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糯
丘元城,东城根街顾家朱门前,端跪着一名身穿粗布衣裤的少女。
东城根街在丘元城地位特殊,左边隔玉带河与城中最大坊市相邻,右边出了城门就是有凌华物质宝库之称的夜康山东段。每日人来人往,比城中心更热闹三分。这不,才两刻钟周围就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少女是在辰时城门初开之时入的城,顾家的人还没起床,她就已经跪在了此处。她昂首挺胸,眸子晶亮,让带着菜色的脸上多出了几分英气。
吱呀一声,顾家门房打着呵欠开了侧门。
他今天就纳了闷儿了,天才刚亮外面那些人有什么好吵吵的。
不看不要紧,一看虎躯一震,霎时震散了起床气。乖乖,这可是自家门前摊上了事儿。
“喂,哪儿来的乞丐,别处要饭去。”门房探出个脑袋,赶苍蝇似的驱赶少女。
少女缓缓转过头来,一张没有二两肉的小脸神色坚定。毫无预兆地,她猛然冲着顾家大门磕了一个头,“顾丽颜之女顾星薇请求认祖归宗。”
门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差点摔在了地上,他紧张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转过头大声呵斥顾星薇,“哪儿来的乞丐乱认亲戚,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可叫人打你了啊。”
原本就被顾星薇的一句话弄得炸开了锅的人群,一听门房的话更是不得了,猜测声、声讨声、幸灾乐祸声此起彼伏,引得河对岸坊市的人都扒着栏杆朝这边张望。
门房见势不好,缩着脑袋躲回了府里。
顾家虽然低调,但树大招风,稍不注意就会得罪小人。一些见不得顾家好的人趁机躲在人群中扇阴风点鬼火,一时间群情激奋,叫骂声越来越大,大得一丈高的围墙都隔绝不了。
门房坐在里面头皮发麻,他刚才说错了话坏了顾家的形象,要是被管家知道了少不了挨一顿罚。都怪门口的小乞丐,若不是她,他会这样战战兢兢吗?!
门房越想越气,端起一盆洗抹布的水就朝外走去。
顾星薇一见门房又出来了,她面上神色不变,接着不疾不徐地又磕了一个头。
“顾丽颜之女顾星薇请求认祖归宗。”她刚跪直,一条水带就扑面而来。
被水打脸的滋味真不好受,顾星薇的身体晃了晃,心中暗叹,这副身子真是弱,还没跪多久就受不了了。
忍。不忍也没办法,她答应了顾丽颜一定要回到顾家。
她闭上眼睛,以防脏水钻进去。闭上眼,四周归于黑暗,可她的眼前总有火光闪现。这些天来她只要一闭眼,顾丽颜死前的模样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那天傍晚,顾丽颜躺在荒山的小树林里,血不断地从她口中冒出,长期缺乏营养的脸上泛着青气。
她死死地扣住顾星薇的手,“我是丘元城顾家的女儿,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都必须替我堂堂正正地回去,这是你欠我的,欠我的!”嘴中都是血沫,吐字并不十分清晰,可语气里满满的不甘与恨意却让顾星薇打心底里生出寒意。
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她形成这样的执念。
见顾星薇不说话,顾丽颜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指甲直接掐入她的肉里。
“我答应你。”
“哈,哈咳”顾丽颜被自己的血呛得不住咳嗽,脸上泛出诡异的红晕。她浑身颤抖,双眼瞪大,脚下不停猛蹬,半盏茶后才停下了所有动作包括呼吸。
顾星薇心情沉重地帮顾丽颜合上眼睛,她好歹叫了顾丽颜几个月娘,不忍顾丽颜曝尸荒野,冒着被山贼发现的危险,在荒山挖了个小小的坑,草草将顾丽颜埋了才溜进了深山里。
脏水顺着顾星薇的发丝滴落,她心中酸涩无比,活了二十多年,竟然活出了狼狈的新高度。
“让道,周少爷出行。”
“顾丽颜,哼!”轿子还没停稳,周树海就迫不及待地撩开轿帘,气冲冲地直奔顾星薇而来。
他一脚踹在了顾星薇的胳膊上,脸上扭曲的五官仿佛诠释着“不解气”三个大字。
他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体态魁梧,行动间呼呼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
顾星薇身子单薄,不过五岁的身体,还来不及发育,挨了这一记重踢半天都爬不起来。
“哟,还有脸回来,你那没脸没皮的娘呢,她去哪儿了?”本是双十年华的好年纪,脸却糊了二斤粉似的,一丈开外都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气。她装腔作势地四下找人,根本没注意周树海已经变了脸色。
啪周树海回过身就给了顾丽茹一巴掌,打得顾丽茹脸上的粉扑簌簌地落。
她保持着被打的动作,愣在当场。倒不是痛的,大半是因为觉得太丢脸了。
“你们顾家的女人都一个德性,你也说不着别人。”
顾丽茹心中更是忿忿,这些年给他生儿育女的是她,结果周树海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贱人,不然为何一听说这贱种回了顾家就巴巴地跑过来。
她狠狠瞪向顾星薇,鼻子哼出一声,摸摸脸没事人一样大步朝顾家侧门走去。
“我顾家门前的事还轮不到周家人来管。”
顾家中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刚才说话的人站在正中间,他身后跟着几个面容俊秀的青年,这些青年都身着道袍,作同样的打扮。
“大伯。”顾丽茹妖妖娆娆地朝顾清霄走去,却在挨了顾清霄一记眼刀之后老老实实地躲到了周树海身后。
“周顾氏你没事就待在家里教孩子,别出来瞎晃。”
周顾氏!
顾丽茹几乎被气得双目喷火,这个顾清霄还真是冥顽不灵,总有一天叫他好瞧。她生拉硬拽地把周树海给拖走了,周树海挣脱不得也就认了。连她都进不去,难不成周树海还能自己进去?!别开玩笑了。
“各位街坊邻里,让你们见笑了,改日顾家会略备薄酒向各位赔罪,今日大家就散了吧。”
顾清霄向四下抱拳,一个也不落下。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主家的礼节也很客气到位,很快就散了。
闲杂人等散去,有眼力见儿的人见顾家家主在处理事情也没再过来。顾家门前便只剩了十来个顾家人与顾星薇对峙。
顾清霄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顾星薇,好似想把她看出个窟窿来一般。
顾星薇神色淡然,行了一个大礼,语气坚定地道:“顾丽颜之女顾星薇请求认祖归宗。”
顾清霄眉头微挑,脸色虽不见得好看,却也没像刚开始时那般黑如锅底了。要知道就算常年混迹于江湖的人,对上他探究的眼神都鲜少有不怯场的,这个女娃倒是可以,在重压之下还能保持本心说出完整的话。
顾清霄弹指,白光一现,顾星薇的衣服就莫名干了。
顾星薇揉了揉眼睛,他刚才用的是仙术?好酷炫的感觉。
“你跟我进来。”
顾星薇暗暗松了口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她撑着地面站起了身,却在迈步的瞬间变了脸色,她竟然不能动了
腿部的麻感还在,手臂处的疼痛依然清晰,可顾星薇却清楚感觉到她控制不了身体。
她眼睁睁看着顾清霄的身影消失,心里急得不行,大脑拼命地向身体发出指令,腿却瘫了似的不听使唤。不,不只是腿,她的手也动不了。
这感觉就好像灵魂、身体被分离开来,隐约间,她察觉到一股力量硬生生插到了她与这具身体的间隙中。
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用起来就是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小丫头,不是心心念念要归宗吗,怎么不走,再磨蹭下去大伯就要生气了。”一个温热的大掌抚在了顾星薇的头顶。
顾星薇现在不仅是欲哭无泪,还欲说无语。如此和自己的身体僵持了一会儿,一股温热的能量从胸口处缓缓流遍四肢百骸,那层隔膜像是遭遇了天敌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融。
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顾星薇立马抬头冲着顾仲勤歉然一笑。
“对不起,刚才跪得太久了,脚麻走不动。”
顾仲勤神色戚戚,摸了摸顾星薇的脑袋,道:“我是你亲舅舅,你对我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话虽如此,但各方态度都透着诡异,顾星薇并不敢大意。
“多谢舅舅。”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应答。
顾仲勤含笑点头,牵起顾星薇的手缓步朝门内走去。刚才还嚣张无比的门房,见顾星薇被顾仲勤牵着,早已点头哈腰地候在了门后。等到顾仲勤别过脸时,他才略带警告地看向顾星薇。
顾星薇恍若未见,她的视线没有焦距,手却一直捂着胸口,或者说是捂着胸口处的那块褚石。
这块褚石是她青梅竹马的好友陆源送她的,陆源送她石头时说的话犹在耳:希望你能够像磐石一样坚强,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听他说,这块石头里含矿,放到清晨的阳光下,只要角度正确,就能反射出星星点点璀璨的光。
过去她曾试过几次,却一直无缘得见,还笑陆源被人骗花大价钱买了块破石头,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大用。
顾家不愧是丘元城的名门望族,府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小径蜿蜒步步是景。
二人越走越深入顾家腹地,眼前的景致却陡然一变,变成了一个巨大朴实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另一端只有一道破破烂烂的小门,门后应该还有屋舍,只是片瓦都不得见,大概没一间高过墙的,与之前看到的大气磅礴的屋舍相比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了。
演武场中聚满了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往这边赶。三五个人凑成一堆低低地讨论起今天的事情来,其中不乏消息灵通之辈,活灵活现地把先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顾仲勤带着顾星薇绕过围观人群,不理会他们投来的探究目光,直接走到顾清霄身旁行礼。顾星薇学着顾仲勤的模样行了礼,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顾清霄对顾星薇的表现很满意,挥手让勤、薇二人起身。他则继续神色肃穆地看着香案,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半晌都没有动静。
“大哥你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做什么,眼看着齐老头就要被我杀个片甲不留了。”伴随着一阵风啸声,顾清霰驾着飞剑落到了演武场中。
顾清霄眉头微皱,眼看着就要发作。顾清霰嘿嘿一笑,从袖中丢出一物。
“瞧,从齐老头那里赢来的。”
顾清霄神色一缓,敲打清霰道:“修炼不可废。”
“知道。”
“爹”顾仲勤推了顾星薇一把,顾星薇脚下一踉跄,回过神来,赶紧跟在他身后。
“爹,这丫头是姐姐的女儿。”
沉默在演武场中漫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顾清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娘她还好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小心,眼睛闪闪发光,像极了一个期待糖果的孩子。在他想来,顾丽颜既然肯让顾星薇回家,肯定是将当年的事放下了,只是他转头看向顾清霄,大哥他能同意她回来吗?
