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猪
多年以后,当人类回首往事,他们会发现,若是有所谓种族灭绝的危机的话,七八四年的三月无疑是最为临近深渊边缘的时刻。
那年chūn天悄然降临大地之际,人类的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紫川家和流风家的jīng锐部队集结在辽阔的西北大地上厮杀惨烈,懵然不知在遥远的东方,一股邪恶又强大的力量已经向他们伸出了利爪。
当得知魔族军队攻克瓦伦要塞的消息时,魔神堡一片欢腾,在皇宫正殿里举行了盛大的欢庆宴会。
没有灿烂耀眼的彩灯,没有媚俗的金银装饰,魔族皇宫以黑sè的巨大花岗大石垒叠,
宫殿间林立着巨大的大理石圆柱,柱子间站立着持枪的近卫旅士兵,巨大无比的铁门吊桥,环绕整个皇宫的护城河。皇宫颜sè基调以黑sè为主,雄伟,巨大,朴素,森严,肃穆,冷峻——这与其说是皇宫,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军事化堡垒。
晚宴正在进行中。魔神皇陛下坐在餐桌的首席,巨大的长条餐桌一字摆开去,王国重要的文臣武将们分坐两边进餐,除了正在外线作战的云浅雪、古斯塔、凌步虚三位将军外,魔神王国所有的将军和部族首领都聚集此地了。
他们分别是:王国第一军,号称近卫旅军团,军团长雷欧公爵,出身赛内亚族。
王国第三军,号称磐石军团,军团长叶尔马公爵,出身塞内亚族,磐石是形容第三军顽强善战,也是形容叶尔马脑袋之顽固。
王国第四军,号称风暴军团,军团长亚哥米,三十三岁的他正值人生的黄金年华,他两年前继任王国大族亚昆族的部落首领。
去年,自从王国第二大部族鞑塔族挑战黄金族赛内亚族失败被灭族以后,亚昆族就取代了鞑塔族的地位,成为王国第二大部族。
王国第六军,边疆军团军团长温克拉,出身赛内亚族。
王国第十一军,铁壁军团军团长裴玛公爵,赛内亚族皇族出身。
王国第十二军,闪电军团军团长蒙汗公爵,和亚哥米一样,他是蒙族的部落首领。蒙族以出产骏马和优良的骑兵而闻名。在十五个魔族军团中,蒙族的骑兵军团就占了两个。
王国第十三军,疾风军团军团长蒙帝侯爵,出身蒙族。
王国第十四军,黑羊军团军团长哥达汗,他也是王国大族之一的哥昂族族长。哥昂族人数众多,但比起王国的其他部族来,他们不喜争斗的温和禀xìng也是出名的。
王国第十五军,七巧板军团军团长雷豹侯爵,他是雷族的部落首领。
第十五军之所以被称为七巧板军团,是因为该军是由众多小部落士兵组成的,他们各族的人数都不足以组成一个大军团,只好拼凑起来组成一个军团。在王**界,第十五军以两个“最”出名:士兵数最多,足足有二十五万人,战斗力也是最差——第十五军由十几个部落组成,一个毫无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军团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呢?
卡顿亲王轻蔑地形容第十五军:“连给茅房送张草纸都信不过他们!”
魔族贵族们安静地进餐,他们身上黯sè的丝绸在烛光中闪耀着光芒。欢庆筵席后,举行了简单的军务会议。魔神皇的发言为整个会议定下了高昂的基调:“瓦伦拿下了,可以认为,人类已经完蛋了!dì dū的陷落即rì可待,接着是远京,是河丘!神族的战士们,去拿下这大好江山吧!”
将军们齐刷刷起立:“吾皇万岁!神族万岁!”
讲话中,魔神皇把人类世界比喻成一个大馅饼:“要将它分开、撕裂、逐渐吞并!神族的军队将完成这一使命!自然,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我们不能轻敌,人类也有优秀的将领和强悍的军队,但朕对王国的军队有信心!
“要在古奇山脉以西为神族获取富饶肥沃的土地,要彻底摧毁人类的军队,我们神族才能安全地占领新领土!要彻底解除人类的武装,除了神族以外,人类绝不能拥有武器!只有顺从于神族的人类才能获得在新领土的生存权!
“人类有数亿人口,而我们神族即使最大程度动员也只能出动百万军队。鉴于此,我们的将领要善于借助外力,要懂得利用人类内部的矛盾来让他们自相残杀,也要善于接纳和吸收人类中的不忠份子为我们服务。
“朕相信,如同雷洪那样视自身利益高于整个种族利益的败类,在人类中绝不为少数。在未来的政权中,他们可以充当我们神族的好助手,统治和镇压其他的人类。
“坚决镇压一切抵抗和反叛!在新占领的领土上,应把一切反抗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中,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不惜处决每一个哪怕是斜着眼看我们的人类!”
会议是在一片喜气洋洋的胜利气氛中进行,魔神皇的第三公主卡丹担任会议的记录员。
后来,这份会议记录落到了紫川家统帅部手中,随即被向整个人类世界公布,作为魔族凶残野心的又一个有力证据。
为了解除大家的顾虑,魔神皇当场对即将占领的人类领土进行了分配。
dì dū以东的十一个省区是首批被瓜分的领土,作为西征军的主力和攻陷瓦伦的功臣,赛内亚族当仁不让地获得了最肥沃的五个行省,其他六个二级行省被蒙族、哥昂族、亚昆族等大族分割了。
分割过程中,蒙族和亚昆族为达凯行省的土地归属起了些纠纷,但在魔神皇的调解下,争吵很快解决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能得到瓜分,以上部族的首领还是大致心满意足的,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
另外还有些如刚族、雷族、加林族、冬rì族等弱小部族的首领就没那么幸运了,第一轮瓜分压根没他们份,这十几个小部族首领眼巴巴地站在外圈,看着大佬们争吵得热火朝天却没他们什么事。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脸上堆着尴尬的假笑,肚子里痛骂。
幸好,魔神皇是关心人的好陛下。他明察秋毫地看到了小部族首领们的痛苦,善解人意地提
出:“不要伤心呢!大家都有机会的!”他宣布,赛内亚族将从自己获得的领土中拿一个省
区出来作为奖品,哪个部族第一个攻克dì dū,谁就将获得这个省份。
现场气氛火爆起来,部族酋长们喜笑颜开,大家雀跃表示必将奋勇作战,绝不辜负陛下的期待。
魔神王国实行军政一体制度,军队将领同时也是部族的首领。
在这清一sè身粗膀圆的粗鲁汉子中,身穿白衫的窈窕女子卡丹尤其引人瞩目,她高贵的气质使得她傲然超脱于众人之上,犹如野猪群里一只雪白的麋鹿。
卡丹依稀记得,上一次这样全体高级将领齐聚的会议还是在七七七年的年末,与那次会议相比,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了。
王国第二军羽林军团军团长云浅雪正统军在瓦伦要塞与人类交战。
王国第五军西南军团军团长凌步虚正率军进攻远东加沙一线。
王国第七军黑河军团军团长古斯塔正在特兰城下与远东人对峙。
王国第八军功勋军团七八一年间在远东惨遭起义军聚歼,鲁帝惨败后叛逃,第八军几乎全军覆没。于是,魔神王国第八军的番号永远地从王**队的序列中消失了。
遭受和第八军同样命运的还有魔神王国第九军浴火凤凰军团和第十军地狱火军团,这两个军团都是属于鞑塔族的军团。
在进攻远东惨遭失败后,畏惧魔神皇的惩罚,鞑塔族首领罗斯公爵发动皇权战争向赛内亚族挑战。
战争短暂而惨烈,三个月内,赛内亚族付出十五万本族子弟伤亡的代价才终于将鞑塔族击败,而挑战的鞑塔族则付出了四倍的伤亡代价,这还不包括随后被魔神皇下令屠戮的鞑塔族平民数目。
内战中,王国丧失军民超过三百万,任何一场对人类战争都没有过如此大的损失,王国元气大伤。
凝视着桌子上空缺的位置,耳边传来部族酋长们热烈的欢呼,卡丹轻轻叹息一声。
魔族从来不缺乏冲锋陷阵的勇士,却缺少深谋远虑的政治家。
短短数年间,经历了远东战争,七八一年的远东叛乱战争,七八二年的皇权内战,魔族的菁英子弟丧命沙场,王国的军力已经衰弱了。
远东还有几十万狡猾的叛军在与王国对峙,担任过远东谈判使者的云浅雪回来悄悄告诉卡丹,远东的光明王就是紫川秀。
那个诡计多端的人竟然在短短两年间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在远东领导了几十万军队与王国对抗,卡丹想到就头疼。
远东未靖,内部不稳,赛内亚族就要劳师远征人类,卡丹公主隐隐忧虑,王国前景未必见得一片大好。她很为在前线与人类对战的夫君云浅雪担忧。
七八四年的三月二十三rì,应军务处紧急征召,西南统领紫川秀从朗沧江前线归来,率军返回dì dū。渡过瓦涅河,远远望到dì dū那高大的城墙轮廓,全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很多黑旗军士卒都是第一次来到紫川家族的首都,激动万分,热烈的欢呼一阵又一阵,从队头响到队尾。
紫川秀驻马队前,漠然地看着士卒们欢呼鼓舞。
魔族军破瓦伦关入侵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士兵们都还以为回调dì dū是为黑旗军击退流风霜入侵接受表彰和检阅呢,很多人都盘算着如何在dì dū这个有名的花花世界里面潇洒快活一阵。
黄昏时分,踏着一地的夕阳,紫川秀带了军团里旗本以上级别的高级军官入城。一行人骑马浩浩荡荡地涌入dì dū城门。事先得到通知,军务处长斯特林亲自在城门口迎接紫川秀。
半年没见,斯特林容貌看不出多大变化。他跟随行的军官们打招呼,简单地做了祝贺:“黑旗军奋勇击退流风霜叛军,紫川统领与诸位将军功不可没,名垂史册。将军们,总长听闻你们英勇战斗的捷报后非常振奋,将来要给诸位嘉奖的。诸位将军辛苦了!”
“愿为家族服务!”将军们齐齐立正敬礼,响亮地吼道。
斯特林回礼:“诸位将军,在鸿运楼已经准备了得胜酒席给诸位接风庆贺,大家请慢用。我还有事先失陪,等下过去给诸位敬酒。”
将领们跟着军务处的接待人员走了,紫川秀上了斯特林的马车,斯特林低声吩咐车夫:“往总长府去。”
马车快速行驶在dì dū的马路上。从车窗里望出去,dì dū一派繁华景sè,马路上熙熙攘攘,酒红灯绿依然,丝毫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兵荒马乱感觉。
看出了紫川秀的疑惑,斯特林低声说:“魔族入侵的消息还保密着,外界还不知道。”紫川秀摇摇头:“瞒不住,也不该瞒。瞒得越紧,将来的恐慌就越甚。情况怎样了?”
“魔族已经拿下瓦伦,这个消息确实确认了。瓦伦守将唐恩、罗加两位红衣旗本都已战死,瓦伦守军算是全军覆没了,逃出来的不到几百人。”
紫川秀不出声地倾听着,唐恩和罗加二人他都认识的,二人都很年轻,是以前哥应星一手栽培的军官,远东军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虽然不是很熟,但是听闻他们二人的死讯,紫川秀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
“罗加是我以前上司罗波副统领的儿子,很年轻,也有才华。他死得可惜了。”
斯特林摇头:“瓦伦失守,总长气得要学公鸡跳到房顶上骂娘了,他们两个若不死在瓦伦,也得死在军法处手里,还得挨个逃将的名声。有些错误是不可弥补的,除一死之外,他们难道还有别的路走吗?”
紫川秀异样地望着斯特林一眼,自嘲地笑笑,不可弥补的错误吗?斯特林不会知道,这样的错误,自己已经犯下太多了,多得自己都麻木了。他转过头去,不出声地望着车窗外飞掠而
过景物,初起的华灯飞快地交替掠过窗前,于是他的脸就在光明与黑暗之中神速地变幻着,仿佛徘徊于yīn阳两界之间的幽灵。
斯特林继续说:“魔族打下了瓦伦,如今在要塞按兵不动。我们不清楚他们下步的动向。他们会先对付远东,还是先进攻人类?”
紫川秀把头转过来,肯定地说:“魔族必然向西进攻人类,这是毫无疑问的!征服人类世界,那是他们千百年的渴望,眼见通往人类世界的通道敞开了,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他们迫切的西进冲动!即使魔神皇也无能为力。战术上可能有所选择,但是战略上,魔族下一步必定是向人类世界大举进军。”
“你说得很对。”斯特林若有所思:“若是你早回两天就好了。决策会议上,我们需要有你这样熟悉魔族内情
的高层人士。你曾在他们那边呆过,最有发言权。”
“我刚从西部回来,这边到底怎样了?我们的战备如何了?”
“东部各省军区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在东部行省地区,我们能动员三十万军队,加上dì dū的zhōng yāng军、预备队,还有你从西线带回的黑旗军和边防军残部,紫川家总兵力能达到八十多万。”
望望车夫,斯特林压低了声音:“这话只能在这里说,新集结的预备队部队素质很差,军队虽然号称八十万,但真正能打仗的只有zhōng yāng军和禁卫军,其他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只能放在二线用。黑旗军来了,我就放心不少了。”
“总长决策会议已经开过了吗?得出了什么结论?”
“要打仗!但具体怎么打还没个结论,帝林主张守势防御,但元老会担心魔族入侵会破坏他们家乡的产业,要求趁魔族立足未稳,立即出兵夺回瓦伦要塞。大家意见分歧太大,还没有决议。”
紫川秀摇头:“晚了!如果当时统领处立即行动,给我十万大军,兵贵神速,我有把握把瓦伦给重新夺回来。但今天已经二十三rì了,有八天时间,足够瓦伦的魔族军牢固地掌握瓦伦的城防防御工事,也足够王国给瓦伦派遣援军了。这时候再去攻打有固城坚守的魔族军,纵然倾国之军也夺不下来。”
斯特林点头:“自从瓦伦陷落,我们就与远东失去了联系。我们最担心的是,失去了与家族的联系,远东军队会投降或者与魔族议和了。如今这种情况,远东的态度举足轻重。如果远东能忠于家族,那就成了魔族肉里面的一根拔不掉的刺,威胁魔族的大后方,魔族必须派遣大量部队保护自己的粮道和补给线,不能全力投入与我们的战争。但如果远东投降了魔族,残暴的魔族兵再加上彪悍的远东半兽人军团,人类就大势去也。瓦伦的失陷,林冰统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已经被免除了职务。前天,殿下说:‘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远东统领,此人既要在远东呆过,熟悉当地情形,智勇双全,又要坚韧不拔,对家族忠心耿耿。’帝林监察长立即出声说:‘唯有紫川秀统领能胜任此职!’与会人大多赞同,唯有紫川宁殿
下反对,说你虽然号称名将,但平素行事太过荒诞,无法交托如此重任。”说完,斯特林很注意地看着紫川秀的反应。
紫川秀只是报以淡淡一笑。经历风雨的他此时成熟不少了,并不是说自己好话的人就一定是为自己好,也不是说自己坏话的人就一定对自己怀有不利之心。
帝林了解自己的志向,极力给自己制造回远东的机会;而紫川宁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瓦伦失陷后,远东已成为了与家族隔绝的孤土,做那里的统领,成为烈士的可能xìng是很大的。
斯特林凝重地说:“现在的远东已经成了被魔族围困的孤岛,非常危险。阿秀,出于朋友的立场,我是不愿意你回远东的。但是,一个忠于紫川家的远东对大局至关重要,也只有你挑得起这个重担。作为军人,国难当头,我们的xìng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看到紫川秀张口yù说话,斯特林摆手:“你先不要忙着表态,好好想一下。等下见了殿下,估计殿下会当面问你的。”
与紫川参星的见面了无新意。见面时,紫川参星摆出一副错怪贤臣痛心疾首的悔恨样子:“阿秀啊,我真的不知如何见你好了!我误信小人言,险些错怪阿秀你了啊!”说得抑扬顿挫,若是有音乐配音便跟唱歌差不多了。
紫川秀也非常上道,出sè地上演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动人一幕:“殿下,我恣意妄为,擅做主张,给您添麻烦了!”
还好,紫川参星没有张开双臂,于是紫川秀也终于从“扑倒在总长殿下温暖的怀抱中痛哭忏悔”的幸福中幸免出来。
在紫川参星办公室,紫川秀还见到了总统领罗明海、幕僚统领哥珊、总长助理紫川宁,再加上带他过去的军务处统领斯特林,这几乎成了一个小型的统领处会议。
紫川秀曾在魔族军中卧底,又在远东领导过抗魔族战争,他是统领处中首屈一指的魔族问题专家。大家边喝茶边谈,年仅二十四岁的紫川秀,竟成了席间的主要角sè。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
取他对魔族强弱点的见解,他谈了在远东与魔族战斗的一些见闻。众位统领连连提问,紫川秀干脆利索、潇洒自如地做了回答。
“作为战争机器来说,魔族是可怕的。魔族兵天xìng的好战嗜血,彪悍善战,残忍好杀,他们天生就是为了打仗出世的,悍不畏死。除了少数的jīng锐部队外,人类单兵作战能力很难与魔族媲美。
“但对付魔族,我们并非没有优势。如果说魔族的优势是士兵天生的强悍,而我们人类的优势
就是我们在政治、经济、科技和军事科学上千百年的文明积累和沉淀——这个优势确实存在,虽然在战争初期表现得并非很明显。
“魔族擅长破坏,不擅长建设和创新。三百多年了,他们的武器依旧和光明皇朝时代差不多,
而我们人类早已抛弃了软弱的青铜武器,改用铁制造、钢制武器。现在,我听说一些尖端的秘密研究所已经尝试着研制合金武器了,有的部队甚至已经开始装备了。
“从根本上说,魔族的军事体制仍旧是陈旧的氏族部落结构,魔神皇的军队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各个部族组成的,指挥官就是他们族里德高望重的族长或者长老,对他们来说,战争就意味着和同族子民一同出去打猎掠夺,后勤补给对他们来说仅仅意味着身后的小背包,他们必须在包袱里的食物消耗完之前之前找到新食物,否则就得饿死。打起仗来,他们唯一懂的就是一窝蜂向前冲,若不能把敌人砍倒,他们便被砍倒。
“而我们,众所周知,我们早已脱离了光明皇朝末年的贵族统军制度,进入了职业军队时代,我们的指挥官必须在正规军事学院进修过,jīng通各种韬略,懂得步、骑指挥艺术,懂得科学地挖掘壕沟、布置防线、指挥线形阵形,懂得两翼突破、骑兵快速突破战术,懂得大规模后勤统筹的管理科学——在军事指挥艺术上,我们把魔族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魔族近来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统军将领,比如云浅雪、凌步虚等人,但他们习惯的战术依旧是传统战术。瓦伦失陷是令人震惊的,但从战术上,这依旧是简单的声东击西、长途奔袭,这不过是魔族部落交战中常用的偷袭战术的大规模运用而已,没有任何革新之处。”
有人插嘴:“但就是这种陈旧、常见的战术却取得了最大的战果,紫川统领如何解释呢?”
“这个我不否认。野蛮落后的部族以单纯强大的军事实力征服发达的国度和辉煌的文明,这种例子历史上并不少见。但是,形势已经不同,人类已经发展起来了,魔族还在原地停步。三百年前二十万魔族就能横扫整个人类世界的悲惨例子,绝不可能再出现了。
“当然,这次魔族出兵也不会仅仅二十万,战争会是艰巨的,面对强大的敌寇,我们会吃不少苦头,我们还会打上不少败仗。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都要经受残酷的考验。
“但是,我有信心,这是上天赋予人类的最后考验,我们并非孤立无援,我们身后还有西川大陆的全部人类,无论是林家还是流风家都将在这场生死之战中支持我们,远东的众多种族也是我们的同盟军,我们紫川家将领导全体人类并肩作战。
“诸位大人,人类有着辉煌的文明和历史,有着无以伦比的创造力和生命活力,那些野蛮民族企图以残酷和暴力来征服我们,他们绝无可能得逞!无论战争如何进展,无论战况如何持长,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紫川秀结束了讲话,沉默片刻,紫川宁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随后,全体与会人员都轻轻鼓掌,高官们露出了笑容。
这几天里,魔族入侵的消息就像乌云般笼罩头顶,三百年前,光明皇朝军队崩溃在魔族面前的历史就像石头般压在众人心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这么多天来,紫川秀是第一个有根有据地分析双方优劣,最后肯定地指出:“魔族必败!”他就像满天的乌云中shè出的一缕清丽的阳光,虽然只是一缕阳光,却让人们透过密集的乌云,想到那云层后的太阳,想到那阳光明媚的rì子,想到那雨后的彩虹。
紫川参星jīng神一振:“阿秀说的真是真知灼见,再明白不过的真理了!事情定是这样,再不会有别样了!”
他忽然提出了一个令在座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阿秀,我一直有个疑惑:魔族能这么轻易地通过远东防线,这很不寻常。我怀疑,远东军部队高层中是否有人与魔族部队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默契,为了保证远东本土的安全,或者,为了将魔族的兵力引向人类一方,他们坐视魔族军队通过而不加阻挠?瓦伦失陷这个结果,即使不是他们造成的,也是他们所乐于看到的?”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了,斯特林和紫川秀心头骤然一紧。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过来人了,家族首脑对武装部队的怀疑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意味着对军队又一轮残酷清洗的开始,多少血雨腥风会因此而起,多少忠诚的军官会因此蒙冤枉死,四年前的dì dū流血夜令众人记忆犹新。
紫川秀镇定地回答道:“虽然我担任黑旗军统领一职,但事实上,远东部队的各级指挥官都是我任命的,我仍旧是远东部队的实权指挥。如果殿下认为远东军高层中有人与魔族私通,毫无疑问的,那个人就是我了。请殿下以叛国的罪名拘捕我。”
谁也没想到,紫川秀会如此大包大揽地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紫川参星有点尴尬:“阿秀不要误会,我当然不会怀疑你。”
“我,或者我部下的将领们,罗杰、白川、明羽,事情是一样的。我对他们所作所为负责。”紧盯着紫川参星的眼睛,紫川秀不紧不慢地说。
气氛有点僵,斯特林出来打圆场:“现在我们与远东失去了联系,无论是追究责任还是查清实情,都得等新任的远东统领到任后才能着手。这也包括了对前任远东统领林冰的处置,我建议,我们不在这里做出决议,等新任远东全权统领上任后再根据实情处置。”
统领们纷纷赞成,紫川参星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就这样吧。”
接下来,有人非常合情合理地提出了一个议题:“远东,那边我们派谁去好呢?”
大家齐刷刷地转头望过来,紫川秀哑然失笑:“我如此的众望所归吗?”
