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年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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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宝!!”撕心裂肺的声音至遥远的地方传来,缠绕在耳边,反反又复复。
何筠玲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妈妈!
是妈妈的声音。
何筠玲仓皇着往四下找着。
挂了一边的杏色幔账,视线透过去,左边一侧的放着一张木质梳妆台古色古香,上面搁置着一面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再过去一点就是高面架盆,上面放着铜质洗脸盆,横板上放着胰子……右边就是一扇山水鸟画的屏风……地上是红色吸水石板砖的地面……木质镂空明亮的窗,午后的阳光透了进来……
什么也没有。
这不是她的家。
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是说话声,一道中年女声响起,“秋实,里头的姑娘醒了没?”
接着就是一个女孩略带心虚的声音,“还、还没。”
何筠玲就看到一个圆脸的中年妇女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这位妇人身穿粟色,类似汉服的衣裙,头上盘着髻,发上别了根银钗,看起来很素净,她手上拿着托盘,看到自己睁开眼睛醒着的样子,脸带喜意地加快了脚步,走到何筠玲跟前慈声问,“姑娘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边问着边把手上的托盘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何筠玲没有回答,她眼神还愣愣的。
这两天脑子里总是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闭上眼睛又纷纷扰扰,她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
古妈妈俯过身来,伸手去探何筠玲的额头,没有发烧,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拿过一托盘上的一碗药,轻声对何筠玲说:“姑娘,咱先喝药,妈妈给你带了蜜饯,有三颗呢,你一口气喝完,马上放一颗进嘴里就不苦了,等解了嘴里的苦味,剩下的两颗你慢慢地尝。”
这是哄孩子的语气。
没错,何筠玲现在变成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还是古代的呢。
何筠玲对古妈妈的哄劝神思有些飘忽,妈妈曾经也是这样哄自己喝药,万般的耐心,可是自己现在成了这个样子,那妈妈呢?
古妈妈声音更为轻柔,“姑娘,喝了药病才快好,你不是说想出去玩么?这两天天气转了晴,霜雾化开了,姑娘不是说要去看蚂蚁搬家么?咱们只要喝完了药,就很快能出去了。”
何筠玲看着移近自己眼前的药碗,那股子苦味就扑鼻而来,她又是紧蹙了眉头,把脸往后挪了下,尽管里子已是成人了,但对这中药还是爱不起来。
“姑娘药凉了,药性就没那么好了。”古妈妈就有些急,哄孩子吃药是最难的,想到姑娘受的罪,她又是缓下心态来,“姑娘刚才太太那儿也派人过来问起你呢,说不定明儿就过来看你了,你早点好起来,太太也定然很高兴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连串的脚步声。
也响起了丫环秋实略带惊喜的声音,“胡妈妈你过来了,六姑娘今儿好很多了呢。”
没有听到那胡妈妈的回话,何筠玲看到她直接进了里室来。
古妈妈有些惊讶,放下了药碗也站了起来,这是二太太身边的胡妈妈,她就笑了,“胡妈妈可是太太让你过来看姑娘的?”
胡妈妈微微点了下头,看向床上的何筠玲,发现床上的女孩儿也直直地看着自己,神情太认真,那是对自己突然到来还回不过意的神色,她脸上因为生病瘦得只剩下大大的眼睛,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古妈妈喊着秋实给胡妈妈奉茶。
胡妈妈摆了摆手,转过头来跟她说,“不用了,我过来是奉太太的命,把六姑娘挪出去养病的。”
古妈妈太为惊讶,“姑娘的身子还很虚弱,太太这是要把姑娘挪到哪儿去?”
六姑娘已经搬过一回院子了,这里院落较偏,潮湿阴冷,不利于养病,难道现在太太要姑娘搬回原来的院子里?
古妈妈这么想着,脸上神情就舒展开来,要是那样,姑娘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胡妈妈轻轻摇了摇头,视线往房里扫了圈,淡声道:“你给姑娘收拾收拾,太太听说城外的明莲庵有位善治病的明心师太,那儿地方清净环境清幽适合养病,今儿天气晴好,出门最好不过了,二太太的陪房还在外边等着呢,你赶紧的,现在出发天黑前估计能到。”
古妈妈瞪大了眼睛,内里满是不可置信,六姑娘可是二太太的亲生女儿啊,一个孩子被放到庵里,能得啥好?
“胡妈妈姑娘她,她的病已经好些了,也没有再发烧,你去禀告了太太,她不用再另外出城求医的。”古妈妈垦切地看着胡妈妈,胡妈妈是二太太的陪房,第一体面人,在太太面前也能说上话,她是六姑娘的乳母,已经把六姑娘当作亲生女儿般看待,可是二太太才是六姑娘的生母啊,就算是再偏心也不能这么地把女儿送出城外去自生自灭啊。
胡妈妈道:“太太已经下定了决心。”
古妈妈忍住眼里的酸涩,走到何筠玲跟前,动了动嘴皮,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六姑娘可能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正为了她好。
何筠玲眼睛直直地看着古妈妈,看着她的眼圈慢慢变红,神情又是伤心又是委屈,心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这人很关心自己,自己这睡睡醒醒的几天里,经常看到的人就是她,下意识地,自己不想她难过,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跟着我,我哪儿都不怕。”
古妈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这可怜又懂事的姑娘。
怕自己的眼泪吓到何筠玲又是赶紧地擦了,脸上迸发出一抹坚强,同时也绽出了笑容,“姑娘,妈妈一直会跟着你的,咱们也不过是出去住几天,很快就会回来的,听说那山上也挺好玩的,咱们到时候可以放风筝,可以捉蝴蝶……”
胡妈妈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催促,“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秋实你也别愣着了,帮着古妈妈收拾姑娘的东西,保全家的也在外面等着,你要是哪些收拾不过来的,把她叫进来搭把手也行。”
秋实应了一声积极地行动起来。
古妈妈看着脸色一顿不好看,这个小蹄子,巴不得姑娘要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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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妈妈想先让何筠玲把药喝了。
何筠玲以为被这一打岔,已经忘了那回事呢,原来还记得的。
她脸上是自动式地就愁了起来。
只是,古妈妈看着已经没有了热气的药,转头跟胡妈妈请求道:“姑娘的药凉了,我给她去热热。”
胡妈妈视线投向何筠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微微点了点头,这六姑娘毕竟不是罪犯,就算二太太再嫌弃,那也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至于连药也不给喝了。
古妈妈不放心秋实这个毛手毛脚的,她要自己出去看着,微微地热一下就行了,不能煮得太干,出去之前叮嘱过秋实不能乱动姑娘的东西,等她回来再收拾。
房间里只剩下胡妈妈跟何筠玲。
胡妈妈也是看着何筠玲出生长大的,她也只是奉命行事,也并不存在个人恩怨在里面,反而觉得这六姑娘挺可怜的。
她走了过来,微微地俯着身,“六姑娘今儿好点了么?”
何筠玲还真说不上好,脑袋是又昏又沉,浑身使不上力气。
她记得自己之前是被泥石流淹没了,以科学的角度来看,绝对没有了生还的可能,但是自己却活生生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到了另外一个身体里,脑子里的记忆也纷纷扰扰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重新投胎了还是穿越了。
这位胡妈妈口中的六姑娘就是自己吧?
现在这是奉二太太的命令过来让自己搬家?也不知道这二太太是自己什么人,又为什么让自己搬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这家里是个不受待见的。
对于这位胡妈妈的问话,何筠玲想了想就道:“我头好晕好痛,胡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妈妈忙道:“六姑娘别乱说,你只要乖乖吃药很快就好了。”
“可是,那为什么要把我送走?难道不是因为我快死了才送走的吗?”何筠玲本来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加强下戏份的,但奈何眼眶里干干的,啥都没有,只能把脸做成快哭的模样。
胡妈妈唬到了的样子,忙安慰着她,“姑娘没有这回事,太太也是为了你早点好,才把你送出去的,你只要乖乖养病,好了就能回来了。”平常六姑娘受了委屈也只会哭,有时候甚至连哭也不敢,从来不会这么问话的,可见这孩子也是急了。
何筠玲茫然地看着她,“真的吗?胡妈妈没有骗我?”
胡妈妈被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得有些心虚,都说六姑娘在众姐妹中长得不怎么出众,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大家都说长得像二爷,像黑葡萄一样,黑白分明,定定看着你的时候,就像会说话一样,要是有些别的事,你都不忍心拒绝她。
可是,她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思,特别是听了宏远大师说的话后,二太太更是打定了主意让六姑娘有个去处了。
自己刚才一时口快说了这安慰话,这会儿也是被问住了,只能含糊道:“姑娘别乱想,你安心养病就是,太太都有安排呢,她不会忘了你的。”
何筠玲心里面忐忑,她不知道这家里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外面又是个什么情况,自己要是在外面没钱又没人的,那还活得过去吗?
“太太呢?我想她了,她也不过来看看我。”
胡妈妈瞪大了眼睛,这六姑娘今天竟然说出这样小女儿撒娇的话来,要知道她平常都不怎么敢跟太太说话的。
“五少爷那边情况不怎么好,太太已经两天没有歇眼了,姑娘你是个懂事的,太太那边抽不出身来,家里面事情多,她是硬撑着在忙……姑娘你别怪太太。”
何筠玲听着这个二太太就是自己现在的母亲了。
也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情况,让这个母亲这么的不待见自己。
看来偏心应该是其中一个原因,这个胡妈妈说到,还有一个五少爷,那应该就是自己的兄弟,有可能是二太太重男轻女把自己给忽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庵里去。
何筠玲倾过身去把胡妈妈拉住,眼睛总算给逼红了,扬起脸庞,带着哭腔道:“胡妈妈我害怕,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到外面去,再也看不到太太了,也看不到你了,我也害怕外面有坏人,听说有拐小孩子的,要是我被拐走了,那我就永远回不了家了,我很害怕,害怕外面没饭吃,也没有人关心我,胡妈妈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帮我跟太太说说,不要把我送到外头去,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会听话的,一定不会给太太惹麻烦,好不好?胡妈妈我求求你了。”
胡妈妈有些愣住了。
六姑娘脸上泛起了激动的红晕,眼圈红透,神情悲恸,从被子里坐了起来,露出的小肩膀又单薄又瘦小,看着就是个可怜的。
这时候古妈妈热好了药进来,看到何筠玲的动作,也是心头酸涩,忙把药放了下来,赶紧过去抱着何筠玲,拿过棉袄往她身上套着,怕她冷着了。
何筠玲这才放开胡妈妈的手,转而拉过古妈妈的胳膊,“古妈妈你也帮我求求胡妈妈,我不要搬出去,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一定不会惹你们生气。”
古妈妈赶紧点头,也看向胡妈妈,眼带哀求。
胡妈妈就叹了一口气,走到何筠玲身旁,轻声跟她解释道:“姑娘你的病要到庵里才能治得好,太太可是给你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好地方,那边有个治病很厉害的师太,你不要辜负太太的心意,你的行程跟食宿,太太也都安排好了,就让保全一家送你过去,古妈妈秋实也都跟着,保管不会让拐子拐走的,庵里面太太捐了香火钱,她们不会亏待你的,你到时候想吃什么让古妈妈吩咐下去做就成了。”
看样子这太太是铁了心让自己走了。
何筠玲还是不能安心,“胡妈妈要是要是我想吃糖葫芦怎么办?我想吃桂花糕怎么办?我想吃四喜丸子怎么办?庵里都有做吗?”
胡妈妈又是被问到了,想了想就道:“那让古妈妈给你做。”
“要是她不会做呢?她做得不好吃呢?要是有钱就好了,那我也能让保全家的给我上街上买,胡妈妈,太太有没有给钱我带着?”
要她走也可以,只要把钱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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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二太太刚从礼哥儿那儿回到芷兰院,就看到胡妈妈在门口等着她。
想着自己交待她的事情应该是办好了,遂也朝她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进来。
胡妈妈也是直接,进去就把何筠玲的意思说了。
拿起茶碗刚喝了一口的何二太太差点给呛住了,“你说什么?那丫头竟然让你过来向我拿银子?”
胡妈妈也觉得现在的六姑娘胆子变大了,但她觉得六姑娘更多的是害怕吧?毕竟要离开自己熟悉的家,到了外面,什么能靠得住呢?好像也唯有银子,想到这里,胡妈妈下意识地就跟何筠玲做了下掩饰,“六姑娘担心在外面吃不上喜欢吃的东西,小孩子总是贪嘴些。”
何二太太听闻神色缓了缓,伸手揉了揉眉头,这两天儿子的病情,让她焦头烂额,宏远大师的话更是让她心里火烧火撩得一刻不得安宁,这么一点银子她也不放在心上,重要的是让那个丫头赶紧出府去。
她转头吩咐大丫鬟春晓去拿三百两出来,让胡妈妈带过去。
胡妈妈拿着银子,向何二太太行了个礼就出去了。
三百两,对于六姑娘来说也算是一大笔钱了,要知道平常姑娘们月例银子才二两,少爷们才五两。
“胡妈妈这是去哪儿呢?”
刚出了正房门口就碰上了四姑娘,胡妈妈给她行了个礼,笑道:“太太让我去六姑娘那儿一趟。”
四姑娘听闻脸上就爬上了关心的神色,“六妹妹的病情好些了吗?礼哥儿这边娘在照顾着,我也走不开,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胡妈妈回道:“六姑娘那边好些了,只是还没好全,太太也是担心你过去过了病气。”
四姑娘点点头,“话是这样说,还得多多辛苦妈妈你们,六妹妹也只能你们看着了。”
胡妈妈知道四姑娘是个会说话的,二太太一向比较疼她,胡妈妈也乐意奉承她,“谁不知道四姑娘最是周全会为人着想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不是听主子们的吩咐行事,前两天五少爷跟六姑娘同时掉了下水,五少爷落水的时间长,也严重些,大夫先过去看他,还是四姑娘让人在五少爷那儿拿了一样的药过去给六姑娘煎,要不然六姑娘也退不了烧,那边忙着,大伙也是一时想不到呢,多亏了四姑娘一片爱护姐妹的心。”
四姑娘微微地笑,“这都是应该的,娘急得晕头转向,希望能帮娘分担一些,对了……”她看向胡妈妈手中的布袋,“娘让妈妈给妹妹带东西过去么?”
“太太担心着六姑娘的病情,知道城外的明莲庵有位会治病的师太,小儿伤风咳嗽她最拿手,就想着让六姑娘过去看看,能早点好起来,这边太太照顾着五少爷,六姑娘那儿也看顾不到……太太担心六姑娘在外头吃不上可口的饭菜,让我带些银子给她。”
家里请了教导礼仪女书的先生回来,满了六岁的姑娘都得过去上课,四姑娘是个用功的,无论是规矩还是女书在众姐妹中都是拔尖的,这两天发生的事儿多,四姑娘一边忙着课堂上先生布置的课业一边过去给生病的弟弟安排事情,帮忙着打下手,而正院这边的事情就忽略了些,或许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四姑娘我不跟你多说了,太太吩咐的事情我还没有完成呢。”
四姑娘点了点头,“六妹妹那儿你跟她好好说说,我等她回来给她洗尘。”说完让胡妈妈下去了,自己就若有所思地进了正房里。
看到胡妈妈带过来的银子,那是一小袋的碎银子,何筠玲也不知道价值如何,就看向古妈妈。
古妈妈脸上明显带了丝喜意,何筠玲也稍稍放了心。
“六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上路吧,天黑了要是城里宵禁,就出不去了。”胡妈妈提醒道。
在胡妈妈过去拿银子的时候,古妈妈已经把何筠玲的东西收拾好了。
她想着六姑娘过去也住不了几天,收拾几套衣服鞋袜就是了。
只是何筠玲就没有她这么乐观,叫过秋实一起,几乎把整个屋子都给打包了。
等胡妈妈看到地上那四个箱笼的时候,嘴角就抽了抽。
何筠玲就道:“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呢,这些都是我平常用习惯的,我舍不得离开它们。”说完看向胡妈妈的眼睛里带着小心翼翼和恳求。
胡妈妈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六姑娘是个念旧的,这用过的一针一线都舍不得扔,更何况是人,这是难得的宽厚性子啊,只是不得二太太喜欢,也只能说她命不好了。
这样想着,胡妈妈也没有说什么,想着回去之后,自己再跟二太太说说。
其实自己也知道,这六姑娘这一走,短时间内是不回来了,让她搬走这些东西也无可厚非,谁都知道庵里艰苦朴素的,六姑娘怎么说,也是位官宦千金,哪能受那些苦呢,多带些东西过去,也能过得舒服些,之前二太太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何筠玲由古妈妈穿上了厚厚的衣服,抱着出了门。
她扒在乳母的肩膀上,打量着这四下的情况,自己住的这边挺荒芜的,果然是不受待见,院子里光秃秃一片,枯枝铺地,无人打扫,出了月亮门,看往其他的院子,虽然隔着院墙,也能看到人家院里还带着绿意的树木,飘来花香,飘着生机。
何筠玲问着古妈妈,“古妈妈,为什么我走了,没有人来送我。”
古妈妈顿了顿,轻声道:“二太太才下的命令,旁人还可能不知道呢。”
何筠玲就叹了一口气。
古妈妈忙安慰她,“姑娘,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何筠玲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就算回来自己也要看过情况再说。
胡妈妈在前面带着他们抄着一条小路走,也不知道是要缩短路程,还是避开人,很快他们就出了何府。
门口候一辆马车,只是何筠玲有四个箱子,一辆马车是装不下的。
胡妈妈也早有计算,让人到外面租了一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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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莲庵在城外五公里外的明莲山,比起香火旺盛的宝明寺,明莲庵就明显冷清很多。
但因为那儿有个会治病的明心师太,一些普通老百姓遇到些疑难杂症的时候,也愿意上来求医问药,也不至于门庭冷落。
二太太找到这儿也应该是下了一番功夫打听的,毕竟这庵在达官贵人面前一点儿也不起眼,甚至在商户人家那里也排不上号,让何筠玲这么一个官家小姐住到那儿去,也实在是让人费解。
胡妈妈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只把何筠玲托给古妈妈跟何二太太的陪房保全两口子,叮嘱了两句后,就转身回了府,对了陪行的人中,还有一个丫鬟秋实,只是这女孩看着还有点儿不情不愿的。
何筠玲虽然不知道这何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是不是家大业大,但在这些门庭规矩看来,应该是一户官宦人家没错了,只是不知道官职多大。
她看着身旁的几个人倒也满足,也不至于把自己一个人随意地就扔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了,看来没几个小时,太阳就下山。
想着天黑前到达庵里,得赶紧出发才行。
何筠玲精神不济,刚才在古妈妈的殷殷期盼下捏着鼻子喝了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抵触作用,这会儿胃里一阵阵地在翻涌。
一上了马车就靠在车壁上,让秋实拿了床被子过来,把自己的周围都围垫着,以防马车摇晃地太厉害,这样也能减缓一些。
古妈妈让她靠着靠枕上睡一会儿。
何筠玲哪儿睡得着,现在她浑身都不舒服,偏偏意识还清醒得很,她知道这儿到往明莲庵还要两个多小时后,恨不得自己就此晕过去算了,免了这颠簸之苦。
古妈妈看着她发呆的小脸,暗地里就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就安慰她,“姑娘咱过几天就回来了,听说那明莲庵的斋饭挺好吃的,每到初一十五的时候,一些香客还特意到那儿上柱香,捐几个钱讨些斋饭吃……今年的雪下得晚,这会儿上山也不至于很冷,咱们都带够了衣物过来,姑娘好点了也能在山里转转……”
一旁的秋实听着古妈妈的话就有些忍不住了,“妈妈,要是下雪了咋办?这会儿都已经进入十一月了,要是像去年那样,山上的路都被雪封住了,咱们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
古妈妈瞪了她一眼,怪她在姑娘面前胡说八道,引起姑娘的伤心,“你说的是什么话,二太太不是说了么,等姑娘好了,就把姑娘接回府,你这蹄子尽心尽力照顾着姑娘就是,那姑娘的病才会快点好起来。”
秋实看着古妈妈的肃容,又是看了何筠玲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筠玲就好奇地问,“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现在也正是无聊。”其实她对于自己身边这个丫鬟也是挺好奇的,她不像古妈妈那样子对自己尽心尽力,有好几回自己醒来的时候,都是看到她坐在八仙桌旁打着瞌睡,一点儿也没有古妈妈嘱咐的那样,让她在房里看着自己,等自己醒来的时候给自己斟水擦汗。
平常对于古妈妈叫到的事情也不是很积极,秋实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清秀,口齿伶俐,看着是个机灵的,也不知道怎么来了自己房里。
何筠玲就想,这个女孩应该是对于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主子没啥信心吧,跟着自己这么一个没前途的老板,挺不甘心的吧?只是又没有办法选择不干,所以才消极怠工。
秋实拿过车上的一张小杌子,坐在何筠玲的跟前,轻声说道:“姑娘中午我去打饭的时候,就在厨房里听了两耳朵,府里请宏远大师过来做了道场,老太太叫过来的,最近府里面的事儿多,五少爷还险些去了,姑娘你又高烧不退……”
古妈妈打断她,“行了,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烧也退了,五少爷也挺了过来……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秋实点点头,“我觉得啊,咱们姑娘被挪出府里,应该是跟宏远大师有关……咱们老太太一向都对这些事儿挺……就是饭后,二太太就过来给咱们下命令了……”
何筠玲嗯了一声,“那你觉得宏远大师说了什么?”
古妈妈转头瞪秋实,“你刚才咋没有跟我说!”她这两天眼睛也不敢眨地照顾着六姑娘,煎药喂食都得她亲手来,也不放心别人,外面的事情她一律不知,要是早些知道,自己也能托托人再打听打听详情,说不定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让二太太不挪六姑娘出去呢。
这会儿古妈妈看向秋实眼睛里就是一片气恨,别以为自己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平常松松散散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学会隐瞒了,也不想想她现在的主子是谁,六姑娘得不了好,她这个婢子就能好了?
秋实摇摇头,小声辩解了两句,“我本来是想跟妈妈你说的,只是后来胡妈妈就过来了,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说完又转头跟何筠玲道:“我觉得宏远大师应该说了姑娘不利于在府里养病的事……说起来五少爷那儿凶险……”说到最后,眼睛却有些躲闪。
这委婉的意思,何筠玲听出来了,老太太跟二太太分明是觉得自己影响到府里的其他人了,影响到了自己这位排行五的兄弟了。
古代这迷信也真是挺厉害的,她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肯定是说自己八字跟谁谁不合,或跟谁谁相克了。
正说着,就到了城门,这出城要例行检查,或检查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或收收出城费之类的,只不过自己这边是有府徽路引的,再加之塞银子,倒也不用检查马车里面的人。
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城门那儿排起了队来。
秋实好奇心重,探头出去问外面赶车的保全。
保全就说:“前面有几辆马车正在出城,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咱们让着他们先过。”
古妈妈点了点头,也掀开车帘看了眼,嘴里嘀咕,“这么晚了,这镇国公府到底去哪儿呢,这看着是女眷的马车。”
在外面听了两耳朵的秋实回来学话,“是镇国公夫人,给出门在外领兵打仗的国公爷祈福呢。”
这话刚说完,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出城了,自己这边的也跟着动了起来。
何筠玲身子本来就没好全,在路上这一顿的颠簸,俞发地脸白如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晕头转向地被古妈妈抱着上了石阶,门口只有两个打扫门前落叶的小尼姑,这会儿天色渐暗,已经是准备关门落锁了,过来上香求签的人们也早就走了,小尼姑看到他们这一行人,问过缘由后,其中一个就带了她们进去,很快到了一个小院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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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施主,这边两间房间,平常都有打扫,请放心住下,厨房里还有斋饭,施主需要,直到厨房去取就可,厨房从这出去往右边走没多远就到了。”小尼姑细细交待着。
古妈妈可没有忘记她们过来的目的,马上问道:“不知道明心师太在不在庵里,我们过来主要是给我们家姑娘问医的。”
小尼姑点点头,“师叔在的,施主稍等一会儿,贫尼就这去凛告。”最后还问她们有没有事儿,准备要走了。
古妈妈让保全家的跟着,看看那边有些什么吃的,有没有热水之类的,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不管是姑娘还是自己几个都还没有吃东西呢,因为过来得着急,除了平常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外,真是一点儿吃的都没有准备,这里山上,估计没有什么姑娘能吃的食物,古妈妈这会儿想着也一阵地懊恼,早知道自己当时在府里就厚着脸皮去厨房讨些糕点带着,也不至于现在心慌慌的。
保全家的应了声,就跟着过去了。
保全家是二太太的陪房,俩口子在府里的领着马房里的差事,也不是什么重要活儿,但做重活儿却是做习惯了,做起事情来也挺利索的,古妈妈看着就放心不少,现在姑娘身边没几个人,最好都能齐心协力的。
院子跟卧房看着简陋朴素但挺干净的,秋实脸上就露了几分喜色来,想着不用怎么打扫了。
古妈妈觉得自家姑娘不同旁人,是千金之躯,这房子跟床铺也不知道以前睡过什么人,一定要里外再擦洗几遍。
秋实就有些不情不愿了,嘟了嘟嘴,嘀咕道:“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热水……”虽是这样说,但还是拿了木盆出去了。
等一切安稳下来的时候,何筠玲躺在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感觉眼前的景儿打着旋在转,胃里又像是堵了一团似的,非常地不好受,对于古妈妈拿过来的斋饭,她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古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姑娘,咱多少都吃点好不好,不吃哪能好得起来呢,是不是这饭菜不合您胃口?刚才我到厨房那边借了个炉子过来,咱们可以熬些粥喝喝……”
何筠玲挥手拒绝,让她弄些红糖水过来,自己对付两口。
古妈妈又是厚着脸皮出去,向掌厨房那边的尼姑借了些回来。
何筠玲喝过之后,又是一顿猛咳,差点把刚喝下去的给吐出来。
之后就是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脸上青白一片,眼圈泛红,真是太难受了。
她前世身体一向强健,好像自己自记忆起就没怎么生病,就算偶而感冒也只是吃两片感冒药下去就没事了,哪有现在这么真切地难受。
古妈妈让秋实打了热水起来,给何筠玲擦了身,换了衣服,看着何筠玲这个样子,她是满脸焦心。
好在没一会儿明心师太过来了,古妈妈赶紧迎着上前,说着何筠玲的情况。
其实明心师太过来也没有多大作用,因为她帮何筠玲看过之后,就让人捡了些药方过来,现煎了喝。
只是何筠玲现在连饭都吃不下,喝药的话恐怕能吐个干净了。
但除了喝药也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重感冒而已,这还是何筠玲在明心师太说的一堆病理里听出来的,虽然知道后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也能安心些,不是什么绝症就好。
明心师太走后,古妈妈赶紧照拿过小尼姑拿过来的药去煎了。
何筠玲不想喝药,就想这么睡过去,要是睡着了也就不难受了,她现在是很想睡,感觉很累很困,但是她睡不着了,因为很冷,是的没错,她现在睡得感觉着冷。
在府里她睡的两床被子都拿过来了,现在是一张垫在身下,一张盖着,柔软倒是挺柔软的,就是觉得不够暖和,感觉有风灌着进来。
秋实在她旁边守着,等着古妈妈煎药进来。
何筠玲转过头来看她,发现秋实也在轻轻地打着冷颤。
“你是不是冷?”