顾清霄感受到他的目光,声音不辨喜怒地道:“族规宗法不可废,别的话不用多说。”
自六年前女儿出事,顾清霰和顾清霄的关系一度冷若冰霜,这两年稍微好些却基本流于表面,眼下一听便要炸毛。顾星薇拉了拉顾仲勤的袖子,仰头看向他。
“舅舅,娘说她去天上了,您说她是这好还是不好呢?”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逃不过顾清霰的耳朵,这声音落入他耳中不啻于闷雷炸响,炸得他几乎稳不住身形,也没有了跟顾清霄抬杠的心思。
什么去了天上,小孩子不懂,他可懂。他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也好。”
顾清霰怒目圆瞪,恨不得一拳打在自家大哥脸上,什么叫也好,要不是他,当年丽颜岂会被塞到别庄休养,结果出事后他不庇护也就罢了,还帮着周家小子欺负丽颜,害得她负气离家英年早逝!
顾星薇紧张地拽住顾仲勤的衣袖,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神仙打架,遭殃的可是像她这样的“小鬼”。
顾仲勤察觉到了星薇的恐惧,他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爹面前,使了个眼色。
粗线条的顾清霰这才发现顾星薇一张小脸绷紧昭示着她的害怕,他不忍心让顾星薇受半点委屈,只传音给顾清霄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对于弟弟的威胁,顾清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想找他算账,等修为超过他再说吧。
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顾清霄弹指点燃了桌案上的香敬告天地,偌大的演武场再无窃窃私语之声。
认祖仪式很简单,不过一刻钟就进行到了末尾,顾星薇按照顾仲勤的指点上前上香,认祖仪式就算完了。
“把测灵盘拿过来。”顾清霄接过测灵盘,往凹槽里放入一颗温润的石头,转而递到顾星薇面前,“把手放上来。”
顾星薇依言将手放了上去,阵盘中一条蓝色的细线迅速攀升,只是这种速度只维持了片刻就放缓下来,到得最后速度几乎慢得肉眼难辨。蓝线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到达了阵盘上的第一颗透明珠子处,透明珠子在顾清霰紧张地注视下亮了起来,只不过一亮即灭。
“天赋不佳,勉强可以修炼。”这个天赋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了,凭顾丽颜四星的资质孩子按理天赋不应太差,可这哎,肯定是因为她爹天赋“惊人”!
顾清霄收了阵盘,语气不咸不淡地道,“我顾家虽让你认祖,但却不能让你享受核心子弟的待遇。一来你天赋不佳,二来你只算半个顾家人。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得靠你自己争取。”
顾清霄抬手一指,演武场尽头处的破烂小门竟像是一张画一般被人扯下,露出门后三丈高的朱漆大门。门两侧各坐着一只玉麒麟,门后是一条长约千丈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是盘山而建的琼楼玉宇。
这一次不仅顾星薇,在场的其他顾家子弟也都激动起来。这条路的尽头是他们一生向往的地方,承载着他们的修仙梦。
顾清霄收回手,垂眸看向顾星薇,“何时可以引气入体,何时便可踏上这条仙途。”言毕,他率先朝着“仙途”走去。
而后顾家有修为在身的子弟一个个越众而出,跟在了顾清霄身后。
顾星薇望着“仙途”心情跟着激动了起来
顾星薇回归顾家就像一颗石头落入大海一般,漾起微澜却造不成太大影响。简朴的认祖仪式后,人群散去,只余飘散在空气中的对顾丽颜的议论声。
顾星薇尖着耳朵听顺风飘来的消息,只断断续续听了几个字就被顾仲勤按住了脑袋。
“好奇心别太重,你会过得更舒服。”
顾星薇哂然一笑,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陌生,她下意识想知道更多,不然太没安全感。
顾仲勤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见她受教摸摸她的脑袋,道:“你外公让我带点东西给你,你要不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顾星薇眸子晶亮,期待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将双手摊到顾仲勤面前,笑嘻嘻等着顾仲勤放东西。
顾仲勤打趣道:“哟,两只手都伸出来啦,你外公可没准备那么多东西,只好我补给你了。”他说着便将一个其貌不扬的麻布袋子放到了顾星薇手里,而后又从自己袖中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盒。
“这叫储物袋,顾家的孩子引气入体后都有一个,你现在还打不开,待会儿回了你的住处舅舅帮你把东西拿出来。”顾仲勤说完又指着星薇另一只手托着的玉盒道,“这是我今天进山寻到的紫望芝,也是你运气好赶得及时,不然我就卖掉了。”
紫望芝不是太珍贵的灵药,但用量极大,拿出去卖可以卖个好价钱。顾家金银虽多,但灵石比较短缺,每年除了岁贡外,剩余的只能供给家族子弟基本的修炼所需,如果想要换更好的灵器或者服用更好的丹药,需要自己赚灵石。顾仲勤肯把紫望芝给星薇,说明他很在意星薇。
演武堂位于顾府的中轴线上,以演武堂为界,东边称为东顾,西边称为西顾,两边各设学堂,学的却是不一样的东西。
顾仲勤轻车熟路地带着顾星薇到了东学旁的宿区,顾家所有能够修炼的孩子都集中住在这里,非休沐不得回家。
东宿的屋舍很多,空着的不少,顾星薇挑了间角落里的屋子入住。屋子选定后,顾仲勤帮顾星薇把储物袋中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让星薇换好衣裳后就在屋里看修仙常识等他。而顾仲勤则去帮她办各种手续,直到晌午时分才把事情办妥。
顾家每日供应的饭食都是依人头定量的,顾仲勤的份例在内宗,不好在外宗吃,带她去了膳堂,就匆匆回了内宗。
东学、膳堂、宿区呈三角形分布,找起来很方便,不用担心迷路。
顾星薇拿着新鲜出炉的弟子令牌领了食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将鲜嫩可口的肉片吞吃入腹,顾星薇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还不是特别友好。她抬头朝着感知的方向看去,入眼的却都是埋头苦吃的人。
她眨眨眼自嘲地笑了起来,一群小孩而已,能翻出多大花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可,何必在意许多。
吃完饭,洗干净食盒交还给膳堂,顾星薇心情极好地往回走。她可是无肉不欢的人种,过了几个月“吃草”的日子,已经到了极限,今天终于又知肉味了。
嗯?被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这道视线给她的感觉又与先前的不同,这道更近似于猛兽盯视猎物。她猛然回头,长长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个结果比发现有人跟踪她还糟糕,令她背脊生寒,千万不要是“好兄弟”才好。
诶,神经,大白天自己吓自己!
