦的……
宁王沉思片刻,问道:“你的意思,你将东西还来,这件事便过去了?”
“全看王叔的意思,王叔说过去了,便过去了……”言外之意,若宁王这里过不去,那大家过不去。
这事儿若是追究起来,刘承继固然有错,可是他这里呢,不说别的,光是结党营私这一点,若皇帝追究,他虽不至于会被削去爵位,可也得被打个元气大伤,而刘承继这里,皇帝定然是不会动真格的。
若是追究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
沉思半晌宁王道:“我听说诚王府你也围了,还抓了人了?”
“是!诚王的大哥。”
“今儿个怎么不见诚王。”
“许是此时宁王正在府里拟请罪折子呢!”
宁王眉目微微一动:“他和这件案子有关?”
刘承继没有直接回答有关或无关,反而是道:“倒是找到了一点证据,只是他们府里老大抢着认罪了,这事儿也不好再查下去了。”
宁王眉目舒展了,谋害北魏太子这罪名一坐实,不管牵扯的是谁,诚王府这爵位是保不住了,一旦诚王这爵位没了,也没了竞争的资格,这样一来陈家再势大也是不足为惧了!
诚王府一倒,剩下的是他宁王府了……至于眼前的这个,说实话,便是当了太子,他都不怕!半点根基没有,只靠皇帝的恩宠是站不住脚的。
怎么算都是一笔核算的买卖,于是宁王点头,两人达成协议,刘承继将从宁王府收走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宁王爷不在追究被围府搜查一事,这不愉快的一页,便算翻过去了。
告别了宁王,刘承继又依次到其它几位王爷处走了一遍,于是第二天早朝上刘承继无旨便围府搜查这一事便没人提起,把时间都留给了请罪的诚王。
诚王虽是请罪,可是却将自己摘得干净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他庶出的大哥的头上。
罪名重大,不容姑息,皇帝当朝便收回了诚王和宁远侯的爵位,不过却也留了两分情面,府邸没有收回。
案子又审核了几天,结案后,和玉公主府受了申饬,还牵连了朝中十几个大臣,收监几人,罢官几人,十几人降级。
一场风波便算是过去了,宁王很满意,只是尚未高兴几天,在十月底,皇帝突然下了道旨意,说是刘承继办案有功,立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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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太子的册封大典定在十二月初六,时间上有些仓促,原本礼部选的几个黄道吉日都在年后,只因皇帝想赶在新年祭祖前,将太子的名分正了,便大笔一挥,将时间提到了年前,选了这一天。
旨意下达时已经是十月底了,册封大典开始筹备,可怡王和怡王妃却依旧没有回来。一时间议论声纷纷四起,都在猜测着这不靠谱的怡王爷能否赶在册封大典之前回京。甚至坊间还有人开了赌局押注。
晏如瑾这些日子有些忙,一来忙着收拾、翻新府邸,二来要接待前来道喜的宾客。人情来往,府中杂务忽然便多了起来,有的事情可以交给管家,有些事情则是须她亲自处理,一整个十月都是忙着的。
十一月初三这日一早,刘承继接到了怡王送来的信,信上说他们初六到家。
怡王和王妃住在东边儿的主院儿,虽说一直都有人打扫,可如今人要回来了,还是要准备准备的,晏如瑾领着几个婆子,几个丫鬟一道去了东院儿,亲自盯着,让他们又收拾了一番,大体还是原来的模样,细微处,又添了些小物件儿,仔仔细细收拾了两天。
初六这日一早,天还没亮,丫鬟浅桃已是进来点亮了房里蜡烛。
烛光一亮,不等人到床前唤时,晏如瑾便醒了,烛光透过轻薄的床幔,照着父女两个依旧沉睡的面庞。
小福儿斜着身子躺着,小脑袋顶着她爹的肩膀,嘴巴微张睡得香甜,探手过去,小心的给她掖了掖被子,而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没有惊动这父女二人。
这边浅桃服侍着晏如瑾穿衣,那边淡紫便领着一众小丫鬟端了洗漱用品进来,小丫鬟们放下东西,见了礼,便垂首待立,淡紫则上前与浅桃一道服侍晏如瑾穿衣。
晏如瑾伸着胳膊由着他们摆弄,视线抬起朝窗子看了过去,素色的窗纱外头黑漆漆的不见半点亮色,晏如瑾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儿个冷吗?”
“回太子妃,”淡紫也放轻了声音回道,“今儿个外头有些冷,奴婢觉着比昨儿个这时候还要冷上两分。”
收回了视线,晏如瑾又道:“一会儿你将小姐刚做的那件狐狸皮的小斗篷找出来,我一会儿带着她出城要穿。”
“是!”
……
洗漱过后,留了淡紫在这里候着,晏如瑾则领着浅红出了正房,一路往大厨房去了。
怡王的信中没有提起回府的大概时间,只说今日回到,晏如瑾前两日便交代了大厨房,让他们仔细准备了,要保证从早到晚无论什么时间,王爷和王妃回府都得有合口的东西吃。
虽是安排好的,可到底不敢怠慢,这一早的又亲自往大厨房跑了一趟,交代一番后,又安排了早膳。
大厨房里逗留了一刻钟左右,都妥帖了,便又回了西院儿,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了福儿的哭声,晏如瑾便快走了几步。
进了里屋,便见刘承继一身里衣趿着鞋,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小福儿趴在他怀里,正闭着眼睛大哭,胖胖的小胳膊紧紧的抱着他爹的肩膀……
一旁丫鬟婆子站了好几个,都是垂手立着。
“怎么了?”晏如瑾走了过去。
刘承继回头见是她回来了,便松了口气,将女儿交给晏如瑾,他道:“一醒来时往你的被子里钻,里边儿爬了一圈,再出来时便哭了,许是见你不在,闹脾气了。”
小福儿穿着小棉袄,窝在娘亲怀里,仍旧哭着,晏如瑾抱着她哄着,抬头和刘承继道:“你收拾你的吧,还得上朝呢!”
窝在娘亲的怀里哭了一会儿不哭了,晏如瑾捏着帕子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口中道:“小脸儿都哭花了。”
小福儿抱着娘亲的胳膊,“哦哦”的应了两声,晏如瑾哭笑不得,嗔道:“你还知道呢?”
闻言,正在整理衣服的刘承继看了过来,他道:“她聪明着呢!”
晏如瑾笑着摇摇头,抽出胳膊来,将帕子递给丫鬟,又吩咐丫鬟拧了块热布巾过来,她拿了热布巾,便要给女儿擦脸,小福儿却不肯老实了,摇头晃脑的在晏如瑾怀里站了起来,小脑袋搭在娘亲的肩膀上,去看后面的爹。
“啊啊——”
她朝刘承继伸手,刘承继抬眼见了便要过来,晏如瑾回头见了道:“你弄你的,别理她。”
刘承继看看媳妇,又看看女儿,见小女儿水灵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小胳膊还朝他伸着……到底还是抬腿走了过来,越过媳妇的肩膀,将女儿抱了过来。
晏如瑾嗔他:“你不上朝了?”
“不耽误。”他一只胳膊抱着女儿,一只手洗脸,晏如瑾看了一眼,便不管他了,转身去了外间安排早膳。
早膳过后,刘承继便准备去上朝了,晏如瑾交代他道:“一会儿我带着福儿去出城去接父王、母妃了,你下了朝也早点儿回来。”
刘承继点头:“你也不用去太早,巳时在准备出门也不迟。”
“好,你快走吧,别迟了。”
刘承继走了,晏如瑾回到了里间,淡紫抱了两件小福儿的斗篷过来,一件是雪白的狐狸皮毛,另一件则是火红的。
“太子妃您看,小姐今儿个穿哪个颜色的好?”
“这件白的吧。”
将女儿放到床上,让丫鬟给他们穿衣,晏如瑾也开始换衣裳,穿戴妥当后,天也亮了,没敢等到巳时,担心自己去的晚错过了,她卯时初便抱着女儿出门了。
府门口停了三辆马车,晏如瑾的一辆,还有福儿的奶娘并着几个昔日里王妃身边侍候两个丫鬟婆子,最后一辆是给王爷王妃准备的,另外除了管家还有二十个随行的护卫。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给小姐请安。”管家领着护卫们上前见礼。
“免礼。”
“谢太子妃。”
在淡紫的搀扶下,晏如瑾抱着女儿上了马车,外头,管家请示过后,便上了马,领着队伍一路往城门口走,出了南城门没走多远,便将车停在了道边,管家隔着车窗道:“太子妃出城了,便停在这吗?”
“可以。”
“是!”
裹着一身纯白色狐狸皮毛的小福儿睡着了,晏如瑾也靠着车壁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淡紫则候在车门口,也静悄悄的。
这般候着,一直等到了晌午也没等到怡王和王妃,淡紫劝她道:“娘娘,这已是晌午了,不若奴婢们在这里候着,您先回府用了午膳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再等一会儿吧,应是快到了。”
“若是娘娘怕耽误了,不若近找家酒楼先吃一点。”
“不必了。”
“可是……”淡紫想了想道,“娘娘,那便让奴婢去附近酒楼买点酒菜过来,您垫一垫。”
晏如瑾摇摇头:“我也不饿,刚还吃了糕点,别多言了,候着吧。”
“是!”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未时时,忽听得外头传来点动静,晏如瑾吩咐淡紫道去看看,是不是王爷王妃回来了?
“是!”
淡紫便出了车厢,不一时回来却禀她道:“娘娘府里传来消息说是王爷王妃已经回府了。”
“回府了?”晏如瑾有点意外,“王爷走的不是南门?”
“说是从北门进的。”
晏如瑾心想,看来怡王可不是从江南回来的,抬起眼吩咐淡紫道:“是我疏忽了,忘了其它几个城门也让人守着一些,不过既然回来了好,咱们也回吧。”
“是。”
……
马车回到了王府,他们院子里的两个婆子守在门口,见了她上前见礼道:“太子妃,王爷王妃回府了,这会儿正在后院儿休息呢。”
晏如瑾点点头,将福儿交给了奶娘抱着,她松缓了一下胳膊问婆子道:“太子呢,回来了没有?”
“太子殿下刚刚回来,也在后院儿呢。”
晏如瑾点点头:“咱们也过去吧!”
……
到了东院儿,命丫鬟进去禀告,晏如瑾候在廊下,不多时丫鬟出来行礼道:“太子妃娘娘,王爷王妃请您进去。”
刚刚进了堂屋,便听得一道低婉抽噎的女声从西间传了出来。
“奴婢自小在府里长大,王府里也发生过一些事情,可是却从未见陛下真的怪罪过,可那一次世子爷您被押进了大牢不说,便是连王爷王妃都被罚去了皇陵,当时奴婢只觉天都塌了,又因之前又听过一些传言,所以那时听婆子来报说李公公来了时,奴婢才会以为李公公是带人来抓府中女眷去充作官奴的……当时奴婢脑子浑浑噩噩的,便直接禀了世子妃……禀了世子妃奴婢便回了房间,也是准备了结性命,免受其辱的,只是却被人发现,救了下来……两日后奴婢醒来时,才听说了世子妃也悬了梁的事情,奴婢自知有罪不敢苟活,便又自裁了一次,簪子都被刺进胸膛了,可不知怎的,竟是又被救了回来……”
“王爷,王妃,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了。”
那道悲泣的女声一顿便停了。
“快请进来吧!”怡王妃的声音道。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晏如瑾才一进来便见刘承继站在屋子当中,在她脚下跪着一个女子,女子匍匐着额头抵在地上,看不到脸,身量看着很是纤弱,她伏在那里,肩膀时不时的抖动一下,还传出一道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清荷!
晏如瑾不动声色,走到刘承继身边,跪下给王爷王妃见礼。
“儿媳给父王、母妃请安,父王母妃一路车马劳顿,儿媳却没能及时出迎,儿媳办事不周,还望父王母妃恕罪。”
王妃笑道:“哪里能怪你,府里的下人说了,一大清早的,天刚放亮你便出门了,是我们信中没有说清楚,让你跑错了地方,好孩子,别跪着了,开起来吧。”
“谢母妃恩典。”
晏如瑾起身站在了刘承继身边,怡王爷坐在上边儿,眼睛一扫便落到了奶娘怀里抱着的一个圆圆滚滚的白狐狸皮毛的小斗篷上面。
他看了一会儿便又去瞅王妃,王妃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笑着问晏如瑾道:“这便是福儿了,快抱来给我看看。”
“是!”晏如瑾福了福身子,走过去,从奶娘怀里接过小女儿,抱着上了前去。
圆滚滚的小孙女到了跟前,王爷王妃两人忍不住的,皆是微微倾了身子看过去……小福儿刚刚睡醒,正是精神的时候,天真纯澈的大眼睛,朝他们两人看去,小嘴巴里还哼哼了两声,她声音软软嫩嫩的,顿时爷爷奶奶的心都化了。
王妃伸出手道:“给我抱抱。”
晏如瑾便将小福儿递了过去,王妃将孙女抱在怀里,端详了一会儿她抬头和怡王道:“王爷,您看,可是和阿继小时候一个模样?”
“比他好看!”怡王忍不住接过小孙女抱在怀里颠了颠,而后笑眯眯的道,“肉墩墩的。”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竟是将旁人都给忘了一般,晏如瑾见他们抱着福儿,一时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便退回到了刘承继身边。
不想,她这边刚一站定,那边跪伏在地上的清荷便微微起身,膝盖挪了两步,挪到她面前来,砰砰砰的给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而后一言不发又趴回地上。
这般晏如瑾便不能不开口了,她低头看着脚下女孩儿纤弱的腰身,淡淡的道:“这是做什么?”
“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晏如瑾低头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沉默中怡王妃道:“这孩子当初不是害得你……唉,这两年一直是自责的不得了,一日都未曾安心过,虽说她也是无心之过,可到底害得你遭了一回罪,今日回来了,便听你的处置,你该罚便罚……待罚过了也别让她在你们跟前侍候了,便让她到我这里来吧,这两年我身边这孩子一个人服侍,她也周到尽心,我用惯了一时便有些舍不下了。”
王妃这一番话,分明的袒护……晏如瑾视线垂着,落在清荷匍匐在地的身影上……抬起眼,她面色平常的道:“母妃严重了,既是无心便谈不上罪过,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这两年父王母妃在外辛苦,儿媳和太子又不能在跟前侍候,清荷替我们尽了孝道,我们该是要谢的,哪里会罚。再者两年前那件事情,儿媳自己都糊涂了,又哪能怪她呢!”
“你这孩子真是宽宏大量,”像是在等着她这一番话一般,王妃低头便和清荷道,“既是太子妃这般说了,你还不谢恩?”
“奴婢谢太子妃娘娘不杀之恩。”
之前王妃也只是说罚,她这一开口却是谢她不杀之恩,听着倒像是晏如瑾一心要杀她一般。
晏如瑾淡淡的道:“既是过去的事,无需再提,起来吧,日后好好服侍母妃。”
“是,谢太子妃娘娘。”
“好了,”王妃道,“你便先下去吧。”
“是!”
清荷便站了起来,她这一起身,脸便露了出来……许是刚刚磕头可得太用力,磕破了额头,鲜血顺着鼻子留下,趁着苍白的脸色,便有几分骇人……
偏巧被怡王抱在怀里的福儿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转头看了过来,只这一眼便被吓着了,“哇”的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原本一直没管他们这边的怡王恼了,脸色猛地一沉,呵斥清荷道:“滚出去。”
“是!”清荷惊得腰一弯便退了出去。
怡王这一吼,福儿哭的更厉害了,惊天动地的,怡王慌了手脚,他站起来抱着怀里的小团子,摇摇晃晃的哄着,可是福儿只顾闭眼大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怡王没法将孙女给了怡王妃,怡王妃也是哄不住,便又给了晏如瑾。
“福儿应是吓着了,父王、母妃,儿媳先抱她下去了。”
诚王妃点头:“快去吧。”
晏如瑾抬头看向刘承继:“殿下,臣妾先告退了。”
“我和你一道。”
晏如瑾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怡王爷的声音在后边儿道:“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看看。”
“是!”刘承继行了个礼,“爹娘,儿子也先告退了。”
“你等等,”怡王妃道,“你过来,娘有几句话跟你说。”
“是!”
刘承继上前,到了怡王妃跟前,怡王妃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晏如瑾走远了,便放低了声音和他道:“清荷这丫头,自小在府里长大,她是什么性子,大家都看在眼里,那件事情,若是换做旁人,我或许会有所猜疑,只是清荷这丫头却是断断不可能的……不过你媳妇那里也确实是委屈了,回去后,你替娘哄一哄她。”
“娘,您多心了,瑾娘向来大气,不计较这些的,您别多想了,只是清荷……我看她处事也不怎么稳妥,拿刚才来说,这么一脸血的也不知遮着……”
“今儿个这场合,她也是吓坏了,再者也没和孩子接触过,一时没想到也情有可原,寻常时候极是稳妥的。”
刘承继便没再说什么:“既然您喜欢,那边留在身边吧!”
“好了,去吧,哄哄你媳妇。”
刘承继退了下去,怡王皱眉道:“一个奴才,值当你这般操心。”
怡王妃叹道:“她娘便侍候了我一辈子,尽心尽力的,她命不好走得早,只留了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说厚待她,只是看顾两分,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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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回去的路上,晏如瑾步子有些急,刘承继跟在她身边,心里泛着嘀咕,一时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生气了……清荷所说那件事情,她确实是受委屈了,便是生气也是应该的……当初自己还和她说过等回来要将清荷送走的,只是如今……
刘承继想着便往晏如瑾脸上看去,企图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忽然晏如瑾一转头,目光便瞪了过来,沉着声音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没看到福儿吓到了么?”
刘承继低头便见窝在晏如瑾怀里的小女儿虽是不哭了,可看着蔫耷耷的,便也紧张起来。
虽是紧张,可男人到底不如女人那般心思纤细,并不能想象的道那样的一副画面,能将小孩子吓到什么程度,是以他虽是心疼女儿,却是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严重,便出言安抚晏如瑾道:“你别着急——”
只话没说完,忽然被晏如瑾打断了:“我能不着急吗?她才多大,会吓坏的!你怎么还不去?到底你是当爹的吗?”
“好,我这去。”
其实刘承继这会儿并不知道晏如瑾是真的害怕女儿吓坏了,他只当她是在为了清荷的事拿自己撒气呢,是以怕她心里觉得不痛快,便没有叫人,他亲自骑马进宫去请太医。
只是去时的想法,到了太医院变了,太医院里将女儿的情况描述一番,几位老太医皆言这么大的孩子被吓着了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刘承继这才明白原来事情这么严重。
几位太医进了王府给福儿诊断过后,却又不敢轻易开药,因为孩子太小,许多药不能用,几人商量斟酌了半晌,开了一副温和的方子,嘱咐先吃着看,如若不行,他们便再换一副。
因为事先有所了解,几人从宫里边儿带出了一些相应的药,这会儿便直接将配好的药留了下来。
晏如瑾如临大敌,当即便要命人去煎药,可是想了想却又迟疑,清荷这一回来她的警戒心忽的强了,这满府的下人此时便觉得没有哪一个能让人十分的放心……
正这时浅红进来道:“太子妃,王妃打发楚嬷嬷过来了。”
“请进来。”
晏如瑾坐在榻上,怀里一直抱着福儿没有放下,楚嬷嬷见了礼起来,晏如瑾这会儿也没心思招待,便开门见山的道:“嬷嬷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楚嬷嬷恭声道:“回太子妃,小姐刚刚吓着了,王爷王妃都悬着心的,命老奴过来看看,小姐可好些了,问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晏如瑾怕再惊了怀里的女儿,便放轻了声音道:“太医说福儿惊着了,应是没什么要紧的,留了副方子,嘱咐先吃着,吃两天观察观察情况再说,请父王、母妃不要担心,过两日便该好了。”
“是!”楚嬷嬷却没有走,又道,“小姐要吃的药,恐还没煎呢,若是太子妃不嫌弃婆子粗苯,便把这事儿交给婆子便是。”
楚嬷嬷是王妃身边的老嬷嬷,也是她最信任的下人,虽是下人,但其实平日在府里是不用做活儿的,这会儿王妃派她过来做这个是出于好意,也是对福儿这个孙女的重视,或者说给他们脸面呢!这般情况,晏如瑾是不能推辞的!
可是……晏如瑾不敢不推辞,说实话她现在有点不那么的信任她婆婆看人的眼睛,清荷便是个例子。晏如瑾十二分的相信,她婆婆是真的只觉得清荷是个心无城府的,乖巧体贴的小丫头,一时无心做了错事,但绝对是自责的……或许刘承继也是这么想的,但晏如瑾却并不这么认为!是这种和家人认知上的差异,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觉得无人可依……因为她做不到再去无条件的信赖他们的判断。
晏如瑾笑笑:“这怎么敢,嬷嬷您这个辈分的人了,福儿她还小哪敢让您来侍候,没得倒是折了她的福气,再者,我这一院子人闲着,反倒要您受累,我这心里也过不去,您快回吧,回去和父王母妃说一声,也让他们早早安心。”
楚嬷嬷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听了便行了个礼,告退了。
煎药的事没有要别人去做,晏如瑾交给了刘承继,刘承继诧异:“你是不相信这府里侍候的人?”
晏如瑾其实并没有怀疑谁,只是忽然没了安全感,她道:“如果是我自己吃的药,我相信他们,可是福儿的药,我不敢信。”
“我回府那时已经将府里的人打发掉了一些,剩下的都仔细排查过。”
晏如瑾却道:“清荷你查过了没有?还不是将福儿吓成这个样子。”
刘承继语塞。
晏如瑾垂了视线,看着怀里刚刚睡着,却睡得很不踏实的女儿,她轻声道:“你们府里的规矩,其实我不大懂,一个奴才把我女儿吓着了,不用受责罚不说,便是呵斥一句都无。”
刘承继之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这会儿听晏如瑾这般一说才惊觉事情好像确实不对。
“我这身份不好开口,可是你竟也一言不发,阿继,你是当爹的,若不能给女儿撑腰,那么要你有什么用?”
刘承继:……
“好了,你去煎药吧,这事儿先到这。”
……
吃了药虽是好一些,可到底还是不安,只被爹娘抱着时还好,一放到床上便哭,看着她睡着了却也不能放下,一放下必然会醒,醒了便哭。
晏如瑾心疼坏了,抱着福儿不撒手,这一抱抱了一个多时辰,一个多时辰后,淡紫来报说,她大哥还有一位姓陶的公子过来了。
“人在哪儿呢?”
“回娘娘,管家请在前堂喝茶呢!”
刘承继便站起身来,想去前边儿见客,晏如瑾却叫住了他:“我大哥想来是找我的,福儿现在离不了人,你抱着她,我去看看。”
刘承继便只好停步,由着晏如瑾一个人去了。
晏如瑾心悬女儿,也没有在前边儿停留多久,不足两刻钟便回了,见她进来,正抱着女儿在屋子里踱步的刘承继问道:“大哥过来可是有事?”
晏如瑾过去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眼睛合着,睡得还算安稳,心里也略略安稳了一点,这才道:“路上遇上了几位太医,因他和当中的一位相熟,便上前打了个招呼,得知福儿被吓着了,一时不放心便赶过来看看。”
浅红端了茶水上来,晏如瑾便坐下喝了两口茶,放下茶盏时,她示意浅红下去,放轻了声音她道:“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清荷是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我也不和你们争这个,只是她将我福儿吓着了这也是事实,我也不管那么许多,日后只要有福儿出现的地方,她绝不能靠近,不管你们怎么想,这是我的底线,绝对没有任何余地。”
“我原不知道你这么忌惮她,这一回你放心,过两日我一定将她送走。”
“不行!”晏如瑾却是不容置疑的道,“她必须留在府里。”
刘承继皱眉,倒是不懂她的想法了。
晏如瑾面上冷冷的,语气凌厉,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毒,她道:“两年前那一回,是我自己蠢,怪不着她,可是这回她把我女儿吓着了,这事儿过不去,想拍拍屁股走,出府去过逍遥日子?却要我背上气量狭小不容人的名声,你倒是真护着她!”
真是不喜欢她总是这般说,刘承继脸色也沉了:“我怎么都是护着她,我这便让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你看可行?”
