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落残鸣
琥珀与黑曜石镶嵌的苍穹,十轮金月当空,反射出黑金色的光芒,威严而又犀利。一束如斗流星翩然飞过,迷醉了几多春秋。既无尸山血海、又非寂静清冷……依稀中,还有莺莺燕燕声传来——
“呀?这琥珀成色极品啊,比你送我的那块还好呢。老公,牵了它?”
“胸大无脑!哼!琥珀值几个钱?——老公,那十个金月有主么?用你的鳖宝秘术定下来,喽两眼呗?嘻嘻,当个床头灯貌似情调不错吧?”
“主人,小奴觉得那个不错……”“相公,妾身想要那个……”
潇洒流光,趔趄接踵,继而落荒似的疾坠,徒惹得无数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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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平静与威严的幽都,掩盖着地狱中的乱战。敲骨灼身的空心铜柱、抽筋擂骨的铁锤,都已经被打翻在地。啄食心肝的乌鸦、啃食肠肺的鬼犬,早被打的作鸟兽散。
战火在燃烧……打翻了八殿都市王的油锅、敲碎了七殿泰山王的刑石、崩飞了六殿卞城王的分尸锯。挣脱锁魂链的恶鬼,从五官王的血池地狱中跑出;割断桎梏的犯鬼从宋帝王的黑绳地狱鼠窜;推翻剥衣亭的孽畜,在楚江王的寒冰地狱中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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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狼狈坠地,化作两道身影,做贼似的扭头逡巡,见无人追来方才毫无形象的跌坐在残碎的瓦砾上,喘着粗气。
“呼……兮子哥,你这追星赶月身法着实了得啊?!”血纹加额、皂衣莽带的小年轻奚落道:“鳖宝,鳖宝,缩头缩脑……嘿嘿”
“讨打!”玉面星眸、麻衣芒鞋的“兮子哥”,语重心长的叮嘱:“陆宝儿,这天下唯女子难养也!你可别学我,凭白招惹这么多的风流债!悲哉痛哉……”
“哎!老大,别忆往昔啦!”陆宝儿不怀好意的眯缝着眼,“既然此时幽都大乱,咱是不是火中取栗一番?逃了这一路,我都饿了……”
“你个吃货!我这鳖宝牵羊术,莫非就是让你学来捕兽抓虾的?哈哈哈……也罢!走起~”
三生石上的老鹊窝,孵化千年的相思蛋;忘川河中的石斑洞,躲避万载的化石鱼;黄泉路边的彼岸花,窖藏两世的女儿红……都被洗劫一空!
一路上,哀嚎遍野,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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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阴司平等王殿
飞檐栉比,琉璃暗转,隐隐然山川,九州暗合。宏伟厚重的青石,刻画着晦涩不明的朱砂符文。一颗颗仿有生命的宝石,缓缓的游走在符文线条之间,恍恍然,星图明契。
冥将鬼兵、修罗夜叉组成的军队,熙熙攘攘的站在平等王大殿广场前。号角轰然,旌旗招展,嘶吼夺魂:
“天下无平等,阴司诛陆王”
领头的乃是一个头戴方冠、蓬头连髯、扁鼻凹脸的魁梧大汉:
“陆之道,汝还要龟缩到何时?六道将破,秩序既丧,身位平等王,何不自戕轮回?学这般小女儿态,徒惹人笑罢了!”
厚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开启,流光勾连出一副天平星图。
“嘎吱~”,低沉的声音,却压住了喧哗的叫嚣。一时间,戛然宁静!
孤身、单影……
银发、长髯……
竹杖芒鞋一老者自门内走出,声音沙哑却不低沉:
“竖子董卓,尔等聚众于此,无非是私心作祟,何须如此冠冕堂皇?六道将破,本乃天下大同,何来秩序既丧之说?”
闻听此言,扁鼻凹脸的泰山王睚眦欲裂、怒目圆睁,愈发狰狞:
“咄!陆姓老儿,休要巧舌如簧,今日必让汝重归轮回……”言罢,回首朗声,“二位兄长,还(han)要更待何时?”
暗处,又有两道身影闪过。右首皱眉瞪眼,连耳长鬃,乃是五官王吕方,司掌合大地狱。左首,短脸阔口,身着长袍,正是楚江王历辛,司掌活大地狱。
三王呈合围之势,锋锐扑向平等王陆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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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这是要群殴的节奏?”
以鳖宝秘法收敛行迹的陆宝儿鄙夷道:“十殿阎罗跟泼皮莽汉也差不多嘛……”
此刻他手中还捏着一块焦黄流油的烤肉,却略带纠结的嘟囔着:“这铜柱烤八歧,味道也不咋地啊……兮子哥,你如何咽下的?”
旁边的“兮子哥”向嘴里丢了一块同样的烤肉,表情云淡风轻、语气讳莫如深:
“哥儿吃的不是八歧,而是情调……”
“哎!哎?~要开打了!兮子哥,咱再不插手,你那…嗯哈,就要悲催了啊!”
“莫慌莫慌!时机未到,殊不知高手装比,火候很重要?”
此话,招来陆宝儿好一通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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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岳峙渊渟,高人风范一如之前!
平等王见到另外两王出现,心知大势已去,怒道:“看来尔等三人早已沆瀣一气,图谋破深啊……罢罢罢……既然事不可为,那就让老夫战个痛快!“
吾以吾血荐轩辕
三生石破、忘川水决,幽都十八地狱,却不知已被打碎几重?祸水即将殃及人间,彼时定呈乱象……
山川碓磨,主世间烦恼,称骨研心,泰山王用之破除六道!
世金剔刀,主锱铢必较,斤两无缺,五官王用之庖丁解世!
九州火叉,主嗔怒**,幽量斫截,楚江王用之洞穿人性!
世人皆知:天地初开时,混沌化出三清法身,曰: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却不知,尚有三道浊气,入幽都而成冥王三兄弟,曰:秦广、转轮与平等。
大哥秦广王,姓蒋名鸿。司人间生死,统幽冥吉凶;三弟转轮王,姓薛名蒙,执掌善恶甄别、轮回九转。均是铁面心狠不好相与的角色,可唯独老二陆之道,职司天理与地秩的世故平等,常与人间众生打交道,是诸王中最有“人味儿”的一个,久而久之,竟落得个“人善被人欺”的境地。
其余七殿阎罗,都是在岁月之轮中孕育出来的,沾染过红尘洗练的他们,除了以刚正不阿闻名于世的阎罗王包拯外,均对幽都的统治权大有觊觎之心。之前因忌惮三兄弟的“鸿蒙道”法力联合,不敢过多的嚣张。这次,趁着秦广王去天庭“述职”的机会,才敢陡然发难,想要破了三人的同气连枝合击之法,以徐图后计。
昏天黑地的战斗中,陆之道通过只言片语已大抵获知,三弟薛蒙已被都市王、卞城王和宋帝王所牵制,肯定无暇分身来营救自己。他现在唯一企盼的是阎罗王能够出面调停纷争。毕竟他是十殿阎王的世间形象,幽都战祸,对其影响颇大。
正当陆之道苦苦支撑的时候,一道身影破空而来。只见其面孔黢黑却方正,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手捧玉笏,正是阎罗王包拯。
“诸位且住!何事大动干戈,让六道不宁?”阎罗王朗声说道,“且稍停手,待吾知晓个中原委,再行了断不迟。否则休怪本王不念情谊,治他个破坏幽都秩序的罪名。”
说罢,阎罗王大袖一挥,祭出生死簿。
陆之道闻言,心中暗喜,毕竟与三王对战,他也是苦不堪言。有阎罗王出面,正好顺势而退,等秦广王归来,再去与他们算账不迟。一念至此,他谨慎的看了下对面的三王,见他们面色铁青,攻势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咄咄逼人。陆之道才算松了口气,出言回道,“阎罗王有礼,兀那三人因存私心,无理妄动兵戈。谎借人间六道尽丧公平的名义,打将上门。实则,却因觊觎人间天灵地宝,故此,纠结而来,欲要破了吾的法身。君且来主持公道则个。”
听了他的话,阎罗王眼观其余三王形色闪躲,再加上平日所现端倪,心中有了计较,怒声道,“尔等怎可如此不顾大局?今日若不罢手,吾必不轻饶”,说完扭头向平等王说道,“陆兄你且先休息,吾看谁敢再起兵戈?”
陆之道大喜过望,谢过阎罗王,收了神通和法器,扭身欲入殿中调息。却不知,在他转生的那一刻,包拯黢黑的脸上寒光闪过,其余三王也是面现嘲讽!霎时间,山川碓磨,千钧如风呼啸;世金剔刀,流寒如光极掠;九州火叉,炽热如天火降。还有那,古朴繁复古书——生死薄,一笔断死生!
陆之道感知异状,却已回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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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紧要关口,平淡、绵长、古怪之语遍传幽都——
丝~~刀~~破!
黑白双子,悠然而至。嘴嚼蛇肉,唇齿流油。左手擎鹊蛋,相思断肠。右手举酒杯,彼岸邀月。
麻衣青年越身而出,极其欠抽的乜斜着眼,轻佻道:“小爷说……丝—刀—破,尔等就全得给我,丝—刀—破,晓得不了?“
身旁的陆宝儿却有点听不下去了,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兮子哥,那叫stop,而不是丝刀破……“
对于小弟打断了自己的王八气势,麻衣青年稍有不满,反驳道:“你懂啥?我这是正宗的伦~敦~音!“
他俩旁若无人的白痴言行,让原本警惕异常的四王都是怒火中烧,脾气最暴的泰山王顾不得其他,口中厉吼,就要上前打他的挫骨扬灰。
“咄!琥珀狮子头,你敢造次?“麻衣青年断喝一声。
说来也怪,他这看似很无威胁的言语,竟让泰山王董卓大惊失色,还真就畏缩不前了。
“嘿嘿,别以为藏得深就行。在小爷的鳖宝望气诀下,神马都是浮云“麻衣青年冷笑的奚落道,”还有你吕方!五官王?嘿嘿,普贤菩萨嫌你太丑,削了面皮以示惩戒,你怎的还有脸出来?……那厮你叫啥来着?哦,历辛!不过是只驮碑的老鳖,还敢在这儿嚣张?“殊不知,到底是谁嚣张呢?
闻听此言,五官王与楚江王也都是脸色阴晴不定,心中都在想:“哪蹦出来的小子,从何知道吾的老底?此等秘辛,连最宠的小妾也未告知,他如何能一语道破?“
麻衣青年也懒得管他们心中想什么,矛头又指向阎罗王:“还有你,包黑子!到高丽棒子那儿整了幅面皮,以为小爷就不知道你是谁?纹了个疤瘌,你以为自个儿就是青天?我看啊,你还是纹个太阳的好……曰!“
阎罗王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怎会被三言两语唬住?不过,对方所言可能也让他心存顾忌,沉声问道:“汝这无规无矩的小子,吾乃御赐青天、帝赐阎罗,何来作假之说?吾……“
“我呸!徐君房,你tm的还要不要废丝?改头换面以为就能瞒天过海?”麻衣青年毫不留情的骂道:”看你干那些腌臜事儿。给一帮子杂种当祖宗也就罢了,还敢跟你小爷这儿充大尾巴鹰?你那杂交的八歧儿子先被我鳖宝祖师给阉了,这会儿又进了小爷的肚子,你,可有不服?“
说罢,挑衅似的将手中的蛇肉往嘴里一丢,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阎罗王包拯,哦不,照麻衣青年所说,应该是徐福,眼前一黑差点栽倒。怪不得他就觉得那块肉上的符文有些眼熟呢,原来竟是……
徐福城府极深很快就收敛了心绪,环顾了一下举棋不定的三王,咬牙道:“三位阎君,看来那小子深知吾等底细,此祸害绝不可留啊,否则日后必寝食难安!不如……”
其余三王也是想清利害,异口同声道:“并肩子上!”
生死薄、山川碓磨、世金剔刀、九州火叉,呼啸而出……
一时间鬼哭狼嚎、阴风阵阵!
“切~”麻衣青年不屑的笑道:“跟鳖宝大师玩宝器?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手掐法诀——
“五行灵诀困归藏,八荒符箓入门墙!定~”
说来也怪,四王祭出的灵宝威势惊人,可此时却忽忽悠悠的走了蹒跚。
麻衣青年乘胜追击,“九州金鼎镇宵小,十二星宿刻法桥!牵~”
四件天地至宝,竟真像牵线的木偶一样,飘到了麻衣青年的面前。却见他,随手丢向旁边,嬉笑道:“陆宝儿,这四件地宝还算不错,拿去玩吧!磨盘煎蛋、剔刀割肉、火叉烧烤,倒是都还有些用处。至于这本破书嘛,嘿嘿……如厕!”
本命宝物被夺,四王如遭雷击,心血狂喷。正欲拼命,耳边却传来那个恶魇之音:“想拼命得考虑清楚啊!嘿嘿,牵完了地宝,莫非还让我驭一下天灵?琥珀狮子、驮碑老鳖、削面寒玉,还有你,女娲补天石上的一颗苍蝇屎!哈哈……在大师面前,想拼命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老底被和盘托出,四殿阎罗再不敢心存幻想,化作流光飞也似的逃向远方。
麻衣青年也不追赶,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平等王陆之道,没好气的说:“您也真是的,活了几万年,怎地还这么心思单纯呢?差点悲剧了吧?哼哼~”
陆之道并未留意他方才用了个“您”字,匆忙整理衣冠,就欲行礼拜谢。可谁知麻衣青年好像早有预料,略有狼狈的躲开,摆手道:“别,别别,您拜我可不行,要遭天打雷劈的!”
“唔?上师,此话怎样?”陆之道疑惑道:“救命之恩,怎当不起老夫一拜?”
“咳咳!”面对四王攻击都面色不改的麻衣青年,此刻却有些羞赧,结结巴巴的答道:“那个……咳!我吧……其实,是你的……”
陆之道听完最后两个字,愣怔当场!
《冥王历元年》如是记载:泰山、五官、楚江三王寻衅平等王,阎罗王阴谋偷袭。当逢冥王横空出世,数语喝退宵小。自此,幽都重归宁静。
可,地狱的天灵不这么想!幽都的地宝也不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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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事情原本的结局是:
《归藏幽都秘辛》:大荒历3251年,平等王携私寻衅泰山、五官、楚江三王,阎罗王出面调停未果,共诛陆之道,幽都重归宁静,天下大同!
历史,都是胜利者所书!
《归藏大巫本纪》:卜筮陆之道残魂逃入轮回不知所踪。地藏王留偈语:供养阁前莫贪恋,莲花台上且牧闲。还魂崖底栽彼岸,有子再回二十年。后卜知:轮回王,囚!秦广王,逐!
平等王,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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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追烟去,暮锄犁霞归。
三五农家汉,六七胡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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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堡,隶属于津天市,却与直隶的山唐接壤,口音、习惯均与其相类似。贫瘠小村,不靠山不临渊,风景不美、土地不肥。相间土路,都是靠人们的铁脚板数百年踏出来的,不铺砖不砌石,殷实家庭用土坯垒起围墙,而绝大多数还都是玉米杆夹出来的篱笆栅子,然后用几根歪七扭八的树枝,胡乱弄个破门,反正如此光景也不担心遭贼。
村头到村尾,合计不到三十户,百十号人,基本都是王姓本家。故此,在那个家族制承袭的年代,对外姓人极为排斥,连孩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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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老倌真叫怪,哑爹总把傻儿踹。前门不开后门坏,土灶破锅碗儿摔。放羊一辈子从不卖,没皮没肉不下崽,你说奇怪不奇怪?哎!你说奇怪不奇怪?”
几个十来岁的小孩,破布夹袄、抹着鼻涕,逞能似的围堵着晚归羊群,一遍一遍的念着童谣,还不时的向羊群后面的同龄小男孩做着鬼脸。
小羊倌对此并未多做反应,亦或是对这“戏码”早已司空见惯,略显呆滞地看着他们的表演,与他一样淡定的还有身前那一群羊。
二十八只山羊,都长着犄角,没有头羊没有崽羊,在地里饱餐了一天,肚子却不见肥大。如果是外面的人看到,一定会极其的诧异,因为每只羊的毛都是光亮的银白色,别说污垢了,就连草屑都没有一片,比城市里面精心打理过的宠物还要干净。当然,作为脑子单纯的村里人,看了十来年,也早就习惯了。
“哎,土坎垃(土块的意思),今个你摔碗了么?”一个小胖墩舔着肥脸跑到小羊倌身边打趣。
其他小孩看到有挑头的,也都叽叽喳喳的哄闹起来。若非是他们言语奚落,估计应是大有一番童趣吧?
被称为“土坎垃”的男孩皱了皱眉头,无奈的辩解了一句,“哎,莫要胡说……我姓唐不姓土,唐兮!字采矶!”
小胖墩却还不依不饶的闹道:“我看是归西吧?嘿嘿,唐傻子!哈哈哈“
唐兮纠结半天,还是很郑重的问一了句:“你,有耳疾?“
闻听此问,小胖墩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裆,后又觉得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应合道:“对啊,我家有鸡,还有很多呢!咋了?“
“唉……“唐兮略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如此,你着实有疾!“
原本唐兮想要躲开他们的围堵,却总是被缠杂不清,呆呆的问了一句:“你们可知,天上掉下只乌龟却砸死了一个和尚,是为何?“
问题一抛,还真就起了作用。这帮子小孩顾不上再刁难唐兮,七嘴八舌的谈论着答案。后者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挥舞着羊鞭,悄无声息的向村后的一条小径走去。如果有心人注意到的话,每只羊的眼中,居然都有同一个意思在表达——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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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草幽径中,惊出一两只蛐蛐。匆匆小溪里,跃出三四条梭梭。在人前尚有收敛的羊群,走到荒僻的村后小径时,居然开始了“打闹”?没错,真真是在嬉戏打闹——
两只羊角力顶角,窜出第三只偷袭,偷袭的羊又在被偷袭者的“了然表情”中,被之前争斗的两只羊“围殴”。
长胡子羊抬蹄“捋着胡须”,煞有介事的“观战”;挺脖子羊引颈“助阵”,声如号角;美蹄羊踏着节奏隐有“旋律”,战鼓赫赫;尖角羊挥着弧线,暗藏“杀机”……
唐兮看着这一场面,也是卸下了无奈,恢复了童真,与他们一起嬉戏打闹。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自家那扇不能称之为门的门前——这也是唐家唯一的门!要知道,在农村“堵前门”的行为,据说是与乡邻老死不相往来的信号。从未见谁家做过的事情,居然出现在唐家这个外来户上,让村里人都感觉面上无光。故此,也就放任自家小孩去排斥唐兮——毕竟是他们先摆明姿态的,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被同龄小孩多番搅扰,且懂得人情世故后,唐兮也追问过“哑爹”,为何自家临街不开门,却只有后门?当时,并未获得什么解释,后来他也略微猜到些可能,也许是因为他家这群非同一般的羊——只开后门,谢访谢客!自然也就没人会被吓到——结果呢?十来年的确没有一个人进过唐家,却也将本该上房揭瓦的唐兮圈养成了不合群的“唐傻子”。
将羊群安置在比主屋还要大的羊舍里,唐兮整理了下衣裳,缓步走向堂屋。与村里常见的土坯房不同,更不像外面所显露的那般简陋。相反,唐家建房所用的主材乃是当时很奢侈的青砖,用几排晾干过油的毛竹围住。春夏季节还会爬上密密麻麻的喇叭花藤蔓,颇有一番诗情画意。规规整整的三间正房,配合四间精巧的木羊舍。别说在五里堡这样的小村,即使放在当时的县城,都能被称为雅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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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红铜镶包的屋门,是一扇古朴的屏风,岁月留痕的竹板上,断断续续的刻着一副晦涩难名的道图。转过屏风,左首蒲团上跌坐着一道身影,双腿盘结而坐。
“陆叔!兮儿牧羊归来,向您请安”
唐兮很自然的行了个本已废除百年的古礼,低声问安。
对面的身影闻言,吐气收势,踱步坐到案左的太师椅上。约么四十岁,面廓方正、棱角分明,眼神中透出一份不属于村汉的刚毅与沉稳。他双手虚扶示意唐兮起身,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唐兮再行一礼,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古檀色的椅子上,完成了“出必告、反必面“的流程。其实,唐家的规矩不止于此,行动坐卧均有严苛的要求,这也导致小唐兮与同龄小孩相比,显得有些木讷与呆板。
并非完全生活在闭塞环境中,偶尔也会接触世事的唐兮,常对自家这些怪异的规矩、行止不解。毕竟现在已是一九八六年,古礼早已废除的年代,还因循守旧的封建“家规”显得格格不入。对此,他也曾表示过反对乃至耍赖式的抗议。不过每次到最后,都在陆叔复杂且沉默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长时间的说话习惯,也使得唐兮在与人交谈中,不自觉的带出些古语,久而久之,成了全村的“小怪人”。对此,唐兮也是非常的无奈,毕竟他只有十来岁,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谈吐还没办法做到法游刃有余。
“今日,二十八卫可有何不是?”陆叔随口问道,“你午膳可曾吃好?”
“禀陆叔,一切尚好,与往日无异”唐兮起身答道,“老阙附近的秋草很肥,二十八位都还乖巧。孩儿打了野味烤食,极好。”
陆叔点了点头,不再多问。独门无窗的室内,越发的昏暗,只有檀香顶部的三点红光忽明忽暗的闪着。
村里人都以为陆叔是个哑巴,因为从没有人听到过他说话。这么说也不算太确切,实际上,陆叔常年不外出,有些稍小的孩子甚至都从来没有见过他。即使惊鸿一瞥,也大多数是个背影,久而久之,大家都管他叫唐家哑巴。
一个几乎从不露面的疑似哑爹、一个满口怪话的呆傻幼童、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繁殖的羊,如此怪异的组合,让略微有鬼神意识的人都会敬而远之。
奇怪的家庭,必有诸多怪异的事情。诸如:为何管二十八只羊叫二十八卫?这个问题,小唐兮曾不止一次追问,而陆叔的回答总是敷衍,类似“随口叫的……”“无甚重要”等等。殊不知,二十八乃是从小唐兮记事开始,就一直未曾变过的羊群数量。
再比如,村里人都以为这家住的是父子俩,既然孩子姓唐,那当爹的绝不可能姓陆。可是,自小他都让唐兮管他叫陆叔,至于后者的爹娘是谁,无论如何追问都不曾被告知。甚至唐兮经常猜测,自己应该是陆叔从哪个荒草锞子里捡回来的弃儿,夜深人静时也不免伤感或憧憬。
还有就是那个“老阙”——一个很突兀的大土包,位于村西头。最高的地方离地足有十尺多,方圆近百丈,长满了荒草和藤蔓。由于丛林深密,一直都有着“闹鬼”的传说,导致村里的大人小孩都不敢过去,而陆叔却只让他在那里放羊。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只需要把“二十八卫”赶过去,他就可以自顾自的玩了。起初听到村里小孩说那边闹鬼的时候,唐兮也不免战战兢兢。然而,从记事起到现在也有这五六年的时间了,他还从未碰到过什么诡异事件,反倒经常能抓上一两只傻狍子打牙祭,时间长了反倒乐得个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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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里堡,是个在四邻八乡看来很普通的小村庄。跟其他同姓集中的,像尹家铺、李家庄、孙家店等类似,无非也就是同宗同祖自然繁衍而成的。不过,在村里人的闲谈中,却有很多的不同。
五里堡第一怪,当属老祖宗的来历。《地方志》只有寥寥两句:“清朝康熙年间,母子三人闯关东,因病无力前行,扎根于此。“不过,村中老人对此说法并不买账。据他们说,要不是五六十年代的“平坟运动”,王家的祖坟都可以堆成山了,怎么可能是三百多年前闯关东的遗种呢?而且每次提起祖坟之事,八十岁以上的老汉们都会抹两把已经流不出来的眼泪,念叨着对不起祖宗之类的话,让人唏嘘不已。
五里堡的第二怪,着实有些扑朔迷离。据说,村中世代相传一句祖语,颇为玄幻神奇——
“皇非皇,王非王,千年阙出侍君郎。阙非阙,穴非穴,百世封荫异侯爵。”
这词汇深意,别说是荒野小村,估计就是县里传承几百年的大家族都不会有。早些年,也曾请文化人给解过,大抵是说百世之后,王家族人里有能封侯爵啥的,至于怎么封、由谁封,却根本无从知晓。
况且封建王朝被灭一百多年,皇上都已驾鹤西归,哪来的侯爵?当然,人本就是个奇怪的动物,越是搞不懂的越是记得清、传得广,一辈一辈的都还没忘。也有那些脑子灵光的,没事儿就琢磨一下这几句很深奥的“祖训”,看看能不能封侯拜相,结果自不必多说,竹篮打水一场空呗。
另外,五里堡的房舍布局,委实诡异。整个村子,细看居然有点八卦阵的痕迹。原本这种格局在山区很常见,因势利导零星分布,而在平原地区却显得极为的奇葩。而且,所有村舍都是以一片荒草地为中心展开的,也就是陆叔口中的“老阙”。这么多年,一户都没增加、一户也没减少。至于哪家添丁增口,需要增加住房,都要到迁出五里堡,到其他村落户。这一习俗,在本地都沦为一个怪谈乃至是笑话——因为,男丁到其他村,从古至今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入赘”,也是由此,五里堡还有个别称,叫做“倒插门村”,着实让人汗颜和难以接受。
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有人不信邪,在传统格局外另起新房。可谁曾想,不管是什么材质的建筑,七天之内绝对会遭到毁坏,要么是遽然塌方、要么是雨天雷击,在伤了几人后,村里的后生小伙们也就只能认命的“倒插门”去了,毕竟与面子相比小命更重要。
不管如何怪,五里堡都是个毫不起眼的小村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王姓族人,农闲时胡扯些荤俗笑话、逗弄下村中懒汉。农忙时在田埂间泼洒廉价的汗水、吆喝着干瘦驴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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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画土墙,红芍饮溪漾。
昏烛点夜色,逶迤独归童。
……
……
由于是外来户,唐家在村里并无田地,也未见这父子出去做工、经商什么的。虽然放羊,却从没见他们卖过,因此村里人一直很奇怪他们以何谋生、糊口。对此,唐兮也在疑惑了好长时间,直到有一天无意中窥见陆叔的行径后,方才恍然大悟。
四碟菜,红烧兔肉、小鸡蘑菇、清蒸鲤鱼和烤獾肉,两个大白馍,配上一盆山菌汤,红黄黛白,五颜六色,色香味俱佳,让人忍不住的食指大动。
如果让村中其他人看到,一定要惊掉下巴。要知道在五里堡这么个僻壤小村,即使是“云奎地主”家,也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四菜一汤,而且多半都是萝卜青菜凑数的“软菜”,像这么“硬通”的饭食,估计只有招待贵客的时候才能偶尔见到。而在唐兮来说,这只能算是家常饭,因为自从他五岁可以吃肉开始,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荤素搭配的。幸好他与村里小孩不怎么接触,否则说出去,别人只会认为他在吹牛皮,不免又是一场奚落吧……
暮色,伴着筷子的跳动而逐渐落下,小村的夜,来了……
……
小村的夜来得很早,也捱得很长。因为那时候,五里堡都很穷,谁家也都没买上神奇的“画片盒子”(电视机)。夏天还好,起码还能在风口处三五成群的纳凉,而现今时节已经入秋,天气虽不太冷,但由于秋收农活比较重,人们都早已筋疲力尽,加之屋里并非很热,也就吃过饭早早的躺下准备睡了。
食不言的道理唐兮很懂,于是这顿饭如往常一样的沉闷。饭罢收拾停当,唐兮有点忸怩的看着陆叔,表**言又止。
“何事?“
“唔……“唐兮呆呆的说道:”昨日村中小童出题刁难我,兮儿苦思良久却不得要领,望陆叔解惑!“
“哦?何题?“
唐兮目光越发呆滞:“当时他们围着一棵枯死多年的老树打转,还兀自嬉闹不停。后拦住我问这是什么?兮儿答曰枯树!可他们却说不对,换了其他诸多答案还是错!却不知为何?“
“可是故意为难?“
“照兮儿平日对其了解,应当不是如此,故极为困惑!“
陆叔眉头微皱片刻,也没想出合理的答案。敦促唐兮先去温书,容后再议。唐兮恭声禀退,眼中余光见陆叔虽在看书,却颇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他的眼神显得愈发呆滞……
……
唐兮已快十岁,按说这个年龄的孩子早读了小学,可是他却未曾进过学堂半步。为此,村长曾不止一次的破例敲门劝导,可都在陆叔“无言”的拒绝中不了了之。
虽没上学,但从五岁起,陆叔就开始教小唐兮识字,然后就是百家姓、千字文、孝经之类的启蒙读物。习惯了拗口的文言文,加上说话机会很少,也就养成了他“之乎者也”的口头禅。也就是最近两年,捱不住村里小孩的轮番嘲笑,唐兮说话才略微白话一些。
古代的启蒙教育,注重自小“正本”,通过貌似迂腐的金科玉律,规范孩童的言行。这点在已经倾向于应试教育的那个年代,更显弥足珍贵。以至于,无数岁月后,唐兮成为一代大师,尚感恩于陆叔当年的训诫,为他纵横天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咩呼~咩呼~”
刚读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两声短促的羊叫打破了宁静——都说:牝鸡司晨、忠犬守门。可在唐家,守门的却是一群羊。
“何人深夜来访呢?”小唐兮疑惑的嘟囔着:“我去看看?”
陆叔尚在那儿苦思冥想,随口应允。唐兮离开后,就听他嘴中嘟囔着:“枯树……枯树!无枝无桠,通天杖?村中小孩必然不懂,错……!光溜溜的一棵树,光树?也无此……“
想到这里,陆叔灵光一闪,面色却极度的古怪,似哭似笑,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光……棍?“
……
篱影疏斜了月光,风打碎,越发的斑驳,惨白惨白的搅动着尘土。黑黢黢的、快要散了架的破门,遮挡着同样黑黢黢的、快要散了架的屋影。
啪啦!
“哎呦~“
遽然打开的门,吓坏了举手欲敲的人影,趔趄后退又被土坎绊了个屁墩。顾不上呼疼,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谁呀?“
唐兮闻言也是一愣,揶揄的问道:“在我家,问我是谁?王大爷(大伯的意思),你这是何道理?“
在王姓为主的五里堡,被唐兮称呼为王大爷的不下五六个,而这一位正是村长王有德。他坐在地上,尚自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此时也已看清是唐兮,一边站起来一边咕囔着,“唐家大侄儿,差点吓死你大爷。你咋就不声不响的开门哪?真是……”
估计也是想到唐兮之前的反问,王有德尴尬的挠了挠头。想到今晚过来的目的,他说话也些支吾,“嗨!这不是,我家小旦子…唉,丢魂了!嘶…六天都没醒,你看…啊?…能不能,去瞅瞅?”