顾星薇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己安慰着自己,脚却不自觉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一回到房间,她就将门锁了起来。屋里静得可怕,静得她都以为听到了奇怪的撞击声。
顾星薇猛然睁大了眼睛,不是幻听,是真的听到了。她心里害怕着,脚却自有主张地朝着声源靠近。那块应该待在麻布袋子里的褚石不知道何时滚了出来,并且还在坚持不懈来回滚动企图砸碎玉盒。
舅舅说紫玉芝很贵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顾星薇不是肤浅而爱财的人,于是她只是扑过去以身护住了玉盒。呜,一穷二白的人在这种时候胆怯是很奢侈的。
“你来得正好,帮我打开玉盒。”褚石上浮现出了一句话,语气还十分理所当然。
顾星薇冷笑连连,一块破石头,如果不是陆源送的早丢去垫乌龟缸了,还由得它嚣张。
“你当我傻呀。”
褚石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显出了另一句话,“难道我看错你了?”
懒得跟一块石头计较,顾星薇奉行眼不见为净的原则抓起石头就准备往布袋里丢。
“等等。”只能用文字与星薇交流的褚石显得十分着急,字出来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几倍,“如果你肯把那东西给我吃,我定有厚报。”
命令不成改利诱,这石头很识相嘛。
“你都是我的,帮我是应该的,还提什么报不报。”
“鸿蒙初开石君我就衍化而生,岂会属于你这个无知凡人。”
石君,这破石头口气好大,可惜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有什么大本事。能打字?键盘还能打字呢,难道就成仙盘了?!
“你这么有知识,那你告诉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个东西,呸,你不是个东西。”褚石见顾星薇又有把它收起来的趋势,赶紧回归重点,“本石君是夺天地造化集万千智慧与美貌于一体的仙石,厉害吧。”
“很厉害吗?”顾星薇深表怀疑,“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开玉盒?!”
“我有手还需要你!”
这破石头对于不问自拿很理所当然嘛
“哦,那仙石是法宝吗?”
“没见识,仙石是仙器,自然是法宝。”
顾星薇目光微动,回忆着修仙常识这本书上记述的内容,小心提问:“仙器可以认主吗?”
“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法宝自然都能够认主啊。”傲娇万分,一副天上晓得一半地上全晓得的架势。
顾星薇没计较褚石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鄙视,嘴角反而扬起了一个可疑的弧度,虚心地问:“如果是仙器的话认主会不会比普通法宝麻烦,还是说滴血认主即可?”
“都一样,你真”没文化。
褚石僵住了,它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融入自己身体里的异样液体。哇呀呀,它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人企图让它认主,这个可恶的丫头,她怎么敢!
顾星薇淡定地吸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路见好处不声张,该出手时就出手。
“把你的血给本仙石收回去!”
“你当我傻吗?”
“求求你了,收回去吧。”某石无比妖娆地在桌上滚来滚去。
“你当我傻吗?”到手的东西,就算再没用也不至于就这样放过吧。
一人一石商量无果,褚石琢磨着不放大招不行了。
“你把玉盒里的东西给我吃了,我带你去找好东西。”
“找到了再考虑给你吃。”
“不给我吃,你就再给我吃五十年朝阳中的紫气,我都未必有余力给你找好东西。”
耶,好像知道了什么内幕。
顾星薇眨巴眨巴眼,就说这石头怎么到这里才变得有些不同,原来是因为她以前太爱睡懒觉,根本没机会看到紫气东来的瞬间
顾星薇很想知道褚石能带她去找到什么东西,但紫望芝挺贵的,这么赌要是赌亏了的话
“且容我想想。”
“你这个小气、阴险、没见识的臭丫头。”
顾星薇淡定地用麻袋将褚石一装,扎扎实实地系好袋口挂到了窗边眼不见为净起来。
夺命钟声响起,顾星薇揉着眼睛艰难地起床,麻溜地穿戴整齐这才发现天还没亮。她戳了戳挂在窗前的麻袋,如果褚石能说话肯定已经骂开了。
东顾和西顾相对独立,中间有禁制,恼人的钟声不会传到西顾去。西顾住的是凡人,现在还香甜的睡着。东顾住的是可以修炼的子弟,已经陆陆续续朝着膳堂走了。
“动作都快点,鸡都叫了三遍了,再磨蹭就没饭吃了。”
顾星薇听到门外的吵嚷声,胡乱地洗漱了一番,特地打开窗户才赶紧出了门。只是她一出来,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原本一群奋发向上的少年全都鼠窜着快速离开,整个东顾宿舍静如万年幽潭。
她只是想问一句膳堂在哪里而已,怎么大家都避她如毒药
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回过身看到了一个比她还小的小丫头急急地跑了出来,衣服歪着,鞋子趿着,头发也乱七八糟没有梳过的痕迹。
“小妹妹你知道膳堂在哪里吗?”
顾惟萱冲顾星薇甜甜一笑,“你就是昨天来的”星薇未入排行,单纯的小女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我叫星薇。”
“星薇姐姐你快跟着我来,我们用膳时间只有一刻钟,去晚了就没得吃了。”一刻钟还包括耗在路上的时间。
顾星薇谢谢她的好意,与她一道循香跑去。
膳堂离东宿并不太远,顾惟萱边走边整理仪容倒也不慢,到时只比先头一拨人慢了盏茶时间而已。
“星薇姐姐这边拿食盒。”
膳堂的人提前将早膳分装好了,统一码放在一个大筐里,筷子就散放在一旁。昨日顾星薇吃饭的时候不懂,看完了修仙常识后才发现木碗的花纹十分奇特,有点像符文却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顾惟萱拿了食盒就朝里面跑,顾星薇叫住她,“你不要筷子吗?”
“用勺子比较快。”
顾星薇索性将自己手中的筷子放回了远处,依样拿了食盒和勺子。
她们这边刚坐下连第一口饭都还没吃上,那边已经有人吃完了。顾惟萱匆忙间抬头看了一眼,接着更加速度地胡吃海塞起来。
顾星薇咽了口唾沫,她自问那样塞东西她是吞不下去的。震惊完毕,她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她偷摸着把食盒里那个比鸭蛋大两圈的不知名蛋塞进了袖子。
食盒里有粥、包子、小菜和蛋,要想一盏茶内全都吃完是不可能的,蛋方便带走,还是带走吧。
顾星薇跟着顾丽颜的几个月过得十分惨淡,每天早上得进山找野菜,找到了才有吃的,找不到就得饿着。其实对她来说最惨的还不是挨饿,是接受顾丽颜魔音贯耳,毕竟顾丽颜吃饱喝足后最大的爱好就是发脾气。记得那天山贼袭村时,顾丽颜正在进行她的消食活动。
“星薇你赶紧回去看看,你娘好像又犯病了。”
顾星薇应了一声,抓起小竹篓就朝村东头的小草屋跑。
贺家村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村子,统共二三百户人家,却大都很穷。算起来不过十七八户人家相对殷实,称得上小地主。只不过村东头的这几家尤其惨淡,充作屋顶的几十斤茅草还是从地主家赊来的。
“啊!”歇斯底里的叫声直透破茅屋的屋顶,随后便是一阵木石撞击的闷响声。
顾星薇急急停下脚步,身子灵活地往旁边一歪,险险地避过一张打了好些个“补丁”的矮凳。她叹息一声,走过去二话不说捡起支离破碎的矮凳进了屋。
原本昏暗潮湿的草房子,因为被矮凳砸出了个洞,漏了些阳光进来,倒显得屋里亮堂了几分。
随手将坏掉的矮凳放在草墙边,顾星薇默然地看着疯也似的顾丽颜心中颇感无力,半晌才硬着头皮道,“娘您再这么闹下去,咱们就得住漏风的房子了。张老爷知道我们还不上钱,连茅草都不愿意赊了。”
“谁是你娘,你这个魔鬼!”顾丽颜尖叫着抓扯自己的头发,没有痛觉一般。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顾星薇被吓了一大跳,生恐顾丽颜看出了什么端倪。可几个月相处下来,顾星薇却发现顾丽颜是在用生命怨恨她,或者说是怨恨这具身体,只要顾丽颜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将怨恨进行下去。
只是没想到口口声声叫她魔鬼的顾丽颜会在山贼袭村时毫不犹豫为她挡住那一刀
收回思绪,顾星薇边擦嘴边问:“萱儿你知道每日什么时候打晨起钟吗?”既然回到了顾家就得懂规矩。
“鸡叫一声就打。”她嘴里包着东西,吐词含糊不清的,不过没关系,顾星薇已经听清楚了。
鸡叫一声,这是顾扒皮呀。想早起一刻半刻来吃早饭看来是不现实了,只能另想办法。
二人匆匆到了东学堂,好座位却都被年纪大的孩子占了,顾星薇索性去跟顾惟萱做了同桌。学习这种事不是坐得离先生越近就学得越好的,她根本不在意坐哪里。
“看,娘说的就是她。”
“都不是我们顾家人还”
“嘘,昨天认祖归宗就算是了。”
低低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顾星薇就纳了闷儿了,她有什么值得议论的,顾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儿都喜欢议论她。顾星薇没兴趣去猜他们的心思,昨天这个世界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正削减脑袋往里挤呢。
顾星薇没理会他们,不代表他们不会主动找上门来。
“你凭什么坐这里?!”