秋实点头,“入夜了是挺冷的,这屋里又没有地龙,没有炉子,还在山上,可比山下冷多了。”
“我也觉得冷。”
秋实看着何筠玲几乎包成蚕蛹的状态,露出的半张小脸,眼睛又大又圆,平静地说着这话,她脸上就顿了顿,随后就想起来什么,跟何筠玲道:“霜碳咱们倒是有,还是姑娘当时明智,把东西都带过来了,这还是府里拔下来的,按着分例分的,只是普通的霜碳,也只有老太太老爷那儿才有银霜碳……咱太太那边倒是有,不过都送五少爷那儿了……今年的银霜碳都涨价了,听说大太太那儿都没有呢……也是咱们太太手头宽裕些……几个姑娘少爷那儿都有,只是姑娘这儿……”
何筠玲就打断她道:“普通的就行,麻烦你帮忙点了来。”
秋实起身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了,跟何筠玲道:“姑娘这碳也不多了,只能用两个晚上,这个不能放大近,有烟儿,炉子古妈妈在煎着药,我拿了个铜盆来放,那盆碳我放在窗户下了。”
何筠玲点点头,两个晚上就两个晚上,到时候再想办法。
问起她来,“你们都安置好了么?”
秋实有些诧异,平常六姑娘是个沉默寡言又没有主见的,现在看着,好像长大了些的样子,也会主动提话了,她就回道:“我跟保全家的睡旁边屋里,古妈妈跟着姑娘一个房间,而保全是男人不能进这边来,到了山下找了户人家借宿。”
“他明儿会上来么?”
“会上来的,看看姑娘这边有没有别的吩咐。”
何筠玲点点头,会上来就好,到时候让他帮忙跑跑腿,自己这边可是有很多东西要买呢。
没一会儿古妈妈拿着药进来了。
何筠玲知道不是任性的时候,逼着自己喝了,只是遗憾的是,刚喝下去就吐了大半,也不打算喝了。赶紧让古妈妈拿了些棉衣棉袄过来铺在自己被子上方,再添些暖意,她要打算睡觉了。
知道古妈妈要在自己床下打地铺的时候,何筠玲就吓了跳,赶紧让她上床跟自己睡,正好古妈妈从府里带来也有一床锦被,这样拿过来盖两张在身上,再有古妈妈这个暖床的,何筠玲这才不感觉冷了,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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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早上的时候是被古妈妈推醒的。
“姑娘该起来吃早饭,吃药了。”
何筠玲费力睁开眼,看着又是陌生环境,脑子又是好半天没有转过弯来。
“姑娘姑娘,今天感觉怎么样了?”古妈妈温柔慈爱的声音。
何筠玲被她扶着坐起来,感觉今天好了些,就朝她点点头,自己现在想喝白粥。
古妈妈才露了笑容,“本来想着姑娘病着胃口不太好,我今个早上就熬了清粥,咱去厨房那边借些小菜过来,就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何筠玲点点头,她安排就好。
没有一个好身体,说什么都假。
何筠玲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粥,半个小时候后,再喝了中药。
她想着今天让保全进城买东西,跟古妈妈商量着,自己这边还缺什么,无论在这边住多久,她都不想委屈自己。
让古妈妈把自己的纸笔拿过来,这六姑娘已经进学了,这些文房四宝是有的,何筠玲要把自己要买的东西列出来。
古妈妈以为她是孩子心性,也不在意,叫过秋实在一旁服侍。
把毛笔抓在手上的时候,何筠玲才想起自己的那一手狗爬毛笔字,说起来也是惭愧,她小时候还专门上过书法兴趣班,她母亲为的就是让她磨磨性子,只是她那好动得如脱缰野马的性子,不是说拉就能拉得住的,把书法老师气得七窍生烟后,也没再去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后悔,她以前要是静下心来好好学,没准她现在就成了一个满腹书卷气的淑女呢!
咳咳,言归正传,也不知道这原身的字是怎么样,旁边这个秋实能不能看得出来,也是不管了,反正她现在还病着,本来就没有力气,写得不好也是应该的!
然后落笔的时候,又想起现在的文字到底是个什么字体?是不是繁体字?
“秋实拿本书过来给我,我有些字记不起怎么写了。”
秋实应了声,很快给她拿了本三字经。
何筠玲翻了两页,还好是繁体字,一般的不是太偏僻的,自己还是会写的。
脑子里一边想着一边下笔。
秋实看着就一片惊讶,“姑娘你会写这么多字了?”
何筠玲回道:“我虽然写得不好,但是记性还是挺好的。”
写完后让外面等着的保全进了来。
突然搬到这边来,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的。
就算是何筠玲不说,古妈妈也是要保全回府里带些米粮过来,只是跟何筠玲想得自己出钱置办不同而已。
昨天过来得急,不说是古妈妈没有准备别的粮食,就连胡妈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一味地催他们上路。
保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看着面相倒是个老实憨厚的,站在下首静静等着吩咐。
“姑娘昨儿过来得急忙,没带啥东西,我想着你们两口子回去一趟,跟胡妈妈说一声,把姑娘的伙食份例运过来。”古妈妈首先就道。
何筠玲就把刚才例好的单子拿出来,这都是她要买的东西。
保全家的看着古妈妈就迟疑道:“我家的这个识不了几个字。”
古妈妈也没认识几个,看着何筠玲这两页纸的东西,有些吓一跳的样子,刚才姑娘说是要拿纸笔写些东西,她也以为姑娘漏了啥没带呢,没想到这么多,她忙问:“姑娘你都要买啥?要不你念念,看看咱府里能不能带过来。”
要是府里能带过来,何筠玲也没有意见,“四床棉被,四个抱枕,两件披风跟棉衣,两个手炉,四个铜盆,炉子两个,银霜炭三十斤,碗筷六副……米粮这些由古妈妈安排,要是府里有的,从府里拿了来,要是没有的,保全叔就在街上买了来,咱现在住山上,采买不方便,不备齐了,过得也不舒心,你们的份例也记得一起拿了,跟着我在这儿已经是受苦了,其他的方面更不能亏待了去。”
众人听得呆了呆,六姑娘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么有主见了?看着就长大了的样子。
对于她后面那句,大家也是忙道谢。
秋实看了看脸带笑意的古妈妈,犹豫地道:“姑娘这银霜炭并不便宜,府那边应该是没有咱们的份例,要是咱们出去买的话,也买不了多少……”
保全家的也点点头,“我听说外面已经涨到三两一斤了。”
古妈妈也从欣慰中走了出来,自家姑娘有多少家底她最清楚不过了,这买炭虽然买得起,但是日子还长着呢,不能一下子就把银子花完。
何筠玲意志坚定,“三两就三两,昨晚差点没给我冷死。”
古妈妈听到这儿,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姑娘身子娇贵,又生着病,理应用得好些。
“就照姑娘说的去办。”
保全两口子听完古妈妈的话就出去了。
保全家的也回去,是因为她进内院方便一些。
古妈妈把秋实打发出去洗衣服,自己就拿了钱袋子出来跟何筠玲算着开支。
二太太给的三百两,刚才已经给了保全带走了二百两,剩下的加上六姑娘以往的月例跟长辈的赏钱还有一百六十三两。
古妈妈计算着以后的开销,米粮衣服那些应该不用愁,府里会运过来,就是平常六姑娘想吃点特别的东西才自己出钱采买,还有一些庵里头的打点,这都是要的,钱看起来多,但是不知道要住多久,她心里面挺没底的。
何筠玲可不管那么多,她现在很珍惜这副身体,先把这身体养好再做其他的打算,看到外面有太阳,她就搬了张椅子出去晒太阳。
古妈妈看着她这副无忧无虑的神情,也没有为离开家而闷闷不乐,倒也心宽了下来。
庵里的生活是平静而单调的。
一大早姑子们就得早起做功课,再是一些劳动活儿,香客上香事项的安排,而何筠玲在这偏居一隅,吃吃喝喝睡睡倒也自乐。
保全两口子第二天才回的来,还是下午时分。
古妈妈脸上就有些不满,因为这个,六姑娘都已经吃了两天的素了,那小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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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全家的赶紧道:“不是我们不尽力,府里忙着二姑娘生辰的事情,五少爷病情还没有好,二太太那头儿抽不出身来,我找到胡妈妈那儿,她也答应了下来,只是府里忙,我们等得久了些,看着天色渐暗,想着姑娘交待的物什还没有买全,就赶着第二天买好了再过来。”
古妈妈看着堆在屋里一堆东西,挑练着,最后看到大概只有二十斤的大米,十斤白面十来颗白菜两斤五花肉半根火腿,这是府里带过来的,除了这粮食其他的一样儿都没有。
“就是这么一点儿东西?”古妈妈眼睛扫视着保全俩口子,这么一点儿,普通老百姓也能置办的起来吧?六姑娘就值这么一点儿东西?别是这保全俩口子从中贪了吧?
保全家的一听就知道古妈妈什么意思了,直呼冤枉,“我们从胡妈妈手中就拿了这些过来,我跟我家男人是绝没有做那些昧着良心的事,我们是二太太的陪房,六姑娘是二太太肚子里出来的,我们能耍啥心眼子?咱们府里规矩大,一针一线都有定例,都得请示大太太那边,大太太在忙着没能见上她一面,二太太照顾着五少爷无暇其他,这还是四姑娘知道后,出面让大厨房拿过来的……”
古妈妈就叹了一口气,“六姑娘的病今儿好了些,得吃些营养的东西,连个鸡蛋也没有,你说说这样子……也不是说你俩办事不尽力……不管怎么说,六姑娘也是二房的嫡女……”说到这儿也就停了,她知道这话不能继续说了。
还好其他的,何筠玲要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买全了,古妈妈再详细问了问府里的情况。
知道府里在准备二姑娘的生辰,古妈妈心里面也就升起了些希冀,十一月初八是府里二姑娘的生辰,二姑娘是大房的嫡女,大太太在生了两个哥儿才得的一个女儿,平常非常的宠爱,连老太太也是把她排在众孙女中的头一位,每年都办生辰礼,家里也会请些亲近的亲朋过来,二姑娘是个爱热闹的,也会请些手帕交,姐妹更不用说了,一定得捧场的,现在离初八还有三天的时间,古妈妈在心里面计算着,六姑娘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她估摸着明后天就能全好,要是能在二姑娘生辰前赶回去……
保全家的还在说着话,“……二姑娘今年也十二了,老太太那边早就发了话下来,得把这次的生辰礼办得漂漂亮亮,我昨儿听人说了两句,听说啊,过几天不止大太太娘家会过来,就是咱们二太太娘家也来人呢,是胡家二爷,他过来顺便送年礼的,还有咱胡家二爷不是前些日子考上了进士么?这是过来走动关系谋个一官半职的……要真能成,咱二太太腰杆子更直了去……”
古妈妈听着也露了笑容,“那可是大喜事,主子好了,咱们也能沾光。”
“可不是,这些年二太太因着这出身,不知道惹了多少闲气……偏偏府里还用着二太太的嫁妆……”说起这个,保全家的就有些不服气,二太太腰杆子不直,弄得他们这些陪房在府里也没个好差事。
“哎哟,这话咱在这儿说说就算了。”古妈妈是个谨慎人,她觉得有些话心里有数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我晓得,咱都是二房的人,我也不过在你面前胡说两句,妈妈别放在心上。”保全家的也回过神来,背后说道主人家,要是被别的有心人听了去,自己就是不被卖也得吃一顿挂落。
古妈妈拍拍她的手,笑道:“说的对,咱都是二房的人,没的出去乱说……咱们也不说那些虚的,我有件事儿要拜托你家的,六姑娘看着好得差不多了,出来的时候,二太太说过六姑娘好了就接回府去,这还得让你家的往府里送个信,把六姑娘接回去,正好也能赶上二姑娘的生辰礼,一家子姐妹,也凑过热闹喜气。”
保全家的笑得爽快,“这有啥,我家的回去报信就是。”
古妈妈听着高兴,叫过秋实一起把地上的东西归整好,就在自己这边院子里开火,把那条五花肉都做成了红烧肉,火腿也切了些下来炖白菜汤,蒸了大米,先给何筠玲送了。
“姑娘咱今儿先将就着,明儿咱们再让保全去买些鸡蛋上来。”
何筠玲也不挑食,她可是挨过苦的孩子,她前世为着保持身材也是吃素的多,肉对于她来说还是很具吸引力的。
古妈妈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比较欣慰,然后又觉得心酸,觉得自家姑娘也真是太懂事了。
吃过饭之后,古妈妈就跟她说起,回府的事情。
“正好回去可以赶上二姑娘的生辰,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咱们可以准备准备姑娘的生辰礼。”
二姑娘,对于何筠玲来说那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所以何筠玲做成惊讶的表情,“我还差点忘记了。”
古妈妈给她拂了拂前面衣襟的折痕,慈爱地道:“姑娘才多大,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咱们去年的时候送了一个荷包,咱们今年想想是不是也送一个,姐妹之间不用送多贵重的东西,况且姑娘还小,送点自己做的手工活再合适不过了。”
听说古代的女子都要学习女红的,这个何筠玲不会啊,她听着就愁了眉,“古妈妈我病了一场手上都没有劲……”
古妈妈就笑了,“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姑娘年纪还小,本来就没有学到多少,那个妈妈给你做好就行……”
哎呀,要不要这么宠她呀,这样子会把她宠坏的…
这么听着,何筠玲的眉头马上就舒展开来,“古妈妈也不要太劳累了,小心眼睛,你白天的时候再做吧。”
古妈妈笑眯眯地点头。
何筠玲向她打听着里面的情况,到底要不要回去,她还得思量思量呢。
怕自己露馅也不敢明着打听,“二姑娘这回都请了哪些人?”
古妈妈就从保全家的听到的全给她说了。
何筠玲听着心里面就咂舌,这位二堂姐跟自己的待遇相差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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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嫡出女儿,一个风风光光的办着生辰礼,一个凄凄惨惨的在庵里养病。
“往年姐妹们都送什么礼?”
“……大姑娘送了一把团扇,三姑娘送了一对荷包,四姑娘送了一对珍珠耳钉,二姑娘可喜欢了,咱们四姑娘一向是知礼又懂事,亏得她小小年纪,做起事情来比有些大人还来得妥当,老太太除却二姑娘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咱们四姑娘了。”古妈妈说起来就眉开眼笑,看样子她挺喜欢四姑娘的。
看起来这个四姑娘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了,她已经是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听得出来这是一个情商高的姑娘,跟自己也是两个待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商高的原因。
除了这个四姑娘之外,自己还有一个亲姐,就是大姑娘,还有一个兄弟。
二姑娘跟三姑娘都是大房的,只不过是一嫡一庶而已,五姑娘就是三房的嫡女。
然后何筠玲又知道了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一个是自己二房的庶妹,排行第七,还有一个就是三房的堂妹,排行第八。
从这一通送生辰礼之中她了解的就是这么多,至于各自的性子,这个还待深入了解。
看起来自己这个家是一个大家庭,三房人住在一起,没有分家,现在主持中馈的是大房的大太太,而内院最大话事权的就是老太太了,她是府里面的风向标,她对哪一个好一点,对哪一个差一点,底下的人就会见风而动,踩低捧高。
就拿二姑娘来说,她因为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每年的生辰礼不仅办得风光热闹,在吃食穿着方面也是头一份,老太太压箱底里的东西,也没少给她,下人们最是人精,有哪些好事情都紧着二姑娘。
古妈妈担心何筠玲心里面不得劲儿,拐着弯地在安慰她,“老太太年纪大了,跟其他的祖母一样,都喜欢热热闹闹的,儿孙绕膝,特别是那些嘴甜的孙辈,总得是多偏爱几分,到时候六姑娘也看看别的姐姐是怎么说的,咱也说两句讨喜话,老太太肯定也会喜欢姑娘的……”
何筠玲嘴里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古妈妈我到底是怎么生病的?病了这些天,迷迷糊糊的还真想不起来了。”
“那天你跟五少爷在假山那边玩,五少爷从三爷那儿得了几个竹蜻蜓,姑娘你就喜欢这些玩意儿……那会儿天气起风,着凉了起来,我就想着回去给你多带一件衣服,想着那边离咱们院子近,这一去一回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况且还有五少爷身边侍从在那呢……没想到一回来你跟五少爷就掉到水里面去了,可把我吓得……入了冬的天气,冷得刺骨……大家七手八脚把你们救起来,都给冻得嘴唇发紫……老天保佑,总算是好了起来……”
“姑娘,那天你跟五少爷怎么就掉水里面去了?你们是吵架了吗?”古妈妈不明白。
这个何筠玲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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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也觉得挺奇怪的。
自己的这位兄弟,通过大家的态度中可以看到,这位可是二太太的心肝子,竟然是二太太的心肝子,不应该出现这么危险的事情啊,而且伤得比自己还重,一般的少爷小姐身边都会围着侍从。
“五少爷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乳母,二太太生你跟五少爷那会儿凶险,还伤了身体,恐怕以后很难再怀上,五少爷就是二太太的心肝子了,府里面少爷跟姑娘身边的服侍都有定例,二太太紧张着五少爷,自己掏腰包再配多了两个丫鬟……虽说是这样子,有时候也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五少爷性子好动了些,上回爬到树上还摔坏了门牙,二太太已经换了两个丫鬟……”
这个五少爷跟自己是双胞胎,还比较调皮捣蛋,这样子看起来也就说得通了。
古妈妈跟她说了会儿,就让她上床睡觉。
这谈性来了,何筠玲哪里睡得着,把古妈妈拉到自己身旁来,“现在还不困,我想听古妈妈说说府里的事情,您是什么时候进府的?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吗?”
说起这个来,古妈妈脸上带上了一片暖意,声音又柔又轻,“……那会儿我刚生我家小子,家里面两个老人,一个摔伤了,一个病倒了,家里面几乎就要断顿了,就从我家男人去了之后,家里面一直没有顶梁柱,我在一家绣纺里当绣娘,手艺算不上好,也接不到大件,但也能勉勉强强的不用饿肚子,我要监盆的时候,也不能呆在那里了……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压得家里面喘不过气来……后来听说咱府里招乳母,我求着我姐妹帮忙过来了。”
“……二太太觉得我又瘦又小的不太满意,我以为没有机会了,可是家里面很我需要这一份差事,绣坊那边已经回不去了,早有人顶替了我的位置……没想到后来姑娘你一直吐奶,看着就不好了,我之前就生养了两个,虽然后来也没有带大……还是知道几个方子的,我试着跟二太太说了,二太太不是很相信,跟我说要是治不好我就跟着进牢房……我没有想那么多,家里面还等着我拿钱回去买米下锅呢,还有就是姑娘长得乖乖巧巧可疼极了,看着心里面就软成了一片……姑娘好了之后,我才发现,姑娘还是个爱笑的孩子,看着我就咧开嘴巴笑,像是知道我是谁一样……我留下来了,我这是托了姑娘的福气,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何筠玲听完就呆了呆,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典故在,“那古妈妈过来喂我了,你家的孩子怎么样了?那此不是他没有奶喝?”
古妈妈笑着摇摇头,“农家小子没有这么娇贵,喝点米汤很快就长大了,他已经算是好的了,有些连米汤都没得喝……现在跟他爷奶住在乡下,上会儿我回去看他,已经长高了不少,瞅着我就喊娘,亏他这么久了,还记得……”
何筠玲看着她,“那我现在也长大了,不用喝奶了,古妈妈怎么没有想着换一份差事,把家里面的老人孩子也接过来,那就一家子团聚了……”
古妈妈又是笑,“姑娘还真是孩子话,我哪里舍得姑娘,姑娘你还小身边离不开人,换成了谁,对姑娘来说都要一段时间适应……还有我哪里能找到现在的好差事?在姑娘身边吃好睡好,不风吹雨打的……姑娘我得侍候你成亲生子呢,你可别赶我走!”
何筠玲眨眨眼,原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姑娘咱还是快点睡吧,明儿保全给咱送消息过来了。”古妈妈哄道。
然而第二天,古妈妈却是失望了,府里拒绝了接何筠玲回去,还让保全带了话过来,让六姑娘在这边安心的住一段时间,等病彻底好了之后再说,现在府里面正有喜事,别给冲着了。
古妈妈听完脸色就变了,府里把六姑娘的嫌弃放在表面上了,这还是老太太说的话。
接着保全又说,他们两口子也要回府去了,府里面正在给二姑娘办生辰礼,人手不够。
古妈妈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保全家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古妈妈你就放宽心吧,二姑娘生辰礼过后,老太太会接六姑娘回去的,那时候还让我家的过来。”
“你们俩都走了,以后六姑娘要是有些事儿啥事情,又要找谁呢?就是身边跑跑腿的人都没有……”
保全家的就忍不住打断了她,“古妈妈这是老太太的命令,我跟我家的也没有办法不是,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事情。”
古妈妈忍了气,果然是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回去了,看着脾气也见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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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全两口子一溜烟儿地走了。
出了庵门,保全家的脸上就松了一口气,跟旁边的丈夫说:“六姑娘看来真的不成事了,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平常二太太是怎么对六姑娘的,咱们都看在眼里,五少爷的病比六姑娘严重多了,出府养病的却是六姑娘……还是我多留了个心眼……有几个内院的婆子爱好喝两口,送了几回下酒菜,也是我运气好,竟然被我知道了,知道不?二太太不想六姑娘回来了。”
保全很是惊讶,他们两口子都是在外院,一些那内院的消息很难传出来,要不是他媳妇有些以前在二太太院子里面的人脉,又加上平常挺会做事的,他们什么消息也收不到,在治家方面,大太太还是挺严的,内院跟外院分得很清楚。
“二太太她这是?”
保全家的就压低了声音,“听说六姑娘克着五少爷。”
保全就恍然地点点头,“那也怪不得了。”五少爷可是二太太的命根子,是由不得一点儿闪失的。
二太太生他们这对双胞胎的时候,不仅是早产还大出血,大人跟孩子都不好,好不容易救活了过来,二太太却是伤了身子,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是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巴里面怕化了。
而这对双胞胎,六姑娘先出的来,看着也比五少爷要重一些,那时候就有下人在传,二太太有些不高兴了,认为六姑娘抢了五少爷的营养。
后来也确实证明,体重重一点六姑娘比较好养,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而五少爷就不同了,刚生下来的时候看着就弱小,后来更是大病小病的没断过,下人们又在传,果然是体重好一点的好养活。
现在二太太把六姑娘移出来可不算是很奇怪,毕竟现在五少爷病得很严重,还说差点就去了,明明六姑娘跟五少爷一起掉进水里面的,五少爷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能把烧退下去,而六姑娘这边一个大夫也没有,喝了一碗退烧药就醒了,这样子想想,这六姑娘也确实是克兄弟也说不定。
“这事情我托了四姑娘那边的紫芸姑娘才成的事儿,咱们也得珍惜,六姑娘这边沾手不得了,没得跟她扯的太近,还以为我们是她的人呢,下回有啥事情就叫你过来,时间一长,别人也就认为你这是在庵里当的差事,府里有好机会就轮不咱了,我还想着在二太太那边露露脸,把我调回内院去呢。”保全家的叮嘱着丈夫。
保全看着媳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赶紧点头。
而庵内剩下的主仆三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古妈妈就给何筠玲做着安慰工作,她刚才在心里面憋着一口气,直在心里面骂了一顿,感觉自己脸色好了点,才急急地过来跟何筠玲说话。
“姑娘不要多想,现在府里面事情肯定很多,一时儿顾不上姑娘也是有的,现在是大太太当家,二姑娘又是她的闺女……姑娘还有些没有好全,等咱以后养好了,咱们再补给二姑娘一份礼物,姑娘说这样好不好?”
“古妈妈你别骗姑娘了,我看府里的人都把咱们姑娘忘记了,都没有人来问姑娘的病情……”秋实看着何筠玲一脸为她不平地说道。
“说的什么话?”古妈妈瞪向秋实。
“我说的难道不是吗?姑娘咱们快想想办法吧,要不然我们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秋实脸上挂着不情愿,她不情愿再继续住在这里,这里又苦又累,什么事情都是她跟古妈妈做,不像府里那样只侍候六姑娘就行了,她好不容易养起来的手,这两天给六姑娘洗衣服都洗糙了,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更加恐怖的是,她在保全家的那里听出来了一些消息,这个六姑娘,被家里面放弃了。
何筠玲点点头,办法却是要想的,只不过还没有确定回不回府里。
她问着秋实古妈妈,“你们在府里面有没有一些好姐妹或者相熟的一些人?能不能给我们带些消息过来?”