这会儿说话,两人都是压低了声音的,可也不知怎的,福儿还是醒了,哭了起来,晏如瑾瞪了刘承继一眼,没敢再出声,心疼的将女儿抱了过来,哄了许久福儿才算不哭了。这一回不敢再撒手了,抱着女儿靠到了榻上,口中轻轻哼着轻柔的调子……
皱着眉头沉着脸,原地站了半晌,半晌后挪了挪步子他也靠了过去,挨在晏如瑾身边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他道:“好了,都听你的。”
“阿继,你当爹了,你知不知道?福儿这么弱小,随便是谁都可以伤害到她,她需要我们的保护!”晏如瑾说着赌气般的又补了一句道,“你这样都不如毛团来的让我安心。”
她说着当真是想起毛团了,又和刘承继道:“你去将毛团叫过来,日后我要让它睡在卧房。”
刘承继见她今儿个实在是不好惹,便没有反对,起身要去叫毛团,刚迈了两步,晏如瑾又道:“对了,我刚刚和我大哥说,让他回去问问春暖愿不愿意道王府来,若是她愿意,我大哥明日一早便会将她送过来,不过你放心,娘那里我去解释,不会让她不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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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晏如瑾躺在里侧,微微蜷着身子,怀里抱着熟睡的女儿,刘承继侧着身子,借着淡薄的月光依稀能看得见母女两人的轮廓,此时夜深人静,可是刘承继心里却是了无睡意。
他想起今日午后清荷跪在他面前时口中所说的那番话,其实当时他不止是震惊,他也是震怒的,一时满脑子都是当日府中晏如瑾恐惧绝望之下,悬梁的画面……
他那时想的出神了,回过神来时晏如瑾已是到了近前,听到了他母妃和晏如瑾的那番对话,他便没有开口。
清荷是在他们府里长大的,印象中她是一个聪明,但却十分简单,单纯的姑娘,可是经过这件事情下来,刘承继不免深思……
首先清荷不笨,那么她是怎么会想出他们府里的女眷会被充作官奴的荒唐事情来,嫁进皇家的女人没有再走出去的道理,若真到了不能容的地步,也唯有一死,再没有,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下场。
若是旁人和她说的,她一时不辩便相信了,尚还有几分说得过去,可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她能凭空想出这些来吗?
若不是那便是有心的,这有心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晏如瑾死,可是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怎么了?”晏如瑾刚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发哑。
刘承继回过神儿来,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抚到了晏如瑾的脖颈上……
“闹醒你了?”
“对了,”晏如瑾微微转过头问他道,“今儿个我大哥过来时,提了一句,他听说你在西郊买了一处田庄?”
“嗯,”刘承继开玩笑的道,“他这是盯着我呢!”
“谁有闲心盯着你,是旁人和他说的,”晏如瑾问他,“你哪来的银子?”
“我刚回来时,皇伯父给了我五万两银子。”刘承继顿了顿,“我留着有用便没交给你。”
“这次又要给谁住的?”
“上次从荣阳公主那里的那个韩嬷嬷你还记得吗?”
“是在猎场行宫你抓的那个,诚王的钉子?”
“是她,我打算把她送庄子里去好好养着……”
晏如瑾这会儿是背对着刘承继的,这会儿想翻身过去却不敢动,怀里抱着女儿,女儿小小的身子紧贴在她身上,她一动便该把女儿惊醒了。朝里边儿看了一眼,见女儿身后还有些地方,便轻声和刘承继道:“你过来,躺到里面我们说话,我这样扭着脖子都酸了。”
刘承继便支起身子,跨过,他们母女躺到了里边儿。
晏如瑾一时不解:“这个嬷嬷很重要吗?”
“嗯,她是荣阳公主身边的老人了,从宫里边儿带出来的,从猎场回来后,我让人去查了查,这个韩嬷嬷是昔日荣阳公主小时候,她的母妃也是先皇的淑妃,从自己身边拨过去,照顾她的宫女。”
“淑太妃安排到自己女儿身边的人一定是十分信任的。”
“确实是,而且到了公主身边,公主也依旧信任她,让她去了自己最宠的平瑶郡主身边,在猎场,我将这嬷嬷扣下时,荣阳公主当时变了脸,若不是碍着那件案子关系太过重大的关系,她是不会让我将人带走的,而且,其实她心里并没有那么相信我,只怕到现在仍旧当我是胡乱抓人呢!”
晏如瑾却忽然道:“三日后是荣阳公主的的寿辰,请柬半月前都已送的差不多了,可咱们府里却至今没有收到。”
“嗯,我这位姑姑,可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
“可是,荣阳公主府地位特殊,她对你很重要对吗?”
“嗯,”刘承继道,“如今我虽是被封太子,可是朝中并没有几个人支持,有分量的更是没有,武官这一边,我希望能够得到张家的支持,张家在军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便是远在平漠的潘成,都对张老将军敬重非常,老将军如今年纪大了,小一辈当中,在军中影响力最大的,是荣阳公主的驸马。”
“你想怎么争取他,从韩嬷嬷身上能有所突破吗?”
“其实争取他我有办法,只是这驸马有些夫纲不振,凡事很受公主的影响,所以其实重要的,是让荣阳公主站在我这边……韩嬷嬷她很重要。”
“阿继,韩嬷嬷确实是诚王那边的人吗?你没有抓错?”
“是!”
“可是,她这样的人,在荣阳公主那边又一直很受器重,按理说应是很不好收买的才对,诚王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证据来,只是发现了一点端倪,我猜测,昔日她在淑太妃身边时是个暗桩,那时候静太妃,也是诚王的祖母在宫中几乎是一手遮天,想安插几个人手在别处并不是件难事。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她对我们太重要了。”
“可是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在荣阳公主身边待了几十年仍是一心向着旧主,可见是个心志坚毅的人,这样的人只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硬问自然是不行,不过软的,或可一试。”
“你也说了,在荣阳公主身边她一直很受器重,可见待遇不会差的,这么长的岁月公主都没能将她软话,我看,只怕很难。”
“那不一样,”刘承继道,“我给她找了个男人……”
晏如瑾:……
晏如瑾无语,可忽然又觉得好笑,她道:“你等着那嬷嬷笑话你吧,人家在宫里边儿一辈子,什么美人计没见过,能进了你这小圈子?”
“见过是见过,可落到自己身上不同了。”
“真是什么人想什么招,那嬷嬷也有五十几岁了吧,你怎么想出来的?”
“人年纪越大越是孤独,不是有句话叫少年夫妻老来伴儿么,谁都想有个伴儿……”刘承继说着便想起了在口子河,晏如瑾走后他感受到的那种孤独,沉默半晌刘承继道,“韩嬷嬷活在深宫中,这几十年想是身边连一个可信赖的朋友都没有,她这样活在孤独中的人,你给她尝一点甜头之后,她便再回不去了……到那时候为了那一口甜,她什么都能做出来。”
晏如瑾听了,也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刘承继抬手,借着一点月色,抚上了她半边脸颊,感受着掌下微凉细腻的肌肤,忍不住粗糙的拇指在上面轻轻的磨磨蹭蹭。
寂静的夜里,一点点的呼吸声都那般的清晰,晏如瑾清浅的声音低而缓慢道:“我在想美人计……”
刘承继笑了,忽然很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大掌捏了捏她颊边的肉,打趣的话正要出口时,忽听得晏如瑾又道:“我在想,若换成我,在我明知道你别有用心的情况下,我会不会受你摆布!”
刘承继顿了顿,而后追问她:“你会吗?”
“不知道……”
刘承继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不是觉得失望,半晌低低抱怨一声道:“你便说一声‘会’又能怎么!”
“若是你呢,你会吗?”
夜色中她听得刘承继的声音辨不出情绪的道:“不会!”
说不失落是假的,晏如瑾觉得心口有点小闷,又有点空落落的……
“怎么?难过了?”小小的沉默过后,刘承继问她。
“嗯!你骗我,我也不知道……干嘛不骗我一回?”她是想让语调听起来轻快一些的,可还是没做到。
刘承继却是意味深长的低叹了一句:“嗯,你确实不知……”
“时辰不早了,睡觉吧!”
“好!”刘承继帮她掖了掖身后的被子,长臂伸出去,将他们母女都揽在了怀里。
合上眼睛却不困了,刘承继那一声“不会”让晏如瑾纠结起来了。
刘承继也没有睡意,放缓了呼吸,许久之后忽然耳边听得晏如瑾问他道:“那若我真的是美人计,你会怎么对我?”
刘承继嘴角上翘,笑了,却没有出声,控制着语气,让声音听不出异样的道:“那要看你的美人计使得怎么样?若是使得好了变留着。”
晏如瑾:……
细想想这还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晏如瑾却忽然感兴趣起来,她问刘承继道:“你对韩嬷嬷使得是什么美人计?我是说,你找了一个什么人……”
“一个男人!”
“我还不知道是男人吗?我是问你……”晏如瑾一时很好奇,可又不知具体的要问到哪里。
“一个鳏夫,身体强壮,模样也是端端正正的,今年四十六岁,比韩嬷嬷小六岁,个性不张扬,看着老实……说起来他也并不算英俊,又笨嘴拙舌的,但却是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
这个人是刘承继手下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出来的,原本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找来之前仔细调查过,这人过往的生活情况,刘承继都一清二楚,只是许多话不好和媳妇说。
于是说到这,他便顿住了,而后话风一转道,“那个农庄里面出了韩嬷嬷只有这个男人,平日负责砍柴、采买,做些粗活……长久的相处下去,早晚会习惯这种陪伴……”
刘承继说了半晌,却没听到晏如瑾再说话,便收了声,轻声问道:“睡了?”
“没有……”晏如瑾迟疑,“阿继,你这么做,会不会……利用人的感情,会不会太卑鄙了一点?”
刘承继不以为然:“那要看用谁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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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确实是任何的手段都要看看是用到了谁的身上,晏如瑾想想,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是别人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她又毫不知情,身边一留留了几十年,十分信任她不说,还让她去服侍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个人实际上却是在为别人做事……
这种情况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若这个人是福儿身边的人,莫说是美人计,只怕晏如瑾将她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所以人总是事不关己之时才容易所谓的善良大度,若是刘承继关于韩嬷嬷身份的猜测被证实了,那么站在荣阳公主的角度去想,韩嬷嬷只怕怎么死都死便宜她的……
想到这晏如瑾忽然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不可靠,她一时想支着身子坐起来,却因抱着女儿不敢动,平复了半晌,她道:“阿继,你手底下有没有靠得住的护卫,给我几个,能到外面跑个腿,办个事什么的,日后我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处理起来也方便。”
“我们府里确实是有这样的人,而且还不少,不过都是我爹养的,我以前的样子,你也知道,现在手底下当差的,是银刀卫……不过日后你当家确实也需要些这样的人,这样,明日我去找我爹借点儿人过来给你使唤。”
晏如瑾想想道:“既是你手上没有便算了,若是忽然提起这个,可不是显得咱们对二老不信任吗?还有,说什么当家的事,你可千万别提,我哪里是要当家,如今母妃回来了,也轮不到我当家,我们在府里也住不了多久,册封大典过后只怕该搬进东宫了……你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
没想到她竟是想的这么多,刘承继愣愣的道:“自己家里,你做什么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哪里是小心翼翼的,换个位子去想,若是你忽然跟我说这些,又是要我手上的人,又是要当家的,我也要生气的,我们在府里也住不了多久了,还要插手这些事,这多讨厌呐!”
刘承继一时是真的没想明白:“这哪儿讨厌了?”
“分明讨人厌!”
“你怎的这般小心眼儿?”
刘承继忽然意识到原来女人的心眼儿是真的不是一般的小,仔细回忆一番过往,好像是有许多时候,在他这里毫无预兆的,便见晏如瑾忽然生气了,那时候想不明白,现在看来,也真是很难明白,女人心眼儿不仅小,她还多。
“我小心眼儿?”晏如瑾不满的质问道,“我小心眼儿么?我若小心眼儿,会让你在身上带了这么多银子?说买个院子买个院子,说买个田庄买个田庄?”
“好了,睡吧!”刘承继老实了,心想,这话题打住不能再讨论下去了。
不想晏如瑾却打不住了,质问刘承继道:“你身上还剩多少银子,明日给我交出来。”
“也没剩多少了,你这般大气,哪里看在眼里。”刘承继拍着她哄道,“好了,睡觉吧。”
“一提银子你打岔,睡什么觉,刚刚不是精神的很吗?还说我小心眼儿!”
“好了好了,我困了,瑾娘,咱们明儿个再说。”刘承继说着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打了个哈气,而后便再没动静了。
——
今儿个下午王妃打发到晏如瑾的屋子里去帮忙照顾小福儿的楚嬷嬷被打发了回来,原本王妃并没有多想,可是回头却又听说,楚嬷嬷前脚刚走,晏如瑾后脚便打发刘承继去煎药。
她听了这事儿后,一时心里便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倒不是怪这个儿媳了,只是忽然意识到似乎是儿媳对她有些疏离……琢磨了半天,心想或许是因为清荷的事导致的。
煎药的事过了,下午,怡王领着怡王妃进宫去请安,皇帝留了晚饭,饭后又留了许久,怡王与皇帝去了元祥殿,皇后则拉着怡王妃在宁和宫聊天,两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聊天,话题自然离不开孩子,皇后娘娘说了许多小福儿的事情,自然也免不了提一些福儿在宫里的起居情况……
回到王府夜里躺在床上时,怡王妃和怡王将下午煎药的事情说了,又将福儿在宫里时由宫嬷嬷照看的事也说了,这两件事一对比,明明白白的说明了,晏如瑾这是不相信王妃身边的人,但却相信皇后身边的人。她怡王道:“你说瑾娘可是因为清荷的事心里怪我了?”
“她觉得你傻!”怡王打个哈欠道,“他不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却相信黄嫂的。”
怡王妃便也明白了:“她不相信清荷是吗?”
“嗯!”怡王却道,“其实这样挺好,日后他们是要住进宫里去的,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日后我再要抱抱孙女她都得提着心了……”
怡王毫不留情的道:“小孙女这才第一天抱过来,被你身边的丫鬟给惊着了,她难免要防备些。”
小孙女被吓着了,王妃心里本自责着,这会儿听王爷这般一说,心里忽然难受,便转过了身去,不再言语了。
怡王见了也跟着转了过去,从后面抱着媳妇拍了拍她道:“咱们家的孙女,吓不坏的,只是,若她长大了知道这事,只怕要怪你……”
他这人说话……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把怡王妃说的简直难受的不得了,脑子里真出现了一副小孙女红着眼睛看着她,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这时候怡王爷却又道:“不过你别担心,这事儿咱不告诉福儿,左右她现在也不记事,等过两日缓过来了,还是粘人的小胖娃娃一个,至于福儿她娘,若是因着这一点事便疏远了咱们,教训她一顿便是。”
“你别胡说,如今因着阿继这身份,外边儿不知多少人盯着咱们呢,自己家里边儿可不许闹出什么事来,再者说瑾娘这孩子也是个好孩子,若是福儿被惊着了,她还无动于衷的话,我都要怪她粗心大意了。”
“那你倒是心疼福儿,还是心疼清荷。”
“你总是这么说话,我当然心疼福儿了,只是清荷也是无心,我也不好责罚,这孩子在我身边服侍一直都很尽心,阿继小时候又得她救了一回,你说我能只将她当做个寻常下人来看吗?”
“婉瑜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下次,清荷再无心伤了福儿一回,你怎么办?”
王妃一顿哪有那么多的无心巧合,他这般说分明是不相信清荷是无心的。
怡王妃问他道:“王爷,你也不相信清荷,是吗?”
“嗯!”
“为什么?”
“我见她是看上咱们阿继了,女人一嫉妒起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怡王妃沉默了。
半晌后怡王爷道:“我知你始终觉得清荷不坏,可是旁人又觉得她不是好人,这些事都是不一定的,谁也不能说谁是对谁是错的……你若是为难,不若我们将府里的事情都交出来,由得他们自己去管吧,日后我们两个万事不操心,每日只钓钓鱼,赏赏花,抱抱胖孙女,岂不美哉?”
“好!”王妃笑了,半晌叹息一声道,“王爷?”
“嗯?”
“如今你这脾气当真是见好了,已有许多年不骂我了!”
怡王却是一本正经的道:“你已是这一把年纪了,我再骂你你也改不了了,我还不如省省力气。”
怡王妃弯起嘴角笑道:“其实……我倒是挺喜欢见你瞪着眼睛跟我吼时的样子。”
“可我也不能当着儿媳妇的面吼你呀!而且我便是骂了你了,你也不似年轻时那般害怕了。”
“嗯,”怡王妃道,“你现在发脾气的模样,也不如年轻时候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怡王可不服老,他道,“你的意思是我老了?”
怡王妃嘴角弯了弯,她道:“你自己说呢,你年轻的时候霸王一样的,你不喜欢的东西府里不能有,莫说我想养只小狗儿你不许,我记得有一回是哪个将军来着,领着儿子到咱们家来做客,他那儿子带了条狗来,结果大门口见了,你一脚便将那狗踢了出去,那将军脸都黑了,差点儿跟你打一架。”
怡王妃脸上都养着笑意,接着道:“可是如今儿媳妇养了条狗在府里,你都不敢吭声了。”
怡王爷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还能和小辈计较吗?”
“瑾娘现在照顾着福儿,想也是忙不过来,福儿那里我帮不上忙,明儿个我便将那狗抱过来照看几天。”
“你敢!”怡王爷眼睛又瞪了起来,大着声音道。
其实他怕狗,怡王妃知道,只是一直不曾说破,这会儿也只是笑着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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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感觉被窝里有些湿冷,晏如瑾醒来,伸手摸了摸,果然,福儿尿床了。
轻声唤人,淡紫进来点亮了蜡烛,听到动静刘承继也醒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寅时过半了。”
刘承继看向晏如瑾:“怎么醒了?”
“福儿尿床了,换床被子你再睡一会儿,到时辰了我再叫你。”
晏如瑾说着,便将身子支起了一点,只她这一动便惊动了福儿,小家伙儿嘴巴里哼哼了两声,晏如瑾便赶紧停了动作,小福儿撅着小屁股蹬了两下腿儿,胖胳膊一抬抱着娘亲的肩膀,闭着眼睛含混的道:“娘……”
晏如瑾听了小小软软的一声“娘”顿时脸色一变,她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福儿,又看了看刘承继,半晌问他:“她说什么?叫我娘了,是不是?”
突如其来的震撼,刘承继也是激动的有点蒙,他探手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抱了过去,圈在自己怀里……这一动,小福儿有点被闹醒了,不高兴的皱起眉头哼哼了两声,小短腿儿还在他爹的肚子上蹬了两下,睁开眼睛见到眼前的人是她爹,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气,便又要睡去。
刘承继却不想让她睡,轻轻的晃着胳膊哄道:“福儿看看我是谁?福儿叫爹……叫爹爹……”
小福儿“喔喔”了两声却不肯再叫了,刘承继仍是不让她睡觉,小福儿抱着爹爹的大脑袋,蹬着小脚丫要往他脑袋顶上爬……
晏如瑾将女儿的小身子,从她爹的大脑袋上抱了下来,和刘承继道:“先下床让他们将被褥换了。”
刘承继一边下床一边还新奇的感叹道:“她才这么小,竟是会叫娘了。”
晏如瑾笑道:“出生的时候更小,红彤彤的,转眼长到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快……”
小福儿趴在娘亲的怀里,毫无预兆的又叫了一声娘!
刘承继听了,心痒的不得了,硬是从晏如瑾的怀里将女儿抱了过去,这一抱便不撒手了,百般的哄着,一直哄到他不得不出门去上朝了时,小福儿才总算是开口叫了他一声爹,刘承继高兴坏了,将女儿高高举过头顶,爽朗的笑道:“才这么一点大已经是什么都清楚了,知道谁是她爹,谁是她娘,可真聪明。”
“行了,你快放她下来,别吓着她了。”
刘承继这边将女儿放下,好好的抱在怀里,晏如瑾过去道:“早朝别迟了,你快走吧。”
刘承继这才万分不舍的把胖闺女给了她娘,自己整了整衣衫出门去了。
晏如瑾看着女儿精神还好,不似昨日那般不安了,便让人拿了她的小斗篷裹着,抱着她往东院儿去给怡王和王妃请安去了。
东院儿走了一趟再回来时,福而却被扣下了,原本晏如瑾是有几分紧张的,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清荷,便也将女儿留了下来,一个人回到了西院儿。
回到西院儿不多时,怡王妃派人过来又将她叫了过去。
晏如瑾原本还以为福儿哭闹了,却不想到了却被怡王妃拉着将府里的账册和一应钥匙都交给了她,晏如瑾本没有要当家的意思,自然推辞,可是王妃态度十分坚决,不许她推脱的样子,到最后甚至有几分严厉了,晏如瑾不能再推便只好暂且收下了。除此之外怡王爷还叫了一个叫江阳的人过来拜见她,还和她说这个人日后听她使唤,外边儿有什么事儿皆可吩咐他去办。
晏如瑾不敢推辞,接下了,心里却有些没底,心里想着难不曾昨天夜里她和刘承继的谈话被自己的公婆知道了?
虽说也没有说什么犯上的话,可到底心里有些不安,东西交接清楚后,便低着脑袋匆匆的走了。
回到西院儿胡思乱想的琢磨了半天,淡红来报说,晏府过来的一个丫鬟,春暖求见她。
晏如瑾回过了神儿,想起昨儿个和她大哥说的这事儿,和淡红道:“领她进来吧。”
春暖过来的事之前忘了跟婆婆说一声,虽说一个丫鬟只是小事,可到底也是往府里领人,晏如瑾想了想还是说一声比较稳妥。
这么想着她吩咐淡紫道:“春暖是我在娘家时身边侍候的人,日后便留在这府里了,平常和你们一道,府里的规矩,她不懂的,你多教教她,你们一起要好好相处。”
“是,娘娘您放心。”
晏如瑾点头:“我有点事去王妃那里一趟,一会儿王妃过来了,你领着她先去休息。”
“是!”
晏如瑾起身便朝外走,只是刚走进院子里时,便见得怡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被他们这里的一个小丫鬟领着朝这边过来了。
见了她两人快步上前见礼。
“起来吧,”晏如瑾道,“可是母妃找我有事?”
“禀娘娘,王爷王妃抱着小姐进宫去了,让奴婢过来禀告太子妃,王妃临走前说,府里的事无论大小皆由娘娘做主。”
“我知了,你回吧。”
“奴婢告退。”
原地站了一会儿晏如瑾便转身进了屋子……
春暖进府还给晏如瑾带了一个消息进来:今儿个一早被刘承继带回京里的五娘,将一个酒楼掌柜告到了衙门。
晏如瑾听了一愣:“是为的什么?可是那掌柜的找五娘麻烦了?”
在边城的时候五娘对晏如瑾确实是照顾良多,晏如瑾心中也是感激的,若不是因着刘承继惹出的这些流言蜚语,晏如瑾或许一早上门去看望了,因着这一堆纷纷乱乱的是非,晏如瑾便没有去看望,可也不想她遇上什么麻烦,天香楼在京里颇具名气,她虽是不知东家是谁,可是在京里经营这样一家酒楼,一定是需要些背景关系的,若不是被惹得急了,五娘又怎会轻易将人告到衙门里去?
春暖道:“奴婢听说是因为一些流言,好像是这天香楼的掌柜的背后说五娘的是非,说,说……”
“说她和太子的流言蜚语?”
春暖点点头:“是因为这些。”
“可是说这话的人多了去了,她怎么和天香楼的掌柜对上了?”
“外头的传言说是,那掌柜的有个儿子,原也是想送到青竹书院去读书的,可是送了几年了,都没送进去,许是他那儿子看着五娘的儿子日日往书院去,心中嫉妒便跑到书院去捣乱,当着书院学子的面污言碎语……”
晏如瑾听得糊涂:“五娘的儿子,又怎么和天香楼掌柜的儿子认识了?”