紫川参星叹道:“阿秀,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是舍不得你过去的。本土保卫战同样需要优秀的将领,你在这边也一样能发挥作用。阿秀,要不要去远东,全在你自己选择。”
紫川秀在座位上把身子挪动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紫川宁。从外表看,她很镇定,神
sè淡淡的,像对在讨论的议题漠不关心,但是那绞在一起捏得发白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紧
张。
她抬起眼皮飞快地瞄一眼紫川秀,恰好与紫川秀的目光打个对视,从她的目光里,紫川秀看到了
坚决的三个字:“不要去!”像是被窥破了内心秘密受惊似的,紫川宁飞快地敛起了修长的眼睫毛,于是又恢复了宁静如湖水的淑女风范了。
紫川宁哀怨的目光令得他坚定的心灵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怕想得太多令自己动摇了,他平稳地说:“总长殿下,诸位大人,我愿意重返远东。”
紫川宁没有出声,哀怨地望着桌面,自暴自弃地把手上的文件翻得飞快。
“在本土保卫战中,我是能发挥一定的作用,但并不是不可代替的。但是,保持远东的稳定并在魔族后方开辟第二战线,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除我之外,没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没有人敢认为他狂妄,紫川秀在远东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威望,他的战绩和功勋保证了他在远东的地位不可动摇。
战争期间,会议开得很是明快。统领处当场通过由西南统领紫川秀调任远东统领,总长签署了任命状。另外,紫川秀向总长和统领处报告了他与流风霜达成的和平协议,众人jīng神大为振奋,安抚了流风霜,紫川家将有一个稳固的后方,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困境。
紫川参星对与流风霜的谈判非常关心,问得非常详细,他尤其关注流风霜是否真心与紫川家实现和平。
紫川秀做了肯定的回答:“流风霜是个很识大体的人,她真心与紫川家实现和平。她还说,在需要的时候,流风家可以开放边境接受我紫川家政权入境避难。”
“哼,入境避难?”紫川参星的面sè变得很难看:“流风霜这么不看好我们吗?她就以为我们输定了吗?哼哼!”
众人连忙安慰,说这不过是那个无知小女子不识天威的狂妄之辞,我们总长殿下心胸宽广有如高山大海,自然不会跟她计较了。
好说歹说着,总算通过了与流风霜的和平协定。
随后,斯特林很异想天开地提出,可以以雇佣军方式聘请流风霜部队参与对魔族作战,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大多数与会人士赞同。
家族决定近期内派遣一名高级官员前往蓝城与流风霜进行会晤,看看双方是否可以在军事方面进行合作。
紫川秀不由不感叹,魔族的入侵不单是一场灾难,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还是人类重生的一个契机。几乎是一夜之间,人类社会的结构、思维方式和信念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以自己所见的,流风霜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决定与紫川家停战,紫川家竟然考虑聘请流风霜为雇佣军,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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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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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人类从没有如此感到危机,也从未有站在如此的高度来思考:所有的人类,不分国别与民族,都是一个整体。当一个种族面临生存死亡的危机时,国家间的分歧和摩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以预料,在对魔族战争中,家族的东部领土将成为抵抗魔族的主战场。鉴于这种形势,把东部各省驻军组建成具有统一指挥机构的东部军团势在必行。军务处提出建议,新组建的东南军团兵力包括东南各省驻军、从西南调回的黑旗军、从西北调回的边防军。
无形之中,东南军成为了紫川家兵力最为雄厚的大军区,承担着阻挡魔族前进的艰巨任务,这要求东南军团的司令长官必须是个非常优秀且能担当重任的将领。而紫川家的重将中,斯特林在军务处和zhōng yāng军两头忙,帝林任了监察总长职务,紫川秀去了远东,明辉老打败仗,担任如此重任显然不合适,紫川参星打算把他派回西北去,还是当边防军统领。
当然,此时的边防军已经和彼时的边防军是大不相同了,jīng锐兵力都给新组建的东南军抽空了,大家估计明辉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流风霜端洗脚水了。
有能力的抽不开身,抽得开身的没能力,一时间,大家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眼看这竟成了一个难题,紫川秀不得不出声了:“我看,新组建的东南军军团长由斯特林担任最为合适。”
“紫川阁下,斯特林阁下无论忠、勇、义、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他已经身兼了zhōng yāng军和军务处工作,实在不能分身了。”
“这很简单,”紫川秀说:“斯特林辞去zhōng yāng军统领职务,以东南军统领身份兼任军务处长处长。战争期间,军务处设在第一线,这有利于更高效地指挥。”
罗明海冷冷说:“但是zhōng yāng军怎么办?zhōng yāng军拱卫京畿,同样的责任重大。若是这个职务落到了某些暗藏野心的不轨之徒手中,那麻烦就很大了!”他猜想,紫川秀肯定是想提议由帝林出任zhōng yāng军统领一职。这三个家伙同声联气,让他们把兵权都抓住了,若是某天造起反来,谁能压得下去?
紫川秀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总统领大人不必担心,我提的人选绝对是忠诚可靠的。我建议,由紫川宁殿下亲自担任zhōng yāng军统领一职。”
举座震惊。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紫川秀。等大家的目光都聚到她身上时候,
她才意识到刚才并非幻觉。还没等她推辞,紫川参星已经大声叫好了:“阿秀统领的建议非常好!我赞同!”
既然总长殿下都同意了,那大家还有什么好说。只有哥珊不识相地争了两句:“宁殿下天资聪睿,但她没有军旅经验,首次就统管一个大军区是否过于冒失?”
总长毫不客气地把她顶了回去:“正是因为没有经验才需要学习嘛!好了好了,哥珊,祢不要说了,祢可以保留意见,但是大家的时间都是很珍贵的,祢可以会后找我私下沟通。”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紫川秀和斯特林快步走出总长府。
“秀统领,请留步!”背后传来了清脆的女声,一个俏丽少女小跑着追着紫川秀出来。
两位统领都站住了,斯特林看着小跑过来的紫川宁,又看看紫川秀,笑吟吟地说:“阿秀,我先走了,你和宁小姐慢慢谈。”
“你忘了吗?我还得乘你的马车回去呢。”紫川秀冷冷地说:“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的。”
他的语调中有一种冰冷无情的味道,斯特林诧异地望着他。
“秀统领!”紫川宁已经来到了面前,她轻轻喘气,脸上有点微红:“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句话。”
紫川秀彬彬有礼地问好:“宁小姐安好?找下官有何吩咐?”
紫川宁怔怔地望着他,yù言又止。
斯特林马上出声说:“宁小姐,失礼一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不等紫川秀挽留,他大步地向门口走去,任凭紫川秀在后面叫也不肯停步。
两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把目光收回看着对方。
看到紫川宁那秀丽的容颜,想到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紫川秀只觉心cháo澎湃,不由出声问道:“祢,还好吗?”
紫川宁低声说:“陪我走走好吗?”
街灯初亮的夜晚,街道上飘散着蒙蒙的雨雾,吹面不寒的chūn风。zhōng yāng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一对俊男美女走在街上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男子身穿黑sè骑兵斗篷,俊朗潇洒,英气逼人,女子身穿白sè风衣,眉目如画,气质高雅,婷婷玉立。过往路人无不对他们投以艳羡的目光。
走了很长一段路,紫川秀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祢找我,是因为马维的事吧?”
“马维?”紫川宁蹙起了秀眉,眼中流露出迷茫,摇摇头:“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他企图暗杀你吧?军务处向我通报了,我没料到他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马维暗杀自己,紫川秀倒不觉得如何大逆不道。自己将马家杀得血流成河,马维侥幸逃脱,他要报复那是很自然的。
“阿宁,祢能认出他的真面目,那是最好。他所作所为的坏事并不仅仅如此,祢如果对他倾注感情,他不值得祢这样。”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紫川宁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忧愁:“他是黑道的枭雄。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他身上一定有很多血债。”
紫川秀苦笑:“阿宁,明知道这样祢还写信来为他求情?祢令我很恼火啊!”
“因为,他对我好啊!”紫川宁怅然地接住了一片叶子,看着叶子上浅黄sè的纹路,她清晰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阿秀哥哥啊,女孩子是很脆弱的,我们很容易动摇和犹豫的。我不能像你那么坚强,你与魔族战斗,保卫祖国毫无恐惧,你有着坚定的意志,而我,我做不到。阿秀哥哥,我们都是孤儿,孤儿最怕有人关怀。除了你之外,马维是第一个那么体贴和关心我的人,不管他是真心对我好,或者是为了其他目的,我都很承他的情。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对马维只是对他关怀的回报而已。”
紫川秀笑笑,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紫川宁转移了话题:“你提出让我任zhōng yāng军统领,我很意外。当将军,那是要出兵打仗的,我连马都不会骑,见血就头晕,如何能胜任呢?”
紫川秀笑道:“当将军不一定要骑马厮杀的啊!历史上也有很多有名的智将,传说中雅里梅大将是个半身瘫痪的残疾人。还有流风霜,她也是从不上阵厮杀的。阿宁,祢是个聪明人,学东西很快,而zhōng yāng军的秦路副统领是个很能干的人,他会好好辅助祢的。我相信,祢能成为个出sè的女将军。”
“但是,为什么呢?斯特林大哥去东南军团,直接把秦路大人提拔成zhōng yāng军统领了,那样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紫川秀淡淡一笑:“阿宁,这个世界上,祢该相信的人不多。真心对祢好的人,我算是一个,祢叔叔参星殿下也算一个。既然我们二人都认为祢该如此,祢就不该再迟疑了。”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紫川宁固执地重复着。
沉默良久,紫川秀开口道:“阿宁,时代已经变了。魔族的入侵会改变很多东西,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局势变化之大,会让祢想像不到的,这种激烈的变化即使放在过往一百年间也嫌快了。这点,我看到了,祢叔叔可能也猜到了。
“魔族入侵路线上不可避免的,紫川家首当其冲。当zhōng yāng权威被粉碎时候,那时候会出现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些丑陋的渣滓会浮上水面。一些地方官员会投靠魔族,一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会成为拥兵自重的军阀,有人会谋逆,有人会背叛,有人会投降,有人会逃跑——战争是一个怪胎,无论如何丑陋的东西都能在其中产生。
“人类必定会获胜,这是毫无疑问。但在这场灾难xìng战争中,紫川家未必能幸存下来,不是亡于魔族之手,就是被其他乘虚而入的势力所吞并。而流风家现在就已分裂为四了,这个情形,会和三百年前的光明帝国末年的诸侯混战非常相似。不,可能更是疯狂,道德被粉碎,法律被践踏,上下卑尊颠覆,社会秩序荡然无存,一个新的乱世即将来临。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混乱时期,人们如何才能自保?阿宁,公主殿下的尊贵称号帮不了祢,远星大人留下的百万家产也帮不了祢,家族继承人的名份更是毫无用处,能保护祢的,唯有军队!紧紧地抓住军权,永远与军队在一起,那才是最安全的。
“阿宁,祢也看到了,其实现在紫川家的主力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斯特林手上,尽管他是非常可信任的人,但祢还是必须得掌握一支军队。有了军队在手上,祢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必仰仗别人鼻息。我估计,很快魔族将会封锁人类世界与远东沟通的所有渠道。阿宁,那时我身在远东,无法帮助祢。祢叔叔也年事已大,那时候,一切都得靠祢自己了!”
紫川宁默默地听着,等紫川秀说完,她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那么,你还是执意要去远东?你走了,我还能依靠谁?”
紫川秀一震,今天见面时,紫川宁表现得非常冷静、镇定,镇静得甚至让他有点陌生了。但在这句话里,他才感觉到,这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美丽小姑娘,那个爱哭调皮又任xìng的青梅竹马女孩。
他望过去,刚好捕捉到她眼角的一行晶莹,她转过头想避开紫川秀视线,但紫川秀已经走到了她的正面,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叹口气,用手帕轻轻擦去紫川宁脸上的泪水,紫川秀柔声说:“阿宁,祢已经长大了,祢rì趋成熟,完美无瑕。我有预感,祢将成为一个出sè的政治家。我再像往rì那样陪在祢身边,那是不合适的。其实祢如今已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祢有足够的坚强和智慧来应付一切困难。我也好,斯特林也好,将来都是祢的臣子,祢可以信任我们,但不能无条件地依赖我们。作为君主,祢要统领全局,祢要站在众人之上,充满信心地给众人指引方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您的部下——也许是很亲近很信任的部下,但始终是部下。如果祢不能把持好自己立场的话,对祢,对我,对整个紫川家族都是一场灾难。”听着紫川秀缓缓地说话,泪水不住地从紫川宁眼中流淌,她转过头急切地快步走。
紫川秀连忙跟在她后面,一个高级军官跟在一个美丽少女身后急速追赶,这副情形很让一路的dì dū市民侧目。
一走一追的,很快到了紫川宁的庄园,紫川宁一阵风地冲了进去。
看到是紫川宁,门口的jǐng卫连忙敬礼让开道路,吃惊地看着尊敬的公主殿下泪流满面,想问又不敢问。跟在紫川宁
后面,紫川秀快步也进了庄园,一个老jǐng卫立即认出他来了:“秀川少爷回来了!”
“嘘!”紫川秀做个安静的手势,道:“不要管我们,做你们的事。”
jǐng卫和佣人们马上醒悟:“是,少爷。”连忙蹑手蹑脚地散开了。
紫川秀追着紫川宁而去,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花园的草坪上,紫川宁突然立住了脚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紫川秀正yù过去,她已经哽咽着说:“没事,让我静一下。”
于是,紫川秀就只好立在原地看着她在草坪中蹲下低声抽泣。
夜风习习,花香扑鼻,夜晚草坪特有的清新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无聊地望着那郁郁葱葱的庄园和其中点缀的楼台,忽然产生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夜之间,庄园变小了很多。
童年时,这个草坪和树林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怎么走也走不完,现在,他只是几步就从大门走到这里。
他突然明白,并非庄园变小了,而是自己长大了。昔rì巢中的幼雏,已经成长为在蓝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鹰了。回头再看这庄园,也不过是dì dū的一个普通宅院而已,是自己对紫川家的敬畏和对紫川宁的仰慕使得它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泽。
紫川秀在青翠的草坪上坐下,听到隐隐传来的低声哭泣,他忽然很为自己惭愧:刚才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高尚,也很大义凛然,但若推敲起来,其实就一句话:“宁小姐您自个保重吧,拜拜。”
紫川秀抬头仰望天空,早出的星星已经露了头,颗颗仿佛都在嘲笑着自己。
远星大人,您刚毅睿勇,死后已化为天上的星辰了吧?十四年前,我曾在您临终的病榻前宣誓,保护宁小姐直到她成年。现在,宁小姐已经长大了,她聪敏睿智,丝毫不输于您当年!对您的承诺,我终于完成了。
阿宁,对不起啊,我曾誓言用一生来守护着祢,原谅我不能遵守诺言了!我已经对别的女孩发誓一生相依相守,我不能辜负她啊!
过了好久,抽泣声才慢慢低落下去。紫川秀充满愧疚地走过去:“阿宁,我对不起祢。”
“不,阿秀哥哥,你一直对我很好。”紫川宁用力摇头:“阿秀哥哥,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我自己没能珍惜,给大家造成了伤害。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比任何人更甚,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也许我已经没资格说这句话了,但你就要出发去远东了,有些话再不说出来,我怕……怕没机会说了。无论如何,我不想你带着误会上战场,不想留下遗憾。阿秀哥,我想了很久了。无论你如何反应,无论你拒绝和是接受,我都应该表达自己心意……”
她抬起头,烟雨迷离的明亮眼神凝视着紫川秀:“阿秀哥,我爱你。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深,还要早。阿秀哥哥,你不需要回答,不需要给我承诺。我曾经软弱过一次,但这次,我定会坚定。当战争结束的那天,我们将重逢,我的心意,不会更改。”
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白皙的脸,完美无瑕的轮廓,紫川秀心神恍惚。蒙蒙的雨丝如雾一般飘过她皎洁的脸,烟雨中,她清丽逼人。听着佳人细声细语道来动人的话语,紫川秀心驰神摇,恍惚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紫川宁那秀丽的脸孔渐渐模糊,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同样美丽而坚强的脸孔,二者渐渐地重叠,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抬起头,西边的天际,巨大的太阳完全落在地平线下,余晖映红了云朵,灿烂的火烧云已经变成了黯然的死灰sè。
林雨,此时此刻,祢在哪里呢?祢是否已经返回了祢的城堡,在那里为了流风家族的未来劳心竭力呢?祢现在在干什么呢?祢是否思念我,正如我在思念祢一般?
从紫川宁府邸出来,紫川秀直奔黑旗军将领下榻的酒楼。酒楼大厅灯火辉煌,将领们吃喝得正欢。看到紫川秀进来,大家轰地围上来迎接,笑说:“统领大人!今晚您来迟了,得罚酒啊!”
紫川秀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拿起洁净的丝手帕擦擦嘴,他清亮的目光一扫众人:“诸位长官,你们大胜而归,是该好好庆祝的,但很对不起,我得扫大家兴了:所有人,半分钟内整好衣装到楼下集中!这是军令!”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听到背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和喧杂声。
当紫川秀数到二十时,全体将领都集合在自己面前了。看着将领们酒后红扑扑的脸,他命令道:“上车,跟着我的马车走。”
车队在zhōng yāng大街一座建筑前停下了。这是一栋花岗岩砌的大楼,庄重,肃穆,头顶是硕大的鹰旗招展,门口列队站着一队宪兵,刺刀雪亮,神情严峻。
“大人,这是什么地方啊?”
紫川秀头也不回:“军务处。”
窃窃私语声立即停了下来,第一次来到紫川家族武装部队的大脑中枢,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军官们敬畏地望着那栋威严的大楼,很多人连喘气都不敢了。
紫川秀看得暗暗好笑,他向jǐng卫出示证件,宪兵向他敬了个礼:“统领大人,处长在里面等您。”
“这些是我的部下,他们也是斯特林今晚约见的人。”
“我们接到通知了,这几位长官也可以进去。”
紫川秀领着一行人大步进去。斯特林正在会客厅等着,看到他过来,斯特林上前和他使劲地握手,抱歉地说:“阿秀,很对不起,让你今晚都不能休息了,前线飞鸽传书回来,魔族有不寻常的动向,我们担心他们会截断通往比特行省的公路。如果那样,我们与远东的联系就中断了,你得马上过去,再迟就过不去了!”
紫川秀眼中jīng光一闪,点头说:“我明白,今晚就动身。”
大家都是极聪明的人,斯特林看似老实厚道,其实是大智若愚,他提#48565;了比特行省,这绝非无意。比特行省事件到底是谁捣的鬼,其实他早已心里有数,只是他没有如帝林那般锋芒毕露地质问紫川秀罢了。
紫川家三杰,果然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紫川秀转身指着身后的军官们:“这是黑旗军旗本以上全体军官。还有,这是黑旗军的掌权印章和令琥,这是军队的财务帐本,现在通通交给你了。物资盘点和财务清单都在这里,一分不少。还有,欧阳敬、德龙,你们两个出列!”
一老一少两个军官一头雾水地站出来,向斯特林行了个礼:“大人!”
指着他们,紫川秀说:“这两个是在打流风霜的战役下立下大功的,我答应要保举他们升级为红衣旗本,但现在看来来不及了,你接手后帮我办了吧。”
斯特林明快地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还有什么事吗?”
“边防军的杨宁红衣旗本打流风霜的时立功不小,是个人才,值得重用。”
斯特林笑说:“阿秀你推举的人绝对不会错的。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他。”
紫川秀仰着头想了一下:“其他就没什么了。你在交接清单上签字吧。”
斯特林在清单上签了字,跟着,紫川秀也签了字。
斯特林起身用力向紫川秀一个敬礼:“紫川统领大人,我奉命接管黑旗军!”
“斯特林统领大人,我奉命向您交出黑旗军指挥权!完毕!”
两位统领齐齐礼毕,这就意味着交接仪式完成了。
斯特林苦笑道:“今晚是交接的黄道吉rì啊,我也是刚刚向宁小姐交出了zhōng yāng军指挥权,接着就过来接收黑旗军的指挥权。”
紫川秀苦涩地笑笑,转过身来面对众位军官。
大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文河颤声道:“大人,您要离开我们吗?你要去哪里?”
斯特林朗声说:“各位长官,我是军务处斯特林。你们中间有些人已知道了,有些人或许还不知情,魔族已经拿下了瓦伦关,即将对人类大举进攻!”
一阵愕然的sāo动,没等军官们把震惊表达出来,斯特林快速地说下去:“受形势所需,紫川秀统领将要离开黑旗军,到远东去担任远东统领。为了抵挡魔族进攻,家族即将组建新的东南军团,受家族委派,我将担任该军团的司令。黑旗军、边防军和东南各省驻军都将被编入东南军团中。也就是说,从今晚起,作为家族大军团之一的黑旗军已经不存在了,黑旗军部队将被并入新组建的东南军团中。”
军官们愕然变sè,有人惊叫出声:“不!”部队番号被取消那是一种极大的耻辱,意味着这个部队所有的战绩、功勋和历史都被一笔抹杀掉了,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军旗也从此消失。感情上,这确实让荣誉感极强的军人们难以接受。
不顾站在面前的人是紫川家的军务统领,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黑旗军是历史悠久的大军团之一,有着辉煌的战绩和历史!”
“我们刚刚打败了流风霜,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秀川统领不能走,黑旗军也不能撤啊!斯特林大人,就让秀川统领带领我们去打魔族吧,他定能凯旋而归!”
斯特林苦笑不语,这种场面早在他预料之中了。
紫川秀大喝一声:“吵什么,闭嘴!”场面立即安静下来了,对着这位前任黑旗军统领,大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敬畏。
紫川秀一个一个地望过众人,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的脸孔,文河、普欣、欧阳、德龙,他不由得一阵伤感。
虽然任黑旗军统领时间不长,但他确实对黑旗军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不知不觉的,与众位军官们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他永远记得,在罗明海逮捕自己的时候,是这些热血汉子冒着造反杀头的危险把自己抢出来,他欠下他们一笔浓浓的情谊。
他缓缓说:“弟兄们,我们一同在黑旗军战旗下浴血奋战,我们的兄弟手足曾为了保卫战旗流血牺牲,现在,家族要把我们的番号取消,我和你们同感难过!
“但是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最大的任务是击败入侵的魔族!为了阻挡魔族的前进,家族需要在东南战区组建统一的指挥系统,为了祖国,需要我们做出牺牲!弟兄们,被取消番号的部队并非只有我们一支,边防军的绝大部份部队也被重现组编派遣到东线来!
“诸位,我们都将投身沙场,我在远东,各位在家族内地,我们同样面临艰难的战斗,也许,很多人将不能再见。在将来的岁月里,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黑旗军出来的人,你们绝不能给黑旗军抹黑,无论走到哪里,见到你们,大家都会翘起拇指称赞道:‘不愧是黑旗军出来的人!’
“弟兄们,虽然番号被取消了,但黑旗军并没消失!勇敢,忠诚,奉献,这就是我们黑旗军的军魂!忠勇统领方劲大人身中数十箭仍旧奋战不息,那是我们军团的魂魄所在!这魂魄存在于我军的每个战士身上,你们每个人都是黑旗军的一部份!只要黑旗军还有一个战士存在,
只要仍有战斗不息的勇士,黑旗军的军魂永不消散!我期待胜利的那一天,在黑sè战旗下,我们将再次重逢!”