古妈妈赶紧点头,“姑娘说的对,咱们现在消息太闭塞了,要是有一些府里面的消息传过来,现在到底是啥原因让我们在这里也不知道,说起来这些人有是倒是有,只是咱们怎么样让人家带消息过来呢?人家愿不愿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秋实看了古妈妈一眼,也说着有,“……要是让他们过来送信,怕是不会过来吧?”
何筠玲向她们摆摆手,“手里面有钱,什么都好说,只要那个人信得过就好。”
古妈妈跟秋实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就愣了愣,六姑娘说这两句话有主见极了。
“姑娘我们手头上没多少钱了。”古妈妈就提醒道。
何筠玲点点头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咱们就想想办法挣钱吧。”
古妈妈跟秋实唬了一跳,“姑娘,你这是想卖绣品么?”她们也只能想到这个赚钱办法了,在府里也有一些婆子丫鬟,应该说是女红手艺好的,闲的时候做些针线活绣一些东西,偷着拿出去卖,也能贴补贴补家用。
何筠玲摇摇头,“咱们都不是手艺好的绣娘,就算是速度快,也赚不了多少钱,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姑娘,要是做其他的,那岂不是跟那些商户一样了吗?”秋实提醒着。
士农工商。
府里面的二太太就是商户出身,虽然现在她哥哥中了举,但要知道她以前在何府的日子都被这样嫌弃过来的,就是因为这个出身。
“那我就说好好想想了。”何筠玲看着秋实道,这个丫头比自己还急着要回去,看看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再看看她府里面有什么人。
秋实点头应是。
古妈妈是个行动派,马上就皱着眉头在想这能赚钱的办法,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跟何筠玲说了,“看看咱们能不能,到时候再让二太太让人拿些过来?”她觉得,六姑娘都已经住在庵里了,以后过的好不好,都得需要银子来打点,所以府里可得好好地补偿补偿六姑娘。
“我们过来的时候二太太不是给了吗?我估计再拿,二太太会问起到底是用在了哪里,那时候我们就不好回答了。”秋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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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病完全好了才敢走出小院,庵里的生活很是规律,早睌钟响,她开始的时候,也就围着自己的小院落旁边走走,然后再到念经的大殿,祈福求签的大殿,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在嘴里念念叨叨的愿望,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何筠玲看到庵里有供奉长明灯的,看到一些香客为家里面的长辈亲人供奉一盏长明灯,虔诚的让人写下自己亲人的名字,放在奉台上,耳边听着那清亮的念经声,自己心里面的那根弦也被拨动了。
自己前世的这个时候,跟着妈妈到t国一寺庙旅游观光,没想到在下山的时候大雨说来就来,没多久竟然遇上了泥石流,在发现险情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敏捷,一把把妈妈推上了三人高的石台上,然后自己就被淹没了,耳边隐隐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喊声……每每回想到这里,何筠玲就感觉心被揪起来,痛的不能呼吸,也不知道她妈妈后来有没有被救出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这丧女之痛?
她妈妈这辈子就是要为了她而活,没过过一天自己的日子……要是妈妈被救出去,她希望她能尽快地走出丧女之痛,过上自己的日子,找一个幸福的归宿,安享晚年。
一灯能灭千年暗,在茫茫黑暗中,如果看到哪怕一点点的灯光,就会觉得心里踏实许多,如果为亲人提供光亮,照亮道路,给予暖光,长明不断,何筠玲觉得自己也只能这样了,唯一能给妈妈做的事情,布施明灯功德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世尊在《佛说施灯功德经》中提到:“彼施灯者所得福聚,无量无边不可算数,唯有如来乃能了知”。
她要给妈妈点一盏长明灯。
给她点灯的师太有些惊讶,何筠玲视若未闻,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了‘何惠’,这是妈妈的名字。
这盏长明灯,每个月供奉的银子是十两,何筠玲向古妈妈拿了五十两过来。
古妈妈担心何筠玲被骗了,毕竟她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姑娘,你是不是想买什么东西?你跟妈妈说说,我给你买去。”
何筠玲摇摇头,她没有跟古妈妈说供奉长明灯的事情,只说:“古妈妈给我就是了,我想去求几个签,看我什么时候运气会来,给些银子我好傍身。”
她的态度很强硬,还带着孩子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古妈妈也只能拿给她了,自己确实不放心,就跟在她身后。
何筠玲也不同意,秋实在旁边看到了,就提醒古妈妈,“姑娘才是主子,妈妈咱们还是听姑娘的话,我们家姑娘是个沉稳的,她肯定有她的道理。”
古妈妈也就同意了下来。
之后秋实就跟古妈妈说:“我看姑娘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事情,无外乎就是看别人捐香火钱觉得好玩。”
“这话我还正想说你呢,姑娘才多大,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咱们现在住在这里,什么都要钱打点,姑娘手头上也没什么钱了,这一下子就花了这么多出去,咱们作为下人的,主人做的有些考虑不到的地方,也应该规劝规劝,你正好还怂恿着她去。”
秋实摇着头,“要是妈妈不给的话,姑娘肯定给你闹。”
古妈妈发现何筠玲一个人经常走出小院之后挺紧张的,唯恐她被拍花子给拍走了。
就让秋实跟着她,秋实挺高兴的,现在只有她们三个人,早上时候秋实帮何筠玲洗衣服收拾着屋里,而古妈妈就张罗着一天的吃食。
现在只让她陪着六姑娘,其他的事情不用做,她最乐意不过了。
府里送过来的粮食吃完了,也没有人再送着过来,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掏钱去买了。
可是自己妇孺三人,不能说是走下山去,走进城去买。
何筠玲就道:“咱们这边不是每天都有香客吗?还有一些过来看病的老百姓,咱们可以向他们求助一下,看看谁家能帮忙捎点东西上来,那是哪位百姓家里边有粮食鸡蛋,咱们就在他们家买了,顺便要他们送上来,再给点跑腿费。”古妈妈一拍大腿,“这主意好,这主意好,姑娘就是聪明。”
“姑娘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秋实问。
何筠玲抬抬下巴,带了点得色,“我看到庵里面也是这样子,让山下的人帮忙运粮食上来的,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方法。”
适当藏拙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秋实点点头,脸上就奉承了一句,“还是姑娘聪明。”
何筠玲就笑眯眯地应了。
秋实给何筠玲递了一杯蜂蜜水,“这是我跟师太用红糖换来的,姑娘快点尝尝,很好喝呢。”
何筠玲有些惊喜地接了过来,真是很久没有喝过蜂蜜水了,这几天饮食都比较清淡,嘴巴里都要淡出一只鸟来了,有蜂蜜水解解馋也是好的。
秋实看到何筠玲高兴了,凑过来就道:“姑娘这几天吃的清苦,我看着心里面就难受,就琢磨着怎么让姑娘吃得好一些,这蜂蜜还是我厚着脸皮去问人换的,开始的时候那个小师太是不同意的,我好说歹说……姑娘这卖粮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跟人打交道的事情我在行,一定能给姑娘买些好东西回来。”
秋实想要采购权?
何筠玲看向古妈妈。
古妈妈是一脸的不同意,“秋实你这未出嫁的闺女家,还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出去那些不认识的打交道呢?传出啥话来,这可是会影响六姑娘的名声。”
“妈妈,你说的也太严重了。”秋实看向她,据理力争的样子,“过来这边上香的都是女客,看病的也是女客跟孩子,过去说两句话也碍不着什么事,姑娘你说是不是?我知道姑娘一直很喜欢吃鱼,我就让人拿条鱼上来好不好?给姑娘做了清蒸,我知道你可喜欢吃了。”
最后秋实把目光转向何筠玲,笑得一脸的殷勤。
何筠玲也朝她笑了笑,却是道:“这事情还是交给古妈妈吧,她年龄大一点,知道的事情肯定也多。”
秋实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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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觉得可以给大家分配任务,古妈妈负责后勤,秋实与府里联系,自己刚想赚钱的方法。
“现在在这里,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大家齐心协力的。”何筠玲这话主要是跟秋实说的,她知道她还有些小情绪,不过最想离开这里的就是她了。
秋实忙表着忠心,“姑娘,你就放心吧,我明儿就像办法回府里打听。”
“秋实姐姐是家生子还是外来的?”何筠玲知道这两个其中的不同。
“奴婢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当差,我这会回去也是让他们帮忙。”
何筠玲就点点头,等她出去之后,就问起古妈妈来。
古妈妈知道的还是比较多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她自己的消息渠道单薄,还是借着自己日积月累的打听,秋实家里面的情况也基本了解了。
“她老子是府里的工匠,府里一些修修补补的东西,很多都是由他经手的,而她娘就是二太太院子里的二等打扫婆子,还有一个哥哥,听说是在外院领着差事,具体是什么差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还没有娶亲……虽说看起来不起眼,但毕竟她上一代就在这儿经营着,不管怎么说,就像消息那方面来说,总得比我们这些人灵通。”
“那她怎么来到我院子的?”
“是太太提过来的,说是有一回看到秋实娘打扫院子打扫得好,也刚好那天五少爷会喊娘了,心情好让人给她打了赏,秋实娘进来给二太太磕头,二太太就随口问了她两句,秋实娘就说到自己家里面还有个姑娘没有领差事,二太太看她是个伶俐的,想来生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正好姑娘这边缺一个丫鬟,二太太就让她闺女过来给姑娘你作陪,那会儿秋实才十岁,开始的时候她挺勤快的,啥事情都抢着做,嘴巴也伶俐,看着就是个讨喜的,那会儿姑娘虽然搬出了二太太的芷兰院,但是二太太隔天过来看姑娘……”
“只是后来,五少爷经常生病,二太太就来的少了,直到现在,姑娘大了些,反过来去给二太太晨昏定省,现在的秋实也长成了大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反而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喜……”
何筠玲拿过纸笔,一一地记了下来,在这个两眼一抹黑的世界,得把脑子动起来。
第二天秋实过来让何筠玲帮忙写了一封信,也是找上往庵里送菜的山下老汉,让他帮忙送信,给他塞了铜板,又是地址清晰的,那老汉很是乐意,拍着胸脯保证送到。
何筠玲给她写的是让秋实老子娘帮忙留意着府里的消息,让人把消息带出来,银子方面不是问题。
消息传的很快,早上才让人过去,晚上就有消息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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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二姑娘何筠华的生辰宴照准备着,因为明天就是了,府里是异常的忙碌,请人家的帖子都发了出去,就等着客人上门。
消息二,五少爷的病好转了,二房也变得喜气洋洋起来,二太太高兴得吃多了一碗饭,再看她旁边帮忙的大姑娘四姑娘,大赞她们懂事,另外从自己的体己银子给大姑娘四姑娘做了一身新衣服,专门给参加二姑娘的生辰宴穿的。
消息三,嫁到江府的三姑太太也回来了,带了两个儿女一起,住在了六姑娘之前养病的院子里。
这些消息并不是直接回信的,是通过口述回的,秋实的老子娘也算是谨慎,没有把人名说全,说了个概要的样子。
还是秋实把枝条末节添加了上去,才给何筠玲回话的。
何筠玲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脸上一片漠色。
秋实走到何筠玲身旁去安慰她,“姑娘现在府里事情多,一时忘了你也是有的,你别担心,这边还有我跟古妈妈呢。”
古妈妈也道:“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到时候府里肯定会接姑娘回去的,姑娘这几天跟妈妈练练女红,给家里长辈绣一点东西,表表心意,长辈们都喜欢孝顺的孩子。”
古妈妈已经想好了,姑娘身体现在基本上已经好全了,在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比不上在府里的时候可以上学,趁机练练女红,在几个姐妹当中,六姑娘的女红差不多是最不显了,大姑娘女红就做得好,过年过节的时候,都能给长辈们做些荷包做些鞋子之类的,虽然老太太跟前比不上二姑娘,但是长辈们都夸她懂事,挺认可的。
何筠玲听到古妈妈这话,有些吓一跳的感觉,让她来给别人做东西,还真是挺接受不了的,自己可以学,在自己感兴趣的范围内,但是拿这个来送人,自己真的不感兴趣。
“古妈妈,我生病之后,感觉手上挺没力气的,等我再休养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吧,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来这里是养病的。”
古妈妈马上就担心起来,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秋实也赶紧道:“对,姑娘应该好好地养着,这女红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不过,咱们不是有句话叫以形补形么,我看姑娘不妨吃一点猪蹄这些,把手给补补。”
“这山上哪里来的猪蹄?”古妈妈皱了皱眉头,感觉秋实出了一个难题。
秋实给出着主意,“古妈妈可以让那位送菜的刘老汉送两个上来,咱们自己炖,姑娘你说是不是?”
何筠玲点点头,她对于这个,还是挺喜欢吃的,妈妈就有一手私房红烧猪蹄,她读高中的那会儿,因为学习压力大,妈妈也是心疼她,无条件的给她做好吃的,就这道红烧猪蹄,应自己的要求几乎天天做。
“那行,我明天跟刘老汉说说,他能不能买到这个。”古妈妈说完,就在心里面算着又该用多少钱,姑娘手头上只剩下一百两了,这两天买了些鸡蛋肉类红糖蜜饯,也是花了好几两。
何筠玲是知道她的,自己让她不要省着,但是古妈妈却把她当做孩子话,依然用着她自己的方法省着,就是跟秋实两个人吃素,把肉紧着何筠玲。
何筠玲看过一回后,就强烈地要求她们跟自己的一样。
但是古妈妈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是后来何筠玲发了脾气,古妈妈才稍稍地加了些肉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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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何筠玲收到了来自府里的一套衣服。
古妈妈脸露欣慰,二太太并没有忘记六姑娘。
送衣服的是二太太身边的管事媳妇姓李的,带了话过来,让何筠玲在这边好好养身体,府里事情多,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让人过来接何筠玲。
古妈妈高兴地把管事媳妇送出了小院门,回来看着何筠玲就是笑,“二太太说了,迟些日子让人过来接姑娘呢。”
何筠玲知道她的心思,也笑着点头,转头看向包袱里的一套樱粉色的衣服,有新衣服穿还是挺不错的。
“姑娘你穿穿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你这几天都瘦了,应该是宽了。”古妈妈把衣服拿了出来,抖开来,脸上就有些凝住了,这衣服也太长了吧?六姑娘才六岁,这看着像是八岁穿的。
秋实在一旁直接惊呼出声,“难道是拿错了?”
何筠玲也觉得应该拿错了,“不会把我跟其他姐妹的拿错了吧?”
古妈妈点点头,“听李媳妇说,也只是咱们二房的姑娘做了衣服,看来这应该是四姑娘的衣服,只是这办事的,怎么会弄错呢?要是这样子咱们又怎么换回去,今儿二姑娘的生辰都开始了,估计这会儿都已经要准备吃席了,就算是送过去也没用了。”
何筠玲伸手拿过衣服,摸着上面的丝滑的布料,看起来是个贵料子。
秋实给她解说,“这是杭绸,二太太娘家有做这布料生意,平常一些好料子,咱们二房是不缺的,听说胡二爷过来了,那更是不用猜就知道了,胡二爷肯定有带料子过来。”
何筠玲听完点了下头,“那得改改了。”
秋实问她,“姑娘不打算换回去?”
“你不是说二舅过来了不愁没有衣服穿么?四姐肯定也不差这一件半件的,只是我过来得匆忙,没几件穿得合适的。”何筠玲把玩着手上的衣服,这到底是拿错了,还是让给自己了,这还不知道呢,但既然拿到了手里,也就是她的就是了。
古妈妈有些不赞同,“姑娘,四姑娘比你高一个头,要是改过来浪费了,我看还是捎信回去让换回来吧。”
何筠玲嗔了她一眼,“这得多麻烦啊,家里面难道还会缺套衣服穿么?”
古妈妈笑着摇头,“姑娘你忘了么,府里面做衣服是有定数的,一季两套衣服,无论是太太还是姑娘,想要多的,就是自己掏腰包,四姑娘的可以改给你穿,但是姑娘你的衣服四姑娘就穿不了了,虽说咱们房里有舅老爷带料子过来,但是二太太得看着府里的行事了,也不好太铺张浪费了。”
何筠玲看了古妈妈一眼有些无奈,她太会为别人着想了,只是自己都这样了,多穿一件衣服还能多说什么?“古妈妈你帮我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都能穿的,要是都能穿,也就算了……唉也是,现在我都成这个样子了,穿不穿新衣服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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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府,今天颇为热闹,二姑娘何筠华的生辰礼请了好些手帕交过来玩耍,在大房的明辉院设了暖棚,摆了几盘水仙赏着,喝着茶就聊起姑娘家的亲密话。孙长吏家的姑娘孙玥瞧着二姑娘何筠华的一身的华贵,掩嘴就打趣道:“我远远看着就说哪来的华灯照着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凑近了一看,原来是寿星公,你今天的光芒掩也掩不住。”何筠华连声娇笑,最后嗔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眉眼间满是欢喜,今年的生辰礼说起来她挺满意的,想到这儿不经意地就伸手抚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她这个生辰礼不仅办得好好看看的,还收到了不少的好礼,她一举手的举动,又是引起眼色颇多的孙玥注意,“筠华我过来瞧瞧,这哪来的宝贝,颗颗圆润,一般大小,这可是不常见呢。”何筠华有些得意,看了大姑娘何筠容一眼,就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胡家舅舅,他家里在外面跑商跑来的南海珍珠,挑着品相一样,大小差不离的串了一串项链给我当生辰礼。”何二太太娘家的是商户出身这事,在场的没几个知道的,虽然有耳闻,但平常看何家的大姑娘四姑娘行事也并不像商户女教导出来,反而是她们那个排在第六的妹妹有些符合,畏畏缩缩的,一身的上不了台面。何筠华喜欢跟何筠容别眉头,虽说她在何府里,没一个姑娘能比得她得老太太宠了,理应不会跟人比较才对,但是呢,何筠华以前听过老太太身边的张嬷嬷叹息过自己不是嫡长女,何府的嫡长女,要知道他们何府在老太爷在的时候可是伯爵的门第,伯爵府的嫡长女说出去名头响亮多了,她听老太太说,自己家尽早会恢复伯爵的荣光的,到时候自己这个嫡长女的名头可是被二房这商户女生的给占了,自己怎么能看何筠容顺眼?“胡家舅舅对你还真好。”孙玥赞道。何筠华微微抬着下颔,笑着点头,“可不是嘛,胡家舅舅带着事上门,心里面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了。”几乎没说胡家舅舅上门求人来了,所以才备了重礼。何筠容听着脸上微红,出言解释道:“二舅舅前些年一直在读书备考,未曾像大舅舅那样时常带些新鲜玩意儿上门,这会儿二舅舅考上了二甲进士,我娘说也算是上门来送喜了,加之新年将近,二舅舅备的礼就重些,想必是把过年的那一份一同送了吧,二妹妹你还别说,我们姐妹俩也觉得今年的礼比往年重了些呢。”何筠华斜了她一眼,“哦,那大姐姐说说话,你们都得了什么礼?”何筠容张了张嘴,这位二妹妹的性子,自己一同长大的,哪能不清楚?她最是小气不过了,又爱掐尖又爱比较,要是自己收的礼比她重了,可不得恼了自己?她把视线往亲妹妹四姑娘身上投去,这位妹妹一向都是沉稳有度的,答起话来比自己周全多了。四姑娘何筠宜看着二姑娘何筠华就噗嗤一笑,道:“二姐姐我可不说,说出来了,你们一定觉得我认错舅舅了,那可不像亲舅舅送的礼。”她这一笑,大家忙揶揄地问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二姑娘也把脸色缓了下来,这事情自己那儿也多多少知道点,这胡家二爷给自己这一些重要人物送的礼都是又贵重又贴心,而二房呢,听说几位外甥女只送了几尺绸缎过来就算了,更搞笑的就是这绸缎是不够的,二房只做了大姑娘四姑娘的,庵里的六姑娘是没有的,本来六姑娘这个克兄弟的不祥人没有也是应该,但这个胡家二爷却像个缺心眼似的,还特意问起来,六姑娘那儿有没有送了,二太太才反应过来似的,就说做了大姑娘四姑娘的,剩下的还给这两个女儿做了鞋面,做了枕套,一点儿也没有想起给六姑娘留。二太太也不想给别人留下偏心眼的印象,急忙叫了绣娘过来给六姑娘做,而这绸缎只能给换成棉了,因为也只剩下这个了,胡家二爷脸色有些不好看,这说出去,还以为是他给来的呢,给自己外甥女也做个区别对待似的,他就说要换点别的补偿六姑娘算了。这时候四姑娘就站出来说,自己这套让给六姑娘了,自己因为前些生日的时候才刚做了新衣服,才都穿了一回,现在拿出来还是新的,也不用另外再做新衣服了,胡家兄妹大赞她懂事,于是四姑娘的新衣服就让人拿给了庵里的四姑娘了,虽然已经是做好了,但是改改也不费什么事。何筠华听到这事之后就乐得不行,商户人家就是商户人家,就算是出了进士还是改变不了那股子里的铜臭味,就这一两件衣服的事还在计较,自己的这位二婶也是个傻的,就算是心里面不喜欢六妹妹,但也不能这么明显表现出来啊,传出去也是丢了自己府里的脸,然后被兄长指出来了,之后在府里就把过失推到了兄长身上,说是自家兄长记错了她三个姑娘的身高体量。“四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好意思问了,大家都别问了啊,免得大姐姐四妹妹会越来越怀疑。”二姑娘把这话题给揭了过去。“对了,说起来,今儿怎么没见你们家的六姐儿啊?”赵家的赵可昕问道。“我这六妹妹啊,前些天着凉了现儿还没好,家里长辈让她歇着,没让她出来,也免得过了病气给大家。”二姑娘说道。
“原来是这样子。”众人点点头,“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有些弱,长辈们让她歇着。”
“那就好。”众人也不过是出于礼貌的问一下,何筠玲到底是不是好,她们也真是没多少兴趣知道,这位六姑娘一直都是个透明的存在,要不是现在有人提起来,还真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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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大姑娘跟四姑娘一同回芷兰院。
对于二姑娘的生辰,两人多多少少有些羡慕,但是对于二姑娘的态度,又是觉得生气不忿。
大姑娘皱着眉头,跟四姑娘说道:“四妹妹咱们以后不能学你二姐姐那样子行事,关上门来我们是一家人,对于外面我们就要抱成一团,要是自己人拆自己人的台,那不是要外人看笑话吗?那笑的不是单单那一个人,笑的而是何府了。”
四姑娘愣了下,过了会儿才微微点了下头。
大姑娘又道:“不过四妹妹让衣服给六妹妹这事情做得就不错,说出去别人也会称赞一句。”
四姑娘皱了皱眉头,“姐,都是一家人,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没道理我们有而六妹妹没有。”说完扯了扯自己身上这件八成新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衣服颜色没有以前那么鲜亮了,还是因为这衣服烫洗的不够熨平,感觉穿到身上是一股子的不如意。
四姑娘加快了脚步,“姐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娘还在等着我们呢。”
大姑娘也没有多想,听到她的的话也加快了脚步。
她们到了芷兰院,走到正房门口,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听出来是二舅舅的声音。
胡妈妈走出来给她们撩开了帘子,“两位姑娘回来了,舅老爷正在里面跟太太说着话呢,快进来吧。”
“玲姐儿一个人在庵里呆着也不是办法……”里面胡二爷的声音还在继续,看到她们两姐妹进来,才停住了声音。
“是容姐儿宜姐儿回来了。”坐在上首的胡二爷笑呵呵地看着两位外甥女,“二姑娘的生辰宴办得可热闹?”
俩姐妹给他行了礼,叫了声舅舅,坐在了下首,大姑娘把生辰宴上的事情大概地说了说。
胡家二爷笑着点头,“还是府上的礼节周全,办起事来都是体体面面的。”
二太太听着就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二姑娘几乎年年都办生辰礼,能做的不熟练吗?”
胡二爷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摇摇头,“别的事情没有看到你这么上心,二姑娘听说是你们老太太的心头肉,也是你们大老爷唯一的嫡女,以后前途好着呢,不过是几个钱的事情,只要哄得老太太高兴了,咱们有的是好处。”
二太太知道二哥是有谋算的,要不然也不会家里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中了进士,虽然心里面对于二姑娘生辰礼是自己掏了大部分的钱有些不得劲儿,但是现在听他这么说,也把心里面的那些不平按了下去。
她点点头,“我知道,往年还不是这么过来的,那会儿二哥还没有中举呢,那些脸……”
“好了,孩子在这里。”胡二爷打断了妹妹的话,他知道她下面想说的是什么,这些都是不能让孩子们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怕隔墙有耳,这话传到老太太那里去,就不得了了。
大姑娘看着屋里两个大人的神色,也就有眼色地把话题转了出来,“舅舅刚才听你提到了六妹妹?”
胡家二爷看向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赞扬的神色,似乎是对她这转移话题很满意的样子,大姑娘脸上微微泛红,心里面很高兴,觉得自己这位二舅舅怪不得能考上举人,看这气度就不是个普通人能比的。
胡二爷长得白白胖胖,一点也不像读书人,反而更符合他商户出身的身份,脸上长得一片和善,眼睛虽然不大,笑起来眯着的时候,更是看不到眼睛的样子,却是让人倍感亲近。
大姑娘觉得自己几个舅舅之中,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舅舅了。
“二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礼哥儿才刚刚地有点起色,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敢大意。”二太太看着胡二爷就叹了一口气,“都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要是有办法,我也不会……说到底我都不是那狠心的人……”
四姑娘看着两个大人,耳朵里面听着他们的对话,里面也在想,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安顿六妹妹。
“你还知道玲姐儿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就好,没有人嫌弃儿女多的,好好养着,以后有出息了,咱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能宽慰不是?”