“太子妃您还不知道吗?五福街上五娘开了个小酒馆儿在天香楼对面。”
——
晏如瑾乘着马车去了五福街,找到了五娘开的那家小酒馆,马车停下后春暖扶着晏如瑾下车,进了酒馆儿内。
时辰尚早,酒馆里冷冷清清的没有生意,柜台后边儿一个中年男子再低头扒拉着算盘,见着晏如瑾进来了,他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从柜台后边儿饶了出来。
其实他观晏如瑾一身的装束和气度便不像是到他们这小酒馆来吃饭喝酒的,顿了顿他试探着问道:“这位夫人,小店粗陋没有雅室,您楼下将吗?”
晏如瑾朝他笑笑:“五娘在吗?我们两个曾是旧识,我过来看看她。”
那男人迟疑,一时有些拿不准她话中的真假,不过见她笑的和气,看着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便朝她拱了拱手道:“夫人您稍后。”说完便转身朝后边儿去了。
晏如瑾等了不多时,便听得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从后边儿传来,帘子一掀五娘快步走了出来。
“夫人!”
五娘上前便要给她跪下,晏如瑾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笑道:“许久没见了,嫂子可还好吗?”
“可不敢这么叫了……我听说如今夫人可都是太子妃了。”
晏如瑾笑道:“咱们之间不说这个,我是过来看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五娘摇摇头:“公子和夫人已经帮了我们母子太多了,如今我们一切都好,修竹如今在最好的书院里头读书,我们母子已经感激不尽了……哦对了,修竹是我那儿子,这是先生给取的名字。”
五娘拉着晏如瑾坐下,给她沏了一壶热茶:“不是什么好茶叶,我知夫人不会嫌弃。”
晏如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茶盏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我听说嫂子现在遇上点麻烦,不知需不需要我帮忙的?”
五娘摇摇头:“只怕夫人也听说了,五娘惭愧给公子抹黑了……”
晏如瑾摇摇头:“也别说这些了,说起来你也无辜,我听说你将天香楼的掌柜的告到了衙门可是真的?”
五娘点头:“他那儿子欺人太甚,闹到修竹的书院里去了。”
“只是这种事情,只怕很难有个结果。”
“五娘知道,也没妄想能有个什么结果,今儿个在衙门口我被赶回来了,只是我还是要告,不但要告还要日日去告,这般即便是没有个结果,可至少能证明我五娘行的端站得直,才不至于连累了修竹……”
说到这五娘的声音低了几分:“我一定不能连累了他!”
她这般说着,倒像是修竹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对她来说多重要的人一般。
晏如瑾也没多想,只当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护犊之情,如今她也当了娘,十分的能够理解。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晏如瑾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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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晏如瑾刚刚回府,管家便上前禀告,说是荣阳公主驸马过来了,来拜访太子的。
“哪位张将军?”
“是荣阳公主的驸马。”
晏如瑾脚下一顿转头问管家:“什么时候过来的?驸马现在在哪儿?”
“过来有小半个时辰了,老奴说太子不在府里,应是还得些时候回来,驸马说无妨,他在府里候着。这会儿正在堂屋喝茶呢!”
晏如瑾便转了方向,去堂屋和驸马打了招呼,而后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便回了后院儿。
天降擦黑的时候,刘承继方才回来,一进门管家禀了驸马的事情,他听了却没急着去见客,而是先去了后院儿。
晏如瑾见他回来便道:“荣阳公主的驸马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在前边儿呢。”
刘承继点点头:“管家和我说了,我一会儿去看看。”
“张将军可不常上门,这一来便等了你这么许久,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心里可有点数没有?”晏如瑾有点担心,“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了?”
“为了一点小事儿。”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刘承继点点头:“我回来和你说。”
“好,你先去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我先过去了,对了,福儿今天晚上只怕是回不来了,还有我父王母妃,你准备晚饭吧,我片刻便回。”
晏如瑾点点头:“知道了。”
刘承继去了前边儿,果真不多时便回了,见他进了院子,晏如瑾便吩咐淡紫摆饭。
“这么快便回了,人家可等了你许久呢,没多聊一会儿?”晏如瑾迎上前去,帮他解了披风,转身交给了浅红,又吩咐浅红道,“端点热水过来给太子洗漱。”
“嗯,”刘承继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等浅红端了热水上来,他洗了手和脸后,那边饭菜也摆好了,吩咐下人都退了出去,他和晏如瑾坐到桌前这才开口道,“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见着我脸色那个难看,是想吓死谁呢!”
“无缘无故的,他怎会如此?可是你又干了什么事儿了?”
刘承继拿起筷子吃了口菜却没言语,半晌抬起眼来和晏如瑾道:“今儿个一早五娘将一个酒楼老板告到了衙门……”
“这事儿我听说了,”晏如瑾给他盛了碗汤,“我还过去了一趟。”
“你去见五娘了?”
“嗯!”晏如瑾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喝了一口道,“五娘的事,和这张将军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天香楼的掌柜的,和他有关系?”
刘承继摇头:“张将军大概十几年前,在平漠待过几年,那时候曾买过一个丫鬟在府中侍候……”
“是五娘?”
“是五娘。”
“张将军今日上门是为了她?”
“嗯!”
若只是一个寻常的丫鬟,他不至于记到了今日,还为了她亲自上门,等了刘承继足足一个多时辰……晏如瑾忽的想起今日五娘说不能连累了修竹时的神情,晏如瑾皱眉道:“总不会五娘的儿子,是这张将军的吧?”
“那倒不是,”刘承继给晏如瑾夹了筷子菜,“那时候张将军回京后,五娘便在平漠城里一个人生活了几年,后来嫁给了当地的一个鳏夫,如今五娘身边那孩子,便是那男人和他前边儿妻子生的。”
“那男人呢?难道……”
“他们成亲没几年后,当地闹了一回疫情,官府给每户人家发了些预防那疫情的草药下来,可是分量不多,只够两人吃的,那男人领了药回来,只说自己吃过了,将药都留给了妻儿,后来那男人感染了疫情死了,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了五娘,说是要五娘好好教养他,让他长些出息。”
晏如瑾听得沉默了,虽说都是别人的事,也是些陈年旧事,可也难免让人心中伤感,半晌她叹息一声道:“想是五娘觉得只有读书才有出息,才一门心思的想要送孩子来京里读书吧?”
“是如此,这五娘命苦,但却是个坚毅的女子,也是个重感情的。”
“当初在口子河与她相处时,我便觉得她似有话要说的样子,想来那时候便是想让我们帮忙带她儿子来京里读书的……可惜我当初不知这些,也没猜出她的心思,若不然早些带他们进京了,也没了后边儿的那些是非。”晏如瑾叹息一声,“她是个了不起的人。”
“她没辜负那男人的嘱托。”
“是,”晏如瑾道,“明日我去青竹书院去看看修竹,希望能平息一些是非。”
“也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是一点流言蜚语,若是这个都受不了,将来也成不了什么事。”刘承继不甚在意。
“他还是个孩子。”
“也不小了。”
晏如瑾抬眼看向他,刘承继一顿:“好了,我也没拦你,你要去便去。”
晏如瑾便又低头吃饭,吃了几口又道:“张将军和五娘……”
“他曾喜欢过一阵,不过没给名分,五娘还曾怀过他的孩子,张将军哪敢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便给她喝了药,养好了便将五娘送出了府里,将卖身契换给了她,另外又给了些银子。”刘承继顿了顿接着道,“原本他以为这事儿过了,一辈子也不会有旁人知道的,可不想今儿个在衙门口撞见了五娘,他后来一打听,找到这里来了,还以为我是想拿着个威胁他的。”
“那你是要威胁他吗?”
刘承继动作一顿,半晌道:“那是下策,万不得已时才会用。”
“你是想让他知道,你可以威胁到他,但却不打算威胁他,让他心存感激?”
“五娘是我带进京的,心存感激也是不可能了。”
晏如瑾心中生出几分悲凉叹道:“人人皆道这位将军人品端方,重情重义,又与公主夫妻情深,多少人赞叹,多少人羡慕,京里的姑娘,没出阁的不知多少人暗中祈求能得一个这样的夫君的!做女人是如此……”
晏如瑾忽然不想说下去了。
“女人怎样?”
“女人命苦,总是要被人欺负,又无力还手……想想我心里真是难过的很,我不该将福儿生作女儿身的。”
“你这是什么话?”刘承继不赞同的道,“什么事往福儿身上扯,福儿将来那是公主,尊贵无比的长公主,谁敢欺负她?我剐了他全家!”
“好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吧!”晏如瑾吁出一口气道,“对了,爹娘什么时候回来,还有福儿,你刚说她今儿个不回来了?”
提起这个刘承继不满的道:“别提了,我好好的闺女,不知道被他们当成了什么新奇事物来摆弄?”
“这是怎么说?”晏如瑾纳罕了,福儿在宫里待遇可是比自己要高得多,有皇帝皇后罩着,又有怡王、王妃看着,谁活的不耐烦了敢摆弄她?
刘承继却道:“福儿不是开口叫人了吗?可是她这会儿能叫爹,能叫娘,能叫奶奶了,可是不会叫爷爷,我皇伯父不甘心,说什么不让我将人抱回来,非要哄着她叫声皇爷爷才行,你说福儿他还小呢,再把她给累坏了,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正行,我不过是顶了句嘴,结果当着福儿,还有好些宫人的面呢,上脚踢,踢了我两脚将我给赶出来了。”
晏如瑾听得无语,见刘承继说的还怪委屈的,便安慰他道:“福儿招人喜欢,你这当爹的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抱怨上了。”
刘承继闷了一会儿道:“今儿个才刚刚开口叫爹,我还没听两声呢!”
晏如瑾摇摇头:“吃饭吧,菜凉了。”
“嗯!”刘承继道,“还有个事儿我才想起来。”
“什么事儿?”
“皇伯父,舍不得将东宫给我住,他的意思等明年开春了,命人将曦辉宫修缮一番,充作东宫,至于他做太子时住的那座宫殿,他要封了,那里他曾住了几十年,大婚也是在那,舍不得给旁人住。”
“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在王府多住些日子,也能多陪陪爹娘,咱们府里人少,等咱们一走,这府里显冷清了。”晏如瑾说着便又将今儿个王妃将管家权交给她的事和刘承继提了。
刘承继听了也不在意,只是道:“给你,你便管着便是。”
“我打算明儿个便将清荷挪到西边儿的小梨院儿去,她不是额上有伤吗,便去好好养着。”
刘承继闻言,便抬眼看了过来,晏如瑾眉头一皱:“怎么,你有意见?”
“我哪有什么意见!后院儿里的事儿我才不管。”刘承继收回视线夹了口菜,“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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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福儿不在,家里冷清了不少,早饭后送走了刘承继,晏如瑾无事可做便倚在榻上翻看着记录了府里下人的名册,寒冬时节,屋子里早已烧起了炭火,上好的乌云炭烧的通红,热气熏得人有点犯困。
晏如瑾打了个哈气,合上了账册,正想着眯一会儿时,便见的春暖拎了个包袱进来了。
“拎的什么?”
“是娘娘的几个首饰盒,带去猎场的那些,回来时奴婢放到装行李的箱子里头了,今儿个早上没见着,便问了浅红姑娘,才得知这些东西连着那些行李都被搬去了库房,奴婢想着里面有几样收拾都是夫人喜欢且常戴的,还有皇后娘娘赏的一根玉簪,这边去找了出来。”
春暖若是不提,她倒真是将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儿提起便记起了福儿拿回来的那根玉簪……
“拿过来,我看看,我记得我记得被太子弄断了的那根玉簪也都收在这一起了,你给我找找!”晏如瑾从榻上坐了起来。
“是!”
春暖拎着包袱上前,将包袱放在踏上打开,春暖看了一眼,将最底下的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拿了起来放在了最上面道:“这个小盒子里面便是那根玉簪了。”
春暖将盒子打开,果真里面是断成了两截的白玉簪子。
晏如瑾探手过去,将簪子拿起托在了手里,女儿买的第一样东西被她爹给摔坏了,十分的可惜,这么放着又舍不得,想想她和春暖道:“下次我大哥再过来,或者我再回去时,你记得想着提醒我一声,我问问大哥这簪子是哪家店里买的,看看能不能寻到做簪子的师父再给修一修。”
“是!”
将簪子依旧放了回去道:“收起来吧!”
春暖将盒子盖好,将几个首饰盒都捧了起来,往梳妆镜那边去了……
“太子妃,”浅红进来禀道,“清荷求见。”
清荷!晏如瑾垂下视线:“可又说是有什么事儿吗?”
“她说今儿个有些头晕,想和夫人讨个恩典,容她出府去看个大夫。”
前天磕破了头,当日便请了大夫看的,药也吃着,怎的今日又头晕了?
晏如瑾靠回榻上又拿起了账册,淡淡的道:“既是头晕别往外跑了,一会儿你去打发个人,到外面去请个大夫回来。”
“是!”浅红福了福身,正待退下时,晏如瑾又道,“顺道你和清荷说一声,她头上有伤需得静养,这边儿人杂也不清净,让她收拾收拾搬到西南边儿的那个小梨院儿去吧,那里清净,好好养着。”
浅红低眉敛首福了福身:“是,奴婢这便去。”
出了屋子,浅红朝着廊下清荷那里走去,在出了北魏太子那件案子前,清荷与浅红淡紫一道都是在这个园子里时候的,几个人算是一道长大的,在一起时虽也时常有个磕绊,但不管怎么说感情是有的,如今见她处境艰难,心中也难免伤感。
“太子妃怎么说。”清荷头上的伤口缠着,雪白的布绢上面丝丝的血迹渗出,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都憔悴的很。
浅红拉着她朝外走了两步:“太子妃说让人出去请了大夫回来给你看看,叫你在府里养着,别处去了……夫人还说小梨院儿那边儿清净……让你搬到那边而去养病……”
清荷下垂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轻飘飘的道:“我知道了。”
浅红四处看了眼见周围没人,才拉着清荷低声道:“清荷我冒着大不敬的罪提醒你一句,如今太子妃可不如昔日那般随和了,你可消停一些吧……我知今日是你娘的生辰,你要出府,也不是要去看医生,定是要去她坟前祭奠的,可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你如今处境不必从前,可莫要再妄为了。”
清荷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我哪里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只是我娘只我这一个孩子,除了我她坟前再无旁人祭奠,今日虽不是死忌却也是她生辰,为人子女者,若是我连这点事都做不了,那我还算是个人吗?与畜生又有何异?”
这一番话听得浅红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悲凉,叹息一声她安慰清荷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咱们这些买了身的,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凡事身不由己,你娘泉下有知不会怪罪的,你也别多想了,赶紧把伤养好,也早日回来侍候。”
清荷苦笑:“我今日处境你也见了,哪还回得来!”
“你安心,王妃和太子对你还是念着些情分的,若不然不会对你半点不罚,当年那件事情时间久了暂且不提,只说眼下的,前几日你这一回来便将小姐给惊着了,我知你是无心的,可无心的又怎么样?这若是放在旁人家,只怕你这小命都要不保的。王妃和太子殿下,对你到底是不同的,不管怎么说,小时你将太子殿下从湖里救起,这件大功是抹不去的。”
“这哪里是什么功劳,不都是咱们的本分吗?”清荷叹息一声道,“你也别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了,我先回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挪地方了。”
“你也别急,等午后太子妃午睡时,我去找你,帮你收拾。”
“无须,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也别往我这跑了,好好侍候太子妃吧,别再因为我惹了太子妃的厌弃。”
——
下午,晏府忽然派人来报喜,晏家大少夫人有孕了。
她大哥成婚晚,婚后也是迟迟没有动静,乍一听说大嫂有孕了,晏如瑾还真是有些激动,也为她大哥大嫂高兴,当即便准备了礼物,领着春暖回娘家去了,春暖记着晏如瑾的交代,又带上了那只断簪。
到了问了下人后便直接朝着她大哥大嫂的住处去了,大少夫人的娘家人这会儿也在,这一会儿十分热闹,还有陶恒,在晏家他不算是外人,便也被领到了此处,与大少夫人的几个娘家兄弟,还有晏家的三位公子一道在前边儿书房说话。
晏如瑾去了后边儿和娘亲嫂子以及嫂子的娘家人一道说了许多话,严夫人今儿脸上的笑没收起来过,晏少夫人虽是嫁过来也有几年了,可这是头一次怀孕,便有些腼腆,脸红着,只是眼睛也红着……晏如瑾知道孩子这事儿她比谁都急,这一回怀孕了,想来她也是最激动的一个……
嫂子处坐了一会儿又跟着娘亲回了正房,严夫人拉着她道:“皇家的规矩重,如今你这样的身份,可不好轻易往外走了,这回过来问过你婆婆了没有?”
“我公公婆婆带着福儿去宫里了,我便自己出来了,一会儿我早些回去,不碍的,我婆婆人很随和,凡事不计较,府里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娘您别担心。”
“那你也要有些分寸,凡事不可妄为。”
“我知道的娘,您别担心我了。”
晏夫人点点头想到另一事,又道:“我昨儿个晚上听你小弟弟跟我说,说是那个五娘状告了一个什么酒楼的掌柜的,这事儿你可知道?”
“我知道。”
“那五娘……”晏夫**言又止。
晏如瑾知道她担心什么,便拉着娘亲的手道:“在边城时,她对女儿很是照顾,如今她到京里来,也只是想让她儿子能读个好学堂,其实很简单的,并不如外面传言那般。”
“那便好。”晏夫人说着一时又沉默了,半晌往她肚子看去,半晌道:“你也要赶紧调一调身子,再给福儿添个弟弟才是。”
“娘,您也太急了。”
“不是娘急……”
“好啦!”晏如瑾赶紧打断,她道,“娘,您别操心我啦,您好好的把自己和我爹的身体顾好了。”
“你这孩子……哎,你也要上心知道吗?如今阿继身份不同了……”
“我知道的娘,您别担心。”
“好了,我不管你了,”晏夫人看了眼窗外道,“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那我走了娘,改日再来看您。”
出了爹娘的院子,春暖提醒了晏如瑾簪子的事,晏如瑾这才想起来,便问她:“簪子可带来了?”
“带来了。”
“那你随我再到大哥那里去一趟。”
“是!”
两个人便又朝着西边儿走,待走到半途时,晏如瑾忽然想起给她娘带的一张祛湿的方子刚刚忘了送了,她娘有些腿疼的毛病,每到冬天便犯。
于是便让春暖替她跑一趟,她则翻身又往回去了。
到了正房的大门外时,忽听得有人唤她,晏如瑾回头便见后边儿陶恒走了过来。
“陶大哥?”
陶恒见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晏如瑾侧身让开:“陶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怎的这般见外了。”
陶恒笑笑:“没想到在这遇上了娘娘,这一晃又好久没见了。”
“是啊,陶大哥一向都好吗?”
“都好,前些日子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个祛湿的方子,正好今儿个过来,便想着拿给师娘,也不知有没有用,左右给师娘看看吧。”
“陶大哥费心了,那便一道进去吧。”
陶恒从怀里掏出了方子递了过来:“若是娘娘方便,便帮我带进去吧,我便不进去了。”
“那也好!”晏如瑾便接过了方子。
陶恒也没在多留,告辞走了,他转身的功夫,晏如瑾一抬眼便见到刘承继正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撞上自己的视线,他便抬腿走了过来。
直接无视了陶恒,到了晏如瑾跟前,刘承继伸手从她手上拿走了那张方子,抖开瞄了一眼,而后直接团了,听不出情绪的和晏如瑾道:“你也是大意,方子这种东西是敢乱用的吗?”
晏如瑾无语,抓住他的大手,扒开他的拳头,从里面将那一团纸拿起来,展开压平又重新折好,抬眼和刘承继道:“陶大哥的一番心意,你怎能如此?”
刘承继黑脸没说话。
晏如瑾拉他:“好了,不和你计较,跟我进去给我娘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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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刘承继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陶恒与晏家人亲近,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只是以前眼不见便没有那么的深刻,今日撞见了,心里不那么好受了。看着他这个外人,在晏家时比自己这个女婿都要自然,和晏如瑾的爹娘兄弟相处也比自己要亲近的多,甚至还知道岳母有腿寒的毛病,这般的会献殷勤,刘承继脸色有点难看。
回去的马车里,刘承继沉着脸许久没有出声,之前看到陶恒和晏如瑾两人面对面站着,站的那么的亲近,他自然而然的掏出一张药方递到了晏如瑾的手上……画面是那般的融合,融合的让刘承继心中翻江倒海。
“怎么了?”晏如瑾将手上刚剥好的一个桔子递了过去。
刘承继接过桔子,抬眼问她道:“你娘有腿寒的事,怎么从不曾听你提起过?”
“老毛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陶恒是怎么知道的?”
晏如瑾手上又拿了个桔子在剥,随口道:“他几乎算是在我家里长大的,知道也不奇怪。”
“青梅竹马?”刘承继情绪莫辨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竟是伸出手去,捏着晏如瑾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转了过来。
他现在偶尔会做出这种强势的动作出来,不是以前那般时常小心翼翼的看她脸色的时候了。
晏如瑾不习惯他如此,心头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眉头便蹙了起来。
想要拨开刘承继的手,他却捏的更紧了,这个姿势有点让她觉得有点难堪,晏如瑾脸上的神色变得僵硬:“你把手放开。”
刘承继依旧捏着她的下巴,垂眸沉默着看她,晏如瑾便也看了过去,只觉得他眸色深的辨不出任何情绪来……
车厢里十分的安静,气氛僵持。
忽的刘承继笑了,他俯身过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英挺的鼻子蹭了蹭她的,低低的声音状似告饶般的道:“又板起脸了,真是个母老虎。”
晏如瑾觉得心里怪怪的,可是朝他脸上看去,他面色平平常常,没有半点痕迹,身子也靠回了车壁上……晏如瑾视线下扫,便见刚刚递给他的那个剥好的桔子,滚在车厢的角落,沾了一层的灰……
视线僵硬的收回,晏如瑾垂着睫毛接着剥着手上的橘子皮,剥完了便掰了一瓣送进了嘴里,吃了再掰一瓣……直到吃了四五瓣后又掰了一瓣下来时,忽觉得腕上一紧,刘承继握着她的手腕往他嘴边带,而后微微低头张开了唇齿,轻轻咬住了一小瓣桔子……
等他把桔子含在嘴里了,才放开晏如瑾的手腕,一边嚼着桔子,一边笑着和她道:“我也口渴了。”
他这般反常,晏如瑾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定是因为今日见了陶恒的事,心里不舒服了,虽说晏如瑾其实是感觉他有点小心眼,可也不想和他计较,她把手里剩下的半个桔子有递给了他,可是不想桔子刚放到他手上,却见他大手一倾桔子又滚落了。
晏如瑾皱眉质问:“你怎么回事儿?”
刘承继不以为然的道:“你看你又急了,再剥一个是。”
“你想干什么?”
“我想吃橘子。”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可是却看不出半点笑意来。
“那你吃。”晏如瑾有些没好气了。
刘承继忽然伸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怀里,让她侧坐在他的大腿上,刘承继一手抱着晏如瑾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倾身过去便吻她,有些粗暴……
半晌被放开时,晏如瑾耳边听到的,气息不稳的粗喘声是熟悉的,可是声音却有些陌生,他说:“你便一瓣一瓣的送到我嘴边又能怎样?和他那么亲密,和我这般泾渭分明的,嗯?”
“我和谁亲密?”晏如瑾心里的火儿终是拱上来了,质问刘承继道:“我和谁亲密?吃个桔子还要我喂你,你当你是福儿呢?”