沉默片刻后,掌声渐渐响起,越来越热烈。军官们热切地鼓掌,紫川秀微笑地望着他们:“弟兄们,我们在天涯海角,共同战斗!”
斯特林和众将领送他一直出了军务处的大门。紫川秀此去深入敌后,魔族大军压境重重围困,远东处境危如悬卵,他踏上了一条没有回程的路。看着那张微笑的英俊脸孔,泪水渐渐朦胧了斯特林的眼睛,经此一去,很可能就是永诀了!
喉咙像是压着一块铁,斯特林只能说出几个字:“兄弟,千万珍重!”
紫川秀也重重握手,点头道:“千万珍重!”
两人用力地拥抱,英雄热泪肝胆,洒泪挥别时。
然后,紫川秀与众位军官一一握手致意:“诸位兄弟,谢谢!虽然相处短暂,但在我困难的时候,得到你们无私的帮助!我十分感谢!重逢的那天,让我们一同痛饮胜利酒!诸位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紫川秀转身上马,马跑出几步后,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声:“大人!”
他勒马转过身去,黑旗军所有高级军官在军务处门口整齐地排成一队,向他肃然行礼。
紫川秀眼角湿润了,他在马上用力地回了一个礼,点点头,没说什么,扬鞭策马而去。
蹄声中,看着一人一马踏着如水月光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斯特林感慨万千,他转身对身后
的将军们说:“诸位,刚刚离去的,是我们当代的绝世奇男子!任何褒奖不足以报答其忠勇,凡是祖国需要的地方,挺身而出在最前线的,唯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力挽狂澜,无畏任何艰难险阻,无私英勇,世所罕见,堪称当代军人楷模!让我们衷心祝愿,就如以前无数次一般,他能在远东再建奇功,满载荣誉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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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七八四年三月二十三rì晚,未来得及在dì dū好好洗刷一把征尘,刚刚卸任的西南统领和即将上任的远东统领紫川秀踏上了去远东的征途。
路途漫长而悠远,他并非孤身一人上路,随行的有两个骑兵师,押送着五千多辆满载各种救援和补给物资的大车。
这是紫川家对远东最大的一次增援,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随着战事的蔓延,通往远东的最后通道比特行省一旦失陷,远东与家族内地的联系就将彻底断绝,那时的远东,就将成为真正的孤岛了。
在同一条大道上,不只是紫川秀的部队,周边还有大批部队在向战区行进中。
主力军、地方预备队、增援队、辎重队,无数的部队汇成了一支阵容庞大的部队,队伍踏起的灰尘遮天蔽rì。
一路上,紫川秀无数次看到了大队步兵从身边经过,靴底踩在被雨浸得发软的泥泞道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大衣下摆扑打在裹着绑腿又瘦又小的腿上。这些高矮不齐的步兵们装备很差,他们很少有紫川秀部下那么锋利jīng良的武器,而是拿着一些显然是仓促打造的大刀长矛标枪,伸长脖子带着好奇和腼腆的神sè打量着即将成为战场的平原。
傍晚朦朦的chūn雨下,草绿sè的军大衣覆盖了整个平原,成千上万的士兵如同蚁群般在辽阔的平原上簇拥,rì夜兼程地奔涌向火红朝霞的前线方向,犹如飞蛾在扑向烈火。
从车窗里注视着前进的军队,紫川秀感慨万千。依据自己的经验得知,在这种惨烈的举国大战中,第一批上战场的军队很少能活着下来的,也就是说,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即将死去的灵魂。
为了捍卫人类,付出代价的却是这批根本无人知晓姓名的普通士兵和家庭,那些失去丈夫和父亲的孤儿寡母们。
生,或者死呢?
凝视着血一般的朝霞,紫川秀心情激荡。重新闻到了血腥和杀戮的味道,他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觉:这才是军人的世界!和平安逸的高官生活并没有磨钝了自己的爪牙,自己天生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
三月二十八rì,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达玛行省。这是与瓦伦要塞出口相邻的行省,战争的气氛骤然浓烈。大白天的城市里,街道上居然空荡荡的,来来往往的只见到军人,不见一个平民。
戴着白sè钢盔,手持轻便弩的宪兵们严密盘查各路口。紫川秀一行人因为是向东去的,所以没受到丝毫留难就通过了检查,但是想向西去的军人就难了,如果没有旗本以上级别长官签署的任务令和通行条,任何向西的士兵都会被当成逃兵扣起来。
紫川秀向带队的宪兵长官打听了下,得知前两天魔族已经发动了几次sāo扰xìng进攻,规模并不大,被驻守部队击退了。紫川秀骤然紧张,他从自身经验得知,魔族sāo扰往往是为了试探人类军队实力,距离他们的大举进攻不远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人,他倒也不怎么担心,但是自己还带着数千辆马车的大车队,这是关系远东命脉的补给物资,绝不容有失的。
“大人,”那个宪兵队长告诫紫川秀:“我们已经接到报告了,魔族的先遣队穿上我们的军服偷袭了前线指挥部。前天早上,我们发现了几个信使的尸体,他们随身的军务公函已经被盗。jǐng备司令部发出jǐng告,为数不小的魔族先遣部队已渗透进我军防线内。”
紫川秀觉得匪夷所思:“魔族穿上我们的军服?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难道能化装成我们的人?”
宪兵军官yīn沉下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有可能,有些无耻的人族败类投靠了他们,或者是以前远东叛军的余孽。真是无耻,身为人类,居然投诚了魔族!”
紫川秀黯然。他没有想到,自己对紫川宁的预言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魔族进攻还没开始呢,人类中间就出现了叛徒。
那宪兵军官很诚挚地说:“大人,您这样满载物资的补给车队,正是敌人偷袭的最好目标,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紫川秀道谢后与其握手告别,他当即下令,队伍转向南方,加速向比特行省前进。
当天黄昏,车队还没出达玛行省的边界,骤然身后扬起了一阵急尘,大批骑兵狂奔而来。
这是一队穿着地方驻军绿sè制服的骑兵部队,领头的军官远远地喊道:“停步!车队停步!”
紫川秀吩咐道:“不必理会,照旧前进。我应付他们。”
他停住了马步留在原地等候着。烟尘滚滚中,那支骑兵部队冲到了身边。
一员军官跳下马来,气急败坏地对着车队喊道:“停步!停步!你们谁是部队长官,我要与他说话!”
紫川秀骑在马上开口说道:“我就是。请问贵官是谁?有何贵干?”
那军官这才见到紫川秀,他大步走过来,敬了个礼:“长官!我是达玛驻军第六师小旗武士伊斯贝。魔族进攻了,达玛告急!行省总督范蒂下令,在行省内的所有部队都要投入保卫达玛的战斗。贵官的部队也不例外,请长官速速带队随我回去增援达玛!”
紫川秀心头一震:自己离开不到四个小时,魔族就开始对达玛进攻了。他们的动作还真快,自己险些就被陷在达玛城出不来了。
他下马,摇头:“抱歉,伊斯贝阁下,恕难从命。我部承担着军务处的紧急命令。何况,以我的身份,范蒂总督的命令对我也是无效的。”
“请问阁下是谁?”
“新任远东统领紫川秀!”
伊斯贝一愣,向紫川秀敬了个礼:“统领大人,失礼了!统领大人,魔族来势汹汹,达玛危在旦夕,贵部有大批骑兵护卫,能否增援我市?”
紫川秀一口回绝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说了,我们有任务在身,不能耽搁。”
“那,能否分出部份骑兵增援我们?哪怕三两千骑兵也是好的!”
紫川秀摇头:“不可能。我们兵力也十分吃紧,不能分兵。”
他转身翻身上马:“伊斯贝阁下,告辞了。祝愿贵军战运昌盛,首战告捷!”
不忍心看那对方沾满了尘土和汗水的脸上那痛苦的神sè和哀求的眼神,紫川秀掉过头去,鞭马前进。一直走出很远,他才忍不住回头望去,那个地方军官孤独的伫立在大道上呆呆地望着自己一行人的背影,落rì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绝望又孤独。
久经沙场的紫川秀并非脆弱的人,但看着这个军官绝望的身影,他鼻子一酸,还是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被抛弃了啊!”
这些低级的驻军和士兵不会理解军务处的战略和计划,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守护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保卫自己热爱的家园和土地,保护自己和父母、妻子和儿女。
但他们没有料到,在dì dū那张宏伟的作战蓝图计划上,他们和他们的城市都是注定被抛弃的了,不会有任何增援给他们的。
当晚深夜时候,车队离开达玛行省的地界,来到比特行省边境的一个小镇子上。
战备戒严令早已下达了,朦胧的月sè下,镇子上只有军人在走动,低矮的房屋间隐隐听见犬吠声。
若按紫川秀的本意,尽早入山是最安全的,但是长途跋涉,人马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且也需要在这个小镇上补充饮水和食粮。
先遣部队去找当地的驻军洽谈补给的事了。闻知有一名统领带队来到这个小镇,驻军部队的指挥官亲自前来迎接。他们把紫川秀迎进了一个小饭馆里,上路以来,紫川秀首次得以美美地吃了一顿热食。
驻军首脑是个中年的副旗本,叫马雷。他自我介绍是驻比特行省的第六师的副师长,带着半个师的人马驻扎在这个小镇上,任务是策应达玛守军的左翼。
紫川秀向他讯问了一些驻军的情况,战斗力、士气、粮食等方面,马雷回答都很详细,没有丝毫隐瞒。他毫不隐晦自己对局势毫无信心:“家族的大部队怎么还不来增援?单凭我们这些地方守备队想要阻止魔族,那是很困难的。大人,这场战争,我们能不能赢呢?”
言谈中,马雷旁敲侧击地向紫川秀打听,军务处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打算在何处阻止魔族的前进与之决战,家族上层对战事发展有无把握,有没有胜算。
在这些中级军官看来,一个统领,那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理应知道所有的机密和计划了。
很显然这是违背机密原则的,但就如同人在黑暗中迫切想看到光亮一般,紫川秀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忍心板起脸来呵责他。
事实上,dì dū也是迷失在混乱和分歧中,还没形成有计划的防御体系。
当然,这些东西是不能跟这个副旗本说的。紫川秀只能说:“军务处正在运筹帷幄,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但具体计划是机密,我也不知情。”
马雷茫然的问:“大人,您说,这次我们能打赢吗?敌人力量很强大。”
紫川秀安慰说:“会打赢的,最后胜利肯定是我们的。魔族征服不了人类。”
他隐隐心惊,
一个副旗本,这已经算是等级不低的中层军官了,连他们都对局势前途感觉如此灰暗,由此,紫川秀可以想像在中下层平民和士兵中弥漫着何等的悲观绝望情绪,大家都已经对时局失去了信心,而依照往常的经验来看,失去斗志以后,大批逃兵和叛徒的出现将势不可免。
吃完晚饭,疲倦不堪的紫川秀打算告辞了,马雷恭敬地送他出来。正在这时,在外面值勤的哨兵进来报告:“大人,来了一队骑兵,他们要求我们提供补给。”
“他们从哪里过来的?”
“从达玛行省方向。”
“知道了,我就过去看看。”
神差鬼使的,紫川秀出声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马雷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话刚出口紫川秀就后悔了:自己多什么事啊!长途跋涉累死了,趁早休息是正经。
两人沿着空荡荡的长街走过去,jǐng卫们坠在身后,月sè如水,白sè的月光洒满了小镇的青石道路,长街上空无一人。紫川秀正在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感觉时,一阵密集的蹄声打破了宁
静,数十骑兵迎面奔驰而来。骑兵们一式崭新的黑sè披风,头顶钢盔,人马雄壮,jīng神抖擞,一路过来,恍若在宁静的小镇上刮起了一道旋风。
看到二人和身后的卫兵,那队骑兵停下了马步。领头的军官跳下来,响亮地问候道:“请问是马雷大人吗?”
“我是,阁下是谁?”
“我是达玛守备队的小旗武士加塔。”那员军官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年轻的脸神采奕奕,紫川秀不禁心底里给他喝了一声彩:“好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只是他有点奇怪,这个军官给他种异样的感觉,他说话的口音有点说不出的古怪,自己像是在哪里听过。
马雷问:“阁下见我是要补给的事吧?请把证件拿出来。”
“正是。大人,这是我的军官证,请审查。”
他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本军官证,马雷接过来翻了翻,问:“贵官是隶属守备队第三师的军官吧?”
“正是。我奉总督范蒂大人之命,前往外省公干。”
紫川秀顺口问:“贵官过来一路还平静吧?没有遭到魔族先锋部队拦截?”
看到紫川秀,加塔显出迷惑的表情:“这位大人是……”
紫川秀暗暗捏了一把马雷,马雷识趣地没有介绍:“你只管回答问题就是了。”
加塔爽朗地笑了:“大人,道路很平静,整个达玛境内都见不到一个魔族。”
马雷在仔细地查看着那本证件,紫川秀感觉像是被针刺了般,浑身一个激灵,他故意指着道边停的那长长的一个车队问:“这是我负责的物资车队,我想把它们运到达玛市去,可是听说道上有魔族的先遣队在拦截,达玛也被魔族包围了……”
看到那长长的运送车队,加塔眼睛亮了一下,他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回答道:“大人,道路畅通无阻!”
这下,紫川秀再无怀疑了。他正在琢磨着该怎样不被怀疑地给身边的马雷一个暗号,马雷已经检查完了那本证件递了回去:“明白了。加塔阁下跋涉一天,也辛苦了吧?请先安置休息下来吧,晚饭稍后就送上来。”
加塔彬彬有礼地说:“那样就麻烦大人您了。”
“哪里,兄弟部队,应该的。”
骑兵们开始下马,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有秩序地分别进驻了几处民房。
马雷吆喝的声音整条街道都听得到:“让伙房师父快准备晚餐,我们有客人来了!”
遥遥传来了回声:“知道了,马上就好!”
看着加塔小旗武士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后面,门刚刚关上,紫川秀一把抓住马雷的手,把他拖
到了声音传不到的街角,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马雷阁下,我要告诉你——”
“这群人是jiān细。”马雷不动声sè地说:“大人,您得轻声点,他们会听到的。”
“啊,你已经知道了!”
“大人,加塔的军官证上面带有血渍。虽然他们擦掉表面的血渍了,但是鲜血已经渗透了纸
张在硬封内层留下血渍了。他们杀害我们的人,拿了他的证件。而且,达玛如今已是战区,要离开战区,仅仅凭军官证是不行的,还得有上级长官的书面允许。而且我们与达玛守备队之间约定有联系的口令,他们却没有说出来——这些已经足够了。”
“还有,达玛市已被魔族进攻了,公路被截断了,他们却说道上畅通无阻!”紫川秀激动地补充道:“那个带头的加塔,他绝对是个魔族皇族!那种风度和礼仪,还有他说话的口音和腔调,都是魔族说人族语的特点!我见过魔族将军云浅雪,他就是用这种口音说话——用词很标准,一点口音和地方腔调都不带,纯正得像是语音教科书,这反而暴露他们了!”
“加塔是魔族皇族?”马雷有点吃惊:“这么一大队的魔族皇族?这么多?”他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族皇族呢!原来真的跟我们一模一样啊!”
“不可能有那么多魔族皇族的!其他的可能是人类的叛徒吧?无耻的败类!”紫川秀狠狠地骂道。
马雷歉意地笑了:“大人,当时我就怕您喊出声来了。可不能打草惊蛇啊,他们一大帮人,又是骑兵,全副武装的,一旦冲突起来,他们拿马刀乱冲乱砍,我们的人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会伤亡很大的。先把他们分散住下,引诱他们脱掉盔甲和武器,等晚上他们睡着了,我带领小伙子们把路口堵住,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你是对的。”紫川秀低声说,他十分欣赏这位中年军官。他能力如何还不得而知,但就凭这份镇定和沉稳就称得上大将之才了,自己手下的罗杰和白川似乎还略有不及。
当晚的抓捕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不顾马雷的劝阻,紫川秀亲自带着卫队参加了行动。
武装士兵包围了整个镇子,把魔族jiān细的住处团团围住,由于马雷事先的故意安排,魔族的住处住得很分散。
当士兵们猛然破门而入时候,大部份沉睡中的骑兵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拿起刀子企图抵抗,有人惊惶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我是紫川家官兵!”
紫川秀在旁边听得嗤之以鼻,这句话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若是真正的家族官兵,遭到袭击时候他是绝不会强调自己身份的,他会以为对方是魔族的人。
大部份jiān细被顺利地清剿了,只是在围剿加塔的过程中碰到点麻烦。
加塔像是早有准备了,拿着把刀守在门口,冲进屋的士兵被措手不及地杀了两个,其余人吓得狼狈地退了出来。
加塔一边拿刀子守住门口,一边大声高叫道:“谋财害命啊!比特军队谋害友军啊!”叫声惊动了沉睡的小镇,很多平民披着睡衣出来围观,看到穿着紫川家制服的士兵在自相残杀,尤其是加塔那英俊的外表讨人喜欢,很多不明真相的居民都纷纷指责紫川秀和马雷一行人。
马雷沉着脸不为所动,眼看加塔和他的手下守住门口攻不进去,他下令:“放火烧屋!”
几十个火把迅速被丢下屋顶,屋子很快被烧起来。
烟熏火燎的,加塔的人再也守不住了,几个骑兵身上带着火花踉踉跄跄地扑了出来,很快被按住捆了个结实。
紫川秀对他们并不关心,他只是吩咐自己卫队散开团团围住屋子,务必要活抓那个赛内亚皇族!如果能在开战之初就抓获对方的皇族成员,这也是对军心士气的极大鼓舞,而且也能从中获得魔族军队的情报。
火越烧越大,始终不见加塔冲出来。紫川秀的脸sè越来越yīn沉:“莫非这家伙逃跑了?
就在这时,房顶终于被烧穿了,屋顶全部塌了下来。烈火中响起一个绝望的嘶哑声音:“塞穆黑林!”(吾皇万岁)
围观的军民大哗:“魔族!他是魔族!”
默默注视着那跳跃的熊熊烈火,紫川秀不发一言。
火光照亮了他铁青的脸,紫川秀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刚才玉树临风的金发青年,转眼已成燃烧后的焦尸。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身份来历,还有他所承担的任务,或许自己永远都不能知道了。
虽然是敌对方,他也很佩服对方的勇气,宁愿被烧死也不肯活抓献丑,魔族皇族的强悍血xìng由此可见一斑,从他身上,他隐隐感觉到了云浅雪、凌步虚等优秀将领的潜质。
也许,魔族未来的一个大将之才被自己扼杀在萌芽中了。
紫川秀统领和马雷副旗本当然不会知道,被自己烧死的,是隶属于魔族哥昂族族长哥达汗的亲生弟弟,哥尔华子爵,他是蒙族部落的未来继承人。
直到战争结束后,人类才从缴获的战争档案中得知,哥尔华子爵深入人类后方承担着重要使命。他将负责暗中与人类的叛逆接头,收买和接纳人类中手掌实权的不稳定份子。
这是由魔族驸马将军云浅雪一手策划的计划,目的在人类的后方掀起暗杀、叛乱和兵变的狂cháo,削弱
人类的反抗力量。
为实现这个计划,云浅雪一共派出了多达十二路秘密信使,紫川秀所遭遇的,仅仅是其中的一路。
七八四年三月三十rì,经过了七天的跋涉,紫川秀率领着车队终于通过比特行省山脉的秘密通道,部队进入远东瓦格行省的布卢村。
这也是远东联军的总后勤基地,秀字营在这里布置有一个团的部队特别保护。
呼吸到远东的空气,望到那郁郁葱葱的群山,紫川秀心情舒缓。
经历诸番风雨后重新踏上远东的大地,他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安心感,就如同在黑云密布的暴风雨前夕赶回了温暖舒适的家一般。外面是风大雨狂,但在远东,却是暴风雨中的宁静。
见到光明王返回,驻守官兵兴奋万分。
驻扎此地的秀字营长官名叫戈尔吉,他激动地向紫川秀报告:“基地一切设施完好无损,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军队在自己离去后仍旧尽忠职守地守卫着通道出口,紫川秀深感欣慰。
他简单询问了下,发现这里与外界隔绝得厉害,军人们甚至不知道瓦伦要塞已经失陷了。在布卢村简单休息了一晚,紫川秀第二天带着车队继续前进。
第三天,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首府瓦格市,这里是远东联军的大后方,并没有受到魔族的侵扰。
紫川秀到达时,受到了当地军民的热烈欢迎,数万半兽人居民聚集起来欢迎光明王回归。
看到远东军民对自己的拥护未变,紫川秀十分欣慰。
当晚,紫川秀与当地总督进了晚餐,简单了解了一下当前情况:瓦伦事件后,魔族并没有对远东大举攻击,反而从前线把与远东联军对峙的部队都撤了下来,但不断地通过远东公路向瓦伦要塞派遣军队。远东军的三位大将并不聚在一起,明羽镇守着科尔尼负责后方事务,白川镇守东北边境的加沙城,罗杰镇守东南的特兰城,于是紫川秀决定将此行的目标选择在明斯克的科尔尼城。
从瓦格到明斯克的科尔尼,正常要三天就可以了,但紫川秀足足走了一个星期。
车队的累赘拖累固然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必须要经过远东公路,增援瓦伦要塞的魔族部队已经
塞满了整个公路。
在远东大公路上,紫川秀看到了魔族的军列。
那是蔚为壮观的一副景象,旌旗如海,黑压压的一条长龙头尾不见边际,在这条长龙上方的是如云的刀剑,亮光闪闪。
魔族军队行军时禁止喧哗,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压抑的平静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忽然,军阵中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声,在高坡上窥视的紫川秀已经被发现了,一队骑兵离开队列径直朝他们奔来。护卫们一阵sāo动,队长说:“大人!我们被发现了!快撤退吧!”
紫川秀神sè镇定:“逃还来得及。先看看魔族如何动作。”
魔族骑兵在山坡下停住了脚步,一名插着白羽毛的百人队长笔直朝他们奔来,手里挥舞着白旗示意并无敌意。
紫川秀一行人退后几步,随行的半兽人上前与之交涉。
紫川秀听得清楚,那名百人队长居然能说一口很流利的远东半兽人语,他向半兽人说,这一路魔族军队是隶属于魔族王国第十二军的部队,是蒙族的部队。
“我们并非赛内亚族部队,与远东也没有任何仇怨,我们仅仅是借道通过而已,对贵军没有任何敌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个魔族百人队长说得很流畅,仿佛这一路来他们已经把这段话重复很多次了。
紫川秀心念一动,传声给谈判的半兽人,于是那个半兽人立即振振有辞地说:“你不过是一个百人队长而已,如何能代表你们整路大军呢?你们一点诚意没有!我是远东加来行省的总督,我要求见你们部队的最高长官!”