二太太看着胡二爷,“那二哥你的意思是?”
“咱看看有没有可以托付的人家,让玲姐儿过去住一段时间,就是不能住到庵里面,要不然说出去不仅你跟妹夫的脸上不好看,连礼哥儿容姐儿他们也有影响,更何况你也不能保证,庵里面全然平安无事。”
二太太听完就愁了脸,“那我去哪里找这个合适的人家?玲姐儿是个姑娘家,清白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胡二爷捋了捋嘴上专门留着的八字胡,也不急着出主意,让二太太好好想。
四姑娘看着胡二爷的神色,心念转动间,自己就想到了一个去处,对着二太太就笑道:“娘,你有没有想到外婆家?”
她娘家?二太太怔了怔,自己娘家并不在这京城里,而是在一百公里开外的江洲府。
她刚才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自己娘家只是一商户,把玲姐儿寄养过去,恐怕老太太跟自己老爷都都不会同意的,就好像一个好好的官家千金变成了一个商户女一样。
“别胡说。”二太太斥了四姑娘一句,“外婆家怎么能帮咱们家养女儿呢。”
四姑娘被斥驳了,脸上有些不高兴。
胡二爷笑道:“我觉得宜姐儿的提议不错。”
“二哥。”二太太脸上不赞同,小孩子不懂事,二哥也不懂事了吗?也不是自己看低自己娘家,这商户女说出去就不好听,顶着这个名号,以后的婚嫁别指望找到出息人家了,“老太太是不会同意的。”老太太是宁愿玲姐儿在庵里也不会让她呆在胡家。
不过胡二爷还是老神在在的神色,也没有被妹妹嫌弃出身的气恼,就连语气也没有变,“妹妹别忘了,咱们家现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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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筠玲睡到床上的时候,古妈妈挑帘子走了进来,头上竟然还冒着白色的雪花,在门槛边拍干净了才走进来,“姑娘,外面下雪了,我进来看看。”
之前古妈妈是跟何筠玲一个房间睡的,两人依偎取暖地还同在一张床上,就是搬过来的第一天,之后古妈妈怎么说都不同意,挂在嘴上的是主仆有别,第一天天晚上因为炭火不够,实在是太冷没有办法,其实何筠玲也不习惯旁边睡着一个人,就算是自己的妈妈也一样,所以在古妈妈说不同意之后,她也没有勉强。
不过古妈妈却是说,要跟她在同一个房间,要睡在她床铺下面,这个何筠玲是不同意的,古妈妈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长辈的存在,地上又硬又冷怎么能睡人呢。
所以也就让她跟秋实一个房间,反正两个房间是挨着的,有什么事情叫一声就可以了。
古妈妈在她态度强硬的情况下,也是答应了。
很多时候,何筠玲坚持说一不二的事情,古妈妈都当她是孩子性子,在不是很出格的情况下,古妈妈也是听之纵之,对她可以算得上是溺爱了。
古妈妈给何筠玲收拾好东西,也是刚睡下床,就听到窗外风吹起来沙沙的声音,打开窗户去看,发现飘起了雪花,又是担心着何筠玲这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睡得暖。
古妈妈走到走到何筠玲的身旁来,去她的被子情况,“姑娘睡得暖不暖?要不我给你再拿多一床被子?”
这几天何筠玲的主意比较大,古妈妈现在也比较习惯性的询问她的意见。
何筠玲睡得倒是不冷,她已经盖了两床被子了,房间里面还生了火盘,“不用了古妈妈,你回去睡吧。”
古妈妈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脚,看有没有冷,发现她手脚都暖呼呼的,才放下心来,边给她捏好了被角边叮嘱她,“姑娘一定要乖乖地睡,不要踢被子,口渴了,还有起床的都给妈妈喊一声。”
何筠玲忙不迭地点点头,“古妈妈我知道了,你赶紧去睡吧,你看看你跟秋实睡得暖不暖和,要是不够暖的话,再加多一个火盆,柜子里面还有被子,只有你们好好的,才能好好的照顾我。”
古妈妈听着就笑了,脸上满是慈爱的神情,“我记得了姑娘。”
古妈妈出去之后,何筠玲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过去了,感觉越冷的天气,在暖和的被窝里那个睡眠质量越高。
所以何筠玲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古妈妈又是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跟她说:“姑娘,先别起的这么早,外面满天满地都是雪,那铲雪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呢。”
何筠玲听着眼睛就亮了亮,“外面很多雪?”
古妈妈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可以去玩雪。了”何筠玲笑道。
古妈妈不同意,“姑娘外面很冷,咱们不去玩了,你的病病才刚好,受不了凉。”
“要是古妈妈不同意的话,那就要让秋实看着我吧。”
秋实虽然平常有些小抱怨,但是对于何筠玲是言从计听,这就是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何筠玲被古妈妈包装得像一个球一样出了门。
自己门口的雪已经扫干净了,而院子里面的雪,有两位小尼姑帮忙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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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下了雪,但是天气确实很好,太阳普照,也没有什么风,站在院子里一会儿,还能感觉到太阳晒到身上,感觉暖呼呼的。
何筠玲前世是个南方孩子,那这么大雪,她还是挺有热衷堆堆雪人打打雪仗什么的,只是现在遗憾的是,没有人跟她玩,也找不到几个能玩的人。
不过今天看起来挺热闹的,庵里的尼姑很积极地打扫,看着是有重要人物过来。
秋实过去打听了一下,回来跟何筠玲说:“听说是镇国公夫人过来了。”
何筠玲些惊讶,“我们那天出城的时候是不是碰到?”
秋实对于这些记得特别清楚,“是呢姑娘,那天听说他们是去宝明寺的,那边香火鼎盛得道高憎众多,没想到他们今天也过这边来了。”
何筠玲点了下头,自己在这边也是挺无聊的,对于这些小八卦,倒是挺乐意听一下的,“在边有什么?知道他们都来了些什么人吗?”
“姑娘你不知道,这边香火虽然比不上宝明那边,但是听他们那些普通老百姓说,这边的签还是挺灵验的,特别是求子……边境达子侵犯,镇国公带兵保卫镇守,镇国公夫人为了给镇国公祈福,过来这边也不奇怪……”
何筠玲满足了八卦,也就没有再问了,叫过秋实到后山那儿看腊梅,这边的腊梅比不上梅园山庄那边那么出名,但是也挺有看头的,梅枝肆意,一片喜庆。
何筠玲其实是想折几枝回来插瓶,重新变回了孩子,孩子那种摘花惹草手劲儿又是回来了一样,特别还是女孩子,天生有种美美布置房间的想法。
要说是去欣赏腊梅,何筠玲还真是没有这个雅兴,她不过是看不得自己没多少生气的房间,纵然不是自己的房间,但是自己在住的这段时间,可以顺眼一点。
倒是秋实,在她耳边说起,府里四姑娘喜欢收集花上的雪水,拿来煮茶,“二老爷夸赞四姑娘像他,确实有才气有雅意。”说完之后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六姑娘家咱们不要也收集一些?”
何筠玲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凉凉地问:“咱们现在可以喝得起茶叶吗?”
秋实讪讪地笑。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后山上,进入了有树木遮头的阴影里,感觉有几分凉意,秋实抱了抱胳膊。
何筠玲抬头看了看,发现还是挺耐看的,可能庵里面也是专门种来给香客观赏的,大概要四亩多的地,给清理了出来,全部装上了梅花,现在正是梅花怒放的时候,地上的雪也被清了,倒也不能走。
这会儿过去,没看到有人在这边,可能也是早上的原因吧,这会儿大家都还在殿前上着香听着经呢。
过来的时候,何筠玲问过在边上看门的小尼姑,能不能去折两枝梅花,得到的答案是可以的,只是不能折再太多。
其实以何筠玲现在的这个身高,是怎么也折不到的,所以她只有抬起头来,只有看的份,给边上的秋实出着主意,看看哪一枝长得好看又茂密。
秋实听足了她的意见,只是何筠玲的意见太飘忽不定,刚说了这一枝好看,然后又发现了另外一枝更加好看的,马上指着秋实过去折,然后又发现……
所以她们过来有十来分钟了,还是一枝梅花没有折到,何筠玲倒也不着急,反而是对一旁的小溪感起兴趣来,这是一条半结了冰的小溪。
因为何筠玲还看到了在里面游动的小鱼,觉得还是挺稀奇的:“秋实,你过来看看,现在竟然还有鱼。”
秋实也凑过头来看了两眼,“那个水还在流动,有鱼也不奇怪。”
何筠玲就打起了旁的脑筋来,“咱们看看有没有再大一点的,直捉回去加菜吧。”
秋实猛地摇头,劝着她,“这些小煮起来挻腥的。姑娘肯定吃不惯。”
“那搞点汤喝也行呀。”
然而何筠玲就听到有人噗哧一声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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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对主仆。
站在不远处的亭里,笑的是那一个仆人。
何筠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并没有发现什么搞笑的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突然到来,影响到了他们。
“喂,你在笑什么?”秋实问,她张的一双大眼睛,无知又无罪地看着。
很多时候,人在外面,总是要谦逊几分,虽然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谦逊。
“嗯,没有什么。”这是那位仆人的回话。
说完两人往着这边走过来,“小心掉到河里面去了,到时候不知道是你来看鱼还是鱼看你了。”
说话的是那位主子,十四五岁的样子,高大挺拔,面容干净清白,眉峰凌利,簿唇微抿,看得出来,是个心情不怎么好的公子。
何筠玲站直了身体,“都挺好的,到时候一定是奇观。”
那位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已经走到了何筠玲的跟前,“你跟谁过来的?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这里?”
何筠玲愣了愣,开始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在多管闲事,但是后来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模样,“我这边不是有大人在么?就不劳烦费心了。”
秋实也忙不迭地跟着点头,“这山里这么大,我们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当然也不能乱走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
看起来秋实也挺有眼色的,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再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这里,还是挺让人郁闷的,因为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就算是过来要游玩玩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谢谢这位公子了。”
何筠玲说完了自己的意思后,又蹲下来看着水里面的情况,小溪里面清澈见地,里面有小鱼游着,要是在这拿着工具过来捉,挺容易的,虽然长得有些小,拿来熬汤是不可能了,但是捉着来玩也挺不错的。
何筠玲旁边找了一根小树枝,伸进水里面去,那是鱼赶快的就跑了,速度非常地快。
何筠玲看着就有些愣,其实自己也不一定非要捉,但是现在看着这个样子,还是觉得挺好玩的,左右再看了看,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
秋实给她出着主意,“姑娘我们看看能不能拿叶子来,找一个大些的叶子就可以了。”
何筠玲点点头,秋实马上就给她折了两片过来,都是巴掌大的叶子。
那对主仆就站在旁边,似乎也挺感兴趣的样子,特别是那位仆人小哥,张大了眼睛看她们拿叶子来捉鱼。
何筠玲反而觉得他们碍手碍脚的,也不说话也不走的,就站在旁边,大家也不是很熟,要是自己捉不到的话,这两个站在旁边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笑,虽然自己心里强硬,但是被人笑,终归心里面是有几分不爽的。
何筠玲拿过叶子,试了两下,果然是什么也没有捉到,她把手上的叶子给扔大了一边,才抬起头来看两位主仆的表情。
那个主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是那个仆人脸上憋着笑的样子,何筠玲顿时不爽了,这不是在笑话自己嘛?
秋实也看着他们直接道:“我们姑娘在这边玩,两位麻烦让一让。”
然后两人真的在旁边走了两步,让开了那两步的样子,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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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毕竟自己芯儿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在旁边这一对莫名其妙的主仆观看下站了起来,跟秋实说要回去了。
秋实看了看天色,也觉得应该回去,要是迟了她怕古妈妈会担心。
那对主仆看到何筠玲站起来,不由就问,“这位姑娘是在庵里的香客么?”
何筠玲觉得自己也确是,倒也点了点头。
冯峻吩咐自己身边的成子把两人送回去。
何筠玲婉拒了。
秋实看了何筠玲一眼,就帮她答道:“我们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谢过这位公子好意了。”
冯峻看了何筠玲一眼,何筠玲今天被古妈妈穿扮成了一个球,棉袄棉裤的模样,头上还戴着镶着兔毛边的棉帽子,圆圆的小脸上一双烟琉璃般的大眼睛,看起来玉雪可爱,他今天是随母亲过来上香的,这边是个尼姑庵,他一个男的也不好呆得太过,也许是自己心理作用出吧,再加上这几天心里面有些郁气,跟母亲找了个借口,出来走了走,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她怎么出来的,她家里人怎么能放心得下?看起来有五岁没有?比自己家里的妹妹还小。
成子看着冯峻的神色,询问道:“少爷要不要?”
冯峻朝他摇头。
何筠玲走在前面,秋实紧紧的跟着。
何筠玲想起来自己的梅花还没有折,侧身又把视线转回来,伸手指了好几处的梅花,“秋实姐姐帮我折这两枝吧,长得比较茂密。”她现在的身量看起来才一米多一点的样子,这么高难度的折梅花工作,她还真应付不过来。
秋实应了一声,在何筠玲的指点下,把她想要折的两枝弄好了,拿在了手上。
成子看着也跟冯峻说:“夫人也喜欢梅花,少爷咱们要不要折几枝回去?这边的梅花多,各种形态的都有。”
冯峻点了点头,同意成子的建议。
成了马上窜到了梅林之中,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何筠玲看了一眼,把视线收了回来。
这个人好像不看好坏的,就扑扑地折了三四枝,正好有一个树枝上面正压着有雪,他一动就有雪掉下来,刚好有一掉到他脖子上去,他哇的一声跳了起来,一边跳一边伸手往后面去掏那雪。
秋实忍不住就笑起来,何筠玲也觉得忍俊不禁。
成子快完之后,看了一眼这边,跟秋实的目光对上,他呲了呲牙。
然后秋实给他做了个鬼脸,成子愣了一下,又是给她翻了一个白眼。
何筠玲看着很无语。
秋实指着成子手上几枝梅花笑道:“你要是把这个拿回去,没准明年就会开花了。”
成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梅枝,原来他刚刚在甩雪的时候,把手中梅枝上的梅花给甩掉了。
秋实还要说什么,何筠玲已经叫过她了,“咱们回去吧。”
秋实才回过头来,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去看成子,发现他扔了手中的梅枝又重新开始折新的,到底是没有忍住,“你看看你把这一株的梅花都折突了。”
“我说这位姑娘,你管的也太宽了吧?”成子看着秋实道。
“我也是为了你们两个着想,要是让师太看到了,你就等着被说吧,这边种的梅花本来是用来观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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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筠玲停下脚步就看着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斗嘴,自己的这位丫鬟是越挫越勇,牙齿伶俐,大道理大道理地脱口而出。那边的那位成子看到秋实是个姑娘的份上,没怎么回她,也算是比较有风度了。
“姑娘原谅则个,实在是无心之过,这边的梅花茂盛,远远看着也不会有什么,姑娘也权当是看不到吧。”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啊,也不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吧?要是问起我的话,我是会照实说的。”
而秋实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对方有些相让的意思,反而更加地咄咄逼人。
何筠玲叫了她一声,自己本来已经要回去了,突然间就管起别人折不折梅花的事来,实在是太闲了,对于别人来说也真是多管闲事。
“秋实姐姐咱们回去吧,我肚子都要饿了。”
“姑娘等一会儿,这个人还想掩饰过去,怎么可以这样呢,这可不是君子行为,我得好好跟他说说。”秋实说完转过头去一副再要跟人理论的样子。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何筠玲下最后通告。
秋实就有些急了,急急地追上来,“姑娘等等我,你不能一个人回去呀。”
何筠玲没怎么管她,径自一个人在前面走,“知道就好。”
秋实跟在后面显得有些委屈,“姑娘咱这事遇上了,不能不管啊。”
“那管咱们什么事?”
“姑娘,话不能这样说,咱们过来怎么折梅花,外面看院门的静云师太是知道的,要是她认为那片被折的厉害的梅花是咱们弄的,那就不好了。”
“我看着也不是颓得特别厉害,要是她真问起的时候咱们就实话实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我看那对主仆也不是那样没有担当的人。”
“姑娘你就是善心,你还小你还不知道,外面的人很多时候都是看不出来好坏的,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姑娘,你忘了么,这边可是尼姑庵,一般情况下外人是不能进来的,可他们在这对主仆却是男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是咱们遇上了那些不安好心的人那就糟了,咱们等下出去的时候,就跟静云师太说一说吧。”
何筠玲就可有可无的点点头,也就随便她了。
秋实得到了她的认可,变得得意起来,话语也更加多了,“姑娘,我看着他们就不像什么好人,看到咱们两个女的就挨着过来,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何筠玲听得有些无语了,“他们不是过来说要送咱们回去吗?毕竟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孩,跑了出来玩,还是在这冰天雪地的山上,看着就不是那么安全,只要是热心肠的,不都过来问一声吗?你也是想太多了。”她就是这样子认为的,那位主子的穿着打扮跟气质看着就是出身良好的人,她能联想到,这两个人是跟过来上香的镇国公府女眷有关,至于秋实说的什么坏心,她倒是没有看出来。
“姑娘,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热心肠,但咱们防备的心还是要有的。”秋实最后道。
眼看到院门,何筠玲就道:“那行吧,等下你就跟静云师太说说,咱们也不要往夸张了说,说实话实说就行,咱们也就是折了两枝的梅花。”
“姑娘我晓得。”秋实应得很快。
只是后来何筠玲听着,“师太我家姑娘折了两枝梅花,看到里面那些生机勃勃的花儿,也觉得有几分的不忍心,也不大太敢动手了,所以也就折了两枝……回来的时候却是看到,里面多了两个男人,他们也在折梅花,折得还不少,有一颗树一半的枝条都被弄了,他们那样子粗鲁的做法,我就在旁边看着的都觉得不习惯,也是没忍住,跟他们说了一下,这样弄是不行的,要是都这样子弄了,我们这些香客还怎么看梅花呀,师太你说是不是?”
静云师太是个二十来岁的尼姑,虽然年纪不大,脸确是很严肃,听到秋实的话,脸上多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只是道:“多谢这位施主告知,贫尼已经知道了。”
秋实看着她这副表情,就觉得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像是白说了一样,她脸上泛着不甘心,“这位师太,你都听清楚我说的话了吗?”
“施主贫尼已经知道了。”
“秋实姐姐,既然师太已经知道了,咱们回去吧,古妈妈还在家里面等着在咱们呢。”何筠玲提醒着,说完自己又是走在了前面,她发现这位姑娘,要是自己还站在这里的话,她又是有一堆的道理在等着自己,还真当自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秋实不得不提步跟着上来,等离那位静云师太远着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抱怨,“那位师太的态度也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咱们气势不如那两位,原来这边的人也有这种势利眼,也不过是欺负咱们势微而已。”
“咱们也没有受什么气地,也没有受到什么不公平的对待,秋实姐姐怎么就说得上是欺负咱们呢?”何筠玲停住了脚步,看着她问,“就是因为静云师太没有表态吗?没有当面惩罚那对主仆是不是?他们受不受惩罚又关咱们什么事呢?咱们也不过是被家里送出来寄住的人,有什么资格事去管别人的闲事?是嫌咱们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是不是?”
秋实看着她有些愣愣的,目光躲闪地摇了摇头,“姑娘不是的,我……”
“好了,不是就行了,咱们还是快走吧,也不知道古妈妈今天做了什么菜。”说完自己就快步的跑了回去,秋实又是愣了一下就追了上来。
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的时候,果然看到古妈妈在门口张望,看到她的影子马上就喜笑颜开:“刚好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古妈妈古妈妈今天做了什么菜?”她真喜欢这样的感觉,无论走到哪里,一回来就有做好的饭菜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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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期间,古妈妈跟何筠玲说起庵里这天贵客来的事儿,“……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女眷,庵里边就有人过来提醒了,没事的话不要乱走,虽然外边的香客给遣走了大半……但是听说,镇国公府这边也有男丁送过来,我找人打听了两句,听说也是住在这边,咱们没事就不要出去了,早上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打听,要是出去撞见了外男终究是不太好……”
古妈妈跟秋实坐在下桌吃饭,这时候停下了筷子,跟何筠玲说得认真,而何筠玲就坐在上桌,之前何筠玲想着大家一起坐在一个桌子上吃的,但是古妈妈坚持着主仆有别,怎么说也不同意,后来就弄了两个桌子,一个是上桌一个是下课,坐的人不一样吃的饭菜也不一样。这个也是古妈妈坚持的,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自己是不是有名无实的官家小姐,她都谨遵着主仆尊卑。
“古妈妈,咱们这边都清静得很,哪里能见的什么人。”秋实就笑道,神色带着不以为意。
古妈妈看了她一眼,“有时间话我还要特别的嘱咐你,姑娘还小,还有很多事情不懂,我们都得在旁边看着,那也是我们的职责,外边的一些人,我们不知道根底的情况下,都应该避着些……今天早上你们出去了,有没有碰到什么情况?或碰到什么人没有?”
问到这个秋实就看了何筠玲一眼,继而笑道:“哪里见到什么人,我们就是在后山边折了两枝梅花就回来了……咱们姑娘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娘子,随随便便就跟外人说话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何筠玲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道:“秋实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们不是碰到两个人了吗?还跟他们说了话,看样子就想过来这边上香的人……”
秋实微微皱了皱眉,没想到何筠玲竟然没有接她的茬,这段时间里,她都尽可能地顺着何筠玲的心意来,古妈妈不让做的事情,自己都会偷偷地给她打掩护,经过这几天的努力之下,感觉姑娘对自己亲近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子,总是黏着古妈妈,什么话都听古妈妈的。
古妈妈果然大为惊讶,连忙地问起来,见着的是什么人,穿着打扮是怎么样的?是男还是女?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话?最后还质问秋实来,为什么刚才没有说实话?
秋实急忙地跟她解释:“我也是怕古妈妈责怪,这是在后面梅园的时候碰上了,他们也在折梅花,但是没有说上什么话,后来我们就回来了,古妈妈你也看到了,我们出去跟回来的时间并没有多长,还能说上什么话?至于穿着打扮,看起来还挺不错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就是主仆两人。”
古妈妈听完,又是给秋实说了说,顺便敲打了她几句,“这次就算了,下次你自己警醒点,虽然是在庵里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大危险,但是人心隔肚皮。”
秋实自是应下不说,低下头去,结古妈妈夹了两筷子的菜,变得低眉顺眼起来,“亏得古妈妈在旁边适时的提醒我……”
何筠玲在她们说话的当口下,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还能顺便观察起秋实来,也不知道她脸上的神色换得太慢,还是自己看得太快,她从她脸上看出了不耐烦,而她嘴里面吐出来的却是恭顺的话,这样子看起来,自己的这个丫鬟,挺有意思的。
这边正吃着饭,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能感觉到外面走过来了很多人。
秋实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跟古妈妈说:“知道外面怎么了?我出去看一下。”
正好古妈妈也有这个想法,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等她出去了之后,古妈妈就跟何筠玲说:“秋实这个丫头这样看着有些不够稳重,她还是有一个优点,打听消息特别在行,府里面的情况还需要她……姑娘咱们先坐一坐,想来很快就有外面的消息了……”
说到底也是在劝何筠玲耐心地等一等。
何筠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也真没有想过要出去看。
过了一会儿秋实就回来了,进来就说:“外面是镇国公府的女眷在放生呢,带着一众看热闹的香客,正好在咱们的院子里走过,所以声音才这么大。”
“放生?”古妈妈有些惊讶,“现在可是冬天,能有什么生能放的?你确定是镇国公府的人吗?”
“这个错不了,师太们都是这么说的,也真的是在放生,放的还是水里游的,也不知道外面的溪流湖洎有没有结冰,国公夫人听说很有诚意,带足了人手,抬了满满当当的几箩筐鱼,都是活蹦乱跳的,还带了庵里面念经的师太在边上做些法事……”
古妈妈听着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只是感概,“这大户人家的跟咱们这些的总归是不同,是我见识少了……”
秋实就瞄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不同了,镇国公出征在外,他的家人总是要担心些,听说呀,这样子的方法还是很多人做的,这样子可以积阴德……外面看起来挺热闹的,很多人听到动静也过去凑热闹去了……”她说到最后,已经把视线停留在何筠玲的身上,脸上的神色带着怂恿。
古妈妈还没有等何筠玲出声,就道:“这天寒地冻的,又是邻近水边,这样的热闹有什么好凑的,姑娘吃过了饭还得睡一会儿呢,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说着脸上带着一片的严肃。
秋实缩了缩脖子,但是视线还是瞄着何筠玲,只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何筠玲虽然有些是想去看的,但是也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短胳膊短腿的实在是不好去凑热闹,被人稍有一个不留神的撞了下来,那就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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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热闹终究是跟自己无关,何筠玲吃过了饭打算消消食睡一会儿午睡,吃好睡好才能长身体,自己前世身高一米六,总感觉差了那么几公分,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幼年时期吃不饱的缘故,才导致自己的身高在全国后腿那儿挂着。
秋实看了何筠玲一眼,就凑了过来,何筠玲已经摸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已先她一步拒绝了,“秋实姐姐麻烦你弄盆炭过来,我一会儿就去躺躺。”
秋实也只能应下了。
只是还没等何筠玲在院子里走上两圈,外面又是一阵的喧哗。
这会儿是古妈妈出去看怎么回事。
但是何筠玲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古妈妈进来,她知道古妈妈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人,她什么时候都会记着自己的本份,探听到了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回来告诉自己的。
收拾碗筷的秋实走了进来,跟何筠玲道:“姑娘要不我出去看看?”
何筠玲点点头,“那你在院子门口瞅两眼就行了,问问庵里的师太,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喊两块古妈妈看看,要是有什么发现一定要进来跟我说。”
秋实应了,就快步走了出去。
何筠玲又是等了会儿,秋实竟然也像古妈妈那样消失了,她心里面就咯噔一声,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儿?