刘承继手上一提,将人紧紧的抵在了车壁上,用身体压制着她,亲了亲晏如瑾小巧的耳垂,声音带着些侵略般的危险气息,他道:“我不是福儿,我是福儿她爹。”
感觉到他的动作越发的大了,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晏如瑾有些着急,知道若是他犯起了混自己拗不过他,他是个顺毛驴,不能逆着只能哄……
实在怕闹出什么笑话来,晏如瑾便压下心里的火气,她伸出胳膊抱住刘承继的脖子,柔和了声音和他道:“阿继,我后背隔得疼……”
她这边气息一软,刘承继动作便顿了顿,他这一顿的功夫晏如瑾便转头去亲他,温软的唇瓣轻轻的落在他一侧的脸颊上:“你怎么了?生气了吗?不是个桔子吗?我在剥一个是。”
刘承继没出声,晏如瑾声音便又软了几分:“我肩膀撞疼了,你给我揉揉。”
沉默了一会儿,刘承继身子退开了几分,大手探到晏如瑾的身后,轻轻给她揉了起来。
晏如瑾松一口气,心想你等回去的,可是这会儿却是不敢再挑衅他了,非但不敢挑衅了,还得给他顺毛……她靠在刘承继的胸前,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垂着他后背处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
本以为相安无事了,不想这么静静的相拥了半晌后,刘承继竟是探身过去,从小几上的果盘中拿了个桔子过来,递到了晏如瑾的面前,晏如瑾瞪着眼前的桔子真想给刘承继一拳头,可是瞪了半天,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拿了过来,她支起身来,开始闷不吭声的剥桔子,待剥完了,便掰下一瓣递到了刘承继嘴边,刘承继满意的张嘴吃了进去……
喂了两瓣后在第三瓣桔子送到刘承继嘴边时,他却没吃而是让晏如瑾吃,晏如瑾没办法便只好送进了自己嘴里,于是喂法儿便变成了你一口我一口……
终于一个桔子喂完时,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晏如瑾松了口气……
刘承继先下了马车,晏如瑾站在车辕上,扶着刘承继伸过来的胳膊,弓着腰正待下车时,视线一扫见得巷子另一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而来,距离还有点远,可应该不会看错,是清荷。
晏如瑾皱眉,清荷怎么出去了?她记得自己没有准许她出府的!
刘承继见她半晌没动,便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过去,见着了清荷的影子,他便随口解释了一句道:“今儿个是清荷娘的生辰,她跟我说想出府去祭奠,我准了。”
晏如瑾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提着裙子下了马车。
一路往后院儿走,晏如瑾一言不发,刘承继转头见她脸色不好,问她道:“累了吗?”
晏如瑾没理会他,一直道回了西院儿,进了房间,她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才沉着脸问刘承继道:“这是府里的规矩吗?”
“什么?”刘承继还是真没明白她问的什么?
晏如瑾道:“府里的这些下人,是不是已故亲人的生辰死忌,都准许出府去祭奠,府里头是不是有这个规矩?”
刘承继抬眼看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有些微妙的愉快起来了,原本要说的话,忽然不想说了,他故作认真的想了想,而后道:“好似没有。”
“既是没有这个规矩,那为什么清荷可以?”
“左右不算什么大事,她过来跟我请示,我便允了。”
晏如瑾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生气,可也不知怎的,当她见到刘承继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时,她气的脸都白了。
“那在你看来什么是大事?她前脚刚跟我请示,被我驳了,回头找你做主了,她这是知道你会给她撑腰,你也果然是不可辜负她,帮着她打我的脸是不是?”
晏如瑾冷笑:“到了她那可有什么事能算得上是事儿的?便是杀了我,也算不上是个事儿吧,到时候只怕你还得替她想着,别叫旁人冤枉了她,她杀了我也不过是个失手?是不是?”
刘承继有些愣了,他让清荷出府去,是有原因的,可刘承继并不知道清荷前头还请示过晏如瑾,更没想到这件事会把晏如瑾给气成这般模样……
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刘承继便正了脸色,他试着解释道:“你别说这些话,我原不知道这个,我若是知道的话,断断不会允许她出去的,你是我的太子妃,在这府里你的脸面比我的还重要,我怎么会为了个下人打你的脸……”
晏如瑾冷笑,她抬眼直视着刘承继,嘲道:“你这样累不累?你要护着她光明正大的护着,像以前那般,无底线的纵容,抬举,我也敬你这份磊落,如今这般鬼鬼祟祟的,倒叫人看不起。”
她这会儿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刘承继认识到事儿大了,他上前两步拉着晏如瑾的手道:“我真是不知道她来找你一回了,我让她出府去是因为——”
不等刘承继把话说完,晏如瑾猛地甩开他的手,喝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真是不知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刘承继站在那没动。
“你滚不滚?”晏如瑾脸上冷得结了冰,她道:“我问你滚是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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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福儿依旧没有回来,晏如瑾想女儿了,可是也没有办法,不能去接,推开窗子夜幕已经降下来了,寒风凛冽,打了个寒噤,她朝着外头喊了一声:“毛团!”
毛团时常不在院子里呆着,它喜欢往马房跑,马房在前边儿离的很远,晏如瑾心想定然是听不到的。
缩回身子,关上了窗,被风带的烛火一阵摇曳,晃得屋子里暗影重重,晏如瑾清浅的叹息一声,一时心中有些萧瑟……
离开窗前,正想着**早些休息的时候,忽听得外边儿毛团在叫,还有撞门声。
晏如瑾快步出去开门,门口的毛团便扑了过来,毛团的分量越来越足,力量也越来越大,这一扑差点将晏如瑾扑倒在地。
晏如瑾抱着毛团问它:“听到了叫你了?”
“汪汪——”
“真乖,今晚你陪我睡好不好?”
“汪汪——”
晏如瑾起身叫人拎了热水进来,她给毛团洗了个澡,擦干后便抱着它上了床……
——
前院儿书房里,刘承继坐在书案后边儿,前边儿黑九低声禀道:“清荷出了王府后去了五福街,陈记货栈里买了祭奠之物,又到素云斋买了糕点,而后便去了她娘坟前祭奠,回来时依旧从五福街过,在胖子饭庄吃了碗面,吃完便回了。”
“除了这些,中间可还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没有。”
刘承继皱眉:“就没有任何发现?”
黑九道:“有一点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说!”
“清荷走后大概一个多时辰,陶恒去了那家饭庄,他就坐在清荷的当时做的位置吃的饭。”
刘承继一下来了精神:“清荷走后,可有在座椅上留下什么东西?”
“没有!”
“这个饭庄,让人盯着。”
“是!”
刘承继斟酌着道:“陶恒那里也查一查。”
黑九应道:“是!”
“田庄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进展,两人还没有交流。”
“倒是不急,”刘承继道,“不过外边儿的守卫不能出纰漏,和秦六说一声,让他盯紧了。”
“是!”
“行了,下去吧!”
黑九退了出去,刘承继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到了巳时过半了,料想晏如瑾这会儿已经睡了,刘承继这才起身,出了书房往后院儿走去。
进了他们的院子,见卧房的灯已经熄了,月光下走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拴上了!
门外站了一会儿,夜色中刘承继低声唤人,下一瞬暗影中便走出一个黑衣打扮的男子,男子上前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太子。”
示意他起来,刘承继道:“将门打开,动作轻些。”
“是!”
黑衣男子从腰间拔出把匕首,上前两步将匕首伸进了门缝中……不多时听得吧嗒一声,男子推开道:“殿下,门开了。”
刘承继进了屋子依旧将门闩上,而后放轻了脚步往里间走。
他这边脚步声刚刚响起,毛团便醒了,只是它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却没有出声,许是知道来人是谁,刘承继却不知道毛团在屋里,当他点亮了蜡烛,见它正大摇大摆的霸占了自己的位置,躺在晏如瑾身边……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怕它出声,还得小心翼翼的把它抱下来,放在了床角,毛团嗓子里哼哼了两声,却也没闹趴在地上又继续睡觉……
刘承继也脱了衣服**,掀起晏如瑾的被子,挤了进去,把人抱在怀里时睡梦中的晏如瑾还往前蹭了蹭,只这一个小动作,便让刘承继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晏如瑾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刘承继抱在怀里,她没有如往日那般亲亲他的下巴,或是脸颊,而是退开身子直接下床去了。
她这边下床,刘承继紧跟着坐起来了,看着她蹲在床角抱着毛团又亲又蹭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坐在床上刘承继忽然说道:“昨日你一直不容我把话说完,我让清荷出府,原是因为我觉得她行迹有些可疑,想着让人暗中跟着查看一番。”
正穿衣裳的晏如瑾,动作顿也没顿,口中淡淡的问道:“那你可查到了什么?”
“暂时没有。”
晏如瑾笑笑。
“你不信?”
“春暖!”
晏如瑾唤人进来时候,洗漱穿戴,一直到吃完了早饭,都没有和他说话,刘承继好几次开口她也都没有理会,直到早饭过后,看着时辰不早了,刘承继准备出门时,他顿了顿开口和她道:“福儿离家有两三天了吧?”
晏如瑾一顿立时抬起头来,她说:“今日是第三日头了。”
刘承继知道她必然是想女儿的,便道:“可要我抱她回来?”
他抬了福儿出来,晏如瑾不得不退一步,她道:“若是陛下放人的话……”
不等她说完,刘承继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他俯身下去在她唇角亲了亲道:“你等着,下了朝我就抱她回家。”
晏如瑾点点头。
见她肯理自己了,刘承继得寸进尺,又问道:“你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可有想吃宫里边儿的水云糕了,我给你带些回来。”
哪里想吃什么糕点,不过看在福儿的面子上……晏如瑾又点了点头。
刘承继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想了想他又道:“下次若是想吃了随时和我说,我下朝就拎回来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免得迟到了,那些御史又要参你。”
刘承继便很是开心的走了。
——
下午等刘承继回来时,不仅抱回了女儿,拎回了一盒水云糕,还带来了一个消息,晏如瑾的爹升迁了,被调到了刑部任侍郎。
时间转眼便到了十二月,十二月初六举办了太子的册封大典,大典一过刘承继便是名正言顺的大乾太子了,按理说这时候他们是要住进东宫的,可是皇帝下旨扩建曦辉宫,等曦辉宫建好了太子再搬进宫中,这期间依旧住在怡王府。
大典过后,上门道喜的人络绎不绝,怡王嫌烦又抱着福儿,领着王妃进宫去了。
到了年底了,晏如瑾又要接待上门的宾客,又要准备各府各处走动的年礼,一时真是忙了起来。
至于清荷,这些日子一来,她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小梨院儿没有出来,可晏如瑾始终没有忘了她,一直让人盯着,因为清荷上一回出府那件事,晏如瑾和刘承继之间生出了几分隔阂,这段时间虽说也没有吵架,可也确实是不如以往那般亲近了。再加上两人各自忙着,见面的时间也少,导致这一个小疙瘩许多日都没有化开。
这日晏如瑾刚刚送走了两位夫人,才喝了两口茶的功夫,春暖便进来说,陶恒来了,给她送来了修好了的那根白玉簪。
晏如瑾听了赶紧起身去了前院儿。
“陶大哥。”
陶恒见了她进来依旧很有理的起身见礼,而后温文浅笑道:“娘娘上次交给晏大哥的簪子,晏大哥交给我拿去修了。”
陶恒说着拿起手边的一个小木盒递过去道:“虽说找到了做出簪子的那位师傅,可到底玉器断了也没办法在恢复如初,那师傅用金银雕花儿裹住了裂缝处,娘娘看看是否满意,若是不合适,我便再拿回去让师傅重做。”
晏如瑾结果端详了片刻:“很漂亮,谢谢陶大哥,麻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陶恒道,“若娘娘无事我便告辞了。”
“陶大哥若是不急,便做下我们聊一会儿。”
陶恒面露难色,迟疑道:“还有点琐事要去处理,今日便不叨扰了。”
“既然如此,我送你。”晏如瑾感觉陶恒这次过来,对自己仿佛比以前更加的生疏、客气了。
送走了陶恒,晏如瑾刚刚回到后院儿不多时,春暖又来报说她大哥来了,晏如瑾心中奇怪,往常时候他们两个时常一处,今儿个都要到她这里来,却是一前一后的错开了。
见了晏立行,晏立行却也没什么事情,只说过来看看她,待喝了一盏茶后,却又示意晏如瑾将下人打发了,晏如瑾心知他大哥这是有事和她说,便挥退了屋子里头侍候的下人,还让春暖到门口去守着。
“大哥,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晏如瑾有点紧张。
晏立行迟疑着开口道:“最近你和太子……还好吗?”
晏如瑾诧异:“大哥怎么这么问?”
晏立行道:“你也别瞒我,你们两个有没有闹什么误会?”
晏如瑾心里真是意外了,上回因清荷那点事儿,不至于传到了她大哥耳朵里呀?
“大哥,你是听了什么闲话了吗?”
晏立行摇头,他神色有几分郑重:“太子他……最近在调查陶恒。”
晏如瑾一惊:“调查陶恒?调查他做什么?”
“不知他是在做什么,而且……你听了也别和太子吵架,大哥就是给你提个醒……”晏立行似乎欲言又止,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晏如瑾心里感觉很不好:“大哥你有事别瞒我,是不是他也让人调查你了?还是爹?”
晏立行摇头:“爹那里倒是没有,我这里可能也是我多心了……其实也没什么,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陶恒那里你也别担心,有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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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如瑾手里拿着簪子,呆呆的看了一个多时辰,她记着这是几个月前,有一回她大哥抱着福儿出去,回来时拿给她的,她知道这根簪子是福儿要的,那时她心里面也觉得是她大哥给福儿买的,只是现在想想,若这根簪子是她大哥买的,为什么他会让陶恒拿去修……
晏如瑾心里琢磨,难道簪子其实是陶恒买给福儿的?结果被自己当成是大哥卖给福儿的了,她当时听她大哥说,“小福儿都知道打扮她娘了。”便以为福儿是给自己买的,于是也没有多想,就拿过来自己戴上了……
想到这里晏如瑾又想起了在猎场时它被刘承继摔断了一回的事儿,当时只觉得是巧合,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又有些说不通,簪子是放在首饰盒里的,若是不小心翻了首饰盒,怎的只有这一个碎了,其余的都好好的?很可能他是故意的……晏如瑾心想或许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这簪子是陶恒买的,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前面站了个人,一抬头时猛然见到刘承继就在眼前,晏如瑾吓了一跳,手上的簪子差点儿掉了。
“你吓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承继没理她,黑着脸就往外走。
晏如瑾见了赶紧站起身来,小跑着追了过去,追到门口时挡在他身前,她张开手臂堵住了门,她仰着脸道:“我有话和你说。”
刘承继微微低着头,看着她的目光黑沉沉的,里头滚着怒意:“说!”
晏如瑾举起手中的簪子道:“前几天回娘家时,我让我大哥修的,原以为是福儿要买,大哥付的银子,可是今儿个修好了却是陶大哥给送来的,我一时觉得不对,心想这簪子可能是陶大哥买给福儿的……”
说着她抬眼看着刘承继道:“你一早就知道这簪子是谁买的是吗?”
刘承继没言语,只是脸上的怒气却收了几分,晏如瑾又道:“你既是一早知道,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刘承继简直不敢置信:“你还怪我?”
晏如瑾仿佛没见到他怒气未退的脸色,一如寻常数落他的时的语气道:“我怎么不怪你,你不提醒我,害的我还戴着它在皇后娘娘跟前炫耀来着……”
晏如瑾说着,拉了刘承继的胳膊往回走,走回榻边拉着刘承继座下,她也挨着他坐下,坐下后她却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两个人各自坐着,皆看着自己眼前的地面。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呀?”许久后晏如瑾打破了沉默,她声音有点低低的。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
“便是我知道又怎么样,你不高兴了,就该和我说的……若是我见你头上戴了别的女人送你的簪子,我定然是要将它摔碎的……”她说到这想起当初刘承继也确实是将这簪子给摔碎了,于是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当着你的面摔。”
刘承继转头看她,她也抬起视线迎了上去,沉默了片刻,刘承继道:“那个时候我哪敢惹你。”
闻言晏如瑾又将视线收了回来,半晌又转了回去,她不自觉的有些紧张的问刘承继道:“阿继,你是在调查我大哥吗?”
刘承继神色微微一凝,而后摇头:“没有。”
晏如瑾脸上的神色松了下来:“日后也不要去做,好吗?”
两个人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刘承继将晏如瑾抱起放到了自己大腿上,结结实实的把人抱在怀里,他道:“瑾娘,你别这样好吗?不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和我说话……”
晏如瑾趴在他肩膀上:“那你日后有什么事也要和我直说。”
“嗯,”刘承继道,“簪子的事,过去不提了。”
“那清荷的事也不提了。”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这种紧张感,似乎都意识到了好像出了那么一点问题,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沉默中刘承继伸出手抚上了晏如瑾的脖颈,轻轻蹭了蹭他道:“你心里是不是怪我了?”
晏如瑾摇摇头:“事情都过去两三年了……真说起来,也和你没有关系,再者曾经清荷也确实是救过你一次,骗我这一次不管她是不是有心的都好,我便当做抵了她曾救你的那一次,只是日后她若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绝对不会再容的,你要有分寸。”
刘承继却道:“这事不能抵,不过清荷暂时不能动,瑾娘你别怪我,等过段日子……”
“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你做你的事吧。”
分明和好了,可是两人心中却又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感觉……(8中文网 .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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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和三十年三月,牡丹花开的时节,晏如瑾的院子里种了些牡丹,今年开的比往年都要好,一大朵一大朵的艳丽非常。
这日天气晴好,小偏厅的窗子开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飘进了屋子,晏如瑾抱着女儿于窗前的榻上午睡……
小福儿醒的早,醒来了便闲不住,在娘亲怀里拱来拱去,晏如瑾便也被她闹醒了,睁开眼便见女儿蹬掉了薄被,此时正撅着小屁股要从她身上翻过去,往地下够呢。
将女儿抱起,晏如瑾坐起身来,朝窗外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静悠悠的浮着,几乎没有什么风。
唤了春暖进来侍候,洗漱过后给福儿穿上了春装,晏如瑾抱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正是学走路的年纪,好动的很,穿着漂亮的小鞋蹒跚着脚步就往花丛里扑……
玩儿了不多时王妃身边的丫鬟便过来把福儿接走了,晏如瑾要抱她起来,小丫头却抓着一朵大红牡丹不放,晏如瑾便将那朵花折了下来给她拿着,这才愿意跟着丫鬟去了。
看着女儿的小身影出了院子,晏如瑾转头问春暖道:“毛团回来了没有?”
“没有回来,想是又要入夜了才能回。”
“你想着给它准备些吃的,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了,别饿着它。”
穿暖笑道:“如今毛团跟着王爷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呢,寻常的肉骨头都不爱吃了。”
晏如瑾也笑了,自打过了年开始,怡王忽然就喜欢上毛团了,有时间便领着它出府去转悠,前些日子有一天也不知是去哪位大人府上去喝酒,结果回来时怡王没醉,倒是毛团醉个四仰八叉,被抗了回来……
回到小偏厅晏如瑾坐到了临窗的案前,手上握了本书目光却转向了窗外,看着院子里的花木一时心中真是有些留恋。
曦辉宫已经整修妥当了,他们这边该打点的,也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要搬进宫去了。
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有了作画的兴致,提笔研磨,望着那一丛开的正好的牡丹,要落笔时,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了别的画面……
晏如瑾小时候喜欢种花,曾在她家的花园里精心种了一片茶花,京里偏寒,茶花不好养,不过那时候她也很是清闲,无论是府里还是心里都没有杂事可想,终日便围着花草打转,好几种不好侍弄的花草都被她养的有姿有色……
记得那年初夏,黄昏时候,刚吃过了午饭,她一个人到花园里消食,正逛到那一片茶花前时,听到前边儿传来动静……
她家花园不大,平时少有人去,除了她和两个照看花草的婆子,也就她娘偶尔还能过来转转就再没其它人来了,便是她小弟都不来这里玩儿。听到动静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婆子过来照看的,转身过去,正想打个招呼时,却猛然听到那边传来一道喷嚏声,听着竟是男子的声音还很陌生,花木后头也隐约透出了一点男子的身形……
家里有男客从不往花园带的,再者便是带了,也没有让客人一个人过来的道理!
那时候晏如瑾吓了一跳,转身便走,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很快到了花园出口,那时她犹豫了一番,终究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一位年轻的公子正在那一丛茶花前,他弯着腰伸着胳膊朝花丛中间够去……离得很远可也不知怎的却看得十分清晰,从侧脸到他的指间,每一个细节,至今都还记得……他修长的手指触在那一朵,整个花丛中开的最为娇艳的花朵间……
一时看得出神,便忘了离开,不想却被他三两步追了过来,晏如瑾吓着了转身便跑,听得身后那人在叫她……他竟然叫她阿瑾……
晏如瑾那时想,必是登徒子无疑!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怡王府那位小世子,原来她不知道的是那日花园里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她第一次见他而已……
她还不知道的,在那日之前,怡王府竟是曾托人上门提了一回亲,不过却被她爹推拒了……那天他上门是来给她爹送礼的,她爹也没有收。
之所以会一个人跑到花园,竟然是拿着出恭的借口偷偷溜过去的……听她小弟和她说,听说满府的下人在花园里找到他时,她爹气的差点儿没动起手来……
在那之后她时常会想,会不会他其实知道,每日黄昏时候,她都是要到花园儿里去转转的……
一转眼已经四五年了,时至今日晏如瑾还清晰的记得他那日他穿的那件衣裳的款式……以及腰间垂下的圆形玉佩的色泽……
“娘娘,清荷求见。”
清荷!自打去年那一回后,便一直没有动静,若是今日不出来,晏如瑾差点儿都将她忘了,抬头朝窗外看去,便见清荷正立在廊下,垂着手规规矩矩的。
“让她进来吧!”晏如瑾笔尖蘸了点朱砂,继续作画。
“是!”
春暖退了出去,不多时领着清荷进了屋子。
清荷又瘦了许多,看着便是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进了屋子她跪下给晏如瑾磕头:“奴婢清荷见过太子妃娘娘。”
“起来吧!”晏如瑾手中握着笔直起身来,“有事便说吧!”
清荷站起身来,依旧垂着头道:“回娘娘,清荷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如今还日日在府里吃闲饭,清荷心中不安,想请娘娘给清荷安排些活做,再粗重的活儿清荷都能做得来。”
晏如瑾道:“我见你这身子还是虚的厉害,哪里是能做活儿的样子,便且养着吧,至于吃闲饭这一说,也是你多想了,我之前说了,前两年你在王妃身边侍候的周全,府里给你记着功劳,莫说有这一桩情由在这,便是府里的下人无论是哪个,身子不好了,也没有硬使唤的道理,你只管养着便是,哪日真的养好了,再说做活儿的事吧。”
“是,谢娘娘恩典。”
“若无其它事了,便下去吧!”
“奴婢告退。”
晏如瑾弯下腰继续作画,画作几乎成型了,只还有几朵花儿需要点缀,晏如瑾目光落在画纸上,不再去管清荷,神色专注笔尖儿或轻或重的勾勒着……
清荷站起身后,朝画上看了一眼,而后躬着身退去了。
……
“怎么样,太子妃说了什么?”浅红送清荷出了院子,墙角下问她道。
清荷摇摇头:“太子妃说我身子太虚了,做不了活儿,先养着再说。”
“你现在这身子确实也是虚的,你看看都瘦的什么模样了,你也别多想了,既是太子妃说养好了再说,你便好好养着吧……”浅红说着又凑近了一些,她压低了声音道,“便是你现在回来也不大可能再回这院子里来了……”
“这个我是知道的,也没奢望过这个,不过是终日无事闲得发慌,想着,随便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做都好。”
浅红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既是不打算回这个院子,那你还急什么?太子和太子妃要不了几日便要搬进宫中去了,左右你也是不能跟进宫了的,便先等一等,等他们走了,你再到王妃跟前求求情,王妃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往常时候也是最疼你的,你自己想想。”
清荷垂着视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好一会儿她抬起眼,看着浅红笑道:“这一别,也不知日后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浅红道:“你也别说这话,只怕我们也是和你一样,没有那个命进宫去侍候的。”
清荷注视着她脸上的神色:“难不成太子妃只带春暖一个?”
“不知,”浅红摇摇头,顿了顿又道,“其实不进宫也有不进宫的好……”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清荷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在旁人家他们这样跟在公子身边的大丫鬟,多半会被收房,运气好的也能得一点名分,若是那般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要跟进宫去的,刘承继如今是太子,将来就是皇上,若是能在他身边占一点位置,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可如今看来这是不大可能的事了,这般情况下,进了宫也就未必是好事了。
浅红是认命了的,刘承继当初未成亲时,都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想法,成了亲后眼睛更是看不到别人了……
“好了,我该回去了,”浅红放了清荷的手道,“你也快回去吧。”
“好!”