这么一个邋邋遢遢的家伙居然是个总督!那个百人队长吃了一惊,马上掉头就跑。
他回到队列里跟人咕噜咕噜商议了一阵。过了一阵,下面又来了一个衣着很华丽的老头子,他的外
貌和人类一样,是个魔族皇族。
“请问,哪位是加来行省的总督啊?”那个老头子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说。
紫川秀把青铜面具带上,拍马迎上:“这里没有加来行省的总督。”他平静地说:“我是远东的光明王。”
慌乱的表情在那老头脸上一掠而过,他很明显企图立即掉头逃跑,但考虑了与自己部下的距离和与紫川秀的距离后,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瞬间能将慌张转为笑容的人真不多,紫川秀很是佩服眼前这老头子的镇定。
“啊啊啊,光明王啊!”老头下马使劲拉着紫川秀的手,笑得亲切无比:“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这么久,你瘦了好多啦,都让人认不出来了呢!啧啧,你都不注意保养身体的,让人多心痛啊!”
紫川秀:“呃,我们见过吗?”
“呃?没见过吗?”错愕的神情一掠而过,老头拍拍脑门,小声嘀咕道:“该死!该死的,条件反shè说错了。这是应付债主的话来着……”
他又换上一副笑脸:“光明王,真是久仰了!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您的事迹四海闻名!从黑山之峰到蓝河之滨,人们无不在传颂您的英勇事迹,您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无穷的信心,您就是大海中的灯塔,星空上的北斗,您就像那太阳一样照耀万物,生生不息!天上的太阳会熄灭,但神族子民对您的敬仰永不灭绝!啊,我仰慕您啊,伟大的光明王,您与天地同寿,与rì月同辉!”
紫川秀环顾左右:“我们什么时候派卧底到魔族中间去了?”
左右坚决地摇头,那老头尴尬地笑笑:“这只是表达一下我们神族子民对伟大的光明王殿下的敬仰而已,并无恶意,并无恶意。”
“请问阁下是?”
“我是王国第十二军军团长蒙汗,请光明王殿下多多指教,多多指教。”那老头恭敬地鞠了一躬。
远东联军大哗:“这样一个卑躬屈膝的老家伙竟然是魔族的军团长?”
蒙汗很认真地说:“如假包换,十足真货!”
对方虽然态度卑躬,但毕竟也是魔族的军团长,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物,紫川秀回礼:“蒙汗阁下您好,不知有何指教?”
蒙汗诚恳地说:“光明王,我知道远东与王国之间存在矛盾,但那是赛内亚族的事,我们蒙族与远东无怨无仇,我们是去对付人类的,不想与远东为敌。请您下令沿途远东部队不要拦截sāo扰我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紫川秀很认真地看着他:“阁下开玩笑了吧?贵军人强马壮,军威雄壮,我们远东兵微将寡,如何是你们的对手?您完全没有必要主动求和吧?”
蒙汗眨巴眨巴着狡猾的小眼睛:“光明王,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我们蒙族是热爱和平、守信用的部落,我们尽量避免没有必要的争斗,绝不会主动对远东出手的。光明王,我只能代表我们蒙族部落的军队,至于王国的其他部族,我不能替他们做主呢,您也不用给面子给我呢!”
紫川秀恍然大悟,低声问:“您的意思是……”
蒙汗笑得jiān诈无比:“就是这个意思啦!如果您对他们的行军稍微设置一点点障碍,sāo扰sāo扰,我们蒙族会乐见其成的。陛下已经发话了,废除了限军令,各族可以自行扩军,在瓦伦关以西,哪个族攻占的城市就归该族所有。啊,瓦沦关以西,肥沃富饶的人类大地啊,听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到处流淌着牛nǎi,是人间的天堂!现在王国所有的种族都在拼命地扩充军队,急如星火地往那边赶啊!光明王,你我在此相逢也是有缘了,我觉得跟你是一见如故啊!有些掏心底的话,我说了你可别怪我,现在的远东,就是送给我们都不要了!我们没时间啊!再迟点过去,别的部族把那些肥沃的土地都抢光了,我们蒙族吃草去吗?要不,光明王你也凑合两个团出来,我们哥俩合伙进关抢地盘去?保证亏待不了你的!但你可要记住把其他部族的人拦截住啊,他们如果也进去了,我们能抢的地盘就要少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这个蒙汗还真是自来熟啊,见面不到两分钟就跟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了,他的“兄弟”交得比跳虱传染还快。
他不置可否地说:“抢地盘的事,以后再说吧。但是蒙汗阁下啊,您的大军过境,踩坏我们很多东西了呢!您看,我们修好的公路都给你的士兵们踩坏了,还有很多很多花花草草啊、月光宝盒什么的,您得给我们缴纳道路保管费,呵呵,就叫养路费吧!”
蒙汗眯起了小眼睛:“养路费?如果不交这个养路费……”
“坚决不能通过!不要怪我们铁面无情!”紫川秀板起脸:“说真的,蒙汗大人,你们人多势众,要全部消灭你们,我是办不到的。但是说如果说给你们在道路上挖挖陷阱啊、宿营时候偷袭埋伏劫营放火打劫袭击什么的,我们远东人是最拿手这个的!大了办不到,但是把蒙族部队阻拦个十天半个月的,那还是很容易的。那样等你们赶到人类那边时候,好的地皮都给人家抢光了……”
“就按您说的办,我们蒙族愿意第一个缴纳养路费!”蒙汗立即意识到紫川秀许诺的好处,如果远东部队把其他部族的军队都给拦住了,只让自己的军队通过,那毫无疑问,自己将成为第一批进入瓦伦关的魔族大军,其战略意义是怎么估计都不过份的。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蒙族最终以一千车大米的代价向光明王换取了在远东境内的通行安全权,紫川秀笑吟吟地说:“我这是给你们打了八折呢!”
蒙汗笑得jiān诈无比:“那,殿下,您给我许诺的事……”
“放心!”紫川秀口气极像交通局的征稽员:“凡是没交养路费,一律不准通过!蒙汗大人,您就放心地抢地盘去吧!我包准您是第一批到瓦伦的!”
两人挥手依依惜别,都快要流下不舍的眼泪了。
蒙汗一转身离开,紫川秀立马掉头就跑,他和随行人马刚刚离开山头,大群头顶插着狼毛箭的蒙族骑兵便恶狠狠地追了上来。
幸好紫川秀一行人的马好,把他们甩了个无影无踪,一边逃紫川秀还一边回头朝魔族追兵招手:“不
送不送了……叫蒙汗记得啊,一千车大米啊……”
当紫川秀一行人回到驻地时,加来行省的总督亲自来向光明王报告:“殿下!不知为何,过路的魔族军队丢下了一千车大米在路边,马车上挂着牌子‘赠光明王殿下’,请问殿下,我们该如何处置?”
紫川秀想了下,吩咐说:“先检查过再说,看看里面有没有放毒。”
对于蒙汗,紫川秀真是可敬可畏,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谈判刚刚结束,他马上就翻脸对自己动手,当自己逃脱后,他立即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送了一千车大米,意思是协议继续有效。
生平所见鲜卑寡耻的人多了,但能将无耻做到这么彻底地步的,紫川秀还真是第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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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四年四月五rì,历经重重危险,紫川秀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临时的远东首府明斯克行省的科尔尼城。沿途的军民早已向首府的远东统帅部报告了紫川秀一行的到来,主持远东统帅部的明羽亲自率军出城十里迎接光明王。
五万强悍的半兽人、蛇人、矮人兵夹道欢迎紫川秀,大刀、长矛、斧头、弓箭等武器举得遮天蔽rì。大白天里,烟火满天飞舞,科尔尼的城墙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自发出来欢迎紫川秀的军民。
漫山遍野的远东军队兵马雄壮,盔甲鲜明,那些半兽人士兵身材魁梧,健壮有力,尤其是他们全部配备上了从人类那里得来的锋利兵器,更是如虎添翼。
看到这些,紫川秀心情激动。那些武器,全都是自己在西南刮地皮节衣缩食换来的啊!自己在西南半年,虽然从民间和林家、马家那里搜刮的银两数以亿计,但自己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舍不得吃超过五十个铜钱的饭。
以堂堂统领之尊,自己却像个征税官一般整天拎着算盘考虑着如何给过路行商和富豪剥皮,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才能不逼得他们造反又能尽量刮钱,惹来万人痛骂。上任之初,“吸血鬼统领”的绰号传遍整个西南。
现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血并没有白费,自己节省下的每一个铜板如今变成了远东将士手中的钢枪和长刀,变成了盔甲和战马,紫川秀激动得实在无法形容,嘴巴咧得大开。
在迎接点,以明羽为首的科尔尼军政代表迎接紫川秀。
紫川秀刚下车,一个巨大的身影扑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叫“刺客,救命!”就已经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一个壮实的老半兽人乐呵呵地抱住他:“光明秀!你总算回来了,呵呵,俺们佐伊族把你盼得好苦啊!上次那个索斯在那叽叽歪歪地说你去紫川家那边当了大官,不会回来俺们远东了,呸!俺老德伦一拳打掉了他三颗牙齿!胡说八道!俺们的光明秀不是那种人!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光明秀你也是俺们远东的王!王怎么可能不回自己的土地呢!俺当时就断言了:光明秀他不是那号人!这不,你不就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人类那边没几个好东西,俺准备了几个最漂亮的佐伊族妹子给你,就等你回来cāo办婚事了……”
老德伦说得兴高采烈,口沫飞溅,简直像喷泉一般溅了紫川秀满面,紫川秀被他死死抱住,连躲都没地方躲。
好不容易等他说话喘息停了下,紫川秀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大叫:“老德伦!你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说什么呢!”老半兽人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脸胀得通红:“俺们布卢村佐伊族人是很爱清洁的!俺们有定期清洁的卫生习惯,谁说俺没有洗澡?上次远东战争爆发前俺就洗过了!光明秀?光明秀?你怎么晕了?要不,俺给你做人工呼吸吧……光明秀?”
紫川秀:“呃……谁把我救出来,我封他做大将军!”
随后,以明羽为首的远东将领们上前参见紫川秀。
白川、罗杰、布兰等大将都在前线,停留在科尔尼本地的将领只有明羽、德伦、索斯、鲁佐等人。
有些人真是天生喜欢招人讨厌的,一天不惹人烦他就寝食难安。
比如蛇族的索斯,见到紫川秀,他吐着通红的尖细舌头,第一句话竟然是:“回来了吗?其实光明王你不在,我们也干得蛮好的嘛!”
紫川秀气结,索斯才慢吞吞、仿佛很不情愿地加了一句:“但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吧!光明王你在这里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
仿佛生怕紫川秀就此误会狂妄自大起来,矮人族的鲁佐连忙补充道:“虽然作用不是很大,比起俺还是有点距离的,但总比没有的好吧。就当是花花草草什么的,呆在那什么不干也无所谓的……我们远东地大物博,养一个光明王还是养得起的!”
德伦声音洪亮、直捷了当地问:“光明秀,这次回来,你不走了吧?”
紫川秀纳闷,他环视左右,看到左右的将领们都露出了紧张的神sè,索斯和鲁佐两个表面不在乎,但那骨碌骨碌乱转的眼睛却暴露了他们的关注,人人侧耳倾听,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他不明所以:“怎么回事了?”
明羽笑着解释说:“大人,大家都很担心,不知道您是暂时回来的,还是要长久停留呢?”
紫川秀明白过来,笑着说:“诸位,家族已委任我接替林冰大人的职务担任远东统领,我将留在远东指挥抵抗。”
“那些唧唧咕噜的东西,俺们不懂。”德伦大着嗓门嚷嚷道:“俺们就想知道一句话,光明秀,你留不留在远东帮俺们啊?”
“留!”紫川秀毫不犹豫地做了回答:“在打退魔族为远东争得zì yóu之前,我不会离开。”
立即的,笑容从将领们面上绽放出来,人人喜笑颜开。
德伦站到高处冲着军队大吼了一声:“兔崽子们听着了,我们的王回来了!他不走了!”
“呼卓拉!”半兽人兵们雷鸣般吼了一声,军队上空响起了云朵般密集的呼声:“万岁万岁!光明王万岁!”
一员半兽人将领从队列中站前一步,紫川秀认得他正是半兽人青年团队长德昆,他声音嘹亮地喊道:“殿下,远东军队永远跟随您!我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五万士兵一条声地喊道,挥舞着手上的兵器,简直是一片金属的海洋。
欢呼声联成了一片,震得紫川秀耳膜嗡嗡发响,根本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站在所有人都望得见的高台上,紫川秀向四方行了一个鞠躬礼,于是欢呼声更是声霄直上:“万岁!万岁!光明王万岁!万岁万岁!”
看着那欢腾的军队,紫川秀心情激荡。这才是自己的天下,自己一手打造的力量!无论dì dū耍弄什么样的花招和yīn谋诡计,但他们始终无法改变远东军民对自己的热爱,无法剥夺自己对远东的控制。真正的权力不是由任命书任命的,真正的任命书是写在千百万民众心中的忠诚。
听到紫川秀明确表示留下,索斯和鲁佐如释重负,偏偏还装作不打紧的样子:“其实他留不留都无所谓的,远东有我索斯大爷就够了。魔族算什么,俺们哈特族根本不怕它们……”
“还有俺鲁佐大爷,俺也是一点都不怕魔族,不过看他无家可归的可怜样子,俺们远东人心胸宽广,还是收留他吧!”
紫川秀偷偷一笑,他把目光投向明羽。
半年多没见,明羽成熟稳重了很多,见到紫川秀,他兴奋地说:“大人,您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就放心了。”
紫川秀微笑道:“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明羽,我回来了,今后你只会更累的。”
将军们都在几步开外,明羽低声问紫川秀:“大人,听说魔族攻克了瓦伦关?下步,要打大仗了吧?”
紫川秀沉吟,不答反问:“明羽,如果战争立即爆发,我们有多少部队可以投入战争?”
“大人,如果马上就要,我立即可以给您十五个团的兵力,这是科尔尼的所有驻军;但如果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可以从整个中部行省召集部队,三十个团十万人;如果给我一个月时间,以您的名义,我估计可以在全远东境内起码新召集三十万军队!倾全远东之#42689;,我们可以出动一支五十万人的军队,足够保护远东抵御一切来犯者!”明羽面有得sè。
“五十万军队吗?很了不起了!”紫川秀微笑:“但是魔族可以轻易出动百万以上的大军!魔神皇已经颁布了扩军令,我保守估计,他们的军队可以扩充一倍!”
将领们呆立当场,所有人都被紫川秀的数字震惊得呆住了。一片寂静中,老德伦在小声的嘀咕着:“百万……两百万……天,那到底是多少?俺一辈子见过的沙子恐怕都没这么多……”
“所以,跟魔族硬拼是不行的,得动脑筋,想想法子……”紫川秀沉吟着,看到大家都在殷切地望着他,他把手一摊:“我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大家一起动脑筋吧。”
看到众人失望的表情,明羽连忙出来打圆场:“大人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了。您先去休息吧。”
众人附和着一起向里面走。走进科尔尼的总督府中,紫川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拉明羽的袖子,低声问:“林冰大人可在你这里?”
“啊,正是。”提到林冰,明羽脸sè一沉,也低声说:“大人,您车马劳累,我本来是想迟些向您禀告的,但您既然提到了,我就提前说了吧:林冰大人确实在我处,如何处置她,得请示大人您了。”
“她现在情况如何?”
“被囚禁在总督府中……”
“胡闹!”紫川秀勃然变sè:“林冰大人是总长殿下钦命的远东统领,统领处成员和军务处委员,更是远东军的前辈元老,资历和功勋远东军中无人能及!这样的人物,你竟敢私自囚禁!明羽,你不要命了吗?”
“是远东军的前辈和元老,同时也是辱国丧师的败军之将。”一个充满磁xìng的女声传来,紫川秀抬头一看,一个风姿卓越的绮丽女子静静地立在面前。
她是何时出来的,紫川秀竟没注意到。他失声叫出来:“林冰大人!祢……”
“秀川大人,好久不见了。”林冰微笑。
呆呆地望着她,紫川秀好久说不出话来。
丧失了瓦伦要塞的最大责任人,林冰此时该是怎样一副如丧考妣的绝望样子啊。
在紫川秀料想中,她该是眼神黯淡无光,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沮丧和绝望的表情。但现在,林冰统领一如当年的统领处会议上那般容光焕发,笔直的制服上一丝褶皱也没有,chūn风满面,眼神明亮。
“林冰大人,实在很对不起,明羽他恣意妄为,我定会惩罚他的。明羽,快过来向林大人赔罪!”
“不关明羽阁下的事,是我逼他把我关起来的。”林冰淡淡的:“我一直在等候家族的钦差过来宣布我的罪名,无论什么处罚,我都心甘情愿。”
紫川秀一愣,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下面的话实在很难出口:“林统领……家族委派我来接替您的职务。”
“我料到了。”林冰悠然望着远处的蓝天,笑道:“在这个关键时候,紫川参星再顾忌阿秀你,他也不能不派你回远东。金子始终是金子,无论如何打压都会发光。英雄总是要在关键时刻出现拯救世界的。阿秀,你长大了。”
紫川秀不得不承认,世上确实存在高人一等的贵族,并非说物质层面,而是jīng神层面。
有种人就有那种气质,能在最窘迫的环境里保持自己的气度和风韵,他们永远不会狼狈,永远不会惊惶失措。
帝林无疑是其中的一个,流风霜也是,还有眼前的林冰。
也许自己在才能上并不输给他们,但是论起气质和内在的控制力,自己这种平民子弟始终与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豪门有一段距离。
“秀川大人,请进来吧。”林冰领着紫川秀进了总督府内的一个房间。
新旧两位统领显然要有一番机密话要谈,明羽见状,连忙带着其他人识趣地避开了。
“紫川统领,我想,你这次前来,不止是单单是接任而已吧?统领处对我应该也有处分,你可以说了。”
“林大人……”
“放心,我有思想准备的。”
“大人,统领处对您并无任何处分。”紫川秀说:“他们说,要让新任的远东统领上任后决定。”
“呵呵,”林冰轻笑着:“那么,阿秀,你可是全权钦命大使了呢。阿秀,来,我们交接吧,这是远东军的印章令琥,这是军费钱粮帐本,这是物资盘点清单,这是部队名册和各级指挥官的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她微笑着递过了物资清单:“阿秀统领,请清点。”
盯着她的眼睛,紫川秀缓缓问:“交接以后呢?”
林冰轻声说:“交接以后,我的职责就完毕了,那时候,我该承担起我应付的责任。”
把一叠叠文档整理得整整齐齐,林冰立正,向紫川秀一个敬礼:“紫川秀大人,我奉命向您交出远东所有部队指挥权。”
按照军规律令,紫川秀此时应该回礼并说:“林冰大人,我奉命接手远东指挥权。”但他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文档和材料,看了很久。从林冰明亮的眼神深处,紫川秀窥到了一丝隐隐的暗光。在那些即将慷慨赴死的敢死队战士眼中,他看到过同样坚毅的眼神,他不寒而栗:这是种活人决心奔赴死亡的眼神。
他明白了,林冰之所以一直活着坚持到如今,并非她苟且偷生,只是她的刚强不允许她以一死来逃避责任,在交接以前,她依旧是远东的统领,她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交接之后,她是绝无可能再活下去了。
他抬起头,正视着林冰:“大人,其实瓦伦的失守并非您的过错,您并不在要塞。该为此事负责的两位大人,唐恩和罗加两位已经不在人世了。”
“嗯嗯,阿秀统领,您可以拿这句话跟前线厮杀的将士们说,跟被魔族荼毒的百姓说,于是他们就原谅我了。”
紫川秀一时语塞。
林冰轻轻一笑:“阿秀统领,您还是太年轻啊!你我都是家族的高官,我们享受崇高的待遇和威望,受到尊重。但你我的本质,首先是军人。军人无法逃避自己职责的,我们守土有责。现在,敌人从我的阵线上突破了,我也无力夺回瓦伦,这种情形下,出路只有一个。”
两人心照不宣,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紫川秀叹口气:“其实,统领处对您并无处分,总长殿下已经原谅了您。”
林冰淡淡说:“没有人强迫,是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罢了。”
紫川秀急切地说:“林冰大人,卫国战争已经爆发,我们需要大量的优秀将领来保卫祖国。
像您这样富有经验的将军正是祖国急需的,您不能这样撒手就走!”
“阿秀,我们有足够的优秀将领了,只是这些优秀将领没有得到重用罢了。”凝视着紫川秀,林冰微笑着说:“比如说阿秀您,如果紫川参星当rì任命你为远东统领,我们就绝无这场瓦伦之祸。阿秀,我这个败军之将,是没有资格来指点您的,但是蒙您不弃,以礼相待,有几句心得,我想跟您说说。”
“大人请说。”
“您这次前来,想必是带来了家族统领处的命令吧?家族对远东部队有何命令?”
紫川秀沉吟一下说:“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命令我们,竭尽全力拦截魔族大部队向家族内地进发,拦截魔族救援瓦伦要塞的部队,阻截魔族向家族内地的增兵,力争将魔族大军在远东境内就拦截下来!”
林冰点头,一副我早就想到的表情,又问:“阿秀统领您本人的想法如何呢?”
紫川秀直言不讳地说:“这根本是胡扯。魔族倾国而出,要拦截狙击他们,远东军没有这个能力。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秀统领您能这么想,我深感欣慰。如今魔族军势正旺,士气如虹,正如出鞘的利剑,锋利无比。要在广阔的平原地带拦截他们,与他们正面对抗,势必将远东军的全部有生力量毁于一旦。远东军崩溃了,魔族将得到了西侵的最好基地,毁了远东也救不了紫川家!”
“林大人您的意思是?”
“阿秀统领,您可见过沼泽?”
“沼泽?”
林冰微笑说:“那是一种粘糊糊的湿地,无处落脚,无处借力,摸不着,挣不脱,任凭力大无穷也无处使,最终只能被它吞没。”
林冰唰地摊开了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家族内地的保卫战略我们无从得知,但我认为,远东起的作用应是配合家族主战场牵制和拖肘魔族的军队,削弱他们的后勤和补给能力,同时在魔族国内空虚之时侵扰魔族国内。试想下,当魔族军队已深入dì dū或者远京周边时候,国内只剩下老幼妇孺。当这个时候,远东若能抽出十万jīng兵杀入魔族境内,那该是个什么效果!想到家中的亲人,魔族士兵还有何心思作战?那会让魔族军队整个军心崩溃的!统领,你的任务就是将整个远东变成一个巨大
的沼泽,让侵略军疲于奔命,粘住魔族。阿秀,将远东保存下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紫川秀霍然站起来,激动地一把握住林冰的手:“林大人,祢想的,正是我想的!祢我不谋而合!”
从dì dū启程之rì起,紫川秀就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远东的定位究竟在哪里?在庞大的人类抗魔战争中,远东究竟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他隐隐有一种概念,对远东,对人类而言,远东的作用应该不仅仅是拦截魔族的部队。
远东有其独特的天然地理战略优势,它是可以威胁魔族王国本土的一把利剑!只要远东军队还存在,魔族就必须保留一支军队在本土防备,不能全力与人类作战。远东是人类挺进魔族王国本土的一把尖刀!