顾星薇正看着全繁体还带着古体字的道经发晕,就听到一个万分不友好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我坐那里也可以。”顾星薇丝毫没有生气,随手一指,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包子很好吃一样。
顾惟觅一怔,心中却恼火起来,这个贱丫头是不是傻啊,她的意思这么明显了,居然还不懂。
“那你出去可不可以?”
顾星薇无所谓地耸耸肩,“可以啊,如果有先例可以在门外读书,大爷爷也同意了,我没问题。”大爷爷指的就是顾清霄。
“你少得意!”顾惟觅恼火至极,本来家里的资源就有限,现在还多出个不知所谓的贱丫头跟她争,她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族内不许私斗,娘说顾星薇的娘是个没脸没皮的,她才要为了这种人受罚。
顾星薇脸上的表情由始至终没变过,她不知道顾惟觅从哪里看出她很得意的。可能眼神不大好吧,嗯,眼神可能确实不大好。
“注意保护视力。”语气和婉至极,“现在快回座位去吧。”先生进来了都没看见,可不是眼神不好么。
“就不,东学又不是你家的,我就要站在这里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嗯,东学是你家的,你站吧。
“顾惟觅你给我出去!”先生把戒尺敲得梆梆响,一撇山羊胡也跟着旋转跳跃起来。
顾惟觅看看顾星薇又看看先生,终于气哼哼地摔门而出。顾崇元捂脸坐在座位上,真为自己有个这样的胞妹感到着急。
东学主要讲授各种道经,引导孩子悟道。顾家子弟需要学习的入门道经就有十来本,幸好是滚动式讲授,不然要是让顾星薇自学定会要了她那条半大不小的命。
作为一个地质勘探专业的优秀毕业生,顾星薇对找矿颇有心得,但对于文言文简直恍如与隔世的恋人重逢,相见不相识。
手忙脚乱地记了一天笔记,顾星薇临近虚脱,心想着赶快去吃饭,吃了饭好好复习外加预习一下道经,这样听天书下去可不是办法。
她抓起书本与顾惟萱一同往外走,却被斜里蹿出的一只脚拦住了去路。顾崇元长伸着脚,半躺着看着顾星薇,颇为不屑。
“你今天欺负我胞妹这笔账我给你记下了,我们来日方长。”
嘿,这顾家真是邪了门儿了,专出找她茬、避她如蛇蝎的人。
“希望你身体健康。”顾星薇丢下这么一句话,跨过顾崇元的脚大步朝门外走去。
顾崇元把顾星薇的话在心里打了几转,终于悟了,这哪是在祝愿他好呀,这是在希望他“来日不长”吧。
门外,顾惟萱担忧地跟在顾星薇身后。手指不停地抠着衣角,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好生纠结。
又走了一段路,顾惟萱下定了决心一般拉住了顾星薇。
“星薇姐姐你别跟他们打擂台,六哥和十一姐是二房顾清雩的嫡孙,我们与他们对上是会吃亏的。”
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听顾家的事,顾惟萱就送上了门,顾星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们不都是顾家人吗,即便有矛盾也会公平对待吧。”
顾惟萱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几分落寞,“不一样的。娘送我来的时候说了旁支靠着嫡支过活,万不可得罪了嫡支的人,不然暗地里克扣点我们的东西也没处说理。”
顾家还有旁支和嫡支之分啊,关系网好复杂。
“嫡支有哪些呢?”
“有筑基修士的就是嫡支,就像大爷爷顾清霄、二爷爷顾清雩、三爷爷顾清霰,他们的后辈都是嫡支。”
顾星薇懂了,这里的嫡支和旁支跟嫡庶无关,只看修为。自己所在一脉出了筑基修士就会成为嫡支,后辈子孙享受优待。如此说来顾家有三位筑基修士,只是不知这个实力在丘元城如何。
“可我外公是顾清霰啊。”
顾惟萱眨眨眼,张大嘴,半晌才呆呆地吐出一句,“对哦,星薇姐姐是大三房的人。”
顾星薇刮了刮这个可爱善良的小女孩的小鼻子,笑着说:“别怕他们,出了事儿有姐姐呢。”一味退让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该反击的时候自然得反击。如果以后顾老六和顾十一与她相安无事便罢,可若是欺上头来,她也不介意“教育”一下他们。
顾惟萱一把抱住顾星薇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顾星薇的脸上。
“星薇姐姐你真好。”
顾星薇这副孱弱的身子可经不住惟萱折腾,她捉住惟萱的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周顾氏是谁吗?”这女人对顾丽颜带着明显的敌意,既然是敌人自然该先了解清楚。
顾惟萱松开了手,有些苦恼地抠了抠脑袋,“这不是个名字,听起来像是嫁给了姓周的人,家里嫁了周姓的人不少,我一时也不能确定。”
这个世界的孩子真是早慧,连这种事情都了解得这样清楚。
顾星薇本想着打听不到就算了,走了几步忽然福至心灵,她拉着惟萱的手问:“二房可有嫁进了周家的人。”
顾惟萱搜索了一下脑海中娘亲教给她的东西,忽而笑了,“还真有,二爷爷的次女顾丽茹嫁给了与我们家势力差不多的周家大房幺子周树海。”
联系顾惟觅和顾崇元对她的态度,她几乎可以确定在顾家大门前羞辱娘亲的人就是顾丽茹,而踢了她一脚的就是周树海。
这个二房与他们三房,或者说二房与顾丽颜之间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居然牵扯进了两代人,甚至三代人。
“呀,着火了。”顾惟萱拔腿就朝着烟气直冒的墙根跑去。
灰黑的烟夹杂着黑色灰烬飘飞而起,隐约间可见点点火光。顾星薇并未像顾惟萱那般着急,冒烟的地方看上去在某个角落。这周围都是砖墙,没什么可烧的,大可不必着急。
循着烟走过去,却见向来好脾气的顾惟萱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祭祀,这里归我们旁支的人打扫,要是他们看到这里被弄成了这样,我们又要吃苦头了。”
“你管不着。”
“你”
“惟萱怎么啦?”