“你如今处境是艰难些,可心思也别太重了,饭要多吃些身子可不能夸了。”浅红想了想又道,“只怕如今你也吃不到什么好吃的了,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和我说。”
“谢谢你浅红。”
“咱们之间就别说这些了。”(8中文网 .8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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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浅红?”没走出几步,清荷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回身去叫住了浅红。
“怎么了?”
清荷朝她走去,待到了近前才道:“我记着,过几日便是你爹的生辰了吧?”
浅红点点头:“我这几日正琢磨这事儿呢,想和太子妃娘娘讨个恩典,回去一趟看看!”
打去年底开始晏如瑾便开始整顿府里的纪律了,规矩照比以往严了许多,这个时候浅红原是不打算回去的,可是前几日家里头给她捎了信过来,说是让她找机会回去一趟,商量一下她的亲事。浅红卖的是死契,生死都是府里的人了,亲事自然也是由府里做主的,成了亲也依旧是要在府里侍候的,这些她家里也知道,只是如今好似遇到了一门好亲事,便动了心思,想着叫她回去商量着,能不能想想办法。
浅红倒是没想着要嫁出府去,只是怕她家里因为这事儿惹出什么是非来,这才想着要回去一趟,只是一直还没找到机会和晏如瑾提呢。
“真羡慕你还有家可回的……”清荷笑笑道,“咱们几个自小一处长大,便如姐妹一般,如今叔叔生辰,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的,左右最近无事,想着给叔叔阿姨,各自做一身衣裳,待你回去时一并带给他们。”
浅红笑道:“知道你有心了,他们也穿了你许多衣裳了,只是这一回时间有些赶,你便别费神了。”
“哪里费神,有点事做我还高兴呢,终日闲着我都要闲出病来了。”
“若是这般我便不拦你了。”
“那我先回去了……”清荷垂下视线正待转身时却又顿住,“哦,对了,以前世子、王妃赏下的许多布料,我都装在一个大箱子里头了,里面还有一些我我娘留给我的东西,那年我离府前,好像是将那箱子放到咱们院儿那个堆放旧物的小库房里了……”
浅红脱口便道:“布料我那里有,回头我拿给你。”
“我可不用你的,你的东西那是你的心意,我出的才是我的。”
“你就是这样,凡事都爱较真,”浅红无奈的道,“那便用你的好了……你的那份钥匙交上去了吧?”
清荷点点头。
府里头的库房有好些个,便是他们这个院子里也足有五个库房,除了晏如瑾堆放嫁妆的,还有一个最小的装的都是些贵重之物,这两个库房的钥匙他们是没有的,剩下三个,有两个是堆放杂物的,这两个库房的钥匙,他们几个大丫鬟身上都有一份,方便平常拿放。
清荷说的便是他们院子堆放些旧布料,和刘承继一些不爱穿的或是旧了的衣裳,便是他们这几个身边侍候的下人,存放个什么东西的,封好箱子,册子上记好也是被允许的。
总得来说,那里并不是什么要紧之处。
所以浅红没有多想,直接便要将身上的钥匙接下来给清荷,清荷却按住了她的手道:“虽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可到底不合规矩,若是传到了太子妃耳朵里,只怕还得带累了你跟着受罚,若是你这会儿不忙便陪着我去一趟吧,我取了东西便回,耽误不了多久。”
“如今你是真的谨慎了,其实无妨的……”
“还是谨慎些的好!”
“听你的,走吧!”
……
到了小库房浅红开了门却没有进去,清荷进去不多时便抱着布匹出来了。
“拿好了?”
清荷怀里直接抱了两块折起的锦布,没有用包裹,浅红看了眼,颜色很好看,也很适合她爹娘的年纪。
清荷点点头:“好了,我们走吧。”
——
春风实在太暖,晒个墨的功夫,晏如瑾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刘承继进了院子,走近房前时便见得小偏厅的窗子开着,刘承继脚步一顿了顿便转了方向,朝那扇窗口走去了。
到了窗前他见到晏如瑾正趴在案上睡着了,她侧着脸压着胳膊,正朝着窗口的方向……
站了一会儿,他屈着手肘撑在窗台上,微微弯着腰,趴在窗口不动了,视线从晏如瑾的颊边由着碎发一直游移到了乌黑的发间,又从额头顺着秀气的鼻梁落回了唇瓣上……
注视了许久视线才从她脸上收回挪到了书案上,便看到了那一幅画,画中一个锦衣公子站在一丛开的艳丽的山茶花前,弓着腰伸手摘花儿……画上提着“偷香”二字。
……
她趴在硬邦邦的书案上睡得不沉,迷迷糊糊的感觉身边似站了个人,睁开眼,便见到了倚在窗台上的刘承继。
“回来了!”晏如瑾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嗯!”
“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晒晒太阳,”刘承继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端详半晌问她,“这画的是谁?”
晏如瑾也朝画上看去,刚刚因为墨迹未干便没有及时收起,这会儿被刘承继撞见,让她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之前一时兴起,她在上面提了“偷香”两个字,这让她有几分不好意思。
晏如瑾微微垂着头,将画儿卷起,又将画卷□□了案上的一只大花瓶里,口中才道:“还能是谁?”
一见她这般害羞的模样,刘承继便抑制不住的心情大好,他笑着凑近了几分问道:“是我啊?”
晏如瑾嗔他一眼:“不是你是谁?你连自己也认不出了?”
刘承继之前看那画中人的身形,一开始是有几分觉得像自己的,可是见那衣裳陌生,画中人那一身衣裳是月白色的,可是他几乎从不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他喜欢深色的,再者他也不爱花草,偷香折枝这种事儿还真是没干过,所以便没往自己身上想……
这会儿听到晏如瑾亲口承认画中人是自己,真是好不得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目光灼灼的黏在她的脸上。
在刘承继看来这一幅画和以往的都不同,以往虽也给他画过画像,可那都是照实了画,只是作画而已,可这一幅,他觉得这是晏如瑾在幻想,并且将他画成了她幻想中的模样!
比方说那一身衣裳,或许她喜欢自己穿这个颜色的衣裳……还有偷香二字,她是将他幻想成了一个顽皮少年的模样……
刘承继心里痒痒的,也有些激动,目光便越发的灼热。
被他看得不自在,晏如瑾转开话题道:“过几日就要进宫了,不用的东西都已经收拾起来了,暂且堆在那件闲置的小库房里,明日就要先送进去了,你看看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漏掉的没有?”
刘承继道:“我之前说过的那两个箱子带上,其余的都无所谓。”
“那倒是带了,别的就没有了?”
“别的……”刘承继直起身来,转了个方向,他侧倚在窗台上目光看着她,“把你和福儿带着就行了。”
“搬家把媳妇孩子撂下,你倒是想!”
刘承继收回视线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点欠打的笑意道:“知道你们母女是甩不脱的,可想想都不成啊?”
“不成!”
晏如瑾探身过去要去拧他耳朵,手却被抓住,刘承继道:“母老虎啊?”
他说这话时嗓音低低的,双眸深沉的似那无边的海,只是海中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浓浓的情谊,让人沉溺……
他抓着晏如瑾的手在手里摩挲,口中问道:“福儿呢?”
“在娘那呢!”
“嗯!”
两人不言语了,一个窗里一个窗外的靠着,拉着手晒着春日午后的暖阳。
……
不多时,楚嬷嬷将福儿送回来了。
小福儿手上抱着个红红的大苹果,见到窗前的刘承继便朝他身胳膊要抱,刘承继把女儿接过来,楚嬷嬷行了礼便退下了。
福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爹,手上的印了两个小牙印儿的大苹果往他爹眼前递,小嘴巴里流着口水道:“喔喔……啊咿……”
刘承继一只胳膊托着女儿肉墩墩的小身子,另一只手结果她手里的苹果,而后看着她:“给我的?”
晏如瑾在一旁看着笑却没说话,福儿看看苹果又看看她爹,又“啊喔”的叫。
刘承继只当是女儿要看他吃,他虽是不大爱吃苹果,可还是很配合的一大口咬了下去,一个大苹果顿时就少了一小半,小福儿看看苹果又看看她爹,而后又看看苹果,“哇”的福儿哭了。
刘承继一愣,还当是福儿嫌他吃的忙了,便又嘎嘣的咬了一大口,福儿一呆,看着那可怜的又少了一大块的苹果,哭的更厉害了。
“福儿不哭不哭,告诉爹怎么了?”
小福儿哭的很是厉害,刘承继有点慌了,放下苹果,两只胳膊好好的抱着她,让她的软乎乎的小身子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儿,问她道:“福儿不哭不哭……”
刘承继转头求救般的看向晏如瑾,晏如瑾笑从案上的果盘中挑了一个最红的苹果递给他道:“她那是咬不动,让你喂他呢,你当她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她爹了?”
刘承继:……
干净接过晏如瑾手里的苹果递给女儿,又哄了半天,才哄得她不哭了,晏如瑾吩咐下人端了点苹果泥过来,喂女儿吃了两口,而后又将那大苹果给她磨牙。
抱着大苹果福儿心情又好了,在她爹怀里拱来拱去,还抱着她爹的脖子亲了他两口。
刘承继看着怀里的小女儿喜怒无常的小脸儿,他转头问媳妇道:“你是怎么猜到她是要人喂的?”
“哪里要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果然当爹的和当娘的神经是不一样的,刘承继服气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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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刘承继一身月牙白色的衣衫进了院子,院子里晏如瑾正带着女儿在晒太阳,顺带着看着福儿练习走路,听到丫鬟的请安声,晏如瑾抬头,便见到一身月白色衣衫的刘承继走了进来。
浅色的衣衫衬着春光,显得整个人都轻快,明亮起来,看着也让人心情愉悦,晏如瑾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多看了一会儿,见她如此刘承继脸上的笑意便越发的明显了。
蹲在地上的晏如瑾微微低了头,和小女儿道:“看看是谁回来了?”
小福儿转头见了她爹进来,顿时便伸出了小胳膊,口中道:“抱,抱……”
大半天没见着她爹了,这会儿一见到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晏如瑾便放开了扶着女儿小身子的双手,见她倒腾着小短腿朝她爹跑去了,到了近前小身子往前一扑便抱住了她爹的大腿,刘承继弯腰,长臂一伸,将女儿捞了起来,抱在怀里……目光却朝晏如瑾看了过去。
晏如瑾起身,脸上带着浅笑,等着他们父女到了近前:“在宫里换了衣裳?”
“嗯!”刘承继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怎么,不合身?”
“合身,只是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乍一见险些没认出,还当是谁呢。”
“尚服局刚做的春装……”刘承继道,“换身衣裳便认不出了么?”
晏如瑾笑笑,她上前将他的一缕头发从女儿手中解救出来,而后右手绕到他脖子后头将那一侧垂在肩头的头发都拢到了身后,问他道:“午饭在宫里吃了吗?”
“吃了。”刘承继注视着她道,“明日便要进宫了,你要回娘家看看吗?”
晏如瑾道:“你若不说我便不打算回了的,年后我也只回去过两趟,每次都被我娘数落,叫我不可妄为,如今是太子妃了,别整日的往外跑,落人口实。”
刘承继霸道的道:“你都是太子妃了,害怕什么口舌,便是嚣张些又怎样?”
“我娘这是嫌我笨呢,她怕我拖你后腿,”晏如瑾笑道,“既然有你给我撑腰,那我便回去一趟吧。”
晏如瑾心想,日后进了宫,才真是不好轻易出来了。
“要换件衣裳吗?”刘承继道,“外面马车我都备好了,也准备了点礼物。”
心里面暖暖的,晏如瑾上前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轻轻亲了下,而后退回身来道:“我去换身衣裳,你抱着福儿也过来吧,给她也换一身。”
回房换了一身衣裳,两人抱着女儿到王妃处请了安,和王妃请示了一番,临行前福儿有些蔫耷耷的犯困了,晏如瑾便将她留在了府里,和刘承继两个人乘马车往晏府去了。
到了晏家给二老请过安后,刘承继在前院儿陪着岳父还有大舅哥聊聊天,晏如瑾则去了后院儿与娘亲和大嫂待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后她又一个人去了小花园儿。
刘承继从前院儿书房出来时,问了府中下人,得知晏如瑾的去向便找了过去。
小花园儿不大,转了两个弯儿便在那一片茶花丛前见到了她,忽然觉得这一幅画面有几分熟悉,他脚步停下略一想便想起来了,前几日晏如瑾画的那一副画中的便是这一从茶花。
抬脚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肢,低声道:“曦辉宫也有个小花园儿,进了宫你也无需操心闲事,依旧可以像小时候那般整日养花弄草……顺便,带带孩子。”
晏如瑾含着笑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她和刘承继道,“春暖今年十九岁了,早些年她便和晏府管事的小儿子定了亲的,如今也差不多该成亲的时候了,我便不带她进宫了,免得耽误了她。”
“这些事,你做主。”
“还有,王府里的人我也不打算带进去……”晏如瑾转头和刘承继道,“曦辉宫里侍候的人,我觉得很好,也不用再添了。”
刘承继点头:“听你的。”
“刚才听我娘说,上个月,陶大哥定亲了,七月份成亲。”
听她忽然提到了陶恒,刘承继之前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一时没有接话。
晏如瑾回头,见他脸色不好,她笑了笑在他脸颊处亲了一下低声道:“我很开心。”
刘承继注视着她,晏如瑾转回头去接着说道:“你别沉着脸,陶恒在我心里便如我的亲哥哥一样,他要成家了,我真心替他高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也曾调查过他,其实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如今我都不好意思去见他了,但我知道你做事总有你的道理,我也不能为了自己的情绪就打乱你……”
“只是……”晏如瑾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开的浓艳瑰丽的花朵,她道,“若是没查出什么问题的话,便停下好吗?日后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
……
片刻的静谧过后,刘承继扶着晏如瑾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情绪莫辨的问她:“你给他求情啊?”
“那你卖我这个人情吗?”迎上他的视线,晏如瑾笑着。
刘承继沉默着注视着她没有回答。
“阿继,我知道你做事都有原因的,可是我了解陶恒,他是个很有原则,也很干净简单的人,我爹常说,陶恒性格像他……阿继,或许你怀疑他的理由,只是个误会,他不会有问题的。”
刘承继笑了,眸光却是莫测的,他道:“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性格。”
“算了,就知道你不会理我,随你吧!”晏如瑾有点恼他,随手摘了朵大红色的茶花□□了刘承继的发间,而后她转身便走。
刘承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生气了?”
“你在乎啊?”
“好了,听你的。”
晏如瑾脸色便和缓了许多,想了想她又解释了一句:“我也不是给陶恒求情,若是你查到了什么,我自然是支持你继续调查下去的,可是若一直什么都查不到,还一直要查下去,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查到?”刘承继摘下发间的茶花别在了晏如瑾的耳后。
“那你查到了吗?”晏如瑾心知他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的,关于陶恒的为人,她便是不相信自己,也相信她爹和她大哥的眼光。
“没有,他确实是个很干净的人,每日里出了翰林院、家里、就是你们家……还有,偶尔逛个青楼什么的。”
“胡说!”晏如瑾笑道,“你当他是你的,没人管得了,他若是去逛青楼指不定被我爹怎么修理呢!我爹可是那他当儿子在管的。”
逛青楼确实是胡说的,可晏如瑾这般笃定的态度,刘承继有点接受不了,他试探着道:“谁说我胡说的,前天我还在青楼遇见他一回呢……”
刘承继话没说完,晏如瑾脸色便沉了,她皱着眉头问她道:“你去逛青楼了?”
刘承继也沉了脸,他道:“说他逛青楼便是我胡说,轮到我你便信了?”
……
“那你到底去没去?”
“我去了!”他说完转身便走。
“喂……你等下。”
——
回去的马车里,两个人各自沉默着,回府的路程都走了一半了,刘承继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晏如瑾忍不住道:“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这还是在我娘家呢,你都不看一下场合,你现在是真不拿我当一回事儿了。”
听到这刘承继忍不住解释了一句道:“人前我可没有,你爹娘跟前我可是好好的行了礼才回来的。”
“行礼的事我爹怎么拦你都拦不住,如今你是太子了,日后便不要这样了,你只要免了他们的礼便以足够了。”
刘承继没接话,他把头转到一边看向窗外,晏如瑾则低着头摆弄着手上那一朵茶花。
半晌,晏如瑾道:“我知道你不回去的,可是你说了,我也会紧张啊,至于说陶恒,说到底他去不去青楼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才能旁观者清,可你不一样啊!”
“可是你心里终是觉得我没他品性端方。”
“这还用我觉得吗?本就如此的!”晏如瑾口气也冲了起来,“难不成你还当你是个皎洁如月的端方君子吗?逛个青楼对你来说叫事儿?为了争花魁把人北魏太子推下楼的事儿可见是忘了,今日倒是真好意思在这义正辞严的指责我?我发觉,你这是开始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三天两头的就要找我不痛快,也不管有理没理的。”
晏如瑾气势一上来,刘承继就消停了,默了默他凑过去道:“都过去的事儿了,你就不能忘了吗?”
“过去的事儿就不是事儿了吗?”
“可我也不是要抢那花魁啊!”
“那你是抢谁?”
“你这是要记我一辈子啊!”
“哼!”
刘承继抱着她道:“你就放我一马吧,陶恒的事我也不计较了,不查他了。”
“你计较,我和陶恒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计较什么?”
刘承继低声道:“都要定亲了……”
“你说什么?”
“我心里只喜欢你,这一辈子就没想过娶别人!”
……
晏如瑾一怔转头去看他,正要开口时,听得窗外有人轻声叫了声太子。
刘承继一听便和晏如瑾道:“我出去一趟。”
“小心些。”晏如瑾帮他整了整衣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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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殿下,”秦六骑马追上刘承继,附耳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陶恒此刻在王府,大概一刻钟前到的。”
刘承继听了眉头便是一皱,不过他沉默了片刻,却也只是“嗯”了一声,马蹄子依旧是往刑部的方向跑……
秦六报完了消息便退后几步跟着,跟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听得前边儿马儿嘶鸣一声,抬眼就见刘承继猛地一扯缰绳,急转了马头往回奔去……
——
晏如瑾刚进了王府,管家便说陶恒来了,等了有半刻钟了,这会儿正在堂屋喝茶,晏如瑾听了当即便领着春暖往堂屋去了。
……
“太子妃。”见到晏如瑾进来,陶恒起身见礼。
“陶——”晏如瑾笑着正要开口时,面色忽的一僵,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她笑着道,“陶大哥快请坐,不知道你今日过来,让你等久了。”
“我也刚到。”陶恒见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身上看了半晌,一时纳罕便也低头往身上看了两眼,没发现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抬头时晏如瑾已经收回了视线,他便没有在意。
两人入座后晏如瑾笑着道:“就在刚才,我听我娘说陶大哥定亲了?”
“嗯!”陶恒笑着点了点头。
晏如瑾道:“我听我娘说,姑娘是陶大哥上司的女儿?”
陶恒脸上的笑意,看着便透出了几分腼腆出来,可是看着暖意融融又满是幸福。
难得见他这副模样,晏如瑾忍不住打趣他道:“我还听说,这位小姐是你去上司府上拜寿时见过一回的?”
陶恒干咳了一声,绕开了这个话题,她道:“我近日来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给娘娘送请柬的,成亲的日子定在七月,知道娘娘到时只怕不能抽身,只是若是因为这个便不和娘娘说一声的话,只怕娘娘会怪我。”陶恒笑的温和,“我知道娘娘如今虽是身份高贵,只是心思却未变,依旧如往日一般是将我当做哥哥来看待的,如今我要成亲了,也是不敢不和你这妹妹说一声……”
陶恒说着,像是有些累了一般的,抬手抚了抚额头,又接着道:“原本早该过来的,只是这些日子有些事多,一转眼便拖到了今天,知道娘娘明日便要进宫了,今日便过来了……”
“陶大哥,谢谢你能过来,你过来了,我便知道你没有怪我……你若是不来的话,阿瑾也是没脸去见你的。”
晏如瑾指的是刘承继调查陶恒的事情,她没有说明可两人心中都清楚。
陶恒温和的笑着道:“你是什么性子,我哪里会清楚,怎会怪你……从前我心思不算清净,如今心中是真的将你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的……你知道我家里没有别人,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很感激师父、师娘还有你们兄妹几个给我的……”
晏如瑾见陶恒说的断断续续十分的吃力,朝他脸上看去,才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厉害。
“陶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几天有点忙,许是睡得少点,有些头晕……”
晏如瑾起身走了过去,见他脸上发红,有点担心他病了:“我让人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叫大夫给你看看。”
“不了,我先回去了。”陶恒说着站起身来。
他这一站起身来,晏如瑾不免又看了一眼他的衣裳,一进门时她就注意到了,陶恒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牙白色的衣衫,这件衣裳无论是款式还是上面绣的暗纹都和前几日她那张画中,刘承继身上的那件一样……
这事情太巧了,而且眼前陶恒的情况……
脑子里忽然什么念头闪过,晏如瑾伸出去,原本是要扶着陶恒的手一下便缩了回来。
“陶大哥你先坐下……”
晏如瑾说着便想转身出去,只是她还没动起来时,就觉得眼前一花,陶恒身子一晃一头往下栽去,下意识的抬手去扶,便扶在了晏如瑾的肩膀上……
陶恒在男人当中个子也是偏高的,整个人压在晏如瑾身上,压得她膝盖一软险些也跟着倒下,还好她稳住了,只是一时没有注意,口中的惊呼却飘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的刘承继听到这一声,一把就推开了门——
晏如瑾是想要将陶恒扶回椅子上的,这般双手便扶在他的身侧,陶恒也是有几分意识在,迷迷糊糊的便想着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双手便压在晏如瑾的肩膀上……
这样的一个场景落在刘承继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他看到的是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门外除了刘承继、春暖、浅红外,还有两个前院儿侍候的小斯,五个人却静的连一道喘气儿的声音都没有。
晏如瑾知道情况不对了,她一用力将陶恒推回了椅子上,转回身去就见刘承继站在门外,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她从来没有见过刘承继这个样子,便是那时候在边城知道她要离开时,他也不曾露出这般,这般……让人害怕的模样来……
晏如瑾吞了口唾沫,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刘承继此时的模样,她只知道她紧张的心都在打颤……
嘴唇动了动,正想开口解释,可刘承继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忽然他声音冷森森的道:“秦六!”
不知道打哪儿又走出来一个男人,他在刘承继身后单膝跪下:“殿下。”
刘承继声音不大,却清晰的惊心动魄,他道:“堵住嘴,拖出去砍了!”
晏如瑾脑子“嗡”的一下,她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陶恒,一时简直不敢相信,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惊恐的看着刘承继,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秦六抬手比了个手势,门口就又多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将门口的春暖、浅红还有两个小斯,捂住嘴便往外拖……
晏如瑾看着春暖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奇大无比,露出来的半张脸吓得全无人色,晏如瑾看出她是想要挣扎,可是却挣不动,被拖在地上的双脚踢踏着,踢掉了脚上的绣鞋……
她满是惊恐的眼睛,朝晏如瑾看来,在向她求救,晏如瑾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
“阿继,”隔着一整间屋子,晏如瑾摇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秦六!”刘承继没听她解释,反而是紧紧的盯着陶恒身上的那件衣裳,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把他给我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话音猛地顿住,晏如瑾大睁着眼睛看着屋子里又进来两个男人,架着无力反抗的陶恒就往外走……
晏如瑾没有那么镇定,这突然而至的变故,让她一时六神无主,也被这情境惊吓的手心汗湿。
她朝刘承继走去,刘承继一丝一毫的动作也没有,站在原来的地方,便是表情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到了他跟前时,晏如瑾却稍微冷静了下来,她直切要害的道:“我被人算计了,你能看出来他状态不对,是不是?阿继——”
晏如瑾伸手去拉他胳膊,却被刘承继一下甩开,他转身便走,晏如瑾小跑两步追上,这一回她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依旧被甩开了,这一次她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看着他越走越远,晏如瑾来不及爬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她大声道:“你不要冲动,不要杀人……阿继,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今天求你一会,你别杀人,至少现在别动手,陶恒,还有春暖他们都是无辜的……你给我点时间,我都可以查清楚,包括那件衣裳。”
晏如瑾一直盯着刘承继的背影在看,他虽然没有停下来,可就在她提到那件衣裳时,见到他身形微微僵了一瞬。
她便又大声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不是,我那张画上画的是你,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样子,阿继,你误会我,我不怪你,可是你若是杀了……”
晏如瑾没敢提陶恒,她便道:“春暖自小便进了我们家,我们小时候时常一处玩儿,一处学女红……还有其他人也是无辜的……”
晏如瑾提着裙子在后面追着他道:“阿继,你别让我背上这些人命好吗?你先将他们看押起来,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的,阿继,你等等……你若是相信我就不要杀人,若是不信我,便杀了我吧!”