他隐隐想到了,却无法将这个概念清晰地表达出来,而林冰却用最明确的语言把远东今后的任务表述:“把远东化成一个巨大的沼泽!”
魔族西侵在即,dì dū在惨叫,远京在颤抖,河丘在恐惧。在这个惊惶失措的时代,能如此冷静地进行战略xìng思考,清醒地预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后战略形势的人,林冰无愧名将之称。
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为了挽回自己的过错而要求将远东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投入对瓦伦歇斯底里的攻击中——毫无作用,只会将创造艰难的远东部队毁于一旦。
“但是统领处的命令……”
“顶住!紫川统领,你务必顶住!”林冰热切地说,紧紧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寸土必争是战士的天职,但作为高级将领,你必须从更高的角度看问题,不能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许家族一时不能理解您,但十年以后,您就将跻身于拯救人类的伟人之中!”
“林统领,为达到这个目标,您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林冰一愣,狂热从她眼中消失了,她的手变得冰冷,轻轻从紫川秀手中抽出来,黯淡地说:“秀川大人,你不明白,我已经疲倦了,jīng力早就枯竭了,漫长的战争和苦难,我已没信心熬过去了。将来的时代需要的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你需要jīng力更充沛旺盛的助手,需要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白川、罗杰他们会是您的好助手。我已经老了。”
她站起身来:“紫川大人,我知道,一个新任统领会是很忙的。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会见我这个败军之将,我不耽误您了。”她起身点头,倩倩地往外走。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林冰走出这个门口,她已经下定了一死的决心,如果让她出去,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自杀。
当年维拉的自杀让他痛心不已,他曾痛下决心,绝不再让一个优秀将领为不该他们承受的过错而走上绝路了!
“林冰大人,请留步!”
林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紫川统领,您还有何吩咐?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您可以向我的助手夏风旗本询问,他会全力协助您。我已经很累了,想要回房休息。”
“林冰大人,您可知道,瓦伦失陷的最大罪魁祸首是谁?谁该承担最大的责任?”
林冰霍然转过身来,她依旧平静,但眼中却冒着怒火:“紫川统领,我说过,我会承担起我应负的责任,您没必要来讽刺我!”
“请坐,林冰大人。”紫川秀轻松地说:“我绝没有讽刺您的意思,我一直认为,瓦伦失陷,您固然有失察之过,但最大责任人绝不是您。”
“不是我?”林冰愣了一下,犹豫地回到座位上:“那是谁?”
紫川秀反问:“瓦伦为什么会突然失陷?”
“那是因为守军防守不严,疏忽大意……”
“不。”紫川秀平静地反驳道:“当时瓦伦守军不足一万人,全部是老弱残兵,而魔族出动的四万人全是jīng兵,是云浅雪率领的jīng锐之师。即使出其不意的因素消失了,魔族依旧能攻下瓦伦的,只是他们要付出更大的伤亡而已,但结果不会改变。兵力不足,这才是瓦伦失陷的最大原因,您可同意?”
紫川秀话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林冰不由自主点头赞成。
“那么,作为家族最大要塞的瓦伦,为什么会出现兵力不足的情况呢?”
林冰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失陷前,为了抵抗流风霜的侵略,家族从瓦伦抽调了四万jīng锐部队到dì dū作为预备军集结。阿秀,莫非您的意思是说流风霜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但流风家打我们紫川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您说得很对,流风霜与我们为敌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场战争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流风霜曾在林家境内失手被擒,本来已经约定将她处决了,但在这个时候,一名紫川家高级军官被她美sè所迷惑,私下放走了她。当她回到国内,立即发动了对紫川家的报复战争——林冰统领,那名吃里爬外的紫川家军官才是瓦伦失陷的真正祸首!”
林冰猛然站起身:“您说得一点没错!那人是谁?为什么我一点没听过这事?”
紫川秀无声地轻笑道:“那人是个隐藏极深的yīn谋份子。他位高权重,是紫川家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曾在西南担任要职,整个事件他做得天衣无缝,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在外人看来,他坦诚热血,俨然是个表里如一的战争英雄,但只有我才知道,他的真正灵魂是多么的龌龊。”
“曾在西南担任要职……”林冰重复着这句话,望着紫川秀,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惧之sè:“阿秀,你是说……”
“林冰大人,您猜对了。”紫川秀平静地说:“是我放跑了流风霜,瓦伦失陷,我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冰大人,您不妨把我看作贪图名利的无耻小人。我已经和流风霜约定了婚约,打算战争结束后与她成亲,将来我很有可能成为流风家的驸马亲王。这个理由很充份了呢。”
“你!”林冰愤怒地站了起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紫川秀,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二十岁出头的统领,自古以来能有几个?家族对你如此栽培重用,宁小姐对你情真意切,还有哥应星大人对你的殷切期盼,你全然不顾,林河,你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紫川秀轻轻鼓掌:“骂得好!但先决条件是,得让dì dū知道。这件事,我隐瞒得很好,没人知道呢!”
“既然我知道了,我就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林冰起身蹬蹬蹬地大步冲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拉上了,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走廊都在瑟瑟颤抖。
半兽人卫兵赶来查看,紫川秀挥挥手:“没事,我自己闹着玩。”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指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当他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林冰出现在门口。
两人默默对视一下,林冰轻盈地走进坐回了位置上。
紫川秀扬扬眉毛:“如何?”
林冰已经恢复了平静,平静地问:“依据条令,若是发现新任长官犯下叛国、谋逆等重大罪行时,现任长官应该拒绝交出指挥权。交接仪式尚未完成,紫川秀,本官现在拒绝向你交出兵权。我派人去通知了最近的宪兵部队,他们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要赶来。”
紫川秀轻轻一笑:“林冰大人,您是个明白人,该知道远东不同家族内地行省,远东的军队忠诚于我,军法处对我是无能为力的。军法处在远东派驻有多少部队?一千人,还是两千人?我一个命令就能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你不会的。”
“您不相信我办得到?”
林冰冷冷道:“我不是怀疑你有没有能力办到,你是远东王,想杀人灭口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是你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停顿了下,她补充了一句:“若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紫川秀的话。”
紫川秀一震,抬起头来,恰好与林冰平静的眼神对个正着。
林冰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紫川秀:“阿秀,我认识你有十年了。你十一岁到远东,我和哥应星大人一直在注视着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表面玩世不恭,但是做事极有分寸。私下放走流风霜,这么荒诞的事情不像你做的——我不怕你杀人灭口,哪怕下一分钟有两百个半兽人从门口闯进来将我砍死也无所谓,告诉我原因。”
无法与林冰那清澈的眼神对视,紫川秀移开了目光,苦笑道:“林冰大人,我怕说出来了您也不敢相信。故事老套得像三流言情小说,连每千字二十元稿费的言情女作家都不至于拿这个套路做文章了:我爱上了流风霜,爱上了敌人的将军。”
林冰并没有表现得很吃惊,她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点头一阵又摇头叹气,又问:“既然你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又为何要让我知道?”
“我是想让您知道,瓦伦的失陷并非您的过错,我不想再有一名优秀将领因为我的过错走上绝路。”紫川秀眼睛望地,低声说:“林冰大人,若依身上的罪恶,我比您只多不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对祖国,对人民,我犯下了弥天大罪。我没资格请求您的宽恕,因为我的放纵,我的恣意妄为,千万紫川家军人血流成河。已经流出的鲜血,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让那些死去的人民复活,但是——”
紫川秀一字一句说:“我能再造一个血泊,用魔族侵略军的鲜血!林冰统领,我还年轻,我还能为祖国出力,当注定的报应和惩罚到来的那天,我绝不会逃避。但在此之前,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如果,您不肯原谅我的话——逮捕我吧,我不会反抗。”
林冰没有再出声,她注视着楠木的桌子静静出神,静得可以听到老式台钟咯咯走动的声音。
寂静一直持续到门外响起了军靴踏地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很有礼貌地敲门。
二人同时出声:“请进。”
一位衣冠笔挺的人类军法官带着两名宪兵出现在门口,他向林冰敬了一个礼,瞅瞅紫川秀肩上闪亮的肩章,又向紫川秀行了个礼:“二位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紫川秀一动不动,他茫然地凝视着林冰鲜红的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冰盈盈地起身,微笑着说:“来,江海军法官阁下,我来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远东的新任统领紫川秀大人。我们刚刚进行了交接仪式,以后,他就是远东军队的最高领袖了。”
江海用力地向紫川秀行礼,敬礼用力得像是要太阳穴扎穿:“统领大人,向您致敬!”
紫川秀如释重负,他起身微笑道:“江海阁下是吧?军法系统的事,我不是很在行。来之前我已经受到了监察长帝林大人的授权委托,以后远东部队的军法系统由林冰副统领全权领导,不必请示dì dū。林冰大人,以后,军法系统就拜托您了,我不会干涉。若是有yīn谋的背叛、叛国份子,您只管动手抓好了,我不会干涉。”
林冰撇撇嘴:“任何的叛国份子?若是他身居高位呢?”
“远东境内,任何家族官员都受军纪约束,哪怕他身居统领高位!林冰大人,您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冰露出了微笑,轻轻道:“既然这样,我乐意接受任命,大人。”
紫川秀郑重地握着她手:“谢谢,林冰大人。我会努力,您不会后悔今rì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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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林冰,紫川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忙着与明羽、德伦、索斯、鲁佐等远东军政高层人士开会,听取他们汇报各地形势以及军队的状况。他毕竟已经离开了半年多,需要
重新熟悉和掌握远东各地的情况。会议一支开到晚上,将领们带着一身的疲倦离开总督府,但紫川秀却还不能休息,卫兵报告,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光明王大人接见,他从中午就一直在那里等,已经等了十个多小时。
“是罗斯吗?”紫川秀沉吟了下,尽管已经很累了,他还是决定立即接见他。
见面时,紫川秀几乎认不出罗斯来了。这个头发斑白,骨瘦如柴、点头哈腰的魔族老头子,真的是当年魔族宫廷不可一世的世袭功勋公爵吗?
一进屋,他一下子就扑倒在紫川秀面前亲吻紫川秀的鞋子,紫川秀连忙缩回了脚:“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公爵大人。”
罗斯抬起头来,紫川秀看到他那满面的皱纹和憔悴吃了一惊,他匍匐跪在地上,虔诚地说:“伟大的光明王啊,请不必叫我公爵,我不再是神族的公爵了,不过是您属下的一个卑微的奴仆,蒙您的光芒照耀,我们鞑塔一族能活得安生立命,鞑塔全族感谢殿下您的宽宏和仁慈,对殿下您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公爵——呃,罗斯先生,请先起来说话吧。”
但罗斯怎么样也不肯起来,他说奴隶怎么能站着和主人说话呢,那是太没规矩了。
最后,紫川秀都快发火了,他才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神sè仓惶,惴惴不安地问:“光明王殿下,我没惹您生气吧?”
注视着那个偻迤的身体,紫川秀感慨得好久没说出话来。
沧海桑田,当真是世事变幻。高傲和卑微不过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曾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一旦沦落,他会比常人更快地适应奴仆的角sè。
他放缓声音问:“罗斯先生,鞑塔族到远东来,一切都还好吧?你们生活得还习惯吗?”
“感谢殿下对我们的关怀。远东军民对我们鞑塔族很好,尤其是白川和明羽几位大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几位大人接济我们口粮,还划了一块土地给我们自己耕种。我们深深地感谢大人对我们鞑塔族的恩惠。”
紫川秀点头,又问:“那你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他猜罗斯之所以守在外面等上老半天,肯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罗斯犹豫了一下:“殿下,听说神族已经破了瓦伦关了,要打大仗了,我想殿下您这时候一定很需要军队和兵员吧?”
紫川秀点头:“你说得没错。”
“殿下,您的敌人就是我们鞑塔族的敌人,您的旨意就是对我们鞑塔族的命令,我们鞑塔全族效忠于您,我们鞑塔族愿为殿下而战,恳望殿下能接纳我们!”
紫川秀小小吃一惊:“鞑塔族?”
“正是!年初我们就提出了申请了,希望也能为保卫远东出一份力。但不知什么原因,白川大人一直没有答复,所以我只好直截向殿下您请求了。”
紫川秀正在沉吟,罗斯急切地说:“殿下,我们什么要求也没有,和其他远东部队一样,我们完全听您指挥。我只是觉得,既然鲁帝也能带领赛内亚族的军队为殿下服务,那我们鞑塔族也一样能做到。这是我族唯一能报答殿下的方式,恳求殿下答应我们。”
他低下头黯然说:“另外还有个原因,现在rì子实在过得很艰难。如果我们族的战士能加入远东军中,能拿到一份薪水回家,这就能养活家人,老婆和孩子就不用被饿死了。”
紫川秀悚然动容。他理解白川的顾虑,接纳鞑塔族难民是一回事,但让鞑塔族重新组织起军队来,白川担心养虎为患,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紫川秀问:“鞑塔族在远东有多少人口?”
罗斯露出了悲愤的表情:“殿下,我鞑塔族全盛时期足足有三百万的人口,但如今,只剩不到三十万人在远东了。其他的人,全部给杀掉了!”
紫川秀又一次震惊。他第一次领略到魔族皇权战争的残酷,那当真是斩草除根,毫不留情啊!如果不是白川当机立断伸出援手,鞑塔族真的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三十万人,中间有多少是青壮年呢?”
罗斯扳着指头算了一阵,不好意思地说:“大人,我们的男子大多战死在战场上了,三十万人中不到三万人是青壮年,其他大多是老幼妇孺来着。”
紫川秀放下心来。即使鞑塔族全族参军也不过三万来人,远东军多达数十万,他们动摇不了远东军的根基。
他对罗斯说:“罗斯,我同意你们族的战士加入远东军,但只要五千人就够了。”
“殿下,五千人太少了!我们可以出兵更多!哪怕全族男子参战,两万、三万人都行!”
紫川秀轻轻摇头,温和地说:“罗斯啊,战场无情啊!你们已经蒙受很大的损失了,给鞑塔族留下点种子吧!没有了男人,生活会很艰难的啊!”
听到紫川秀这句体贴入微的话,罗斯鼻子一酸,想起那内战中成千上万死去的同胞,他号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对着紫川秀连连磕头:“殿下,鞑塔军定然拼死效忠于您!我们会挑选最jīng壮的战士出来,五千jīng兵就是五千敢死队!只要您肯接纳我们,鞑塔军愿意充当全军的冲锋队,刀山火海都不后退!殿下,我们鞑塔族就是您养的狗,您看谁不顺眼,我们立即扑上去咬他!”
紫川秀好不容易安抚了他,还答应给一批粮食周济鞑塔族难民。
罗斯感激涕零,正要离开,紫川秀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叫住了罗斯:“罗斯,我打听个人。在远东大公路上,我碰到了王国第十二军军长,蒙族的族长蒙汗公爵……”
听到蒙汗的名字,罗斯立即抹净了眼泪,杀气腾腾地叫道:“什么!蒙汗来了远东!他在哪里?殿下,我找他报仇去!”
“很遗憾,我是三天前碰到他的,他可能如今已经到了瓦伦。罗斯,即使你能找到他也没用的,他现在身边有十几万蒙族兵马护卫,你是奈何不了他的。”
罗斯愣了一下,想到鞑塔族衰落了,对蒙族,自己确实无能为力的。
回想起昔rì鞑塔族仅次于赛内亚族的辉煌时期,他黯然泪下。
紫川秀很好奇:“为何罗斯对蒙汗的名字如此敏感呢?”
罗斯泪如雨下:“殿下,您不明白,蒙汗是我们鞑塔全族大仇人啊!我族上下恨他入骨,无不yù杀他而后快!”
“哦?我一直以为鞑塔族最恨的是魔神皇呢。”
“殿下,魔神皇陛下虽然击败我族,但他堂堂正正打败我们,胜者为王败者灭奴,这本来就是皇权战争的规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恨的。”
“但蒙汗——”罗斯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那个无耻的卑鄙小人,我族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全是蒙他所赐!”
他给紫川秀讲述了去年皇权战争的内幕。蒙族的首领蒙汗六十多岁了,担任蒙族首脑长达三十多年,比当今魔神皇继任皇位的时间还要长,算是魔族皇族中的前辈。
除了赛内亚族和鞑塔族,蒙族是唯一在王**队中拥有两个军团的部族,实力强劲。
蒙汗和罗斯交情深厚,两人历来称兄道弟,十分亲密。
在发动叛乱之前,罗斯向蒙族去信暗示自己会有“大动作”,如果自己和赛内亚族决裂,到时蒙族会站在哪边?
蒙汗回答得非常明确:“我们有超过三十年的交情,我肯定支持老哥你的!即使鞑塔族不幸失利,我们蒙族也会庇护你!”
得了蒙汗的承诺,罗斯才放心地发动了战争。
战争初期,鞑塔族连连告捷,几乎打到了魔神堡周边。
眼见有便宜可拣,蒙汗派信使和罗斯联系,说蒙族马上出兵与罗斯会师进攻魔神堡。
罗斯以为大援将至,即使失败了也可以从蒙族的领地上撤退,更是放手大打。
不料风云突变,赛内亚族诸路军团增援魔神堡,将鞑塔族打得大败,按照事先的约定,罗斯率部借道蒙族的领地撤退,这时魔神皇遣信责问蒙汗:“贵族集结军队,包庇鞑塔族叛逆,究竟意yù如何?”
眼见大势不好,蒙汗立即翻脸不认人了,他大骂道:“罗斯你这个叛徒,你假借皇权战争名义与远东叛贼勾结背叛王国,正义的蒙族战士绝不会坐视你的罪恶行径!”
二十万蒙族骑兵义愤填膺地杀出,对着撤退的鞑塔族平民又砍又杀,足足让鞑塔族人口减少了二分之一。跟在蒙族后面,各族也派出了军队对鞑塔族追击拦截,但大家不过是讨好赛内亚族虚应一下罢了,唯有蒙族全心全意地投入追杀,一直追到了远东界碑,死在蒙族手里的鞑塔族平民比死在赛内亚族手里的还要多。
罗斯咬牙切齿地说着:“蒙汗这厮出尔反尔,落井下石,他双手沾满了我族子民的鲜血,只要我们鞑塔族子民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这个血仇的!”
送罗斯出去,紫川秀陷入了沉思。从罗斯的说话中,他得出了对蒙汗的结论:狡诈,无耻,善变,凶残,毫无信用,他对于赛内亚族和魔神皇并非十分忠诚,是个投机的墙头草。
偏偏这样的家伙,却掌握着实力强大的两个王**团,在内战后王**力衰弱的如今,这二十万骑兵的作用举足轻重。
紫川秀隐隐觉得其中有可利用之处,但一时却想不出个头绪出来,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七八四年上半年,震撼人心的事件接踵而来,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惊疑地、担忧地凝望着大陆的各个国家和zhèng fǔ,它在为人类的明天焦虑,为自己未来的道路焦虑。
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魔族王国的第六军、第十一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等多路军队到达瓦伦,魔族军队迅速集结,而且更多的后续部队还在远东大公路上源源不断地赶至。
瓦伦是个天然的军事要塞,但同时也是个巨大的城市,城中居民不下百万,当魔族军攻克要塞后,大部份的人类居民都没来得及逃跑,幸好魔族将军云浅雪严厉禁止魔族军队肆意杀戮平民,城中的人类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敢稍微招惹占领军。
开始居民还存有希望,希望家族的军队能反攻将他们救出,但随着魔族军队一支又一支地到来,瓦伦的大街小巷上塞满了黑sè或者绿sè皮肤、说话嘈杂又刺耳的魔族兵,那刺耳的魔族语混成了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城市上空。
这时,城中的居民才彻底绝望了。
瓦伦要塞中心最高的阁楼,这是要塞最早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凭借险要的地势,瓦伦要塞最后的人类士兵曾在这里抗击魔族入侵者,全部战死,不能动弹的伤员们被攻进来的魔族兵从二十米高的阁楼天窗处推了出去。
抵抗者的斑斑血迹还没被擦干净,阁楼已成了魔族占领军的临时指挥部了,魔族的将军是不怕血腥味的。
争吵激烈的军务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各位军团长要求立即出关发动对人类的攻击,而羽林将军云浅雪则认为,魔族军队冲出瓦伦关这是件极需慎重的事件,魔族一旦出关,与人类的全面战争将不可避免,在远东还没平定的情况下,与人类打全面大战并非明智。
黎明的阳光透过天窗照进阁楼,第六军军团长温克拉疲倦地站起:“羽林大人,看来达成共识是不可能的了。大家各行其事吧。”
他大步出了门,跟在他的身后,第十二军蒙汗、第十三军蒙帝等军团长们纷纷起身出去。会议室变得空荡荡的。
第十一军军团长裴玛是唯一留下来的军团长。他肯留下来,并非是因为他赞同云浅雪的主战,只是因为他与云浅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裴玛湛蓝的眼睛凝视着云浅雪:“云,你是王国首屈一指的战将。当年打下远东,如今攻克瓦伦,你功勋卓著,战绩无人能比。你绝不是个胆小的人,我不明白,曾经无数次打败人类的你,为何谨慎呢?征服人类是陛下钦定的国策,以我族强大的军事力量,打垮懦弱又愚蠢的人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云浅雪沉吟道:“裴玛,当初我也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但与人类接触得越多,我就越发现他们的可怕。人类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时候他们会怯弱得惊人,但他们一旦被激怒奋起,cāo刀在手,他们就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仿佛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帕伊城下,zhōng yāng军被逼入绝境后,他们强悍得令我恐惧;当年的远东侯紫川秀事件,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就在我们皇族大营里,他一口气斩杀我们数十位高级将领后全身而退,王国有哪位高手敢独自到dì dū去做同样的事?”
想起了当年的紫川秀事件,裴玛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紫川秀,那是个怪物!幸好他已经死了,大魔神庇佑,但愿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他和像他一样的人类了!”
云浅雪淡淡一笑。他不想告诉裴玛,紫川秀不但没死,他还成了远东的光明王,人类统管一方的封疆大臣。
裴玛虽然求大魔神保佑,但云浅雪觉得,这件事连大魔神的神力也无能为力:紫川秀是专门对付王国的远东统领,神族与他的碰头简直不可避免的。
他淡淡道:“紫川秀不可能只有一个。随着我们神族的深入,我们就会遭遇千千万万个紫川秀。这时候,难道你还认为人类是轻易可以征服的吗?”