……
荒村僻壤多灵异,这点只要在农村长大的人都有所体会。无外乎是,地广人稀阴气重,更有黄鼬、刺猬作祟,当然,多半也是村里人以讹传讹,夸大之言。
之所以王有德来找唐兮帮忙,并非病急乱投医,而是有前因的。去年夏天,同村的一个小孩突然间“丢了魂”,黑眼球上翻、浑身僵硬。这可吓坏了大人、小孩。老人们都说是“惊飞了魂“,却谁也办法。
恰好那时小唐兮放羊经过,打量片刻也没多言,转身回家拿了一个装着清水的碗,在那娃子跟前一摔。嘿,说来也怪,那小孩立马就好了。一时间,全村大人都觉得“这娃子,有点傻灵异儿”(传说:先天缺陷的人,少数会有其他的“特异功能“,要么是能通阴、要么是能拘兽等,不一而足)。
自此以后,村里的大人们心中打鼓,面上却对唐兮多了些闪躲,毕竟“怪力乱神”的言辞,在农村就从未断绝过。当然,村里的小孩对此尚且懵懂,经常拿这事儿取笑他为“摔碗儿的唐傻子”
……
一听是这事儿,唐兮心中非常的纠结——上次自作主张,可着实惹恼了陆叔,铁青着脸的样子让他至今想起还是心中忐忑。
“此事啊?容我向……家父,禀报一声。”
唐兮也懒得多做解释,自顾自地走回屋。噎得王有德好一阵气苦,掏出老烟袋,蹲在篱笆墙根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唐兮走进屋,却见陆叔在那儿憋着脸。他不明就里的问道:“陆叔,是否晚膳有何不妥?您……便秘?“
“噗!“陆叔差点喷出老血,却又得保持威严气势,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顾左右而言他道:”何人…深夜叩门?“
“唔…是村长大爷“唐兮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小旦子丢魂,想让兮儿过去给看看。“
“此事?不妥啊……“陆叔闻言也顾不上再纠结”枯树“之说,皱眉道:”你年纪尚幼,不可胡乱招惹是非!“
唐兮好似早已猜到陆叔会这般反应,凛然道:“陆叔容禀。小旦子与我自来相熟,此为情!见人危难、出手相助,此为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为仁……仁义情三者是立身之本,怎可不顾?”
这番话,是唐兮篡改《三国演义》中荀彧之言,说得是慷慨激昂。让陆叔都忍不住为之侧目,放下手中的书,凝神思索起来。
唐兮知道,陆叔并不想让他介入村中的事情太多,更不希望他惹人注目。无外乎是“守拙藏锋”的念头,以及“木秀于林”的担忧。否则以唐兮的本事,在只知道撒尿和泥的村中小孩堆里,不说峥嵘耀眼吧,却总不至于落得经常被奚落的境遇。
殊不知,唐兮此时也很惶恐,一来担心陆叔会恼火,二来是为自己的能力而忐忑。要知道之前的“神棍事件“,说那孩子丢魂其实并不确切,无外乎是受惊过度,人魂短暂离体而已。
这些知识,在陆叔教授的《归藏魂术》中有所涉猎,在他看来很是稀松平常。于是也就没有多想,用空碗上装上家里一直储存的“无根水”(春分前后七天下的雨水)。魂属阴,喜欢净水,游离在侧的人魂天性使然的进了碗里。然后他在地上一摔,本就无胆的人魂,下意识地就回了本体,小孩也就醒了。其实就算他不多事儿,一时三刻的,人魂也会自动回体。而这次肯定却不一样,根据王有德所说,小旦子已经“失魂”六天,如果按照常理,七天不回魂,那就是真的回天乏术了。轻则痴呆一生,重则一命呜呼。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正当唐兮要出言询问的时候,陆叔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罢了!你且去看看吧!记得带上奎羊与你同往。若是事不可为万勿强出头。”
听了这话,虽然不知道陆叔为什么让他带上奎羊,但唐兮依然喜不自禁,连声应是。然后不等对方再多说,匆匆跑进内屋收拾器物,带上自己的小布包,踮着脚尖走出了堂屋。
却不知,在他转身的一刻,陆叔竟然露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笑。
在外人看来,唐家的羊都是一个样。可唐兮却能很轻易的分辨出来,就像陆叔口中的奎羊,正是其中那只角纹最密、身形最挺、胡须最长的一只。
一人一羊走出破门时,王有德兀自蹲在那儿抽烟。看到唐兮出来,虽然也奇怪他为啥要牵只羊,但心忧儿子的他也顾不上多问,反正唐家父子的怪异早已司空见惯。
佝偻着身子的老汉、左顾右盼的稚童、踱着方步的山羊,在残月挥刀斩夜幕的村间小径上,拖出一阵沙沙响动……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天路行因果,地府判善恶。
独此酿七情,魂兮不知处。
……
五里堡是八边合围的布局,而村长王有德家是西南边的边户,规规整整的三间瓦房。按照习惯,早该入睡的家里此时灯火通明,里面影影绰绰的。
唐兮跟着他走进了进去,屋里很多人,都是村长的五伏以内的本家,还有他本家中能耐最大的老妇人——“五姑婆”,六十多岁未出过阁的老姑娘,据说是早年间经常“走阴”,让四外八乡的光棍小伙们敬而远之,以致于没人敢娶。后来年岁大了,嫁人无望后,她也就“破罐破摔”,做起了大神的营生。
为此在文革时期也成了批斗的典型。若不是王有德等一帮子本家照应,估计她早就真的走阴了。这几年风声渐稀,别无他长的五姑婆又开始重操旧业。
不知道是确有本事还是瞎猫碰死耗子,总之在四邻八乡的也算小有名气。谁家孩子丢了魂或遭了“撞客”都会找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能耐把式。
……
唐兮虽然经常被调侃成“傻子”,但却都是表象。相反,他的心智别说是同龄孩童,即使是成年人也大有不及。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吧。此时他甫一打量屋中情形和众人神色,就约略明白,必是前几天请了五姑婆来给“喊魂”,折腾几天下来未见起色,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的想起了他。
对于唐兮的到来,大家应该都很清楚,也没有过多的惊诧。唯独看到身后的奎羊时,脸色都无比的精彩。也不怪他们如此表情,任谁看到村中最大领导亲自相邀,却跟来了好像野地牧羊的小孩时,都会大感荒唐吧。
对此,唐兮也懒得多做揣度和解释,礼貌的向众人行了个礼,就招呼奎羊走进屋内。此时,地上都站满了人,奎羊身处其中显得很不适应。唐兮无奈,偶见炕头的位置还空着,示意奎羊上去。
这一下,屋里的人可都有些不乐意了。要知道,在农村,炕头可算是贵宾位。如果谁到别人家串门,未等主家想让就自己坐在炕头,那就是喧宾夺主找茬的暗示,轻则心生罅隙,严重了甚至可能都会为此大打出手的。唐兮不懂这些,可并不代表别人也可以忍住。这不,本就心存不满的五姑婆,阴阳怪气的撇了撇嘴,“哎呦~唐家小娃,你这架子大,让村长亲自去请也就得了。咋着一只羊也摆谱哪?它卧在炕头不是打我们这老些人的脸吗?看你是个吃屎的娃子,也就不跟你多较真礼数了。可就算是拉了尿了也不行啊,村长家还住不住了?又脏又膻的,让它去院里不就行了?”
听了这话,唐兮也是有点小怒,不过从小陆叔就教他尊老,呆呆的问道:“五姑婆,此言差矣。奎羊虽为畜,却并不脏。佛曰:众生平等,您何须与它计较?”
一口之乎者的,几乎文盲的五姑婆不是全懂,但说她跟个畜生一般见识,这话就重了。对于受惯敬畏的神婆,又怎能忍住?一下子就被点爆了火气。只见她踮起小脚,叉着腰扑倒唐兮面前,“小婢养的,你说谁跟畜生计较?你骂谁呢?”边说边要上来抓挠唐兮的脸,屋中的人也都有些幸灾乐祸。
从小接受礼义廉耻、诗书礼乐教育的唐兮,哪想到过这般光景?书中也没记载过如何应对村妇打架的道理啊。一时也是懵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撒泼的样子,乃至于大葱味儿的唾沫都喷了一脸,他还是一脸怔忪。这种场面,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好,村长王有德眼疾手快的从屋外窜进来,拉住五姑婆马上就抓过来的黑爪,要不然唐兮真个就披红挂彩了。见此,本等着看笑话的众人,知道没什么大热闹了,也就假模假式的纷纷上前安抚规劝,好不容易的把张牙舞爪的五姑婆拖到了另外一个房中。
……
一番折腾后,唐兮好半天才平复下来,也才顾上打量起躺在炕角(离灶台远的一边)的小蛋子。与他约么年纪,略显消瘦。脸色白中透青,双眼半眯着,呼吸短促。唐兮探过身去,撩开眼皮一看,黑眼珠已经全都吊到了眼眶的顶端,入目全是眼白,昏黄的灯光照进去,越发的诡异阴森。加上青筋暴跳、手脚冰凉,是典型的“丢魂”症状。
老人常说人有三魂七魄,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三魂各不相同,都“各司其职”。说起三魂,指的是天地人三种。其中天魂是打娘胎中带来的,可以主导此人一生的因果循环,归天路辖制。而地魂却是父亲的精血传承,主导一生善恶,归于地府。
一般情况下,天地二魂都难以受自身所控制,只有人魂才是长期居住在人身上的。而所谓失魂,说白了就是人魂长时间的离体,导致身魂难以相合,久而久之就成了行尸走肉。当然,这与之前所说的那个小孩情况并不一样。因为外界惊吓,人魂短暂离体的事儿时有发生,轻的就是一阵眩晕,脑中空白。略重些会有昏倒晕厥的情况发生。由于人魂跟七魄有着诸多的联系,短暂离体后也能很快归位。除非受到外力的干扰,被“拘走”,这才是真正的“丢魂”。而小蛋子,正是这种情况。
……
“咯咯咯……“
一阵比夜猫子叫还有瘆人的笑声突兀的响起
“哎呀,又来了……“满屋子的人都是一阵骚动
“咯咯,嘿儿~“
唐兮也是被这种好像剃刀刮骨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炕上的小蛋子,眼皮抖动、鼻尖扭曲,脸颊悉悉索索的起伏,最怪异的是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夸张的弧线——
……
他,竟然在,笑!
……
一个丢了魂,全无意识的人,竟然在笑?配上他苍白的脸色、跳动的青筋,这个诡异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他这样,一天要…好几次。“边上一个人颤抖着声儿解释着,”刚开始,差点把人吓死,这不,一直这样,咱也就都……不太当回事了。“
口中说着不当回事儿,可众人闪烁的眼神、粗重的喘气和有点发抖的手脚却足以证明,根本不像所说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是亲情难却,估计谁也不会在这儿多呆一分钟。
听到这一情况,唐兮陷入了沉思之中……
把五姑婆安顿好过来的王有德,听到儿子又“笑了“,声音也很是忐忑:“唐家大侄儿,你知道咋回事儿不?那个……”
“可曾喊魂?”
唐兮提到的喊魂,也是村里对待丢魂的常用手段,无外乎是拿上孩子之前用过的衣物,然后站在门口,用家里做饭的勺子边敲门框边喊孩子的名字,一般情况下,喊上几次就能有所好转。
“唉~”村长一拍大腿,“咋能没喊呢?喊了两天了。不光这样,五姑婆都给吃了好几个影子蛋呢,可就不见好。”
唐兮听了这话略感意外,一般神婆神汉多数都是招摇撞骗。既然能知道“影子蛋”,说明这五姑婆也还是有些门道的。
前面提到过,人魂喜阴,用水招魂的效果更佳。所谓“影子蛋”,可以说是对付“丢魂”极好的办法。知者不难,无非就是用失魂人常用的饭勺,在耳鼻口等七窍“集味”(就是放上一会儿),然后再用勺子舀七次水(以无根水为佳),然后煮上一个色蛋(读:sha三声;就是受过精的鸡蛋),喂给失魂的人吃。
因为七窍连着七魄,而七魄又与人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情况下,吃上一两个,再配合“喊魂”大抵都能好。
“如此的话,倒是有些难办……”唐兮略微沉吟
既然说是“难办”就代表有门,王有德哀求道急道,“哎呦~我的大侄子,有啥法儿你就说啊,就当……就当大爷求你了“说着就想给唐兮跪下。
一看这阵势,唐兮哪敢受,单手扶住他,“村长大爷,您切不可如此,蛋子与我乃是好友,小子自当尽力,不过有些话要先小人后君子,您……“
屋里的人看他慢条斯理的转文,都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七嘴八舌的开了
“这孩子,说的啥么?都听求不懂啊……“
“都火上房了,干啥还君子小人儿的……“
“我就说不行嘛,一个尿炕的孩子呢,这不是胡闹?“
乱哄哄的,都快成了一锅粥。
“嗯?“
唐兮面色微沉,不悦的扫过众人,“若是各位有办法,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就要往屋外走。这下可是急坏了王有德,急忙拖住,又呵斥了一番本家亲戚,央求唐兮看在同村的份上,快点给想想办法。
其实唐兮也并不是真的想走,而是陆叔曾教导过他,为人处事分寸拿捏极为关键,让他们信服做起是来才能事半功倍。
“小蛋子的情况,想必诸位也很清楚,其一,晚辈并无十足把握,救得最好,救不得也……“
王有德闻言也知晓他的顾虑,“放心放心,大侄子,你尽管鼓捣。反正七天一到也就……回不了魂是小蛋子的命数,绝不怪你“
唐兮脸色稍缓,“您也无须过分担心,十之七八可成“
听他说有七八成把握,所有人都是一阵欣喜,有希望总比等死强。
“其二,“唐兮略显凝重的说,“吾之法,尚须一胆大亲眷相辅,此人……“唐兮摇头晃脑的一番言辞,却让众人都是云山雾罩的。他方才想起自己有些忘乎所以,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肯定是没听懂。
“咳…咳,我是说,需要一位,胆子大的……嗯……亲属帮忙“
“呼~“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眼神都有不善,但没人再出言责备,毕竟对方是个“傻仙儿“,什么举动都不是多奇怪。
“你看……我,行么?“村长王有德不确定的问道。
“可以。切…千万不可…不能胆小误事,一会听我安排“
唐兮说完第二点,又稍微琢磨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第三……“
“还有第三?“
“有完没完……“
“行不行哪?“
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第三,是请各位都先去西屋,有些事情不可人多……“唐兮自顾自地说着。
对于这点,反倒没人有太大的异议,之前五姑婆“做法请仙儿“的时候也是不让人看的。
等到大家都走后,唐兮打开随身的小布包,掏出一个丝绸口袋,取出黑黢黢的椭圆形东西。仔细一打量,竟然是个精巧细致的小龟壳,金褐色的光泽,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符咒。龟壳内,是三枚古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物件,反正看起来年头不短了。
“唉……若是陆叔在此,必定不会让我如此吧?”唐兮有些为难的想到,不过转头看见小蛋子那张苍白的脸时,他的心就坚定了下来。
凝心静气良久后,唐兮神色肃穆的摇动龟壳,然后洒下铜钱,口中不知道咕囔着什么,如此反复六次方才结束。他的这番比划,要是被略懂卦术的人看见,难保会大为惊奇——如此极为正宗的六爻手段,被十岁的小童用出来,无论结果如何,都属于难能可贵的。
“水山蹇卦?高山流水,坎在前,艮止於后,险难当前,回路不通?……“
看着这个卦象,唐兮对应着五里堡周边的田地河流,一时间怎么也对不上号。恰在此时,一直在边上“假寐“的奎羊走到他身边,”咩咩呼~咩呼~“,然后抬起蹄子指了指东南边。
唐兮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里……“!!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更噤秋蝉,百草碧描天。
千虫封南国,万籁系铃銮。
……
入目荒草,几与穹色相连。窸窸窣窣的各种虫声、咕咕嘎嘎的各种鸟鸣、吱吱吼吼的各种兽啼,在夜中毫无遮掩的展示着古老的世界——一个本该无人的世界。
突然,一抹弱光打破了这个世界的宁静!
一孔白色的灯笼!
摇晃着缓缓走来……
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尺内的草蔓上,狰狞的裂痕,近了近了——
瘦削的小童,步伐坚定;佝偻的老汉,左顾右盼。烛影碎在杂草间,无可辨识。更为诡异的是,还有一个白得发亮的东西跟着他们缓缓移动。
竟然,是一头羊!
“唐……唐家大侄儿……那啥……还有多远?”老汉颤抖着声音问道。
小童听了,陡然驻足
“哎呦”,老汉一个不防撞上他,吓得趔趄后退。
“跨过前面那道土梁就到了”小童不管老汉的抱怨,自顾自地交待着,“村长大爷,之前我已说过,你不可因胆小而误了事。否则小蛋子的魂,嗯……再不寻回来就麻烦了”
原来,正是出来给小蛋子寻魂的唐兮,牵着奎羊。而那个战战兢兢的,自然是村长王有德。为了说些能让对方听懂的话,唐兮每次都要字斟句酌一番。而这个七尺高的的汉子,在走出村不久,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毕竟在这个时辰,又是走在废弃的荒草窠子中,再想起是要“招魂”,估计胆子再大的人也是后脊梁骨发凉吧。不过是心忧自家儿子,硬着头皮在坚持罢了。
“喔…喔…放心!我就是,就是,有点冷。不会误事,都听你的”
唐兮也不在意他的解释,自顾自地借着不亮的月光,打量着前方。
五里堡地处平原,无山无梁,但是有坎,而前面这道是其中最高的,恰好开凿了一条引渠。
“水山蹇卦,高山流水,必就应在此处。”唐兮咕囔了一句,低头看了下奎羊
“咩哦~”奎羊叫了一声,微不可查的点了下羊头。幸好王有德此时顾不上细看,否则指不定会吓得落荒而逃呢。
翻过了土坎,是一条不宽的小河。踏上简易的木桥,咯吱咯吱的作响。
“坎在前,艮止於后,必是那里吧?”
看到这个地方,虽然唐兮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对这个地方,生活了十来年的他并不陌生。
王家的祖坟
前面说过,平坟运动让王家祖坟经历了“浩劫”,所有墓碑都打碎了拿去修路,坟头全部推平做了耕地。后来风声过去后,是王家老辈,根据依稀的记忆又重新堆起来的。与原来的位置肯定大相径庭,但聊胜于无吧。用他们的话说,“总归是没有丢了祖宗。”
那时候的农民都把土地当宝,能开垦的荒地基本都被争相开垦成了“自留地”,唯独有两个地方例外,一个是“老阙”,村里人因为恐惧而得以留存。另一个就是这里,因为是祖坟所在,方圆百米都不能动土,说是要给后人“留坑儿”。
之所以对这块印象颇深,是唐兮六岁之后,陆叔教导他学习商代《归藏》残卷开始,他就不自觉的将书本中的内容与看到的地貌进行比照。而这个地方,让他觉得大有蹊跷,隐约有点八门金锁的痕迹。
而当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陆叔的时候,却被斥责“好高骛远”,因为《归藏》本是周易的始源,精研数十载的老翁尚不敢妄自揣度,何况是陆叔口中的“黄口小娃”呢。由于很少听陆叔说这么重的话,他只好压住了心中的好奇,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这次若不是奎羊提醒,他还想不到这么个地方呢。
想到陆叔,唐兮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不知陆叔是否猜到‘枯树’一题的精髓?……相貌、学识、身家都是一时之选,何苦鳏居多年?唉……若能一语醍醐灌顶,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吧?嘿嘿……“
无怪他神经大条,本就是个无拘无束的呆羊倌嘛!
……
“山崩地归,水善天藏……坎在前,艮止於后,险难当前,回路不通……难!难!难啊……”
唐兮收敛了心绪,在那儿大发感慨。却是急坏了村长王有德,前面的话虽然不懂,但“难”字倒听得真切,悲怆道:“唐家大侄儿,你一定得救救小蛋子啊。当大爷求……”
“噤声!”
唐兮不耐的呵斥了一句,后来又觉得口气颇重,不合礼数,缓和了一下道,“王家大爷莫急,待我我看看再议。”见他如此郑重,王有德也就不敢再多话,蹲在草窠子边上自顾自地抽烟去了。
唐兮原本就感觉,这块隐约是八门金锁阵的布局。所谓八门,无外乎就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原本来说,找到“生门、景门、开门”三门其中的一个进去,也就平安大吉。可现在仔细一看又不对,因为这三门位置唐兮早就偷偷的观察过,虽然没有走得像今晚这么近,但大抵是不会出错的,可是……
“吉门为何没有生气呢?好像是……关着的?”
学过《归藏》入门的他,在方位堪舆方面是颇有功底。三个吉位,本该生气泄露,草长虫聚,起码会有细节的不同。可是,这里却看不出一丝端倪来,就好像是打开一扇门,看到的居然是一堵墙……
“一堵墙……一堵墙?”
唐兮反复推演着,隐约有一丝明悟,却总也抓不住。
“门…墙…墙…门……哎呦!”他一拍大腿,也不管那边吓一跳的村长,“原来如此”
匆匆脚步,欣喜的、无奈的、盲从的,走到两块大石边停下。
“阵中阵!”
唐兮透出了一丝少年的张扬,坚定的自语道,“必定是阵中阵!”
对于阵法,王有德虽是不懂,但起码从老辈人的故事中也大抵是听过,有些怀疑,“唐家大侄儿,你说这里有阵法?”
“不可能!”见唐兮方点头,王有德斩钉截铁的道,“要是有阵法,村里的人逢年过节去拜祖宗、有人老了(去世)埋进去,都没出啥事儿啊?”
“这……”闻言唐兮也是想到了关键。若真是八门金锁阵,对于不懂其中道理的村民来说,根本找不到生门的位置,胡乱闯进去,轻则受伤、重则送命,可这么久下来,也没听说谁在这块出过事。如此,该怎么解释呢?
“乾、坤、巽(xùn)、震、坎、离、艮(gèn)、兑,八门无误,阵脚为基,成诸般变化,确是八门金锁的格局,怎会……”
阵法之道,原本就博大精深,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童,确实有些晦涩难明。这时,奎羊轻轻的踏了下他的脚面,抬蹄指天、再点地。
“哦?哎呀~我怎会忘记此事?”
经过奎羊的提示,唐兮突然间想到,《归藏阵术》中曾提到,阵法是分明暗的。明阵就是摆明车马的来,常被古人用于战阵,当年曹操围困赵子龙时就曾用过,让“一身是胆”的白衣将军都手忙脚乱一番,可见其中厉害。而暗阵的话,一般情况下都会有不同的触发条件,要么是时辰、要么是天气,多在墓葬、藏宝时用。而这里,肯定就是以时辰为触发的暗八门金锁的布置,昼退夜启。
刚准备对村长大爷显摆一下自己的发现,突然间,唐兮定在了那里。
“呃~我……”
这下子可把王有德给吓了一跳,别没救了自家小蛋子,还把人家孩子给搭上,那样他的罪过可就大了,急忙问道:“咋着了?大侄儿?你别吓我……”
“这个阵,我已看懂了”唐兮尴尬的挠了下头
村长王有德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刚准备催促他赶紧寻找小蛋子的魂时,却听到唐兮弱弱的咕囔了一句
“可我……不懂破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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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归藏卜天易,折戟顽童八锁中。
不玄不迷不识途,皆缘岁师无长庸。
……
“可我……我不懂破阵!”
唐兮颇有些郁闷,要知道识得阵法乃是皮毛,稍有涉猎的人都会知道。然而阵法之道,其精髓在于千变万化,同种阵法却会根据不同的地形、地貌或施法者的功底而大相径庭,故此,破阵才是重点。可,唐兮却还未学到。
一句话,让村长王有德的心情从云端直接跌到了崖底,急喘了好一阵粗气,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作为十来岁的小童,能看懂八门金锁已是殊为不易,更何况还能想到暗阵这一阵道秘辛呢?若是让一些“易学大师”们知晓,不定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呢。可现在的唐兮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破不了阵,寻不回小旦子的魂,心里颇为愧疚和焦急。
正当二人相顾无语的时候,边上的奎羊咬了咬唐兮的裤脚,眼神传递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消息——
“嗯?你是说,随你走?”
唐兮“读懂”了奎羊的意思,暗自惊喜,忽觉得峰回路转。也不管王有德如何想,急忙跟上奎羊的脚步,随口说道,“奎羊说他可带路,跟上……”
却不知,边上的王有德暗自嘀咕:“怨不得都叫他唐傻子呢……羊能说话?能破阵?要是那样,猪都能上树了……”不过,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绕着荒草窠子弯行不远,两人一羊站到两棵松柏树前。
唐兮略一打量,点头道,“嗯,这是生门无疑”,然后又扭头冲着王有德交代,“村长大爷,从此刻起,你务必要跟好我的脚步,切不可乱碰啊……”
对此,早已认命的王有德自是不再多言。小心翼翼的跟着前方脚步,足踏星位,穿过“树门”,空气陡然变得压抑,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没有心理准备的王有德,好像感觉到风如针,刺得皮肤生疼,轻视之心自然不敢再有。
“咦?怎么还有个三才阵?”唐兮顿住脚步,仔细打量这周边的情形,疑惑的自语道。所谓三才阵,是“天地人周天三才阵”的简称,是最常见也最实用的一种阵法。
“莫非不止阵中阵?而是连环阵?”唐兮不确定的问询着,对此,奎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再仔细观看一番。
这一看不打紧,唐兮忍不住的想要为布阵者的奇思妙想而拍案叫绝。
原本,唐兮以为,这该是个阴阳八门金锁的阵中阵,其实他猜的并不完全错误。只是少了一环,恰是这个最为普通的三才阵。
外圈的八门金锁阵,主要是阻止生人进入,却阻不住略懂阵法的人。可找到了三个吉门还不够,因为即使进去也会“撞上”内八锁,就如打开了房门,却撞上了一堵墙的感觉,之前唐兮就是被困在这个环节上的。因为,照如此布置,那就是一个“死阵”,无解的局面。作为布阵者,既然布下就必定要留阵脚,应了“大道五十遁去其一”的阵道根本。于是,这个阵法最精妙的一环也就出现了——
以三才阵连接外八锁和内八锁的三个吉角,就像一个大齿轮或者酒店中的旋转门,让内环与外环互动起来,等到两者之间的“吉门”重合,就可以自由出入了。这可是唐兮从未在古书中见过的,由此方显阵法一道的博大精深。
并且,这个三才阵刚好还能作为“定时”的触发装置——白天,三才阵应在“天角”,阵法隐去,人们就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去;三更之后,三才阵应在“地角”,阵法启动,若无一定本领的大能者,是绝无法窥伺的。当然,这里还有个特殊条件——“人角”,也许是存在一定血脉或者条件的人,可以不受时辰的限制,随时可以进出。
想明白这点,唐兮顾不上过多的兴奋,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奎羊~现在已三更过后,阵法启动,该如何破阵?”
其实破这个连环阵并不难,推动三才阵,让内外八锁的吉门重叠即可。可关键是,如何推动呢?
奎羊略有得意的踱步上前,低下头挺起两只尖角,向前撞去。唐兮正要阻止,却隐约听到连续的“咯吱”声传来,吓得村长王有德“呃”声颤抖。
煎熬中的时间显得很长,两人好像穿了线木偶,茫然的跟着奎羊亦步亦趋。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突然感觉到一阵新鲜的凉风袭来。抬头一看,只见坟影绰绰、碑林稀稀,更有几点淡蓝鬼火隐约飘动。
“嗷~嗷~嘎~咯咯~”
凄厉的夜莺叫着、诡异的夜莺哭着、阴森的夜莺笑着……
唐兮只觉得凉气从尾椎骨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头皮有些发麻,精神恍惚中,好像很多的影子在浮动……
“妈呀~”
只听的后面惨叫声传来——王有德再顾不得装大尾巴鹰,吓破了胆的想要拔腿而跑,可谁曾想此时他的腿早已不受支配,软得动不了。两厢挣扎,摔得个前仰后合。可怜这朴实的汉子,估计今晚摔的屁墩数量,都能堪称十几年之最了。
经他这么一闹,唐兮略微回了下神,强作镇定的想将王有德扶起,殊不知他自己也是手脚发抖,最终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让奎羊好一阵“咩咩的嘲笑”。
……
“小胖小,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咯咯“
欢快的童音从荒野中传来
“要媳妇做嘛,做鞋做袜,咯咯……点灯说话……”
传来的童音配着清脆的笑声
夜无野,荒草连天。
残于夜,坟冢接地。
谛入耳,童音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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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寒隆冬肚翻天,秸秆未劈夜惊颜。
阴锣冥鼓鬼仪仗,不辨伯年与柏年。
唐兮他们离开之后,聚集在村长家的一帮子人碍于情面,当然也是好奇心作祟,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成群的围坐屋内,沏茶、嗑瓜子的“侃大山”。
这时的五姑婆,盘腿坐在炕头,癫着小脚,兀自还有点不高兴
“我就说,村长大侄子也真是的,请个傻娃儿来,这不是靠屁吹火嘛?”她瘪了瘪掉了一半牙的老嘴,不屑的说道:“想我五姑娘都招不来的魂儿,那个还撒尿活泥的小娃子,咋地能有办法?”
众人也是七嘴八舌的附和着,大捧五姑婆的神道。
一个小后生,有些畏缩的问道,“五奶,您老人家给人办事儿这老些年,有没有真遇上过不干净的东西?”
“嘿”五姑婆有点不悦,“你娃子这话问得新鲜,你五奶我就是跟那边的人打交道的,咋可能没见过?”
听了这话,大家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让她快点给讲讲。要说农村人吧,对于鬼啦仙儿啦之类的东西,自懂事就有所耳闻。可却谁也拿不出真章的证据,刚巧碰上这么个机会,无外乎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套套五姑婆的“路数”,以后跟人说起也有个吹嘘的资本不是?
一干人等都是很默契的吹嘘五姑婆的能耐,让这老太婆虚荣心大受满足,假意矜持一下后,就打开了话匣子……
约么是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五姑婆才二十来岁,据她说自己当年也算是方圆几里的“一枝花”,尤其是泼辣胆大,比同龄小伙子还有过之。
“那天晚上吧,我真就是倒霉催的,非要吃了两个烂白薯。刚睡下两袋烟的功夫,肚子就开始翻腾”五姑婆神神秘秘的开了腔,“那时早就入了冬,北风那个冷呦,可是没辙啊,大半夜的还得上茅房……”
那个年代的农村厕所,一般都在院外,用玉米杆围起来,中间挖个深坑,垫上两块木板就行,简陋异常。而且家家都用不上手纸,基本都是劈开比较“顺溜”的秸秆——用刮的!(画面太美不好表述……自小在农村长大的朋友,你们应该都懂哈)
“蹲的我是腿麻眼花,才把那点脏玩意儿都拉出去。顺手掰下根棒子(玉米)杆,还没等用牙劈开呢,就恍恍惚惚的听到一阵敲锣、吹喇叭的声响……当时我还以为是谁家娶‘黑媳妇’的”,五姑婆沙哑着嗓音,“可又没听说四外八庄的谁家有女娃要出门子。当时吧,我也没多想,刮好了腚,刚准备提溜裤子……”
北风如刀的冬夜,茅房中的棒子叶哗啦啦的响着。月色透过薄云,惨白的洒在狂野中。对面是一条小河,年轻的五姑婆,听到的乐声就是从河边传来的。虽然比同龄女子胆大,可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五姑婆也是有点头皮发麻。
乐声越来越近,隐约还有沙沙的动静。五姑婆壮着胆子,透过棒子秆之间的缝隙看去。只见得,从河对岸走过来一波好像迎亲的队伍,喇叭手鼓着腮帮子凄厉的吹着、打锣人手臂僵硬的挥着,开道的、押轿的,稀稀拉拉的大概有十几个人,从黑黢黢的夜色中飘来……
飘!!!