刘承继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他步子迈的又大又急,晏如瑾跑着都没追上,追到了院子门口正要出去,却被门口忽然多出来的一队守卫给拦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出去,刘承继……”
任她在后面怎么喊,刘承继只做没听到,晏如瑾眼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了,她真是害怕他一怒之下将人都给杀了,朝着他的背影急急的大喊了一声,她道:“我只求你这一回,你若是真的把人杀了——”
晏如瑾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是可以威胁到刘承继的……她急得要疯了,可是门口的护卫不是府里的人,无论她怎么说也不听她的。
想到穿暖可能一会儿就被砍了脑袋,想到他刚才说的,要将陶恒剁碎了喂狗……晏如瑾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它猛地大喊一声:“求你了,太子——”
她最后一声太子喊的特别大声,已经走出她视线的刘承继听了脊背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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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了下去,春日的暖意随着夕阳褪尽,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寒冬,晏如瑾手脚冰凉,她抱着膝盖蹲在院子里。
那猝不及防的混乱过去后,晏如瑾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试图捋清脉络,只是怎么想她也想不通,为什么陶恒会有那样一件衣裳?
刘承继的衣服虽说不全是出自宫里,可也不是外头的裁缝做的,即便样式不是独有的,可也绝对不会是随处可见的,陶恒在服饰上又不是很讲究的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撞了刘承继的衣裳。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撞了,也不该这么巧,偏赶在今日穿到他们府里来了……
明显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而且这布局就是从她那一幅画开始!
她努力回想着当日的情景,那日她在小偏厅作画时身边没用人侍候,前后到屋子里去过的,只有春暖和清荷,春暖不会有问题,可是清荷……这几日她并不曾出过府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一阵冷风吹过,晏如瑾打了个喷嚏,院子里树影婆娑,晏如瑾抬头明月皎皎高悬在当空……
——
王府里前所未有的安静,刘承继的书房里一片漆黑,门口守着两个侍卫,再往前廊下战战兢兢的立着两个丫鬟,丫鬟手里拿着火折子,从刚刚入夜一直到此时月上中天,他们在这里候了两个多时辰,只等着里面一声吩咐进去掌灯的,却一直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
忽然死寂一般的院子里传来一道脚步声,秦六走了进来,他到了门口停下,请示了一声道:“殿下!”
里面没有声音,秦六试探着推开门走了进去,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单膝跪下,刘承继道:“问出了?”
“回殿下,没有问出来,看样子他确实不知那衣裳有什么问题。”秦六道。
“这段日子曾出过王府的下人名单列出来了?”
“是!”
秦六起身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将手上的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这几日有过出府记录的几乎都是前院儿当差的,后院儿的只有一个,刘承继目光落在浅红的名字上,他问道:“浅红审过没有?”
“回殿下,审过了,也查过了,前几日她爹寿辰,她和太子妃请了假,当天去当天回了……据她自己说,她带了五两银子回去,还有清荷给她爹娘做的两身衣裳。至于她在外面是否接触过什么人,她自己说没有,属下通知黑九去查了。”
刘承继沉默了片刻:“清荷呢?”
“清荷没有出府,只是托府里的采办出去买了一回彩线,采办出府后的事情,黑九也去查了。”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半晌后刘承继道:“下去吧!”
“是!”
秦六刚刚退出书房,便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秦六一见他是跑着心里便道“不好,只怕出事了。”果然那侍卫到了他跟前,低语了两声,秦六脸色一变,转身便回了书房前。
“殿下!”秦六再次叩响了房门。
“进!”
秦六推门进去,低声禀道:“殿下,太子妃晕倒了。”
……
刘承继猛地站了起来,撞得身后的椅子倒地,大步朝外走去。
——
银白色的月光撒地,晏如瑾一身春装蜷着身子躺在砖石地面上,看着无声无息的……刘承继见了心脏狠狠一缩,他大步到了跟前,单膝着地跪在她身侧,伸出手去将人抱起……
她身子冰冰凉的,刘承继慌得手心都是汗,站起身来便朝外走,刚走两步,怀里的人便动了,晏如瑾双臂圈上了刘承继的脖子,刘承继身子一僵,人便定住了。
“我装的,我只是想见你……”
刘承继没有回应,他将人放下抬腿便走,晏如瑾便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跟着他道:“你带我去库房,那个装旧衣服的库房,我去给你找。”
刘承继自然明白她要找的是什么,他也希望她能在府里找出那么一件就衣裳来,虽是甩开了她的手,却也是朝库房走去了。
跟在刘承继身后,一路走着她道:“我很冷,让他们拿件衣裳给我。”
刘承继没有言语,却一把扯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很粗鲁的扔给了她,口气十分不好的道:“你说的话,你最好能证明给我看。”
晏如瑾没穿,又递了回去:“就不能再拿一件吗?你的太长了,拖地。”
“那就冻着。”
晏如瑾将长的拖地的斗篷披在身上,心想,那你就冻着吧!
穿好了后,她犹豫着开口道:“阿继,春暖他们,你放了他们吧。”
刘承继毫无情绪的道:“让他们到处去说,我的太子妃与人有染?”
……
话一出口周围静的连虫声都没有了,晏如瑾脚步一顿,刘承继也停了下来,转回身去便见晏如瑾在怔怔的看着他,月光昏暗看不出眼中的情绪,可仿佛却像是看到了一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不知道对看了多久,晏如瑾收回视线迈起步子,接着朝前走去了。
到了小库房,刘承继直接让人砸开了锁,命人点亮了烛火,又叫了两个护卫进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一个箱子一个箱子的翻,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抖……
小库房里杂物很多,他们又找的细致,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才算都翻了一遍,然而并没有。
侍卫退出去后乱糟糟的小库房里只剩下了晏如瑾和刘承继两个人,晏如瑾叹息一声道:“看来他们想的很周全,我只怕是没办法证明给你看了。”
刘承继沉默着。
晏如瑾道:“如果我说,这件事情和清荷有关你会相信吗?”
“我让人查过了,清荷这些日子都没有出过府。”
“看来,你是不相信……”晏如瑾道,“如果你能允许,我想见见江阳。”
江阳是怡王给晏如瑾的侍卫,这件事情她要调查,只能让江阳去做。
刘承继却道:“不必了,我会让人调查清楚。”
“陶恒被人下药了,这个你应该查明了吧。”
“是吃了点药,不过谁知道不是他自己吃的呢?”
……
“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刘承继没有出声,他相信晏如瑾和陶恒之间,举止上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却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一想到那幅画,刘承继拳头都要捏碎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总是要去想,她没出阁的时候,再晏府的小花园儿里,他们是不是时常见面……
刘承继觉得他简直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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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曦辉宫前殿的书房里,门窗紧闭,刘承继坐在案前,书案上铺展着一幅画卷,正是前些日子晏如瑾所作的“偷花”。
他盯画里的的那个人,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几年前他曾去过晏府花园的情景,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他曾经摘过那里的花儿……心里有火在烧着一般,多想谁能够来给他证明一下,画上画的真的是他……
告诉他,她每日对他笑,对他嗔时,心里面想的也是他……
“殿下!”太监钱顺在门外轻声道。
声音不大,可在这死寂一般的书房里还是突兀的清晰。
将画卷起,刘承继道:“进!”
钱顺跪下行礼,叫起后垂着首声道:“禀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安顿好了,只是午膳没有用,娘娘说不吃了。”
“有说什么没有?”
“回殿下,娘娘说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让宫嬷嬷将小姐抱去玩儿了。”
“其它的呢?”
“回殿下,没有了。”
“……”刘承继垂下视线,“下去吧!”
“是!”
钱顺退了出去,在外面轻手轻脚的将门关好。
刘承继有些烦躁,心里静不下来,看着眼前他刚刚卷起的那一幅画,忽然拿起揉作一团,心里面想着昨夜还知道装晕要见他的,今日又没圈着她,反倒没声响了。
“来人!”
“殿下。”门外的护卫进来了一人。
“叫黑九来见我。”
“是!”
侍卫退下不多时,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黑九走了进来,他单膝跪下:“黑九拜见殿下。”
“查到哪儿了?”
“属下查出浅红出府那日,在千里马车行租了辆马车,据那车夫说在浅红上车前,街上冲过来一个人,将浅红的包袱抢走了,那车夫帮忙去追,追了两条街,将那贼堵在了胡同里将包袱夺了回来。”
“那个贼人还找的到吗?”
“只怕找不到了,属下尽力去查。”
刘承继沉吟了半晌问他:“审问浅红时,有没有问她包袱被盗前她有没有打开看过?”
“属下不知,审问的事是秦六负责。”
“叫秦六来。”
“是!”
黑九出去,不多时与秦六一道进来,刘承继又问了一遍上面的问题。
秦六道:“回殿下,浅红最开始没有提起包袱被抢的事,后来属下听了黑九的调查后,又审了她一次,她说那日这两件衣衫最后还有一点没有做完,浅红等着耽误了一点时间,临行匆匆所以清荷包裹送来时她并没有打开看。”
刘承继和黑九道:“你那里还查到了什么?”
黑九道:“曾帮清荷去买彩线的那个采办没查到什么不妥的地方,那家绸缎庄还在查。”
……
将两个人都打发了出去后,书房里又静了下来,刘承继脸色黑沉,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即便是晏如瑾那幅画中画的陶恒,可也没有这么巧,偏今日穿了这一身衣裳上门……这背后是有人精心的布置了一个局,可是要想布下这样的一个局,绝不是一件容易的是,至少需要王府里的人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络才行!
刘承继定不下心来,想着想着想到那幅画,他是想知道,到底那画上画的是谁!
——
晏如瑾脑子昏昏沉沉的,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回的事情,绝对不是府里的任何一个人能够办成的,她感觉事情很严重,可是刘承继却很不冷静,晏如瑾担心他不能静下心来去好好的调查,可是显然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听自己的劝。
晏如瑾心里也十分的憋闷,刘承继的态度让她很难过,可是她知道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这件事情的发生,证明他们如今的处境并没有那么的安稳,不是她能任性的不管不顾,想怎样便怎样的时候,当务之急她必须要把衣服这件事情弄清楚。
若是这件事情查不清楚,这个污名落在了她身上的话,事情一旦被闹开,名声的事暂且不提,到时候她这条小命只怕都很难保住了。
晏如瑾想了许久,觉得或许她可以去问问陶恒……
——
“笃笃笃。”
书房里敲门声又起,刘承继正合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这会儿不想再听任何事情,可还没等他开口赶人时,却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的脚步声很轻,刘承继睫毛一颤,却没有挣开。
晏如瑾到了近前,她将食盒放到了案上,转头往刘承继的脸上看去,见他虽然合着眼睛,可是脸上绷着,一看便知道没睡,他睡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晏如瑾伸手推了推他,刘承继皱着眉头,慢悠悠的把眼睛睁开了,果然一派清明。
看了她一眼,刘承继却没有理她,抬手揉了揉额头。
“我听说你没吃午饭,带了点吃的给你。”晏如瑾做小伏低,她低头收拾了桌案,又打开了食盒盖子,将饭菜摆了出来。
刘承继边看着她,等晏如瑾摆好了饭菜,拿起筷子时他才将视线收回,落到了眼前的饭菜上。
晏如瑾将筷子递过去:“你吃的,吃点吧。”
刘承继没动,看着他晏如瑾声音低低的道:“阿继,我们别吵架了好吗?”
刘承继顿了顿,迟疑着抬手接过了筷子,看着他动了筷子吃了起来,半晌后晏如瑾开口道:“我想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刘承继没出声,晏如瑾又道:“我想见见陶恒——”
晏如瑾话没说完,刘承继忽的变了脸“啪”的将筷子拍在了桌案上,大声道:“不可能。”
刘承继态度十分坚决,晏如瑾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
……
一连几天刘承继都睡在前殿书房,晏如瑾则睡在后边的寝殿,这几天中晏如瑾低声下气的去找了刘承继几次,可都没得一个老脸色来,陶恒自然也没见成。
搬进曦辉宫的第三天晚上,晏如瑾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儿,打那后她便不再去找刘承继了,又过了三天后刘承继便有些坐不住了,搬进曦辉的第七天傍晚,刘承继接着看女儿的名义进了后边儿的寝殿,晏如瑾给他行了礼,告知福儿在皇后娘娘处,而后便不说话了。
刘承继站在那里看着她,她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好,这一会儿垂着视线十分的冷漠,前几日的小意温柔是连半点影子都找不见了。
对站了一会儿,刘承继默默地转身走了。
晏如瑾的冷漠,让刘承继开始不安了,骑马出宫去疯跑了两圈,当天晚上便回了寝殿,脱了衣裳爬**,他半压着晏如瑾的身子,在她耳边道:“过去的事情便算了,我不怪你了。”
晏如瑾看着眼前漆黑的夜,却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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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前,小福儿被娘亲抱在怀里,她却一点儿都不肯老实,晏如瑾想问她吃几口粥是艰难的很,她软软的小脚丫蹬着晏如瑾的大腿,小身子一会儿要往桌子上够,一会儿又要往晏如瑾的肩上爬,她现在力气越来越大,小身子肉墩墩的,使着小蛮劲儿拱来拱去,没一会儿的功夫,晏如瑾的胳膊都酸了。
晏如瑾放下勺子两只手把小丫头制服了,小福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嘴巴微微张着,很是乖巧的看向她娘,晏如瑾舀了一勺粥送了过来,小福儿一见小脑袋转到了一边,小脚丫子又蹬了起来,嘴巴里吭哧吭哧的身子往外拱。
晏如瑾手臂一收把女儿小身子正了回来,手里的勺子再次递了过去,哄道:“福儿乖,吃一口,粥粥好香的。”
她说话的时候,福儿便张着嘴看着她,趁这机会,晏如瑾赶紧将勺子送到了她嘴巴里,小福儿吧嗒吧嗒嘴吃下了……
花了好长时间也不过喂了七八勺,看着她实在是不想吃了晏如瑾也只好放下勺子,这才拿起筷子自己吃了口饭。
福儿的小胳膊从晏如瑾的手臂上方伸过去,蹬着脚丫子往前够,晏如瑾见了她放下筷子把女儿的小身子一转,换了个方向抱着,再拿起筷子时忽觉得不对,转头看去正见到刘承继侧着身子倾斜过来,朝福儿伸着双臂,只是这一会儿动作僵住了,顿了半晌又慢悠悠的收了回去。
“爹……”小福儿奶声奶气的叫着。
晏如瑾抱着女儿转头去看刘承继,却见他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了。
晏如瑾迟疑了一下,出声问他:“要出门吗?”
刘承继顿住了脚,回头看她。
“我记着今天是休沐日,你若不急着出门抱她一会儿,我吃口饭。”
刘承继站着没动,也没回答。
晏如瑾抱着女儿起身走了过去,到了近前站定,托着福儿的身子递了过去,刘承继便伸手接住了,晏如瑾抬手给女儿整了整衣衫,而后抬眼看向刘承继,正巧刘承继也正看着她。
此时他们之间的气氛,紧绷而易碎,全不似往日那般温馨自然,更别说甜蜜了……
分明那般的僵硬可却谁也没有挪开视线,也不知凝滞了多久,晏如瑾再次退了一步,却也是朝前走了一步,她对着刘承继露出了些笑来。
她这一笑便如是雨水松软了干硬的地面,化解了即将龟裂的局面,气氛瞬息一变,刘承继便也笑了。
晏如瑾回到了桌前,刘承继也跟着走了回来。
饭后刘承继把福儿交给了宫嬷嬷,又将人都打发了下去,晏如瑾只当他是有什么话说,抬眼看他,却被一把抱起,他大步进了寝殿将人压在了床上。
在她唇角啄了一下,刘承继道:“那幅画儿我烧了,不管你画的是谁,都不存在了,我只当你没画过……”
他说着俯下身去亲她,晏如瑾神色有些僵,她转过了脸……任她动作……衣服被扯开了,刘承继在她耳边道:“再给我生个儿子。”
晏如瑾抬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她道:“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我会的!”到底是谁在捣鬼,我会把他找出来。
晏如瑾喃喃的道:“可是你根本不相信我。”
他若是相信她,不会说把那幅画儿烧了,也不会说不管她画的是谁,只当她没画过,晏如瑾觉得很无力……
刘承继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他脸色又沉了几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说了,以前的事情,我当它没发生……我可以不计较你心里想的是谁,你还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你不会有任何事情,名声也不会有半点损坏,你只要待在我身边,给我生孩子。”
他说这翻话时,晏如瑾一直在看着他,她不知道此事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该怎样形容。
“你只想要人给你生孩子?”她看着他问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是!”
心口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般,晏如瑾再要开口,刘承继却不给她机会了,他低头吻住了她……撬不开她的牙关便允着她的唇瓣……
晏如瑾并不想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她知道矛盾闹得久了伤感情,矛盾了一定要有人退步,若总是针锋相对,迟早会渐行渐远……她很努力的平复心中那不知道是想怎样的情绪,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学会隐忍。
手脚并用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她撑开了刘承继的身体,将头转向一边,她看着束着床幔的金钩上垂下的流苏……
“我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她尽量放轻了的声音,却仍是绷紧的。
刘承继神情莫测的看着她,半晌他身子一沉,硬是压了下来,一只大手抓着晏如瑾的两只手腕,压到了头顶,另一只手将她的衣裙彻底扯落……
亲吻落在晏如瑾的白瓷般的脖颈上,又顺着脖颈一路向下……亲着亲着他却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中的泪,似压抑着什么情绪般的他道:“你是我的妻子,不与我亲热,你还委屈吗?”
晏如瑾闭上了眼睛,刘承继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似有些隐忍,悲怆的开口道:“刚才不是还对我笑吗?怎么?都是做出来的样子?”
“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金钩上晃动的流苏渐渐停了下来。
刘承继放开了抓了晏如瑾的手,他起身下床,而后略整一整衣裳,便出了寝殿。
听到外间的脚步声往寝殿来了,晏如瑾飞快的扯起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宫女见床幔没有放下,却又见晏如瑾是盖着被子的,人又是睁着眼睛的……
宫女轻声请示道:“娘娘,您歇一会儿吗?奴婢将床幔放下。”
“不睡了,拿身衣裳过来吧。”
“是!”
她虽盖着被子,可脖颈上的淤痕还是露了出来,宫女见了悄无声息的挑了一件高领的衣裳拿了过来,服侍着晏如瑾穿上了。
重新洗漱过后,一个叫小溪的宫女服侍着她上妆,梳头,梳妆镜中看过去,小宫女和春暖差不多的年纪,低眉敛目时的娴静也与春暖神似,她不禁便想起了春暖……也不知她被关在了哪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陶恒,也不知这件事情会不会耽误了他的亲事……
晏如瑾心情沉重,她还真是害人不浅!
梳妆过后晏如瑾带着女儿去了皇后处请安,晏如瑾心知她们这边闹出的这么一件事情,皇后,还有她公公婆婆不可能不知道,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便如不知道一般,从未提过一言片语,见到她时,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
他们这样的态度,晏如瑾心中十分的感激,这个时候她有嘴说不清楚,真是害怕长辈问起。
皇后娘娘将福儿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身上桃粉色的小衣裳,笑着问她道:“好漂亮的小裙子,福儿谁给你穿的呀?”
福儿攥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道:“皇奶……”
皇后娘娘一听,开心的不得了,笑的眼都眯成了一道缝:“你这个小糊涂,不过皇奶奶喜欢!”
皇后娘娘笑着转头和晏如瑾道:“明日你婆婆会进宫来看福儿,上回她还说要给福儿做身衣裳的,她的女红啊可是了不得的,心思也巧,做出来的裙子可是比尚服局的要漂亮的多,她年轻时候做这些活儿,那时候怡王爷可是没少穿着他媳妇给他做的衣裳四处去显,只是已有好些年不动这些了,也咱们福儿还有这个福气穿。”
晏如瑾笑道:“福儿过年穿的新衣裳便是我母妃做的,真是漂亮的,我看着都羡慕呢,只是可惜她这个年纪长得太快,待明年穿不了了。”
“明年呐,再让她做,她可愿意着呢。”皇后娘娘笑着道,“明日你公公婆婆进宫来,你回去和阿继说一声,明日过来一道吃饭。”
“是!”
晏如瑾陪着皇后坐着闲话了一会儿,小福儿便困了,打起了哈气,皇后抱着她要一块儿睡一会儿,便打发了晏如瑾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晏如瑾没有坐轿,她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走了许久才回到了曦辉宫,进了宫门她朝前殿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脚步有几分迟疑,犹豫了一番终究还是没有前往,往后边儿去了。
回到了后殿,屋子里头待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便出来院子里浇花儿,将不多的花草都浇了一遍水后,又拿起剪刀开始修枝剪叶……一直忙到了晌午,小雨过来询问她午膳想要吃什么?
晏如瑾顿了顿问道:“去前边儿问问太子吧!”
“是!”(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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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禀娘娘,太子殿下一早出宫了,尚未归来。”从前边回来的小雨这般说的。
花儿刚浇了水,晏如瑾手中修剪枝叶的剪刀上湿漉漉的都是水迹,她手上也沾了一点,掏出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小溪上前接过了帕子,晏如瑾看着眼前水润的枝叶,出了会儿神……
“太子临行前可有什么交代?”
“禀娘娘,奴婢问了钱顺,钱顺说太子未有只言片语交代下来。”
没有交代,晏如瑾心想便应该会回来吃午饭吧。
“那便等一会儿吧!”
“是!”
“让人去前边说一声,若是太子回来了,回禀。”
“是!”
又等了近一个时辰,过了午饭的点儿了,刘承继也没有回来,晏如瑾推开了窗子,春季的最后几天,午后的阳光已是炙热,刚刚浇过的花草,枝叶上的水迹已被烤干,只地上还有一点湿痕。
殿前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花木静止一丝风也无,只偶尔有宫人走过,却是落足无音一般的,没有半点声响。
“奴婢见过娘娘!”
晏如瑾回过神儿,见宫嬷嬷进了偏殿,正给她行礼,她抬手虚扶:“嬷嬷免礼。”
“谢娘娘,”宫嬷嬷起身又道,“太子殿下这一会儿没回,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前朝事多,想是殿下有得要忙呢,娘娘,时辰不早了,不若您先吃些吧,这脾胃呀得养着,按时用膳可是顶要紧的事情呢!”
晏如瑾放下手上的书卷,笑笑道:“好,我也不大饿,简简单单的便好。”
“是,奴婢这就去传饭。”
……
今日没有睡午觉,却半点不觉得困,闲来无事靠在窗前出神……想起晨间刘承继的神情,以及他如今面对自己时的态度,晏如瑾看得出来他这些日子的心情应是和自己差不多,定然是不好受的。
叹息一声,感叹事事皆难,想要好好的维持一段感情,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一时她想到了在边城的时候,那时候觉得艰难,可是如今看来那段日子几乎可以说是他们成亲以来,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怕吵架,可是她害怕这种抓摸不住的感觉,她所在意的东西,悬在半空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远去一般。
试着想一想,如果她失去了会怎样?
心如刀绞!
晏如瑾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可是她承受不了失去……
呆呆的出神,一晃一个时辰就过了……
“来人。”晏如瑾唤人。
话音刚落小溪小鱼双双走了进来,屈膝见礼:“娘娘。”
“我记着曦辉宫有个小厨房是不是?”
“禀娘娘,只是小厨房里的嬷嬷,手艺不如御膳房的师父好,一直都不大用的。”
“随时都能生火吗?”