裴玛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云浅雪转身打开了窗帘,火红的太阳灼然跃入眼睛,初升的红rì鲜艳如血。遥遥的阁楼响起了清脆的钟声,从阁楼往下望去,成千上万的士兵正在聚集成团,黑绿两sè的海洋cháo水般地向西城门涌去,一队又一队兵马队列整齐地消失在城门口。
“全面战争一旦打响,不是人类被征服,就是我们神族被消灭,再没有别的可能了。”云浅雪合十祈祷道:“大魔神啊,请庇佑我族昌盛。”
七八四年四月上旬,黑压压的魔族军队出现在瓦伦峡谷以西,大军首当其冲的目标是位于瓦伦峡谷出口的达玛行省。
尽管当地驻军早就得到了jǐng告且也做好了尽可能的准备,但是二十万的魔族军实在是无法抵御的可怕力量。
在被围攻三天三夜后,苦苦期盼援军不到,达玛首府陷落了,一万五千守军阵亡,达玛总督范蒂自尽。
达玛行省失陷后,库里和哈拉达两个行省也相继被魔族攻陷,上千万逃避战火的难民涌向dì dū和dì dū以西的领土避难,道路上rì夜人cháo滚滚。绝大部份的逃难民众并没有亲眼目睹过魔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最权威的魔族问题专家自居。
dì dū街头到处是面有土sè衣衫褴褛的逃难民众,他们满面惊恐,言之凿凿地向路人讲述着自己惊险万分的脱险故事,多年未见战争的dì dū市民听得发出阵阵惊呼。自然,故事的主旨是他们自己是如何智勇双全地从凶残的魔族手中逃脱,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是魔族非常强大,不可战胜。在那些绿sè皮肤的怪物面前,人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嘛狼狈逃窜,要嘛乖乖受死。天地间似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这些绿皮怪物的前进了。
尽管惊恐万分,但dì dū并没有绝望,民众还存有最后的希望。在惶恐不安的时刻,一个英雄
的名字流传在dì dū的大街小巷,谈起他,连那些最悲观的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紫川家的第一名将,举世闻名的抗魔族英雄,远东战争中,他以孤军弱旅抗击百万魔族于帕伊城头,即使魔神皇的可怕威力也不能让他屈服。
他耀眼的身影万众瞩目,人们众口一声:“斯特林!唯有他能抵挡魔族!”
“斯特林大人还在!家族的jīng锐部队zhōng yāng军团依旧完好无损!”
“当年在帕伊,是他打退了魔族大军!现在,他定能再次创造奇迹,打退魔族侵略军!”被民众和国家寄以高度期望的斯特林此时处于高度的紧张中。军务处内气氛相当紧迫,巨大的东部战区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黑sè箭头无处不在。
情报cháo水般从前线涌来,令人沮丧的词语一再重复:“失陷了”、“被包围了”、“被打垮了”、“失去了联系”。由于魔族的先遣分队四处活动,侦察兵只能带回一些含糊的情报,指挥官要在这些情报中判断出敌人的下步动向,其难度不下于在漆黑的屋子里找到一根牙签。
在上千公里的战线上,魔族仿佛有着无限的兵力和挥霍不尽的jīng力,他们同时向五个行省发动攻击,顺手还围攻着十二个守备坚固的城市。
战线复杂得像印象派画家的代表作,红黑两sè的箭头纠缠成一团,敌我混杂。尤其让斯特林迷惑的是魔族竟可以如此四面出击,他们意图如何?究竟哪个才是魔族的主攻方向?他们的兵力足够支撑五个攻击面吗?
军务处的高级参谋们都被召集来一同讨论研究,十几个拥有超过一百七十智商的远东军校最优秀毕业生为猜度那些大字不识的魔族想法而绞尽脑汁。大家冥思苦想,翻阅了所有的军事典籍和过往战例,却没有任何一条理由可以解释魔族如此疯狂地四面出击,除非魔族的兵力比人类估计的要多上十倍。
一个思考得脑袋发胀的参谋军官叫嚷道:“我想得都要发疯了!”
斯特林一震,他抬起了疲惫的脑袋:“我想,我们找到原因了——魔族发疯了!”
事实上,用发疯两个字来形容魔族此时的状态还是太轻描淡写了。
在瓦伦要塞,魔族的军团长们与云浅雪分道扬镳,出了要塞以后,在军团长们之间再次爆发了争论。
蒙族士兵为主的十二和十三军则主战攻打东南的比特、杜加马、安奇等东南行省,这几个行省是御前会议上魔神皇许诺给蒙族的领地,蒙族希望能尽早落入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第六军的温克拉公爵则有着强烈的建功yu望,出关后的几次胜利使得他极轻视人类的抵抗力量。他认为,不必出动王国的主力军,光是几个先锋军团就足以横扫整个大陆了。他呼吁继续西进,在魔神皇御驾光临前就夺下人类名为dì dū的大城,以此向魔神皇陛下驾临西川大陆作献礼。
但蒙汗对这个光荣的任务兴趣不大,他像个温州地产商一般,只管到处抢地皮。一气之下,温克拉带着第六军独自上路了。
虽然温克拉是孤军,但他身后有魔神王国的大军,他底气十足。再加上遭遇魔族军队,人类表现得异常的惊惶失措:平民惊惶地尖叫惨呼,军队躲藏在城池里不敢出来野战,甚至一次,第六军几个落单迷路的魔族兵就把一个小城全体军民吓得弃城而逃。那十几万军民愣是想不到,对待这几个落单的魔族兵,除了逃跑以外还有别的方式。
这一切无不在助长温克拉的傲气,他甚至已经在苦恼着进入dì dū时该如何向投降的紫川家首脑演讲了。是好言好语地安慰对方一番,还是严厉地把他们恐吓?或者干脆把他们全部干掉?如果紫川家的首脑们都给杀光了,那王国跟谁谈判呢?谁来率领紫川家残余领土向王国投诚?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温克拉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活像个土财主在发愁午餐该先吃熊掌还是先吃鱼翅好。
斯特林判断,魔族会取道最短的路途直奔dì dū而来,那他们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必定是奥斯行省。
为此,军务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四月十三rì,刚刚组建的东南军团出征,斯特林亲自坐镇奥斯行省首府,他就如大蜘蛛一般盘在网zhōng yāng,细心又谨慎地观察着逐步逼近的敌人。
大批部队被派出侦察魔族的动向,信使火速地向各行省发布命令,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在罕为人知的秘密丛林中,到处是行进的兵马,到处是武器,就如同小溪和河流汇进大海,无数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开始向奥斯行省聚集,紫川家对入侵敌寇的首次反击即将开始!
四月二十一rì,正如斯特林所预测的那样,魔族温克拉军团九万三千人进入奥斯行省境内。
这是一支蔚为壮观的大军了,兵阵延绵数里,刀如山,枪如林,人如海,杀气如虹,战马暴躁地嘶鸣,骑兵铺天盖地地撒开,军阵如海。见魔族军阵鼎盛,奥斯行省东南雷鸣城的守军被吓得弃城而逃。
温克拉傲慢地笑了,他大手一挥:“我们今天拿下了雷鸣城,明天我们将拿下奥斯的首府,后天,士兵们,我们会在dì dū过夜!美酒、佳肴,美女,金银,那里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那传说中大陆最繁华的城市,堆积如山的金银和美酒,整路军队鼓噪起来,成千上万魔族兵激动地吼叫起来,那声势直如山洪海啸:“dì dū!dì dū!拿下dì dū!拿下dì dū!”
连前哨都不派,魔族军队前呼后拥地前进,温克拉并不担心自己会落入埋伏——在平原地带无法进行埋伏和伏击的,这是军事的基本常识。
但当一方拥有几乎无穷的后勤和人力资源时,常规军事常识就不足为训了。
一个星期内,东南军动员了五十万的军队和两百万的平民,数目惊人的军民rì夜不停地在广阔的平原地带挖掘壕沟和布置铁丝网阵地,构建了一层又一层的防线阵地,奥斯平原被挖掘得沟渠纵横,支离破碎,以致战后开荒的农民连开挖引水渠的工夫都给省下来了。这些工事依托平原上星罗密布的城池,层层叠叠的壕沟和土垒墙一直延续到大地的尽头,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防御阵线。
当魔族首次看到那一望无边的防御工事时,士兵们目瞪口呆:“哦哦哦,真是壮观啊!”
没有人意识到,一个几乎要导致第六军全军覆没的巨大陷阱已出现。
开始,温克拉还想绕过人类的防御阵地进攻,但侦察兵回报说,左右两边都出现了同样连绵不断的防御阵地和城墙,人类军队守备森严,他们竟找不到离开的空隙。
这时,哪怕是再蠢的人都会闻到yīn谋的味道了。温克拉虽然狂妄,但并不愚蠢。要布置如此庞大的纵深防线,所需要的人力和耗费都是天文数字的,绝不会是一个地方行省有能力组织。很明显,敌人已经举国动员,要以一个军团与紫川家举国对抗,自己力量不足。
从觉察陷阱到做出撤军决定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温克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斯特林的动作比他更快。
四月二十二rì晚,人类步兵幽灵般出现在魔族后方,出其不意地拿下了只有少量魔族兵留守的雷鸣城。守军撤离时候已经做好了诡计,地道暗中直通城内。敢死队夜里从地道杀出,将守城的魔族兵杀光夺回了城池,包围圈的口袋被绑紧了!
闻知雷鸣城被夺取,温克拉预感大事不妙,一边派信使回后方请求云浅雪和其他魔族军团长前来增援,一边调转军队,企图从右翼的滨松城中突破,但紫川家的军务处对此也早有准备,在外线布置有相当强大的预备队,迅速增援滨松城,随即从两翼发动反击,重又把包围圈防线巩固了。一通厮杀后,魔族军不但没有突破,包围圈反而缩小了。
随后几天,魔族军先后对左翼和后方的几处人类阵线进攻,都没能实现突破。无论魔族对防线的哪个点发动攻击,骑兵机动部队就迅速增援该点守军,同时其他部队就从侧面和后方进攻牵制他们,而在交战的同时,工兵部队二十四小时不断地挖掘壕沟和架设铁丝网,人类阵地步步逼近。
温克拉觉得这简直再荒谬不过了:“整路大军居然被人类包围在平原上?这怎么可能!”但依托层层叠叠的壕沟和防御工事,再加上快速机动的骑兵部队,人类居然就办到了这“不可能”,硬生生地把第六军的九万多魔族兵包围在了一个平原上。
连续三天突围不成,魔族
军队筋疲力尽。第四天,第六军不得不转入了防御。
两军不间断地厮杀和冲突,人类军队轮番上阵与魔族交手,简直把这支威名显赫的魔族军团当成演习的练兵对手了。
晚上本来是擅长夜战的魔族天下,但此时,他们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人类军队实在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旗帜,四面八方都是人海,四面八方传来雄壮的军歌,响彻云霄,魔族兵心胆惧丧:这该有多少兵马啊!他们连去夜袭的胆子都没了。
一直以来,温克拉见到的都是人类在魔族面前仓惶逃跑的场面,直到如今,他才总算醒悟过来:作为个人,人类是渺小,柔弱,惊惶失措的,但如果这些弱小而柔弱的人类一旦组织起来,他们就脱胎换骨,迸发出无比的威力。一万个魔族不过是一万个战士力量的累加,而松散的一万个人类组织起来,他们就将发生质的变化,他们能分工组织,各司其职,能发明犀利的兵器,制造坚固的盔甲,制订周密的计划,使战斗力以可怕的速度攀升。
人类有着庞大
的国家,军队纪律严明,而这种高度紧密的组织xìng和联系xìng,是桀骜不驯的魔族难以企及的。
作为个体的人类是一条虫,而组织起来的人类是一条龙。
魔族并没有规模后勤的概念,他们的食粮都是依靠就地掠夺。连续几天高强度的战斗和行军,第六军的食粮即将消耗殆尽,一周后,军中开始限量供应粮食,魔族兵饥肠辘辘,饿得眼中直冒绿光。尽管有命令禁止,但私下底,有骑兵已经开始偷偷宰杀战马了。
军中流传着可怕的谣言,说是某某士兵晚上出了营房就一去不回了,两天后,被人在营地某处发现了他的尸体,连皮带肉被人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骨架了。又传说某某分队已经集体堕落了,他们晚上专门出来绑架落单的其他部队士兵,绑回去煮了炖汤喝。
白天里,魔族兵睁大泛着绿光的眼睛互相打量着,就如两头瘦骨嶙峋的饿狼在森林里相遇,一边望着对方一边流口水,又怕又馋。晚上,营地中空无一人,值勤的守夜哨兵紧紧地聚在一起不敢分散:并非害怕人类偷袭,他们是怕被那些幽灵般徘徊在营地中觅食的同伴抓去了。
人人自危,生怕被别的部队趁夜偷袭,各个帐篷和分队晚上不敢安心睡眠。恐慌和绝望感抓住了整个军团,这个时候,向人类投诚的逃兵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向人类投降了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落到同伴手上,那下场就凄惨了!
温克拉忧心如焚,人类重重围困,第六军军心和纪律都已涣散,陷于崩溃边缘。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包围圈外的其他王**团能来救援自己。
他很纳闷:“求援信送出好多天了,增援为什么还没到来?”
他不知道,云浅雪和裴玛两人早已率领军团rì夜兼程赶来了,从四月二十七rì开始,他们就在外围与人类的阻击部队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
赛内亚族的第二军和第十一军强攻数天,伤亡惨重,而蒙族的第十二、十三军压根就是在旁边看热闹的——反正被包围的是赛内亚族的军队,蒙汗才不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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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四年四月末,历史上称为奥斯会战的大战役打得如火如荼。会战共有两个主战场,第一个主战场就是位于奥斯行省首府附近的平原地带,魔族王国第六军九万多人的部队被人类分割成几块包围,他们缺粮又少药,已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而第二个主战场则在外围,魔族王国将近两个军,二十万魔族兵正在为他们被围困的同伴解围。斯特林亲自统率东南军主力在外围阻拦魔族的增援军。与他对阵的是人类的老对手,羽林将军云浅雪。
这是紫川家族与魔族的首次大规模的正面交锋,两路兵马旗鼓相当,同样都是国家的名将之星,战术同样娴熟。
云浅雪一心一意地寻找机会与东南军主力决战,力图一战而胜之,为被包围部队解围。相比之下,身经百战的斯特林更为老谋深算,他并不奢望一举粉碎云浅雪的军团,他的目的只是要狙击、牵制对方的行动,为友军赢得时间消灭包围圈内敌人。
面对强势的魔族援军,他巧妙地运动,依靠多层次多重叠的防御阵地,各堵截部队依次上阵,轮流消磨魔族守军的锐气,又往往在敌人料想不到的薄弱处突然发动反突击,胁迫敌人后退。
百万兵马集中在一个不到三百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交战,数百个番号的部队纵横交错,前进后退,冲撞斜击。双方加起来,光是师、团以上规模的单位就接近两百个,战场形势复杂到若要真正解释非得写上百万字的说明,这种复杂的战争对魔族是很不利的。
魔族习惯的战争模式是这样的:约定时rì决战,两军敲锣打鼓摆开阵势对垒,最出名的武士在阵前扬威耀武,大声夸耀着家族的光耀战史,辱骂对方首领,然后对方的杰出武士会出阵前来要求单挑,两人使出各自绝技打上好一阵,双方的军队屏住呼吸在一旁观看,直到一方的勇士取得胜利,于是全军就士气大振,指挥官大旗一指:“冲啊!”魔族兵就嗷嗷怪叫着冲上去与对方杀作一团,要不是把敌人冲垮砍掉,就是自己挨砍。
这种战争的胜负偶然xìng极大,双方战士全是靠勇气交战,胜利者也不追击,他们停留在战场搜刮阵亡同伴和敌人尸身上的财物,然后举行一个盛大的祭奠仪式感谢大魔神的庇佑。整个
战斗过程中,指挥官需要下达的命令只有两种:“冲啊,杀啊!”或者是:“敌人很多,快跑啊!”——在魔族看来,这才叫战争。
而现在,魔族的各级指挥官很气愤:“这还叫打仗吗?”敌人从不正面摆开兵马却在各个方向出现,飘浮如风,忽进忽退,有的躲在坚固的城堡里不出战,有的却凶狠地攻打自己的侧翼和后军,有的却在一路遥遥地坠在自己队伍后面。魔族军队rìrì夜夜都在遭受攻击,有的是真正的攻击,但大多数却是佯攻,人类的骑兵大胆地机动穿插直捣魔族后路,让魔族士兵们提心吊胆担心后路被断绝。人类花样百变的战术和巧妙的运动让魔族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两军每天都在交手,乒乒乓乓,但吃亏的总是魔族。
魔族军将领普遍缺乏应付复杂战局的经验,即使号称神族最杰出将领的云浅雪也不例外。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敌人,但到处都找不到敌人。
自己像是跟空气作战,每个拳头打出去都落了空,而敌人打过来的每一拳都能让自己痛上老半天。
不光是穿着军服的敌军,这里的每座山丘、每座河流、每寸土地都在与自己作对,每个活着的居民都在对自己怒目以视。
自家明明有二十万强悍的军队,但就像落入了水中的人,有力无处使。
相比于魔族一方的困窘,人类这边却正如鱼得水呢。
斯特林堪称人类将帅中的佼佼者,他具有高度的全局掌控能力和稳健的心理状态,连魔族每个大队的兵力和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指挥部队的“微cāo作”能力在紫川家将帅群中一时无双。
整个奥斯战役期间,他仿佛一台永
不知疲倦的战略思考机器,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但jīng神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决策果断。
整个战役的节奏完全掌握在他的控制下,一个又一个步、骑师、团、兵团都是他手中掌握的棋子,按他的命令进退自如。
他的指挥节奏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行云流水般流畅,层次分明。
在他指挥下,整个战争就像一曲庞大的交响乐合奏,而他就是乐队的总指挥,他手中指挥棒每一个微小颤动就是一曲悠扬的小调,他能顾及到每个乐器发出的最微小音符。
双方军力相等,魔族却一面倒地被人类压倒,主力还没接触呢,魔族已方寸大乱。
云浅雪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论起大规模战役的指挥能力来,神族还是远远落后于人类的。
他不得不承认,战争指挥艺术是一门真正的科学,在这方面,人类比魔族先进得太多了。
七八四年五月一rì清晨五点,奥斯行省首府奥斯市。
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天边依稀一抹红光,城市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街道还没人,只有守备队的巡城士兵在巡逻。
二十个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经过城市的街道,军靴踏着青石路面,响亮的磕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但当经过市中心一栋亮着灯的小楼时,士兵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带队军官望着小楼亮着灯的窗口,眼中露出了尊敬。如果把如今的紫川家军队比作一个巨人的话,那这栋小楼就是巨人的大脑所在了。
奥斯战役的指挥部就设在这栋小楼中,军务处处长、东南军司令统领斯特林大人就在小楼里。
在紫川军连*败的危急时刻,斯特林大人亲自奔赴奥斯前线指挥,他以坚定的信心、刚强的手腕整顿军队,稳定了战局。
他运筹帷幄,困住了魔族整整一个军,使得人类在对魔族战争中第一次占了上风。战局的扭转,斯特林付出了巨大的辛劳,那彻夜通明的窗口向奥斯城、向紫川全军做无声的宣告:军务处时刻保持着清醒,斯特林仍旧在思考。
“斯特林大人太累了!如果大人把身体累垮了,那可怎么办啊!”这是所有士兵的心声,巡城的卫兵路过都特意放轻脚步:“让大人好好休息吧!”
他们不知道,在凌晨五点这个最疲倦的时刻,斯特林仍在工作。
前天,魔族对奥斯战线发动了一次进攻,但被守军击退。魔族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三个团队遭受了毁灭xìng打击,文河将军所统率的骑兵连续打掉了魔族四支辎重队,云浅雪不得不停止进攻奥斯,转头寻觅文河的主力决战。这使得斯特林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可以用来进一步改善防御地区,沿着战线巩固包围圈。
交战中,一个魔族军官受伤被俘虏了。宪兵部队连夜将这个俘虏押送回了司令部,情报部门正在对他进行突击审问,力图撬开他的嘴。
偏偏这个魔族军官是个死忠于魔神皇的顽固份子
,拼死不肯招供,问来问来就一句话:“格拉西米儿!”(杀了我吧!)几个血气方刚的情报参谋一气之下差点就遂他所愿了。
经过三十六小时不间断的疲劳攻势审问,在凌晨五点多,这个军官终于崩溃了,肯开口说话了。
听到报告,刚刚才睡下的斯特林艰难地爬起,匆匆赶到了审讯室。
走到审讯室门口,魔族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斯特林心头一喜:那个魔族军官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吗?斯特林略懂魔族语,仔细一听,他顿时火冒三丈。
那魔族军官,并非如他所预想的在老老实实地交代魔族的情报,正相反,他在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甚至企图策反审判官:“人族的各位军官,你们还看不出吗?我神族军势无敌,紫川家快完蛋了!停止毫无意义的抵抗,向宽大为怀的胜利者投降吧!诸位,只要你们跟我过去,我绝对保证,神族不但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还可以给你们享受荣华富贵呢……
趁天还没亮,现在正是时候,你们二位带着我偷偷地出城门,走不到五十里就能回到我们神族的战线那边了,那是多简单的事!二位,我是出身赛内亚高贵部族的贵族,在王国,我的家族很有地位,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斯特林轻手轻脚地走进审讯室在角落里坐下,看到一个头上包扎着纱布和绷带、满身血污的矮个子绿皮魔族被布带绑在了椅子上,突兀的颧骨,蓝sè的眼睛,鹰勾鼻子,绿sè的肤sè,虽然受伤被俘,但他仍旧满面桀骜不驯的表情。
斯特林撇嘴,想:“还豪门贵族呢,丑成这副样子,人类的乞丐都比他顺眼多了。”
两个审讯官被气得满脸通红,但他们很有经验,没有打断魔族的说话,看到斯特林进来,审判官们正要起身行礼,但斯特林打手势制止了他们。
魔族正说得滔滔不绝,斯特林突然出声问:“如果放了你,你能给我多少钱?”
审判官立即将他的话翻译成了魔族语,那魔族转头一看,眼前的人类身着军便服,个子不高,但却有一种犹如崇山峻岭般的坚定气势,气度沉稳。
在斯特林锐利的目光下,魔族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他立即知道:眼前的不是一般人类,肯定是人类的高级将领。
“你……你是谁?”
“你不要管我是谁。”斯特林用不甚流利的魔族语直截说:“你只要知道,我是能救你活命的人!天一亮,斯特林就要亲自来审问你了!他可凶得很,如果你不答,他是要杀人的!”
听到斯特林的名字,魔族俘虏微微动容,他倔强地昂起了下巴:“神皇陛下的战士从不畏惧死亡!”
“那就算了。”斯特林起身要走,故意用魔族语跟审判官说:“天亮后,将他交给斯特林大人。大人最喜欢吃的就是活的魔族脑子了,它虽然受了点伤,但还死不了……将他活生生地撬开了脑壳,吃起脑子来一定很鲜美,大人一定会很喜欢的——最好加点调味品吧,不然生吃脑子有点腥。”
审判官们忍住笑,齐声说:“遵命,将军!”
听斯特林说着,那魔族绿sè的脸变成了惨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他强作镇定:“你别想骗我!我听说,你们人类中只有那个恶魔帝林吃我们神族肉的,但他不在奥斯前线。斯特林不吃神族的!”