“这个人”
“啊,别过来,别过来。”昨天远远地看了顾星薇一眼,梦枝便一夜未眠。这个魔鬼怎么回到了顾家!当年的事情别人都不清楚,可她是顾丽颜的丫鬟,一直贴身伺候岂会不清楚。她就怕顾星薇找上门,得知顾丽颜死后,还特地买了纸钱来烧,只求顾星薇不要找到她。
梦枝双目血红,神色不似做伪,真的是把恐惧刻入了灵魂。
顾星薇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有这么吓人吗?!顾丽颜不丑,她也不至于丑到把人吓得几乎自戳双目吧。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顾星薇一边释放着善意,一边往前走了一步。
她就走了一步,梦枝就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梦枝这个举动让顾星薇略受打击,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个镜子来好好照照,是不是真的长得很“百鬼夜行”。
梦枝看着瘦,却死沉死沉的,她们俩把梦枝弄到回事处几乎手断腰折。顾惟萱详细交代了经过,只是把梦枝昏迷的原因说成了害怕受罚,在她看来事实也就是如此。只有顾星薇知道梦枝是被她吓晕的,毕竟如果梦枝害怕被罚就不会跟顾惟萱争嘴。
二人处理完梦枝的事情出得门来,天色已经不早了。
顾家每餐饭都有规定的用餐时间,早膳是一刻钟,午膳和晚膳是两刻钟。她们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彻底与晚膳绝缘了。
顾惟萱嘟着小嘴,可怜巴巴地看着空荡荡的膳堂。她还在长身体,本来就饿得快,没吃晚饭,到了睡觉的点肯定会饿得睡不着。
顾星薇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惨了,得饿一晚了。”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吃饭,只是”顾惟萱可怜巴巴地看了顾星薇一眼,“我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钱拿来吃饭就太可惜了。”
钱不拿来花拿来干嘛
等顾惟萱拿了钱袋子来,顾星薇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顾惟萱拿来的是她没有见过的东西灵珠。
“补餐费一人五灵珠,两个人十灵珠。”
顾星薇没有灵珠,顾惟萱含泪帮她付了钱。膳堂大婶淡定地收了灵珠,给了她们两盒饭。
顾惟萱吃饭的模样,就跟吃自己肉似的那么痛苦,弄得顾星薇负罪感爆棚。
“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算了,姐姐也没有优待,整理灵田一个月才得两灵珠,你若都给了我,万一临时需要花用也很麻烦。”
若这世界是虚妄的就好了,刚才欠下的大笔债务就成了浮云不用还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顾星薇在回归顾家的第二天就有了一个大债主
顾星薇终于深刻地理解了顾清霄口中“没有优待”和“靠自己争取”是什么意思了。
嫡支大房的顾崇新、顾崇时、顾惟佳,二房的顾崇元、顾惟觅等人每年都有一块灵石作零花,而且不用去顾家产业做工,只需专心学道经即可。
一块灵石相当于一百颗灵珠,对于他们这些还未引气入体的孩子来讲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人穷志短底气弱,顾星薇开始很严肃地考虑要不要信一颗石头的话。她关好门窗,把褚石拿了出来。
褚石上的字出现得跟弹幕似的,顾星薇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骂她的话。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人,顾星薇岂会同一块没脑子的石头计较,所以她只是把它丢进了墨水里。
复习完今天学的内容,顾星薇把褚石捞了起来,用清水洗净。这一次褚石安静多了,嗯,所以说欠扁之石都有欠教育之处。
“我如果把紫望芝给你吃了,你能保证寻得到宝贝吗?”
如果有眼睛的话,褚石真想翻个白眼给顾星薇看,它就算是宝贝探测仪,也不能保证寻到宝贝吧。
“你这没见识的刁民,石君我是谁呀,我可是夺天地造化集万千智慧与美貌于一体的仙石,影响的是气运,又不是探宝的阵盘。”嘁,真是石落异界被犬欺,若不是逃跑的时候损了修为岂会落得如此境地。
嗷,这嚣张得快上天的法宝原来是这个作用,好像没啥实质大用的模样。
“你那鄙视中带着不屑的表情是几个意思?!气运虽摸不着,可在修仙途中少了这个,嘿嘿,恐怕连引气入体都不能。”
顾星薇自然知道运气好有多重要,就像当年高考的时候,数学一共只会做五道选择题,却硬生生让她全蒙对了。
等等,她当年好像把褚石当成幸运石带进了考场,莫不是蒙对题还有它的功劳?她是觉得做题时如有神助呢
“五年前,一个细雨绵绵的夏日,我考试时你帮过我吗?”
要说别的,这块神气活现的石头可能就不记得了,但五年前的那场考试它可是记得清楚。那之前的一个月,顾星薇每天晚上泪流满面地对着它许愿,求它保佑可以考上个好大学。
“看你可怜”被烦怕了帮一把,要不是如此也不会在毫无灵气的地方多待好几年。
如此说来,这块石头真的可以带来好运。顾星薇决定拿紫望芝来赌一把,赌赢了她可能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舒服日子,赌输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她从玉盒中拿出紫望芝放到褚石面前,褚石动了动身体,一丝丝橙色物质被它抽离了出来。半晌后,褚石停下动作,紫望芝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你不是要吃吗,该不会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没嘴吃不了吧。”她戳了戳褚石。
忽略掉褚石千奇百怪的骂人词汇,顾星薇从中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原来褚石说的“吃”并不是真的吃,而是抽取了紫望芝的气运。紫望芝有提升成丹率的功效,但被褚石抽掉气运后,这个功效就没了。
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灵药,顾星薇十分纠结,这药还可以中和其他灵药的药性,丢掉十分可惜,但拿出卖的话又怕被人逮住卖“假药”,毕竟紫望芝已不是原来的紫望芝了。
“这东西还有点用处,修为大概恢复了亿万分之一。”褚石动了动身体,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在你这小气抠门没见识的丫头做了个正确决定的份儿上,本君决定告诉你名字。”
顾星薇神色平淡,兴致缺缺,一块石头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你敢无视本君”顾星薇赶忙摆出崇拜期待的表情,才让褚石收起了十万六千字骂她的话,“本君名叫天眸,记好了,要跟我说话就用嘴叫,别老戳我。”
石头被戳一下又不会痛
不过顾星薇没敢将这句话宣之于口,经过几次接触,她对于天眸的“字唠”属性了然于心,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嗯,不戳你。好了,说说吧,你能找到什么东西。”
顾星薇双目炯炯有神地盯视着天眸,天眸背心一凉,它一点不怀疑如果这个时候告诉她啥也没找到,它会被弄得石毁器亡。
“你运气真好,这附近就有个橙阶的机缘。”天眸滚了滚,想滚落并不存在的冷汗。它现在的状态可以感知的范围很不超过百里,万幸百里内就存在一个机缘。
顾星薇好整以暇地看着天眸,天眸本就多话,不用问它话里的意思,它自己都会解释。
“气运以彩虹色划分,橙阶的机缘就相当于二阶,相当不错了,毕竟紫望芝也只是二阶灵药。”天眸忽悠人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毕竟它根本没心。
机缘等级只与它的修为相关,橙阶机缘相当于他这个修为下可以感知到的二级机缘,只比最差的赤阶机缘好一丢丢,根本算不得好。它这么说只是欺负顾星薇不懂罢了。
顾星薇眸光闪烁,显然已经想歪了。
我的天呐,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如果天眸吸收什么等级的气运才能找对应等级的机缘的话,岂不是好鸡肋的。她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哪里去找这么多好东西供它挥霍。
如果天眸知道顾星薇这样理解它的话,恐怕会连仅剩的一点修为都气没了,它真的只是想在这个无知凡人面前显摆一下而已。
“别用你无知又鄙视的眼神看我,我现在的等级只相当于你们人类的炼气期,你别指望我能发现太夸张的好处。”
好吧
“你说的机缘在哪里?”
“距离这里很近,往东南走二十里地有座山,就在山上。”
顾星薇等了半天褚石上都未再显一个字,终于磨牙道:“这么模糊要你何用!”
“怪我咯,不知道是哪个目光短浅的刁民私自将我认主了,我的等级不能高过这个刁民一阶,看不清楚机缘也是很正常的咯。”哼,才不会告诉你本仙石伤势过重,修为几乎尽毁,就是要让你郁闷。
明明是字,顾星薇却看出了褚石深藏的贱意。懒得理会这块满嘴跑火车的石头,顾星薇收拾停当倒头就睡。养精蓄锐后再想办法去天眸说的那座山看看。
睡至半夜,顾星薇在床上翻滚难安,一副被噩梦魇住的模样。
梦中,稚嫩的女声向她尖叫求救。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一道轻轻浅浅的光影浮现而出,光影浅淡看不清她的模样,可顾星薇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谁?”
光影剧烈晃动起来,显示出她此刻情绪不稳,“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该贪吃的,我再也不敢吃陌生人的东西了”
光影的话让顾星薇莫名感到害怕,就好像她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却被她忘了,而这个光影是在竭力提醒她。
“你要我怎么救你?”