五姑婆好悬没吓得掉到茅坑里,这段河上没有桥!他们就这么“飘着“过了河……更奇怪的是,谁家迎亲的队伍不是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的呢?可这伙人,一个个都是黑灰白的装扮,面无表情的走着……
“我滴个亲娘,可是差点把我吓堆轱了(吓瘫了)“五姑婆此时想起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不是我五姑婆吹牛皮,幸亏我胆大啊,要是换个人,早就死过去了(晕过去的意思)“
对于她的自夸,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众人,赶紧追问后面的事情。五姑婆对大家的没有接茬稍显不满,但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不得不说,五姑婆确实是胆大,她硬是堵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自小就喜欢听老辈人说故事的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莫不是“鬼仪仗“?
所谓的鬼仪仗,乃是阴曹地府大官娶“阳亲“的一个流程。据说,要是哪个某位鬼官提前预定的大姑娘小媳妇阳寿尽了,或者他原本阳间的妻妾去世,鬼官都会派专门的鬼仪仗去接,然后到地府中拜堂成亲。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某个人生前积德行善,死后判官也会派”鬼仪仗“去迎接,以示尊重。
至于到底是哪种情况,五姑婆也是猜不透。她强忍着撒腿就跑的冲动,继续偷看着。
那伙人越来越近,离她所在的茅房也就不足十丈远。依稀看见,领头模样的两个人,均是一身麻布皂衣,头戴四方帽,当中绣着金色的万字符,垂两条过腮黑飘带。脸色并非老辈人提到的鬼白,而是土灰色。
五姑婆尽力的憋住呼吸,这时就听到其中一人隐约说道,“可是此地?“
那声音并不凄厉,却有一种空灵感,飘飘忽忽的。
“大抵,是无误吧?“另一个人不确定的答道,”秉笔新到,记了一堆的糊涂账,唉……“
开始说话的人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让其为崔判官的远方亲戚呢,世风日下啊……“
据五姑婆说,听到这里,她差点笑出来,“原来阴曹地府也是兴走后门咧?“
两人拿出一本小册子,反复确认着,“王姓伯年,寿终……伯年?柏年?…这笔烂字,如何识得?“
“喔~呃~“
王伯年?这个名字一出来,五姑婆吓得大惊失色,一口气没憋住,喉咙里挤出来响动,等她再想捂住嘴的时候,已经晚了!==本站小说追书神器上架啦!所有小说光速追更,让书迷不在煎熬等待,不错过任何精彩章节!书虫必备!关注公众微信号 zaxanxaosho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本站阅读器!
三更鬼差错入门,可怜老汉枉断魂。
得意之人非意得,个中因由待下文。
“何人?“
“大胆!“
两个领头人也不见作势,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五姑婆的面前。吊着脸怒目圆睁,寒气扑面、洞彻骨髓。
“哎呦~妈呀~~“五姑婆撒腿就想跑,可那两人堵住了茅房的出口,吓得她瘫倒在地,不断的磕头”鬼爷爷饶命、鬼爷爷饶命啊……“
“你是何人?为何偷窥吾等办差?“
幸亏五姑婆胆子稍大,还能结结巴巴的回话,“鬼爷爷……我……我就……就是这……这个村里的……冤枉啊~“
语无伦次的说了半截,拿出村里“号丧”的架势,坐在地上,拍着胸脯、鼻涕横流的大哭起来。
“噤声!“
鬼差不耐烦的呵斥道,”说!为何偷窥吾等?“
五姑婆蓬头垢面、污渍满嘴,却不敢再哭,“冤…冤枉啊,鬼爷爷~我哪敢……哪敢偷看,……偷看鬼爷爷……办……办差?冤枉啊~我就是,吃…吃坏……肚子,上茅房咧“
听了她的解释,两个鬼差低声咕囔了几句她听不懂的话。正当五姑婆心中悲号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吾等姑且信你。但你须如实回答一个问题,以将功补过,可也?“
五姑婆大喜过望,自然是千恩万谢。
左首那个鬼差见五姑婆还算老实,语气也稍缓起来:“你莫怕。吾等并非要钩锁与你,更不敢罔顾阴司的律法随便抓人……吾且问你,村中可有一人,姓王名伯年?“
听到这话,五姑婆心中一动。王伯年正是自家爷爷,如果回答有,那岂不是就送了爷爷的命?结合两“鬼“之前的交谈,是不是可以……
“嗯?“正当五姑婆动歪心思的时候,右首的鬼差却已大感不耐,横眉立目的瞪视着她。
“鬼爷爷……我们村……没……没有王伯年……“五姑婆下定狠心答道,”却有……却有一个人,叫王……柏年,不知道……是……是不是鬼爷爷,您……要找的?“
闻言,两个鬼差也是眉头大皱,又小声嘀咕了几句,就让五姑婆给他们指出王柏年家的位置。
待一切交代妥当,其中脾气不好的那个鬼差板着灰脸警告她,三十年之内不许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休怪冥法无情云云。
虽然不懂为啥是三十年,但五姑婆自无不应,然后如蒙大赦的撒丫子就跑回了屋里。经此惊魂,她睡意全无,又不敢叫醒爹妈,只能自己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发抖。
如此战战兢兢的大概过了有个把时辰,天开始放亮,就听到隔壁传来敲打的声音,伴随着村里孝子嚎丧的调子——
“哎呦我滴个爹呦~~大路朝西,你慢些走哦~”
梆~梆~,勺子敲打门框的声音
“哎呦我滴个爹呦~~大路朝西,你拣宽敞的走呦~”
梆~梆~,恐惧敲动五姑婆心底的声音
隔壁,不正是……三爷王柏年家?
莫非……
想到此处五姑婆再也顾不上睡觉,趿拉上鞋就跑了出去。
此时,隔壁已经稀稀拉拉的聚了好些人,都是三爷王柏年的儿孙们。老爷子六十出头,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眼睛有点残疾,是个光棍。由于王柏年之前当过伪政府的“保长”,所以另外两个健全的儿子为了避免牵连,早早就分家另过了,只剩他跟光棍大儿子相依为命。
“哎呦我的个爹呀~你身体平常都硬朗着呢,咋就这么走咧~~”光棍大儿子还在那儿干嚎着,“撇下你苦命的儿子,可咋办呀?,我地亲爹啊~~”
说起这老爷子来,大家虽然都不太稀罕(喜欢),但对他的身体却都翘大拇指,干起农活来比小伙子还棒,也没听说有病有灾的,咋就一下子没了呢?于是都追问大儿子到底咋回事。
光棍大儿子有点二流子,平时村里都没人搭理他,这时见到这么多人问,也顾不上嚎丧了,抹了抹没有眼泪的眼睛,口沫横飞的讲起昨晚的蹊跷事儿。
当天晚上,爷俩吃完高粱面馒头,喝了碗棒子渣糙粥,也就都睡下了。可后半夜的时候,老爷子声嘶力竭的重复喊着:“抓错咧~抓错咧~”
把睡得直流哈喇子的大儿子都给惊醒了,期初他还以为是老爷子做噩梦撒癔症呢,加上舍不得好不容易捂暖和的被窝,也就懒得多管。可谁知道,过了不大一会儿,他就恍惚听到一声喇叭锣鼓的响动,再仔细听吧,好像又没了动静。神经大条的傻小子,也是不懂四六,更不愿意多关心关心自家老爷子,翻了个身就接着睡觉了。
谁知道,个把时辰后,天蒙蒙亮。平时这个时候,老爷子早就该起炕了,这次却没动静,饿得猪没完没了的拱圈。光棍大儿子被吵得不耐烦,没好气的叫唤了好几声却都没回应,这才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过去一看。
“谁成想啊,这一看可是差点把我给吓尿了”光棍大儿子手舞足蹈的讲述着当时场面。原来,老爷子浑身扭曲的躺在炕上,两手紧紧的抓着炕沿,双眼暴睁,嘴巴还有喊叫的形状。他壮着胆子上前一摸,却发现人早就已经凉透了。
听完这话,众人都是面露惊惧,胆小的甚至都不敢再呆,悄悄的溜回家,其中就包括当年的五姑婆,她倒不是害怕,而是心虚。别人不知道,可她心里清楚啊,那老爷子临死时叫“抓错了”,必是因为她骗了鬼差,让三爷王柏年替自家爷爷被鬼差勾了魂,说到底,她才是杀人的元凶。
“王柏年?哎呀~”
屋里那个先前让五姑婆讲故事的后生大叫一声,急扯白脸的过来就要拽五姑婆,“我艹啊,那不是我家祖爷爷么?(爷爷的爷爷),你这死老婆子,害了我家祖宗啊?我……我弄死你呀!”
原来,这后生正是王柏年的重重孙子,期初听到说起“王柏年”的名字时就感觉耳熟,后来一听这故事,隐约之前家里大人闲话的时候也说过。这才明白,那个替死鬼居然是自家祖爷爷,要不是这回凑热闹来看小旦子“招魂”,全家人都还蒙在鼓里呢。
屋里人当然不敢让他真的动手,手忙脚乱的拦住暴跳年轻后生。那小子却有股子拗脾气,还不依不饶的向着五姑婆扑去,嘴里无外乎是炕头被窝那点话,殊不知,六十多的老太婆啦,就算让她那啥,估计也跟村头的老树皮没啥两样。
而此时的五姑婆,也没想到显摆出来的事儿,竟然碰上了“事主”。不过她终究见过大阵仗的人,噌的一下从炕上跳下来,浑不像六十多岁的小脚老太太。叉着腰,横眉立目骂道,“你个狗揽子的,知道个屁啊?还想艹你奶奶?来来来,我老婆子还正怕死了当个孤女呢,有本事你就上炕艹来……”(在农村,未出阁的老姑娘故去,都被称为“孤女”,传说是大凶,要埋进乱葬岗的。)
年轻后生哪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恶婆?一时间楞在那里,也不敢再喊打喊杀了。见到他蔫了,五姑婆更是得理不饶人,嘴里不干不净的喊着,“你这小婢养的,要是没你五奶,你家能有个这好日子?来来来,你不是要打要艹?脱下来,五奶我要是不捏爆你的蛋,就算我白活……”
众人好一阵劝,这才将她安抚着坐在炕上,而那个年轻后生,也是不敢再闹,灰溜溜的蹲在墙角生着闷气。
五姑婆借坡下驴,也是不再穷追猛打的撒泼,反倒心有不甘的说道:“你个娃子还别不服气,要不是我这一骗啊,你家指定还土得掉渣呢。不说感谢我,还为了个隔着八辈子的祖宗跟我叫唤?”
听了这话,众人的兴趣又被重新勾了起来,连脸色不善的后生也是竖起了耳朵。还别说,他们家这一脉,还真就是五里堡过得最富裕的。莫非跟祖爷爷的冤死还有啥的关系不成?
“你们以为‘鬼仪仗’是那么简单的?是个人嗝屁(死)了都能有这架势?”五姑婆重新盘好细腿,喝了口茶,悔不当初的说,“用了鬼仪仗,你那死鬼祖爷就去阴间当大官咧~唉,原本该是我爷爷的官,让给了你家,你还跟我这儿叫唤?我还没地儿喊冤去呢!他奶奶的罗圈屁的,我是造的杀孽啊?就为了个这,我一辈子都给毁喽~”
说着还她还假模假式的揉了揉眼眶,“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瞎胡混。到这年纪了,还是个老姑娘呢,你说我该骂谁去?”
大伙都是暗自腹诽,“要这么说,还不是你自作聪明,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骂谁?骂你自个儿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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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魂索命因未知,头七惊夜悔已迟。
兜天富贵指尖过,皆因姑婆太机灵。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爷王柏年的“头七”。五姑婆自以为偷梁换柱的勾当做得鬼不知人不觉,心里着实得意了好几天。可谁曾想,乐极生悲,意外就突然而至……
由于是邻居,隔壁办“头七”操办的时候,没心没肺的五姑婆忍不住好奇心,就爬上土墙头偷看。老辈人都说,头七回魂夜,故去的人都要回来“看一眼”。据说,鬼魂是亥时从烟囱中来,子时从家门走,所以她就想着九点多的时候搂一眼,反正时间也还早,没啥可怕的。
不管跟与父亲生前关系如何,死后三个儿子对头七也是不敢忽视。准备好了招待阴差的贡品,门口摆好一碗清水和一盘五谷,让鬼魂是驱尘消灾、安心上路的意思。一切就绪后,孝子贤孙们就躲到了西屋,单把老人生前常住的东屋空下。
趴在墙头准备看热闹的五姑婆大感有趣,不错眼珠的盯着烟囱看,想着鬼魂飘来的样子到底是哪般情景。可是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夜有些深了,虽然不知道时辰,但应该早就到了亥时。五姑婆打了个呵欠,嘟囔着老话不可信,就准备回房睡觉。可哪知道,低头一看,坏了!之前用来爬墙的梯子不见了。
她还以为是谁在搞恶作剧吓唬人呢,喊了爹妈两声也没有回应,估计是早就睡着了。无可奈何之下,五姑婆也是手脚伶俐,加上土墙原本就不高,她就双手扒着墙檐,背着身准备把自己顺下去。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的折腾了有一分钟,墙皮都扑拉出很多泥块了。
按照自家土墙的高度来算,她的双脚离地应该有个一尺左右的距离,可她这次,却感觉到双脚已经踩到了东西,忽上忽下、软软的。当时她也没多想,以为是风吹过来的秸秆之类的,也就送开了双手。可谁知道,这下倒好,一下子踩了个空,后仰摔了个大屁墩。
“哎呦~”五姑婆痛呼一声,“摔坏姑奶奶的腚喽……”
当她骂骂咧咧准备扭身爬起来的时候,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一只鞋!
一只白底黑面方口鞋!!
一只离地尺余的白底黑面方口鞋!!!!
五姑婆僵硬着脖子抬起头,顺着那只鞋往上看——
藏蓝收口缅裆裤,还缠着半条暗黄盖单!
“妈呀~”五姑婆凄厉的叫着,手脚并用的往前爬去,一股热流顺着腿往下淌……
刚到门口,刚好撞上一个人?
穿着对襟棕色大棉袄!
此时的五姑婆已经叫不出声儿了,可对面的“人”,却出了声:
“五丫头,踩了你三爷的脚,也不说点啥?”
五姑婆呆滞的眼神不知是否看清,对面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土壑般的皱纹在脸颊上爬、浑浊的眼睛在眼眶里转、虬结的山羊胡杂草般的抖……
三爷!
头七回魂的三爷,就那么佝偻着腰,定定的看着她。
“三爷冤死咧~五丫头,你好狠的心肠呦……害得我白白丢了十年的阳寿”三爷的脸色开始转青,凶悍、愤怒、仇恨的光芒闪过,“今晚,就让你这丫头,偿命!”
鸡爪般的手扼住了五姑婆的脖子,狠命的将她提起。
挣扎的双腿,除了甩动已发挥不了其他作用,“呃喝呵儿~呵儿~”像破风匣的声音从她的喉管里挤出,双眼翻白,面色由酱紫逐渐变青,继而就人事不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眼,迷糊的还以为是做了噩梦,抑或是——
“我,死了么?”五姑婆不确定的嘀咕着
“暂未”
一个稍有熟悉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来。
五姑婆抬眼一看,原来是之前“鬼仪仗”中那个脾气较好的鬼差。经历过之前险死还生的“阵仗”,现在她也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反倒顾不上怕了。
“你之前蒙骗于本差,害的吾等着实大费了一番周章。原本是罪无可赦,但吾等不能错上加错,且你阳寿未尽。故此,吾方才阻止王柏年对你索命”
原来,五姑婆没死,还是得了这个鬼差的关照。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鬼差说道,“有两条路可选,你且听好”
也不管五姑婆的反应,鬼差自顾自的说,“其一,你阳寿尚有……唔,此乃天机,咳,不可泄露。总之,其一,在你阳寿未尽之前,每夜都将派鬼役造梦于你,以示惩戒”
感觉这个鬼差脑子也是有点“缺弦”(缺心眼的意思),五姑婆壮着胆子问,“鬼…唔,差爷爷,那,第二条路呢?”
对于她的打断,鬼差略有不满,但也未多表示,继续说道,“第二条路嘛。就是成为阴奴,为吾等差遣,处理阳间的一些事务……“
五姑婆暗自权衡一想,每日作鬼梦,那是生不如死啊!而当阴奴?
“鬼差爷爷,那个,阴奴,是要干啥?你给细说说?“
对于她的问题,鬼差也是不耐的道,“阴奴的事务也简单,指路、寻人,逢年过节烧点纸钱,孝经吾……唔,孝敬判官大人和阎罗大人。咳,兀那刁妇,休得再啰嗦,从速选来!“
五姑婆心里暗笑,原来是找个跑腿孝敬你们的人啊,啊呸,跟贪官们一路货色……不过她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恭恭敬敬的答道,“我选第二条路,当阴奴……“
“孺子可教!“
鬼差夸赞一声,作势向她额头拍了一下,也不多言,转身就要离开。
可五姑婆是谁啊?自小打蛇随棍的本事就炉火纯青,急忙叫道,“鬼差爷爷,那个,三爷王柏年,不会再找我寻仇了吧?“
鬼差脚步稍停,神色古怪的说道:“他?你大可安心,原本就是你送了他一场天大的富贵,此事他此刻尚未完全知晓,因损了阳寿而怨气未消。若是了解个中全部的话,莫说寻仇,说不定他还会来感激于你呢……“
当时五姑婆并不知道鬼差话中的含义,后来逐渐“相熟”,加上这个鬼差脑子不太灵光,才被她套出实情。原来,这次鬼仪仗本要接五姑婆的爷爷去阴间当官的,可谁知阳错阴差的,却白白便宜了隔壁的王柏年,如此算来,不知她是亏是赚?
听完了五姑婆的故事,屋内众人也是一阵唏嘘感慨,之前要找五姑婆拼命的年轻后生却暗自庆幸,那个隔了好几辈的便宜祖爷,用二十年阳寿竟然换了他们这一脉的大富贵。怪不得在五里堡,他们家就是出了名“好运气“呢,一样的耕地粮食就多产,同样的小营生唯独他家赚钱,原来是有个阴间当官的鬼祖宗在保佑着啊!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儿,原来在阴间有靠山更是受用不尽呢。
其他人却是鸡皮疙瘩瘆满全身,没来由的总是感觉有点冷风,看向五姑婆的目光,敬畏愈深。正当五姑婆暗自得意,想要继续自卖自夸一番的时候,连续的笑声从炕角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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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土坟掩童影,抓拐乐乎自忘情。
囚困冥官悲无泪,吆喝夙鬼且现行。
“小胖小,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咯咯~呵~咯咯~嘿“
黑土块垒,堆在一起;白纸沙沙,倒映着月的昏黄
一座坟
坟前一个小小的黑影蹲在那里,背对着唐兮等人,小手灵巧的上下翻腾着
“两个捏,三个夹,四个五个一手抓……咯咯,赢喽!”
黑影开心的手舞足蹈,稚嫩的欢呼声不合时宜的响彻在荒草土坟的上空……
小旦子!
王有德此时也顾不上害怕,就想叫出口。唐兮赶紧回身,堵住他的嘴,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示意奎羊跟上,缓慢的走了过去。
“抓羊拐,手要快,凸起的捏、凹的夹,竖着全要一手抓……”
侧看小旦子,全神贯注的玩着游戏,小脑袋忽仰忽低。一个黑色圆形东西,被他抛出接住。
那是一个泛着血丝的皮沙包
“沙包不能掉,羊拐不能摇,谁要不成全输掉……”
两人一羊,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而小旦子却浑然未觉。他玩的是村里小孩最平常的“抓羊拐”,就是用羊或猪的后腿膝盖骨,以四个为一副。先抛起沙包,趁其未落的时候,第一次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所有凸面朝上的羊拐骨,第二次再抛的时候,要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所有凹面朝上的。第三次是将剩下的一把抓起来。不管是捏夹还是抓,都不许碰动其他的羊拐骨,哪怕是稍微挪一下都算输,当然,如果沙包接不住、没捏(夹、抓)全都也算输。
小旦子玩得不亦乐乎,唐兮也曾在家偷偷玩过(当然不是用自己羊取出来的拐骨,而是跟的小孩换来的),所以也就先看出了端倪,他示意王有德看一下地上的羊拐——
比普通的羊猪的都要大一倍,而且关节还更加的圆润,隐然泛着玉石的光泽。一时间,二人也猜不出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王有德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小旦子,若不是唐兮拉着他,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阴阳路”
唐兮悄悄的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道。
所谓阴阳路,是指阳间的人与阴间的鬼或魂,虽然同处一地,却隔着阴阳时空,彼此都看不到的。而唐兮两人之所以能看到此时的小旦子,皆因为从王有德家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在眼睛上涂抹了阴牛泪,(所谓阴牛泪,是指阴月阴时,牛临死前留下的最后一滴泪,能有窥阴的作用)老辈人经常说,抹上牛眼泪就能看到鬼魂其实并不完全对,只有阴牛泪才可以。这也是唐兮从家出来时“偷的”。
因为是自家孩儿,王有德也不是过于的害怕,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侄儿,你说现在该咋办呢?”
唐兮沉吟一番说道:“既已找到小旦子的人魂,那么,接下来自是引魂归位……下面你且听我安排,不可乱了章法”
王有德重重的点着头,大有豁出命的耿气。
正当两人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奎羊猛地抬头望向坟包的顶上,狠戾的光芒一闪过
那里,突兀的,一道影子飘出
白底黑面方口鞋!!
藏蓝收口缅裆裤,还缠着半条暗黄盖单!!
对襟棕色大棉袄
“呃~”可怜的王有德,这次是彻底的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唐兮也好不到哪去,两股战战。若不是奎羊在边上倚住,加上自小被陆叔灌输“鬼神皆由心生”的理论,估计也早就瘫在地上了。
“咩也~咩呼~”奎羊的叫声中有着警告、怒斥的味道。
说来也怪,那道鬼影对奎羊的叫声明显的忌惮
“你们是谁,过来干啥?”鬼影飘飘乎乎的来到近前。
土壑般的皱纹脸,虬结的山羊胡
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
此时,唐兮稍有回神,强作镇定,“我等乃是五里堡人士,来此只为引回他的人魂”说着指了指兀自在地上玩的小旦子,“你又是何鬼……嗯……谁?”
当着鬼面说鬼,他觉得不妥,临时改了问是谁……
“引魂?”老鬼不屑地看了看两眼迷离的王有德,又嘲笑的看着唐兮,“就凭你这小娃子?”不过他明显有些忌惮奎羊,口气还不算阴狠,“你们与他有啥关系?又是咋进来的?”
唐兮此时已经镇定下来,抱拳一揖道,“我与小旦子本是玩伴好友,而地上坐着的是他的父亲。至于如何进来?”说到这儿,唐兮耍了个小滑头,“自是我爹授法,轻松破了这连环阵,让我等过来带回小旦子。莫非你想干涉此事?小子斗胆奉劝老人家,您可不要平白招惹了是非。而且,您又是何人?”
一听他背后还有个更厉害的个爹,这老鬼明显的犹豫着,不过想到个中原由,也是狠了狠心,对唐兮说道:“你别吓唬我。告诉你个小娃子,我是王家的老祖宗王柏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与这小娃的祖上有过节,他的魂就是我勾来的。你别多管闲事。否则的话,就是你爹来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说着,作势要扑向唐兮。他本打的一副好算计,想要以唐兮为人质,即使他爹来了也总归要投鼠忌器,不敢对他怎样。哪知道,变故陡现。只见得,早有提防的奎羊,蹄踩星位,隐有章法。以角为匕,直刺鬼身……
“唔,你这,畜生!”老鬼气急败坏,惊惧急退。
奎羊乘势而上,“踢~踏~噗~”一角就差点泄了他身上的鬼气。
“奎羊且住”唐兮急忙阻止,“且听他说下原委,若是为祸害人,再灭他不迟”
老鬼怎料一只羊会有如此**力?大意之下被伤了本源,若非唐兮阻止的及时,搞不好还真个就魂飞魄散呢。见奎羊收势,他如蒙大赦,再也不顾得再故弄玄虚,大声嘶嚎着重复了数十年的口头禅:“老头子我,冤枉哩~”
然后,悲悲切切的讲出了他如何被五姑婆害得枉死,如何阴差阳错的当了鬼官,而这小旦子本就与五姑婆是本家,为了报仇他才趁着孩子到祖坟这边来玩的机会,一下子勾了他的魂,只等七天一到,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可哪里知道,平白惹出这两个小煞星?旧恨未了,新仇?唔,新仇当然也不敢生的。
听完他的话,唐兮也是有些感慨,不过更多的是不解:“如此说来,虽是五姑婆害你损了二十年的阳寿,却也凭白得了场富贵,原也是功过相抵吧?你怎会还如此大的怨气?而且你应有阴间的功名,怎又会滞留阳间做了野鬼呢?”
要知道,阴司的管理较之阳世更为严格,若不是得了指令,除非是孤魂野鬼,否则绝不可擅自出现在人间的,否则轻则下地狱,重则魂飞魄散永归混沌。所以,唐兮之前才会猜测他是野鬼之身。
经此一问,老鬼更是欲哭无泪,“要不说老头子我冤枉呢!原本鬼差告诉我,让我对被错抓的事情守口如瓶,偷啥换啥的,反正就是让我顶替王伯年,到地府当个执事。我一想,这也不错,反正活着就是遭罪,还不如当鬼享福呢。可谁知道,头七之后我就被关在这祖坟地了,咋也出不去,更别说去地府当官啦。你说,我咋就这么冤呢?”
越说越难受,老鬼佝偻着腰蹲在地上,狠命的抹着眼睛。
听了他的话,唐兮七巧玲珑心一转,就大抵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根源还是在围着王家祖坟的这个连环阵——要知道,人死之后魂魄先到阴司报道,待头七回魂时,先要回“自家”,也就是埋骨坟地停魂,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入正式“阴籍”。
而问题也就恰恰出在这个头七到七七的时间差上。已是鬼身的王柏年,能够自由出现的机会很是有限。白天阵法虽然遁去,但老鬼却不能出来,而当子时过后,他虽可以现身,却又被阵法所阻,无门而出,说起来也真是够倒霉的。至于阴间为何没管他迟迟未去“报道”,唐兮也是想不明白。
不过,由此推测,这个连环阵并非是唐兮之前所认为的那么简单,单纯的内外八锁加上一个小三才阵,绝无法阻止老鬼去地府。至于到底是什么个路数,却不是这时的唐兮所能窥伺的。
转念一想,唐兮就更是不解:“要是依你之言,那岂不是说,所有葬在此地的鬼魂都不能进入地府?为何我独见你一人……咳,一鬼呢?”
老鬼王柏年还保持着生前的习惯,一拍大腿道:“嗨……咋可能就老汉一个?多着哩,几百口子,跟蹲大牢似的。这不,都怕你这只羊,全趴窝着呢”
说完扭头冲着祖坟吆喝着,“祖宗们、叔伯们、儿孙们,都快点出来见客咧~”
此话一出,唐兮不禁打个趔趄,见客?也曾偷看过兰陵笑笑生的那本大作的他,对此倒也不陌生。不过被一个老鬼招呼着一帮子大小鬼出来见客,怎么咋听咋是古怪呢?
不管唐兮如何腹诽,却见随着老鬼的呼喊,一个个从鬼影坟包中飘出,高矮胖瘦呼呼啦啦的数不清,看得唐兮头皮一阵发麻。本站重要通知: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小说吗?还在因为广告问题而烦恼吗?out了你,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官鬼言中藏蹊跷,皇字何解暂不表。
撒豆而成回魂路,小师神骏露头角。
晃动的鬼影一丛丛,安静的坟包一桩桩,纠扯的杂草一团团,配上偶尔倾泻下来的惨白月光,让唐兮的眼神不停地在畏惧与闪躲中转换,若不是惦记着小旦子父子,若不是有奎羊在边上撑腰,若不是他尚有点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和一点与众不同的——天然呆!说不定也早就撒丫子喽。
翩翩跹跹的陆续登场之后,一个穿着好像古代官服的老者越众而出,只见他戴着八条带子的宝蓝绸帽,外罩青衣、内衬浅绛色罩衫,绣有七个金色章纹。银白色的美髯,看起来颇有些鹤发童颜的飘逸味道。若不是他面孔呈现土灰,说不得唐兮还以为见到得道高了人呢。
“如此这般嘈杂,所为何事?”官服老鬼先瞟了一下王柏年,后者有些畏缩,支支吾吾的说了下事情的经过,虽有些避重就轻,但总体还是没有说谎的。因此,唐兮也没有打断。
“愚昧!”
官服老鬼听罢一声断喝,“本是同祖同宗,岂可因私废公,同室操戈?罚你祠堂面壁十年,以示惩戒。”
对他的话,王柏年不敢反驳,怯怯懦懦的告罪应承。
官服老鬼脸色稍焏,转向唐兮蔼声道,“小童可也是吾等王姓后人?既能深夜入阵,应是学过五行八卦之说,汝师承何人?”
唐兮本就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见老者如此深明大义,急忙深躬一揖,恭敬的回答道,“老丈有礼!小子并非王姓后人,乃是乔迁此地。姓唐单名一个兮字。至于您所言八卦之学,乃是家父闲暇所授,登不得厅堂。”
“哦?姓唐?”官服老鬼皱了下眉头,捋着胡须沉思片刻。突有精芒自他眼中闪过,“莫非?……嗯……当是如此。”
“小皇……”
咔嚓~
天无片云,地出闪电,阻止官服老者的话头。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原由,他的面色越发的和蔼,甚至有,一丝恭敬。虽然被及时掩藏,却没有逃过唐兮的眼睛,“老丈,可是知晓我的来历?望请告知”
官服老鬼收敛了情绪,刻意掩饰道,“汝之言过于奇怪,初次相逢,吾怎可知?”好像是怕唐兮继续追问,假装不耐的摆了摆手说道:“汝等既是要为那小童引魂,且速去罢!”