“你不知道?”斯特林很吃惊,像是看到有人不清楚一加一等于几:“你知道帝林爱把魔族的肉割下来生煎,怎么就不知道斯特林喜欢生吃魔族的脑子?难道你真不知道?当年在帕伊围城时候,被包围的zhōng yāng军为什么老是晚上出去偷袭抓活口啊?他们在为斯特林准备明天的早餐啊!斯特林每顿早餐总要吃上三四个魔族的,有时胃口好就吃上十个八个,因为你们魔族的脑子只有一两百克,没多少吃的,所以只好抓多几个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通知厨房,准备笼子和木架准备做大餐吧。斯特林大人一定很高兴的……”
魔族俘虏努力地吞着口水,脸sè惨白如纸,喉头发出了难听的咕噜咕噜声,他连忙叫住了斯特林:“将军!将军!救我!救我!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
斯特林站住了脚步,以不屑的目光打量着他:“你能拿出多少钱给我啊?”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十万两银子!”
斯特林掉头就走:“你当我叫化子吗?私放俘虏,那可是要冒着杀头大罪的!”
“二十万!将军,我给你二十万银子!只要你保护我安全回到那边,我给你二十万银子!真的——还有这两位先生,每人五万银子!将军,您放心啦,我是赛内亚的贵族,我家和皇族将军云浅雪还沾亲带戚,有的是钱!”
斯特林站住了脚步:“二十万两银子?听起来勉强还可以……不过我放了你,军队肯定要追捕我的,下半辈子我就得东躲xī zàng地渡过了。哪怕有再多的钱,这样活得提心吊胆的,那就没意思了。”
“将军,你就放心啦!神族大军马上要获胜了,紫川家都快灭亡了,到时候您不但不会被追捕,您还成为我们神族的功臣!”
“哼哼,打住!”斯特林做个不耐烦的手势:“这是老生常谈,毫无意义的。你们魔族只会吹牛,常常说什么天下无敌,打起仗来就哗啦啦!你看,第六军还不是给人类包围了吗?”
自己最为自豪的神族军队战斗力被贬得一文不值,俘虏脸sè胀得通红:“绝不是这样的!神
族军队是最强的!第六军团被包围,只是因为温克拉大意冒失了……”
“那云浅雪呢!他不是在那眼巴巴地看着,一点办法没有吗?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能救援
温克拉。”
“这都是因为你们人类太狡猾,躲在城池和工事里不出来,打仗又从不肯光明正大地来,你们的阵地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壕沟,满山遍野的铁丝网,实在难打!但羽林将军不会被你们难住的,他有了个新的计划,只要成功,不但可以救出温克拉,还能打下dì dū!”
斯特林蔑视地望着他:“吹牛!你们连奥斯行省都打不下,还说什么dì dū!”
那魔族军官在椅子上挣扎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他的诚意:“真的!因为奥斯行省是斯特林镇守的,那个斯特林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我们神族拿他没办法,但通往dì dū的道路并不是只有奥斯一条啊!”
斯特林一震,却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嗯?什么意思呢?”
“将军,我是第二军的军官,前一阵子我护送羽林将军前去和一个人类秘密会晤,那个人类据说是你们的大人物,他答应羽林将军,只要准备妥当,他会起兵响应神族大军,打开
包围圈的防线解救温克拉军团,带领我们神族的大军直冲dì dū……”
两个审判官脸sè都变了,斯特林依旧镇定:“吹牛!既然是人类的大人物,他又怎么可能投
降你们魔族呢?他本身就是高官了,你们魔族能给他什么?”
“羽林大人和那位大人物商议的时候,我们是陪同的jǐng卫。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个大人物非常仇恨一个人类的将军,但他自己又没有能力复仇,所以要借助我们神族的力量。羽林将军答应会助他对付人类的那位将军,于是他就同意和我们合作。”
“他仇恨一位人类将军?那位人类将军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是记得的!”魔族俘虏洋洋得意,为自己浅薄的记忆竟记得如此清晰而得意:“他们当时把那个名字重复了好几遍,我一直都记得,他叫紫川秀!”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斯特林眼角猛然跳了一下,但他依然神sè不动:“我还是不怎么相信呢!你得给我说说,那个答应投靠你们的人族大人物,他又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魔族俘虏脱口而出:“那是千真万确的!他叫马什么,是巴特利行省的大官,不是总督就是省长什么的……”他突然觉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惶恐地看看斯特林,又看看旁边的两个审判官,眼睛睁得大圆,眨巴眨巴着不吭声了。
没有人笑,屋子里静得吓人。
斯特林深深吸一口气,对审判官说:“继续审问!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累了就换人。我就不信撬不开他嘴!”
“是!大人!”
“你骗我!”魔族俘虏疯狂地在椅子上挣扎着,冲着斯特林张开了尖利的牙齿:“该死的狡猾人类,神族的大军不会放过你的!瓦伦关被我们拿下了,我们已经打垮了你们一支又一支军队,拿下你们无数的城池,你们人类注定要灭亡的!”
“战争才刚刚开始!”本想直接离开的斯特林忍不住回头反驳他:“人类军队的主力并不在边境,而在dì dū,在纵深国土内部!我们的力量还很大!”
“呸!神族大军下个星期就会把你们的dì dū踩在脚下!”
“魔族的军队能不能走近dì dū,这个我不知道。”斯特林苦涩地笑道:“不过,你们的魔神堡,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那魔族目瞪口呆,仿佛斯特林说了什么荒谬到不可思议的话:“魔神堡?你竟想打到魔神堡去?”
斯特林低沉地说:“那又怎么样?谁说魔族可以侵略人类而人类不能反击魔族?自有史记载以来,你们魔族就一直在不断地杀害我们的人民,掠夺我们的财富,摧残我们的文化,毁灭我们的文化,我们早已忍无可忍!这是一笔积攒了上千年的血债,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是该来个彻底清算了!魔神堡,世间最大的罪恶源泉!为子孙后代,我发誓定要直捣黄龙,将你们这些只会肆意破坏和毁灭的蝗虫彻底铲除!”
魔族大叫道:“你疯了!神族军队节节胜利,你说不定连下个星期都活不到!”
“你说的,完全有可能。”斯特林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战争中,谁能把握说自己定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呢?我或许会死,或许能活,但那又怎么样呢?攻到魔神堡去的,会是其他的人类和军队,是我的同袍战友,而我战死沙场,那是值得的。”
魔族俘虏急得满头是汗:“疯子,你真是个疯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斯特林转向两位审判官:“两位,你们都是有经验的情报军官了。即使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你们刚才所听到的,绝不能向外界泄漏半点。”
两位军官齐齐起立:“大人,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斯特林从容地向他们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出去后,他立即召唤自己的助手:“把将领序列表给我找来。快!”
很少见斯特林用这样着急的口气说话,助手不敢怠慢,小跑着离开了。
在等待的时候,斯特林焦躁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急速踱步着,震惊和忧虑的感觉几乎压垮了他,只是出于超人的自控力才使他在部下们保持着一贯的镇定气度。
助手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册子:“大人,不知您要的是哪个战区的序列表?这里有西北战区、东南战区、远东战区、西南战区等各个战区……”
斯特林一手抢过了那叠厚厚的册子,在几个助手吃惊的目光中,他把其他的册子粗鲁地甩飞出去,直接翻开东南战区最新各行省镇守将领名册。当他打开了巴特利行省将领名册时,一行粗大的黑字映入眼帘:“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七八四年三月上任。”
斯特林眼前一黑,好一阵头晕目眩。
他打开了地图,巴特利行省位于奥斯行省的左翼,若马维叛变迎敌的话,魔族军队立即能进驻该省,从而威胁东南军主力的左翼。
在那段,因为相信自己的侧翼被保护着,防御工事和驻军都较薄弱,敌人不但可以突破包围圈,还可以凭借优势的兵力对人类军队形成反包围。
更坏的是,紫川家的主力军全部集中在前线与魔族对峙的各省,在二线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强大的掩护预备部队,巴特利省一旦陷落,后方兵力空虚的各省就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魔族军面前,通往dì dū的宽敞大道将对魔族畅通无阻!
事情的严重xìng是怎么估计也不过份的!若是真的,开战以来人类军队经历艰难苦战所取得的微弱优势,将荡然化为虚有!
努力控制了情绪,斯特林低声说:“请总军法官洪华红衣旗本大人过来,马上。”
助手快步出去,斯特林静下神,忽然觉得事情可能还没那么坏。他还存有最后的希望,马维虽然暴虐不法,胆大狂妄,但他总不至于背叛国家、背叛人类吧?若他为了一己私仇而勾结魔族敌寇长驱直入,那马维将如何立足于人类世界?而马氏一族从此与全大陆人类为敌,将千秋万代被世人所唾弃,料想马维应该不至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对!那个俘虏,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若马维真的图谋叛变,这定然是非常机密的事情,怎么可能给一个低级军官知道呢?对,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斯特林喃喃自语,浑然不觉自己举动的可笑。
东南军总军法官洪华红衣旗本走进办公室:“大人,听说您有事找我?”
“这么早把您吵醒实在很抱歉。”
整理一下思路,斯特林站起来与洪华握手:“刚刚得到一些比较紧急的情报,巴特利行省的总督马维有不稳的消息,据说他与魔族私下在沟通。你们监察厅那边有什么情报吗?”
洪华红衣旗本并不显得如何惊奇,他说:“大人,驻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处向我报告过,新到任的马维总督确实有点不妥。他到任以后,在省守备军中大搞任人唯亲,在军中大批安插亲信,很多正直的军官被排挤得无立足之地,巴特利的驻军几乎变成了他的私人军。开战以后,马维总督的一些言论很让人吃惊,他在巴特利行省的备战会议上说:‘魔族不过万,过万则无敌。我们得救的唯一希望是与魔族议和。’‘打仗要挨魔族杀,逃跑又挨军法处砍,
我们要为自己找点别的出路。’‘我们干嘛要为dì dū的大老爷们卖命啊?’作为一省军队指挥官的堂堂总督,在军队参谋会议的正式场合说这种丧失斗志的话,很不合其身份。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处反映,最近常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出入马维住处,他本人的行踪也很诡秘,两次失踪数天后又出现,监察机构无法得知他的去处。总的来说,如果马维私下与魔族勾结,我们是不会感到惊奇的。”
斯特林很吃惊:“这些情况你都知道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洪华红衣旗本苦笑道:“大人,你忙得天昏地暗,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我怎么好拿这些无凭无据的东西来烦你啊?像马维这种级别的军官,您部下管着上百个,每个都有或多或少的毛病,如果一个个都要报告,那您也不用打仗了。”
斯特林嘴里像是含着一块黄连,又涩又苦。想了一下,他问:“如今我们还没抓到他的确切证据。这种情况,军法部门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洪华直言不讳地说:“大人,最好是把马维立即抓起来。马维这个人,他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总督!”
斯特林仍有顾虑:“但是,我们还没抓到确凿的证据呢?他毕竟是总督,是总长亲自任命的一省方面大员……”
“大人,战争期间,不能那么讲究证据的。您是战地军事总指挥官,我是战地总军法官,只要我们两人都同意抓,在程序上就完全合法。”
“如果抓错了呢?”
“抓错了就放吧!”洪华红衣旗本满不在乎:“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会给他赔礼道歉!”斯特林不出声,算是默许了,又问:“巴特利行省当地的监察机构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恐怕很难。监察厅在巴特利行省没有驻扎强大的宪兵部队,而该省的守备军从上到下都被马维控制得死死的。一旦宪兵部队抓捕马维,他狗急跳墙反抗的话,事情就棘手了。我建议采取更稳妥点的方式,比如召集马维前来司令部开会时候逮捕他?”
“可以考虑这个方法。”斯特林点头:“但我没和马维打过交道,突然召集会让他怀疑。调换马维的职务,把他调往后方如何?”
洪华怀疑:“那样,他会受命调离吗?依我的经验,做贼心虚的人疑心都是特别大的。”
两人商讨了好一阵,最后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由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身份命令马维率军前来奥斯参加会战;另一面,斯特林秘密去信巴特利省的省长恩克拉,要他提高jǐng惕提防马维,做好随时接管军队的准备,而洪华则授权当地的监察处长官,若马维有任何异动,则军法处可先发制人,立即将其击杀。
两人反覆商议,连一些极细节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洪华以斯特林的口吻拟了命令,完全像正常调动的公文:“为消灭魔族敌寇,兹命令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务必于五月五rì前率部前往奥斯行省滨松市集结候令,不得有误!
军务处。”
斯特林赞同说:“这样写好,显得很正规,马维应该不会怀疑。”
洪华领命而去。
卫兵打开窗帘,天已经大亮了。
斯特林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为马维的事情足足商议了两
个钟头。事情有了安排,他便抛下这件事,恢复正常的军务工作。
但只过了半个钟头,一阵密集的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晨间的宁静,卫兵喊:“谁?”
“我是总军法官洪华,让路!”
卫兵措手不及,一人一骑猛然冲入了军务处的门口。
刚刚离去的洪华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向斯特林,神情严峻:“斯特林大人,我刚回去就接到了飞鸽传说,我们迟了一步!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于昨天晚上发动兵变,杀害了省长恩克拉和驻地军法官。大人,马维这个败类确实投靠了魔族,魔族兵已经出现在巴特利首府的街道上了!”
听闻此消息,军务处中人人变sè。
众人齐齐望向斯特林,紫川家的头号名将沉默着,静静地伫立在窗口,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脸上,他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痛心神情,疲倦又憔悴。
好久,他转过身来,对助手说:“立即向dì dū报告,前线出现了新动向,战局可能不利我方。敌寇有可能绕过我们长驱直入,让dì dū做好防御准备。我jǐng惕不高,没有提防马维的yīn谋,我要向总长殿下自请处分,甘愿接受处罚。”
洪华急道:“大人,马维并非您任命的总督,您rì理万机,军务繁忙,怎么可能会料到他会叛变?这件事我的责任最大,应该受罚的人是我。大人您一身关系全局,不能轻动。”
斯特林苦笑道:“洪华阁下啊,不管是谁的责任,我是东南军的总指挥,对战区承担责任的人是我。dì dū才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魔族从东南战区突破了,人家肯定要拿我的脑袋是问的。”
众位军官默默无言,想到斯特林rì夜cāo劳,殚jīng竭虑,最后竟落到了这么个结局,大家无不感到心酸和不平。
事情当真发生了,斯特林反倒镇定下来,他平静地说:“事情确实是不幸,若没有马维的叛变,局势绝无可能败坏到如此地步。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追悔也于事无补。当然,战争会变得更为艰难,旷rì持久,但我依旧坚信,侵略者的失败是注定的,不会有别的结果!”
七八四年五月一rì,奥斯战役出现了大转折。
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兵变投敌,两个师团的家族军队随即哗变,牢固的奥斯防线左翼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魔族兵从缺口处汹涌而入,出现在紫川家包围部队的侧后。
腹背守敌的东南军三十三师措手不及之下被击溃,解围的第二军与被围困的第六军会合,这下,魔族军连成了一气,反倒对东南军右翼和zhōng yāng部份三十多个
师形成了战略合围,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马维投敌造成的损害还不止如此。由于马维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他熟知紫川家整体战略部署和兵力布置,有他的指引,紫川军的兵力布置就清清楚楚摆在了魔族面前,在马维的指引下,魔族军队逐个逐个地铲除战线上的紫川家军队。
五月四rì,在旁观望的两个蒙族军团也加入了战团,这两个军是生力军,他们从马维控制的巴特利行省冲过,侧后迂回到了奥斯行省背后,从后方对奥斯构成了威胁。五十多万紫川军
被断绝了后路,面临被包围的威胁。
五月七rì,眼看无法抵挡魔族的进攻,在马维的鼓动下,古特行省省长罗布投敌。
五月七rì,维纳里总督阿肯战败投敌,他部下三个师的紫川军放下武器被俘虏。
五月八rì,增援部队从魔族王国到达前线。增援部队多达三个军二十五万人,他们是号称磐石军团的王国第三军;号称风暴的王国第四军,军团长亚哥米;另外还有羽林军四万多人;这时,在前线与人类作战的魔族军队总数已达到七个军七十多万人,超过王国举国兵力的大半。
战局已有利于魔族一方,但是在斯特林带领下,被包围的人类军队仍在做殊死抵抗,尤其他们占据了坚固的工事,彼此呼应有节,魔族前进得十分困难。
这时,马维向军团长们献策:“如今紫川家主力军都在包围圈中,敌人后方防线空虚,只要拿下了dì dū,紫川家军队的士气和斗志就全面崩溃了,我们不战自胜!”
魔族军团长们jīng神一振,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呢?但有的军团长依旧怀有疑惑,蒙汗问:“万一攻击dì dū时,包围圈中的人类冲出来攻击我们后方,神族不就被前后夹击了吗?”
马维笑道:“公爵大人,包围圈中敌人之所以难以对付,只是他们占据了工事抵抗。如果离开了阵地打yezhan,难道神族还会惧怕人类吗?”
蒙汗摸着胡子点头:“说得也是。若说野战能力,只有远东的那些野蛮人还让我们顾忌三分,人类太虚弱了,根本不够看的。”
军团长纷纷叫好,都说:“只有人类才想得出这么狡猾的主意啊!”
“对付人类,还是得靠人类自己才行呢!我们神族打仗可以,但动脑筋不如他们。”
为奖励马维,经得云浅雪和诸位军团长们同意,投降的紫川军被改编成了魔神王国第十六
纵队,马维担任纵队长,负责统率所有人类叛军部队。马维意气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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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四年五月十一rì,魔族第二军、第四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等诸路军团,三十五万魔族军浩浩荡荡向dì dū杀去,在他们面前的是dì dū近畿的最后一个城市达克城。
这是dì dū最后的门户了,魔族一个劲地把兵力调过来,企图依靠兵力的优势一口吞掉整个城市。
守卫达克城的是一个新组建的兵团,下属五个师的兵力,由刚刚由红衣旗本提拔上来的东南军副统领杨宁负责坚守。
杨宁兵团尽管人数不多,但紫川家强悍的以武立国jīng神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对祖国的忠诚,对侵略者的痛恨,军人们悲壮动人的视死如归jīng神,使得该兵团似乎增添了几倍的力量。
不必动员了,军人们都知道这么一个事实,达克是通往dì dū的门户所在!
“祖国领土辽阔无边,但我们已无路可退!身后就是dì dū!”
只要人的jīng神不萎缩,血肉之躯就能比钢铁更为坚强。守城官兵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寸步不让。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会停止厮杀,伤兵在自己身上浇上汽油点燃冲入对方阵中
抱住魔族军官同归于尽,断粮的人类官兵割魔族兵的肉来吃,面对轰隆滚滚而来的魔族战斗机器,达克城俨然成为了一座巍然屹立、坚如磐石的门槛。兵团所属各师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浴血奋战,虽然打得筋疲力尽,但仍旧硬生生地四次将攻进城中的魔族兵消灭。
如此顽强的抵抗,如此悍不畏死,如此野蛮,如此残酷,人类官兵比魔族更像魔族。这么残酷而野蛮的打法,只有在开国之初紫川云时代的家族军队身上见过。现在,在生死存亡之际,
就像野狼被逼入了绝路,家族再次像野兽一般发出了怒吼:“来吧,你要我的皮,我要你的肉!看谁吃掉谁!”
战斗rì以继夜地进行,达克城被视为鬼门关,战火纷飞,厮杀不断,整个空间充满了死亡、痛苦、憎恨、绝望和希望。
战场上尸横遍野,成千上万人死去,既有捍卫自己家园的勇士,也有贪婪成xìng的外来侵略者。
守军视死如归,魔族兵首次被打得失魂落魄。
云浅雪一连斩了三个阵前指挥官都没能攻下达克,最后不得不下了决死令:再攻不下,进攻部队一律处决!在这样强势的压迫下,魔族军终于突入了达克城内,逐街逐巷地和守军巷战。
守军拼死抵抗,但战争的规律却是残酷无情的,力强者胜。在付出了四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魔族军终于消灭了达克城内的守军,杨宁副统领壮烈战死。
在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残墙断壁的达克城内,jīng疲力尽的魔族兵像是在梦游一般悠悠晃晃。
太多的敌人和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他们还不敢相信,自己终于在这个厮杀地狱里活下来了。
过了好久,欢呼才慢慢地响起,有气无力,夹杂着魔族伤兵的呻吟回荡在已经成了废墟的城市上空。
站在达克城残缺不全的城墙上,遥遥可以望见dì dū城庞大的轮廓。
那里是强大帝国的心脏,敌人最顽强的据点。
在dì dū后面,敌人有着广阔的纵深和腹地,而更后面,又是两个强大的国家:林氏家族与流风家族。
云浅雪心有余悸:为征服人类,自己还要经过几次像达克这样的血战呢?
七八四年五月十六rì,dì dū,黄昏。
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这里是dì dū最有名的酒楼鸿运酒楼。往rì高朋满座的酒楼,此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黯淡的蜡烛在风中摇晃,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白衣少女坐在那品茶,窗口正对着dì dū的西门。
从窗口可以看到,通往西门的大道上正上演着恐怖的一幕。
前线失利的消息传开了,魔族已到达了dì dū近畿,成千上万的dì dū居民拼命地涌出西城门向西逃难,黑压压的人cháo不见尽头,行李、马车、孩子、牲口、包袱,道路两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是那些仓惶逃难的居民丢弃下来的。
木桶、贵重的楠木家具、器皿、婴儿摇篮、床铺木板、陶瓷器皿……什么都有,往常那些珍贵的东西如今被人毫不怜惜地丢弃了,也没人去拣。
治部少派来维持秩序的jǐng察拼命地拿鞭子向人群乱抽,筋疲力尽地喊话。哭号、叫嚷和叫骂声响成一片,拥挤中失散的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嚎哭,背着小包袱的母亲慌慌张张地在cháo水般人流中寻找自己的孩子,眼睛通红。慌慌张张的小业主驾着马车被逃难的人流堵在道上动弹
不得,于是破口大骂。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背着包袱,拄着拐杖,艰难的在拥挤的人海中蹒跚前进。
还有乡下的农民赶着一群羊,大声吆喝着夹杂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羊不断地被挤散,自己的全部财产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农民眼中饱含着热泪。慌乱和绝望的情绪蔓延在人群中,灾难来临的恐惧感捏住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女子看得正出神,一个中年男子上来给她添了一壶茶。女子道声谢谢,却发现这男子的衣着和气质都不像斟茶的服务生。
“你……是服务生?”
那男子苦笑:“我是鸿运酒楼的老板。服务生全部跑光了,跑往西南避难去了。厨师也全部跑了,今天小姐您点的菜全部是我炒的。”
女子歉意地点头:“对不起,失礼了。”她好奇地问:“那,服务生和厨师都走了,您为什么还不避难去呢?”