“回娘娘,随时都能生火,日日都打扫着的。”
——
下午时还艳阳高照的,到了傍晚天色却阴沉了下来,从小厨房出来回到了偏殿里,让人备了洗澡水,洗去了被油烟熏出的牛肉饼的味道。
换了一身轻软的衣衫,坐在榻上由着身后的小溪在给她擦着头发。
“太子还未回来吗?”晏如瑾状似随口的这么一问。
“回娘娘,还未回来。”
晏如瑾点点头,顿了片刻又道:“我刚做的牛肉饼,让人装上一些,给皇后娘娘送去,现在便去吧。”
“是!”小溪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不多时回转,她换了一块干布巾接着轻揉着晏如瑾的长发。
已是入夜十分,高高的烛台上烧着蜡烛,照的小偏殿里亮堂堂的,却也十分的安静,忽的,耳边好似听到了一阵“扑嗽嗽”的,夜雨敲窗的声音,仔细听了一会儿,仿佛真是下雨了。
“行了,不用擦了。”
“是!”小溪退开。
晏如瑾起身又到了窗前,推开窗子昏蒙蒙的夜色下隐约能看得见细密的雨丝一道一道垂落,耳边一片沙沙的雨声,忽而眼前一亮,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响。
声音特别的大,晏如瑾心都提了起来,福儿在皇后娘娘处,毛团在王府,两个怕雷的都不在身边,福儿不用担心,皇后娘娘疼她疼的不得了,自然不会让她吓着,可是毛团……想是怡王再喜欢它,也是不可能雷雨夜里抱着它睡的,只是不知会不会让它睡在床角……
夜色越来越浓,殿前的院子里偶有撑着伞,挑着灯笼的宫人匆匆走过……
“娘娘!”
宫嬷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晏如瑾回身:“嬷嬷免礼。”
“谢娘娘!”宫嬷嬷身上有些被雨打湿的痕迹,脚上的鞋子却十分干爽,想是换了鞋子才进来的。
晏如瑾道:“嬷嬷出去了。”
“回娘娘,刚刚宫人到宁和宫送牛肉饼,奴婢跟着走了一趟。”宫嬷嬷笑道,“牛肉饼送到时,正赶上陛下在皇后娘娘处用晚膳,娘娘做的牛肉饼,陛下一连吃了三个,直夸娘娘厨艺好。”
晏如瑾笑笑:“陛下过奖了,我的这点厨艺,哪里值得一提。”
“娘娘过谦了,”宫嬷嬷道,“奴婢回来时,皇后娘娘交代说留福儿在宁和宫住一晚,让娘娘莫等了。”
“我知了。”晏如瑾道,“嬷嬷下去换身干爽的衣裳,也早些歇着吧,这里也无事了。”
“谢娘娘体恤,奴婢告退。”
宫嬷嬷退去后,偏殿里又恢复了安静,晏如瑾趴在窗沿儿上,又等了许久刘承继依旧没有回来……
一直到宫嬷嬷再次进来劝她早点休息时,晏如瑾问了时辰,才知道已经亥时初了。
离开窗口回到了榻上,刚拿起一卷书翻开时,小溪进来禀道刘承继回来了。
“在哪儿呢?”
“殿下进了前殿书房,还叫了洗澡水过去。”
晏如瑾点点头:“知道了,让人去小厨房交代一声,将牛肉饼热上一些,拎过来。”
“是!”
……
前边小内监挑着灯笼,身边小溪举着伞遮着晏如瑾的头顶,身后小雨拎着食盒,一行人顶着蒙蒙的夜雨往前殿走去。
前殿书房门口,守门的内监见了晏如瑾过来上前行礼,晏如瑾停了脚步道:“快免礼吧,小竹子,给钱公公一把伞。”
“不敢不敢……”
不等钱顺说完,前边儿挑着灯笼的小内监已是另撑开一把伞举在了钱顺的上方。
“谢娘娘恩典。”钱顺便接了过来。
“太子殿下可是在里边儿?”
“回娘娘,是,”钱顺躬着腰道,“殿下回来不多时,刚沐浴过。”
“劳烦公公去通禀一声,我带了些吃的过来。”
“娘娘折煞奴才了,”钱顺躬着身子道,“奴才这般就去通禀。”
钱顺去了不多时便回来道:“殿下请娘娘进去。”
晏如瑾抬脚迈上了台阶,到了门前,钱顺将门打开,晏如瑾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屋子里亮着烛火,刘承继正坐在案前,低头看着手上的书本,湿湿的头发垂在肩头,将身前的春衫洇湿了两块。
“你晚饭吃了吗?”
刘承继抬眼看他,晏如瑾朝他笑笑:“我做了些牛肉饼,给你做的。”
又是这样,先把他往冰水里泡一泡,不等他冻透,再用火烤一烤,等他感觉回暖了时,接着准是又一脚再将他踢到冰河里……
刘承继咬了咬牙,他沉着脸道:“不饿。”
“若是不饿,便回去休息吧,时辰不早了。”
刘承继看着晏如瑾却是没个好脸色,一言不发。
晏如瑾微微垂着头,十分恭顺的模样。
刘承继再次咬牙:“你要做什么?”
“你今晚要些在哪儿?”
“我还能歇在哪儿?”刘承继没好气的道,“自然是这里。”
晏如瑾听了乖巧的福了福身,而后抬脚往里间去了,里面有一个小卧室,被褥齐全。
见她进去了,刘承继却没有理会,只当她这一时又做起了贤妻,给他铺床叠被呢,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人再出来,等了又等便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好奇,她在里面做什么?忍了忍便忍不住了,他放下书本站起身来,也进了里间……
屋子里没人,床上的帷幔垂着,看不到里面,可是床前的脚踏上端端正正的摆了一双绣鞋……
刘承继回过神儿来时已经站到了床沿儿边儿上,一只手抓住了帷幔……
他站在床前,半天了一动不动,晏如瑾起身,她拨开帷幔跪在床上探出手去,帮他宽衣,一双素手松了刘承继的腰带……
刘承继眸光一闪,身体僵硬,便如被施了定身咒,直到晏如瑾脱下了他的外衣,又去解他的里衣系带时,他才一把抓住了她软软的手掌,粗声粗气的质问她道:“你又想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
刘承继吼了这么一嗓子,而后抬手一推她,下一刻自己也上了床……压在她身上,凶狠的吻她,半晌捏着她的脸颊吻她:“不哭了?”
晏如瑾气息不稳,氤氲的双眸望着他,抬手圈上了他的脖子,声音低软的道:“嗯!”
刘承继赤红着眼睛,一把撕开了她丝滑的里衣……水雾般的床幔上,如有波纹在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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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晏如瑾一直紧紧的抱着他,便是后来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是双臂还是缠在他腰上的……
窗外雷雨交加,时间已经很晚了,大概要不了一个时辰他就该起床去早朝了,现在闭上眼睛多少还能睡一会儿,可是刘承继却半点睡意也无……
早上她对自己还是嫌恶,疏远的,晨间被她赶出寝殿时的心情,如被刻在心里一般的,仍是那么的清晰,可是……他低头看看怀里……今夜没有月光透进来,屋子里漆黑一片,怀里的人影也是黑乎乎的看不分明,这让他心里忽上忽下,患得患失的很不稳妥……
一时竟是有些恍惚,眼前发生的一切,开始让人不敢相信,她此刻的亲热,粘人是否是真实的?他们真的又回到过去了吗,她又变成了那个虽然时常板着脸,但其实是很依赖他,喜欢粘着他的那个时嗔时喜,也时常对他发脾气,但一直将他放在心里的那个小女人吗?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屋子里瞬息一亮,照出的确实是晏如瑾的轮廓……
“轰隆隆”一道惊雷滚过,又忽的刮起了一阵狂风,“噼啪”两声,窗子被吹开了一扇。
好像是转风向了,湿冷的空气扑进屋子,床幔一阵晃荡。
打算下床去将窗子关好,刘承继支起身子,托起晏如瑾的脑袋,将自己的肩膀抽出,将软枕垫在她脑袋底下,轻轻放下,而后他听了一会儿,没听到她醒来的动静,抬起一只手臂,正要将晏如瑾缠在他腰间的胳膊拿开时,感觉到她手臂从他腰间抬起……从他一边腋下斜过前胸绕道另一边的脖颈处,抱着他的身子往下拉……
“呼”的一下,身上的血一瞬间被点燃,低头看向她,黑漆漆的看不分明,不过感觉她的气息应是还在睡着的,仿佛是出自本能的一个小动作,这种睡梦时候并非刻意下的亲昵依恋最是要人命的,刘承继几乎把持不住,他身上的肌肉绷着,喉结不住滚动……
有亮光移了进来,接着一道清浅的脚步声响起,守夜的宫女举了个小烛台进来,她先是将小烛台放到了案上,微弱的烛火被湿冷的夜风吹得明明灭灭,宫女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将被风吹开的窗子关好,而后又回到了案前,端起烛台正要退去时,刘承继开口吩咐道:“把灯留下。”
“是!”
“拿近一些。”
“是!”
窗前没有案几,可是离窗前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个大烛台,宫女便将烛台上的蜡烛点亮了两支,因是深夜便没有将蜡烛都点起来。
烛光亮起来后,刘承继吩咐道:“下去吧!”
“是!”
宫女退了出去,刘承继则转过头,出神的盯着晏如瑾在看,她睡得沉静,脸颊紧靠着自己的臂膀,她肌肤白皙,和他小麦色的肌肤挨在一起,一白一黑,一细一糙,截然不同却又相称无比……
气氛分明是宁静平和的,可刘承继胸腔里却生出了一股暴虐的情绪,仿佛是里面住了一只凶兽,正饥饿的狂吼着,它亮着锋利的牙齿,大张着嘴巴,想要撕碎,想要吞噬……
可是它想要吞噬的东西,却如一朵浮云,时隐时现,时聚时散,前一刻它还剐蹭着你的鼻尖儿,下一刻一阵风吹来,它又飘到了天边……
这种暴躁让人发狂,想要将其撕碎,可是碰到时又不敢用力,生怕力气重一点,又将她吓跑了……
虐人发狂……
伸出手朝她脸颊探去,很想将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很用力的**……可终究停下了,顿了半晌向下给她扯了扯被子,掖了掖被角。
把手收回,刘承继任命的躺了回来……
——
晏如瑾醒来时早已天光大亮,打了个哈气睁开眼时竟然见到刘承继没有起床,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被子外头露出他紧实宽厚的肩膀……晏如瑾动了动身子,本想伸出手帮他盖盖被子,可是这一动才发觉,被子里头自己的双手正抱着刘承继的一只胳膊。
轻手轻脚的抽出身来,给刘承继盖好了被子,然后披了件衣裳下床,正要从他身上爬过去时,却被他忽然伸出来的双手抱了回去。
“你醒了?”
刘承继翻了个身,将她半压在身下,迷迷糊糊的道:“没。”
“看外面天色,估计得有辰时了,你今儿个怎么没上朝?”
刘承继支起身子,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探到晏如瑾的颊边,有些粗糙的拇指在上面磨蹭着,口中道:“下不了床。”
“哄”的一下,晏如瑾脸上通红,想起昨夜的风雨,她局促的把脸扭到了一边,企图避开他的视线。
原本刘承继的意思是晏如瑾抱着他,他动不了身,可是说完见了她的反应便也很快回过味儿来了,知道她脸皮薄不自在,便又添了一句道:“昨夜淋雨染了风寒,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下床……”
晏如瑾听了,又转过头来看向他:“你是这么告假的?”
“嗯,”刘承继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脸上,这会儿见她两颊晕红,一双眼睛也是波光潋滟,一时心痒忍不住嘴欠道:“我见你脸上发红,莫不是昨夜……我把风寒过给了你么?”
红潮又涌了上来,他的两道视线便如两团火焰一般,烤的她脸上发烫,抬起手捂住了刘承继的双眼,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掐住了他腰侧的软肉:“你再说!”
刘承继喉结滚动,抿了抿唇声音低哑的道:“不敢了……”
磁性的嗓音在耳边缠绕,晏如瑾看着他抿起的唇角,一时心口砰砰的跳……
他说着,也不拿开晏如瑾的手,俯下身去凭着感觉蹭到了她的唇角,轻轻咬了咬:“你是把我拿捏的死死,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
听到动静,小溪以为两人要起了,领着身后一溜儿捧着洗漱用品的宫人上前,准备进去侍候,她走在最前边儿,穿过书房,一只脚刚刚迈进里间时,却忽的顿住了,停了那么几息的功夫,她回头,朝着身后摆摆手,又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晏如瑾下床时已经巳时过半了,洗了个澡,又穿戴整齐后走了出来,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案,是临窗放着的,上面除了笔墨纸砚只放了几本书,还有十几卷画,刘承继此时侧对着书案,靠倚在窗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晏如瑾看着那一小堆画卷好奇,到了近前问他:“是什么画儿?”
听她问话刘承继转头朝那画卷看去:“昨日贤妃娘娘让人送来的。”
昨日他刚回宫时,贤妃娘娘遣宫人送来的画卷,只是那时候他心不在焉,宫人说的什么却是没仔细听,他又没打开看过,便还真不知道是什么画儿。
顺手拿起一卷打开……
晏如瑾见他神色怔了怔,而后越过画卷,视线朝自己看了过来,和她的一对上便又收了回去,手上动作,又慢悠悠的将画卷卷了回来了。
晏如瑾一时好奇便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会儿画卷几乎已被合上了,她只看到了一截裙摆……
伸手过去她又将画卷一点一点的展开,一个身着春衫的女子娉婷的身姿渐渐展现,视线随着画卷上移,待画卷彻底展开后,晏如瑾看着画上美丽的少女……觉得有几分眼熟。
想了半晌想起来了,是上回秋猎时在猎场见过,便是被毛团撞到的那位小姐,是诚王妃的娘家人,叫……赵月儿。
晏如瑾抬头看向刘承继,刘承继推开了窗子往院子里看去。
“来人!”
看到小溪进来,晏如瑾吩咐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屋子里满是潮气,这里是书房最是怕湿的,若不仔细些殿下的这些个书本,画卷很容易便发霉了……去端个炭盆进来,烘一烘湿气。”
“是,娘娘!”小溪躬身退了出去。
晏如瑾转头去看刘承继,刘承继依旧看着窗外,晏如瑾拆了画卷又看了两幅,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等她将十几幅美人图皆看过一遍之后,小溪领着抬着炭盆的小内监进来了,将炭盆放下几人又退了出去,晏如瑾将手上的画扔到了炭盆里,画纸起了火然后火苗便窜了起来……晏如瑾又一幅一幅的往里扔……
等到画纸烧光了,刘承继才转过头来,口气平常的问她:“早饭吃什么?”
“马上该吃午饭了,昨日给皇后娘娘请按时,娘娘说今日父王、母妃要过来看福儿,叫我们过去吃饭,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若是不忙,我们便先过去吧……”晏如瑾抬眼看着刘承继道,“只是你这模样看着实在不像是染了风寒的,一会儿陛下见了你必然要问,你心里先想好该怎么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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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宁和宫的家宴上,皇帝将福儿抱在腿上,在喂她吃蛋羹,他很是耐心的举着一勺蛋羹,勺子追着福儿转来转去的小脑袋,口中还哄道:“福儿乖,张嘴。”
顺和帝从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又当了几十年的皇帝,那是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威压的人,难得这会儿努力的放软了声音,动作也是罕见的温柔,可福儿却根本不买账,小脑袋转来转去的,转了半天见眼前的小勺子一直跟着她,小家伙恼了肉肉的小巴掌就拍了过去,皇帝抬手躲过,尚且没有开口说她呢,结果她还不高兴了,抬起小脸儿指责皇帝道:“坏!”
晏如瑾一旁看的着急,真想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丫头拎过来,在她小屁股上拍一巴掌……转头去看刘承继,却见他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在吃饭。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感觉没有面子,便故意板起脸来吓唬她,哪知小福儿非但没被吓唬住,反而她也板起了小脸儿,气呼呼的拍了皇帝的大腿一下,然后撅着小屁股爬了下去,转身扑到了皇后娘娘腿上,口中还不忘告状道:“坏!”
皇后笑着,正要伸手把小宝贝抱起时,却被皇帝抢了先,皇帝一双大手托着福儿的小身子将她举了起来,小福儿双脚离地小胳膊小腿儿使劲儿划拉着,把她累得吭哧吭哧的。
皇帝又把她抱到了腿上,为了挽回面子,又舀了一勺蛋羹,小福儿一见那蛋羹又使出了小蛮劲儿挣扎起来,小身子挣来拱去的,皇帝又不敢用力抓她,就真的被她给挣了开去。
小胖丫头一挣开皇爷爷的魔爪,便倒腾着小短腿儿晃晃悠悠的朝她娘奔去。
晏如瑾也不敢乱动便等着她过来,刘承继见女儿走的费劲便要起身去抱她,他这才刚一动还没站起时,便见另一头怡王手上举起了两颗樱桃,口中叫道:“福儿?”
福儿停下,扭着小身子转头去看,被那两颗红彤彤的樱桃吸引了,便转了方向朝爷爷过去了。
跑到了近前扑到了怡王的大腿上,立马伸着小手去够樱桃,怡王放下手里的樱桃用勺子舀了两个去了核儿的递给她,小胖手抓住就往嘴巴里塞,吃的嘴巴红彤彤的都是汁水。
怡王把孙女抱在怀里,掏出帕子仔细的给孙女擦了嘴又擦手。
福儿坐着的方向,正好是面朝着皇帝的,她抬头见皇爷爷在看着她,便又想起了刚才的一幕,立马伸出小手指着皇帝扭头和爷爷道:“坏坏!”
怡王点点头:“爷爷知道!”
晏如瑾:……
晏如瑾转头去看刘承继,刘承继仍是毫无反应的在吃饭,仿佛见惯了一般的。
皇帝黑着脸瞪着怡王,怡王却不抬眼,饱受欺凌的皇帝又看向皇后,皇后收到视线她沉了沉声音说怡王道:“日后当着孩子的面,不许胡说。”
怡王几岁大时便没了娘,皇帝又比怡王大了十几岁,皇后嫁进来那年怡王才七八岁的年纪,几乎是当今皇后一手把他带大的,所以怡王一直很是敬爱这个皇嫂,他年轻时候性子很不好,兄弟俩个时常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他虽是敢和皇兄对着干,却从不会惹皇嫂生气,皇后娘娘一句话下来,他从不违逆。
这会儿听了皇后的话,怡王朝皇后道:“知道了皇嫂,日后不当着福儿的面说了。”
皇后娘娘又道:“饭桌上你喂她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她抱过来,我喂她吃点粥。”
“是!”
怡王便托着福儿肉墩墩的小身子站了起来,把她送到了皇后怀里,福儿窝在皇后怀里,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仰着小脸儿看着她,小嘴巴吧嗒吧嗒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皇后娘娘忍不住便俯下身去亲她,小福儿抱上皇后的脖子,也在她脸上啃了两口。皇后笑着再喂她粥时,她虽说还是左躲右闪的,可却没有逃跑了。
皇后娘娘喂了福儿几口粥后,皇帝用勺子舀了两个樱桃递过去,小福儿一见了樱桃又忘了之前说人坏的事儿了,张着小胖胳膊,朝皇帝伸过去,皇帝便伸手把福儿抱到了自己腿上,皇后娘娘追着她又喂了两勺粥,福儿实在是不想吃了就把小脑袋往皇帝怀里一扎不出来了,皇帝笑着往怡王那里看了一眼。
……
一顿饭下来,除了刘承继其他人几乎没有吃什么,光围着福儿在转了,饭后福儿闲不住又往院子里跑,皇后和怡王妃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晏如瑾也起身,跟了出去。
晏如瑾走在后边儿,看着前边儿福儿摇摇晃晃的小身子,脸上笑着出了殿门口朝左边儿走去,没走两步时,忽听得里头皇帝的声音,训斥般的道:“你这是染了风寒的样子?”
晏如瑾一听便知道是说刘承继的,她脚步便停了停,没有听到刘承继的回话,静了静又听到皇帝的声音道:“翰林院那个是怎么回事?被你私自扣押了?”
“在我府上做客。”刘承继的声音这么说着。
“在你府上做客?”听得皇帝的声音怒道,“你哪个府上?”
“怡王府?”
“啪”的一道拍案声,皇帝声音蓦地拔高了,他道:“你当我不知道他是谁?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会请他去做客?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晏如瑾本想再听一会儿的,可见道前边儿有宫人朝这边儿过来了,便不得不抬脚慢慢的朝前走去,她放慢了速度,耳边又听了两句:“位置还没坐稳当呢,就给我胡作非为,翰林院那个便只是个七品,那也是朝廷命官,你怎么就敢私自扣押,草芥人命……”
晏如瑾脑子“嗡”的一下,后面的话全听不见了,只“草芥人命”四个字反复盘旋。
……
“怎么了?不舒服吗?”
晏如瑾无知无觉的朝前走着,走过了怡王妃和皇后身边还在朝前走着,怡王妃见她神情恍惚的,便拉了她的手问了这么一句。
晏如瑾却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儿来。
“母妃。”
“脸色这么难看?手上也冰凉的,可是昨儿个夜里着凉了?”
“呃……可能是,有些头晕。”
怡王妃拍拍她的手:“不舒服还出来做什么?快回去休息吧!传太医看看。”
“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快回去吧。”
皇后娘娘也道:“听你婆婆的。”
“谢娘娘,母妃体恤,瑾娘便先告退了。”
晏如瑾行了礼便往外走,可脚下竟是踩了棉花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
皇后娘娘见了,招手叫了两个宫女让她们上前搀着,又吩咐人叫了太医去东宫……
——
回到曦辉宫由太医扶了脉,又被宫女扶到了榻上……由始至终晏如瑾便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半点反应也无。
刘承继回来时见晏如瑾靠在榻上,神思恍惚,他走到榻前坐下,俯身过去,将额头贴在了晏如瑾的额上,感觉有些凉,他问道:“冷么?”
晏如瑾没有回答,刘承继正要退开身时,晏如瑾却忽然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刘承继唇角弯起,也伸出手抱了回去,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抚了抚,磁性的声音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晏如瑾一时没有开口,却也没放手,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道:“阿继,你真的觉得我和陶恒之间有染吗?”
刘承继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抬手扶着晏如瑾的肩膀想要将身子退开一些,可晏如瑾却抱得很紧,不想弄伤她便没有用力,由着她了。
没有听到刘承继回话,晏如瑾又问道:“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刘承继顿了半晌道:“没有!”
“那你是介意什么?是介意曾经我爹有心将我许给他?还是介意那日在王府他扶着我肩膀了?陶恒虽说打小时候起便时常呆在我家里,可都是和我大哥二哥他们在一起,我们之间并没有时常见面,若说起肌肤接触,也就只是在王府那一回,他被人下了药,站立不稳便扶了我的肩膀……你若是觉得这是不可原谅的,那便将我的肩膀砍掉吧——”
刘承继脸一黑,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本要出口的话却在见到她的面容时顿住了,晏如瑾煞白的脸上满是恐惧,那是刘承继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神色……
“你怎么了?”
晏如瑾跪在榻上,她捂住了脸,忽然想起那日,她在王府见陶恒那日,刘承继推开门后说的第一句话,他让人将春暖他们堵住嘴拖出去砍了,让人将陶恒剁碎了喂狗……
一直以来她都只当那是他一时冲动之下的话语,从没讲过他真的会杀这些无辜之人……
刘承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从脸上拿开,又问她:“怎么了?”
晏如瑾看着他,战战兢兢的问道:“我想见见陶恒……”
刘承继脸上阴云密布,声音冰冷的道:“就是为了这个?”
昨日早上还对他冷冷冰冰的,晚上就热情似火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刘承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晏如瑾道:“不可能。”
晏如瑾拉着他的胳膊:“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我改……”
刘承继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你没有做错,也无需要改,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
“你让我见一见陶恒,就看一眼……”
刘承继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出来,转身便朝外走,晏如瑾却忽然喝道:“你站住!刘承继,你站住!”
刘承继转回身来看着她,她赤着脚站在榻前,她白着脸问:“他还活着吗?还有春暖他们……还活着吗?”