说完也不等唐兮再说,向着众鬼一摆手,率先走入中间那座最高的坟中。其他鬼魂,也是依照顺序,逶逶迤迤的消失不见了。
唐兮无奈,只好作罢。小旦子还在那边玩着自己的羊拐,由于人魂非阴非阳,这些鬼魂出现的时候,也应是故意回避他,所以到现在为止,这小家伙都还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否则说不定一个不慎,就真吓个魂飞魄散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为小旦子招魂,因此唐兮也无暇多想老者之前的话。可是,想要引魂归体,却少不了王有德的作用,因为只有直系血脉人的叫声,丢魂者才有可能听到。唐兮俯下身掐着王有德的人中,过了约么一刻钟,这个可怜的汉子才悠悠醒转。眼神迷离了好一阵,他才凄厉的叫出了声,“鬼~~呀~~”
唐兮好一通解释,才让他半信半疑的接受了“是黄鼬放出的幻影,而不是鬼”的说辞。等他彻底平复后,唐兮又叮嘱了一番引魂的关键事项,确认无误后,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糯米,顺着小旦子的脚跟,往阵外一路撒去。
王有德此时也不再想什么鬼呀怪呀的,还是先救自己娃子要紧。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按照唐兮交代好的,拉长了嗓子冲着小旦子喊道,“蛋儿呦~蛋儿呦~跟爹回家喽~”
说来也奇怪,当他喊了几次之后,小旦子略有迟疑,停下了手上的游戏,“咋像爹在喊我呢?”一看有门,王有德更是不敢松懈,继续喊着,“蛋儿呦~蛋儿呦~跟爹回家吃饭喽~”
这下,小旦子好像更听得真切,“哎呦~咋就光顾着玩呢。爹都着急了,我得赶紧回家呀,要不然该挨揍啦~”说完,抓起地上的羊拐,抬脚就想走,可是,“坏啦~我咋回去?找不到路啊~这是哪?呜……”小旦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王有德此时自不迟疑,大声叫着,“蛋儿呦~转身走,顺着大道走喽~”
小旦子听了这话,转过身,盯着唐兮洒下的糯米线。说来也怪,普普通通的糯米,在他眼中就像看到金光大道一样,高兴得直拍手,“找到路了,找到路了,真宽啊~~我得赶紧回家!”说着,就顺着“大道”,蹦蹦跳跳往前走去。
其实,小旦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糯米乃五谷中阳气最重者,用其撒路,在鬼魂的眼中就像明灯普照,是绝对不会走差的。王有德见状也赶紧跑到前面,一面继续大声喊魂、一面用事先准备好的白纸灯笼“照亮”。
相安无事的走出了祖坟阵,此时,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五里堡的村庄轮廓。两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当然,唐兮还是不忘慎重的叮嘱道:“村长大爷,此后的路有些难行,你且多加点小心,谨记我的安排。”
王有德虽然点头答应,可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暗自思量着:“都从坟圈子出来了,还能有啥不好走的?”可谁知道,这一大意不要紧,意外突发。
走到“半路”的小旦子,好像看到路边的什么人,惊喜的向旁边叫到:“哎呀,你们咋在这儿玩呢?……哦……你说天还不晚?再玩会儿?……哦……是羊拐……一起玩?……好呀”说着就要往“路边”走去。这可吓坏了王有德,手忙脚乱的要拦住自己娃,可又如何能够拦得住?
“咄~快继续喊魂……”唐兮一声断喝。王有德这才回过神,声嘶力竭的反复喊道“蛋儿呦,你娘炖了鸡腿,快跟爹回家吃喽~”
小旦子一听,再顾不上那些所谓的“伙伴”,兴奋的回到原路,边跑边跳的扭头说着,“你们几个玩吧……我回家吃鸡腿啦……我娘炖的可香了……”
经此一事,王有德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喊魂“。后面的路,虽有波折,但也是有惊无险的走到了自家门前。
穿过院门、走过土院,走进青砖铺就的堂屋,唐兮小心翼翼的撩开东屋的棉门帘。只见室内,除了小旦子那个有点“不够数“(稍有呆傻)的娘外,其他人早已被之前小旦子诡异的笑声吓得作鸟兽散了。不过这倒是省了唐兮的麻烦,毕竟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外人捣乱,说不定就会功亏一篑呢。
眼见得小旦子的人魂不明就里的走进屋内,他向王有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也是心领神会,大喝一声,
”蛋儿!躺下~“
唐兮也从后面抓一把糯米,用了的推着小旦子的后背……
“唔~“炕角的小旦子扭曲了下身体,迷茫的睁开眼:”爹~鸡腿呢?“说完,也不等王有德回话,就沉沉的睡着了。也难怪,相当于六天没合眼,他自然疲惫不堪,一经回体,就陷入了沉睡。不过小呼吸平稳悠长,应该是没有大碍。
交代好王有德后面的注意事项,唐兮总算是能舒了口气。之前王家祖坟的变故,已让他精疲力竭,后来这一路,更把他折腾够呛。
因为出了阵法,孤魂野鬼找”替身“的,地仙山精觅”大补“的,全都对小旦子的人魂垂涎不已。而之前小旦子看到的所谓”伙伴“,估计也都是小鬼们变的,勾了他,这些鬼就能去投胎了。
王有德看到面色转红的自家娃和脸色苍白的唐兮,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磕头不止。惊得唐兮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将他劝了起来,赶紧借口太累,匆忙的带上奎羊,跑回了家。--本站免费app阅读器正式上线啦!热门小说免费全部任您看!支持离线下载功能,让读者无网阅读更轻松!下载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anhan11(按住三秒复制)安装手机阅读器!
溪畔烹调有肉香,一世兄弟入门墙。
血战天涯藏锋剑,鳖宝牵羊御风翔。
……
唐兮蹑手蹑脚的回到家,天已破晓。晨雾像笼屉的蒸汽,罩住整个小村。松树枝上挂满了白霜,一串串的好像雪做的糖葫芦,煞是馋人。
……
轻轻的推开房门,唐兮本不想吵到陆叔休息,哪知道,屋内的油灯还未吹灭。光影中,魁梧的汉子端坐在木椅上。
“何故宿夜未归?”陆叔关切的问道。
无奈,唐兮只好支支吾吾的将夜里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番。
“黄口小童!尔敢如此放肆?”他话尚未全部说完,陆叔脸色铁青,怒斥道,“跪下!”
唐兮心虚,因为陆叔曾屡次告诫他,不可擅用占卜之术,而他这次却犯了忌讳,自是不敢分辨,规规矩矩的跪在青石地上,俯首不言。
“归藏乃是卦地之术,你……你……”陆叔气得口不能言,只是青筋暴跳的在那儿喘着粗气。唐兮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怒,惶恐无措胜过恐惧,跪爬过去,不住哀求相依为命的陆叔“息怒”,并不断承诺“再不敢如此”。
如此约么过了一刻钟,陆叔方才有些顺过气来,长叹一声:“唉……天机不可妄动,况且是……罢了罢了!莫非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你且谨记,加冠之前不可再动此术。否则……否则,吾将不得善终!”
如此毒誓,让唐兮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应答,但暗自刻骨铭记。以后即使是生死关头,也不会在未满二十岁前使用归藏卦术,只为相依为命的陆叔能“善终”。
陆叔深知唐兮性子,也不再多言,挥手让他去房内休息。殊不知,当唐兮离开后,他却一人悄悄的走出了院门。
平时的唐兮,一般情况下都是早起去放羊。可今天由于折腾得身心俱疲,起来时已日上三竿。匆匆吃完早饭,赶上羊群向老阙走去,而领头的恰是奎羊。看它的“神色”不光没有倦怠,反而愈发神骏,眼中隐然有得色。
……
五里堡的安逸,是环境所造就的。远离县城和交通干道,加上土地贫瘠、物产平平,导致在县级地图上也只是没任何注释的小黑点。追本溯源,县志、地方志等均没有什么特别的记载,反倒是其周边,环绕着传说是皇帝狩猎放牧的御马营以及达官显贵居住的侯王铺。
也正是这里的不起眼,才能在“改革元帅升帐”的大形势下,保留下一方净土。说起五里堡的怪事,不得不提的是围绕老阙的那条小溪。
由于地处大洼地区,村里的地势要低于水平面,而这条小溪也是由地下水通过泉眼汇集而成的闭合环形。溪岸大大小小的泉眼不胜枚举,最大的有小孩吃饭的碗口粗细,汩汩流淌出来的水,甘甜爽口。
泉水常年不断涌出,即使是大旱年景也是如此。可让村里人奇怪的是,从来都是只见水往溪流中灌,却从不见水平面有明显的上升。之前说过,对于老阙这个地方,村里人都是非常的忌讳,百丈之内都很少有人涉足,更遑论到太岁身边打水喽?故此,溪水中的原生态与宁静得以很好的保存。
说起这个,村里还一直口口相传着个故事。那是二十几年前的夜里,一个大胆的小年轻出门照田鸡,由于听到老阙附近的蛙声都快叫翻了天,忍不住诱惑过去。这下倒好,整夜陷在了“鬼打墙”中,直到天放亮才发现,溪边那道一尺高的丘埂都快被他踩平了。惊魂甫定,逃也似的回了家就大病一场,据说后来是不知道得什么病死掉了。老人们都说,他是那夜被鬼吸了元气,必死无疑。
……
农村的生活条件很差,肉食一般多在年节时才有的吃。也是因此,形成了中国农村小孩独有的偷嘴创造力。唐兮家中并不缺鱼肉,却也经常偷偷的效仿其他小孩如何“偷馋”。叉一条河鱼,去掉内脏,撒上葱蒜、咸盐等佐料,用芦苇叶包裹严实,挖一个小土灶,烤上三五分钟,打开就是一道香喷喷的秘制烤鱼。河鱼的鲜味、芦苇的清新、葱蒜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食指大动。抑或是捉一条水蛇,放上佐料,用家中酿好的老米酒炖煮到粘稠的半膏状,那味道真叫一个诱人。
而其中,唐兮最爱的却是黄泥烤刺猬。由于刺猬在农村都是“灵异儿”的化身,所以在大人口中是绝对禁止捕食的。这与蛇不同,后者虽然更是灵异,但老辈传下来说:“每条蛇想要成精,必须要过九九八十一次“童子关”“。所以小孩捕蛇是天经地义的,甚至是值得鼓励的。
刺猬却不同,它诡异的“消失遁法”让人摸不到头脑,越摸不到头脑越是觉得可怕,久而久之就传得很邪乎。据说曾有村里的小孩,把刺猬圈在铁笼子里,一炷香的功夫就诡异的消失了。锁头、铁条都完好无损,就那么凭空消失,着实让人想来发瘆。
不过唐兮本就是这个百无禁忌的年龄,加上没有亲身经历,所以也没什么可畏缩的。说起这黄泥烤刺猬,可以说是个挺技术的活儿。首先要选溪流边的“黄胶泥”,将缩成一团的刺猬,厚厚实实的糊好。然后取松木枯枝烧成炭,将裹好的黄泥刺猬埋进去。等到泥巴烘培干后,再点上旺火烧炙。(雪落小时候经常这么偷嘴,现在还很怀念。土做法,度娘也不知道……)
可能有人觉得,如此方式过于残忍,其实不然。在农村,一只刺猬的破坏性要远大于老鼠,他们专拣熟透、个大的瓜果来吃,不光吃还经常用来“磨刺儿”。谁家的一亩瓜田进了几只刺猬,不亚于鬼子扫荡,丢的丢、啃的啃、坏的坏。所以,在农村,若不是畏惧其“灵异儿”,肯定会将刺猬定为四害之首。
……
五里堡的老阙,西有滦hb有潮白河,水质甘甜,随处可见泉眼汩汩,黄胶泥更是不缺。烘烤了半个时辰,黄泥壳子已经裂开,刺猬连刺带皮全都已经被烤的脱落,油滋滋的一团鲜肉,和着泉水的甜味和黄泥的青草味扑面而来。去掉内脏,以佐料填充、合好,再用大柄荷叶包上,放入尚未燃尽的炭火中烘烤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唐兮按部就班的做完这些,吞着口水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荷叶,青荷芬芳、肉香飘飘,外焦里嫩,让他忍不住的食指大动。撕好肉条,慢条斯理的开始打牙祭。
“咦?”吃了一会儿,唐兮疑惑的看了下放在荷叶上的肉条,“怎么少了?”
明明挺大一捧的美食,却在他刚吃不久后,明显少了一大半。唐兮故作不注意,却用眼睛余光瞥着。
“嗖“
一道白芒,闪电般的从灌木中窜出。悄无声息,电石火光间极速的抓走肉条。
唐兮经过几年的体质打熬,眼神极为犀利。略一思量,心中就有了些计较。等那白芒再来的时候,他迅雷不及掩耳的用割草筐一扣!再定睛一看,果然——
一只豹猫!
因为其身上的斑点很像中国的铜钱,所以在北方一些农村又把它叫古钱狸子。
一般情况下,北方的古钱狸子都是浅棕色的,而且布满棕褐色至淡褐色的不规则斑点。而被唐兮抓住的这只却有些异常。正在筐下乱窜的古钱狸子浑身银白色,背上布满淡金色的圆形花纹,远远望去真的就像一枚枚古代的“制钱”,若非它匀称体型、圆头短吻和标志性的长尾巴,唐兮甚至都怀疑它会不会是雪貂呢。
毕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意外的捕获这只奇怪的古钱狸子,陆兮也异常的兴奋。他好奇的打量着对方,后者也是用桃核般的眼睛看着他,水汪汪的,透出一丝祈求、委屈、可怜,让唐兮忍不住的同情心泛滥。
“奇哉怪哉~为何你偷我的吃食,反而却显得无辜呢?嘻嘻,要么你作揖认错,我就放你离开,可好?”唐兮玩心大起,自顾自地对着古钱狸子调笑道。
要么说怪村怪事有怪人呢,这天还就全都赶巧。那只古钱狸子竟然好像真听懂了唐兮的意思,抬起两只前爪,煞有介事的抱拳作揖,配合着小脑袋一低一点的,真像个做错事求得原谅的孩子,颇具喜感。
唐兮也大感意外和惊奇,不过从小被陆叔教导说言出必行。既然古钱狸子已经做到,他也不会食言,笑够了之后,也颇为正经的揭开草筐,“罢了~你去吧。以后不可再行偷窃,做个……唔……做个好兽”
古钱狸子哪顾得上听他唠叨,“嗖”的一溜烟,钻进灌木丛中再不见踪影。唐兮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然后点起枯枝,重新采来一片荷叶,将已经微凉的刺猬肉再行加热,好祭自己的五脏庙。
……
乳白的油脂在翠绿的荷叶上烹炸,发出滋滋的声音。微微金黄的肉条扭动着节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唐兮的馋虫再次被勾出,而眼角的余光又一次瞥见那道白色的身影,从灌木丛中爬出,与上次不同的是速度放慢了很多。这小家伙,蹑腿蹑蹄的,就像个讨吃的小孩看到了心仪的食物,却又畏惧守护餐食的大人一样,说不出的可笑。
唐兮也是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着,眼看荷叶上的肉已然不多。古钱狸子再也按捺不住,快速的走到他的身边,抬起右腿,轻轻的撩拨着唐兮的裤脚。
“嗯?”唐兮假装不悦的看着它,“做人……唔……做兽不可过于贪心哦!莫非你还想分食我的午膳?”
古钱狸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捂住它的半边小脸,很人性化的用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嘴唇,明显表露出很想“共进午餐”的意图。
唐兮大感无奈,却有禁不住它哀求的叫声,只好将所剩不多的刺猬肉都放到它面前的地上,“唉~遇人…唔……遇兽不淑啊”
古钱狸子欢呼一声,风卷残云的将肉条吃光,很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又一溜烟的跑掉了。
“竟不懂道谢?”唐兮冲着兽影叫道,后来也许是想到,自己居然与一只小兽谈礼节?只能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谁知,话音未落,古钱狸子再次窜了回来,银白色的流光闪转腾挪,划出让人迷醉的弧线。背上的金纹,在闪转腾挪间煜煜生辉……】手机客户端正式上线了!百万免费小说的阅读神器!有离线缓存,精品推荐,更新提醒等功能,让您随时随地不浪费流量看小说!客户端下载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nbenhej(按住三秒复制)
眨眼间,古钱狸子已窜到唐兮身边,很是不舍的将背上的东西放到他的脚边。唐兮定睛一看,竟是三枚铜钱放,都刻着文字。也许是古钱狸子经常用毛发擦拭,并不显得过于古旧。鎏金色、古檀色、青铜色,古朴大气的色泽让唐兮不禁一阵迷离。
“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将他们赠送与我?”唐兮问道
古钱狸子撒娇式的点了点头,然后“狡黠”的眨了眨眼,蹄足并用的一通笔划,搞的陆唐兮一头露水。之后,经过一番很长时间的“交流”,他终于明白意思。原来,小家伙是想要来“搭伙”,而这三枚铜钱正是它的“伙食费”。
弄懂了它的意思,唐兮自无不可,一来放羊虽然惬意但也枯燥,有这么个颇通人性的小兽相伴,想来是不错的。二来,这小家伙也着实可爱,唐兮毕竟还是顽童心性,自是欢喜。这也就是唐兮百无禁忌的生活态度,若是村中其他小孩遇到此事,估计早就吓得哭爹喊娘大叫妖怪喽。
一人一兽“谈妥条件”,皆大欢喜后,唐兮才顾上打量这三枚铜钱。左边这枚“卖相”最好,透着鎏金色的暗光、厚重浑朴,比常见的“乾隆通宝”略大一号。四个文字楷中含隶、力道遒劲,上书“天”、下铸“府”,左边是个“寳”字,棱角分明,气势生动。
“右边这是何字?荣?策?”唐兮仔细辨别着,虽然启蒙就是繁体字,但他也有些认不清,用手走了下笔划,方才确定,“嗯,乃是策字。天府策寳?没听过啊……”
陆叔本是个奇人,堪称一部史记,尤其是对宋朝之前的历史,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因此,唐兮从五岁开始,每日都会有一个时辰的史学灌输。对此他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是津津乐道,毕竟是书中的记载,对于他这是年纪来说,更像是睡前故事。唐兮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奇能,在记住史实的同时也顺便记住了各朝的货币名称,却从未听过“天府策寳”这个名字。
“天府策寳……天府寳策……天策府寳?哎呀~”陆兮换着顺序读着铜钱上的文字,一拍额头,“竟然会是天策府寳?”
天策府寳,乃是五代十国时期楚国钱币,是后梁天策上将军马殷所铸。有铜、铁,生精(银)三种,其中以铜质鎏金的为珍品,罕见异常。
关于这个“天策府寳”,陆叔曾说过一段史书未曾记载的事情:马殷所割据的楚地本就缺铜,所铸鎏金天策府寳仅有五十枚,其中之一祭天所用,剩余四十九枚为其墓室机关阵眼,取“大道五十遁去其一”的意思,也因此被当时的术士们称为“道币”,极为神秘。
至于古钱狸子为何能够拿到这枚本不该见光的钱币,并“贱卖”给自己做“伙食费”,他就不得而知喽。
“你这厮,莫非也是摸金里手?”唐兮语含宠溺,试探着摸了下古钱狸子的小爪,后者并未过于反抗,甚至是有些讨好的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如此说来,我倒是盘剥与你喽~日后必将让你大逞口舌之欲,以作今日之补偿,可好?”
古钱狸子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美颠颠的围着他直转圈。
此时的唐兮并不懂得“天策府寳”的市场价值,即使清楚,对于他这种性子来说,也不会如何欣喜。更大程度上是因为能将所学的历史知识与现实对照,这才是他略有忘形的根源。
“不知另外两枚古钱,是何来历?是否能有意外之喜?”想到此处,唐兮将“天策府寳”珍而重之的收到随身小包中,然后迫不及待的将目光盯向第二枚古檀色的铜钱上。
这枚铜钱上的字非常好辨认,读序也与常见古钱相同,都是“上下右左”。正是如此,却让陆兮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咸通玄宝?这……这……”
不怪唐兮小题大做,而是此钱委实大有来头。咸通玄宝,是唐懿宗咸通十一年的制钱,被称为“唐钱第一珍”。之所以获此名头,说起来它本是“废币”,正史中并无确切记载,仅在宋洪遵《泉志》有寥寥数笔提及:“咸通玄宝,寻有敕停废不行。”
至于“停废不行”的理由,主流学术界大抵是两个猜测,其一是,提议此事的丞相刘瞻,因“同昌公主医官案”被罢免,他所施行的主张也就自然搁置。第二个猜测是因为咸通玄宝由桂阳监铸,皇帝担心该地因此而脱离管制,私自盗铸,故此废止。
陆叔当时对这一讳莫如深的钱币也曾说过,古来铸币大多以“通宝”“元宝”等命名,而以“玄”字入币的独此一家,本就不详。据说当年制成之时,天雷滚滚、阴号阵阵。铸钱官王彤进赶紧下令销模毁炉,方得平息。故此,成币极少,且多被封存或融化,被民间称为“鬼钱”。
相比于前两枚铜钱的卖相,第三枚初看尚可,青铜色、隐有暗红,但细看却着实有些“可怜”——薄薄的小平钱,也就是俗称的一文小钱,不鎏金、不精磨,平平常常的楷书四字“大蜀通宝。不过唐兮并未因此而对它有所忽视,因为此乃后蜀开国帝王孟知祥用命所铸的钱币。
时处动乱的五代十国,且为兵家必争的蜀地,后蜀仅传两世十四年。由于国力所限,并未大批量自铸钱币,唯有极少量的“大蜀通宝”存世,且多为后蜀二世广正皇帝孟昶在位时铸造。
“咦?此钱大有古怪啊……”唐兮仔细打量着这枚大蜀通宝,尤其是其中暗红色的部分,“难道,这是……血迹?”
史书记载,后蜀高祖孟知祥从即位到驾崩,历时仅七个月。而第一枚大蜀通宝,是其登基六个月时所铸出的“样币”。据说,那日铸钱官将此币呈予他看的时候,孟知祥乐极生悲,吐血昏厥。这枚“样币”也因此被私下里称为“血刃通宝”,最后作为随葬品被葬在了和陵。
“若真是那枚血刃通宝,本该在sccd怎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此地呢?”唐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而且其余两枚也都迷雾重重。咸通玄宝还好,虽大部分被毁,但起码也可能是官员私存继而从桂阳流通出来,可那四十九枚鎏金天策府寳,应在hn衡阳马殷墓中,难道是用来祭天的“遁去其一”?并且,这三枚铜钱,都是晚唐和五代十国时期,前后最大间隔也就百年时间,莫非其中有何关联?
唐兮生性比较洒脱,既然不知道其中原委,也就不再去多想,小心翼翼的收好。说无窃喜自是不可能,虽然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但这三枚古钱的珍贵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并且,唐兮还有个小心思,“若是用这三枚古钱卜卦,是否更能灵验?然则,加冠之前是不可行之的!”因为陆叔暴怒自咒的事情,他自是不敢大意。
平复了一下雀跃的心情,唐兮禁不住将主意打到在身边上蹿下跳的古钱狸子身上,“几片刺猬肉就能换来如此珍贵的古钱,是否这小兽尚有宝藏?“并非是唐兮贪心,更多的还是小孩的好奇心在作祟。无奈,他使出浑身解数、百般诱惑来,也未能再讨到”惊喜“,也就只好作罢。
“唔……总不能总叫你古钱狸子或小兽吧?该给你取个名字的“唐兮皱眉说道,”叫何名好呢?“
听了他这话,古钱狸子也是大为兴奋,讨好的望着唐兮
“小钱……不好?“
“小白……亦不可?“
一人一兽打着“商量“,若是被也人看到,估计比见鬼好不到哪去。
“古钱狸子,赠宝于我,方得相识。兽非兽,人非人,你我兄弟也!如此就叫你……“唐兮慢条斯理的说道,”陆宝儿……吧“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农村的物质匮乏,玩的吃的都很稀缺,所以农村的孩子们都是挖空心思琢磨的能手,更是一代传一代的继往开来。经常会看到,十四五的“孩子王”,呼呼啦啦的带着一帮子在田坎或野坟包上打仗。一般这时候的组织分工都很明确,除非是势均力敌的情况,否则孩子王们大抵都不会亲自动手的。
而十来岁的孩子基本都有了“官位”,自恃身份的在孩子王左右“出谋划策”,然后指挥七八岁的“文武将”如何如何进攻,继而“先锋官”打了鸡血一样,带着四五岁的懵懂鼻涕兵们“冲锋”,而攻击的目标,要么是其他孩子帮,要么是牛羊狗等动物,因地制宜并无定数。凡是能看见的,都可以成为“敌人”。而战斗结束后,基本都是“论功行赏”。如果能被孩子王赞赏几句,并得到一个拉风的外号,那就足够得意许久,甚至有些孩子的外号能伴随到老。
唐兮是无法加入孩子帮的,一来他自小放羊没空参与,也就积累不下“战功”,少了从“鼻涕兵“”先锋官“到”文武将“的资历,自是不能被孩子王们所接纳。二来是有点“傻仙儿”,略大些的“孩子王们“已经稍有敬畏,又不想表露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自小没有玩伴的他,对“兄弟“陆宝儿很是亲切,就想把偶尔”偷学“来的技巧传授给这个”小弟“。
“陆宝儿,你且看清~鹌鹑窝一般都会选在田间杂草丛中,越是茂密的越可能有货“唐兮煞有介事的给陆宝儿讲述如何掏鸟蛋,”务要轻手蹑脚,不可急促拨动草丛,否则可能会吓跑学步的小鹌鹑。切不可低估了它们的速度,受惊的小鹌鹑四散而逃。当然,如此小心更是怕打碎了窝中可能存在的鹌鹑蛋。别看鹌鹑蛋小,可是味道极美的“
一人一兽神神秘秘做贼似的翻动数个草丛,却一无所获。殊不知,时入深秋,鹌鹑们早已迁徙,能有斩获才怪。
唐兮本想在陆宝儿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博闻”,也不乏引诱后者“跟着老大吃香喝辣”的懵懂小心思。既然“山珍”已是无望,那“海味”是否可行呢?于是,陆兮一摆手,带着钱猫陆宝儿走到小溪边。前面曾说过,这条围着老阙的小溪可以说是他陆家的“自留河”,村里其他人很少敢过来,也是因此,水中鱼虾自是成群结队。
“如今时节,泥鳅膏肥肉厚,堪称人间美味”唐兮煞有介事的说道,“况且之前惹得陆叔发怒,捕些鱼虾河蚌之类的回去,让他老人家能高兴些,可好?”
对于这个提议,“馋猫”陆宝儿两眼放光,杏仁般的瞳核都眯成了一条线,叼着唐兮的裤脚就向溪岸跑。
夏季抓泥鳅的话,唐兮一般情况下都会拿上窄口竹篓或者须笼,在水流细的地方下好,用不了多久就能收获颇丰。可现在天气转凉,泥鳅大多已经钻到窝里不出来。当然,想抓还是有办法的,只是略显麻烦而已。
唐兮挽好裤管在一片平缓的河滩上站定,凝神仔细的搜索起来。陆宝儿怕水,自是不敢尾随,急的在岸边上蹿下跳。
“有啦”唐兮暗喜,照着冒出一串气泡的小孔抠进去,“呀~还是条大家伙”。只见他,灵活的右手一挖、一挤,左手跟进,攥住滑出的“泥条”,用力地往岸上一甩——竟是一条两个手掌长的大泥鳅,在草沫子上扭动挣扎着。与常见的黑褐色泥鳅不同,这条小溪里的都是金黄色,也许是跟清澈的泉水或全溪的黄胶泥有关,总之看起来非常的干净。
陆宝儿一下就窜了过来,试探着,用小爪子按住比它前腿都粗的大泥鳅,然后叼进草筐里。
有了“帮手”的唐兮,更能腾出手来抓。河滩上冒泡的,有时候是泥鳅,有时候是河蚌,也有时候是大河虾。不过,陆叔乃是烹调高手,这些“河鲜”都能做得美味至极,尤其是红烧泥鳅堪称一绝。由于泥鳅的“卖相”近蛇,所以在当时的农村,很多人都是不敢吃的。可陆家叔侄却不同,洗净去脏剁成段,配上米酒、葱姜蒜,用板油一煎,撒上水灵灵的小香芹,那味道,让唐兮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大咽口水,于是乎,抓得也就越发的卖力。
自觉看出门道的陆宝儿,之后也曾不甘于只“打下手”,仗着它的速度,在离岸近的洞里挖出过泥鳅与河蚌,然后得意洋洋的向陆兮显摆起来。不过,在一次被挖出的河虾夹住胡须之后,就再不敢得瑟了,引得唐兮好一阵报复性的嘲笑。
水美物丰,很快草筐已经被装满,日头也已垂到了树梢。
“咩咩~”两声羊叫传来,四行洁白如行军队伍,在角羊、斗羊、奎羊和井羊的带领下,从远处走来。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估计都会惊掉下巴。说来唐兮是每日清晨出来放羊,其实只需要跟羊群一起走到老阙就行,他们都是自顾自地觅食。然后在酉时前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钻出来,再由唐兮护送回家。说他是卫兵也不太确切,其实更像是掩外人耳目的“羊景儿”,毕竟若是一群羊自己出去、自己回来的话,早就被称为妖怪喽。
“唔~该回家啦”唐兮抹了抹额角的细汗,朝着陆宝儿说道,“你与我一块走吧?让陆叔给你煮些美食,保你乐不思蜀。”
听了他的话,陆宝儿纠结的在地上打圈。对人类世界的畏缩,被美食的诱惑所打败,犹犹豫豫的点头答应。!!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咩~咩咩~~”
凄厉而急促的羊叫声传来,原本应该走近的羊群,此时却齐刷刷的驻足在十丈以外,并不像往常那样与唐兮过来玩耍,举动中明显有警示、不善的味道。
唐兮对此倒是并不奇怪,曾经他与村中的一条狼狗嬉戏的时候,羊群也是如此表现,那是对于具有攻击性动物的本能提防。
“嗷呜~”
低沉而悠长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只见得陆宝儿一改之前的可爱温顺,疵着牙,弓着身,摆出一副随时攻击的姿态。叫声并不似钱猫的“喵嗷~”,更像是凶兽的低吼。
“诸位,均不必大惊小怪”,此乃我新认的兄弟,陆宝儿”唐兮冲羊群摆了摆手,又扭向陆宝儿道,“陆宝儿,他们乃是我的羊伴。都是自家兄弟,切不可如此敌视。”
听了他的话,双方都收敛了敌意,但却并未放弃争斗对峙。见此情景,羊群一番“交头接耳”后,与唐兮最为相熟的奎羊越众而出。在唐兮身前站定后,咩咩的“说了几句羊语”
“唔?你说既是我兄弟,就要考较一下功底?胡闹!”唐兮面色不悦的斥道,“陆宝儿如此瘦小,又无你等异能,怎可相斗?”
这边尚未抚平,那边的陆宝儿却不干了,他挥舞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呲出它那两颗并不尖利的小虎牙,对这番“轻视”表达出明显的抗议。
唐兮双手加额,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不安分的家伙。罢了罢了,你等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否则我必不饶他。可能答应?”