她给自己再套了一件外衣,短胳膊短手的,穿得有些艰难,好在现在天色正好,青天白日的,自己一个人出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何筠玲出了院门第一时间去找庵里的尼姑,走廊院里没有,大殿里总会有的。
正好碰上急匆匆过来的明心师太。
这位可是被送到这儿来的借口治病大夫,这会儿看到她神色匆匆的样子,何筠玲心里面也随之反应着这莫不是有人出事了?
“明心师太是不是有人生病了?”何筠玲急急地问,古妈妈跟秋实都还没有回来呢。
明心师太明显没有什么谈兴,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何筠玲追上她的步伐,“师太是谁生病了?我的乳母跟丫环出去好一会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实在是担心,不知道师太能不能告之生病的人是谁?她们两个有没有在其中?”
明心师太听着她的话语,脚步缓了缓,让她不用跑得那么急,对着何筠玲摇了摇头,“小施主这事情贫尼还不能肯定,贫尼也是听到外面的放生池里有人掉水了,贫尼得赶着过去施救,至于有没有小施主的仆人在实在是不敢确定,小施主要是真不放心,就跟着贫尼过来吧,要是没有的话,贫尼再让人送小施主回来。”
何筠玲边点着头,心边往下沉,古妈妈跟秋实应该不会是溺水的人,刚才的喧哗声应该就是有人溺水了的喧哗,而古妈妈跟秋实就算是出去看,也应该是帮忙去了,现在自己既然出来了,也得过去看看才能放心,毕竟没有她们的消息自己怎么也不能心安。
明心师太带着何筠玲到了放生池那边,近着那儿有搭着几茅舍,也是给香客休息用的,这会儿茅舍门前进进出出都是人,又是烧水又是端炭地忙成一团,看样子溺水的人已经救了起来,正抬进了茅舍里了。
看到明心师太过来,马上有仆妇迎了上来,急忙道:“师太来了,快快请进来,我家夫人还没醒过来……”说着已经手忙脚乱地把明心师太拉扯着进去了。
何筠玲仗着人小也像泥鳅一样跟着明心师太走了进去。
明心师太的脚步很快,她后面帮忙拿药箱的小尼姑都要跟不上了,进了茅舍里,第一时间就往床上的人看去,看过情况,她很快就帮其按起胸腹来,动作比起旁人利索镇定多了,几个动作后,溺水者很快就吐了几口水出来,脸色看着也缓过来了。
明心师太又是吩咐着一连串的事情,好在这边看着是个人手多,又是训练有素的大户人家仆人,忙而不乱地去把明心师太要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何筠玲紧紧地跟着师心师太身旁,眼睛往这屋里不动声色地找着古妈妈跟秋实的身影,这屋里并不大,一目了然了,她们并不在这儿,反而是碰上了一双冷目,何筠玲愣了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心虚,但她脸皮厚,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若无其事地转了视线,这位可不就是早上在梅林里遇到的少年么,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他,但是他们又不认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这边溺水者已经稳定了下来,也就是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旁边的仆从脸上都泛起了喜意,带着劫后余生之感,要知道,要是主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仆人也会被问责。
那位少年俯到床边去,轻声喊了声娘。
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带着迷茫,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却是问:“你是谁?”
这可吓呆了一众人,都忙看向明心师太,镇国公夫人身旁陪嫁妈妈已经忍不住地开口问起来,“明心师太,我家夫人这是?”
明心师太也看向床上的镇国公夫人,给她看了看瞳孔再把了把脉,向众人摇了摇头,道:“夫人脉像缓了过来,还算稳健,只是倒底是刚缓过来,身上会很难受,精神头还没有缓过来也是有的,大家不要担心,我开两济药吃着,会慢慢恢复的。”
何筠玲趁着她说话的当口,也从她身后伸出头来,悄悄地打量着这位镇国公夫人,她不会是也跟自己一样穿越了吧?她在心里面胡乱想着,不过这可是比中彩票还难的机率的,她也只是yy罢了,也不是真的有那个想法。
这会儿床上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儿,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儿的血色,说起来镇国公夫人年纪并不算大,才三十多,容貌温婉端丽,平常保养得宜丝毫看不出来大儿子都有十四五岁了,她这会儿已经清醒了过来,侧过头来,也打量起了这一屋子的人来,神色带着怔然,倒是不说话了。
她儿子又是急声问了两句,“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哪儿不舒服?”
镇国公夫人轻轻地摇摇头,脸上挤了丝笑出来,“峻、儿……别担心,我没有什么大大碍。”
峻儿?那还是原装芯了,何筠玲暗下了一个结论。
自己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她打算出去找古妈妈她们了。
“这是哪来的孩子?”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有人就问起她来,屋子里的眼睛全都聚焦在她身上,要知道这满屋都是冯府的人,这训练有素,规矩严谨,床上的主人出身高贵,不易见人,对于何筠玲这样的陌生人当然是警剔了。
何筠玲就看向明心师太,人家是跟着她来了,这解释就靠她了。
明心师太就道:“没事儿,跟着我过来的。”
床上的镇国公夫人也看了过来。
何筠玲赶紧告辞。
明心师太让一个尼姑送她回去,何筠玲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小孩的身体,不被大人放心也是理解的,所以也没有反对。
何筠玲赶紧就出去了。
镇国公夫人看着何筠玲的背影,有些愣神,这孩子走路动作感觉很熟悉,她看向明心师太,“这孩子、是哪家的孩子?”看着穿着也不像这庵里的人,应该是随着香客过来上香的孩子,镇国公夫人脑袋一阵阵地眩晕还是忍不住地打听起来。
“娘,你还是休息休息吧。”
“少爷说的对,夫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镇国公夫人何惠娘的脸色实在是面如金铂,看着就吓人。
明心师太也道:“要是药煎好了,就端进来,让夫人喝了,睡一觉,贫尼怕会有发烧,要是这样就比较难弄了。”说完还是给她解释了句,“那孩子是一香客的孩子,她跟着贫尼过来,听到这边有人溺水,她家人正好出了来没有回去,担心之下就跟着贫尼过来。”
镇国公夫人哦了一声,眼神有些怅然,又带着沉思,终是抵不住的眩晕感,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娘!”
“夫人!”
明心师太上前探了探她的脉博,安慰着众人,“没事儿,夫人这是睡过去了,不过这样了吃不上药,咱得弄个药浴,帮夫人擦擦身,发发汗”
何筠玲出了茅舍,由身旁叫静修的小师太带着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期间向这小师太打听了下刚才这边放生池的情况。
因为她实在不明白,这镇国公夫人这好好的怎么就掉池里去了,她又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是孤身一个人往这边来,她可是出身尊贵的公府夫人,去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身边都少不了人,谁掉下去了也不会是她这个场中身份最高的掉下去。
静修小师太看她这个老成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玩,逗着她道:“小施主这是大人的事情。”
何筠玲挺了挺胸膛,端肃了小脸,“小师太我家的乳母跟丫环不见了,我也只是想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她们的消息而已,并不是有意去探听别人的私事,忘小师太告之。”
小师太听完倒是收了脸上的玩笑,与她打了个佛礼,就道:“小施主这并不是小尼有意相瞒,只是那边的事儿,冯府有交待,个中原因不能与他人言,况且小尼也知道的不多,至于小施主家的两个仆人,小尼会知之师姐妹帮着找找的,小施主请放心。”
何筠玲也只能点头了,看来这位镇国公夫人的落水并不单纯了,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弄好,别人的事情也就没心情关心了。
等自己回到院子的时候,古妈妈跟秋实赫然而在。
古妈妈正在门口徘徊着,脸色着急,身边有一个尼姑在劝着什么,秋实站在古妈妈身后,正在发着呆,看着何筠玲回来,古妈妈扑了过来,一下就把何筠玲抱住了,“哎哟我的姑娘,真是吓死妈妈了,你去哪儿了?”
何筠玲被她抱得紧紧的,就要喘不过气了,“古妈妈你先把我放放,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古妈妈听着又是急忙地把她放开。
“姑娘你去哪儿了?我刚才跟古妈妈都要急死了,这位师太跟我们说,你跟着明心师太走了,让我们不要着急,姑娘你到底跟明心师太去哪儿了?我们也不过是走开了两步去打听而已,一回来就看不到姑娘人了,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又是听到外面有人溺水,我们真是吓得魂都没有了,姑娘你怎么就跟着明心师太去了?是去了放生池那边吗?那边谁溺水了?严不严重?都救起来了吗?明心师太叫你回来的?”秋实一连串地问。
何筠玲听得只剩下点头了。
古妈妈打断了秋实的这一连珠炮似的问题,谢过两位师太,抱过何筠玲就进了屋。
“古妈妈刚才不是说出去打听一下就回来了么?怎么好一会儿都不见你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何筠玲从她怀里挣扎下来,自己这个成年人的芯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人抱了。
古妈妈虽然被她挣脱了,但是手还是紧紧地握住何筠玲的手,查看着她的手冷不冷,嘴里给她回道:“都是妈妈的错,我到了外边看到好几个人都奔到放生池去帮忙,说什么那边有人溺水了,过去捡我听了两句,看到这么多人跑了过去,也应该会搭上手的,咱家里还有姑娘要我照理呢,也并不着我什么事所以就想着回来,但却是给一个人拉住了,是这庵里的师太,让我帮帮忙,咱们在这儿住了段时间,那位师太也知道妈妈煮了一手好姜汤,让我过去给那溺水人煮煮,这事情紧急,她拉着就走,我心里面想着要回来跟姑娘说一声的,但是那位师太却说,她会叫人过来告之的”
说着已进了屋里,古妈妈把何筠玲抱上了床上,拿被子给她围住,脸上带着愧疚,“姑娘去找我们了?看看这小脸冻得,小手都成冰了,赶紧暖和暖和,妈妈出去也给姑娘煮一锅姜汤发发汗,别给冻感冒了”
“秋实赶紧把盆子升起来,看姑娘冻得,把姑娘一个人留在家里,一个人出去乱跑,整得姑娘还出去找,你看看你都得什么事?把为人奴仆的那一套都给丢了是不是?”古妈妈边走出去边训斥着秋实,语气很是严厉。
何筠玲看着秋实,也是很好奇,她刚才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秋实低了低头,再抬起头的时候,跟何筠玲解释道:“姑娘我没有乱跑,我出去的时候,也是被人拉了过去,说是帮忙什么的,听说有人溺水了,那头人手不够,需要人跑腿我真不是故意走开的,我知道咱们姑娘一向是个热心肠的,要是知道我去帮忙救人,她肯定会很欣慰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何筠玲定定地看着她,秋实有些心虚地转了转头,向何筠玲行了个礼,走了出去,说是帮忙拿炭盆过来。
秋实这人还真是有意思。
何筠玲睡了半个小时还不到,就有人过来找她了。
本来古妈妈是不同意让人进来的,只是秋实已经先在古妈妈出来前把人放了进来,这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冯峻。
在古妈妈的心里,何筠玲是最重要的,管他是不是镇国公府的还是皇子府的,都没有她家姑娘的午睡重要,“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事情?我家姑娘还是稚龄,恐怕帮不了公子什么忙。”
冯峻脸色顿了顿,给古妈妈打了个揖,缓声道:“我是过来请何姑娘帮个忙的,家母醒了,对于何姑娘刚才的一面之缘印象深刻,很像她认识的一个孩子,我知道何姑娘不是,但家母因为刚醒,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不看过没心思吃药了,所以我过来,就恳请何姑娘帮个忙,随我走一趟,让家母能安心吃药。”
古妈妈愣了愣,说起来这位镇国公府公子,虽然还是少年模样,但人中龙凤已经隐隐呈现,剑眉如峰,面容俊俏,态度恭谦,看着就让人有好感。
只是自家姑娘才刚睡没多久,她心里也是一时之中拿不定主意。
“这位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在一旁的秋实就忍不住出声了,“古妈妈我看姑娘等会儿回来再睡也行的,这位冯夫人的事情要紧,你忘了今天的凶险了吗?”
不过这时候何筠玲也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自己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一个人,眼睛微眯,“这是怎么了?”
古妈妈赶紧过来帮她察看着有没有穿够衣服,再是跟她说了说冯峻的来意。
何筠玲挑了挑眉,认识的人?这是不可能的吧?
虽是这样想,倒底是跟着冯峻走了出来。
古妈妈这会儿不敢再让秋实跟着了,自己去牵着何筠玲,以防她弄丢了的模样。
冯峻走在前面,脚步有些快。
何筠玲却是慢吞吞的,这可不怪她,现在她也只是六岁的小孩儿,一副小胳膊小腿的模样,再加穿着厚实,限制了行动力,愈发走不快了。
古妈妈要抱着她,何筠玲摇摇头,自己虽然但是重量可不轻,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吧,古妈妈虽然三十来岁的样子,看着还年轻,但是抱着自己在雪地里走,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等冯峻第三次停下来等她的时候,已是忍不住了,等她再次走上来的时候,他就弯下腰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何筠玲惊住了,嘴里说着要下来。
冯峻就道:“别乱动了,我抱着走得快一点,我娘吃药时间得耽误了。”语气带着不容置喙。
古妈妈知道自家姑娘的别扭,赶紧过来道:“冯公子还是奴婢来抱吧。”
冯峻看了她一眼,道:“这位妈妈提步不轻松,看着就是劳累过度,你来抱得更加拖脚程了。”
古姑姑脸露惊讶,他倒是看出来了,自己今天忙着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忙了一上午,后来又是出去帮忙,再是找何筠玲,自己确实感觉到有些累了,也许他说的是对的,自己再抱的话,确实是耽误了行程,都说七岁男女不同席,自家的姑娘还不到七岁呢。
而此时的何筠玲是浑身不自在,不断地催眠地自己还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小孩抱着自己的少年,力气稳健,脚步踏实平稳,呼吸不乱,目视前方,一脸的严正,丝毫没有自己这样的别扭,何筠玲也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
说起来这样跟男性接触自己还是第一次,就连前世的父亲,印象也模糊了,十八岁的人生,说起来也成人了,读到了大二,追求自己的异性不少,只是自己没有那根弦,全当是苍蝇闪过了。
这会儿由这少年双手抱在怀里,对方身上传过来的气息与温度,何筠玲是一点儿也不敢动,就怕打破了这平衡。
眼看眼放生池的位置要到了,何筠玲赶紧让他放下来,虽说自己尚能接受,但是被别人看到也就不好了。
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云秀迎了上来,向冯峻屈膝,看了他身后的何筠玲一眼,就跟冯峻小声道:“少爷,夫人睡过去了。”
冯峻问道:“娘可吃药了?”
“吃过了,李妈妈哄着吃了,明心师太也都在里边看着,少爷就放心吧。”
云秀的声音微微提高了点,何筠玲跟古妈妈两人也听到了,何筠玲就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回去了。”
冯峻回过身来,脸带着歉意,再次弯腰把何筠玲抱了起来,“抱歉,让何姑娘白走一趟,我送何姑娘回去吧。”
背后的云秀瞪大了眼睛。
何筠玲赶紧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刚才赶时间才劳烦冯公子,现在回去,我自己走也行。”
冯峻没有听她的,“那就当是冯某的赔礼吧。”说着迈开大步就往原步回去。
回到何筠玲住的小院,冯峻也就告辞了。
再让何筠玲回去睡午觉,她却觉得睡不着了,索性拿了颜料跟纸笔出来给古妈妈画绣样儿。
刚画好了副睡莲,府里来人了。
何筠玲看着前面这个白胖男人有些愣。
古妈妈却是一脸的惊喜,赶紧两步上前行礼,口里叫道:“舅老爷!”
“姑娘这是二舅老爷,你忘了么?”古妈妈又是转过身来急急地跟何筠玲提醒道。
胡瑞笑看着何筠玲,俯下身,脸上一片慈爱,“玲姐儿,我是二舅舅。”
何筠玲对着眼前这位陌生男人,那声舅舅实在是叫不出来,只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装作有些害羞地挨到古妈妈身边。
古妈妈朝胡瑞解释,“想起来,姑娘还是两岁的时候见过舅老爷呢,小孩子忘性大,这会儿可能是想不起来了。”
胡瑞摆摆手,表示不要紧,示意古妈妈把何筠玲抱进屋里说话。
何筠玲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就打量着这便宜舅舅这一行人,他这过来是由胡妈妈带着过来的,仆妇丫环的跟了有四个人,应该还有男仆从,因为这边的环境可能没有跟着进来。
古妈妈心里带着激动,隐隐觉得有盼头了,舅老爷的到来,很有可能就是接姑娘回府呢,这样想着,脸上就忍不住展露了些出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吩咐秋实去冲茶。
“玲姐儿上回舅舅见你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胡瑞比着自己膝盖上一点的位置,“一眨眼玲姐儿就长到了舅舅腰上了,那会儿你可玲姐儿的病好没有啊?舅舅过来送年礼,知道你在这儿,就赶着过来看玲姐儿了。”
这个舅舅过来的目的如古妈妈所想,是过来接何筠玲走的。
古妈妈那喜出望外啊,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叠声地叫过秋实收拾东西。
何筠玲倒是冷静些,看着这位便宜舅舅,前一些日子还当自己是瘟神般请出了府,家中的人一个也没有现身,现在又接自己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这边虽然有秋实亲友团在帮忙探听着消息,但是终究是有限,特别秋实这家伙浑身充满了奇怪,也不知道能不能为自己所用,所以这会儿何筠玲看着胡瑞就问了,“舅舅是我爹娘让你过来接我的吗?”
胡瑞看着她这认真的包子脸,眸光闪了下,感觉妹妹这孩子是个心底透亮的,但自己作为大人,也尽量委婉点不伤孩子的心就是了,他笑着点了下头,“是你爹娘的意思,不过舅舅这两天就要回江州府了,我过来的时候,你外祖母特别惦记着你们姐妹几人,都有好几年没有看过了,早两天家里那边还送了信过来,说老太太晚间着了凉,请了几趟大夫,倒是没什么要紧,就是老人家的倔脾气上来了,偏要我带她的外孙外孙女回去瞧瞧。”
古妈妈在旁听着就露出了关心的神色,“那老太太现在好了吧?”
胡瑞朝她点点头,“好多了,就是还有些的尾巴,胃口差了些,总是念着我这边的情况,老太太这个时候提这话,也是为难我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哪家都是团圆祭祖的时候,哥儿姐儿怎么能走得开,况且他们也都功课多,我想来想去,就想着玲姐儿年龄最功课上还没什么要紧,就过来问问玲姐儿要不要跟舅舅回江州府去,看望看望外祖母?”
说到最后时候,脸向着何筠玲,脸上带着期待。
何筠玲笑了,歪了歪头,天真地问,“舅舅要带我走吗?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古妈妈脸上那喜出望外渐渐地收了回去,看着胡瑞有些愣,“舅老爷这、这怎么就突然、姑娘到舅老爷家过年,二爷跟太太都同意了?还有府里的老太太”她是想着,既然其他的孩子要一起过年团圆,那六姑娘呢?她也是何府里的一份子啊,怎么就把她摒除在外了呢?
胡瑞伸手摸了摸何筠玲的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那玲姐儿愿不愿意呢?”
愿不愿意?自己还有得选择么?
何筠玲讽刺地想,家里不是给她做了决定了么?
要不然胡瑞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古妈妈握过何筠玲的手,紧张地叫了声她,“姑娘”她心里面一阵阵地纠结,姑娘怎么能就跟着舅老爷走呢,要是这样子就住到了胡家去,那算什么?毕竟、毕竟胡家是个商户人家,教养儿女方面那是跟何府不能比的,六姑娘那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也要像那些商户女一样么?但是、但是要是不跟着舅老爷走呢?府里又不接姑娘回去的话,那连商户女都比不上了她迅速地在心里权衡利弊,觉得还是跟着舅老爷走好过在这庵里,最多到时候再想办法重新回到府里,所以她担心自家姑娘这会儿会拒绝了舅老爷的提议。
何筠玲抬头看古妈妈,她给自己打着眼色,还努力地给自己挤了个笑容出来,“姑娘咱们就听舅老爷的吧,也当是帮太太尽尽孝道。”
何筠玲赶紧点点头,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胡瑞,“我当然愿意了,舅舅在这里我可想亲人了,来这边上香的婶婶们说,要是过年的时候,小孩子不在父母身边会被年兽抓走的,玲姐不要被年兽抓走。”
心念转动间,何筠玲也想明白了,也许跟着这舅舅下山是个不赖的选择,过来的这几天,她明里暗里跟古妈妈秋实打听了下当下的赵朝法律规矩,特别是女子的地位,怎么说呢,虽然没有明清那时候那么地位低下,但是也高不到哪儿去,烈女传女四书这些是有的,可想而知这世界依然对女性有着严厉的约束,出门要有路引,女性不能独立开门户,而支持寡妇再嫁也是因为这几年战乱增多,人口削减,才立的法来增加出生率。
而自己呆在这庵里,拿古妈妈的话来说是没有出息没有出路的,就算自己挣到了钱,还得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户籍生活,更有的是,自己一个小孩带着两妇孺,有些庇护也是要的,要不然稍有眼红的人过来欺负,自己就生活不下去了。
在生存面前,何筠玲想得很透,只要没有生命威协,其他的一切都能再创造。
胡瑞也欣慰地笑了,摸着她的头,叹了一口气。
何筠玲的东西并不多,更何况,好些胡瑞都说不用带了,特别是锅盆瓢碗这些,说到家里面都有,就带着衣服钱财就行了。
倒是古妈妈有些舍不得那些要送人的东西,这段时间里,精打细算,也算是尝过了生活拮据的艰难,也许是成了惯性了。
何筠玲却是想得开,这些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把东西收拾了下,当天就下山了。
也并没有进城,这时候已经晚了,城外五公里处二太太有座田庄在那儿,是她的陪嫁来着,二太太也捎了信过来,何筠玲一行人住进去也方便。
而胡瑞刚趁着宵禁前进了城,说是还有事情还没有办好,明儿再出城来带上何筠玲一起回江州府。
等镇国公夫人再次醒了要找何筠玲的时候,却是被告之她已经搬走了。
冯峻看着床上苍白怔愣的何蕙娘,小心地问:“娘,那个小姑娘是谁?你这是?”
何蕙娘被他的询问拉回了神来,扯了个笑出来,“这孩子总感觉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心里面不踏实”
“娘要是想知道儿子给你去查了来。”
何蕙娘沉默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认错了。”
冯峻皱了皱眉头,他娘醒过来后就怪怪的。
冯峻从何夫人的屋子出来,跟门外的管事吩咐道:“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回府。”
“是,二爷。”
李嬷嬷听到冯峻的意思,随后走了进来,跟何蕙娘说了,“夫人咱们的事情还没完”
何蕙娘还在看着蚊帐顶出神,听到她的话,脑海里就浮现出原主的记忆来,她过来是做什么呢?别人都以为她是给镇国公祈福的,其实不然,她这是带着别的目的过来的。
镇国公一个月前遣人送了位姑娘回家里,说是下属遗孤,等他回来认作义妹,让何蕙娘好生照顾着,这位姑娘叫方锦,年方二九,正是绮丽年华容貌鲜艳的时候,为人又是进度有退,很得府里人好感,只是这位姑娘表面看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大了,原主还
觉得她心思不正。
怎么说呢,方锦总爱在何蕙娘面前有意无意地提着镇国公对她的好,无论是侧面正面的都说得很详细,比如镇国公待她亲近,有点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给她带一份她还知道镇公国的腰受过伤不能吃太辛辣的食物再之后就对着何蕙娘一脸的羡慕,说她太有福气了,嫁到镇国公这样威武有情有义的人。
何蕙娘有着大多女人的敏感心思,她是越听越不舒服,这分明是对自己丈夫有着觊觎之心了,而自己丈夫呢?在这种种之下,是不是也有着别的心思?何蕙娘越想越觉得像,她跟镇国公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并没有接触过,两人成亲以来虽然没有别人那般如胶似漆,但也相敬如宾,镇国公常年征战在外,夫妻俩聚少离多,但他一直没有纳妾,自己也相继生下了四个儿女,在镇国公府里腰杆子是直直的,她丈夫是镇国公,她儿子以后也是镇国公,她是一品的诰命夫人,在京里的贵妇圈中,自己走到哪儿几乎都是座上宾,没有意外,她会一生富贵,了无憾事。
而方锦的出现,她不得不警惕起来,现在她的富贵全系在镇国公身上,由他的肯定自己地位才能稳固,而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唯一,怎么能让其他的女人给分了宠去?