“快逃,他还要来的,还要来的。”
叩叩叩叩叩
顾星薇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出的冷汗湿透了头发和中衣。
叩叩木窗外疾风骤雨,分不清扣窗声是雨打还是人为。
顾星薇顺了顺气准备披衣开窗,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该死的,这感觉又来了。
风停雨歇,扣窗声未断,却像是少了几分耐心,敲得又急又乱。
顾星薇望着帐顶静静地等着身体控制权回归,缓过劲儿来,她一把将放在桌上的天眸塞进了袖子里,有了这次经历,她决定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石不离身。
她披衣开窗户,窗外却未见一人。举目四下搜索,终于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踽踽独行于夜色中。
顾家守卫很严,每天都有人巡逻,顾星薇不敢唤住那个“夜行人”,只加快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穿过两条长廊,顾星薇终于在果林前追到了他。
“累死我了,你走得可真快。”
那人转身,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了些许清俊之意。
“嘘。”
夜行人一把抓住顾星薇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一旁的密林里。二人年纪都还又在东顾,顾星薇根本不担心会被这般那般。
“顾星薇,大三房嫡女顾丽颜之女,资质半星。”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借着皎洁的月光,顾星薇仔细地打量起夜行人的神色。情况似乎不是很妙,这人摆出一副要与她谈判的模样,还把她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她对他却一无所知。
“有何指教?”既然眼下情形对她打心理战无益,倒不如直接摊牌以打乱对方的节奏。
见顾星薇气定神闲,夜行人果然有些不稳,好半晌他才轻咳两声,道:“两刻钟后就有人来巡这条道,我们的时间不多,直说也好。”
顾星薇静等着对方的下文,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自然不会轻易搭话。
见顾星薇十分警惕,夜行人也不卖关子了,他直接道:“我叫顾崇明,你可以叫我九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结盟的,你刚来想必不是很清楚顾家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凭你现在的状况很难有大出路。”
顾家是依附于中等修仙门派清晏门的一个小型修仙家族,顾家每年向清晏门交岁贡换取一个入门的名额,每三年顾家都会通过考核选出一名最优秀的子弟送到清晏门。
考核分为三轮,第一轮是文比,通过笔试淘汰连道经都理解不到位的人第二轮是耐力比试,通过障碍跑测试选出最有耐力的十人第三轮则是武比,武比是在小康山中进行,谁从小康山中带出总价值最高的灵物,谁就获胜,不限制战斗。
难怪了,难怪顾家的气氛这么诡异,大家对她都避如蛇蝎,原来还有一层竞争关系在。修仙还真是华山一条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况。
“我还没引气入体,现在考虑这些似乎早了点吧。”
引气入体是一道比较大的坎儿,一般来讲需要一到三年,运气好的一个月引气入体也有可能,运气不好的如顾丽颜十年都未成功。可见能否引气入体资质并不是决定因素。
顾崇明轻哼一声,握紧了拳头,“一点都不早,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夺魁而是保命。”
族考每一个孩子都必须参加,如果前两轮被淘汰了还好,顶多被羞辱一番,可如果其他人故意放水,让他们进了第三轮,就危险了。小康山中的死伤,家族是不会管的。这对任何一个修仙家族来说都是十分正常的优胜劣汰。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会联合起来要我们的命?”顾星薇有些吃惊,顾惟觅八岁,顾崇元也不过十三岁,还都是孩子,会狠毒到要人命吗?
“他们都是修士,不可以凡人的眼光来看。在修仙界,为了修炼资源不惜杀人夺宝沾染因果的人并不少见。”
“难道家人也如此吗?”
顾崇明皱眉,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修仙世家的家人和宗门里的师徒都是牢不可破的关系,通常不会互抢机缘。但我们又有些不同,他们并不把我们视作家人,甚至都很恨我们。”
“恨我们?为什么?”
顾崇明轻笑一声,有些自嘲,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娘才变得这么惨还真是难兄难妹。
“他们恨我的原因与你同也不同,你无需知道的太清楚。不过你嘛,却是因为你娘害惨了二房,使得整个大二房的人这么多年都怨气萦心,具体原因我却不是很清楚。”
微怔过后,顾星薇收回了心神。她猜对了,二房果然与顾丽颜有不解的仇怨。可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做到把整整一房人得罪得这么狠的,还真有几分“本事”。忽而忆起顾丽颜骂人的刻薄模样,心中倒有几分了然。
“你准备怎么与我合作?”
顾崇明头脑清晰地这般那般的跟顾星薇交代了一阵,便趁着巡夜的人来之前的间隙朝自己的房间溜去了。
看着顾崇明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中,顾星薇有一种白活一世的感觉。她从前九岁的时候还在看动画吃零食,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九岁就开始算计人了。
算算时间,顶多还有一个时辰鸡就要叫了。这个点就算回去接着睡肯定也睡不醒了。思及此,她忽然福至心灵,反正已经耽误了睡觉的时间,也不在乎再多浪费一点,不如趁着无人绕到鸡舍那边去看看。
鸡舍就在膳堂后面,离钟楼很近。顾星薇偷偷摸摸在鸡舍捣鼓了一阵,才心情大好地回了屋。
一夜好眠,顾星薇伸着懒腰起了床。雨后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直直地照进了窗里。
钟声还未响,顾星薇从容地收拾停当,踱着步子去叫顾惟萱起床。
顾惟萱揉着眼睛给顾星薇开了门,待看到大明的天色,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星薇姐姐快点快点,我们迟到了。”
“嘘,跟我走。”
顾惟萱不明所以,一边跟着顾星薇跑,一边整理仪容。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顾惟萱老老实实地杵在膳堂门口,目送顾星薇跑远。顾星薇走后片刻,雄鸡打鸣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顾星薇满意地看着这一群憋了一两个时辰卯足劲儿叫的鸡,随手把用来套它们嘴巴的草编嘴箍扔到了草丛里,气定神闲地吃饭去了。
“好神奇,今天的钟打得这么晚,我们可以占个好位置了。”顾惟萱一看到顾星薇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顾星薇一把拉过顾惟萱就朝膳堂里面冲,她把惟萱叫起来可不是为了“锻炼身体”的。
二人有条有理地吃完饭,顾崇元等人才匆匆跑了进来。顾崇元面带疑惑地看了顾星薇一眼,不敢多耽误,转身拿食盒去了。
怀疑我么,怀疑好了,那些鸡顶多憋屈了点儿,又没受到什么伤害,就算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顾星薇满脸堆笑,与顾惟萱二人拉着手进了东学。东学里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位置都空着任由她们二人挑选。
“姐姐我们今天可以选个好位置了。”
顾星薇虽然不觉得一个好位置对学习有多大帮助,但看顾惟萱这么高兴也决定从善如流。
顾惟萱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顾星薇,自己坐到了星薇的旁边。
一坐下,顾星薇之前所有的不理解都烟消云散了,原来座位和座位真的不同呢。
源源不断的温润能量顺着蒲团进入顾星薇的身体,原本孱弱得带着早夭迹象的身体跟着精神了几分,说不出的舒服。
顾家占据的小型灵脉大体位于内宗,外宗只有东顾这边有灵脉。而东顾灵脉散布于东学和东宿,其中较东学的为好。东学的灵脉无法无差别支撑所有子弟修炼,族中便使用阵法将灵气聚集在少数几个座位上,剩下的座位虽也有灵脉加持修炼,却几乎感觉不到。
“起来,这是我的位置。”顾崇元心中大为恼火,他昨天放话要找顾星薇的麻烦,结果他还没动手,顾星薇就敢先占他的位置,真当他是死人哦。
沉浸于温暖能量包裹中的顾星薇,连眼都未抬一下。
几个月来,她被这具身体折磨的够呛。许是这具身体先天有所不足,她经常都有胸闷气短的感觉,稍微跑动一下就心跳如鼓,活脱脱一副林妹妹的身躯。而现在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心跳在温润能量的滋润下平稳了许多。
傻子才会让他!
她站起身,胸闷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白着一张脸,神色平静地与顾崇元对视。眼见着顾崇元因为她的起身而露出得意的神情,她轻笑一声跨脚踩在了蒲团上。
顾崇元眸光一沉,淡定的面具骤然碎裂。他脚踩桌案,手指顾星薇,神情嚣张不可一世。还不忘放狠话,“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不起来,我就连你带桌子一起丢出去。”
“还有你。”顾惟觅不知何时也到了现场,她扯着比她矮了一个头的顾惟萱,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轻哼出声,“一个旁支,也是想坐哪儿就坐哪儿的吗?!”
这对兄妹真是够了,哪怕对待陌生人也不应该如此没有礼貌吧,更何况还是一家人!