对此,双方都是点头应承。
陆宝儿孤身一兽,而羊群却有二十八只,对于谁来应战,群羊好是“计议”良久。对此,深知他们习性的唐兮自不陌生。二十八只羊,按不同习性自觉分为四个组,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是大相径庭。
其中,以角羊为首的一队,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胡须要长些,并擅长“耍阴招”,每次捉弄唐兮的,大多都是这伙子羊,经常被搞的灰头土脸。
而以斗羊为首的一队,身形苗条流畅,毛发光鲜到可以鉴人,是名都其实的“美羊组”,不过若是因此小视她们,最后肯定会吃大亏,因为她们的攻击最为犀利。有一次,不知道从哪流窜过来的野猪,就是被她们围攻致死,让唐兮叔侄足足吃了一个多星期的野猪肉。
第三队,最善于隐藏、攻击起来也最是“凶狠”,领头的正是奎羊。上次在王家祖坟,唐兮可是早已发现,奎羊已经在灯影下隐藏好了攻击姿态,差点给老鬼王柏年来个“致魂一击”。
最后一组的话,在很长时日里,唐兮都认为他们“最乖”,卖相也是憨憨的。短角钝蹄,不争不斗。也就是他稍大之后,居然发现每次羊群的争斗都有他们的身影,要么“递话”要么“暗示”,等对方起了“硝烟”后,又悄无声息的躲在一边,乖乖的。除了偶尔阴谋得逞的坏笑外,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
一番“商议后”,走出来的果然是擅“明争”的斗羊。唐兮暗自舒了口气,“总归要比奎羊出战好,否则说不定就是个一招血拼的局面呢。”
事已至此,唐兮也不再多言,仅是再次告诫要点到为止后,就闪到了一旁“观战”。
一羊一猫,缓缓踱近
羊蹄四方步、猫爪蛇行轨,四目相对凝视,隐然竟有高手风范。
陆宝儿灵巧,极速的在斗羊身边绕圈,伺机而动。
斗羊稳重,不动如山,美丽的羊首随着白影扭动,双角微低,总是对着陆宝儿的下腹位置。
咻~
陆宝儿毕竟“年幼”,率先耐不住性子展开了攻势。只见他身子窜高一丈有余,从空中向下俯冲,爪尖弹出闪过寒芒,竟是刺向羊最不设防的背部。
一时间,唐兮大感后怕,幸亏之前小家伙没向他如此攻击,否则必定是皮开肉绽的结局。
低估了陆宝儿战力的唐兮,自然来不及喊停。电石火光间,爪子就要刺到斗羊。后者却好似早有预料,胯骨一扭,身形竟然弯出了美丽的半圆,堪堪躲过陆宝儿的攻击。然后猛然前窜半个身位,抬起后蹄,踹向陆宝儿的小脑袋。
噗~
陆宝儿仓促之下,只来得及用另一只爪子挡住羊蹄。大力冲击下,身体倒回空中。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的情况下,跌倒了地上。
第一回合的交锋,以斗羊的“引蛇出洞”而告胜
此时的陆宝儿,虽有些灰头土脸,但由于斗羊手下留情而未受到太大伤害。只是眼中却多了份谨慎,不敢再随意出击。
斗羊是天生的战斗高手,自是不会放弃“痛打落水猫”的机会。只见她,蹄踏八卦、铮然有声,眨眼间就已到陆宝儿上方,竟是想要四蹄为牢,圈而虐之。
唐兮大为揪心,毕竟是自己刚收的“小弟”,若是被斗羊完胜,他这个当大哥的自是面上无光。可陆宝儿也不是省油的灯,瞅准机会向斗羊的前蹄空隙攻去,让她无法围拢,并靠身体小、速度快的先天优势,一个翻滚就逃出了困局。
照此情况,双方本该再寻机会,哪知陆宝儿这厮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一个鱼跃,居然抓住了斗羊的美须,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咩啊~”
斗羊怒甩下颚,也不管被抓掉的美须,一个角刺就扎中了陆宝儿的小屁股。
“嗷嗷~”
陆宝儿一阵惨呼,又被摔了个大马趴。
斗羊这次是真的怒了,抬起蹄子照着猫屁股好一顿猛踏。陆宝儿本想故计重施,先逃掉再图后事。哪知斗羊并不给他机会,一只蹄子踩住背,一只蹄子继续猛踩,就像大姐惩戒不懂事的小弟一般。几番下来,陆宝儿也知大势已去,认命的惨叫讨扰起来。
见此状况,唐兮赶紧过去劝住。陆宝儿也是机灵,看到来了救星,一溜烟的躲到唐兮的身后,可怜兮兮的揉着他被暴风骤雨摧残后的小屁股,嘴里“呜呜”的抱怨着斗羊的残忍。殊不知,胡须是斗羊的禁区,就像女子头发一样,被揪掉本不多的几根,自是怒不可遏。
双方的争斗说时长,其实也就是一分钟左右的光景。可正是这短短的时间,就已展现出双方的神骏。斗羊自不必说,用计用力用术,都是可圈可点。而陆宝儿也是不凡,囿于体弱,却深谙“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兵法大道,假以时日,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一童一兽一群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夕阳挂在树梢,暮雀已经归巢,小村已是炊烟袅袅。原本该有的宁静与祥和,却被一帮小孩的吵闹所打破。
那首“长盛不衰”的歌谣自是没完没了的围着唐兮吆喝,对此无可奈何至听之任之的地步,并未影响他因为新收小弟的内心喜悦。轻快的躲避着众童的围堵,还要不时安抚不忿暴躁,甚至想要打将上去的陆宝儿。对于这个小弟的战斗力,他还是心中有数的,虽然与斗羊相争中吃了亏,但也不是这些毫无根底的小孩子所能招惹的。
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的不了了之,可谁知道,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由于草筐并不十分严密,一条金黄色的泥鳅从缝隙中钻了出来,恰巧被胖墩所见。这个小胖子,是王氏族长家的嫡孙,大号叫王鹏举,乃是村中的小魔王。由于其叔伯众多,虽然只有十来岁,却习惯狐假虎威的在村中撵狗打鸡、偷瓜窃李。如今见到这样一条大泥鳅,馋虫早就被了勾出来。
见他鬼鬼祟祟的用衣襟包住泥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唐兮并未讨要,可哪知这小胖子看他筐中尚有很多,不依不饶的想要抢夺,口中还理直气壮,“哎~我说土咔垃,你哪偷来的泥鳅?这来多的东西,也得分给咱点啊。要不然,以后我见了你,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啦……”
他这个“偷”字有些激怒唐兮,“何来偷?你莫要胡说八道……况且,自来你也未曾跟我好说话过,何必分给你?”
“呀呵~还敢顶嘴?”小胖子王鹏举学着大人打架的样子,掐着腰大骂道,“你个小婢养的,皮痒了是吧?”
说罢,招呼身边的“小跟班”都过来,乜斜着眼睛、斜跨着身子、颠动着脚尖,吆喝道,“咋着?你还不服是吧?在五里堡这一亩三分地,惹火了我,小心你跟你哑巴爹都得滚蛋……”
唐兮并非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被他如此欺负,自也是一股怒气冲上胸口。
“你要如何?”
唐兮放下背上的草筐,示意陆宝儿看顾好,自己却是一个箭步越众而出,走到王鹏举面前,声音低沉的警告道,“你若是再敢口吐脏话,言及陆……家父,小心我与你誓不罢休。”
王鹏举先是被唐兮的反抗吓得后退一步,毕竟后者之前从没有这样说过话。可等回过神来,他越发的火冒三丈——“这该死的唐傻子,竟然害得我在小弟们跟前丢了面子。”
“你妈的,唐傻子,敢吓唬你爷爷我?我挠死你……”王鹏举张牙舞爪的向唐兮的脸抓过去。
唐兮这些年虽未学过一招半式,却经过陆叔每天的“打熬”,反应速度自不是乡野小孩所能比的。加之其早有防备,一个侧身,借力打力前勾腿——
“哎呦~”小胖墩下盘不稳栽了个狗啃屎。由于他本就重,额头嘴唇鼻子都是搓出了血,和着泥土,一副惨象和杀猪般的哀嚎,让唐兮留着的后手都不好意思再出了。
跟着王鹏举的虾兵蟹将们也都是憨厚单纯的村童,调皮捣蛋、架秧起哄还好,却并不是“狗腿子”。见到唐兮不好惹,早已是呼啦啦的作鸟兽散。
“你……好自为之吧”
唐兮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呼~”
唐兮刚走还没有几步,却听到一阵破风之声从身后传来,事出仓促根本来不及应对……
“噗,扑通”
当唐兮转过身来的时候,只见一个瘦小的身躯倒在地上,鲜血从泥肉模糊的额头上汩汩涌出。而半躺在地上的王鹏举,扬着手目瞪口呆的,眼中还有未曾退却的阴狠和凶戾。唐兮定睛一看,倒在地上已经昏厥过去的竟是小蛋子,在他不远处还有一块带着皮血、拳头大小的石块。
看到此处,唐兮大抵已是明白原委,内疚加怒火彻底的燃烧了他。
“斗羊!!”低喝即为命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斗羊,快如闪电的冲向小胖墩,看那冲击架势,若是打实不死也得残废。
“咩啊,嚏”后面的急忙奎羊叫了一声。斗羊自是得令,将顶向小腹的羊角转了个角度、又收了些力道。
“嗷”
大腿根如遭锤击的王鹏举,惨叫如丧考妣。旧声未绝新声又起——“呃呃”,胸腔挨蹄的他,嚎叫卡在喉咙里。斗羊得势不饶人,膝盖、脚踝、手腕,朝着这些关节一通狂虐,而且力道恰到好处,既让他痛不欲生,又不会伤了皮肉筋骨。这也是得了奎羊的“劝诫”,知道若是出了人命或筋折骨断,唐兮免不了事后有麻烦。
冷静下来的唐兮也是后怕,若真让斗羊放任施为,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此时他顾不得再管其他,急忙将小蛋子抱起,捂住他的伤口,求助的唤人帮忙。
冲突的地方离王有德家不远,此时他正心情不错的坐在院里抽着烟。自从中午自家儿子醒来一切正常后,悬着好些天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况且儿子很懂事,知道是唐兮救了他,顾不得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硬要登门去拜谢,对此王有德当然不会阻拦。
正当他想着晚上如何给小蛋子将养身体的时候,听到一阵呼救声,隐然像是唐兮的声音。于是也没心思摆村长的架子,顾不上穿鞋就急忙跑了出去。还未到跟前,他就看到唐兮半蹲在地上抱着一人,脸上身上淌满了血。
“哎呀,蛋儿”
当看到血泊中的人是自家儿子时,王有德睚眦欲裂。急忙扑上前去,这时村里也有人听到呼声稀稀落落的过来,手忙脚乱的掐人中、拍脸颊、抚胸口。还别说,土办法也是有用的,没多久小蛋子竟然悠悠醒转过来。
“兮子哥,咳,爹~”小蛋子开口叫道。
此时的小蛋子形象着实凄惨,血痕一绺一绺的画满了小脸,头发蓬乱。看的王有德眼圈发红,然后就是愤怒,追问起到底是谁把他打成这样?
小蛋子断断续续的说出事情的经过——与唐兮之前猜测的大致相同——王鹏举不甘被打,趁着唐兮不注意,抓起地上的石头向他后脑砸去。被恰好出来的小蛋子看到,也来不及多想,飞扑过去替唐兮挨了这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曰他八辈祖宗,这兔崽子真狠,看我不找他爹妈说理去!”
王有德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一阵白眼。谁不知道,五里堡除了唐家父子外都是同一个祖宗?他这倒好,全给骂进去了。不过,大家也是知道他的心情,自然不会多做纷争。
“咦?”
此时唐兮才想起,好半天没有听到王鹏举的惨叫了。
“莫非……”
他将小蛋子交给王有德,自己起身向后寻去,心中说不担心是假的。
从王鹏举跌倒的地方,走了大概五六米,才在路边的一个土沟里看到那个胖胖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躺着,而罪魁祸首斗羊,却早已悄悄的溜回了羊群。
“咩咩~咩”
听懂了她的意思,唐兮才算是放下心来,因为斗羊“得意的说”:死不了!
这时眼尖的人才看到王鹏举,呼啦啦的招呼众人围将过来,好奇的王有德也扶着小蛋子张望起来。
“哎呀?好像是有道家的娃子啊?”
“真是啊!这小子咋躺在土坑里?
“这是弄啥幺蛾子呢?”
“哎呀,鹏举这是咋了?”惊叫的是王鹏举的六叔。毕竟是自家的亲侄子,他顾不得多想,跳下土沟将王鹏举抱起。众人也是手忙脚乱的“故技重施”。
唐兮对王鹏举心中不爽,加上已经知道他并无大碍。向小蛋子道了谢后,就赶着羊群向家中走去。==本站小说追书神器上架啦!所有小说光速追更,让书迷不在煎熬等待,不错过任何精彩章节!书虫必备!关注公众微信号 zaxanxaosho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本站阅读器!
安顿好了羊群,唐兮心有忐忑的带着陆宝儿走进堂屋,他担心陆叔是否还在生气?房中的灯是黑的,找寻了一番才确定,陆叔竟然不在家中。
“看来陆叔是早上出去就未曾归来啊……”唐兮嘟囔着,对此倒也并不意外。陆叔经常会偶尔“消失”一段时间,短则三两天,最长的一次竟然有半个月,害得当时只有五岁唐兮每天只能啃干饼子吃。
还记得,陆叔那次回来直接人事不省,吓得唐兮除了声嘶力竭的呼唤外,已不知该做些什么,幸好,陆叔在数个时辰后醒了过来。当时,唐兮都已经哭不出声音了——那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一次流泪。
既然陆叔不在,红烧泥鳅、石笋蚌肉、盐水河虾自然是没法再做了,可又舍不得将好不容易抓来、又大费周章“护卫”的河鲜扔掉,只好拿来三个木盆,分别放好,只盼着陆叔能够早些回来,否则这顿口舌之欲可就泡汤了。
有些羞赧的哄着陆宝儿吃了点干馍,又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它吃香喝辣后,唐兮开始了自己的“晚课”。
唐兮的“晚课”内容是早已排好的,今日应该学的是《归藏》的基础知识。既然陆叔不在,新的内容肯定无法进行。他拿下书架上那本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碎掉的手抄本古书,打开上次所学的内容,聚精会神的温习起来。
陆叔曾不止一次的说及,易经有三术,均为上古黄帝所著,乃是三界周天至高道法。其中连山以“艮卦”为始,望山川大势,后被风水流派断章取义,分出《黄帝宅经》、《七紫绝》等,做阴阳风水、寻龙点穴之用,而真正的《连山易》在夏代昙花一现后就失传了。
《易经》中最出名也保存最完好的是周代的卦书,简称《周易》,其以“乾卦”为始,乃是卜天之大道的奇书。不过,现代人多数已经曲解了其中的奥义,导致《麻衣相术》、《周公解梦》等江湖骗子大行其道,这也让陆叔经常引为憾事。
而《归藏》是以“坤卦”为首。坤为地,所载的走兽飞禽、所覆的鬼怪幽冥,均在其所书范围内,乃卜算人运、测筮鬼秩的金科玉律。
对此,以唐兮的年纪,尚属似懂非懂的状态。上次能用归藏之术将小蛋子的人魂引回来,九成九的功劳其实该算到奎羊的头上。不过,陆叔反复强调的一段话,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连易卜山川,江河湖海、走石飞沙,大成后可移山填海”
“周易筮天轨,日月星辰、宇宙玄黄,大成后可神游天界”
“归易测地藏,人鬼畜兽、奇门遁甲,大成后可牧野万灵”
陆宝儿对于新的环境非常的好奇,上蹿下跳的一通折腾,若非唐兮多次警告,估计满屋的东西都落不得好。而且这小家伙对于“宝物”的级别好像很是敏感,对于那种年代久的、稀缺珍贵的物件,抱住就是不松爪,这让唐兮无奈之余也是啧啧称奇。
兄弟俩“如胶似漆”的在屋内欢愉打闹,由于从小没有玩伴,小唐兮对陆宝儿重视到宠溺的程度,只要不是大的原则**情,基本上都是听之任之的。
正当他俩不亦乐乎的时候,一阵羊叫示警声传来。
“咩嚏,咩咩~”
“哦?”唐兮将陆宝儿从他的头上扒拉下来,皱着眉头自语道,“如此时辰,谁会来呢?貌似人不少……”若是陆叔回来,羊群是不会叫的。
整理了一下衣衫,唐兮走出堂屋,打开破烂的柴门。
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骂骂咧咧的。借着月色还能看到锄头棍棒等器物,怪不得羊群会提醒他来者不善呢?
“你们……”唐兮迟疑的问道,“箪夜,唔……大半夜的上门,所为何事?”
看到门开,人群已经稍静,听此问话又是一阵喧哗,无外乎嘲笑唐兮的“傻话”。为首的那人唐兮也是认识,乃是村里的云奎老汉。提及此人,让他曾有唏嘘的印象是——“种好”!
七郎八虎,呼呼泱泱的竟然有十五个儿子,加上五个女儿,大抵都差龄一年。然后子生孙,六十几岁就已繁衍出“大族”气概,不可谓不牛气。并且借助枝繁叶茂的优势,自封为五里堡王氏族长,连村长王有德在他面前都要退避三分,这也越发助长了其嚣张的气焰。
看到此人,唐兮已经猜到其来意。果然,云奎老汉板着黑脸,沉声喝道,“你这小崽子,不知道我们干啥来的?你个外来野货,咋不懂啥叫夹着尾巴?算了算了,别说你老太爷我欺负人,快点把你哑巴爹叫出来,我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口沫横飞、一股子大葱味儿。退后闪躲数步的唐兮,对他的污言秽语着实气愤,却又不知该如何争辩。一来是嘴讷,骂街的话更是说不出口。二来是自小被陆叔教育“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不敢逾矩。一时间,脸涨得通红,支吾不语。
看他反应,跟来的龟子龟孙们更是得理不饶人,年长的阴阳怪气的责问、同龄的捋胳膊卷袖子,围在中间的唐兮,像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凄凄凉凉。
他忍气吞声,并不代表谁都可以任人欺负。躲在唐兮身后的陆宝儿,再也压抑不住骨子里的凶性,朝着推推搡搡的人群冲去——
“嗷~”
“哎呦~哪来的畜生?”
“妈的,我的脸啊……”
“打死它,打死它”
人群中鸡飞狗跳,瞬间就有两人被陆宝儿抓伤了皮肉,血痕道道、煞是狰狞。反应过来的青壮汉子,挥舞着锄头棍棒,向陆宝儿还击。陆宝儿毕竟尚处幼年期,打斗经验不足,一时间就已左支右绌,看得唐兮大为心焦。
“蓬~”
终于一根木棒击中了陆宝儿,让他身形踉跄。
“啪啪~”
村汉最擅长打蛇随棍上,又两棒子打在陆宝儿身上。小小身躯,无法再支撑其速度,噗的一下摔在地上。
暗红色的血,从它的嘴中、鼻中、眼眶中溢出,染红了银白的皮毛。可他尚自不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受伤太重,无力地挣扎着。
“啊啊啊~”此时才从现状中反应过来的唐兮,像野兽一样的嚎叫着,冲破正待围殴的村汉,扑向陆宝儿。
他不懂,为何这些人会如此无理,与王鹏举的冲突本就是对方错在先,况且他已手下留情。如何不问青红皂,为两个小童的冲突而打将上门?
他不懂,为何这些人会如此残忍,虽是陆宝儿先出手伤人,但已凄惨至此,怎可再打?大有置之于死地的架势?
迷惑、不解、心痛、愤怒,还有后悔!
若是早“听”群羊的示警,将他们放出来的话,别说是十几个村童莽汉,就算数十个练家子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去。而此时,群羊在圈,想帮也帮不上。
“打死这小畜生的”——是云奎老汉的声音,嚣张至极,“那小婢养的野种要护着,也一块打!别打死就行”。得了他的令,原还心有顾忌的莽汉们都放开了手脚。
棒风如刀,呼呼而至,透过皮肉痛入骨……
拳劲似雹,砰砰砸来,当胸闷凿息为窒……
脚踏狰狞,咔咔拍过,鼻血如柱目迷离……
唐兮尽力的蜷缩着身体,将陆宝儿护在自己的胸腹和臂弯间,自己承受更多的伤害。血自嘴角淌出,满含自责的目光盯着它——无能为力的现状下,胡思乱想是唯一的活证,“若不是我招惹是非,何须让陆宝儿受这无妄之灾?”
陆宝儿自是不肯,挣扎想要钻出来,替“大哥”抵挡哪怕一下的攻击,却又被唐兮一次又一次的按住。眼中早已不是初见的狡黠、也是不是面对众汉的凶戾,更多的是一种孺慕、依赖以及生死相依的坚定!
蜷缩的童身、佝偻的兽躯,抱成团、肉相连、血相融。
此时的场景,与其说是天怒人怨的暴行,不如说是一场神圣、庄严的古老仪式——血与火的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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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清晨的荒草窠子
雾气、霜菱、晨霭,涂鸦成清新、宁静、闲适的画卷。
虫已眠、螟归巢、兔驻窝……
这原本平静的氛围,被一阵风踏草梢的声音所打破,“沙沙沙……”
浮光掠影,惊鸿一瞥中,却已冥冥不辨踪迹
如松如柏的身形,驻足在王家祖坟的外围。此时天已破晓,阵法收拢,与农村常见的坟圈子并无太大的区别——尘墓、黄土、飘忽的白纸钱。
七尺高矮,微微驼着腰、瘦削的臂膀,怎么看都像被岁月摧残的中年汉子,唯一不同的是那份引而不发的气势——疾驰如电、不动如松。
陆叔!
趁着唐兮睡下,独自过来的他,此时微皱着眉头,平凡无奇的眼睛,偶有精芒闪过。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开~”
陆叔手掐道家法诀,口念玄科禁祝,指尖隐有三到蓝光闪过,刺入王家祖坟最大的那个坟包中。
顷刻间,阴风拂过,天空为之一暗。有道是,龙行从云、虎行从风,但凡异类出现都会有各自的威仪和特性。阴气阵阵、风带嚎音,却是有鬼怪出现的征兆。——果然,八带绸帽,外青内绛,正是晚间唐兮所遇的那个官服老者。
此时老者并无之前的云淡风轻,惶恐之色溢于言表。
“使者所来为何?”老者一揖到地,声音略有颤抖。
陆叔面沉如水,沉声喝问,“昨夜之事,你有何话说?”
对此,官服老者心中苦闷,大叫冤枉。然后一五一十的将经过详细禀告,其中并不敢有任何隐瞒,因为对于陆叔这个道法强大的“煞星”,他可是心有余悸的。
记得那是十来年前,“平静”了很多年的王家祖坟,被外来者闯入。起初,官服老者并未重视,以为是哪个倒霉蛋不小心误闯进来的,就打发个机灵些鬼孙出去应付。哪知这鬼孙机灵倒是机灵,却也是闷坏了的捣蛋鬼,竟是戏弄于人。惹得外来者大怒,将祖坟里的小鬼中鬼老鬼们,虐了一个遍。当他被揪出来的时候,早已是鬼哭狼嚎一片狼藉。
这外来者正是陆叔。官服老者毕竟大有见识,知道对方是手下留情,否则他们肯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当时陆叔过来,除了乔迁与新邻“打招呼”外,更多的是索要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阴沉木、千年墓土等。这些对于存在千年的老墓来说,根本就是垃圾,官服老者自无不应。
自那之后,陆叔仅来过一次,带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告知他们此婴姓唐名兮,并让他们称其“小皇子”,有朝一日,需护其周全、听其号令……慑于陆叔淫威,在官场上八面玲珑的老者,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陆叔听完老者的陈述,面色稍缓,“唔~如此说来,引人魂魄确非你等之错。惊扰吾侄也乃事出有因,况且未曾透露彼此关系。善!”
闻言老者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行差踏错,也没自作主张的与唐兮“攀交情”,看来这关算是过了。
“我此次前来,一是为核实此事。二是重布此地阵法,以免后人再行打搅。”陆叔说道,“三来嘛……乃是,给予你等一场大机缘!”
官服老者大喜过望,对于阵法是否重布他倒是可有可无,而能让“使者”称为“大机缘”的,应该是不简单。于是他先叩首答谢,继而问道,“机缘何来?但请使者示下,我等自当遵从。”
陆叔沉吟片刻,郑重说道:“我知尔等对于奉唐兮为主之事心有不甘”摆手阻止官服老者的惶恐欲辩后,继续道,“对其身份我此时不便言明,但你且记住,此子乃与尔等来历大有因果,也是化解囚困千年之局的关键。”
听到此处,官服老者大惊失色,乃至残魂不稳,若不是陆叔稳住其神,搞不好就要大伤元气了。也无怪乎他如此表现,任谁被圈禁千年,闻听能够脱困,估计都会如此。
“你且敛神屏气”陆叔面色不愉的斥道,“待我说与你听”
官服老者弓腰聆听,许久之后才弄明白。原来,陆叔觉得唐兮已过启蒙年纪,该进行系统的教育了。而他这次来,就是想让官服老者能挑出几位饱学之士,临时担任唐兮的教习。
对此,官服老者大为不解,道法精深的陆叔完全可以自己教授唐兮的,为何假他人之手呢?
“唉……”对此疑惑,陆叔长叹一声,“聚散终有时啊……”
做唐兮的教习,官服老者自是大有信心。不说他自己,就算与其同时代的几个“老相与”,无论是兵书战阵、经史子集,还是治国方略、权谋数术,均乃一等一的大家。
交代好个中要点后,陆叔就开始布置起王家祖坟的阵法。
只见他凝视为罗、摘星做盘,堪舆方位如寻龙探穴、定基塑点如搬山移石,一时间整个祖坟天雷滚滚、洪荒倒悬,吓得众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此天威,真乃平生仅见,心中越发敬畏,也对“使者”交代的事情更为重视。
巩固好既有阵法后,陆叔又布置阴阳空间,以便日后唐兮过来“求学”时,不致被鬼气沾染。诸般布置,可谓是煞费苦心。一番下来,也是额头见汗,盘膝打坐了数个时辰方才恢复过来。
惦记着唐兮的晚饭,陆叔与官服老者匆匆作别后,即向村中掠去。
陆叔目力极佳,数百米外已看到自家院门处的场景——七八莽汉挥舞着棍棒、十余小童争相助威,一个老汉洋洋得意,偶尔指点行止。围拢的圈内,是个蜷缩到微不可见的瘦小身躯,血和尘,尘凝血,唯有脊梁尚在坚挺!
从身形与装束看出被围殴的乃是唐兮后,陆叔目呲欲裂,再顾不得掩藏。
唳~
口中厉啸一声,健步如飞,百米距离瞬息而至,这也就是夜色已晚,否则被人看到估计早就大叫“有鬼”了。
陆叔虽然囿于某种顾忌,不敢放手施为。可即使以他的拳脚功底,也非这些乡野莽汉所能抵挡的。
只见他,身形尚未落地,半空中脚踏连环,交错前踢,两名村汉立时中招倒地。陆叔双足落地,一招青龙摆尾,迅捷如风,又有三人抱腿哀嚎,退出战圈。
“七星落长空,破!”陆叔心中暗喝!
砰砰砰砰砰砰砰。拳影如星,七人血流如注……
“燮云无定,疾~”
阴阳之气缥缈,余者均是倒飞而出。始作俑者的云奎老汉,更是被陆叔重点“关照”,一把老骨头也不知是否已经散架,总之是躺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
古来,侠以武犯禁,何况陆叔更是“天杀星”转世的性子。暴怒之下,未曾杀人实属不易,经断骨折的教训,是绝不可免的。
“兮儿~”
陆叔无声呼唤、虎目含泪,铁铮铮的汉子,咬碎钢齿,缓缓走向那个已经人事不省的身影!</br></br>亚洲第一美女,**翘臀,火辣身材完美身材比例!!关注微信公众号:menvlan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无心理会满地打滚哀嚎的莽汉们,陆叔颤抖着双手将唐兮扶起,一摸脉门方才放下心来——脉象虚弱但却悠长,并无生命危险。再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骨节、脏腑,也未受太重的伤害。这也是农村人尚有畏惧之心,不敢下死手的情况下。唐兮看起来很是狼狈,却也都是皮外之伤,只是晕厥过去而已。
小心翼翼的将他抱起,却发现其身下有一个小兽,红白相间,隐约还有点点金纹。陆叔略微思索,已是猜度出事情梗概,心中稍暖……
冲突之事已过三天,唐兮早已康复,除了身上少许淤青外,与平时无异。这与陆叔猜测大抵相吻。一来,这些莽汉欺负弱童时,心中尚有良知。若不是云奎老汉发话,加上确实自家侄子受伤颇重,否则在村中,孩子之间的纠葛都会是自行解决的。
二来,也是出于对国法的畏惧。五里堡属于津天市管辖,临近京都,故此并无偏远山区那种“人命贱如草”的刁民风气。所以在出手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专门向肉厚的地方招呼。如此说来,还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与唐兮相比,陆宝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棍棒蛮力毫无顾忌,以致于它脏腑受创极重。最要命的是,断裂的一根肋骨插进胃腔。若是一般的豹猫,甚至是再大型的野兽,估计也是活不了的。至于陆宝儿为何能够苟延残喘,陆叔只能归为“天赋异禀”了。不过,如果没有相应的法子救治,也终究是有死而已。
当时,听了陆宝儿的情况,向来坚韧的唐兮,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愧疚,心碎痛哭。断断续续的向陆叔讲述与陆宝儿相识的经过,以及“兄弟之交”的情谊,更是说明,陆宝儿之所以如此凄惨,都是为他打抱不平的结果。至于陆宝儿送他铜钱以及对宝物异常敏锐的本领,此时未多提及。并非他不相信陆叔,而是唐兮不想后者疑心他与陆宝儿相交是别有所图。
陆叔对唐兮看似严厉,实则心中宠溺到无以加复的地步,只是怕他恃宠而骄不利成长,方才故作冷漠的。既然唐兮得此忠义“兄弟”,管他是人是兽还是鬼怪神魔呢,陆叔都是大感欣慰,更是苦思冥想救治之法。
时间在陆叔的思考与唐兮的焦躁中,一分一秒的捱过。
“嗯……”陆叔心中已有计较,开口说道,“若要救他,也并非无法”
唐兮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追问。陆叔并未谈及具体办法,只说自己要出去三五天,估计是有所秘辛在内,不便细说。对此,唐兮并无嫌隙,能将陆宝儿治好,是他此时全部的心愿。
陆叔是那种从不拖泥带水的性子,交代好如何照顾陆宝儿的要紧事后,他就匆匆上路。弄得唐兮虽是理解,心中也难免吃味儿。
“你这家伙,傻得厉害”唐兮看着窝在棉絮中的陆宝儿,喃喃说道,“怎可如此……若你何差池,让我于心何安?”唐兮抚摸着陆宝儿已经被清理过的银白毛发,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
他曾偷偷地读过家中的《奇谭怪事录》,对“黄狗救主”、“野狼哺婴”、“鹊抚鸠子”的事儿大感向往,更是对兽类的纯粹心性称赞不已。
赤子之心纯如兽!
兽类的世界,有计谋而无阴招,喜爱就倾心相对、厌憎就施以爪牙,自无人类的虚伪、诡计和功利。长期与羊群为伴,嬉戏打闹、其乐融融。对比村中之人对他的奚落、排斥、畏惧,导致唐兮对动物的亲近远胜于人。
“唔……然则,小蛋子,亦是兄弟”唐兮想到小蛋子的奋不顾身,心中也是有所温暖,对人类的抵触稍缓。
铜镜刻胧影,依稀辩世人……唐兮并非是那种很夺人眼球的长相。脸型略微瘦削,鼻子不塌不挺,嘴唇不厚不薄,耳垂不大不小。稍微有些特点的是脑门挺宽、眼睛清澈如水,与村中同龄孩子相比,并无出众之处。
轻手轻脚的为陆宝儿换完伤口处的草药,再用棉纱蘸了清水,挤入他的口中。唐兮心中不安的走出堂屋——他要去放羊的!