前几天镇国公的一封信更是压垮了何蕙娘最后一道怀疑线。镇国公在信上说,方锦的生辰到了,让自己好生给她办几席宴席热闹热闹,还有过了这生辰,方锦也是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让自己好好准备准备,给方锦置办一份嫁妆,不能委屈了她去。
何蕙娘跟李嬷嬷商量来商量去,都不得其法,她是绝不能上方锦进自己家门当丈夫二房的,以这方锦父亲跟镇国公的情谊,要是让她进了门,以后再生个儿子出来,自己怄心不说,还说不定会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地位,虽然府里的规矩还算严谨,但是谁能说得定呢,有时候这些武夫是最不守规矩的了,她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何蕙娘又是纠结,要是违了镇国公的意思,自己夫妻两人会生嫌隙。
最后还是李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不防先下手为强,把方锦给说出去,找个好人家,等镇国公回来也无可奈何了,那时候都是生米煮成熟饭了,方锦生活又如意的情况下,自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呢。
所以这会儿说是出来祈福不如说是出来给方锦相亲的,在宝明寺那边也太显眼了点,不如来宝莲庵这边隐蔽些,就算是不成也不会有什么闲话出去。
方锦也是叫了一起过来,只是个中原因并没有跟她说,今天叫上她一起,还有相看男方的母亲约了过来说是放生,她本来是安排得好好的,先跟方锦侧面说了说那男方的家境优势人品,让她先心生好感。到了碰面的时候,再让男方女眷相看方锦,要是男方那边满意了,自己再跟方锦挑明。
只是没想到那男方母亲也太露骨了些,拉着方锦的手一个劲儿地打听着她的身世,这还不止,她还话里话外都是自身的优越感,无端地把自己的家境抬得见天高,把方锦无意地踩到了脚下,但又说是对方锦挺满意的样子。
这些情形,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了,方锦脸色渐渐地就变了,最后甩开了那男方母亲的手,转过头来就质问何蕙娘,而何蕙娘看到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也索性挑开了说,说是这次过来祈福是假的,目的就是给她过来相看,自己也是为了她好,她一个孤女,能攀上五品武官家也算是好命了。没想到方锦并不领情,对着自己脸上做出羞愤交加的神色,竟然还说自己容不得她,看不起她,到后来她说到悲愤处,想着一头扎进湖里轻生。
这可把何蕙娘吓得不轻,自己虽然看不起她觊觎人家的男人,但是却没有想过要她的命啊,自己给她找的相看对象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官宦人家人口简单那男方又上进出息,都是为她着想啊,要是以她孤女身份,连商户人家也示必看得上,要知道娶了她对男方那可是一点儿助益也没有。
何蕙娘自问自己是个良善之人,看不得生死之事,对于方锦在自己面前轻生的事情,又是着急的又是气愤,在下人拉不住她的时候,自己急忙地过去又是劝说又拉手安抚的,只是没想到最后掉进湖里的却是自己。
这就是原主掉水的始末。
何蕙娘想着,转过头来看李嬷嬷,事情都这样了,难道还想捆着人家方锦姑娘嫁人不成?所以她也就摇摇头,说道:“那就听少爷的。”
李嬷嬷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脸色有些不甘,看着何蕙娘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蕙娘也不能当做没有看见,这位可是自己的教养妈妈,在人前人后都是自己的亲近人,就问她,“嬷嬷还有什么事么?”
李嬷嬷跟何蕙娘往左边也就是方锦住的房子方位努努嘴,问道:“夫人那位又怎么处置?”
何蕙娘知道她指的是方锦,这位自从自己掉了水之后,大家都以为是她下的暗手,李嬷嬷吩咐人把她看在一个屋子里等候处置。
现在何蕙娘掉水的事儿府的里还不知道,她带着方锦过来相看的事也是不知道的,要是这时候回去了,府里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那自家夫人的脸面哪还挂得住,这也是李嬷嬷担心的事情,她觉得最好是在这里,旁人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方锦给处置了。
何筠玲在这个叫小泉山的别庄里休息。
这边看着也是临时告之,过来的时候,庄头也是急急忙忙地拿了两只鸡过来正在杀着,知道何筠玲过来的时候,他们带着一行人出来迎接,手上的鸡毛还没有洗干净呢。
庄头媳妇,笑着在前面带头,边给何筠玲卖着好,“六姑娘累坏了吧?屋里都打扫干净了,就等着姑娘过来,晚上也不知道姑娘什么口味,杀了两只农家鸡,不知道姑娘喜欢怎么吃?”
“你这婆娘!”秋实就是瞪了她一眼,“这事情问古妈妈就行了,说的这些没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庄头媳妇也是个妙人,脸色不变,边赔着笑边又是跟古妈妈说起话来。
古妈妈倒没有秋实那样端着,细细地跟庄头媳妇说了何筠玲的喜好,最后还道了句,“辛苦了。”
庄头媳妇笑得嘴咧得更开了,边说话边摆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不辛苦不辛苦……姑娘先歇着,很快就能吃上饭了。”
何筠玲朝她微微地笑了下,算是应了。
进了屋里,也是正好有人退了出来,手上还带着打扫的物什,庄头媳妇解释道:“六姑娘身子娇贵,我们不放心,是扫了又扫,保证一点儿灰尘都不落。”
古妈妈神色不展,倒也点点头,“屋里只要东西齐全,姑娘能睡个热乎觉,也不讲究什么了,这位有炭盆没有?”
“有的,有的,就是我们农家冷得厉害的时候,也烧上两盆炭,只是炭是我们自己烧的,有些烟……不过不要紧,只要不放近床边就好了……”
古妈妈摆了摆手,“有炭盆就行,我们带着炭。”在这边住一个两个晚上,虽然是想着随便对付一个晚上就得了,只是姑娘不同旁人,年龄小还刚病好了,她现在最怕她又再是着凉,所以在保暖事上她放在第一。
炭倒是带着来了,这也是她坚持的,不止是因为姑娘身子要紧受不了凉,还是因为这些炭是银霜炭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她也舍不得。
古妈妈把庄头媳妇打发了出去,自己跟秋实两人整理着何筠玲的东西。
何筠玲看看了屋子,这边比自己之前住过的两个房间都要大,只是布置简单,土炕柜子桌椅倒是齐全,她看着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自己能住进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也不挑什么。
“姑娘这边都是些什么?你看这桌子都没有擦干净,还有油渍呢。”秋实惊呼起来,抬手指着桌子让何筠玲看。
古妈妈走了过去,何筠玲也抬眼看了下,她伸手指的地方确实有一块污渍,似是酱油的痕迹。
秋实就不满了,“这庄头婆娘嘴上说得好听,没想到就是这样招呼姑娘的,不行,我得把她叫起来好好说说,这像什么话?”她说着就抬脚出去。
古妈妈叫住了她,“站住,这点小事情,可能是疏忽也说不定,你叫人打点热水进来,自己擦两遍就行了。”
“妈妈你就是好性子,他们都欺上脸上去了……姑娘什么时候落到这样被他们这些泥腿上看不上的地步了?”秋实鼓起腮,一脸的不愤。
古妈妈脸色也是不好,但是还是耐下了性子,跟她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算了,咱们也是住一个晚上,明儿舅老爷过来,我们就走了。”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姑娘这个情形,这边庄子离城里离,每月都有时蔬带进府,六姑娘的事说不定他们也知道了,有些人最是会看看菜下碟了。
何筠玲想了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没有给赏钱了?”
她知道古代很是时兴对下人打赏的了,看在赏钱份上,那个态度与待遇那是截然不同。
古妈妈愣了下,“这个我还真没有想到,只是姑娘,咱们手中的钱也不多,等到了胡家,那里才是打赏的地方。”
何筠玲是显然不是个节省的,“几个铜板而已,咱们也花不了多少,就算是一个晚上,也希望住得舒心点。”
秋实连连点头,“姑娘说得对,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大家都比较爱四姑娘那儿凑,她那儿最是多赏钱,有些啥消息也爱到四姑娘那儿说去,所以四姑娘的消息总是比我们灵通。”
古妈妈瞪了她一眼,“就你多话,还不赶紧出去打了水进来,姑娘得擦擦脸洗洗手呢。”话虽然这么说,但也默认了何筠玲的说法,转身在何筠玲一个匣子里拿了些铜板出来备着。
何筠玲坐在了炕上,她惊喜的发现这炕是热的,她觉得人家还是挺不错的,还给自己热了炕。
秋实说是出去打水,也就是出了房边,对着院子外就是大喊,让人打热水过来,完后就转身进了屋。
古妈妈又是瞪她。
秋实笑嘻嘻地道:“妈妈这边我可不熟悉,还是喊她们送过来的好。”
说完看古妈妈也没有说她什么,就凑到何筠玲跟前来,“姑娘说起来还真是突然,我们就这样地搬去江州府吗?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我听说啊,那些商户人家是很没有规矩的,那些个兄弟姐妹一点儿也不避嫌,十几岁了都同一个桌子吃饭,随随便便地就进姐妹的闺房,不分嫡庶,可乱了。”
何筠玲默默地看着她一眼,“那你觉得庵里的生活更好?”
秋实哑口无言起来。
何筠玲轻她这一提醒倒是想起个问题来,叫过古妈妈,就道:“说起来古妈妈跟秋实你们两个突然间就跟着我去江州府,家里面都还没有通知呢。”
低着头的秋实马上抬起头来,又是连连地点头,“我娘那边也不晓得知道没?过几天就是我爹生日啥的,还说过来接回去跟家里人吃顿饭,看来现在是不成了。”
古妈妈摇头道:“我那儿府里应该有人送信回去,我是姑娘的乳母,姑娘去哪我就去哪,这有什么的,只是姑娘好好的就行,我家里那个小的,有他们祖父母照顾着我很放心,之前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好像熬过来之后,身体都好了,还有在自己宗族里,乡里乡亲都是本家的人,他们也能看顾着,真的没什么不放心的。”
很快饭菜上了,也真的是农家菜,没有什么花里胡肖,鸡肉炖土豆,鸡肉炖蘑菇,再有一点小青菜,一个蛋花汤,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是秋实就不高兴了,但何筠玲觉得,这样子反而还挺好吃的。
晚饭过后收拾下就睡下了。
早上的时候何筠玲还觉得,自己穿过来这么多天,还是这一晚上睡得最好,最暖和。
吃过早饭之后,把庄头叫了过来,向他借了两个人手跟牛车,护送古妈妈秋实出庄,让她们跟家里面交待一下,这也是自已唯一能为她们做到的。
可是这个赵庄头显得有些为难,对上何筠玲的目光有些躲闪,“姑娘虽说现在农忙过了,只是年关将近,牛车都进了城买年货或走亲戚去了。”
“你这是吓谁呢?这边这么多牛车,平常你们都是怎么送货进城的?这是太太的陪嫁庄子,我们姑娘要借一辆牛车又怎么不行了?你这是欺负我们姑娘小是不是?”秋实首先就忍不住了。
何筠玲抬眼看了她一眼,她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也由着她去了。
赵庄头就苦着脸,“姑娘有所不知了,这样我们是太太的陪嫁庄子,只是太太那边有规矩”
“行了,那你给一句话到底行不行?要是可以的话,我这边也不会亏待了他去,也就当我们租这辆牛车,请这两个人了行不行?”何筠玲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姑娘”秋实轻声喊了她一句,“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们这是作为下人的”
“好了,既然姑娘已经说了,你就少说两句话吧。”古妈妈也打断了秋实的话。
赵庄头抬眼看了何筠玲一下,赔笑道:“姑娘要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人愿意去只不过不是我们庄上的,一些租我们田地的农民有个别富户是要牛车的”
后面的那句解释有些勉强。
何筠玲也懒得戳穿他。
“那就麻烦叫赵庄头找两个稳靠机灵的人,还有就是等会午饭的时候,也麻烦你们多加收拾了,我家二舅舅会过来”
“那是那是,这些都是我们分内之事,不麻烦不麻烦”赵庄头这次应得快多了。
赵庄头出去的之后。
秋实第一时间就愤愤然起来,“姑娘,你也太好说话了,这样的人还是应该多加敲打,有些人就是这样欺善怕恶,咱们不能由这些人欺负在头上了去。”
何筠玲摆摆手,她不在意这个,说到底,这赵庄头也算是可以了,起码还能叫得动,自己现在没势没钱的,还想怎样?而且这是二太太的人,现在这个不受宠的姑娘,这算是告状也无门的。
“你跟古妈妈的事情要紧,要是能花一点小钱解决,也不算是什么事,底下的那些人盼望着主子能给点打赏,也是人之常情。”
“姑娘说的对。”古妈妈首先是无条件地支持何筠玲,“还有下次姑娘说话的时候,你能守好自己的规矩,就是主子说话的时候冒冒然地插话,那还有没有规矩了?”
“姑娘,我说我跟秋实其实是可以不回去的,那是我们两个都走了,那就剩下姑娘一个人在这里,妈妈怎么放心得下?”
“古妈妈,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家里面离这边也不是很远,一天来回就可以了,秋实也是进城也是一天来回的时间,没一会儿舅舅过来了,你们不用担心,那个赵庄头也只不过是想多想要点好处,其他事情倒是不敢怠慢的。”看他昨天还用心地给自己杀了两只鸡,做了一桌子的菜就知道了。
古妈妈叹了一口气,看着何筠玲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不放心,何筠玲嘴里面的说好了,也只不过是撒娇耍赖态度强硬之下的结果。
姑娘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可人疼,古妈妈心里面是满满的纠结。
何筠玲又是道:“古妈妈跟着我去江州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奶兄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见一次娘,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没有见到娘,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别人家孩子的娘都在身边,就他的娘没有在”
古妈妈听着眼圈就泛着红,“姑娘,你等着妈妈,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回去看那个臭小子告一声别就马上回来。”
何筠玲拿了十两出来,古妈妈秋实一人五两,也算是给她们过年的红包了,但是她昨天晚上,私底下另外给了古妈妈二十两,让她带回家的。
在她心里面,古妈妈终究是亲很多。
而叫赵庄头那边请人请牛车又是拿了五两出来,何筠玲对钱是没什么概念的,也觉得有钱用到实处才是真的。
倒是古妈妈一脸的肉疼。
等她们两人走了之后,何筠玲就拿了纸笔出来练字。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的借口,实际上,她是整理着前世的记忆。
看看有什么可以带到这里来,让自己过上更舒心的生活。
前世的何筠玲是一名艺校表演系的大二学生,她纯熟是喜欢演戏,跑过几场戏的龙套,她以前是想着,为着影后出发的。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门专业也不算是埋没,说不定她还能在这里遇上宅斗呢,听说这边的人,表面上的功夫很有一套,说句话也是三绕四绕的,转个**个弯。
胡瑞是中午的时候过来的,有好几个马上的货物。
看到何筠玲一个人很是惊讶,再是确定地往她身后左右看了两眼,开口问,“玲姐儿怎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身旁的妈妈跟丫头呢?”
何筠玲就把自己打发她们回去的事情说了说。
胡瑞皱了皱眉头,再是摇头,最后看到何筠玲稚气的小脸,就叹了口气道:“玲姐儿你是可是大门闺秀千金小姐,身边可不能没了人,那两个人也放心的一把她抛在这里,这样的仆从不要也罢,舅舅再让舅母给你挑几人好的。”
何筠玲没想到这位便宜舅舅还挺为自己着想的,她摇头道:“是我让她们走的,舅舅今天说要过来,时间不多,也来不及了,所以把她们两个人都给撵回去了。本来古妈妈也是怎么说也不同意的,还是我耍赖了才走的,她走之前还安排好了我全部的事情,衣服鞋袜吃食都好了,也拜托庄里的管事媳妇照顾我,舅舅你不要责怪古妈妈,她对我可好了,照顾得我也很好。”
胡瑞看着她这个小大人模样,也是笑了,小妹家的女孩儿都是懂事的,伸手摸了下她发顶,微微弯了弯腰,问她,“那姐玲儿跟舅舅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让古妈妈跟秋实走呢?是因为她们对你好吗?”
何筠玲有点不太愿意这样子被摸头顶的小孩对待,假装伸手弄头发地偏了头,把便宜舅舅的手避开了,才道:“因为我感同身受啊,我也是要离开家了,我也想见家人,我很想他们我可能哪里做得不够好不能回家了,我不希望古妈妈跟秋实也不能见家人要不然她们肯定会很想的,想得晚上也睡不踏实”
她尽量让自己的脸上表情情绪化一点,边说着边抬眼去偷看胡瑞的表情,这也是孩子气的做法,目前看起来这个便宜舅舅对自己还算过得去,但她并不知道他是真心带自己回外祖家的还是别目的,所以这也是试探。
胡瑞听完就愣了下,再看这孩子,她已经微微红了眼眶,怕自己看到,飞快地转头去擦了,最后就是低着头,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他心里面顿时不是滋味,这孩子今年几岁了?好像七岁了,穿着素色的旧棉袄,手腕处明显已经见短了,可见是早两年做的新衣服,头发随意地绑了个包包头。
他这个妹妹啊,家里面又不是差这么一点儿钱,就算是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个份上啊,就连五服之外过来打秋风的亲戚,打分人家也比对自己亲生骨肉强。
胡瑞再次摸过何筠玲的头,伸手往自己的袖子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对臂钏,上面镶着好几颗圆润的红宝石,递给何筠玲,“玲姐儿真懂事其实,你爹娘还是惦记着你的,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去了趟你家里,跟你父母道别,你看这是他们为你准备的,因为家里面事多走不开,礼哥儿的病刚好些,你娘不敢大意你拿着。”
胡瑞伸着的手,再往何筠玲面前递了递。
何筠玲抬头确认,“舅舅真的是给我的吗?”
“好孩子就是给你的,你别怪你爹娘,你娘生礼哥的时候伤了身子,膝下有个男孩,你娘腰杆子也直些,以后礼哥也是你们姐妹的腰杆子他们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礼哥那儿凶险,多看顾着礼哥那边,对你有些忽略也是有的,玲姐儿不伤心啊,你看他们还想着你去到舅舅不适应呢,交待了舅舅好多的东西,这对臂钏也算是给玲姐儿的补偿了,玲姐儿好好放着。”
何筠玲乖乖地点头,“我晓得了舅舅,我会好好放着的,也会好好听话的。”伸手把臂钏接了过来,低头看着,越看越觉得兴奋,没有女人是不喜欢首饰的,这一对,她仔细数了数,有八颗红宝石呢,又大又圆,色泽湿润水光泛现,不是内行人也知道这价钱可是不菲,况且这底下还是赤金的,上面是金线缠绕着,还有四个蓝色的小宝石。
她这生身爹娘能突然有这么好心,她看八成是这个舅舅自掏出来的,说到了她便宜爹娘身上,这分明就是小孩能带的臂钏,而且小孩子也没有带臂钏的习俗。
不过,她也当不知道,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起程?”这时候叫舅舅顺畅多了,何筠玲不假思索地这就把这一声舅舅叫得富有了感情起来,“能不能等等古妈妈跟秋实?我不想离开她们。”
胡瑞倒是点了头,“那咱们明儿再走,她们应该晚上也能赶得回来了,要是今天晚上还没有回来,那舅舅可得不等了哦,舅舅车上带了货物,答应了人,可耽搁不了。”
何筠玲重重点头,“舅舅你放心吧,古妈妈跟秋实一定赶得回来的。”
胡瑞看着她这个孩子模样也是笑了。
话说,秋实跟着庄里的马车进了城,与古妈妈分别之后,就另外叫了辆马车坐着回了何府。
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看着何府好像也变得喜庆起来,秋实站在门口整理好一会儿衣着才走上前去敲门,还好门房还记得她,倒也让她进了去。
秋实走在府里,首先去跟在二太太院里头当差的娘打了个碰头。
她娘看到她果然很欢喜,拉了她到了一旁的走廊下就问起她话来,“你这丫头,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六姑娘呢?她也回来了不成?”
秋实拂开她娘带着泥土的手,嘴里回道:“我自己回来的,六姑娘打发我回来跟你道声别的。”
“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要跟着舅老爷去江州府是不是?你这丫头,亏你还晓得回来,要是你这默不作声地跟着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娘呢?”秋实娘边说边轻打了秋实一下,满是责怪。
反而秋实有些吓一跳,“娘你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了吗?什么不能回来的?”
秋实娘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姑娘的事,连六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过几年,要是六姑娘在那边儿嫁了,那你作为六姑娘身边做事的,能自己回来吗?”
原来是这样,秋实才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一章说话
秋实娘抓住秋实帮她想着办法,“你去求求太太,要不然我去请病假,让你在家里面照顾我,你避开跟六姑娘去江州府。”
秋实挣开了她娘的手,摇摇头,“娘你在二太太院子里当差,谁都知道你这几天好好的,要是突然间就病了,还是我回来的时候病,那谁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丫头!”秋实娘打了她一下,“你就么想跟六姑娘去?那你还要不要回来了?你知不知道那胡家也不过是个商户,那些商户最是没有规矩了,又是重利益,说不定有天看你颜色好,把你卖了也说不定。”
“秋实,你别管了,我心里面有分寸。”秋实脸上挂着不耐烦。
“你有什么分寸?”秋实娘狐疑地看着这个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给娘说说,你这个没良心的,生你一场,连娘也瞒着?”
秋实被缠着没有办法,左右看了看,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吃午饭的时候,倒是没有人到这边来,不过秋实还是谨慎,示意她娘跟她走到月亮门后的一处假山旁。
秋实娘紧紧地跟着她,也觉着她的样子,左右看着有没有人,“你说,娘听着呢。”
秋实从袖子里拿了个荷包出来,塞到了她娘的手上,悄声地交待,“这是给你两老的,别让嫂子他们知道。”
秋实娘捏着荷包就知道是银子了,激动地连连点头,忙不迭地打开去看,然后就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闺女,“这是十两!你这是哪来的?”
要知道在夫人姑娘身边的一等丫环的月例才八百文到一两,而她这样的洒扫婆子一个月也只是领着三百文而已,秋实拿着五百文一个月,要是靠这样的方法积攒,一年也积攒不了十两,而已秋实每个月都有两百文回家里面,再加上平常买些头绳头花针线之类的,人情来往要随礼的,剩下的一半也不够了。
“是不是六姑娘那儿?”秋实娘马上猜测起来,“是六姑娘打赏的?要是这样子的话,这六姑娘也真是烂船都有三斤钉,也不至于太差,她这是为的什么打赏你?”
秋实看她娘这么理解也顺着她的猜测道:“有五两是六姑娘要我带回来给爹娘的,因为我要跟着她出远门,还有五两是她平常赏我的,上段时间她不是病了吗?都是我辛苦地门边服侍她,其实六姑娘还挺大方的,这方面做得也算好。”
秋实娘点着头,“大方是挺大大方,不过闺女啊,这六姑娘终究是不得二太太的喜,她这个打赏又是能维持得多久呢?要是以后二太太不管她了,胡家那边又没有道理白送她这个外姓人银子,到时候,她手头上没有钱,你们这些丫环可不是跟着受苦吗?”
“娘你就放心吧,我看舅老爷还是挺喜欢六姑娘的,到时候也不见得会没有出息,胡家那边有的是钱不是?我要是在六姑娘身边攒多两年的钱,到时候找人家也能有底气不是?”
“你这个没羞没臊的,还想到嫁人了!”秋实娘也是觉得不太同意,六姑娘看着就不是讨人喜欢的孩子,能得长辈喜欢才怪,她最怕以后她嫁到了江州府去了,那她的秋实不也跟着在那边安家吗?她还真是不希望,“秋实,娘觉得啊……”
“行了,娘时候不早了,我看有人找你了,你先忙着,我还得跟我以前的姐妹说两句话呢,你就别担心了,我心里面有数。”秋实推着她娘就出去了,自己却是急步走了,怕着她娘在身后追,没留意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你这是瞎了眼吗?”
“对不住对不住。”秋实连连道歉,“原来是紫芸姐姐,没撞痛你吧?”
紫芸柔着胸口,脸色很是不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秋实,眼睛里闪过不屑,“哟,这不是六姑娘身边的秋实吗?你不跟着六姑娘到江州府去,回到府里做什么?”
“紫芸。”后面有人轻轻地喊了声。
秋实连忙走上前去行礼,“见过四姑娘。”
四姑娘笑着点点头,“秋实怎么回来了?六妹妹让你回来的?她还好?”
“是六姑娘让我回来跟爹娘道别的,六妹妹一切都好,谢四姑娘记挂。”
四姑娘再是点点头,“那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她,有你跟古妈妈在身旁照顾着,我也是放心些。”
“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也不知道六妹妹什么时候走?既然你回来了,你过我院子里,我给你带些东西给六妹妹吧,也是多亏了她,到外祖母那边帮我们尽孝……你跟我过来。”四姑娘走在了前面,她院子其实也是在芷兰院,只是在正房后面多加了一排房屋而已,在门前再种了些花草之类的,也勉强算是个院子,四姑娘还给那边的院子起了名字,叫听兰阁。
她跟大姑娘何筠容住一起,有三间房子,本来她们三姐妹一人一间的,后来六姑娘搬去了其实院子养病,剩下的那一间,就让她们姐妹作成了书房,虽然他们何家曾经是伯爵府,但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有个五进的房子已经很好了,再加上开枝散叶,这人口一多,就变得拥挤起来了。
秋实马上跟上了四姑娘的脚步。
紫芸在她挤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瞪了她一眼。
秋实却是讨好地朝她笑着。
紫芸这才脸色好了点。
到了听兰阁,四姑娘打发了紫芸出去彻茶,她留了秋实在屋里。
“舅舅今天早上过了府来道别,说是明儿就起程了,这里到江州府要两天的路程,也不知道六妹妹习不习惯?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不知道开不开心?”四姑娘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问着秋实。
秋实赶紧道:“六姑娘挺愿意的,她在庵里也是住怕了,那里什么也没有,总是睡觉睡得不暖和,也吃不上一口合口的……”
“六妹妹没有说什么?”
“六姑娘没有说什么,不过现在的六姑娘懂事多了,做起事情来像个小大人一样,很有主见。”
秋实把何筠玲的事情说了说。
四姑娘锁眉沉思了会儿,正好紫芸奉茶进来了,她就缓了脸色,吩咐紫芸把自己梳妆台上的一个雕着梅枝的匣子拿过来。
让她把里面的一步摇拿出来,再是递到秋实手上,四姑娘就道:“这帮我给六妹妹,这是前些日子娘给我打的,我最喜欢的首饰……等六妹妹生辰的时候要到明年了,那会儿可是不是在咱这府里过了,这支钗就当是送她的生辰礼了。你帮我嘱咐她两句,在别人家里,不同自己家,不要耍小脾气,好好了陪陪外祖母。”
最后还让紫芸拿了金手镯出来打赏秋实,“你在六妹妹身边,多用些心,要是有些什么困难的,尽管写信回来。”
秋实忙不迭的点头,给四姑娘磕了个头才退了出去。
紫芸看着她的背影,就有些不解了,问四姑娘,“姑娘,这六姑娘的丫头也愣是脸皮厚,三番五次地过来讨打赏,也是姑娘您,您是六妹妹的亲姐姐,要是旁人,生出些坏心思来,六姑娘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这丫头看着也是个靠不住的,姑娘您给了那个一步摇她,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首饰了,当时太太给你打的时候,还是动用了她嫁妆里的压箱底玉石做的,您怎么就给了六姑娘?”