顾星薇拉住泫然欲泣的顾惟萱,踢掉顾崇元的脚,毫不动怒地说:“顾家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规定我们不能坐这里,你没有资格叫我们让开。”
自头前五个哥哥先后进了内宗,他就是东学里最大的人,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顶撞他,偏偏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落他的面子,他若不给她点教训,她还要翻了天去。
如此想着,顾崇元神色阴鸷地弯腰拍了拍被顾星薇踹过的鞋。皂靴上的灰印逐渐淡去,就在此刻顾崇元突然发难。他也不管顾星薇是否会磕伤,一把拽倒顾星薇,直接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说:“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哼,你娘当初勾引自家堂姐的未婚夫,又未婚先孕的事情人尽皆知,还敢跟我谈资格。你,就是最没资格坐在这里的人。”
顾星薇的脑袋磕在了桌角上,阵阵眩晕感传来,还没等她缓过劲儿,顾崇元的声音就如闷雷炸响般的在她头顶响起。她猜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顾丽颜会抢别人的未婚夫。
顾丽颜在她心中是高傲的清冷的,就算时不常发神经,也绝不像是干出这种事的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就算没误会,顾星薇也不允许别人红口白牙地辱骂顾丽颜。在她心里顾丽颜不是别人,而是那个舍命救她的娘。
心中火起,身上的疼痛恍若未觉。顾星薇一转头就咬在了顾崇元的手臂上,顾崇元吃痛松开了手。顾星薇瞅准机会一脚踢在了他下半身的要害处,趁着顾崇元痛得缩成了虾米,她反客为主地压到了顾崇元身上。凝聚了浑身力气的拳头雨点一般地落在了顾崇元的脸上。
没错,就是专打脸。她人小力弱,而顾崇元吃得好又常年锻炼身体长了一身肌肉,她的拳头要是打在他的身上,痛的肯定是她自己。可是面门就不一样了,他再怎么锻炼也不至于炼成铜脸铁面。
东学里情势的瞬间变换让很多人都愣在了当场,顾惟觅也不例外,直到她被人从后背推了一把才想起上前帮忙。
她用力推倒身边的顾惟萱,径直跨过去扯住顾星薇的头发。
顾星薇正打得酣畅淋漓,自然不耐被人偷袭。她斜眼朝后看去,见是顾惟觅,轻笑一声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朝后一仰,以头为锤端端地砸在了顾惟觅的鼻子上。
解决了碍事的顾惟觅,顾星薇加紧了对顾崇元的打击,这家伙只是被她的气势唬住,待回过神来肯定没有她好果子吃,需得抓紧时间捞回本才好。
另一边,顾惟觅捂住自己钻心疼的鼻子,只觉鼻中热流涌动,顺手一抹,手上立马沾染了一片殷红之色。她身体晃了晃,心中大为恼火。
她娘从小就夸她是美人儿,要是这一下被毁了容哼,定不能轻饶了这贱丫头。
她怒火滔天地跨出一只脚,另一只脚却怎么都迈不动,烦躁地回头,就看到顾惟萱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脚。她心中暗恼,对着顾惟萱又是踢又是打,顾惟萱就是不松手,一副与她杠到底的模样。
“不准你欺负星薇姐姐。”顾惟萱既痛且惧,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听到顾惟萱的哭音,顾星薇怒目回视,待看到顾惟觅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可爱单纯的惟萱身上时,她毫不犹豫地丢开顾崇元大步朝顾惟觅走去。
顾惟觅被顾星薇气势所慑,一时竟有些惧了,不自觉停了手,可下一刻她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先前被顾星薇乱拳砸懵的顾崇元已经缓过了劲儿来,他捞过手掐住顾星薇的脖子,眼中爆发出择人而噬的凶芒。
空气一点点从肺里抽离,顾星薇的脸憋得通红,眼睛向外凸起。而她的精神却有些游离,仿佛站到了躯体上方俯视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她念起了道经。感官在无限放大,世界在变得清晰。这感觉就像是她的魂与她的身体之间的间隙因为顾崇元手掌的不断收缩而缩小。
天啊,这是怎样怪异的情形。
“你们在干什么!”
先生的怒喝声拉回了顾崇元的理智,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族内不准动手的规定。他有些悻悻地松开手,失忆般的若无其事地站到了一旁。
顾星薇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她回想起死亡的瞬间看到的光点,那似乎就是书中写的“灵气”。可现在任她怎样默念道经,对那些光点都再无感应。
奇怪了,难道在生死边缘才能感受到引气入体的状态?
“星薇姐姐你还好吧?”顾惟萱扑过来抱住顾星薇,分外担心地问。
顾星薇摇摇头,按住惟萱颤抖不已的手,这一次真是吓到这孩子了。
“族内不准私斗,你们四个不知道吗?!都给我滚去面壁。”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先生的怒喝声抽掉了顾星薇所有的力气,她一下子软到在了地上。
尽管她此刻的状态很怂,但她刚才与东学首屈一指的“大哥”对打的模样已经深深嵌进了表亲们的脑海,是以并无一人敢嗤笑她。
顾星薇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最后还是顾惟萱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她架出去的。
顾家的面壁思过非常名符其实。
在东顾东北角,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用青砖围成了一个除了思过外毫无用处的场地。场地中徒有四壁,却无屋顶,不遮风不避雨,亦无门户,进出只能通过木梯。不过好歹是自家孩子,长辈在场中留了一棵大树,以供躲雨,但若是雷阵雨就不行了,为了安全只能淋着。
收拾好了纸笔和简单的日用品,顾星薇已经恢复了气力。她与顾惟萱并肩走在去往思过壁的路上。
顾惟萱心事重重,顾星薇心里也不好受,这一次到底连累了这丫头。
行至曲径,视线所及皆绿植时,顾星薇才从小包袱中拿出一个玉盒塞到顾惟萱的怀里。
“星薇姐姐?”顾惟萱解除了行尸走肉的状态。
“嘘,拿着,别让人知道。”看着顾惟萱的神色,顾星薇哈哈一笑,“别担心,不是偷来的,是舅舅给的。”
“我不能要。”顾惟萱将玉盒推还给顾星薇。
顾星薇不容拒绝地抢过顾惟萱的包袱,直接将玉盒塞到了惟萱的包袱里,“这是姐姐给你的怎么不能要。”
顾惟萱争不过,便忐忑地收下了,只说:“姐姐若是短了灵珠便来找我,我那里还有几个。”
顾星薇莞尔一笑,拍了拍惟萱的脑袋。她哪里会真的去要一个孩子的东西,而且东南方距离二十里的山上还有一个“机缘”等着她,找到了应该就可以撑一段时间。
她们二人到思过壁时,二房的兄妹俩已经等在了壁角。
“真不中用,连走路都这么慢。”顾惟觅嘟嘟囔囔地抱怨。
顾星薇懒得理会,别开脸连看都不看一眼。
受个罚有什么好争先恐后的。
而且她这人脾气虽算不得顶好,但只要不踩她底线,她是不会翻脸的。而她的底线就是她爱的、她在乎的、对她好的人。
四人等了半刻钟,两个护院模样的人,一头一尾抬着一架梯子走了过来。他们把梯子架在了墙边,退开一步手扶梯子,等着四人上去。
顾崇元当先一步扶住了梯子,一步一步往上走。顾惟觅则转过身正对着顾星薇,一副戒备着星薇踢掉梯子的模样。顾崇元进去后,顾惟觅紧随其后。顾星薇想了想,让惟萱先上去。那兄妹二人对她的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万一要使坏,惟萱跟在她身后就得跟着遭殃。
好在两方都算克制,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四人刚站定,墙外就传来了哗啦哗啦搬梯子的声音。
顾星薇抹了一把冷汗,这壁面得还真是彻底。
罔顾族规可大可鉴于他们是初犯,只罚他们面壁三天。他们四人分成两拨呈对角而坐,各自捧着道经默记去了。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嘴巴闲得发慌的人找很多茬了。
“哥,你这么掐她,她怎么就没死呢。大姑死得这么冤,得叫”顾惟觅斜眼看了看顾星薇,“赔命。”
顾星薇合上书,揉了揉眼睛,头跟着疼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几天来断断续续得到的消息,二房兄妹的大姑,也就是顾丽颜的堂姐,因为顾丽颜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想不开自杀了,也有可能被气得病死了。二房从此便跟三房的人杠上了,这也可以理解,任何心结,但凡沾上了亲人的性命,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哎母债子偿啊。
顾丽颜那句“替我堂堂正正地回去”在耳边反复回响,顾星薇倍感压力山大地甩了甩头,她现在算得上堂堂正正吗?
心情本算不得轻快,顾惟觅还一直嘚吧嘚地说不停,跟念紧箍咒似的,是时候让她闭嘴留些口水养牙齿了。
“惟萱你知道吗,人死了其实魂还在,只是变成了鬼。而且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变成鬼就是什么样。比如溺死鬼就浑身浮肿、面色惨白如果那天我被某人掐死了,变成鬼后舌头就会伸得老长。午夜梦回,还会气不过地飞到他床上与他作伴。”顾星薇说着还轻飘飘地看了顾惟觅一眼,然后状似无意地望了望天,“唔,天快黑了呢。”
“星薇姐姐你快别说了,我害怕。”
顾星薇揽住惟萱的肩膀,安慰道:“别怕,鬼不会找上善良的孩子。”
“真的?”