这两日的群羊都有些蔫头耷拉脑,对于那次未能护卫唐兮,它们心存愧疚。对此唐兮自然心无芥蒂,一是因为羊舍乃陆叔亲手布置,根本不是它们可以冲破的。二来,它们当时的急切心情,唐兮次日就已知晓。因为当他打开羊舍时,竟然发现,所有的羊都是血迹斑斑。追问之下方才知道,为了冲破羊舍,它们想尽一切办法。虽然最终也未能如愿,但如此飞蛾扑火式的营救之心,让唐兮热泪盈眶。
魂不守舍的捱到中午时分,唐兮恍惚听到老阙外围有急促的呼唤声——
“兮子哥~兮子哥~~你在哪呢?我是小蛋子……兮子哥~”
声音由远及近,短促而清脆。
“咦?小蛋子?”唐兮听清楚后,也是一阵高兴,扬声叫道,“小蛋子~我在此!”边回应边向外面走去。
甫一走出野草屏障,就见一小童在那边张望,清秀的小脸挂满了焦急,正是小蛋子。
见到唐兮,小蛋子方才舒了口气,小步紧跑过来,“兮子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鹏程兄弟,何事如此焦急?”唐兮疑惑的问道,而王鹏程正是小蛋子的大号,“你的伤痊愈没有?上次之事,着实感激……”
“哎呀,兮子哥。你别管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啦”小蛋子打断唐兮的话,急忙拉住他的手往村里走,“你快跟我回去吧……都火上房了”
他这一番无厘头的折腾,更让唐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原委,“哎~你且……唔,你先莫急躁,到底发生何事?说清楚,也好有个应对……”
唐兮自小就被陆叔教导,凡遇事先要冷静,理清原委再做计较。
“哎呀~”小蛋子急得要哭了,摊着手叫道,“警察上你家了,说是要抓人……”
闻听此言,唐兮也是心中打鼓,对于警察这个词他也懂得,虽未接触,但大抵从书中了解,他们乃是古时候的“衙役”。而书中每每轮到他们出场时,总不过都是“手持风火棍、腰缠拘人锁”的阴狠卑鄙形象。
“如此说来,我……摊上官司了?”唐兮心中惶恐,出于十岁小童对“官司”的恐惧之心。书中说,摊上官司要么当头一顿“杀威棒”,皮开肉绽。要么“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把牢底坐穿。再或者,“刺配三千里,永不得还”。总之极少能有说理的,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情况,总归是没有善终的。
小蛋子走出几步见唐兮并未跟来,扭头一看,只见他浑身颤抖,面色苍白,反倒有些惊奇的问道,“兮子哥,你咋了?警察来了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啊?反正也是云奎老乌龟他们先上门找事儿的,跟人说清楚,没事儿……”
唐兮对他的话自是不信,但也没什么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跟奎羊略微交代一下后,他就跟着小蛋子向村中走去,那架势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反而让小蛋子窃笑不已,一路上不断安慰着他。
远远的,唐兮见到门前挺着一辆挎斗摩托车,一坐一站两个制服“衙役”在自家破门前逡巡。都穿着橄榄绿的合领中山装,头戴同色大檐帽,袖口各有两道金杠,佩蓝底红边臂章。
“倒也没有书中描述的那般可怕”唐兮嘟囔着,脚步也略显轻快了。</br></br>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程小山此时也很搓火,放着手中一大堆的案件不管,来收拾这种村里的鸡毛蒜皮小事儿。如果不是大舅三番五次的差人来求,他才不想来触霉头呢。村里争斗无非是点家长里短,然后推搡一通,最多也就是饱以老拳的勾当,哪值得惊动他这个乡里派出所的副所长?况且五里堡的情况他也清楚,大舅王云奎,可以算是一霸,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估计是像之前那样,招呼自己过来狐假虎威一番罢了。
并非程小山有多高尚,相反,从街头混混一步步爬上来的他,狡诈阴狠并不下于人。只是现在正处在他升迁的关键时候,正所长年纪快“到点了”,他得抓紧时间整些光彩的政绩,好能名正言顺的顶班。
谁知道,自己这边走不通,大舅竟然找了老妈。没办法,他只好带上片警小刘一起,应付差事的过来看看。哪知道,这一看不要紧,大舅王云奎还真是伤得不轻——鼻青脸肿不说,肋骨还断了三根,六十多岁的老头,哭得是涕泪横流。这还不算,毕竟乱拳打死老师傅,可七郎八虎的几个表兄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大舅,你说的是真的?就一个人把你们打成这样?”程小山问道,“莫非他在哪学过功夫?是个武林高手?”
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各种武术流派还算盛行,其中不乏一些民间高手涌现,最有名的像八卦掌董海川的曾孙、意拳祖师王芗斋的后人、神力千斤王子平的徒子徒孙等,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而五里堡这地方,临近hb沧州这个“近代武林圣地”,若是流窜过来三五个游侠的话,程小山对此并不会太过奇怪。
“啥武林高手啊?就那怂样儿的……”云奎老汉抹了抹鼻涕,说道:“就是个哑巴爹带着个傻儿子,来咱村十多年了。要是武林高手,谁还脑子被驴踢的招惹他去?”
这话惹得程小山一通白眼,怂样的还能把你们一家子都揍趴下呢,要是不怂的该是啥样儿?我看啊,还真有人脑子被驴踢了,武林高手都是低调的,哪会像你们这样每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拒绝了大舅留下吃饭的好意,俩人蹬着了挎斗子摩托,啪啪啪的一溜烟向着唐家开去。
“程所长,就咱俩过去?”小刘心里七上八下的,“要真碰上个武林高手,还不崴儿泥(有点扎手,应付不了的意思)啊?”
“咳~你个生瓜蛋子,看把你给怂的,怕啥?”程小山虽然心里也打鼓,但在手下人面前可不能失了面子,一拍腰间的枪套,说道,“再武林高手,还能刀枪不入了?咱爷们这家伙什儿可不是吃素的。话说回来,这次就是让他配合调查,等到了所里,咱的一亩三分地,是龙他得给爷们盘着,是虎他得趴着。”
要说当时那个年代的警察,大抵还都是程小山这样的处理方式,面对的都是些“法盲”村里刁民们,要是不够狠不够硬的话,那就啥事儿也干不成。讲道理?你跟一帮子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讲得清?
加上“yan打”前夕,被“钱”字迷了眼睛的人们,可是啥事儿都敢干的。前段时间,他们就抓了个农民,这家伙胆子大的居然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拿着自家的老虎钳子,想要剪高压线卖钱。幸亏被人发现举报,否则说不定就点了天灯呢。跟他讲了半天盗窃国家电缆罪和其中的危险性,哪知道这家伙就是属驴的,梗着脖子说——“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要不,放我出去我还偷。这年头没钱就别要命,要钱就得玩死命!”
所以呢,久而久之,警察们也都沾染了“匪性”,比罪犯更匪才能那捏住他们。而自小就混迹十里八乡的程小山,更是个中里手,否则也不会这么坐火箭似的被提拔,没办法,人家破案能力强,谁不服气也不行。
打听了好半天,这才来到唐家那扇快散架的后院门前,却撞了锁。恰巧小蛋子也来找唐兮,刚好给他们当了“跑腿儿”的。
溜溜等了好半天,才看到小蛋子回来,后面跟着个其貌不扬、身穿粗布蓝袄的小孩。经小蛋子说明,才知道是“当事人”之一。
程小山整了整衣服,较为亲切的问道,“你是唐兮?你爹呢?”
对于这么个疑似的武林游侠,程小山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常听老师傅们说,有些宗师级高手,根本不会给你掏枪的机会。因此,看到唐兮一个人过来,他也是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的严厉。
唐兮此时也不再那么畏惧,答道:“在下正是唐兮,我爹出去寻药,尚未归来。您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之前听云奎大舅说过这家小孩有点“傻”,可见了本人,程小山并不这样认为。因为这孩子逻辑清晰、反诘有据,只是用词奇怪而已。这更加重了他之前关于“武林高手”的猜测,因为只有那种传承有序的世家,才会到现在还保留古风,毕竟很多“秘籍”都是用文言文撰写的。
想到这里,程小山更是客气,“哈~小家伙,真懂事……哈哈,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人举办,说你爹打……咳,你爹跟人有点小纠纷。想带他到所里去问问情况。他去哪了?啥时候回来?”
唐兮早已猜到大概因由,只是未曾想到这个“衙役”,并不像书中描写的那样穷凶极恶。所以也是放心下来,轻松答道:“我爹去哪并未告知,三两天许是能回,此事我也不确定。您所言及的‘纠纷’,实乃事出有因……”
唐兮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起因和经过向程小山叙述一遍,在他看来,原是王鹏举挑衅在先、阴人在后,而对方还仗势欺人,围攻弱童,受到陆叔的教训,本是无可厚非的,所以说得理直气壮。
程小山很精明,否则也不会混得风生水起。听完唐兮的讲述,对比云奎大舅的说辞,心中已有计较:“事情的经过我大概了解过,跟你说的基本相同。这事起因都是对方理亏……”还不得唐兮高兴,程小山话锋一转,“但是,你爹伤人太重,王云奎肋骨被打断三根,这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按照规定,是要……咳,我跟你这孩子说这些干啥。哈……”
对于他说的什么故意伤害罪之类的,唐兮自是一头露水,懵懂的等对方后话。
权衡了良久,程小山方才开口说道,“既然你爹不在,这样吧,你也是当事人之一,跟我到所里去呆两天,等你爹回来接你?”
唐兮还没明白过来,可边上的小刘却有些犹豫,拉了拉程小山的衣角,低声说道,“程所长,这不好吧?十里八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他是个受害者,就即便是犯了错,也不能在他爹没回来前拘留吧?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
不等他说完,程小山喝止道,“胡说八道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拘留他了?我是说,先把他带到所里,等他爹回来接人!生瓜蛋子,还跟我**?”
程小山其实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说出去不好听。可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一来是得对大舅有个交代,否则耳根子就得不了清净。二来,这孩子他爹肯定是违法了,不抓就是渎职。可抓吧,又担心他会一怒伤人,到时候自个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带走唐兮,不乏有抵做人质,让他爹投鼠忌器的想法。
此时唐兮也是六神无主,在他的概念里,既然“衙门叫去问话”,就不该反抗。况且以他现在的本事,即使反抗也是徒劳。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唐兮想到这里,交代好小蛋子如何带回羊群、如何照顾陆宝儿后,就按照小刘的指示,乖乖的坐在了挎斗子里。三人黑烟绝尘,向乡里驶去,只急的小蛋子干跳脚,没办法。</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良周乡的派出所,在村民集中居住区的西侧,这与一般城市的监狱类位置大抵相同。因为西方属于白虎杀位,煞气较重,通过监狱等建筑镇压是主流做法,当然也有例外。
自古以来,人死鬼生,煞气就从未断绝过。因此,各朝个代的能人异士,都有人在研究抵御煞气的方法。归宗起来大抵是三种流派,要么以法破煞的,要么以儒化煞的,和最为暴力的以煞破煞。
其中,以法破煞的情况在古代很是常见,无非是在阴煞之气最为严重的地方建造佛寺或道观,用佛道之法破除煞气,乃是效果最为显著的一种方式,且佛寺比道观尤胜一筹。这么说,并非是说道家法力不如佛法,而是“排场”不同——佛家做法,旗幡招展、袈裟晃眼,用六字真言、万字佛符。木鱼咚咚、钹声铮铮,钟鼓齐鸣。一大堆小沙弥、大和尚低转佛音,更像是“大合唱”,即使有“走调儿”的,也能振聋发聩。
相比来说道家就有些羞涩了。多数情况下都是一柄桃木剑、三五鬼画符的“单兵作战”,若得真传的还好,可要是个“半吊子”遇上了真煞鬼,结果可想而知。加上近几十年,各种假道士招摇撞骗,像****江相派等,导致道家术法一落千丈。殊不知,鬼煞狐仙之流,最忌惮的反而是诸如全真、茅山、众阁这类的道法……至于原因嘛,很简单,这些术法自开创之初,就以它们为“假想敌”,钻研了数千年,怎能没点建树?而佛法的话,毕竟是外来的,水土不服。
以儒化煞,也并不难理解。儒家所修的是浩然正气,天地间至刚至阳的利器。古来大儒,手无缚鸡之力,可却能一喝灭煞、万鬼退避。书读得越多,身上的“火焰”越高,阴邪鬼怪就会越发忌惮。民间俗语鬼吹灯:传说人的身上有三盏油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说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或拍你的肩膀,应该转身却千万不能回头,因为蓦然回头,身上的灯容易灭,这样便给鬼招了魂。
古代的学堂是最纯净的地方,比道观佛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现在的学校却达不到之前的水平,因为社会驳杂,“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生越来越少。所以,经常会听说大学校园闹鬼,皆是因为园区建在阴煞之气最浓的地方,可大学生们的浩然正气无法予以镇压,不闹鬼才是咄咄怪事呢。
第三种办法就是以煞破煞。前面的“煞”是指凶煞,而后面的“煞”才是阴煞。古来统兵百万、杀人盈野的大将军,曾经的开国元勋——陈大帅,酒后的一首诗,泄露过其中的端倪——“此去黄泉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阎罗尚且不惧,何况魑魅魍魉呢?当然,这种伟人肯定不会着眼一地之煞的,所以,很多地方都会将监狱、劳教所等建在类似的地方,以众犯的集体煞气来困住或破除阴气。可能有人会说,这些为人不齿的罪犯与逐鹿天下的将军有什么可比性么?殊不知,大多数的将军、元帅其实都进过监狱,毕竟成者叫革命、除暴,而败者就是造反、谋逆,同一行为,结论大相径庭,无外乎是”成王败寇“这一千古不变的道理。
以煞破煞,在和平年代其实是比较弱的,因为天下太平,想要造反的人极少极少,小偷小摸之人没那份胆气,根本称不上阳煞。所以,监狱闹邪闹鬼的事最多,若不是消息闭塞无法传出,估计方圆十里的人都得搬家了。
良周派出所,也就是巴掌大点的地儿,五间拘留室,其余全是办公用地。麻雀虽小,功能却还得担当——镇煞的方位还是给占了去。
据说,这边原是一个乱葬岗,“平坟垦荒“后曾被耕种过一段时间,可后来因为种种诡异事件,吓得无人再要,后来盖了派出所。还别说,鬼怕恶人。虽说能构成大罪的都直接押送县城,能进来的都是”小鱼小虾“吧,可还真没怎么闹出过什么幺蛾子,或许在这儿游荡的都是些胆小鬼吧,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对路!
乡级派出所,也就是十来个人的编制,那个年代没有“协警“”联防“之类的,所以大家都比较忙碌。挎斗子摩托停在门口,唐兮跟着程小山和小刘走进办公室。
“程所回来啦?咦,咋还带回来个小孩儿?“里面的民警都很好奇,更有好事儿嘴快的问道,”程所长,你家儿子?不对啊,年纪没这么大啊……嘿嘿,小心我向嫂子报告这一重大秘密!“
程小山能爬得这么快,很大靠的“江湖哥们“脾性,称兄道弟惯了,所以也不气恼,笑骂道:”你个生瓜蛋子,整天胡咧咧~~犯人家属!“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犯罪嫌疑人“的说法,只要有点苗头就直接称呼犯人的。
“咳,程所长,我还以为是流窜过来的小三只手呢。你带个小孩回来,咱谁给当保姆啊?“另一个民警打趣道。
“就是的,程所,这么小个孩子,你可别吓着他。跟那帮子坏家伙关在拘留室,这不是摧残祖国的花朵么……“唯一的女民警朱含嫣打着抱不平,说完她向唐兮招手说道,”小家伙,别怕,到姐姐这儿来。给你饼干吃。“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盒蔬菜苏打饼干,这在当时可是高级货,酥酥脆脆的还有一股子蔬菜香味,看得边上的民警一阵咽口水。
唐兮没有拿人家东西的习惯,礼貌的道谢然后婉言拒绝。一板一眼的,让朱含嫣越发的同情心泛滥,不断的埋怨着程小山,话里话外的想让他把孩子送回去,省得在这儿呆久了造成啥心理阴影。
平时吧,程小山对于朱含嫣的话还是很重视的,毕竟人家是所里的一枝花,据说后台还挺硬。虽然他有老婆,不过那都是村妇黄脸婆级别的,自然无法与受过高等教育的朱含嫣相比。不过今天他可不能买账,一来呢是得给大舅个交代,二来是“诱敌深入“的饵料,自然是不能放的。
对此朱含嫣也是无能为力,毕竟人家的级别在那儿摆着呢,只好不断安慰着唐兮。
此时唐兮,心中有种异样的温暖。自小没有母亲,从未感受过来自女性的这种悉心的呵护。从对方的眼神中,他能看到如春水般的关心与担忧。
经历了前两天的无妄之灾和今日的彷徨无助,积压诸般委屈与凄凉的情绪,无法在陆叔面前释放,却被这位陌生大姐姐的三言两语给触发起来,鼻尖酸酸、眼圈涩涩,若不是在场这么多人,估计唐兮真的会放声的大哭一场。
看到唐兮这副模样,朱含嫣大是不忍。继而一咬银牙,冲着程小山严肃的说道:“程所长,你这样做是在犯错误。第一,即便是他爹犯罪,你也不该抓他。现在不是古代,难道你还想株连九族?“
这通话在官官相护的机关,已经很重了,程小山脸色也是沉了下来。可朱含嫣这次好像打定了决心要抗议到底,“第二,未成年人保护法咱们都学过,程所长你这样做是知法犯法。所以,我奉劝你要慎重考虑一下,别……“
“够了!“还不等她话说完,程小山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的呵斥道,”朱含嫣同志,你要看清你自己的位置。这件事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的。我说抓他了么?啊?我就是把他带过来,让他爹投案自首,我是出于不纵容罪犯潜逃的目的。这,有错?还有啊,一个小孩子自己在家就安全?我带他过来,是照顾他,保护他,这,有错?“
还别说,这程小山不愧是混迹社会多少年的本事,这番抢白有理有据有节,让朱含嫣哑口无言,只能气鼓鼓的坐下,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一只小手,怯生生的探向她,又犹豫着定住。朱含嫣抬头一看,原来是唐兮,他的目光纯粹而又孺慕,担忧而又焦急,想要说些什么好像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看到此处,朱含嫣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拉过来,抱在怀里……
暖暖的、香香的、软软的,这是唐兮此时的感觉。他曾在各种书籍中看到过关于母亲怀抱的描述,却从未直观的感受过,而这一刻,他真实却似梦的得到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下班的时候,派出所里又发生了一次冲突,这在“大家庭“表率的良周乡派出所是从未有过的,而冲突的起因还是唐兮。朱含嫣要将唐兮带回自己的宿舍照顾,被程小山驳回,退而求其次她想要晚上值班陪着唐兮,还是不允许。这让脾气直爽的朱含嫣火冒三丈,大吵一通后,安抚好唐兮交代好值班的同事,气冲冲的骑上车,到县里去”告状“了。
眼瞅着要下班了,值班的民警弱弱的看着怒气未消的程小山,犹豫的问道,“程所长,这个……这个小孩,搁哪?“
“搁哪?”程小山正愁火气没地儿撒呢,劈头盖脸的喝道,“你脖子上长着足球吗?啊?以前抓的小屁崽子搁哪,就把他搁哪!这还用得着问?”
要说那时候的派出所不抓小孩儿纯碎瞎说,九十年代最猖獗的就是从西北边疆流窜过来的“童子兵”,借着民族政策,大行三手绝技。而且都是团伙式的,最多的一次光良周乡派出所都抓了十几个,拘留室都给塞满了。
其实说起来,程小山起初并没打算“拘留”唐兮,要是换个人来说话,放了不可能但带回宿舍肯定是没问题的。可朱含嫣这么闹腾,还就刺痛了他那颗想入非非的色心。春梦骤醒,谁也不会有好脾气。伤了自尊、犯了执拗,这还真是应了那个词——“红颜祸水”。
要是等程小山冷静一会儿,估计也就不会难为唐兮了。说来也巧,正要下班的时候接到警讯,说二十里外的李贤村发生了凶杀案。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全员出动,就留一个看门送饭的二愣子。
这家伙,一根筋,“程所长说关拘留室,那就得关拘留室……不过呢,孩儿小,不能搁太狠的地儿,要不给折腾残废了可就麻烦了。”还好一根筋却不傻,“嗯……搁那个屋吧,人少还是怂蛋,不敢过火。”
于是,唐兮第一个囚室之夜,就在嘟囔声中开始了。而他,还呆呆的回味着之前的“温暖”,殊不知,机缘巧合的诡异经历,正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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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很昏暗,但总比家中的煤油灯要亮堂很多;屋内很潮湿,但总比南向无窗的房子要舒适很多。因此,唐兮打量了一下“临时寄居地”并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并非书中描述的那种铁窗铁索铁栅栏,而是跟之前的办公室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大的空间,摆上六张上下床后,仅剩两米左右的走道。
“小孩,那个……你住这儿啊,别闹事儿。嗯……有事儿叫我”二愣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所长交代的,你别埋怨我……嗯,给你找个人少的地儿,受不了欺负。行了,进去吧”
唐兮还没想明白他说啥,就被赶进了屋里,大门随之被锁上。二愣子嘟囔声渐行渐远,“还挺享福,有吃有喝的……俩人住一屋,比我宿舍都宽敞,上哪……”
进来才觉得,味道有点呛人。家里虽然潮湿,但由于陆叔经常熏上檀香,所以并没有这么重的霉味儿。不过还好,唐兮的适应能力很强,抬起头来搜索着自己的“室友”。
左边第二个床上坐着个瘦小的身影,干巴巴的、脸色有点白里黄。
“上庭狭窄,缺智;中庭疏,少义;下庭长,善贪……”略一打量,唐兮就有了判断。这些并非《归藏》所录,而是他在《周易》中学得的一点皮毛。
既然如此判断,唐兮也就失去了跟他打招呼的兴趣,正犹豫着自己该住哪的时候,右手最里面的床上又坐起来一人,还是个老人。蓬头垢面,辨不清五官,一时间唐兮也无法通过看相进行判断。粗布麻衣还补丁摞补丁,油泥味儿隔着老远就有些呛鼻。
“咦?怎么连自己总共三个人?”唐兮疑惑的自语着,“不是说‘俩人住一屋’么?”不过对此唐兮并未较真,因为在他意识里,“衙役”都是没文化的小吏,拎不清数字是很平常的。
“哎呀?这拘留室啥时候门槛这么低了?猫三狗四的都关进来,这倒好,连没断奶的小孩都不放过”坐在床上的瘦麻杆尖声尖气的奚落道,“嘿,傻小子,跟侯爷说说,你断奶没?嘿嘿”
那个坐在犄角的老头倒是没有出言讽刺,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他说,“小娃,你姓甚名谁?今年贵庚?哪里人士?”
唐兮是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既然老人说话和气,他自然也是有礼,答道:“小子姓唐名兮,字采矶,今年十岁……”
“哈哈,你还采鸡?嘿嘿,哪儿的鸡给你这小孩开了包?”那老头还没说话,边上的瘦麻杆倒是笑个不停,“你这娃子脑子有病吧?逗死我了……现在我可是知道你咋被抓的了?哈哈哈,嫖……”
唐兮皱眉不悦,但也懒得跟他争执。
“休要与他计较,那也是个可怜鬼……”老头神秘的说道。
“鬼?”唐兮若有所思的看了瘦麻杆一眼,然后对老者的恭声应道,“小子乃是五里堡人士。”
对于老者的“之乎者也”,唐兮反而比较习惯,毕竟他也是这般说话,自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还以为是碰到同道中人呢。
“五里堡?嘿~”瘦麻杆也是有点人来疯,听到唐兮的话,来了精神,得意洋洋的吹嘘道,“倒插门村啊?那地儿我熟,南边有个老祖坟,啧啧,你侯爷前年还在那儿住一晚呢。啧啧,邪性……”
“嗯?”唐兮进一步验证着自己的猜测——二愣子说“两个人住”,若非他拎不清数字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个人,不是人!?
再结合老者好像已有所指的“可怜鬼”的说法,以及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试问,谁会在坟圈子里住一晚呢?
不过,通过有限的信息,唐兮还不敢百分百保证,而且即使瘦麻杆真的“不是人”,他也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本就有些迟钝,加上前段时间王家祖坟的“大阵仗”,让唐兮对一个“可怜鬼”,只可“远之”却不敬之。
摊开老头对面那床发馊发霉的铺盖,唐兮有些回过神来,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对后续可能的迷茫,一时间也是有点慌神。
正当其心中忐忑的时候,二愣子民警打开了房门,端进来两个黄澄澄的东西,扯着嗓门吆喝着,“来来来~吃饭!玉米面饼子,一人俩,趁热吃。”
“一人俩?可他,为何只端过来一个人的量?”
于是,唐兮不解的问道,“那个……大叔,俩人当是四个,你为何?”
“咳!你这小娃子问题还不少”二愣子不耐烦的说道,“吃你的就行了,别管别人。”
唐兮还想上去理论,却见老头给了他个阻止的眼神。那边的瘦麻杆也是开口说道,“别多事儿了,侯爷可受不起这东西,你自个儿吃吧……”
受不起人间五谷杂粮的,岂不是?
鬼!?
唐兮有了计较自不再多言,二愣子见他不说话,嘟嘟囔囔的走了出去。
“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老者悠悠的开口叹道,“这囹圄之地,何事都要花钱的。别看这两个饼子,等你出去那天,都是要一并算账的。我这老头子,孤苦无依,自然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了……”
听了这话,唐兮心里很是堵塞,家中生活虽不富有,可起码有陆叔、有陆宝儿还有那群像人多过像羊的“伙伴”。拿着两个确实还算温热的玉米面饼子,走到老头身前,斟酌下语气说道,“老丈若不嫌弃,就吃一个罢。既能同处一室,也算前世之缘,所以,切莫推辞!”
“哦?分我一个?”老头大感意外“你不饿么?不过,这句前世之缘倒是颇有道理……罢了罢了,今日就受你一个饼子的恩惠,自有后报。”
唐兮当然不会对他所谓“后报”有过多的期许,试问一个行将就木的孤苦老人,能有什么所图呢?
中午由于一直惦记病榻上的陆宝儿,他也没心思弄吃食,如今已经入夜时分,其实唐兮早已饥肠辘辘。只不过,自小就懂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他见不得长者挨饿。
“呃~呃~”门口的瘦麻杆发出奇怪的声音,惨白着连、抖着手指,看那情形,好像被吓破了胆,语无伦次的问道,“吃……吃,你说,你给谁,吃呢?”
唐兮有了之前的猜测,对他自是懒得理会,小口小口的吃起了饼子。拘留室里除了瘦麻杆色厉内荏的追问外,再无其他声音。闹腾良久后,也未得到回应的“侯爷”,只能不断的自我安慰,“看来,这小子是脑子有问题。倒霉……跟个神经病小娃分一块,真tm的吓人!”
吃完了饼子,唐兮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若是往常,这个时间他都会看书,可在拘留室自然也就没办法了。还好,对面的老头好像也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的给他讲起了一些“故事”,对此唐兮倒是非常有兴趣,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对于五里堡归属良周乡、良周乡又隶属宝坻县的关系,唐兮自是知道。可对于宝坻的历史,他却知之甚少。陆叔见闻广博、通读史书,可对处身之地的渊源并非很清楚。这点,这个老头却是不同。
“小娃,你可知‘宝坻’此名的由来?”老者问道,待见唐兮摇头后,继续道,“此名颇有讲究。古时,盐为国宝。而此地乃辽时的榷盐院所在,再取《诗经》中‘如坻如京’的‘坻(水中高地)’字,遂成‘宝坻’县名。”
夜来本事可,宵语聊可为……
一老一少,一讲一听。老者神采飞扬,讲解生动。少者如痴如醉,聆听美妙。若不是门口的“侯爷”偶尔骂两声神经病的话,估计谁都以为这该是一副极其完美的“天伦图”。
听了老者的讲述,唐兮才知道,原来历史上的宝坻,盐业和漕运业占有重要地位。后唐时期就已经在此置榷盐院,当时叫新仓(即现在的宝坻lc区作为贮盐之地。后在辽代时进一步扩展,开始署理渤海、镇城、海阳、丰州几个海盐产地的盐务。盐业的兴盛,带动商业繁荣,被列为上县。《宝坻县志》描述当时的场景记载:“盐贸兴隆,商旅荟萃,货置丛繁,运艘鼓辑扬帆”。
宝坻自古地势低洼、河流众多,有“九河下梢”之称,其中以辽国萧太后所开凿的运粮河为最,沟通了泃河、窝头河、绣针河等河道。至今,宝坻境内仍多处残存,民间称其为“萧太后运粮河”。
说完宝坻的历史,老者有些神秘的低语道,“所谓‘宝坻’的名称由来,我刚说的都乃是《县志》等衙门(官方的俗称)的记载,其实,真正的秘密就在这两个字上,你可想知道?”
唐兮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被他勾的入神到口讷难言的地步。对此,老头心情大畅,捯饬了一下他那已经黏成一绺的胡须,说道:“在民间一直都有个传说:宝坻,乃是由一宝一坻为雏形,后经数代繁衍而成。如今这两处所在虽被破坏,但遗迹尚存。其中,‘一宝‘在县城西南,叫做‘秦城’,相传有很多的宝贝,而且‘十年献一宝‘有缘者得之。后来由于挖潮白河,其西南角遭到破坏,宝气泄露,方才失了神异。“
此时的唐兮早就神游到了“秦城“,若非在拘留室,否则说不定早就跑去县城,看看这一承载诸代宝藏的秦城了。不过他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探宝“。
老头自然不知道他的一通胡侃,塑造出个绝代财迷。此时,他还在煞有介事的介绍着另一处更加诡异的所在,“咳,前言所说的’一坻‘,是在老城东北方向唤作’鬼坻‘,阴楼鬼坊林立,常现诡异。后经云游道人指点,在其上修建了一个大牌楼,命名’京东第一集‘予以镇压。不过,其中声名最甚的’芮家坟‘,至今还偶有传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唐兮对于宝坻的民间传说以及神异所在,有了大概的一个轮廓。所谓“秦城”,如今是县城西南角的一处大土丘,曾以宝坻八景之一的“秦城烟柳”而见于诗集,出名的是这句“青青杨柳堤边送,不尽秋风逝川吊古攀,今斜阳衰草老树寒烟。”
至于秦城为何人所筑,这里有个分歧。其一,也是百姓村间流传最广的,相传唐太宗李世民率兵东征,路经宝坻城南十华里处,见其地势广阔,乃屯兵戍边的好地方!下令:全体将校士卒随从,从现在的j县青淀每人取来一兜土,堆高培厚筑成一座土城。城高八丈,宽九丈,分四面,每面二华里,并设炮台一座。又建四门四关,城正中央建有九丈九尺高一座木制的瞭望塔,整个城池雄伟壮观。如此浩大工程,一蹴而就,可见当时兵将之众。此城为唐王李世民征东、屯兵、屯粮、戍边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乾隆十年的《宝坻县志》对这一说法却提出了反驳,其“八景篇”中记载:“在县南十里,秦始皇并燕筑城治戌。唐太宗东征亦驻跸焉,旧志以太宗初封秦王故名秦城,非也”
不过在民间,秦城最著名的可不是其风景也不是它的历史由来,而是这里“十年现一宝”的传说。
“十年献一宝?”