自家四姑娘一向得二太太宠爱,她生的四个孩子中,自五少爷后就是自家姑娘了,自家姑娘明理大气进退有度,二太太有时候拿不定主意的内宅之事也会问四姑娘,没一次是不妥妥地给二太太解决的,要不是二姑娘有老太太罩着,照她说,府里的第一姑娘是自家四姑娘才对。
紫芸在心里面嘀咕着,这支一步摇送出去,她是好一阵的肉疼,这还是上回四姑娘帮二太太出了个主意,让二爷重新回到正房来,后来二太太才拿了压箱底的玉石给四姑娘打了支步摇的,大姑娘可都是没有呢,她的四姑娘主就是善心,而且就秋实那个妮子竟然得了个镯子,也真是没有道理。
四姑娘拿起茶抿了口,才道:“六妹妹是我亲妹妹,一个人在外也终究是可怜些,我能帮得上的,也尽量帮她一把,这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儿,那支步摇,前些日子二姐姐也看上了,等年后朝阳乡君那儿的桃花会,她要过来向我借……二姐姐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借走了的,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我还不如给自己亲妹妹。”
紫芸听完就有些急了,“可是姑娘你这样一来不是惹二姑娘不高兴了吗?她可会跟老太太告状的,到时候老太太过来问,姑娘要怎么办?”
四姑娘笑了下,眼睛看向窗外,唇边泛起丝不屑,“她也就那样的手段了,这事情我心里有分寸,上回她也不过是暗示了回,也并没有明说,我可不知道她是真要的,到时候说是给了六妹妹,她有本事就去江州府讨要好了。”
紫芸眼珠子一转也笑了,“姑娘说得对,也该让二姑娘吃吃瘪,她惯是会欺负人了,还是姑娘英明,到时候说钗子给了六姑娘,以二姑娘的性子就算是恨也只是会恨六姑娘。”
四姑娘嗔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说得我好像故意坑妹妹似的。”
“是是,姑娘是奴婢说错话了,六姑娘离得那么远,二姑娘就算是有气也发不到六姑娘那儿,就让她生闷气好了。”
四姑娘微微地笑。
秋实出了听兰阁,嘴角就忍不住泛起笑容来,特别是捏着手中的金镯子,她就知道四姑娘是个大方的,也关心六姑娘,每回她过去凛报六姑娘的事,她都能给自己厚厚的打赏。
秋实把金镯子戴在了手腕上,刚刚好,她欣赏了下,非常的满意,这手镯的份量可不算轻,要是换成银子最少也得五六十两了,她的选择果然没有错,要知道以她现在这份月例,攒个十年八两也没有五六十两。
她的年龄不小了,过了年就是十五了,没过两年就要说人家了,到时候再求六姑娘个恩典,把自己放出府去,自己嫁个富户或乡绅不成问题,那底气都是足足的,再也不用做这服侍人的事情了。
路过芷兰院的时候又碰上了专门在那儿等她的娘,秋实赶紧把手中的镯子,把一四姑娘给的一步摇给藏好了,才对着走到跟前的老娘问,“娘,你这是咋啦?”问着话,视线往她手上瞅着,她娘手上拿了个大包袱,脸色臭臭的。“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秋实娘把包袱塞到了她手上,“我知道你铁了心要跟着六姑娘,你现在翅膀硬了,娘拿你也没有办法了,这都是给你收拾的,里面有两套衣服,几块点头,你拿着去吃,也别嫌少,记得写信回来……”
“娘……”秋实拿着沉甸甸的包袱,心里有些软,“爹呢?我回去跟他说两句话再走。”
“你别回去了,你爹昨儿喝了酒,现还没醒呢,你过去没得吵醒了他,惹他生气,你哥你嫂子还在当值,你也别去了,他们心里面也有数呢。”
秋实听完在心里面撇撇嘴,她才没有打算去见那对兄嫂呢,反正在他们眼里有好处自己就是妹妹,没好处就是个赔钱货,她没得上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那行,娘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
“娘知道了,没管怎么样,你别忘了家里,你弟还小,爹娘都老了,不都是指望你们这些长兄长姐撑着?不管走到哪儿有娘家撑着,你就是说话也有底气些,也别跟你哥嫂生气,他们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什么坏心,晓得不?”秋实娘拉着她,忍不住唠叨起来。
要是刚才的秋实还有些心软感动,现在只剩下满满的不耐烦了,这些话,她都听了好几年了,反正她这个女儿就是应该为家里作贡献,贴补着家里,而家里面有些什么好处也只先给了家里的两个男丁,反正她像是捡来的一样。
她胡乱地应了两句,就挣开了她娘的手,快步走了,现在天色不晚了,她得赶回小泉山,要不然六姑娘就跟着舅老爷走了,自己没了差事不说,还会没有了攒大钱的机会了。
胡瑞把时间订了下来,明儿一早就起程回江州府。
所以这天下午的时候还算休闲的。
何筠玲前世是在城里长大的,三岁之前倒是在老家里的小县城呆过,但是她已经没有记忆了,这边的小泉山却是原汁原味的农庄啊,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会特别的向往,就像现在这样,这边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对于小泉山这个名字,她还高兴的认为这边有温泉呢,她问赵庄头,赵庄头跟她说,有是有,但是不属于自家庄头的,是人家镇国公府的。
还是镇国公府,何筠玲挑挑眉,最近跟这个镇国公府挺有缘分的啊。
“玲姐儿想去泡温泉?”胡瑞从屋里走出来,笑呵呵地问。
“舅舅。”何筠玲转过头,眼睛亮起来,“舅舅有办法去是不是?”
然而胡瑞却摇了头,“这边舅舅就没有办法了,咱们回江州府,那边有。”他说着话看着何筠玲由惊喜变失望变期待的神情,就忍不住笑了,“玲姐儿现在不是泡温泉的季节,咱到开春天气回暖的时候,那才是好季节,到那儿咱让你舅妈带你去。”
何筠玲只能点头了,她还能说什么?
“玲姐儿真乖。”胡瑞还是挺喜欢自己这个外甥女的,懂事又通透,“玲姐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要不要舅舅让陈妈妈帮你?”
“不用了舅舅,我都没什么东西,不用收拾。”
“那玲姐儿自个在院子里玩玩,舅舅这边还有些事情。”
何筠玲点头,目送胡瑞叫过赵庄头去了外面东边的屋子,那边属于议事的地方,走的时候,胡瑞的脸色换成了严肃的表情,而跟在他后面的赵庄头却是有些紧张的样子,何筠玲有些好奇,看样子胡瑞是过来查账了。
这个庄子是她母亲胡氏的陪嫁庄子,由赵庄头管着,他在这边把田地租赁给细户,收着租金,再把这边出产的粮食山货送到胡氏的店铺里,或卖出去,由此就是这庄子的出益。
看来赵庄头也没有想到胡瑞过来查账吧?
这招突击检查用得好啊。
何筠玲悠悠地想。
她在院子里溜达着,这边是一个两进的屋舍,是专门建着主子们过来的时候住的,抄手走廊影壁假山都有,不过现儿已经是冬天了,没有一丝的绿色,常年的主子没有过来一趟,花圃也懒得打理了,都荒废了,院子里还像农家那样种了两颗枣子树,现在也是叶子掉光光了。
因为她跟胡瑞的到来,院子里倒是打扫得很干净,不过现在却是冷清清的,这庄头的人不会冒然进来,而她身边也没有人,胡瑞的人倒是有,只是多是男仆人,都在外院那边,剩下的两个妈妈正在厨房里琢磨着晚饭。
何筠玲正想找个人带自己出门外走走,院子里正传来咆哮声,让她打了个激灵,之后就好奇起来,听起来像是胡瑞的声音,难道是发现赵庄头做假账贪污?然后被胡瑞发现了?
好奇的不止她一个人,刚才还不见一个人的院子,顿时进来了几个妇女两个男仆从。
更有人过来要带她回屋里,“姑娘咱们回屋里,屋里暖和。”
这是胡瑞带过来的陈妈妈。
何筠玲朝她笑了下,自己现在还是孩子的状况,有些事情不到自己去知道啊。当孩子好啊,无忧无虑。
也算是她的愿望吧。
陈妈妈很会哄小孩子,把自己哄进了屋,很快又是给自己拿了盘点心,冲了杯蜂蜜水进来。
“姑娘咱在屋吃吃点头,这是妈妈做的,快尝尝,可好吃了,这是用枣做的陷,磨成粉做的,软软的。”这陈妈妈也实在是热情太过,何筠玲伸手尝了个,感觉太甜腻了,也不想再吃,对着陈妈妈期待的眼神,她说道:“陈妈妈我吃不下了,你放心吧,我就待在屋里,哪儿都不去。”
说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陈妈妈被看得愣了愣,慢慢地也笑了起来,眼睛里多了丝喜欢,“姑娘真懂事,那好,你在这儿玩着,要是累了话就躺一会儿,妈妈出去做事情了。”
何筠玲应了。
等这位陈妈妈出去之后,她就站在窗往外看,看到赵管事已经出来了,急匆匆的,满脸羞愧的模样,看样子是被胡瑞训斥了。
没一会儿胡瑞就进来了。
看脸上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神色。也是过来让自己不要出去的,交待完看何筠玲乖乖地应了,从袖子里拿了个荷包给她玩着,他就急抬步走了,也是有些急的模样。
何筠玲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面琢磨起来,看来是出事了。
手上捏着胡瑞给的荷包,发现竟然是金锞子,全部倒出来,发现还不少,有好几两了,哎,正合心意,自己现在可是资金周转不开人士。
把荷包放好,还是没忍住出来看了看,碰上陈妈妈,就说去茅房。
陈妈妈跟她道:“姑娘去完茅房就回屋了知道吗?外面佃户在闹事,咱们不出去啊,要是伤到了姑娘,我们不能跟姑太太交待了。”
何筠玲惊讶。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陈妈妈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们又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能是全部人都出去了,陈妈妈也是一肚子的故事没人说,倒也回她,“可不是,咱们都是宽厚的主家,怎么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不是那个庄头干的好事,瞒着主子收多佃户一成的税,而那些佃户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知道咱们老爷过来了,就想过来闹闹事,咱们二老爷已经出去看了,姑娘你就放心吧,这事情二老爷一定会办得妥妥的。”
说完就拉过何筠玲进了屋,也忘了何筠玲说要去茅房的事。
之后陈妈妈就一直和何筠玲呆在屋里了,她在一旁做着针钱,也不管何筠玲在屋子里做什么,不出这个屋门就行。
过了两小时左右,古妈妈回来了,胡瑞还没有回来。
不过看到古妈妈,何筠玲心情就特别好。
也许是雏鸟情结吧,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人。
自从自己醒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这一天的分别,多少让她也些不习惯。“古妈妈你可回来了,我想你了。”
何筠玲迎出门去。
古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眉眼收不住的笑意,“哎哟我的姑娘,外头冷别出来。”
进了屋里,何筠玲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古妈妈不住地说好,话语间,整个人神采飞扬容光焕发,何筠玲看着也受之感染地心情愉悦起来。
古妈妈把背上背着的包袱拿下来,给何筠玲看,“家里没什么带的,我婆婆庵了些小菜,我公公摘的冻梨,姑娘看看能不能吃。”
何筠玲点了点头,“秋实那蹄子回来没?”
“还没。”
古妈妈就皱了眉头。
古妈妈想着秋实那个小蹄子不会趁机不回来了吧?虽然秋实不算得上尽心尽力的,但在没人用的情况下,也勉强了,最起码这小蹄子看起来也算是本份,懒就懒些,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何筠玲却是问起她另外的事来,秋实回不回来,她倒是没什么,要是秋实能找到更好的前程,自己也替她高兴。不得不说,何筠玲对秋实终究没有古妈妈那般感情厚。
“古妈妈跟谁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事情?”
陈妈妈也放下了手中的针钱,抬起头来看着古妈妈,她也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呢。
古妈妈点了点头,还拍了拍胸口,“还真是,去的时候是赵庄头叫了他侄子拉我出去的,回来的时候是让我村里一小伙赶牛车回来的……外面路口,围着都是人,赶车的小伙子还问我这是不是闹事,然后我就看到了舅老爷,我心里面也镇定多了,跟那小伙子说,哪是闹事,是我们舅老爷在安排事情呢。”
何筠玲看着古妈妈,也不由在心里面暗笑,她这个借口说得好,可不是在安排事情吗?
“我绕了后门进的来,还多亏庄头媳妇还认得我,领了我进来。”
陈妈妈脸色神色也松了下来,笑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到厨房里瞧瞧。”说着就站了起来。
古妈妈跟她客气了两句。
等屋子里只剩下何筠玲古妈妈两人的时候,何筠玲还是有些不确定,“古妈妈外面真的是解决了?舅舅出去的时候,脸色可是挺生气的。”
古妈妈经过这些天,看到以前的六姑娘变得有主见起来了,心里面也是很高兴,现在也算是习惯了,所以也把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告诉了她。
“我跟村里的小伙告别之后,走回边边的当口,也听了两句,舅老爷在安抚着佃户,说是明儿春耕开始把那一成给降了,佃户听到这话,声音才小了下去……我看啊,舅老爷是个宽厚的,咱们也放下心来,这些外院大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那些大人就好了……姑娘咱们看看明儿要不要做些点心上路吃,不知道姑娘想带些什么吃的?妈妈等会儿去给你做好准备着。”
何筠玲点头应了,就跟她商量着明天带的零食糕点,一些在车消遣的东西,当然还要把药备了,特别是晕车的。
秋实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回来的,看着被人扶着的样子,何筠玲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秋实红着眼圈,衣服脏乱又潮湿,看到何筠玲富有感情地喊了声姑娘,带着无限的委屈。
扶着她的媳妇就答道:“这姑娘坐的马车翻沟里了,还好人没事儿。”
“有伤到哪里没有?”何筠玲问道。
“脚有些疼。”
“那你到耳房先把衣服换了,再让这位大嫂帮忙看看哪儿伤着了,要是不严重的话,我让人拿些踢打酒给抹一抹。”古妈妈说着,走到她另外一边,搀着她的胳膊,让她先回房,虽说之前对于她的久久不归,古妈妈有些不满,但是现在人已经过来了,她也没有什么话说的,最好希望她不要伤到,只要人健健康康的才能服侍六姑娘。
何筠玲找来陈妈妈问这边有没有大夫,再让她熬些姜汤准备着。
秋实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撞淤了,抹了药酒,换了衣服,就出来跟何筠玲说话来了。
“姑娘我还以为差点儿就看不到你了……当时多凶险啊,那些佃户干的,我今儿在府里看过我爹娘就往回赶了,连午饭都没有吃,只是出了府,那个庄头的侄子并没有等我,害得我要重新找马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倒霉,今儿马车也不好找,看着天色渐渐晚了,我急得不行,特地去了马行里租了辆过来……”
“那得多贵?”古妈妈咂舌。
秋实侧了侧脸,朝她道:“不是那些好的马,我回去的时候,我娘给我塞了几两银子,我也是担心着回来晚了,赶不上了,就租了一只老马,还有一个车夫,花了八钱,还是我跟老板厚着脸皮讲价讲下来的……不过为了能回来,这些也算什么了,古妈妈你说是不是?”
古妈妈倒也没话了。
秋实继续说:“姑娘你说我这一老马破旧马车,竟然还被那些佃户以为里面坐着的是你,他们在那儿边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像是吵架一样,看到我的马车过来,就围了过来,嘴里嚷着要作主……本来我这匹马不仅老还累了,被这么多人围着又是拉疆绳又是摸头的,我的马就受惊了,直往沟里跑,要不是车夫经验还算好,我怕是小命都没有了……”
何筠玲跟古妈妈对视了一眼,刚才吃饭的时候胡瑞还没有回来,说是还在外面,不用等他,她们心里面就想着应该还有些事情没有安排好,但却没有担心,因为古妈妈进来的时候,看着是心平气和的,没想到现在又是激烈了起来。
“还好姑娘你没有出去,那些人都像疯了一样,也太没有规矩了……”秋实犹自抱怨着。
“行了行了,你竟然伤到了,就不用出来服侍了,你先下去吃饭,吃完去歇着吧。”古妈妈把秋实打发了下去,之后也是跟何筠玲说:“姑娘咱们吃饭,也要准备歇着了,明儿一早上路,早点休息才精神足。”
这是明显不想何筠玲去惦记外面的事。
但是何筠玲哪里听她的,外面的事情要是控制不住,说不定会烧到自己身上,毕竟自己才是胡氏的女儿,在外面的人眼里,比起胡瑞这个胡氏的娘家哥哥来得更名正言顺。
何筠玲跟古妈妈道:“古妈妈出去探听一下,现在外面怎么了?舅舅回来了没?”
“姑娘这不是你小孩子操心的事。”古妈妈劝道。
何筠玲态度坚定,“也不知道舅舅外面怎么样了?这边毕竟是我娘的庄子,却连累舅舅操心,我怎么能安心睡下,就算是不能帮舅舅解决,也要等着他回来,给他奉杯茶,要不然,我真睡不着。”
“姑娘孝顺。”
古妈妈出去了。
古妈妈出去了会儿很快也就回来了。
“我本来是想去找陈妈妈问问的,没想到碰到庄头媳妇,她畏畏缩缩地门口那儿徘徊,我喝了她一声,她却是急急忙忙地拉着我,说是叫人过去帮忙。”
“我可不相信她,舅老爷带过来的人全都在外面去了,还要叫什么人,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看我不同意,庄头媳妇手舞足蹈地又是说,是舅老爷那边的佃户闹起来了,那些佃户说舅老爷做不了主,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做保证,毕竟这是何家的庄子什么的,话里话外都是要舅老爷把赵庄头换了……”顿了顿,古妈妈又是道:“那些人真是胆子肥了,竟然这样子跟主家说话,还真是不想租田种粮食了!”
何筠玲拧着眉头,也觉得不合理,那些佃户唯一生计的就是租庄里的田地种粮,税收太高有意见站出来抗议也正常,但是在胡瑞已经提出恢复以前的税收条件之后还是不肯罢休,不管怎么说胡瑞也是胡氏的哥哥,他功名在身的,以后也是要走仕途的,说得话做得事当然得一诺千金,很容易让人相信才对。
要是这样的话,何筠玲觉得不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就是之前庄头伤佃户们太深。
何筠玲让古妈妈出去找几个人问问,平常赵庄头的为人,看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人心的事。
古妈妈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也就出去了。
何筠玲想着今天不把这事解决了,明天的行程肯定得耽搁。
现在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搞事,还是赵庄头平常做的太过,何筠玲都觉得,人家佃户要的只不过是一份保障,就好像现代一样,有什么事情先签一个合同,拿去公证,到时候什么都好说。
她这样子想着就把纸笔拿出来,给胡瑞写了一张纸条,叫了陈妈妈进来,麻烦她把纸条带给胡瑞。
她不知道胡瑞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她也算把自己的提议说了说,当然,接不接纳还是要他来说了算。
倒是陈妈妈担心她在耍小孩子脾气,影响了外面的事情。
何筠玲就向她眨了眨眼睛,“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陈妈妈,这是我的一些小建议,说不定舅舅用得上。”
陈妈妈狐疑地看了她两眼,倒是出去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何筠玲一个人,现在大概是晚上7点钟左右,天色已经全黑了,腊烛跟油灯已经点了起来,现在的这些灯光比不得现代的,要是在这个时候看书做针线,时间久了还会影响到眼睛。
秋实掀帘子走了进来。
“不是让你歇着吗?你过来做什么?”何筠玲问道。
秋实笑道:“姑娘,我没有什么大碍的,我刚才差点忘了一件事,我回府的时候,碰上了四小姐,四小姐让我带了一件东西过来给你。”
说完这把手里的羊脂玉一步举给何筠玲看,边殷勤道:“四姑娘可担心姑娘你了,只是因为她说不了什么话,没能为姑娘做什么事情,就让我把这个带过来给你,给姑娘明年的生辰礼提前送了,姑娘,你快瞧瞧,这可是块好玉,听说是二太太的压箱底好东西……”
何筠玲看着她的神情,接了过来,“四姐姐还说了什么话?”
“四姑娘说,让姑娘好好的呆在胡家,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好的侍候胡老太太,毕竟在外面不容易,不是自己家里面,也要学会懂事一点。”秋实边说边看着何筠玲的神色,现在自家姑娘可不同以前,眼看着主见脾气都有了,四姑娘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进去。
何筠玲看着手上这件首饰,连她这个外行人也觉得是好东西,这样看起来这个四姐姐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家里面也只有她还搭理自己,还给自己送东西。
“四姐姐有心了。”
“可不是,府里的人都说四姑娘是个菩萨心肠,爱护姐妹,又懂事又明理,她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走到外面去,谁看到了谁不夸!”秋实说着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秋实很喜欢四姐姐?”
秋实连连的点着头,“在我们府里面谁不喜欢四姑娘?四姑娘也是在姐妹之中给姑娘最好的人,在外面有什么事情都护着姑娘。”
何筠玲没什么原主的记忆,就算有也是凌乱的,所以很多时候听到这些关于原主的事情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为了几件不露馅,她都是从身边的这两个人旁敲侧打地来了解。
看样子,秋实对自己的这位四姐姐谈性很高,也不由多问了她几句,秋实如数家珍地说了起来。
“四姑娘是姑娘中规矩最好的。”
“四姑娘是姑娘中最聪明的,功课也是最好的。”
“四姑娘是姑娘中最心善的。”
何筠玲听着她满嘴巴的‘最’,不由嘴角抽抽,这位姑娘说的也太忘情了吧,要知道自己才是她的主子,也在她口中姑娘中的其中一个。
秋实说得外面传来了声音才停住了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姑娘,我去看看。”说完也不何筠玲答应就出去了。
然后何筠玲就听到她的惊呼声,“舅老爷你回来了!”
秋实给胡瑞打了帘子。
胡瑞进来就看着何筠玲哈哈大笑,“刚才真是多亏了玲姐儿,外面的事情解决了!”
何筠玲听到也高兴,给他倒了一杯茶,“舅舅我可没有做什么事情,这事都是您的功劳!看您今天忙这些事情,辛苦了,快点喝口水来润润嗓子。”
胡瑞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坐了下来,“说起来还真是口干了,还是玲姐儿孝顺。”
胡瑞一连喝了三杯茶,才缓过来的样子,就跟何筠玲说起话来,“你小小年纪怎么想到写协议的事情?”
何筠玲眨了眨眼,“其实我也是托了舅舅的福,舅舅别怪我才好,我知道舅舅考了功名,在江州府肯定很多人知道,很多人敬重,只是舅舅刚来到这边,可能这庄子上的人还不知道,怕他们不相信,舅舅口中说的承诺他们不相信,那我们就写一个协议给他们,那他们肯定就会相信了。”因为这些协议肯定会有胡瑞盖的章。
胡瑞之前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从一个商户子转变成了一个举子,这种地位的变迁,让他以前觉得有些手段,不能现在用了,没想到外甥女的一句话把自己的想法转过弯来。
也算是将心比心了吧,要是换作自己是佃户,也会有那种惶恐不安,那是前面有一个关生的人,给自己做出保证,写一个协议,你会把心放进肚子里面,踏实了。
胡瑞也就起高看了何筠玲两眼,以前觉得她不如两个姐姐那般聪明伶俐,现在看起来,也许是因为不受宠的原因,处事更加的沉稳机敏。
“玲姐儿早点睡,咱们明儿起床就起程了,想吃些什么就交代厨房里面做。”胡瑞特意给何筠玲交代了几句。
何筠玲当然也一一地应了下来。
给了佃户保证,把他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胡氏了,这是她的嫁妆庄子,就算是身为哥哥,也不能管的太多,毕竟她的婆家还在眼底下。
胡瑞把这个麻烦弄好了之后,第二天也就按期的起程了。
古妈妈显得有几分高兴,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虽然会觉得陌生,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但是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比现在好的开始,古妈妈是由衷的希望何筠玲能平平缓缓的长大。
何筠玲看着后面渐行渐远的京城,也轻吐了一口气,也让自己变得期待起来吧。
江州府也不远,他们走的是官道,两天的时间也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胡府派了人到城门接,胡瑞也显得很高兴,一路上问着家里面的情况。
然后过来迎接的管事,满嘴的说好。
进了城没走多远就到了,古妈妈赶紧给何筠玲整理衣服头饰,叮嘱着她:“姑娘待会见了人,咱们嘴甜一点,少说话多留意。”
古妈妈对于胡家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毕竟她不是胡氏的陪房,其实她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懊恼的,要是自己当时在府里面,多像二太太的陪房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就好了。
何筠玲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古妈妈。”
古妈妈给她穿了一身新粉红色的棉袄,而头上就是绑了两个包包头,挂了两条跟衣服一样颜色的流苏,脖子上上挂了一个金项圈,衬着白白嫩嫩的小脸,喜庆又可爱。
古妈妈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也以她自己的心态,断定别人肯定也会喜欢的。
何筠玲也由着她去,毕竟自己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时空穿衣的行情。
到了胡府的时候,看着有一堆的人在等着。
何筠玲还没有下车,就听到一道道欢快的声音,“爹爹!”“二叔!”“二伯!”“老爷!”
争先恐后的,热闹极了。
古妈妈却有些微微的皱了皱眉,这都已经赶得上赶集了。
她跟着把何筠玲牵了下来。
“咦这位就是玲表妹么?”
“哎呀,玲姐儿!”