脸色黑沉黑沉的,半晌他道:“死了!”
……
晏如瑾脑子里一下子便空了,寝殿里一片死寂,不知道过了多久,晏如瑾看向他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她道:“你疯了吗?你……疯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晏如瑾疯狂的呕吐起来,吐了一地的秽物,晏如瑾捂着脸无声的哭了出来,刘承继始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隐约知道里面在吵架,没有吩咐宫女也不敢进来……
实实在在过了许久,晏如瑾掏出帕子擦了脸上的泪,她赤着脚便往外走,错身而过时,刘承继问她:“你去哪儿?”
“我要出宫。”
他却冷冷的道:“你出不了这个院子。”
晏如瑾听了便停了脚,却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刘承继退后几步,他站到晏如瑾跟前:“出宫去奔丧么?可他的尸体我都喂了狗了”
“你还是不是人?”晏如瑾身子开始打晃。
刘承继伸手刚扶上他肩膀,却被晏如瑾一把打开,她指着门口道:“滚出去。”
<
一道隐隐约约的哭声在耳边萦绕,晏如瑾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趴在主院儿的小偏厅的春榻上睡着了,身边放着一块锦帕,帕子上面绣了一半的茶花,针脚粗陋,歪歪扭扭……刚刚母亲在指点她刺绣来着,不想绣了一半就睡着了。
抬头去看,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侧耳去听,隐约的哭声还在,八岁的晏如瑾自己穿上鞋子,下了春榻,寻着那哭声出了屋子……
院子东边儿,栽了两棵花树,花树底下是一小片花丛,晏如瑾绕过花丛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见到一个比她还小一点的女孩儿蹲在那里哭。
她被靠着树干,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很是伤心的模样。
“春暖,你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哭?”晏如瑾走过去,站在离她大概五步远的地方问她reads;。
“我,我不小心将夫人的一个花瓶打碎了……呜……我好害怕……”
“你怕什么?”
“我怕嬷嬷会打我……”
晏夫人身边的姜嬷嬷是有些严厉的,晏如瑾想了想道:“你不要害怕,我们不告诉姜嬷嬷,一会儿我去找我娘,我娘可好了,她不会怪你的。”
“可是,可是我害怕……”
“你不要害怕,走,我带你去找我娘,你站起来……”
春暖哭哭啼啼的还是没有站起来,晏如瑾着急,便上前去拉她的手臂,她这一拉将春暖的身子拉了起来,可是……她的头却滚到了地上——
……
“娘娘,您可有不舒服?”
小溪点亮了寝殿里的蜡烛,来到床前,不多时宫嬷嬷另领着两个宫女也走了进来。
一身冷汗凉飕飕的,晏如瑾坐在床上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宫人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平复了一下她道:“没事……没事!”
“娘娘可是梦魇了?”宫嬷嬷道,“可需要服一些安神汤?”
“不用了,退下吧!”
“是!”
宫嬷嬷命人将寝殿里的熏香换成了安神香,点着了后才领着宫女退下。
抱膝坐在床上,总觉得事情恐惧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或许……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可如果不是的话,他又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忽然想起当初,她和刘承继刚刚定亲时,她听到她爹和她娘叹息,说她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嫁进皇家,说他很担心最终会酿成悲剧……那时候她还没有明白他爹的意思,到了今天方才领悟。
所谓她这样的性格是说:一来她没有皇后娘娘那般的大气;二来也没有怡王妃的那份柔顺;再者处理事情也没有足够的聪明。
事情能够发展道今天这一步,或许最根本的问题出在她身上,是她一直没有真正的意识到她是嫁进了皇家的,在她心里刘承继只是她的夫君,却从没有想过,她的夫君是皇帝的侄儿,如今更是太子,他是至高无上,尊贵无比并且不容许忤逆的……
他不只是夫,更是君!
归根结底是她没有规矩!
可是她也不是一开始便这般没有规矩的,记得她刚刚嫁进王府时是初夏的时节,王府花园儿里那一片百合花开的正好,她看着漂亮便移了两株在花盆里,挪到了室内就摆在窗前养着。
记得有一天,午睡醒来,见那几扇窗纱上扑着几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阳光照在蝴蝶的翅膀上,旁边又有鲜花衬着,那情景漂亮的不得了。正看得出神时刘承继走了进来,那时候她盯着他在瞧,他见了立马把头转到了一边,见那蝴蝶,似是澄清一般的道:“养花儿养到卧房了,看你招的这些虫子。”
其实晏如瑾那时候心里头有几分怀疑蝴蝶是他捉进来的,可是他这般说了,她便不得不告罪,移步过去开窗,放飞了蝴蝶,又唤了下人进来把那两盆百合搬了出去。
可是将这些清理了之后,晏如瑾却发现刘承继脸色十分难看的在瞪着她,见她看过去他便训斥道:“你又不是府里的下人,做什么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那时候晏如瑾觉得他不讲道理,便问他:“那我该怎样过日子?”
她记得刘承继说:“我不让你养,你便偏要养又怎么了?我还能拿你怎么样么?”
……
那时候晏如瑾只觉得他是在找自己的麻烦,可是后来又有许多次,只要她不和他作对,他便浑身长刺,次数多了她便也时常和他小吵几句,久了便就把规矩给淡忘了……
——
第二天一早,晏如瑾没有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晌午,刘承继下了朝刚刚回到东宫时,钱顺上前禀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夜里着了凉,这会儿发起热来了reads;。”
刘承继听了脚步一顿,大声训斥道:“宫里侍候的人都死了?”
钱顺低头弯腰不敢出声,刘承继又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娘娘思虑过重,心神不安……”
——
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时梦时醒,心里知道自己病了,是以半睡半醒间有人喂她汤药时,她都很是配合的吞咽。
也不知躺了多久,这日感觉心里清明了一些,睡醒了睁开眼睛时,见到眼前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定了定神才发现是毛团趴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嘴巴拱了拱她的脸颊,晏如瑾抱着它忽觉得心头一暖,眼眶也有些发热,可到底精神不济,没清醒多时,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毛团还在不过趴到了床角,刘承继坐在床边,手上端着碗清粥……
晏如瑾靠在床头浑身没有力气,只能抬眼看着刘承继,刘承继却垂了视线,他搅了搅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软烂的清粥出来,口中道:“几日没有进食了,吃些吧!”
他声音低低的,说着一勺粥就送到了晏如瑾嘴边。
“好!”虚弱的应了一声,张嘴吃了进去。
谁也没有再提之前吵架的事。
刘承继脸上时露出了一点松缓的笑意,又舀了一勺喂她……两三勺后,晏如瑾便将嘴巴闭了起来,刘承继劝道:“再吃几口吧。”
“吃不下了。”
刘承继看看她,又看看粥,脸色有些为难……
晏如瑾道:“没味道,想吃一口凉拌胡瓜。”
“你许久没吃东西了,脾胃虚弱……”刘承继说着顿了顿又道,“我去问问太医。”
“我只吃几口,不然真的吃不下……”
“那好,我让人做来。”
刘承继起身出了寝殿,交代了几句话的功夫再回来时,晏如瑾又睡过去了,他便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她一动不动的。
这些日子不仅是病中的晏如瑾瘦的厉害,刘承继也是清减了许多,这几日他心中一直恨后悔,关于那件事情,他分明可以换一个温和的方式去处理,可是那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要逼她,肆无忌惮的……
许久之后才上前两步,弯下腰抱着她将她放在床上躺好,盖上薄被,而后他便坐在床沿儿出神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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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团呢?”晏如瑾醒来见身边空空的,毛团不在抬眼见隔着床幔外边儿立着两个宫女,便出声问道,“可是被父王接回去了?”
“回娘娘,毛团没有被接走,还在咱们宫里,刚刚跑出去的,想是片刻便回,”小宫女说着又问道,“可要奴婢去唤回。”
“不用了,让它玩儿吧。”
听到里面的声音,宫嬷嬷、小溪走了进来,到床前宫嬷嬷上前掀起了床幔,放轻了声音道:“娘娘,看您起色好了些,可有什么想吃的?”
“随便拌一点儿凉菜就好。”
“是!”
宫嬷嬷退出了寝殿,刚一出门口,小竹子、小笋子便围了上来:“嬷嬷,可有什么吩咐?娘娘可有胃口?”
小竹子道:“小厨房备着新鲜的胡瓜,可要让他们做上一份。”
宫嬷嬷心想,太子妃昨儿个吃了两顿凉拌胡瓜了,今儿个又没提,想是不那么想吃了,便和小竹子道:“娘娘今儿个没提这个,但还是被上一份吧,不过别去小厨房了……”
她说着伸手进囊袋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个小竹子道:“让御膳房的几个素菜大师傅,花些心思做几个爽口的。”
小竹子接了荷包却没有收起,他犹豫道:“这银子只怕他们不能收,这几日间御膳房的大总管亲自拉着我问了好几回了,问咱们太子妃娘娘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忌口的,只等着咱们娘娘什么时候有了胃口,好表现表现呢!”
宫嬷嬷道:“那是他们的态度,这是咱们的,送还是要送的,快去吧,别让娘娘等久了reads;。”
“是!”一溜小跑着往外去了。
看着小竹子走远了宫嬷嬷正待转身时,就见毛团往这儿跑了过来,它跑的太快,宫嬷嬷眼神不济,也没看清它嘴里是叼着什么东西,眨眼的功夫,毛团便从她身边窜过往寝殿去了。
等宫嬷嬷也回到了寝殿时,便见这家伙两只前爪搭在床沿儿上立着身子,嘴巴里叼着一枝洁白的百合,在和太子妃献宝呢。
宫嬷嬷上前笑着道:“不怪它招人喜欢,可真是怪聪明的。”
“它小时候就聪明。”晏如瑾笑着接过那一枝百合,揉了揉毛团的脑袋道,“你跑去御花园摘花儿了?”
“汪汪……”毛团很小声的叫着。
宫嬷嬷却道:“奴婢见它也没出去多久,或许是在院子里摘得。”
“院子里?”晏如瑾想了想道,“咱们宫里哪一处种了百合么?”
“前些日子,娘娘睡得不安稳,时常梦中呓语,太子殿下好似听您呢喃了两回百合,当即便命花匠从御花园移了一些百合到咱们宫里,就种在窗前。”宫嬷嬷顿了顿又道,“便是毛团,也是太子殿下亲自去王府接回来的。”
晏如瑾笑笑没有接话,转而道:“福儿这些日子乖不乖?”
“小郡主可乖了,这几日在皇后娘娘处,一切都妥帖,只是小郡主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娘娘了,想您了……有时晚上会闹些小脾气,哭闹一会儿……”
晏如瑾心里难受,她也想女儿想的厉害……
宫嬷嬷见了请示道:“奴婢瞧着娘娘今日精神好了一些,可要奴婢去宁和宫禀了皇后,将小郡主接回来?”
“不要了……”晏如瑾有些累了,靠在床上缓了缓道,“等过些日子吧,莫把病气过给了她。”
“是!”宫嬷嬷应道。
床前立着的小溪眼尖,见到毛团要往床上窜,赶紧用刚刚备好的湿帕子给它将爪子擦了干净……
毛团窜上了床,拱进晏如瑾的怀里不说,嘴巴还一个劲儿的蹭着她的脖子,晏如瑾抱着它笑了起来。
——
晚间刘承继脚步匆匆的回到东宫时,已经入夜了,他一路沉默着往后院儿走,钱顺跟着他一路的禀着晏如瑾今日一天的情况,几时醒的,几时又睡的,进了几回食,回回又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一一都说的很是详尽。
到了寝殿门口正赶上宫嬷嬷端了碗安神汤过来,刘承继转头看她,宫嬷嬷行了礼又道:“娘娘要歇下了,喝一碗安神汤能睡得安稳些。”
刘承继伸手将药汤接了过来:“退下吧。”
“是!”
刘承继端着药进了里间,晏如瑾见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照比昨日,今日要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了点力气,刘承继到了床边坐下,握着勺子搅了搅汤汁,正要喂她时,晏如瑾却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刘承继抬眼看她,见她一勺紧接着一勺的,很快便将一碗浓黑的药汤喝了个干净,而后宫女将碗接走,又端了漱口水过来,都妥当后,刘承继本以为她便要睡下了,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动,但脸上已经露了疲态了reads;。
他随口便问了一句:“怎么不睡?”
晏如瑾听了便笑笑道:“那我睡了。”
她说完便躺了下去,刘承继看了愣了愣……
——
不管白天晚上,大部分时间晏如瑾都在睡觉,睡得太多了一次便睡不了多久,一晚上总要醒个两三回,往常时候她每次醒来毛团总在她怀里趴着,她也习惯了醒来时便搂一搂它。
这一会儿醒来,晏如瑾依旧抱了抱怀里的毛团,可是手臂一收却感觉不对,摸了摸才发现她才发现她抱的不是毛团,而是个人……他身上所散出的气息她很熟悉……
撑起身子朝床下看了一眼,接着月光能看见毛团就趴在脚踏旁边正睡得好好的,视线收回又往身边刘承继的脸上看去,却看不清楚了……
躺回来,晏如瑾转了个方向,面朝着里侧,抱着被子又合上了眼睛。
一时半会儿却么有睡意,片刻后,听到身后刘承继的声音低低的道:“你一直都睡得不安稳,是做恶梦了吗?”
“我说梦话了么?”
刘承继道:“含含糊糊的,几乎都听不清楚。”
“哦。”
“你梦到什么了?”
晏如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道:“我不记得了。”
……
刘承继没有开口,晏如瑾道:“睡吧!”
……
沉默了好半晌后,刘承继忽然出声道:“你要春暖进宫来侍候吗?”
晏如瑾气息一凝……
刘承继道:“我记得上次你说她要成亲了,不让她进宫来了,我便将打发会晏府了。”
“让她待在晏府吧,”晏如瑾道,“不要她进来侍候……”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刘承继似乎是等着她问呢,见她没有开口便又接着道:“陶恒不是七月份成亲么……这回委屈他了,我打算送他座宅子,权当是赔礼了,明日你给我拿些银子。”
晏如瑾几乎是屏息着听他说完了这番话,半晌后她道:“不送了,只寻常备一份礼便是了,多了他也不会收的。”
“好,你安排吧!”
之后便没有人再开口,许久的沉默过后,刘承继从身后抱着晏如瑾的腰,在她耳后道:“算是我错了……我——”
“是我错了,”晏如瑾打断他,“我不对。”
刘承继顿了顿:“不肯原谅我啊?”
……
他故作轻松的笑道:“好了,别这么大的脾气,以后不吓你了。”
他没有想过会把她吓到生病的地步,心里早就后悔了。
“好!”她应了这么一声,之后便没人再开口了,长久的沉默中晏如瑾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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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很是宜人,天上飘着朵朵浮云,微风从花间吹过,散得四处清香。★精~彩`东'方’文'学 df99.c○m手打★
晏如瑾被宫女搀扶着在庭院里散步,她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久病体虚步子仍旧有些迟缓,脚下慢悠悠的走着,神色却有几分急切一般的,频频朝院门口看去……也不知看了多少回,终于见到了宫嬷嬷的身影出现了,只是却是一个人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到了皇后娘娘处,杨嬷嬷和奴婢说,皇后娘娘打发了齐嬷嬷领着宫女送小郡主回来,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出了宁和宫了。”
晏如瑾听了心里不由一急:“她现在人呢?”
“小郡主还未归来么……”宫嬷嬷见晏如瑾脸色难看,便宽慰道,“娘娘也莫要担心,有杨嬷嬷跟着总是稳妥的,奴婢现在便让人四处去寻一寻。”
晏如瑾道:“把咱们宫里头所有人都集合起来,让他们从宁和宫门前开始,一个岔路口一个岔路口的找,要仔细,也要快!”
“是!”
宫嬷嬷退了两步刚刚转身,便见得钱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禀道:“娘娘,杨嬷嬷送小郡主回来了。”
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晏如瑾松一口气,抬头朝院门口看去,等了一会儿见着杨嬷嬷领着四个宫女一路小跑着跟着前边儿的毛团,福儿则是撅着小屁股正趴在毛团的背上,小胳膊抱着毛团的脖子,小短腿儿像是骑马一样岔着。
虽是毛团跑的不快,可还是看的人提心吊胆的,赶紧命人将小祖宗给抱了下来,感觉背上的小人走了,毛团冲到了晏如瑾身边,围着她转圈儿。
晏如瑾蹲下身抱着它,揉了揉它的大脑袋,毛团便往他身上拱,另一边宫嬷嬷抱着福儿,心有余悸的道:“我的小郡主,这可怎么使得呦。”
晏如瑾抬头去看,便见福儿挣着下了地,紧倒腾着小短腿儿朝她跑来,到了近前张开胳膊朝她身上一扑,晏如瑾怕她撞到自己的膝盖撞疼了她,便赶紧伸手把肉肉的小人儿抱在了怀里。
小福儿原本还好好的,可这会儿被娘亲抱在怀里却“哇”的哭了起来,哭的小脸儿通红,闹得晏如瑾眼睛也跟着红了。
站起身来抱着女儿晃来晃去的哄着,怀里的小身子软软的,稚嫩的让人心都化开了……
杨嬷嬷领着几个宫女上前给晏如瑾见礼:“奴婢拜见娘娘。”
“嬷嬷快起吧,你们也是,都免礼。”晏如瑾轻抚着女儿的小后背,转头亲了亲她,看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势缓了一些,才又转过头来道,“辛苦嬷嬷了,劳您跑这一趟。”
“不敢不敢,娘娘折煞老奴了,能给娘娘办差这是奴才们的修来的福气reads;。”
“我也有些日子没去宁和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娘娘身体可好?”
“回娘娘,皇后娘娘身子可好着呢!”
晏如瑾淡笑着:“那边好,嬷嬷回去带我问娘娘的好,我明儿个一早就抱福儿过去给娘娘请安。”
“是!”杨嬷嬷应着却没有立即告辞,立在原地迟疑了片刻。
晏如瑾垂着视线,抱着女儿轻哄着,一旁宫嬷嬷开口道:“原不知道嬷嬷送了小郡主回来,刚刚婆子去了宁和宫一趟才知道,回来时却没遇到,可是小郡主跑去哪里玩儿了?”
杨嬷嬷回道:“倒也不是小郡主要去哪里玩儿,只是郡主闹着要趴在毛团身上,一开始也都是好好的,只是走到半途时,毛团也不知怎的,忽然转了方向,朝御花园的那条路去了,我们几个唤它它也不听,便只能一旁追着,御花园里毛团转了半天,撞见了在贤妃宫里做客的一位姓赵的小姐……说来也奇怪,寻常毛团见了谁都是不爱搭理的,可见了这位小姐,却凑了过去,围着她转了两圈,奴婢见着那位小姐蹲下身子摸了摸毛团它也没有叫,直到她想将小郡主抱起时,毛团才驮着小郡主跑开了。那位小姐询问了情况,说是要送小郡主回来的,只是婆子哪敢劳动,这时候毛团跑出了御花园,婆子们便也告退,跟了出来。”
“看来也是有缘,”晏如瑾淡笑着道:“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回娘娘,她自称月儿。”
晏如瑾点点头:“辛苦嬷嬷了,只是日后在外面若是福儿再淘气,不用惯着她,若是哭闹由着她便是。”
“是,奴婢记下了。”
晏如瑾便不再说什么了,一旁宫嬷嬷和杨嬷嬷道:“嬷嬷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杨嬷嬷领着宫女告退了,待人走远身影消失在门后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向宫嬷嬷道:“让人去请个太医过来给福儿看看,另外,让小竹子去那条路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是”
——
午睡过后贤妃娘娘歪着身子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身后的宫女橙月梳妆,她手肘拄在台子上,一根纤细的食指拨弄着首饰盒里一支蝴蝶簪子薄薄的翅膀……
百无聊赖时,身后一道脚步声渐进,宫女赤霞到了近前低声禀道:“娘娘,月儿小姐午膳后不多时,您刚刚歇下那会儿,便出了咱们宫里,去御花园散步消食,流连许久,就在刚才撞见了福儿郡主。”
贤妃手上动作一顿,手底下的蝶翅犹自颤颤巍巍的晃动着,贤妃微微侧了侧头,眼角向上一挑问道:“皇后带那丫头去的?”
“那丫头”指的是福儿郡主,赤霞自然明白,她回道,“奴婢打听了一下,是杨嬷嬷领着几个宫女送郡主回东宫的路上,郡主贪玩儿爬到了那条狗的背上,被那狗驮到了御花园。”
“被一条狗带去的,还正赶上她在哪儿?哪有这么巧……”贤妃呢喃着,又道,“现在回来了?”
“回娘娘,回来了。”
“叫她过来。”
“是!”
赤霞出了寝殿,她站在廊下招手叫来一个小宫女吩咐道:“去水云殿传个话,娘娘请月儿小姐过来喝茶。”
“是!”
……
赵月儿很快便过来了,见了赤霞她客气的打招呼道:“赤霞姐姐reads;。”
“可不敢,小姐您折煞奴婢了。”
赤霞要见礼,赵月儿却不等她屈膝下去便一把扶住了她,笑道:“咱们便都不多礼了吧。”
赤霞也不多客气,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娘娘午睡醒来正无聊呢,请小姐过来喝茶解闷,月儿小姐,您请吧莫让娘娘等久了。”
“劳赤霞姐姐带路。”
赵月儿跟着赤霞进了小偏殿,贤妃娘娘此刻正倚在榻上绣花儿,见了她来也没抬眼,口中却道:“可算是来了,我这无聊呢,过来坐吧。”
橙月早搬了锦凳放在软榻的下边儿,赵月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而后便坐了过去。
贤妃道:“你进宫来也有几天了,可有哪里不惯的地方?”
“回娘娘,一切都好,宫人们也都照顾的细致妥帖,并无不妥之处,劳娘娘惦记了。”
贤妃点点头:“今儿个午觉睡得可还安稳?”
赵月儿垂着视线,脸上并不无半分异样,她恭顺乖巧的回道:“回娘娘,今日并不曾午睡,饭后觉得有些胃胀,便在院子里消食……后听宫人说这时节许多的花儿陆续开了,御花园里的景致十分迷人,一时没有忍住,便大着胆子让宫人领了月儿去看……”
赵月儿说到这脸上露出些不安的神色来:“娘娘,月儿此举可是不妥?是否逾矩了。”
“这倒是无妨的,逛个花园算什么事!”
“那边好,多些娘娘宽厚,”赵月儿笑笑不用贤妃再问,她又接着道,“御花园里可真美,花草种类也多,有许多都是月儿不曾听闻过的……”
就在贤妃娘娘听得不耐烦,想要打断时,赵月儿又道:“还有一事月儿心里有些不安,御花园里月儿撞见了小郡主,也不知是否冲撞了……”
“哦?你怎么遇见她了?”
赵月儿道:“是郡主到花园儿里玩儿,便遇到了。”
贤妃抬眼看着她,看了半晌,赵月儿脸上却干干净净的半点异色也无,半晌后贤妃笑了,她道:“也是你们的缘分。”
赵月儿低头:“月儿卑微,不敢与郡主并论,只盼着莫冲撞了郡主才好。”
“行了,莫说这些话了,身份尊卑倒是不打紧的,打紧的是和那东宫真有缘才好,若真是有缘你时常过去走动走动也无妨,如今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有些嫌隙,正是关系疏淡的时候……”贤妃说到这里时,意味不明的顿了顿,而后才接着道,“想来太子妃心情会有些沉郁,若你们有缘,或可安慰安慰……”
原本挺暖人的一段话,只是她这般口气说出来,听着到不知道是安慰谁的意思了?
“谢娘娘提点,只是……”赵月儿迟疑,“月儿也只是去年秋猎时有幸与太子妃娘娘见过一面,也并不曾熟悉,只怕娘娘早已不记得月儿了。”
贤妃娘娘又拿起了绣花针:“过些日子可要热闹一些了,这宫中寂寞,知道接小姑娘进宫解闷儿的可不会只有本宫一个。特别是德妃,她娘家不是出了个名动京城的才女么?据说长的是仙人之姿。”
贤妃娘娘说着,朝赵月儿那里淡淡的瞥了一眼,见她垂着脑袋,咬着唇的模样,微微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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