唐兮瞪大眼睛,渴求的看着老头的菊花般褶皱的黑皴脸,猎奇的天性被彻底的勾了出来。
“咳咳~”老头吊胃口的轻咳两声,继续道,“照啊!据说秦城此地,有‘城中之城‘,平时所看见的只是仅有那方大土丘,而每十年,却有一座宝城降临,手持钥匙者,即能任取其中财宝金银,旦夕成为富家翁……”
“唔?”唐兮年幼,但却不盲从,追问道,“但凡传说,多是扑朔迷离之语,应不足为凭吧?是否有谁人真个得了宝藏?”
“你这小娃,稍安勿躁。老朽所言自有所凭证的。若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我岂能胡言乱语?”老头有些不悦的说道,“秦城中被老辈人证实的宝贝,有‘金马驹‘、’绊马索‘、’照妖镜‘和金钥匙,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随着老头的讲述,秦城的神秘、瑰丽传说,揭开了唐兮曲折跌宕、雄奇壮阔历程的开端……</br></br>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钨丝昏黄灯,水磨青灰墙。
疏影斑驳碎,不辨谁是谁……
老头的口才本就很好,再加上故作神秘的空灵嗓音,抑扬顿挫的讲述着在坊间流传的秦城故事。
“据说,秦城献宝的故事,流传最广、见证者最多的,当属‘’金马驹‘无疑……’”
秦城边上有个账房圈村,村中一个叫张长存的光棍,家里用来围水缸的草绳三番五次的被偷,让他着实气恼。这草绳子就是用秦城洼的高粱叶子编的,一圈一圈地缠在水缸外边,省得冬天缸里的水冻冰。虽说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可他也得费力气编不是?
话说那天半夜,张长存下了个狠心,围着大衣躲在水缸边上,等着看是哪个牲口这么讨人嫌。半夜时分,他却听到马蹄声“呱嗒呱嗒”的由远而近,不一会只听嗖的一下从那墙头上蹦过一个动物,定睛一看,竟是匹雪白雪白的小马驹。支棱着两只耳朵,精神透了,踏着蹄子就奔水缸跑去。等它刚要啃高粱绳子的时候,张长存一步窜出来,抡起棍子照着马脑袋“啪”的就是一下子。小马驹吓了一跳,咴儿地一声把前蹄扬起了老高,还没等打第二下,转身就跑个没影儿。
张长存轰跑了小马驹,刚要回屋睡觉,就看水缸旁边有一个发亮的东西。猫腰一瞅竟是半只马耳朵,金灿灿的。放到牙根一咬。张长存“啊呀”一声大叫,“咋好想是金的呢?别是(不会是)碰上秦城的金马驹吧?”。
由于靠近秦城,村里对于“金马驹”早有传闻,之前张长存还以为是胡说八道呢,这次碰见还真是又喜又恼。喜的是白捡了这么大一块金子,恼的是——“要知道是金马驹,我把它抱住该多好呀!?”后来村里的老人说,应该是秦城洼的高粱收净了,金马驹才跑进村啃高粱叶子的。后来这个张长存真应了他的名字——长存,如今九十多了还活着呢,距离他碰上金马驹已经过去了大概七十年。
“嚯~”唐兮忍不住惊叹道,“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既有当事者,该是真事儿啊……啧!”
小家伙煞有介事的啧啧称奇,心中不无想要与张长存换一下的憧憬,“若是我得了金马驹,必然与之成为伙伴,纵马游缰,看这大好河山……打掉耳朵?他还真下得去手,活该打光棍……”
老头当然不知道现在唐兮心中所想,洋洋得意的说道,“无实妄语,老朽可不会信口开河。况且,说起秦城寻宝,就不得不说一个传承久远的职业”
“何种职业?”唐兮追问道
“鳖宝!”
“鳖宝?是老鳖体内的宝贝么?”唐兮疑惑着,听过寻宝、探宝、鉴宝,却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憋宝”一词,莫非宝贝还能憋住?
“胡说八道!南蛮鳖宝,北侉相灵,均属外八门中的盗门”老头语气循循善诱,“你可莫小看了这盗门。小盗偷针,不入流。大盗窃国,驭人雄。古来起义造反者,十之**都是盗门精英,乃是奇人异士的顶级帮派。而鳖宝大师和相灵大师更是其中最神秘、最稀少的一伙部分人。”
经过老头更深入的讲述,唐兮才惊讶的发现,说其冠绝外八门还真不是夸张。
华夏名山大川,藏风纳吉之地,多蕴“天灵地宝”,夺天地之造化、汲日月之精髓、受鬼怪之庇护,堪称稀世奇珍。因此,外八行里自古就有着这么一伙神秘人,专门对这些稀世奇珍下手,南方称为“鳖宝”、北方称为“相灵”。将取宝一词,讳称“牵羊”,所以民间也多管他们叫做羊倌。
这些人常年流连在山川荒原之中,靠着代代相传的《鳖宝或相灵手札》,搜寻天灵地宝、珍石美玉和沧海遗珠。
与盗门中另一分支的“摸金”不同,鳖宝或相灵传人从不取有主之物,对古墓坟冢敬而远之,恪守“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的祖训。
“牵羊不倒斗,鸡鸣不露头?”
“然也!”老头略有得意的说道,“盗亦有道。在鳖宝或相灵一行中,所牵之宝只能是散宝,诸如坟冢陪葬、他人财物,羊再肥也不能动的,否则必死于非命。同时,不管何种情形,哪怕唾手可得,但是只要是公鸡打鸣,务须收手,触犯此条,必然血渐五步”
“老丈~老伯~~您,可知如何鳖宝?如何相灵?”唐兮此时双眼放光,声音也是提高了八度,吓得门边的瘦麻杆直哆嗦,蒙在被窝里大念“阿弥无量神经病……”
“唔……这个,相灵嘛,老朽也只是听闻,并不曾过多了解”老头稍微尴尬的挠了挠头,带出一片“雪花飘”,“不过这鳖宝之术,我倒是涉猎一些。不过,听此秘闻说不得招惹因果,你可要听?”
唐兮毕竟心思单纯,自未听出老头的弦外之音,大点其头的催促快说。
老头狡黠一笑,也不再多卖关子,娓娓道来……
“鳖宝”,有时也传为憋宝。后者的“憋”字,其实有困、锁的意思。自来天灵地宝,都有其神异之处,要么飞天遁地,惊鸿一瞥。要么伪装其形,无从辨识。而所谓憋宝大师们,也都身具法力,或以奇门遁甲、五行阵法困之,或以符箓咒语、念力发诀锁之,让宝物显形后再“牵“入囊中。之前张长存所碰到的”金马驹“,若当时有憋宝大师在场,一个术法过去,哪还容它逃掉?
“然则,憋术只是门派秘法中的一种而已,正确的乃是上蔽下龟……唔……”老头比划了一通,才想起来问道:“小娃,你识字么?我之前说的那个字你可知道?”
唐兮略有不忿“老丈,您莫小瞧人~我当然识得!蒙蔽老龟嘛!”
“咳咳骇”老头被噎得一阵咳嗽,“你如此说倒也没错!不过在古时期,龟甲乃是占卜的工具,可揣测天机。因此,‘鼈宝’的真实含义是‘蒙蔽天机而取宝’”
“口气不小!”唐兮暗自腹诽着。
“其实,宝坻这个地方自古钟灵毓秀。天灵地宝频出,也是鳖宝大师们经常光顾的所在之一“老头并不知道唐兮心中所想,伸了下腰肢继续道,”而秦城更是重中之重。此城虽为人力所建,但并非何人私物,也非古墓坟冢,却有‘宝城’与之暗合,十年一至,神奇异常。因此,历代鳖宝大师都以能够进入其中为毕生志愿,不过,到目前为止还尚未成功,其中功败垂成的一次是百余年前,真个是失之交臂、天不假人啊……“
老头失望、沮丧还有些不甘的摇着头,给唐兮讲出了那段朴实却又令人扼腕的传说。
洪宪元年(民国五年)前后,秦城边上有这么一家老夫妻俩,以种瓜为生。某一天,来了个南蛮子(当时,因南北方文化差异,相互之间以“外号“相互攻讦。北方人管南方人叫”南蛮子“,而南方人管北方人则叫”北侉子“),据说很有能耐,经常在十里八村的转悠。拿眼这么一看,就知道里边是不是有宝。那人围着瓜地转了一圈后,指着一个大瓜对老汉说:“这个瓜,我买了,一百天后我来取。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可千万别卖给别人。”说着,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钱。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都用不了二两银子。所以之后的日子里,老汉对此瓜照料得异常精心。初时还不见特别,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瓜就展露出了与众不同——皮色金黄,煜煜生辉。瓜纹凸起、图案玄奥。
老汉大为惊奇,却又不敢声张。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南蛮子走后的第九十九天,老两口可就犯了嘀咕:”南蛮子都能耐着呢,他相上的东西准是宝贝啊”。要说人心这东西,却是永无止境,若是之前即便二十两买他一个全部的瓜,估计老两口都能乐死过去。可一旦认定此瓜是宝贝,就起了贪心,连夜摘下藏了起来。
到了一百天头上,南蛮子来取瓜,老头摊着手说道:“老汉我对不起你啊!昨个黑夜一眼没着到(没留意),叫爬瓜的偷去了。”
那人一听,挺着急:“咳,难道真不该我得这个宝贝?不过,你们庄稼人得着也没用啊!”
老头一听有门,装作不在意的追问道:“客官,这瓜有啥用呀?”
南蛮子也不疑有他,嘬着牙花子,无奈的解释道:“这秦城啊,是个宝城,开库的钥匙十年才能到凡间来一趟,今年这把钥匙就长在你的那个金瓜里。可惜,不到一百天就摘了……”
老头儿眼都直啦。那人安慰老头几句就走了。
老两口大喜过望,如坐针毡似的,好容易盼到了天黑。老头儿把金瓜抱到秦城下,里外摸摸转转却不知咋开。后来,气极了,抱着金瓜照着东城大缺口一摔,就听轰隆一声山响,把老头震得不知东南西北,等醒过闷儿来睁眼一看——嗬!好响晴的天~
亭台楼阁、房屋树木都跟镀了金子一样的锃光瓦亮。里边人还不少,跟县城里赶大集一样,骡马成群,人来人往。买东的卖西的,琳琅满目啥都有。
老头也想不起来自己干啥来的,就跟做梦一样的这逛逛,那逛逛。嘿,他眼睛一亮——一个卖黄豆的摊子,个大饱满、煞是喜人。老头儿抓起一把,想着买点回去当“豆种“。刚准备给钱,就听有人喊:”关城门啦!“他赶紧把豆子装在棉袄里往外跑,只听咣当一声,眼前已是黑压压一片。等他再看的时候,眼前还是那个大土丘。
老头儿后悔瞎折腾,早知道就把瓜卖给南蛮子了,现在倒好,做了场梦啥都没了。回到家里,跟老伴说了下自个儿做了个“发财梦“,被老伴絮叨了半宿。老头赌气把破棉袄往瓜铺上一搭:“咱就是穷命。”老伴躺在铺上也是睡不着,无意间往上一看:嚯,老头的破棉袄里装了一把金豆子,正在那儿放光呢……
讲完了故事,这一老一少都有些默然。唐兮是还在回味着、幻想着,仿佛眼前就是那座“黄金城“,瑰丽与绚烂,壮阔与震撼,反倒对黄金的价值并不是很觊觎。而老头的神情就有些古怪了——惋惜、无奈和一点的颓然。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老头感慨道,不知是为了种瓜老汉还是与宝失之交臂的鳖宝南蛮……</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所谓天灵,乃为混沌所生,原为无识无智的“死物“或懵懂无知的动物,后经机缘巧合,开启后天灵智能幻化人形的物种,像:狐仙的内丹、柳仙的皮蜕、黄仙儿的香囊等,都可称为天灵至宝。这在《西游记》、《聊斋志异》、《搜神记》等书中多有记录。
然而,经过历朝历代的”非我族类,尽必诛之“的洗劫,以及打破一切牛鬼蛇神的”破法时代“后,天灵族群,要么修炼传承被毁,后代沦为凡物;要么偶有所成后,遁避荒野,再不复以前的百灵共生的繁荣场景。由此,不得不感佩人类的侵略性与弑杀性,任何的异类,在白蚁洪流下,终将成为枯骨。
“与天灵相比,地宝的种类更加繁杂。“老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搓着脚趾缝的泥球,说道:”长白山百年以上的老棒槌(人参)、鸡珍(非鸡胗)狗宝牛黄、石中玉、地里仙(甘草祖根)等,均可归为此类。有缘者取之为宝,无缘者触之变泥……“
世人对地宝趋之若鹜,导致其濒临绝种。就像长白山的老棒槌,唐朝以前无人懂得如何将其入药,那时候千年老参都随处可见。但随着其价值被发现,一代代的挖采,逐渐到现在,三十年以上都可称为珍宝,卖出天价了。
“那个……老丈“唐兮忍不住打断老头的讲述,疑惑的问道,”我看古书中有人参娃娃的传说,是否其应是天灵而非地宝呢?“
老头并没有因为唐兮的打断而不悦,反而满意的点点头,解惑道,“你有此问,反倒是大概明白二者之间的区别了。甚好!不过,天灵幻化,乃是道家修炼之术,夺周天星辰、宇宙洪荒的遗髓。而人参娃娃,仅是被动生长到一定的程度后,具有的一些简单异能,所以人参幻化的都是白胖小童、红肚兜朝天揪,而不像天灵化形的百态人生……“
唐兮看似木讷,实则七窍玲珑,一点就通。不过,他更关心的却不是虚无缥缈的珍宝,而是——“老丈!请再多讲些鳖宝大师的事情,可好?“
老头自然乐见唐兮如此“上道“,却假装为难的说道,”鳖宝之事吧……唔!老朽倒是还略知一二,可……再讲的话,就会触及核心,非此道中人,绝不可提的……“
原来,鳖宝本属盗门一行。世人皆知,盗门八行乃是:金点(算命)、响马(抢劫)、倒斗(盗墓)、走山(山贼)、领火(杀人放火的强盗)、采水(海盗)、乞丐、贼偷。却极少有人知道,鳖宝乃是盗门中的隐门,多掌执法堂,监督门下弟子的行止戒律。
作为鳖宝大师,均为一脉单传,又多得道家真谛,常隐匿于道观之中、行走于暗夜之下,并恪守“师父不死徒弟不出“的规矩,所以才被世人所忽视,仅在惊鸿中一睹其风采。
所以,唐兮让老头再讲鳖宝行中的事情,委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恰是如此,他越发的疑惑:“这老丈是何种身份?既是隐秘单传,他如何获悉?道听途说,怎会知之甚深呢?“
不过,唐兮是那种洒脱的性子,既然事不可为,也就不再过于纠缠。
“如此倒是小子唐突了,老丈莫怪……“
老头对唐兮如此洒脱,大感意外。继而又是一阵掩饰不住的惊喜,当然,这种情绪被他很好的掩饰住罢了。
时间已过了子时,唐兮也是身心俱疲。跟老头告罪一声后,和衣躺在发馊的床上,却辗转难眠。
一会儿想到未归的陆叔、一会儿忧心重伤的陆宝儿、一会儿又记挂自牧的群羊……
“那个,姐姐……“白骥过隙的片段,朱含嫣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
凤眼半弯藏琥珀,藏住几个秋?
朱唇一颗点樱桃,勾馋几个人?
当然,唐兮不懂也未曾产生男女情愫,更多的是依赖与温暖,那是只从书中、只在梦中才幻想过的感觉。
“唉~大姐姐因我而得罪人,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懊恼的想着,唐兮越发的煎熬,”若是那姓程的衙役,敢于报复她,我……拼得个玉石俱焚,也必不让他好过……“
深秋早冬,潮寒入髓。加上拘留室常年难见阳光又不通风,所以唐兮也是感觉脊背发冷,认命的将硬邦邦的被子盖在身上。
“嗒嗒嗒~“牙齿打架的声音从对面老头的床上传来,借着微弱的一点光,唐兮看到他浑身蜷缩着,紧紧的搂住被子,却兀自打着抖。
“哎呀,真是疏忽“唐兮暗自自责,“老丈看样子已近古稀,晚上又未吃多少东西,怎能抵御夜寒?”
想到此处,唐兮也不多言,悄悄起身,将自己那刚捂热的被子,盖在了老人的身上。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老头急忙坐起来,推辞道,”你这小娃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别冻坏了骨头。“
说着就要还回被子,唐兮自然不同意:“老丈,你别推辞。我年轻体壮,可以承受。况且,聆听您之前的奇谈,小子也大开眼界。以此薄被当作传道解惑的谢礼,还是我占了便宜的!“
唐兮并不善言辞,这与其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陆叔的关爱,象山自不言;群羊的嬉戏,如水也寡声。还好有个古灵精怪的陆宝儿,能做他的“听众“,但也仅才相处短短的两三个时辰。
村中的孩童多数对其排斥、奚落,唐兮平淡以对,懒得反唇相讥。大人也因父子怪异,敬而远之。
如此种种,导致童年的唐兮,总是会显出木讷、少语的表象。殊不知,他内心的纯粹、善良、感恩,是汲取了数千年经卷精华而成,既有“上善若水“的包容,又有”厚德载物“的博大,也许就是古书中常说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吧。
老人见他诚心且坚定,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出现了智慧和欣慰的笑容,竟让唐兮恍惚间产生一种“鹤发童颜、高深莫测“的幻觉,真乃咄咄怪事。
既然两人都无法入睡,也就并坐一起,闲聊了起来。
“小娃,看你言行,好像书香门第出来的,家教甚好又饱读诗书啊……“老头沙哑着嗓子问道,”不过,五里堡乃是个乡野小村,祖上倒是辉煌一时,可最近百年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响动。何况,听你之前说姓唐。若我所记无误的话,五里堡该是王姓族村,你是外来?祖籍又是何地呢?“
唐兮对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疑惑,曾多次追问陆叔却未得答案,只能答道:“您所言不差。至于祖籍,家父未曾告知。书香门第当然不是,只是家中存书较为驳杂,闲来无事时,经常翻看罢了。“
“哦?“老头大感意外。在他想来,在如今的社会,能如此知书达礼的小童,肯定是传承有序的家族,然后从小就训诫有方,才能达到正本清源的启蒙阶段。哪料到,只是他自学所得。以老头的阅历,像唐兮这样的情况,该算得百年不遇的奇才了……
想到此处,老头对他的评价更上一筹。略有急切的说道,“那个……恕老朽唐突……是否可让我摸骨一番?“
对于老头的这一请求,唐兮很不解。却也没多想,毕竟摸骨看相都是小道,让人稍作尝试并无损害。若是老头提出想要他生辰八字的话,那是万万不行的。因为八字代表先天命理,深谙此道的人,可以通过术法,逆天改命、夺取运势,轻则霉运连连、重则血光之灾,当慎之又慎。(雪落:爱算命的朋友务必谨记)
得到唐兮的允许,老头伸出他粗糙的双手,从唐兮的天灵开始摸起。不知是否为幻觉,随着老头的十指,唐兮感觉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流不断移动,若非他定力超强,换作其他同龄小童,估计都能舒服得叫出声了。
“嘶~天灵如斗,纳星辰?这……“甫一开始,老头的手就像触了电似的弹开,好像碰到了千古奇事一样。
唐兮也被吓了一跳,暗自腹诽:“这老丈,如此年纪怎还一惊一乍的?“,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而是问道:”可有不妥?“
“啊……没……妥!太妥了……呵,嘿,哈“老头结结巴巴的说道,然后又迫不及待的继续摸骨。
“怎好像是八戒见了人参果,口水直流呢?“唐兮看到老头的眼神,心中一阵恶寒。若不是之前应允的太过干脆,他现在都想反悔了。
“五枕梅花,摄百川?我就……“老头有了前车之鉴,还好没有过分举动,只是双手颤抖的难以为继。否则,唐兮说什么也不会再任其施为了——吓人!
“鬓走龙行,盘月影?额筑双城,将万兵。嘶……啧……“老头满头冷汗,脸色煞白,隐隐然嘴角挂着一丝血红。
费力又不甘的将手放下,老头闭眼调息良久,方才舒出一口浊气,面色稍好。
唐兮见此情形,也是心中忐忑的问道:“老丈,你有何结论?“
“呼……天灵如斗纳星辰,五枕梅花摄百川。鬓走龙行盘月影,额筑双城将万兵。此乃……“老头眼神迷离喃喃自语。(雪落:此段偈是小时候听老人说的个梗概,自行完善的,所以在任何典籍中都无从查阅)
“麒麟骨啊……“
“麒麟骨?“听这词,唐兮也是放下心来,听这称呼当不是坏事儿,那就只能,”很少见?“
老头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岂止是少见?寻常麒骨倒还好,史书中尚有一定的记载,多数为皇为帅,显赫一时。可是这,麒麟骨……啧,啧,万年年遇!!“
事关己,唐兮也无法淡定,追问道:“这一骨相,作何解?请老丈赐教“
“唔~你这小娃,想要了老朽的命?“老头没头没脑的抱怨道,”以我的本事,都只能摸你的半阙骨,要是再继续下去,老命都得交代此地。你这小娃倒是敢问,还作何解?“
老头越说越恼,也不知是与唐兮为难还是与自己,“老朽要是解出来,必遭天谴,顷刻间就得灰飞烟灭。唉~唉~唉,要是能解麒麟骨,死也瞑目喽,可惜,时哉命也,不可强求啊……“</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咳……那个,老丈”
唐兮对老头说自己身具“麒麟骨”大为意动,可探寻的问道,“麒麟骨不可解,这点小子不再强求。可,您是否能说下个中情形。唔……也就是说,怎样的骨型可被称之?”
对此老头倒是并无抵触,得意的答道:“这世间,除了老朽,应该无能可识得此骨喽……嘿!说这麒麟骨,顾名思义,乃是承自麒麟神兽……”
经过老人的揭秘,唐兮才惊讶的发现,后世之人对于麒麟多有误解。由于它性子温顺,所以均以为麒麟无法与龙凤等神兽相媲美,顶多算是祥瑞之气的象征。其实,此念大谬。
《礼记礼运第九》记载:“麟、凤、龟、龙,谓之四灵。”要知道,古人对于著书尊卑次序,那是严谨到变态的地步,既能将麒麟录为四灵之首,其地位可见一斑。而且麒麟还是上古六神之一的勾陈的坐骑,“位居(天地)中央,权司戊日”,指掌乾坤,法力岂能小觑?
老头估计是在拘留所憋得时间太久,要么就是常年孤寂一人,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话痨。唐兮对此秘辛倒是喜欢听,可之前的疑惑如鲠在喉,不得不打断他道:“那个……老丈,您还未说麒麟骨到底是何种样式呢?”
“呃~你这小娃!哎,人心不古啊……”老头发了通牢骚后,方才说道:“话说这麒麟骨,与麒麟相合。龙头、凤枕、鹰髯、鹿角……”
经过老头口沫横飞的解释,唐兮才知道个中来由——所谓“灵如斗纳星辰”,就是说他天灵盖大的像个斗座,还有星星点点的鼓包,应了麒麟骨的“龙头”;
再摸他后脑勺时,又在五枕位置发现像梅花般的凸起,并伴有道道起伏丘壑,才有那句“五枕梅花摄百川”,活脱脱的古凤枕骨;
“鬓走鹰击盘月影”殊为直白,鬓角斜刺入顶,在发髻中各盘出个满月般的漩,是典型的“鹰髯”;而那鹿角,就是额骨隐隐有两个像鹿角状的小包,又如双城岳峙……
听完老头煞有介事的一番“高论”,唐兮的表情精彩得像时下流行的格子布,有红(憋的)有白(憋的),似哭(憋的)似笑(还是憋的),张口结舌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嘿嘿,小娃子,遇到老朽乃是你的大幸。千金买骨有伯乐,唔……”老头搜肠刮肚的憋出来一句下文:“夜半摸骨在陋室……呵!是否感激涕零?倒也不用,可愿传我衣钵?要知道……”
顾不得再尊老爱幼,唐兮颤抖着手晃了晃,打断老头的自说自话。呼了好几口粗气,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咳……抱歉。咳咳,小子之所以,进此囹圄,都是因前两日的冲突,咳咳咳……那次,小子被,被围攻。头上的,头上的……”憋红了脸的唐兮,好半天才挤出来后半句:“淤肿!还!!未!!!消……”
“嘎~”老头好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这……这……怎会?”
什么麒麟骨啊?即使真的存在,也与唐兮无关。龙头鹿角的,都是被人打!出来的!!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室内静得呼吸可闻,仅有偶尔瘦麻杆侯爷发出的磨牙声,“咯吱,咯吱吱”
唐兮见老人尴尬,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对方也非歹意,皆因不知事情原委,摆了个乌龙而已。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老丈……小子尚对鳖宝之事大为好奇,您博闻强识,是否可以解惑一二呢?”
老头正愁没有台阶下,见唐兮识相的没有继续纠缠“麒麟骨”,自然老怀大畅,恢复之前的高人形象,为其讲解鳖宝的来历。
鳖宝一派的开山鼻祖,最早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的伯益。他乃是黄帝的第五世孙,曾协助大禹治水,并得大禹禅位。不过,比较悲催的是,最后被大禹的儿子夏启所杀。伯益此人,被后世传诵最多的,乃是其所著《山海经》二十二篇,图述异兽山灵、海妖莽鬼、精怪秘宝等,堪称包罗万象、陆离神奇。
“咦?《山海经》?我曾读过唐朝开元年间的手抄本,是十八篇,怎会是二十二篇呢?”唐兮说道,要知道为了能看到这本书,他可是煞费苦心。趁着陆叔不在才能偷阅几篇,因为陆叔每提及《山海经》总是大摇其头的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开元手抄本?”老头皱纹抽搐,明显是不信,却未多做争辩的解释道:“世人流传的均为十八篇,而原因嘛,是因为《山海经》乃是最早也最珍贵的“鳖宝手札”,失掉的四篇乃是已被‘牵羊’的所在,自不必再留存了……”
“鳖宝手札?”唐兮闷声重复着
“对!鳖宝一行自上古而来,大抵都是单传。上一代鳖宝大师,会在临终前将本门记载天灵地宝的典籍交给传人,其中包括图录、方位、观象等内容,而这便是《鳖宝手札》”老人解释道,“得手札者,方能以传人自居。而《山海经》恰是上古大能伯益所传下来的鳖宝手札,既有他所见所闻,又有更久远的祖师所载,当然,这些祖师已无从考证了。”
伯益“鳖宝祖师”的身份,在文献中确有记载。东汉王充《论衡别通篇》中云:“禹主行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所不至,以所记闻作《山海经》”由此可见,大禹主管兴修水利,而伯益却管记录异物。
至于异物为何,在《越王无余外传》中也有解释:“(禹)与益共谋,行到名山大泽,召其神而问之,山川脉理、金玉所有、鸟兽昆虫之类,及八方之民俗、殊国异域、土地里数:使益疏而记之,故名之曰《山海经》”。
伯益之能,在此文中已是淋漓尽致,上能“召神”、下能“脉山”,金玉鸟兽无所不知,殊国异域无其不纳,而这些都被记录在《山海经》中。
“老丈,您说山海经为鳖宝手札,此事小子且信之。然则,您所说失掉四篇已被后人‘牵羊’,不再留存,这样是否牵强附会呢?”唐兮的思维很少会被热血所扰乱,一下子就看到其中的疑点,不留情面的问道:“即使被‘鳖宝’成功,也不必毁损手札吧?不管如何,也是先辈的心血,留作观瞻不也是很好?”
“竖子妄言!门中戒律岂是你可胡乱指摘的?”一向和蔼的老头,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斥道:“鳖宝一派,乃是夺天地造化的行当。天机未泄时,尚可用术法蒙蔽,可一旦取宝,天谴悠忽而至,若不从速毁掉痕迹,早就灰飞烟灭了,哪来传承?你这小娃,不知利害,还敢胡言乱语!”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唐兮心中腹诽不已:“又不是您老人家的祖师门派,何必如此动怒?”不过,他还是委屈的道了个歉。
老头可能也是觉得自己的火发得有些无名,放缓了口气解释道:“鳖宝人,多半都要犯五弊三缺,不得善终,连祖师大巫的伯益尚不能幸免,落得个被启谋害的下场,更遑论后人了。所以,小心终究无大错。”
唐兮对这几千年前的老祖宗虽有好奇,但最关心的还是鳖宝大师这个职业,在此时是否还有传承?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老头百般纠结,方才意味深长的吐出一句话——
“春秋传承终未断,旦夕只待有缘人……”</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漆黑如墨的乡村土路上。此时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荒野中稀稀落落的留着几根玉米秆,萧瑟的抖着。野兔、田鼠都已储备好过冬的粮食,躲在洞中不再忙碌……
诗人说,寂寞如歌!却不知个中悲切?
一道急骑的身影匆匆而过,两条麻花辫随夜风扭动。
小麦色的额头上,不合时节的布满细密的汗珠。忽闪的大眼睛,透露出坚毅与野性。苗条却不单薄的身体,随着车轮摆动。
借着朦胧月光一打量,竟是连夜进城“告状”的朱含嫣——碎花蓝底的防寒服、玫红绣纹的脚蹬裤、薄丝宽边红纱巾——这是那个年代最为“时髦”的装束,却也不是普通村姑们可以穿上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的“背景不简单”。所里的人对此确有很多猜测,可谁也不知道,她会是副县长家的千金,否则估计借程小山个胆子,他也不敢做癞蛤蟆的美梦。
朱含嫣虽然自小胆大,但是也不会粗线条到敢于深更半夜,独自一人骑三四十里的路赶回城里。平时都是县里的秘书,开上大屁股吉普,在距离乡派出所两三里的地方接她的。
“抬头的一片天,是男儿的一片天,曾经在满天的星光下做梦的少年……“
都说大声唱歌能够驱散恐惧,朱含嫣当时并不懂这些,只是受不住死寂的气氛,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这首刚刚流行起来的歌曲。声音由最初的轻哼,到此时的高唱。
“远方的星星请为我点盏希望的灯火。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好像是迎合着她的歌词,远传还真就斑斑点点的出现了几处“星光“,荧荧姗姗的,有烛火的冷白,又有磷火的蓝翠,在空空的旷野中悠忽飘荡,煞是恐怖。
“嘭嘭嘭……“朱含嫣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其实她知道是”鬼火“,受过那个年代绝对高等教育的”警专“学历,朱含嫣更是清楚这一自然现象的由来。可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那份忐忑,乃至是恐惧。
第二次平坟运动,让很多无人认领的“野坟“遭受彻底的清洗,那时候鬼火甚至比现在的星星还要密集。绿色是最常见的,蓝色和红色的稍有稀奇,胆子大的半大小子们经常以谁谁谁见到”红火“而被封为大胆将军。最稀少的是黑色的,据说是被毒死的,那种野坟也是最凶最噬人的。
之前坐在大屁股吉普车里,朱含嫣也不止一次见过“鬼火“,还很新奇乃至炫耀的跟父亲的秘书大谈”神光兮熲熲,鬼火兮荧荧“呢,如今独自见到,却是恨路太长,这么久还没骑过这片坟圈。又恨眼太大,余光就是总能瞟到不想看的玩意儿!