何筠玲看着这乌泱泱的陌生脸孔,也只能是微笑致意了,也不知道是谁跟谁。
“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咱们回屋里说话。”最后还是胡瑞说了一句,大家马上也七嘴八舌地应了。
不过胡瑞说是这样子说,但是还是给何筠玲绍了他的妻子马氏,“玲姐儿就是你的二舅母。”
何筠玲上前给她行了一个礼,只是身子还没有矮下去,就被眼前这位年轻妇女一把抓住了手腕,给予了热情的对待,“哎哟,玲姐儿真有礼!这里风大,咱们进去再好好相见。”声音极其的直爽。
何筠玲抿着嘴笑了。
大家一路地进了胡老太太的寿安院子里。
进了屋子里,胡老太太精神抖擞的坐在上首,身旁还坐着四个妇女,看到他们一行也进来,都眉开眼笑的,特别是老太太,激动地站了起来,张开双手,嘴里面直喊着:“我玲姐儿快到外祖母这边来!”
一进来就受到如此热情的对待,何筠玲表示受宠若惊,这是跟何家完全不同的态度啊!
她稳稳地走上前,给这位老太太跪了下来,“玲姐儿给外祖母请安了,祝外祖母福寿安康,笑口常开!”
老太太一把拉住她胳膊,笑得合不拢嘴,“快起来快起来!真孝顺!”
何筠玲就顺势站了起来,被老太太搂着,被她一叠声地问:“过来都累坏了吧?在车上闷不闷?没有吃上热乎的饭?”
何筠玲都一一的回答了。
然后身旁就有人笑道:“哎呀,快看看祖母现在眼里面只有玲妹妹了,我们这是些人都看不到了,就连刚刚回来的二叔也退了一射之地。”
“瞧婉婷的嘴儿!连祖母也敢编排!”边上的一位姜黄色衣服妇女就嗔笑道。
胡老太太这才停止了对何筠玲的问道,转头向旁边的媳妇儿孙们道:“看看你们,你们什么时候不在我眼前杵着?我这外孙女还是她出生的那会儿见过一眼呢,想想现在都多少年了,我可得好好稀罕稀罕。”
“是是,老太太说的都是对的!”众人也顺着她的话道。
胡老太太被哄得眉开眼笑,一手从背后搂住何筠玲的肩膀,向她介绍着在场上面的人。
还好何筠玲没有面盲症,要不然对着屋里面二三十人,满眼蚊香眼不成。
“这是你的大舅母,平常家里面的事情有她管着,那你有什么缺的尽管找她就是!”
胡老太太指在她边上一位圆脸的中年妇女介绍道。
这位大舅母看着何筠玲喊过人之后,就拿过身旁丫头手上的见面礼,往何筠玲的怀里塞,她笑得一脸和善的样子,“这是大舅母给你的见面礼,你快拿着,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玲姐儿拿着玩。”
这是一对金手镯。
何筠玲看胡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朝她点头,并笑道:“快拿着,你大舅母可有钱着呢,别跟她客气。”
何筠玲才拿了过来。
“玲姐儿看着果然就是大家闺秀,看看这些礼仪多好。”这是胡家的三太太,她惯会看老太太的眼色,知道老太太对何筠玲另眼相看,言语中也对何筠玲奉承起来。
这位三太太的话,果然让胡老太太更加地高兴起来,眉宇间还隐隐地泛了些自得起来,她对于自己的大女儿嫁到了官宦人家,异常地满意与自豪。
显然三太太也是摸着她的脉膊走。
当然三太太这话一出,大家也更加地注意起何筠玲的礼仪来。
何筠玲也算是临时抱佛脚,她到了这边之后,也努力地适应起来这里的生活来,特地让古妈妈把日常生活的一些技能给她普及,包括这礼仪方面的,她知道古代对女子的约束很深,在礼仪方面是特别的看重,也由以此来权衡一个女孩子的价值。
她的前世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出身,她只是一个单亲的孩子,她生父家里因为她是个女儿,而母亲又不能再生,想要儿子的生父一家对自己是人前一个嘴脸人后又是另外一个嘴脸,甚至还虐待自己,在一次她妈妈突然回家中,看到了三岁的她被奶奶按到水中的画面后,愤而上诉离婚。
她的父母亲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夫妻俩白手起家,奋斗了十几年后,拥有了自己的工厂,当上了老板,于当时父母亲的村镇上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个成功人士,正面的教材。
然而他们离婚后,家产一分为二,强势的母亲还带走了公司里面大批的客户资源,她父亲那边没有了母亲的助力很快衰败了下去,而母亲带着她,从幼儿园阿姨到两家上市公司的老总,何筠玲也从普通的单亲孩子成了富二代,至于教育方面,她母亲对她很严格,但并没有望女成凤的急切心态,也只是希望她的性子坚韧独立,面对生活挫折与困难时不至于慌张无措。
何筠玲的仪态还是因为她从小学舞蹈的缘故,再而进入了演艺学校,加强了形体那方面的培训。来到这里之后,古妈妈跟她示范了一些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礼节,她都一一地练习了很遍,毕竟古妈妈并不是个专业的礼仪妈妈,何筠玲也只能把这些规矩学个五成像,最少不出错而已,要是跟人家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行云流水那是没有的。
何三太太的话其中的成份也是拍老太太马屁为多,也或许有一点儿,何筠玲因为是练舞的缘故,腰背站姿挺直,姿态优雅,看起来也给她的举手投足加分不少就是了。
胡家是一个大家庭,胡老太太生了三男两女,再加之两个庶子,嫁出去的几个庶女也就不算在其内了,儿辈都已经媳妻生子了,加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
没有分家,都住在一起,老太爷还在呢,只不过是行动不便,中了风,多半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所以这会儿的屋子里并没有看到老太爷。
何筠玲把屋里的人都认了个大概之后,也收了满满的见面礼,也暗暗记下了众人大概的特点,大舅母看似和善实至精明的,二舅母看着是个爽朗的,三舅母就是个会看眼色也会说话的,老太太看起来也挺喜欢她这个三儿媳的,当然三个儿子中她最疼的也是这个小儿子,剩下的就是两个庶子媳妇了,也可能是身份的影响下,看起来就是中规中矩的,也安安静静,看起来没有多少存在感,何筠玲想想也觉得理解,没有人会大度地让妾侍生的孩子视为已出的。
再跟几人同辈见礼。
刚才敢拿胡老太太打趣的女孩儿就是在房的二姑娘胡婉兰,十二三岁的样子,她上头还有个姐姐已经出嫁了,胡婉兰长得跟她娘七八分像,看起来一脸的和气,说话讨喜,是老太太颇为疼爱的孙女儿。
她拉过何筠玲的手,“剩下的兄弟姐妹就由我来介绍吧,祖母先歇歇嘴。”
“兰姐儿做姐姐的,也是理应你来。”胡大太太笑看了女儿一眼,跟大家说道。
女儿像足了她,虽然容貌上比不得老三家的婉珠,但是为人处事,品性礼仪,针线女红,可把家里全部的女孩儿甩出几条街去,就是官家小姐的何筠玲,除了出身,看她也没什么能和自己闺女比的。
何筠玲并不知道大舅母的暗地里比较,她被胡婉婷拉着一一地见胡家的平辈,再一次感叹胡家人丁兴旺,光孙子辈就有二十六人,还不算已经出嫁的几个。
还好大家第一次见面都挺友好热情的,倒是三房有个小表姐,叫胡婉珠的,也只是比何筠玲大两岁的样子,从何筠玲进来,她就一直地打量着她,从头到尾的衣着首饰,再到言谈举止,最后就是丫环妈妈之类的,等胡婉珠给她作介绍的时候,胡婉珠就说了,“听说京城里聚宝斋的点心很好吃,从那边过来的人也最喜欢拿来当礼品了,不知道玲妹妹有没有给我们带这点心啊?”
“胡说,哪有这样伸手讨吃的?”三太太轻轻呵斥了她一下,转头跟何筠玲笑道:“别听你珠表姐说的,这孩子平常被我宠坏了。”
虽然胡三太太截了胡婉珠的话,但是大伙都把目光投向了何筠玲,更有几个小的,连带着那期待的目光。
何筠玲脸色微红,做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在娘的庄子上住了两天才起的程,等明儿我去做了来给各位姐妹兄弟们尝尝。”
胡三太太一把拉过何筠玲在怀里揉着,“哎哟,看这实城的孩子,你珠表姐是开玩笑的,要说是做,也得让她来做,你还是妹妹呢。”
“可不是。”大家也纷纷地道。
站胡三太太身边的胡婉珠就轻轻地撇了撇嘴。
之后考虑到何筠玲跟胡瑞两人舟车劳顿的,先让他们各自去梳洗休息,到晚上再过来一起吃饭。
何筠玲带着古妈妈秋实走了出去,由何大太太带着到她住的地方。
是老太太旁边的一处偏院,虽说是偏院,但是挺大的,里面花草扶苏正房跨院耳房五脏俱全,布置还舒心精致。
胡大太太就跟何筠玲说:“这院子以前是娘住过的院子,我那大姐儿也住过些日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怎么动,你尽管住下,有些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让人找我。”
“院子里给你配了两个婆子,两个的二等丫头,要是人手不够,玲姐儿也尽管开口就是,在这里住着就当自己家就行,可别跟舅母客气啊。”
现在可是寄人篱下,何筠玲当然满嘴说好,让古妈妈客气地把胡大太太送出了院子。
“姑娘没想到你自己住一个院子!”这也是秋实有些不敢想象的,在何家,就算是大姑娘也没有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呢。
古妈妈说完胡大太太进来刚好听到,就笑了,“胡家可是江州府的首富,这边也不像京城里那般人多地少。”
何筠玲赶了两天的路,确实累坏了,收拾了下,她让古妈妈跟秋实都去眯一会儿,晚上也有精神参加胡家家宴。
胡家二房的清晖院里。
胡二太太也正服侍着刚从老太爷那儿回来的胡瑞换洗衣服,换过一身家常服的胡瑞坐在了圈椅里跟夫人聊着天,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家常话也说不完,更何况平常夫妻两人的感情颇好。
胡二太太给胡瑞端了杯茶,坐在了他旁边,问起他这次上京顺不顺利。
胡瑞眉头舒展,语气平缓,“还算顺利,要是快的话,咱们年后二三月就有答复了。”
胡二太太听闻,满心的欢喜,“那就好那就好。”丈夫这次上京是去求官的,家里面世代商户,马上就要改头换面了,她马上就是官太太了,怎么不让她激动?
“这回带过来的银子可还够用?”胡二太太这些也是知道的,二房里就她给胡瑞生了俩儿子,平常做事也伶俐得胡瑞的人,胡瑞也一向尊重夫人,家里面的一些庶务生意上的事情,平常也跟她谈及,有些时候,二太太还能给些不错的建议出来。
这次胡瑞上京是带了好几万两的银子去通官路的,能找到的人家当然是自己的姻亲何家了,何家能跟胡家这样的商户人家结亲,其中原因也很简单,也只不过是看中了胡家的钱罢了,而胡家呢,更是满心的欢喜,他们看中的是何家的权,做生意的也需要一把权利的保护伞。
胡氏嫁到何府的时候,胡家给出的陪嫁银子足足有十万两,之后的每个季度,胡家也识趣地给何家送五千的银子,当是那保护费,哦,那是当礼节的借口送的。
做姻亲十几年,两家的脾性也清楚,胡二太太不觉得何家是个仗义帮忙的人,别说是看在自家姻亲的份上了,就是平常做个礼节来往都是敷衍了事,带着钱上门求人,也是两家养成的默契。
在胡二太太的心目中,何家更是贪得无压的小人,一边收着胡家的钱一边又看不起胡家的身份,那种假清高的嘴脸早在胡二太太的心头上烙下印记,因为这些年,胡家不知道给何家送去了多少钱,所以她才这么问,她潜意识里会觉得何家是狮子开大口的主。
胡瑞道:“放心吧,咱们两家都是互赢的事情,何家的大老爷心里清楚得很呢。”
“那就好。”胡二太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胡瑞看着妻子的神色就问道:“可是家里面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胡二太太就叹了一口气,“我看着大嫂那边有些不欢喜呢。”
胡家还没有分家,当然也没有分家产,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出于公,胡家大老爷前些捐了个六品儿小官,胡大太太也觉得自己成了官太太了,在胡家的妯娌可是独一份呢。
现在胡家二房要拿钱去通官路,她可是不怎么乐意了,自己家才是胡家的大房,是长子,家产那里自己家也理所当然地要分大半的,现在二房拿的钱不是小数目,这可是在自己的那一份里挥霍啊,这怎么能胡大太太高兴得起来。
胡二太太也是被她刺过两句,对这件事的不满。
“不用管她!”胡瑞安慰胡二太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能懂些什么,只要大哥明白就行了。”
胡大老爷应该明白的,家里面真正有个当官的,那对家里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要是连边这样的道理也不懂,那也不用管胡家的生意了。
胡二太太听到胡瑞的话,也只能那一股子不甘心压下了,继而问起何筠玲来,“玲姐儿又是怎么回事儿?你走的时候,可没有说过这件事。”丈夫是个厉害的,她是打心底里信服着他,在她心里面,丈夫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有所原因在,所以她才这样子问。
说起玲姐儿,胡瑞脸上就露了笑容,“那孩子啊,也算是机缘巧合了。”
“哦?这是怎么说?”胡二太太非常地感兴趣,何家她是去过的,就是胡氏生了龙凤胎的时候,胡家几乎举家都去了,那时候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他们胡家出的大半钱。她问虽然是这样问,但是心底里是隐隐地猜出了点。
“我那妹妹不是个会想的。”胡瑞首先就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位妹妹,他也是无奈,她的眼界儿就在那儿,就算是当五品官夫人当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长进多少,“妹妹觉得玲姐儿克着礼哥儿了,不让她靠得太近,之前还送她到一个尼姑庵里,由此自生自灭,我刚才过去知道了这么一个情况,就把玲姐儿带了过来。”
胡二太太惊呼,“这二妹妹这是怎么想的?这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啊,就算是克着了礼哥儿也不应该把她扔一庵里……玲姐儿是个可怜的……”
胡瑞叮嘱她,“玲姐儿克礼哥儿的事你别往外说,三人成虎,名声对姑娘家很重要。”
胡二太太点头,“我晓得,这孩子看着是个乖巧的,模样儿长得又好,看着就是个可人疼的,在咱们家,我也当她是咱家们家的孩子。”
胡瑞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玲姐儿看着是个好的,好好培养,说不定不比她的两个姐姐差,有时候联姻,通两家之好,得以助益,可不是需要女儿们吗?做人做事,都得把眼光放长远点儿,有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以后的造化。”
表姐妹何筠玲也就眯了会儿就自己起来了,外面的丫头听到声响马上走了进来,“姑娘可要起来了?”
这是胡家的丫头,胡大太太拔下来的两个二等丫头之一。
眼前这位圆脸圆眼睛的丫头,看着挺讨喜的,而且也机灵,自己也不过是才坐了起来,她就知道自己醒了。
“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何筠玲看着她问。
“奴婢叫荷香。”
“那麻烦你帮我打盆水来。”
“不麻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荷香转身走了出去。
尽管在古妈妈成天在自己耳边强调着主仆有别,何筠玲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使唤下人。
何筠玲洗完脸,换了身衣服,胡婉兰她们来了。
“玲妹妹我们过来看你了。”未进门已响起了胡婉兰的声音。
何筠玲站了起来,走上前两步去迎接,看到她们一大行人,她赶紧让了进来。
古妈妈这会儿也进了来当值,吩咐着秋实去端茶。
何筠玲让姐妹们都坐下,大房两个女孩,二房一个女孩,三房两个女孩,四房五房分别一个嫡女,一共七个女孩,年龄参差不齐,五到十四五岁之间,一一坐下来后,何筠玲之前觉得挺宽敞的小客厅现在变得稍稍拥挤起来。
“你们的到来瞬间就蓬荜生辉啊。”何筠玲笑嘻嘻地道:“先喝口茶,过来得匆忙,没能带什么,姐妹们别见怪,改天你们有空,我亲自给你们做两道点心……”
“难道我们过来是讨点心的不成?”胡婉兰嗔怪地道,“这不是看到晚宴准备着了,我们姐妹过来叫上你一起过去的。”
“原来是这样。”何筠玲做恍然大悟道,“我这是进了福窝里吗?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刚才还说,外祖母的家里真大,我可不会走回刚才外祖母的院子呢,还好你们来了。”
何筠玲这些天虽说没有大鱼大肉,但是在古妈妈的巧手下,她的伙食是营养均衡的,所以她的脸上也长了些肉出来,之前病着腊黄的小脸,现在恢复了又白又嫩又带着婴儿肥的状态,她笑起来的时候还隐隐地带着俩酒窝,可爱极了,让人看着就莫名喜欢。
在前世,何筠玲妈妈做过幼儿园阿姨做过幼师加之进修了儿童心理学,连带着她对小朋友心理颇有了解,所以她知道怎么让自己这个‘小朋友’看起来更让别人喜欢。
没办法,现在是寄人篱下。
何筠玲这话一出,大家就好奇了,胡婉珠首先就脸露不信,“玲妹妹你说我们家比你们家大?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何筠玲认真道:“是真的,我们家也人多,只不过京城那边的官员多,分到的地儿不多。”
这个就算自己没有逛完何府也是知道的,何府已经没落了下去,听说连着西边的一个花园早些年因为手头拮据也被旁边的西宁候俯买了去,那地儿可想而知也就变得更加的少了。
大家听完也俱都明白了,再看向何筠玲的时候,眼神也亲热了几分,原来这位官家表姐妹的家里还不如自己家大呢,看起来自己家也不是差他们家太远。
“听说啊那些大家闺秀都要学针线女红跟厨艺的,是吗?”四房的一位嫡女问道。
何筠玲这个也听古妈妈说过,所以也能向她点头,而自己的厨艺是在前世学的,家里面只有她跟妈妈两个人,妈妈有工作要美家,不能总是指望妈妈回来做饭,何筠玲在二年级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做饭,她那会儿是主动请教邻居奶奶学的,那会儿给妈妈做了第一顿饭,妈妈欢喜得直掉眼泪,直说她长大了。
之后她会做的菜式越来越多,变着法儿地出现在自家餐桌上,妈妈还心疼她做得太多,何筠玲却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特别是点心,也是因为妈妈喜欢吃,而外面买的很多都是添了添加剂,她还专门去上一段时间的烘焙课,日积月累的,她觉得自己的手艺还不错。
那会儿她考上了演艺学校,同专业的死党就酸她,‘何筠玲要是有一天你在演艺界没有出头之日,你回去卖点心肯定能活下去。’
“天,那不是要自己动手做?那厨房的油烟可不好闻,我们又不是那些小家小户一样,没有丫头才自己动手。”胡婉珠脸上挂着不可置信,她最这些油腻腻的东西了,她们怎么受得了。
这个古妈妈帮何筠玲答了,“府里姑娘确实有学这个,不过也不是亲自动手,只是掌握着材料搭配和份量,指挥丫头们动手而已……就是这样,愿意去厨房里的姑娘也不多呢,不过,长辈们都喜欢这样贤惠孝顺的姑娘。”
“原来是这样……”大家也都点了头,胡婉兰更是若有所思起来。
之后说了两句话,就有丫头进来说是老太太让她们过去,大家也就纷纷起了身,一起往老太太那儿赶。
老太太早在屋子里翘首以待地等着她们,“我还说你们都去哪儿了?一个两个莫不是都睡过头了不成?原来是去玲姐儿那儿。”看得出来老太太很高兴,因为她们姐妹一道到来的情景,“就该这样,一家子姐妹儿就该亲亲热热的,在家里的日子可是转眼就过的,以后想要这样机会说不定都没有呢。”
“是,祖母!”女孩儿笑嘻嘻地凑到老太太的跟前来。
可被老太太拉到怀里的就只有何筠玲,“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玲姐儿有没有睡好了。”
“哎哟,祖母现在眼里就只有玲姐儿,都没有我们的位置了。”胡婉珠阙着嘴,半真半假地道。
老太太喜欢小辈们这样在她面前争宠,伸出一个手来,把胡婉珠拉到了怀里,“珠姐儿吃醋了,来来,祖母也疼一下。”
胡婉珠这才咧嘴笑了,瞅着缝隙还给何筠玲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何筠玲愣了一下,就想笑,哎呀,还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童年感觉了,就像小时候在学校里,同学们向老师争宠一样,。
不过这样子腻在胡老太太怀里,众多孙女中,也只有胡婉珠敢这样做。
其他的不是年龄大了做不来这姿态,就是因为庶女的关系不敢上前。
作为给何筠玲胡瑞洗尘的晚宴,到底没有吃得太顺畅。
开始的时候是高兴的,因为胡瑞这回上京求官挺顺利的,大家脸上都挂有与有荣焉的神色,马上就要挤进官宦的人家了,大家都举起了酒杯要敬胡瑞。
直到后来,有下人来报,大老爷的小妾要生了,本来生孩子这事儿大家知道之后让人去叫稳婆大夫就行了,坐在这吃饭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可以照常吃的。
只是没一会儿又过来说啊这位小妾生产得并不太顺利,似有难产的迹像,这又是大老爷平常很是宠爱的一位。
当即大老爷就坐不住了,站起来要到这位宠妾的院子里看着。
在邻桌的大太太脸色就不好看了,只是又不敢出口不让他去,转头去看老太太,老太太也不同意,这可是她二儿子的接风宴呢,亲生兄弟还比不上一个小妾?
老太太把大老爷给叫住了,“老大,先坐下,已经让人去请稳婆大夫了,那边丫环婆子服侍着,周全着呢,你别担心,咱们先把饭吃了,再慢慢等消息。”
大老爷复坐了下来,嘴里不放心地吩咐着过来传话的人,“好好服侍着玉姨娘,别担待了,那边的人手够不够?稳婆到了没?大夫呢?叫了哪位大夫?请了几个?”
大太太脸色铁青,这些都是她的事情,大老爷这样子行事,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打断了大老爷的话,“老爷你就放心吧,玉姨娘那边早有准备呢,稳婆那边也早打好了招呼,已经过来了,大夫一向都是我们叫开的常大夫,你是知道他的,他的医术一向都好。”
大老爷得到下人的回话后挥手让那下人赶紧回去看着,自个儿没有理会大太太,大老爷因为始终记挂着那宠妾的情况,饭桌上也心不在焉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婆子又是过来报,玉姨娘喊着要见大老爷。
这下大太太没忍住‘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指着那个婆子就是骂,“哪里来没眼色劲儿的,这是吃着饭也是你能闯起来的?女人生产哪里能让男人进去看着的?你这分明是想让大老爷沾晦气是不是?来人啊,把这个人没有规矩的人给拖下去掌嘴!”
大太太这一顿疾言厉色把底下的婆子吓得一阵哆嗦,赶紧跪了下来磕头。
而其他仆从看到大老爷的神色没有人敢上前拉那婆子下去常嘴。
大老爷转过头来看了大太太一眼,脸上也是一片的难看,再看向那婆子的时候,就问道:“玉姨娘现在怎么样了?你详细地说一说,稳婆又是怎么说的?可还要紧?”
“老大!”老太太沉声喊了声大老爷,“你媳妇说得对,这是女人的事情,你要是不放心,我让马嬷嬷过去瞧瞧。”
马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脸面人,很得老太太器重,说话办事很是稳妥周全,陪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大半辈子,是看着大老爷他们长大的,平常几位老爷见到了她也是颇尊敬,不敢受全礼。
“不敢劳烦娘身边的马嬷嬷,让白妈妈看着就是了,这女人生产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生上三天三夜也大有人在呢。”大太太忍着气接口道,她叫的是自己身边的白妈妈,平常也是帮着管她院子里的事情,有她过去,也是稳妥得很。
底下的婆子听闻哆嗦地更厉害了,微微地抬着头看着大老爷,脸上一片哀求之色。
大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玉姨娘没少跟他说过大太太眼里容不下她们这些妾室,平日里总是有的没的在拿妾室出气。
他转过头来跟老太太说:“那就麻烦马嬷嬷过去帮我看看了。”
大太太气得直哆嗦,他怎么能?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来打自己的脸?
马嬷嬷在老太太点头下跟着那婆子就走了。
而大老爷脸上还是不放心,还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别人跟他说话也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
气氛悄然地尴尬起来。
三太太是个伶俐的,看着大太太快要失态之时,赶紧过去扶住了她,劝道:“大嫂让马嬷嬷过去看看也好,马嬷嬷也生养了好几个孩子了,大伯应该也是看在马嬷嬷比较有经验的情况下才让她过去的,我知道大嫂也是好心,谁不知道白妈妈是个能干的,有她在也能安排妥当,你们啊,都是为了玉姨娘好,都是一处方向想的,谁去都无所谓了。”
老太太赞赏地看了三太太一眼。
大太太由三太太做了台阶脸色也缓了缓,朝她点了点头,这事儿也算是稳住了。
何筠玲吃过饭,回到自己名叫清风院的时候,就听说玉姨娘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大老爷高兴坏了,晚宴一撤他就忙不迭地过去守着了,连二老爷他们准备叫上他商量着这次上京的事情都推到了明天。
秋实对这些感兴趣极了,只是她初来乍到,消息渠道还不畅通,只能抓着荷香两个胡府里的丫头一个劲儿的打听。
她倒是有本事的,还打听了大老爷重赏了玉姨娘,又送珠宝又送田庄的,大太太可是气坏了,让常大夫过去开药丸子吃呢。
古妈妈把秋实打发了出去,亲自给何筠玲拧了条手帕,给她擦脸,微皱着眉头跟她说道:“这府里是个乱的,这些事情咱们听听就算了,别凑得太近,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些事”
何筠玲点点头,“我晓得古妈妈。”
古妈妈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这胡府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这大老爷宠妾灭妻都已经做得明面上了,在全家人面前一点儿也不顾及大太太的脸面,而大太太呢,一点儿正室的风度也没有,就算是心里恨,也不能表露出来,给自己失了风度啊。
她担心六姑娘在这家里呆得久了,也沾染上了这些不正确的思维,她虽然不是何府的家生子,没有受到特别的管教,但是她也知道,一个大家闺秀的养成,环境是个很重要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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