“只要还有一个客人在,鸿运楼绝不停止营业!哪怕就是在杨明华叛乱那几天,乱兵冲进来抢走了我们的钱柜,杀死了我们的掌柜,即使那天,我们也照样营业,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两百年风雨不改!”老板自豪地说,谈起自己酒楼的悠久历史,他红光满面。
但很快,他神sè一黯:“但看来,这个规矩要败在我这个不孝子孙手上了。这位小姐,实在对不起您了,明天起酒楼就停业了,您得找别家去了。谢谢您这几天帮衬我们生意。”
那女子神sè黯然,连两百年来昼夜不息的鸿运楼也停业了吗?她从口袋里掏出钱递过去:“辛苦了。”
看着她手上的钱,老板神情有点古怪:“这位小姐,您有没有金、银币?流风家和林家的货币也行。现在紫川家的纸币很难使出去了,大家只收金银或者流风家的货币。”
那女子一惊,摇头说:“没有。我身上只带了纸币,要不,我拿手镯子给您抵了?”
“算了,这顿就当是我请您这位漂亮小姐的吧。其实我也不缺这两个钱。”那老板苦笑道:“兵荒马乱的,魔族来了连命都保不住了,钱又有什么用?”
那女子点头,又问:“老板您打算去哪里避难呢?”
“我打算往西南那边走,如果魔族打来了,我就躲进林家那边。听说林家有左加明王保护,魔族可能不敢惹他们吧?”
“如果魔族连林家都攻下来了呢?”
“那我就往流风家的远京那边躲吧,他们还有流风霜能挡上一阵子——也难说,连我们的斯特林大人都败下阵来了,对上魔族,流风霜未必管用啊!如果真连远京都被拿下的话,我们就只好跳海了。”
那老板苦笑两声,作个揖:“您慢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这个酒楼里,您看中什么东西就拿吧,屏风上几幅画那还是蛮值钱的,是道子大师的真迹,有两百年历史了。出去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关上就好——不过关不关都无所谓了,千军万马都没用,难道一扇门还能挡住魔族不成?”
看着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紫川宁无声地叹口气。
战争中,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平民百姓啊!身为紫川家的继承人,自己却无力守护自己的子民,她感到既痛心又绝望。楼梯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几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方向,他们是zhōng yāng军的副统领秦路将军、监察厅总监察长帝林统领、幕僚统领哥珊。
紫川宁嫣然一笑,举杯向他们邀请:“三位阁下,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不妨一起吃吧。”看到紫川宁一人临窗独斟,秦路苦笑道:“宁小姐,您的兴致真好,这个时候还有雅兴。外围部队传来消息,魔族的前锋已经出现在dì dū周边了。”
紫川宁一笑,指指对面的桌子:“帝林大人,哥珊大人,大家都坐下来说吧。秦路大人,反正我也是挂名军团长而已,具体的军务还是得由您来cāo办的。城中防御准备得如何了?”
“我们已经尽所能地做准备了。三十个武器工厂rì以继夜地加班,为我们生产弓箭。事实证明,对付魔族,远程武器是最为奏效的。在过去一个星期,我们组建了两百个dì dū民兵营,八万人自愿参军,其中男女都有。另外,dì dū的治部少jǐng察部队全部改编成了正规军,dì dū周边几个行省的元老都将他们的私兵贡献出来,到时也可以上阵。若论兵力和人力,我们并不缺少,dì dū城中足足有二十万部队,但这些部队大多数都是临时组编的民兵营和预备役部队,训练和装备都很差,若真打起仗来,恐怕只有zhōng yāng军留下来的那几个师能派上用场。如果能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能再组建五个师,能将那些杂牌兵
训练得勉强可用,我们还要从周边行省征集一批粮草——这要看达克城的形势如何了,如果杨宁阁下能再坚持一个星期就好了!”
帝林插口说:“没时间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达克军法处的飞鸽传书。”
紫川宁接过纸条,慢慢地展开,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赫然入目:“杨宁大人殉国,这是最后一只信鸽了,我们是最后的守军。等不到增援了。魔族就要冲进来了!永别了,祖国!”
“永别了,祖国!”重复着这几个字,紫川宁心头像是梗着一块铁,她看到了遍地尸骸,断墙残壁,整个城市在烟雾中燃烧,魔族在咆哮,最后的战士蘸着血一笔一划向dì dū做最后的报告,洁白的信鸽飞起,它的翅膀带着不屈的英灵一起飞向dì dū,飞向祖国母亲的怀抱。
“他们始终相信我们会给他们派去援军的,直到死。”眼睛红了,不想被帝林看到,紫川宁把脸拧向了窗外:“他们不知道,自始至终,援军根本就没派去过。我们欺骗了他们。”
几位高官怀着异样的心情不发一言,秦路望着地板,帝林仰头朝天,哥珊则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酒菜不作声。
最后,秦路小声地解释道:“不是我们忍心,只是现在dì dū兵力也很缺乏,我们必须把军队留下来保卫dì dū。”
“我知道的。”紫川宁迅速擦净了泪水:“幕僚长大人,迁都转移工作进行得如何了?我们的科技人员、大学、zhèng fǔ机构、兵工厂是否已经顺利向西南转移了?”
哥珊道:“一切都很顺利,宁殿下。我们转移了五个最重要的兵工厂,dì dū近郊粮仓的粮食,还有几个特别重要的军用和民用工厂。只是在转移dì dū大学时候出了点岔子,学生们不愿意被转移,要求留下来参加军队保卫dì dū。”
“我们不能为了要金蛋而杀掉了生蛋的母鸡,那些智慧的头脑是家族的未来。”紫川宁断然说:“立即拒绝他们,要做好说服动员工作。”
“我拒绝他们了。今晚我们打算把国库里的黄金运送到西南去,希望您能派出一支部队护送。”
“可以。秦路大人,这个事您安排一下。黄金储备关系国家命运,您要慎重,要派最可靠的将领去。”
秦路肃容道:“遵命,大人。”
哥珊微微躬身:“谢谢,殿下。另外,元老会的萧平首席刚刚来见我,说元老会下次会议打算在西南的旦雅召开,他说最近道路不怎么安全,要求我们派出军队护送他们。”
紫川宁小声地骂了一句很不淑女的话,看到对面三个人眼都瞪圆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回
答说:“告诉议长,一兵一卒都不能从dì dū前线抽调,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西南!”
“但萧平说……”
“就说是我的命令。如果他有什么话,让他来跟我说。”
“是。另外,参星殿下已下令把旦雅确定为战时首都,要在那组建新zhèng fǔ。殿下和总统领大人已动身前往了,dì dū的各个zhèng fǔ机构也迁移往新首都去了。宁小姐,您叔叔希望您也跟着他过去。”
三个人都聚jīng会神地望着紫川宁,看着这位年轻的少女如何回答。紫川宁平静地说:“根据惯例,国君离开时,皇储坐镇首都行使监国权。幕僚长大人,请禀告叔叔,我会镇守dì dū直到他返京,请他不必担心。”
望着她,哥珊露出了钦佩的眼神。尽管有许多不是,但紫川毕竟是紫川,将门虎女,关键时候这份胆sè和气魄不由得人不服。
“宁小姐,我与您共同留下。”
“不。”紫川宁很诚挚地说:“幕僚长大人,您是文官,dì dū很快会成为战区,您留在这里发挥不了作用,到西南去组建新zhèng fǔ,为我们筹备物资和组建援军,那才是您的强项。dì dū会尽力抵挡魔族的攻击,为你们组建新锐师团赢得时间。”
“但宁小姐,您不也是文官吗?”
紫川宁嫣然一笑:“谁说我是文官?我是zhōng yāng军统领,武官中的武官呢!”
笑脸一敛,她正容道:“幕僚长大人,战场厮杀固然重要,但经济也不可掉以轻心。刚才我吃这顿饭付的是紫川家发行的货币,但老板居然拒收。要小心,货币代表着国家的尊严,货币信用的崩溃往往是国家崩溃的预兆,到西南以后,在整军备战的同时,您要注意财政体系的安全,绝不能让家族的货币体系崩溃,那样会造成民心全面涣散的。”
不知不觉的,紫川宁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威严,哥珊肃然应道:“是!”
两人简单地商议了几句,哥珊起身告辞,接着,秦路请示军务上的事,要求炸掉几个桥梁和挖断几条公路,还要求烧掉dì dū近郊的一批居民点,以免被魔族当成进攻的掩护。
紫川宁简单地做了指示,她笑说:“军务上的细节我一窍不通,只要觉得有必要,秦路将军您就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责任。”
秦路笑笑,向帝林打个招呼,也告辞而去。屋子里只剩下帝林和紫川宁二人了。
他望望她,她瞧瞧他,心里都说不出什么一股滋味。
二人关系历来貌离神合,这已经是dì dū人所皆知的秘密了。
现在,在这人心惶惶的危城中,二人都没有撤离,一种福祸共依的感觉令得二人的关系顿时密切起来了,往rì的芥蒂此刻已不那么重要了。
帝林鞠了一躬:“殿下,您好像没带jǐng卫出来吧?现在的dì dū不怎么平静,请允许下官送您回府。”
两人下了楼,帝林的马车在楼下恭候着。
黑sè的乌云低沉地压在城市的上空,回头望向酒楼窗口中黯淡的烛光,紫川宁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它的未来就如酒楼中的烛光一般在风中摇晃着,奄奄一息。
两人刚要上马车,迎面驶来的一架马车引起了紫川宁的注意。
在一个打开的车窗,她看到了元老会首席萧平的面孔。
两人立住脚步,看着那辆马车在jǐng卫的护送下融入了逃难民众的cháo流中,最后驶出了西城门。
“元老会首席大人逃了。”帝林淡淡地说,仿佛在说一件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元老会差不多都跑光了。”
紫川宁想起了魔族入侵之初,萧平和众位元老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号召市民坚持岗位,发誓与dì dū共存亡的情景,那一幕又一幕慷慨激昂的讲演是多么激动人心。
她讽刺地笑笑:“监察长,您怎么能说议长逃了呢?我们尊敬的议长大人和各位元老大人只是暂时‘进行战略转移’,到西南去‘开辟新战场更好地与魔族斗争’了。你若误会我们的元老贪生怕死,那就太没见识了。”
帝林笑了:“宁殿下,下官很奇怪,萧平和元老会都跑光了,您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战略转移’呢?守城留给军队和将领来办好了,您是女孩子,走了也没人会怪您的。”紫川宁淡淡说:“萧平还有其他元老们,他们不姓紫川。”
“呃?”
“三百年来,dì dū不可一rì无紫川姓氏镇守。虽然我只是女孩子,但只要我一rì还在dì dū,dì dū就依旧是紫川家的dì dū。”
帝林品味着这句话,渐渐对眼前的女孩子起了几分敬意。老实说,他平时是不怎么瞧得起紫川宁的,她智慧并非出类拔萃,才能也不是很出众,也有着虚荣、傲慢、意志不坚、优柔寡断、自作聪明等等女孩子的通病,在帝林看来,她除了继承人身份以外简直一无是处。
但现在,他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老狐狸紫川参星跑了,元老会跑了,统领处的大部份成员也离开了,dì dū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这个时候,她却选择了留下——她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她也不畏惧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危难时刻,她的胆sè和勇气令多少须眉男子汗颜。
即使她什么事也不干,只要让大家知道:“紫川家zhōng yāngzhèng fǔ依旧在dì dū,紫川宁殿下还在dì dū城内!”光这个就可让全城军民勇气倍增了。
就如当年她是紫川秀的jīng神支柱一般,现在她要充当dì dū百万军民的jīng神支柱了,她将如一盏明灯照耀在这孤城之上。
“灾难使人成熟啊。”帝林暗想:“仿佛一夜之间,她长大了很多。”
马车驶离了城西道,进入商业店铺密集的zhōng yāng大街,这里的人流稀少了很多。
紫川宁随口问:“监察长大人打算撤离吗?”
帝林秀眉一挑:“我打算留下来。毕竟,砍了那么多临阵逃脱的脑袋,事到自己临头就跑了那也说不过去。”
紫川宁一喜:“帝林大人,要保卫dì dū,我经验不足,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帝林笑笑:“宁殿下您客气了,下官随时听候吩咐。”
紫川宁心头一宽。虽然平时和自己不睦,但帝林毕竟是紫川家首屈一指的名将,论军事能力,除了在远东的紫川秀和在奥斯的斯特林,整个家族将帅群中无人堪与他匹敌。有他在城中,自己这个毫无经验的新手也安心了很多。
但,紫川宁还是不禁想,如果留在城中陪伴自己的人是紫川秀而不是帝林,那该多好啊!
她感激地点头:“谢谢您,帝林大人!那,秀佳嫂子和小帝迪呢?”
“林秀佳和帝迪都已经送到西南了。围城是很艰苦的,我不想让他们陪我一起熬。”帝林神sè转为严肃:“殿下,今天监察厅收到奥斯包围圈里发来的飞鸽传书。”
紫川宁jīng神一振:“与东南军和斯特林大人联系上了吗?他们情况如何?”
“很糟糕。部队被魔族切割得支离破碎,伤亡很大。死了一个副统领,一个红衣旗本,十二个旗本,几个师都被打得垮掉了,他们打得很艰难,但军队还有战斗力,斯特林正在努力整顿恢复秩序。他说,只要有机会就立即组织突围,回师救援dì dū。”
紫川宁默不作声地听着,帝林话语不多,她能感觉到形势的严峻。
家族的主力军在外线被敌人包围,首都城防空虚,即将被敌人攻击,预备队还在组建当中,形势前所未有的恶劣。
帝林说下去:“飞鸽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很令人震惊。宁小姐,您要有心理准备。”
“到底是什么消息呢?”
凝视着紫川宁,帝林沉重地说:“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杀害了省长恩克拉,率部献城投敌,勾引敌人长驱直入,他导致了我军战线的崩溃。其实之前东南军就向我们派过一次信使报告此事,不过没有到达dì dū,应该是碰到魔族的先遣队了。这次是经斯特林亲自证实的,可以确认了。”
说完,他很注意地观察着紫川宁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仿佛太多的不幸消息已经令她麻木了,紫川宁只是身子震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惊讶:“马维?他为什么干出这种事来呢?”
“谁知道呢?”帝林耸耸肩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其实二人都是心里有数,马维之所以叛变,在座的两人都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紫川宁与他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而帝林则暗杀了马维的长兄,抄没了马维家产。
当然,责任比他们更大的人不是没有,那就是在远东的紫川秀。
“鉴于马维是个特别的人物,下官想请示殿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帝林恭敬地问。
紫川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种叛国罪如何处置,军法处应该有章程的吧?还用我来教监察长大人您吗?”
“那么,公事公办?”
“自然是公事公办,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帝林微笑道:“殿下这么说,下官心里就有底了。我回去就发拘捕令和公告,向全国宣告马维的罪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妙。帝林的话里隐隐带着骨头,仿佛在讽刺着马维昔rì与紫川宁的关系,让紫川宁生气又说不出来。紫川宁正在寻思着该怎样找两句话讽刺一下帝林,前方传来砰的一声响,马车突然停住了,措手不及下,紫川宁几乎要摔下座位,幸亏帝林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肩头稳住了她。
“小心!”
“谢谢,监察长大人!出什么事了?”
两人从车窗望出去,只见几个衣着褴褛的男子挥舞着木棒铁棍跑过来,围着马车叫道:“打劫了!把身上所有的金银都交出来!”
他们用手上的武器使劲敲打着车厢外壁,发出了砰砰砰的震响声,大声叫道:“开门开门,不然我们杀了你!”
紫川宁和帝林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荒唐事。
前列的jǐng卫车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回头,jǐng卫们跳下马车跑了过来,抽出了军刀。
眼见碰上了军队,围住马车的暴徒人众一声叫喊,一哄而散。
护卫队长在车窗处请罪:“下官护卫不周,让宁殿下和监察长大人受惊了。请大人责罚。”
紫川宁跳下马车,茫然地望着四周。自己一生中遇到过刺杀和暗杀,但被打劫,这还是第一次。
她茫然地望着四周,发现暴徒数目还相当不少,三五成群地游荡在街头,守在路边用玻璃瓶装的汽油砸过路的车夫,只等马车停下他们就如狼一般恶狠狠地扑上来抢劫。
暴徒们撬开路边的店铺冲入抢劫,有几家卖服饰和土特产的店铺被撬开了,暴徒们将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带走了,吃不完带不走的通通砸掉、烧掉,有几家店铺已经燃起了火光和浓烟,他们不像是为了利益而打劫,倒像是纯粹只想着破坏和发泄。
一个五大三粗的暴徒浑身挂满了新的rǔ罩招摇过街,显然他刚刚打劫了一家女士服饰店。
而另一个暴徒则抱着两个玩具狗熊茫然地走来走去,紫川宁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需要玩具的年纪。一家酿酒铺被砸开了,暴徒们狂呼乱叫地蜂拥而上跳入酿酒池中埋头大喝,很快就有人烂醉在地上,有人放声哈哈大笑,有人则大哭大喊:“末rì来了啊!末rì来了啊!”
有个醉鬼远远地朝紫川宁吹口哨:“美女,祢寂寞吗?”一众暴徒发出了狂笑,但还好顾忌着紫川宁身边簇拥着宪兵,他们不敢上前。绝望而疯狂的情绪在人众中蔓延,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酒糟香味……
紫川宁做梦都没有想到,昔rì洁净平静、秩序井然的zhōng yāng大街,竟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仿佛是一夜之间,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消失了,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疯人院。
她回头望向帝林,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每次风浪吹来,沉在水底的残渣总要翻起来摇动一番。殿下,这些是dì dū本地的流氓和地痞,还有外地来的难民,兵荒马乱没有人管他们了,他们就趁机出来作恶。”帝林沉稳地解释道:“殿下,您千金之躯,不必与他们纠缠,通知治部少过来料理他们就是了。”
重上马车后,紫川宁沉默了好久,刚才民众情绪失控的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问:“监察长大人,请问我有没有权力宣布dì dū进入战时戒严?”
帝林笑了:“殿下,您如今是紫川家留守dì dū的监国王储,也是zhōng yāng军的军团长,两个身份无论哪个您都可以发布戒严令。”
“那好。您帮我向军队和治部少传达一个命令,dì dū进入军事化戒严。如有入屋盗窃、抢劫、故意伤害、盗窃、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等等扰乱公共安全秩序行为的,军队可当场将其处决。”说完,她有点不安地问帝林:“这样,没什么不妥吧?”
帝林神sè平静:“遵命,殿下。乱世就该用重典,您的决策相当英明。现在是非常时期,魔族的jiān细和一些败类份子在四处活动,请允许下官给您的住处加派宪兵保护。”
“好的,麻烦您了呢,监察长大人。”
天空闪过一道亮光,遥遥传来了低沉的雷声,雨终于下起来了。细细的雨丝中,马车驶经过zhōng yāng广场。
华灯初上,这条闻名全大陆的广场沐浴在一片灿烂的灯火中。
紫川宁突然出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了,她跳下马车,冒着密密的细雨,迈步走在那庄严宽阔的zhōng yāng广场。
那长达上千步的广场,辽阔而寂寞,庄严,肃穆,大气磅礴,猎猎的黑sè飞鹰国旗在凛冽的风雨中飘舞着,那令人畏惧的巨大透出一种大国的威严感。
这是千万家族臣民熟悉的地方,是一个历经三百年风雨的伟大帝国象征。
抬头仰望着立在广场zhōng yāng紫川云的巨大雕像,紫川宁出神良久,帝林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不出
声,这一男一女的身影在风雨中被拉得长长的。
过了好久,紫川宁回过头一字一句地对帝林说:“我无法想像,如果那些绿皮的魔族崽子迈步在这个广场上,那会是怎么样一副情形!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她的眼中晶光闪亮,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这是我长大的城市,我熟悉城中的一草一木。这里有我所珍爱的东西,绝不能让给魔族!
如果城破,我不会撤退,决意与dì dū共存亡!”
帝林深深地凝视着她,良久。他不出声地移开了视线,雨水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流下来。
初夏的雨水中,大批部队沿着大道、公路、野战桥梁和林中小路,穿过森林和村庄,越过谷地和高地向dì dū涌去。
急急忙忙开往dì dū的军队,既有魔族军的,也有人类军队的。
紫川家各地的增援军队正在往dì dū集结,他们有刚刚从达克保卫战中被魔族军队打垮溃败下来的军队,也有从奥斯行省包围圈中夺路而出撤退的部队。
人类的军队一边急急忙忙地向dì dū撤退,边走边打,后卫部队不停地与魔族军进行掩护战斗,力图不被魔族挤下公路,不让魔族抢先到达dì dū的城墙下。
但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魔族以大批骑兵部队为先导,jīng锐步兵跑步跟上,由人类败类组
成的第十六纵队为向导,他们熟悉dì dū近畿四通八达的道路交通网,因而能大步迅速推进。
魔族骑兵从撤退的紫川家部队中穿插而过,将他们赶下了公路,于五月十七rì凌晨抢先抵达了dì dū的城墙下。
远远眺望着晨光中通红的巍峨巨城,那无数巍峨的尖顶塔楼,无数的高楼如同树林一般密密麻麻矗立着,建筑群一望不到边际。
首次看到这人类文明最伟大的成就,上十里长的魔族队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热欢呼:“塞穆黑林!”
云浅雪驻马阵前,和士兵们一样,他也被眼前城市的巨大所震慑了。
他知道dì dū是个大城市,但却不曾料到它巨大到如此程度,与之相比,魔神堡简直像个简陋的小乡镇!不要说魔族王国没有一座城市能与之媲美的,恐怕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座同样的城市了。
想到可征服这富饶、繁荣的伟大城市,魔族将领们热血沸腾,仰天长啸:“呜呜呜呜……”
成千上万士兵跟着呼啸:“呜呜呜呜……”
一个又一个团队加入了呼啸,最后,一百二十个魔族团队同声高呼,长达十几公里的兵马响彻着同样的呼啸声浪,数十万人狂暴的呼声撼动了空气,集成了一个可怕的风暴,声波以山洪海啸般的气势穿越厚厚的城墙传入城内,给dì dū军民以严峻的的宣告:神族毁灭的大军已经来到,凡拒绝臣服的人类,只有死路一条!
第四军军长亚哥米兴奋地策马跑到了云浅雪面前:“羽林将军,除了斯特林以外,我们神族谁也不在乎!现在,斯特林被缠在奥斯行省不得脱身,难道还有谁能阻挡我们大军吗?”
云浅雪轻轻鞠躬:“爵爷您说得很对,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亚哥米忘记了一个人,除斯特林和紫川秀外,紫川家还有一位名将。而这个人,自己是一直牢牢铭记的,败于他手下的惨痛回忆鞭策自己rì夜不敢放松。
这个人比斯特林更为刚毅坚定,比紫川秀更为足智多谋,他冷静狡诈,残酷无情,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让魔族士卒闻风丧胆了。他是个能令三军夺魂的可怕男人!
“帝林大人,久违了!一别三年了,你是否康健如初呢?”
七八四年五月十七rì凌晨,就在这天,卫国战争最为残酷惨烈的dì dū保卫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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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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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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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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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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