过了坟圈就进到城关地界,离县城不远。宝坻被历史上曾被称为“九河下梢“,如今,留存最宽的乃是城南的潮白河。关于此河名称由来,民间传说乃是乾隆下江南,龙船经过此地,遇白蛇拦路。当时刘墉陪驾,舌灿莲花大述”明君在世,尔等精怪若是朝拜,翌日必能飞升“。白蛇被其说服,率领虾兵蟹将朝拜乾隆。乾隆大悦,御赐”朝拜河“之名,作为皇家水道,大肆修理,一时间名噪全国。后经讹传,被坊间叫做潮白河。
此时,朱含嫣已经过了那片让她头皮发炸的野坟窝子,再过了潮白河的大桥,就能看到城里的“星星点灯“了。可谁承想,乐极生悲,
”喀喇“一声,车链子掉了。
朱含嫣这叫个气啊,要知道她现在骑的,是那年代极少见的26弯梁飞鸽自行车。这车轻便、舒适不假,却有链盒子保护。这在平时显得很人性化的设计却成了此时让朱含嫣恨得牙根痒痒。
“嘎奔儿的倒霉车子,我就……”朱含嫣此时真叫一个欲哭无泪,可是,如何抱怨也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幸好所剩路程不远,她悻悻的推上自行车,迈开两条丰腴有力的腿,向着潮白河大桥上走去。
“踢踏~踢踏~”刚走没多久,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朱含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个时节,很多村里人都会连夜进城抢摊位,卖一些自家种的白菜土豆什么的,若是去的晚了,集市上的好位置早就被小贩们占了去。
黑暗中,朱含嫣只能依稀感觉,一匹不算健硕的马拉着辆本地并不常见的大板车从身边经过,马儿吃力的呼哧声清晰可闻。
“咯吱~咯吱~吁!”
随着沙哑的声音,马车停在她前方大约五六米远的地方。若是普通的同龄村姑也许会被吓到,可朱含嫣不同,别看她长得娇滴滴的,当年在警专可是名副其实的佼佼者,近身格斗每个学期都是前三名。听那声音,赶车的人年纪不小,她自是不惧,却也不愿多招惹是非,闷着头推车继续往前走。
“姑娘,车子……坏了?”赶车的老头犹豫的问道,“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捎你一段吧?”
听到询问,朱含嫣抬起头,只见板车的前辕边上,盘坐着个身影,黑粗布大棉袄、戴着顶不知道什么皮毛的大帽子,由于对方并未转身,无法看清长相。
“大爷,您这是要去哪?”
要说这丫头也是艺高人胆大,加上那个年代的社会治安相对较好,人与人之间的戒心并没有现在这么强烈,“要是顺路的话,就麻烦您一下”
“不麻烦,我,进城”赶车的人还是没有回头
虽然对方的举动有点蹊跷,不过朱含嫣并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一带的农村人,祖上好多都是从sd逃荒过来的,耳濡目染些孔圣的礼防习气极为正常,大半夜的,孤男孤女尽量不“碰面”。
“太好了,我也进城。那就麻烦您了”朱含嫣高兴地说道,毕竟到城里还有五六里地,她又穿着小高跟,一路走过去肯定不轻松。也不等赶车人招呼,就利索的把车子搬上板车。
“驾~”赶车人也不多话,虚扬了一下马鞭,咯吱咯吱的轱辘声再次响起。
近距离的打量才发现,赶车人很瘦弱,枯干的身形缩在大棉袄里,显得很是怪异。
“大爷,您这是进城干啥嗟(方言:干啥去的意思)“朱含嫣学着本地话攀谈着。
“唔……我去拉点,嗯,货……“至于到底是什么货,赶车人也没多做解释,朱含嫣自是不好多做追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多数时间都是她在问,而对方好像是不善言辞,说的相对较少些。
过了潮白河大桥,就进了城关地界,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城里未灭的灯火。路两侧不再荒凉,希希落落的分布着一些小店铺。
“吁~”车行至一条岔路口的时候,赶车人喝停了艰难前行的马儿,“姑娘,我只能把你捎到这里了……”
“这里?”朱含嫣心中极为惊诧,作为城里长大的人,她当然知道这条岔路口所通的地方。那是宝坻民间传说中最为神奇的秦城遗址,之前在警专的时候,学校经常安排他们到那里去打靶。高高的土坡,荒无人烟,大半夜的过去,能干啥呢?
虽然心中诸多疑惑,但毕竟是萍水相逢,交浅言深的忌讳朱含嫣还是懂得的。一边道谢一边将自行车搬下来,却鬼使神差的不等赶车人扬鞭,紧走两步上前,扭头一看
天呐~他,竟然……
好奇心作祟的朱含嫣,此时正应了那句“好奇心害死猫”的箴言,非要忍不住的去看一下赶车人的样子,谁成想,映入眼中的却是这样一副惊骇画面:宽大的皮帽子,被小几号的脑袋顶着。锥子脸还则罢了,竟然长满了金黄的毛,小小的眼睛透着玫红的亮光,眼睑一圈是嫩红的皮肉,鼻子很尖、嘴巴很小,龇出两颗白白的牙齿……
莫说是朱含嫣这样的妙龄少女,即使是眼花的耄耋老人都会永远记住这幅尊荣,烙印下每一个细节,然后在午夜梦回中无数次的惊醒。
赶车“人”估计也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唐突之举,愣神之后,慌乱的赶着马车落荒而去,只留下咯吱咯吱的轱辘声和马儿不堪负重的吭哧。
“我……你……”胆大包天的朱含嫣,此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嘴唇哆嗦的嗫嚅了半天,最后高分贝的尖叫一声,“妈呀~”
扔了自行车,撒腿就跑,那速度,估计都可以打破警专百米跑的记录了……
也该她命好,慌不择路仅凭意识的狂奔,倒是没走错了路。当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敲开自家门的时候,那副形象,都把开门的妹妹朱凝翠吓了一大跳。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朱含嫣的父母早已睡下,闻听小女儿的惊叫声,老两口也是倒屐迎出。几番安抚、追问,朱含嫣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夜路惊魂的原委。
获知女儿并非遭遇歹人,副县长朱维真和老伴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嗨~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毛躁?”朱维真稍有不悦的低声指责道,“朗朗乾坤的,哪有啥鬼怪?估计是夜黑,你没看清楚。加上村里人,不修边幅惯了,眉毛胡子多些又有啥可奇怪的?
作为无神论者的朱维真,对女儿这番“怪力乱神“当然不信。曾经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他就曾亲眼见过因躲避”运动“逃到老林子里几年的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若是在神农架,估计都会被当成野人啦。
经过母亲和妹妹的安抚,以及父亲的“当头棒喝“,朱含嫣对于自己的判断也是有所怀疑。不过,那副印象,却怎么也挥之不去。当年上学的时候,她也经常看些民间故事类的话本小说,对于黄鼬仙儿的传闻自然不陌生。据说,黄仙儿们最喜欢扮作人样儿,要么是撺掇婆媳之间打架、要么是捉弄下调皮的孩童,倒是从没听说过半夜赶车拉货的例子。
“嫣儿,你不好好在所里呆着,大半夜的跑回来干啥?”朱维真问道,“一个女娃家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朱含嫣这时才想起正题,一五一十的说起唐兮的事情。
听罢女儿的讲述,朱维真沉吟片刻,询问道:“程小山我倒是之前听你提及过,这人文化程度不高,倒颇有点草莽江湖的秉性,况且还处在升迁的风口浪尖,按说应该不会做事这么孟浪啊?这次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莫非有什么隐情?”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朱维真一下子问到了个中关键。
“嗨,还不是因为小唐兮他们得罪了程小山的舅舅?那一家子就是十里八村的土霸王,仗着儿孙多,谁也不敢跟他们闹事儿。据所里其他同事说,程小山能有今天的光景,他亲娘舅家可是没少出力。好多他不方便出面解决的腌臜事情,都是他舅和表兄弟们给摆平的……”朱含嫣赌气的回答道,“这次好像是小唐兮他爹把那一家子修理得挺惨。从没吃过这么大亏的一伙人,打又打不过,只好狐假虎威的推到程小山这边来了呗。”
“岂有此理!”朱维真主管文化教育多年,惯来都是眼中不揉沙子的性格,听了这事儿,当然怒气上涌,“真是世风日下啊,裙带关系都拉到司法警察口了?要是一乡派出所的副所长都这样的没有原则,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样?”
深知老爹性格的朱含嫣,早就料到他听闻这事儿后的反应,自然打铁趁热的说什么唐兮如何如何的可怜、如此小的年纪被“连带拘留”会有多么大的后遗症等等。
“胡闹!朋比为奸!!”朱维真怒声道,“长此下去,警察形象尽毁啊……是可忍孰不可忍?”说完,抄起客厅的电话就要打。
“哎哎哎~老朱,这么晚了你给谁打电话?”朱含嫣的母亲岳青按住电话问道
“当然是主管司法警务的田副县长啊,这是他该管的事儿”朱维真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还知道这是田副县长管的?看这你架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县长,给手下交代任务呢……”王华没好气的说道,“你跟田副县长的关系,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一个管教育一个管司法,前几年倒是称兄道弟,可是自从李县长要调任别处,你看他还搭理你么?两个萝卜一个坑,竞争关系,难道你不懂?”
经过爱人的提醒,朱维真方才想到实际情况,心有不甘的放下了电话,重重的叹了口气,“唉……我不是气糊涂了嘛!”
这下子可轮到朱含嫣急的跳脚了,逗得刚从“黄仙儿事件”中回过神来的朱凝翠窃笑不已,要知道,之前她可没少被姐姐训斥毛躁呢。
“哎呀,你这丫头先别急”朱维真哭笑不得的说道,“虽然我跟田副县长有点竞争上的摩擦,但他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在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上肯定不会马虎的。只不过是这么晚打电话,让人家反感。你放心,明天上班我就跟他说,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听了这话,朱含嫣才放下心来,想起自己丢在路边的自行车,又是被家人好一顿奚落。不过,安排好了唐兮的事情,父亲又打电话交代秘书一大早去给她拖车,终于可以安心的躺上床了。
朱家住的是县里安排的偏单(tj地区对两居室的独有叫法),老两口住一间,朱含嫣姐妹俩住另一间。妹妹凝翠今年才九岁,相貌与姐姐大相径庭,皮肤白皙、柳眉大眼、樱桃小口,水一样的小丫头出落得已有几分美人坯子。若说朱含嫣是一簇时刻跳跃的火苗,那朱凝翠就是一汪清澈的溪水。文化造诣颇高的朱维真,在取名方面确显功底,含嫣凝翠,聘婷袅袅。
此时小丫头大为好奇,不停地追问姐姐黄仙儿奇遇的事情。又被朱含嫣刻意渲染的经历,吓得躲在被窝里不停地嘟囔着“胡扯胡扯……”
姐妹俩嬉戏打闹一番,也就各自睡去了。</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春秋传承终未断,旦夕只待有缘人?”
唐兮眼神明亮的重复着老头的话,由此可以猜测,莫非鳖宝传承并未完全断绝?难道世间还有鳖宝大师们行走天下?
作为十来岁的小孩,本就对神仙志怪故事有种天然的倾心。更何况是如此侠客江湖的神奇行止呢?他心中自是对大巫伯益、鳖宝祖师的传承殊为神往,幻想着若是自己能够得其精髓,纵横天地之间,该是如何的意气风发?行走山川江河,兴之所至“顺走牵羊”,即可将天灵地宝皆收纳囊中,这该是何等的热血沸腾?
也许是对他的神情心有所感,老头黄豆般的小眼瞟了一下唐兮,用凝重的口吻训诫道:“你莫以为鳖宝之人可与天地争灵性,就是如何的不可一世。殊不知,天道循环,往复不归。得到的同时也必有所失。此点,从鳖宝一脉的传承即可揣测端倪……”
见老头的话题终于上了自己所关心的“正轨”,唐兮也不由得收敛心神,探询的问道:“老丈,鳖宝一脉既然如此厉害,那么,万千年来,是否有些铭记史册人物?您所说有得必有失,小子略懂,但具体是何种弊端,还请老丈解惑”
阴影中的老头,缩了缩袖子中的双手,用结了痂袖口抹了抹鼻子,看得唐兮一阵恶寒。
“若说鳖宝一脉,传承千年,自然是能人辈出的。耳熟能详的人物着实不少,却因门规祖训而掩藏了真实身份,以其他名头流传千古而已。”老头摇头晃脑的叹气道,“若非如此,鳖宝传承也不至于泯然历史,不为人知喽,唉……”
唐兮顾不上老头的矫揉造作,追问道。“哦?掩藏并非没有,您可否列举一二?”
老头好像对鳖宝一脉极为熟悉,但又在很多关窍上面讳莫如深,也许是出于保护的念头,也许是有其他的考量,反正唐兮总觉得他说话不够敞亮。
当然,唐兮的这个问题,应该不属于秘辛范畴。老头抖了抖破衣袖,拉长嗓子得意的说道:“鳖宝一脉,能人辈出,若说耳熟能详者嘛……或许,当属北魏年间,勘遍九州阳水阴泉的,善长公……”
“嘶……北魏善长公?”
熟读史书的唐兮,闻听此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水经注》的作者,北魏善长公,郦道元?”
老头对于唐兮能晓得此事颇为惊讶,原本还打算卖些关子的话头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呃?咳咳~正……正是此人!“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老头接着说道:”不过,其广为流传的《水经注》仅仅是个人游历中的见闻,浅显通俗,并非鳖宝手札。真正记述他‘牵羊鳖宝’秘辛的,乃是在《水经本志》与《七聘》当中……”
根据老头所述,唐兮才知道,郦道元祖上乃是裴砻一脉,而裴姓正是伯益的后代,因此得以传承秘辛,走寻灵探宝路线、传承祖上香火。
郦道元年少聪慧,自小便被其父,青州刺史郦范视为继承祖业的不二之选。幼时曾随父亲到sd访求水道,后又游历秦岭、淮河以北和长城以南的广大地区,考察河道沟渠,搜集有关的风土民情、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撰《水经注》四十卷。
他仕途坎坷,与其鳖宝牵羊,同天地争灵气的经历不无瓜葛。北魏孝昌三年,雍州刺史萧宝夤在长安发动叛乱,并派遣郭子恢在阴盘驿亭,围困郦道元。史书记载:郦道元与其弟等力战多时,终因力竭而亡,至死斥贼不止。叛乱平息后,被追封吏部尚书、冀州刺史、安定县男。
“一代人杰……”唐兮肃然起敬,“遭天妒!可惜可惜”
“嗯,一代人杰不假、遭天妒也是真,不过嘛,你言中可惜,倒是不必”老头大有深意的回应。
“哦?此话怎讲?”唐兮不解的问道
“其实……郦道元,那时没死!”
据老头所说,作为鳖宝传人的郦道元,自知多番牵取天灵地宝,难以善终,方才借着王朝动荡、循环紊乱的大势,施展偷天换日的术法,让世人均传播他已死的消息,蒙蔽天机,遁世而去。
老头说得信誓旦旦,可唐兮并不是十分相信,“您说郦道元未死,可有典籍记载?况且,他乃是天下闻名之士,想要悄无声息的避开众人耳目岂能如此容易?”
无怪唐兮如此一问,要知道,郦道元在北魏时期,不说官方身份,即便是在民间都可堪称妇孺皆知,当年诸多水利工程都或多或少的有他参与其中。若无力证,怎可让人相信他已故去?
貌似老头早就料到这一问题,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既如此说,当然并非空穴来风。你所说典籍,作为鳖宝传人,既然避开耳目,自然不会出现其中。我所言证据有三。其一,根据野史《北魏志怪》中,对郦道元隐退后的行止言之凿凿,‘善长避祸乌水畔,餐风饮露结庐居,后驭茅东渡’。此中‘乌水’乃是指当时的hlj无独有偶,在爪哇国《木府起居注》中,也曾记载:‘西方一奇人来,脚踩茅草,致使大名疆域损失惨重’……”(雪落:口口相传所获信息)
见老头真的提出证据,虽然是野史杂谈类的出处,但唐兮并没有过于吹毛求疵,因为他经常听陆叔讲到,任何官方历史大多都是被修饰过的,连司马迁的《史记》都并非完全的客观,而真正的传承却多出于野史,少了功利性与执政者的影响,野史记录者更能公正。
此时冬夜极凉,应该已跨进了寅时(凌晨三点-五点),唐兮还穿着那套粗布麻衣,即便以他的身体,也是手脚发凉。老头见此情形,大大咧咧的让他上床同坐,对此唐兮也没有多推辞,抱着自己的被子,窝在老头的身边。若非此时身陷囹圄,若非两人形象大相径庭,估计外人都会以为这是抱团取暖的爷孙俩呢。不过,二人好像均未有所排斥,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与水到渠成。
看着很邋遢的老头,身上竟然没有异味,这点唐兮也没多疑,甫一坐下就急忙追问道:“那您所说第三个证据,又是何来呢?”
黄豆小眼慈祥的看着缩在身边的小童,老头老怀大畅,难得的调笑道“哈哈……第三个理由嘛,那可是天下独此一份别无分号!因为,鳖宝手札……”
原来,鳖宝手札中详细记录了郦道元‘驭茅东渡’后的‘丰功伟绩’——他竟然用数十年的时间,踏遍爪哇江河湖泊,大展“牵羊”神威,斩灭全部河童(相当于中国传说中的河伯,乃是天灵的一种),引发当年爪哇境内洪水肆虐、饿殍遍野。后又白发了作少年狂,将伊邪那美(爪哇传说中母神,也称黄泉津大神)收入房中,真真是引得老少二人不胜唏嘘……
若此言属实,莫非爪哇后世神,都乃是郦道元的后裔?照此推测,“杂种神”之名岂不恰恰符合后世记载?
“然则,善长公最让人瞠目结舌还不止于此,他……他,竟然……”侃侃而谈的老头,此刻神色古怪,结巴了半天,才吐出让唐兮石化的几个字:“他,竟然将爪哇的八歧大蛇,给……阉了!”
斩河童!亵伊邪!阉八歧!
古有达摩一苇渡江,传习千年佛法。
今有道元,枯茅渡海,爪哇异国斩仙弑神。
恍惚间,唐兮仿佛看到他:长袖驾风破浪前行,长发卷阳劈云而至,惹得爪哇蛮夷大惊失色,纷纷用长矛铁簇袭击,他们本就是凶戾残暴的民族,对待任何人的第一反应即是攻伐。
怎知,此次着实惹了大祸,原本道元并不想多造杀孽,如此倒也不惧,挥手间哀鸿一片。却又引来当地的大巫、大神,终落得个——河童如狗屠,母神如禁脔,八歧如太监,无心无根无祖的杂传千百年,而且还将子子孙孙的传承下去,可谓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br></br>公告:笔趣阁app安卓,苹果专用版,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灭族
斩河童!亵伊邪!阉八歧!
这还不是郦道元的全部“丰功伟绩”,为了彻底灭绝岛国蛮夷,他还亲手破掉“孝帽儿山”上的护国大阵,将镇守地火(岩浆)的一方冰蟾收入囊中,导致“孝帽儿山”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发生毁灭性的爆发,由此让爪哇矮子们经常接受天地洗礼。
唐兮也曾在只言片语中听说过爪哇民族的血腥,尤其是数十年前对神州大地的劫掠,让他深恶痛绝,因此也对郦道元的赶尽杀绝之手段并无反感。
老头说及爪哇气得吹胡子瞪眼,义愤填膺的说道:“那帮子小东西说起来还是鳖宝一脉的秽乱后代呢,竟然打起了祖宗的主意,真真是无耻之极”
“鳖宝后人?”唐兮大吃一惊,要知道,任何典籍中都不曾有过此类说法,这个乡村老汉又是如何得知呢?
“唉,说起这个来着实可气……”老头一拍大腿,气冲冲的说道:“还不是那个奸佞小人?原本就是鳖宝后人的一条狗,怎知最后用了鬼魅伎俩,窥得个中皮毛,借机逃到爪哇小岛繁衍后代。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鳖宝一脉所留的分支不是?要说那狼心狗肺的家伙……”
老头语焉不详,可是急坏了唐兮,他急忙打断道:“老丈,你说了良久,到底是何人啊?”
“咳~你这小娃子,一看就是不学无术,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你竟猜不出?”老头被打断了话头,自然没有什么好气的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徐福徐君房嘛……”
原来,伯益后世子孙中,有一脉被赐姓为赢,正是后来一统华夏的大秦始祖。赢氏一族,得伯益鳖宝传承,借助天灵地宝威势,从苦寒莽荒处起家,经历几代人的苦心孤诣,终于结束了战国割据,让九州重归一体。
其中登峰造极者——始皇帝嬴政,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将鳖宝秘术修习到极致,却醉心江山美人,不愿耗费过多时间自行鳖宝牵羊,而族中却并无适修习此术的人,未来只能做“监承”(相当于监督部门,并在族内出现适合的孩童时,将传承再收回的护法职能)。可他又不愿天下宝物不归自己所用,于是从登基之初就开始物色传人。恰好此时,术士徐福脱颖而出,入了他的法眼。
要说徐福此人,还确实是天下少有的“遮天相”,明明阴柔狡诈却长了副忠贞仁义的面相。连精通鳖宝巫卜相术的嬴政都看走了眼,将秘术传与徐福。
荏苒数年,嬴政惊觉自己大限将至,急忙指示徐福到东海蓬莱去“牵”回不死药续命。哪知这小人,异心早存,正好借此机会遁避爪哇,繁衍出前面提到过的那群矮人蛮夷。
“善长公本就是鳖宝一脉的正统传人,对叛逆当然深恶痛绝。可时间相隔数百年,他原也未打算赶尽杀绝,可谁知逆贼后人心术不正,才有了郦道元‘清理门户’的铁血手腕”老头慨叹道:“许是天不假人吧……正当郦道元煞费苦心,抽丝剥茧的破除徐福的种种阵法后,却在最后一步的时遽然停手,未取岛下的大禹神铁,否则当时此岛就该沉没的。如此一来,也就是多些地龙翻身、接天海啸而已……”
至于郦道元为何停手,老头也不知具体原因,好像是留下两句偈语,说什么“百年侏儒当豢城,千年牧王饲平等”云云。
唐兮听完不胜唏嘘,原来爪哇多灾并非完全因其地理环境,而是惹了“煞星”郦道元,险些像大西洲(亚特兰蒂斯)那般沉入海底喂老鳖啊?
不过,徐福徐君房也算是天纵奇才,能在千古一帝手中偷师窃法,还能瞒天过海逃出九州,让秦始皇鞭长莫及。要知道,当年嬴政融九鼎成十二金人,天下人、天下事可都尽在掌控的。怨不得,在他无奈之下亲自寻访不死药的途中,被气得暴毙呢……
当然,唐兮也并非是其他同龄小孩那般幼稚,几段无处考证的野史志怪就能将他迷惑。他越琢磨越是疑惑,若说老头言中有虚吧,却又环环相扣、言之凿凿,况且又无欺骗的必要。可若是真有其事吧,那么如此秘辛,又怎是一个貌不惊人的邋遢老头可以知晓的呢?
于是,唐兮斟酌一番后,也是试探性的问道:“老丈,您之前所言,小子不敢过多质疑。可,为何您能知之甚详呢?可是有什么典籍秘史?”
老头听此一问,白眼翻了几回,暗自腹诽:“你这小子,反应可真够慢的。原以为你早就该问的,咋就拖拖拉拉的这么半天?害得我老头子说得口干舌燥的……”不过幸好室内的灯被瘦麻猴关了,月色又照不进来,唐兮还以为他在犹豫是否回到自己的问题呢,也就没有多做催促。
“咳~咳~”老头清了清喉咙,高深莫测又不乏得意的捋了捋胡子说道:“小子好生愚钝。能详细道出个中关窍的,普天之下也就老朽一人了。既是鳖宝秘辛,自然不会搞什么经史典籍的,让村夫野妇们污了祖师爷!你……懂了?”
老头乜斜了唐兮一眼,搞的后者恶寒连连,试探性的问道:“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
“孺子可……”老头刚要夸赞一句话,哪知唐兮后话冲口而出:“说书人?”噎得老头差点没背过气去,好一顿的咳嗽,憋的老脸比猴屁股还要红火。
其实并非唐兮有意奚落,而是在他所看书中,对“说书人”的描述多为:尽知天下事的百晓生、包打听之类的角色。
“呃~咳咳……气煞老夫也!”老头努力的抚平胸中闷气,也不再卖关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这朽木,老头我正是当代鳖宝传人的监承……咳咳……呃~”看来老头还真被唐兮气得不轻,连咳带嗝的,好一通折腾。
不过,此时的唐兮也顾不上尊老敬贤,因为他也被老头的这一身份所惊到——鳖宝奇闻,他更大程度上是当作神话故事“姑妄听之”的心态,虽然老头说得天花乱坠,可他却以为此事离自己很远。年少向往之心很强,却总以为虚无缥缈、可望而不可及。谁知道,咫尺相邻的老头,却说自己乃是“鳖宝传人的监承”,如何能让他不如遭雷击呢?迷茫有之、怀疑有之、期望亦有之……</br></br>公告:本站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老头自然猜到他的怀疑,整暇以待的说道:“此事匪夷所思,你有疑惑当属人之常情。不过,你一个小娃身无长物的,我骗你何用?若非鳖宝传人,我这老朽之人,又哪来如此多的奇思妙想?正史、野史、志怪、演义都未曾记载的秘闻,若非世代传承,我又哪能心口胡诌?”
老头三问,也恰是此时唐兮心中所想,可他还有一事不明:“敢问老丈,您为何跟我表明身份?若小子未曾记错的话,您之前说过,鳖宝乃是天妒流派,出口将招惹因果。咱俩非亲非故,您怎会悉数告知呢?”
“咳~”老头清了清喉咙,一派高人形象的说道:“非亲倒是事实,非故却不尽然……其一,你我共陷陋室,此乃缘分。其二嘛,你身负麒麟……咳,骨骼清奇,乃是传承鳖宝秘术的好苗子……你,可愿拜我为师?”原本老头想说“麒麟骨”的,却又想起之前的误解,急忙转了话锋。然后拉起“姜太公钓鱼”的架势,殊不知他眼中的急切与微颤的袖口,早就出卖了他的急切心情。
要是一般的十岁小童,听到能被传授如此神异的秘术,早就兴奋得不知所措了。可唐兮并非寻常孩童可比,他更晓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越是看着天降奇遇,越是需要心思冷静。
“唔?”唐兮不动声色的问道:“您不是说鳖宝一脉单传,更重氏族之间么?怎又选我这个外人?还有,骨骼清奇又是言从何来?”
老头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小孩,凭自己舌灿莲花、云山雾罩的本事,摆平还不是分秒间?可谁知道,这小家伙会如此难缠呢?不过,他倒不至于气恼,越是聪慧的孩子越符合他的胃口。况且,他还准备了杀手锏——
“唉~嗨~嘿~”三声叹,声音斗转凄苦,老头用袖口揉了揉眼睛,悲悲切切的说道:“想我老头子,行将就木的年纪,唉,却孤身一人,膝下无所出啊!可怜我啊~”说着说着,声调都有了哽咽:“呜~这倒是罢了,鳖宝之人,五弊三缺,我老头子犯了鳏与孤,这是天命不可违的事儿。呜,可断了鳖宝一脉的传承,我老头子,就算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啊,呜呜……”
唐兮就见不得人哭,更何况是如此大的年龄?而且相处这几个时辰中,他对老头的善意从无怀疑,这点是他自小就有的直觉。
“或许是老人孤苦无依,患了失心妄想症吧?”唐兮暗自思索道:“想我自小苦读圣贤书,老吾老的道理岂能不知?无稽之谈先放在一边,相逢是缘,今日我且拜他为师,以后为其养老送终,也算是善举,想来陆叔也不会反对的……”
想到此处,唐兮目光有些闪躲,毕竟他从未说过谎话,声如蚊蚋的向老头说道:“老丈你先莫要悲伤,这个……我愿意拜您为师,嗯……学,学鳖宝秘术!望老丈成全!”
说罢,也不等老头反应,跪下就要磕头。心中却想:“我本与陆叔相依为命,现在又多一个爷爷,岂不是越发圆满?”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唐兮的反应大出老头的意外,可他毕竟年老成精,通过之前的几番言语交锋,他也猜到唐兮并未完全相信自己所言,却又能够违心拜师,由此可见其赤子良善。尤其是对萍水相逢之人,更显难能可贵。
思及此处,老头也未见作势,双手虚扶却止住了唐兮的身形,沙哑着声音说道:“孩子,你……罢了!为师姓苏名九公,你先磕三个头吧,暂作我的记名弟子。”
唐兮也不多想,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双手垂立,准备聆听“教诲”。
苏九公感慨良久,方才说道:“我知你尚有疑惑……”向准备解释的唐兮,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过无妨,我收你为记名弟子,恰是不想限制你的行为,你可再觅良师。若有一日,你觉得为师传承有谬,还能自逐门墙。不过,在此之前,门规戒律你还是要守的”
然后,苏九公向唐兮说起的门规戒律。相比于其他门派的动辄数十上百条,鳖宝一脉的简单得甚至可怜,仅有三条:
“其一,非天灵地宝不取”
“其二,非无主无族之物不取”
“其三,非公平尽丧之世不得窥测天机”
前两条好理解,苏九公也向唐兮耐心的解释一番,无非是“鳖宝传人,只取天生地养的自然之物。有归属甚至是有宗族印记的‘家羊’都是不可‘牵’的,更忌盗墓倒斗。可第三条的话,连苏九公都无法说明白,字面意思简单,训诫传人不到公平全失的世道,切不可揣度天机。可“公平尽丧”又指的是什么呢?却又语焉不详。
还好,苏九公和唐兮都不是那种照本宣科死钻牛角的人。前者是天命已过,活的洒脱,后者却是纯粹不信。
师徒二人,又聊了许久“门中”事项,天色将入卯时。苏九公急匆匆的催促唐兮快点睡觉。搞的后者一头露水,不过也未多做争辩,毕竟他也是困顿非常。向师父问了个安,很快就睡着了。
苏九公佝偻着腰,目光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唐兮,无声的叹了口气。将自己铺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给他搭上,然后珍而重之的将一卷泛黄的纸筒放在唐兮的手边,极为生涩的掖好被角。凝视、期许、欣慰的神色逡巡……
一声鸡叫卯时到,室内重归平静!</br></br>公告:笔趣阁app上线了,支持安卓,苹果。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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