顾星薇郑重点头,“真的。”
顾惟觅一听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了顾崇元的袖子。这两天来,顾崇元被她们的嘴仗搞得烦不胜烦,光靠磨嘴皮子能出什么气,换做是他只会找合适的机会直接出手。这可是他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受到的教育,并且坚信不移。
“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家里那么多修士,难道还怕几只鬼?再坚持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顾崇元的话不但没有起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反倒让顾惟觅更心虚了。顾家的修士可都在内宗,等闲不会出来。
狂风乍起,思过壁中唯一的树沙沙作响,角落处那个简易的茅房更是毁在了狂风中,只有五谷鞠躬精粹奉献自己后留世的醉人气味。
“哥,该不会真的有”
顾崇元简直想捂脸,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听风就是雨,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你看清楚,那是什么。”
不光是顾惟觅,顾星薇和顾惟萱也不约而同的扬起了脑袋,低空中,一灰一白两道身影驾着两个形态各异的法器,化为一黑一红两道遁光朝小康山飞去。与此同时,顾家内宗也升起了三道人影,便是顾家的三个筑基长辈。
“顾家所有人听令,全都回房,没有解除禁令不得外出。”
两个筑基修士斗法,随便落下的术法星子都够炼气修士喝一壶的,更不用说普通人了,自然能躲则躲。
顾清霄的话音刚落,蒙蒙的光幕逐渐从内宗扩散而来。家族不比宗门,护山大阵威力不够大,开启的速度也不够快。
顾星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层光幕,不对,那两个修士往东南方去了,天眸说过东南方二十里的山上有她的机缘,她的机缘会不会就是他们?
一念已毕,顾星薇迅速攀爬上树,顺着大树伸出墙外的树枝滑了出去,身后只余顾惟萱焦急的呼声。
“大阵就要开启了,星薇姐姐你要去哪里?”
小康山,夜康山的支脉,是座荒山,并无农田,只有猎人三不五时在外围打猎,修士深入山中采摘灵药。此山外围多野兔、野鸡,没有猛兽,孩子们上山挖些野菜贴补家用也很安全便利。
往山上走了一二里地出现了一棵合抱粗半死的大树,顾星薇喘着粗气半靠在了树上,感受着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两个筑基修士动手动静不她无需紧跟,远远地缀在后面即可,倒叫她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缓过劲儿来,她循着斗法的痕迹小心前行。往前复行百丈,她远远地便瞧见两个人立于树梢对峙。
忽而狂风大作,那二人又交上了手。尘土飞扬间,她几乎无法稳住身形。她抬手遮眼,从指缝间朝天空望去,那两人你来我往流光飞舞打得好不热闹。
白袍男子挥手间火光四射,火星子打在树干上,噼啪之声大响。灰袍男子阴气森森的,一双枯瘦的手上留着长长的黑指甲,他脚踩骨棒双手直逼白袍男子面门。
白袍男子并不擅长近身战,被人逼到了近前,只得往后一仰,退后三丈。距离拉开后,他抬手间又是一个火球丢出,灰袍男子后撤不及,袖子被烧了洞,一时间大为光火。
顾星薇机灵地躲到了大树后面,紧张地看着树梢上的战斗。她这时候才看清楚,白袍男子脚下踩着的是一柄剑。
飘逸的剑仙!顾星薇眸子晶亮,屏住呼吸凝神细看,生怕错过了一丁点细节。
轰轰二人持续交手着,林中的树叶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有些倒霉的树更是被殃及得折了腰。缠斗之下,二人且战且朝着远方飞去。
顾星薇吐掉嘴里的土,揉了揉眼睛,灰头土脸地从断枝残叶中爬出来。
不及多想,一阵灼热之感从胸口处传来,她跳着脚快速地把挂在胸口的布包拽了出来。
关键时刻天眸竟然来扯后腿!
再抬头,已经风停尘歇,哪里还有那两人半点影子。
眼见着是追不上了,顾星薇干脆把褚石倒了出来,看看天眸想说什么。
原本只会“打字”的石头已变了模样,褚红色的石头上形成了一个紫色的类似于指南针的针盘,可指针指向的并不是北方。
“你指的是什么方位?”
褚石表面的针盘跳动几下,霎间隐没回石体中,继而出现了文字,“东南。”
晕,还以为它要指点她去找那两个修士呢,原来心心念念的还是东南二十里有机缘这回事。
虽不能确定那两个修士具体去了何方,但与天眸指的绝对不是一个方向,也就是说他们不是她的机缘。可来都来了,这场架不看个结尾,心里总觉得欠欠的。略一思量,顾星薇决定大着胆子跟过去瞧瞧,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冥冥之中吸引她的东西。
山路难行,不过两刻钟,顾星薇的汗已湿透了背心。她稍微停顿休息,缓过气来才继续跟着断枝走,行不多时,便看到了一片焦黑之地。而那两个修士好像亦改了方向,林中的断枝朝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方位延伸。
她顺着新方向往前走,又走了三刻钟仍是不见那二人的身影。稍事休息,继续往前走,越走信心被消磨得越多,失望感就越强。虽说不出在期待些什么,但无论如何白跑一趟都不是她想要的。
不认命的又朝前走了两里地,顾星薇仍是一无所获,她终于放弃了,再走下去不过是白白浪费体力。
她是个干脆的人,发现事不可为也不墨迹,十分光棍地提着裙子往回走。
天色渐晚,早已过了饭点,加之顾家大阵开启,恐怕一时半刻也回不去,倒不如随意找找有无野菜可以果腹。
顾星薇在贺家村过了几个月乡野村妞的生活,对于找野生木薯和山药很有些心得。她边往回走,边沿途寻找木薯的踪迹。蓦地顾星薇的眼睛一亮,前方有一大丛木薯藤,看样子应该有不少木薯。
她本就不是爱纠结的性格,眼下更是一扫颓然之气,脚下生风地朝着那丛野木薯跑去。她先采摘了一些嫩木薯藤用草茎捆了,这才熟练地挖起木薯来。明显地感觉到土松了之后,她双手用力,身子后仰,借助身体的重量直接将木薯从土里拔了出来。
她把木薯拔出的瞬间,一个麻布小袋从木薯藤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竟与舅舅给她的储物袋一般无二。
“呸!”
她吐掉猝不及防间掉入口中的土,拍拍脸坐起身,把手中的木薯扔到一旁,捡起储物袋仔细翻看,又好生试验了一番,才确信舅舅说的是大实话,没有引气入体当真无法打开这袋子。
她修仙的时日尚短,许多事情知之不详,可看修仙纪事中描写的修士的行事方法,也知道捡到无主之物就算自己的机缘。
这储物袋现在打不开没关系,且先收着,等到日后引气入体后再好生查看。
顾星薇将储物袋贴身收好,又挖了几根木薯,才起身去寻找妥当的地方烤木薯。山中多枯枝败叶,容易着火,她专门挑拣了一块光秃秃的平地架上干柴,又把一根根只有二指粗的木薯埋入柴堆中,才从装褚石的袋子中摸出了打火石点火。
两刻钟后,顾星薇把木薯陆陆续续地挑了出来。她捧着一小根木薯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向四周看去。
吃完了一根木薯,天已经黑透了,虽说小康山中无大型野兽,可光这么待着也怪吓人的,尤其目光所及之处还有莹莹的光亮。
莹莹的光顾星薇悚然一惊,手中刚剥好皮的木薯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不自在地吞了几口口水,身子控制不住地僵硬了起来。
不是吧,不要玩儿真的呀,好兄弟什么的都是说来吓小孩儿的,你们可千万不要为了证明我话的正确性,现身说法呀。
滚烫的触感从胸口处传来,顾星薇抖着手把褚石拿了出来。
“快去,可能是你的机缘。”
“万一是鬼呢?!”
褚石沉默半晌,就在顾星薇觉得它被说服了的时候,褚石上忽然用比往常大几倍的字号一字一字显出了一句话。
“鬼、什、么、鬼!你是一个修士,看到鬼修,还要口称一句道友,还不快给我滚过去!”
月下幽潭,波光粼粼的潭水泛着蓝盈盈的光,奇异而梦幻。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句话自然而然在顾星薇脑海中浮现而出,她追随筑基修士打斗的痕迹满山乱窜,没成想却意外找到了这处奇地,而这奇地恰好就在差不多距离顾家东南二十里的地方。
“潭水有古怪,应该溶入了某种物质,你下去看看,机缘说不定真在这里。”
机缘虚无缥缈,可能是某种东西、某个人或是某句话,只要是能够改善自己现在的状态,为未来打下更好的基础的,皆可称作机缘。
幽潭里,并无活物,就算有所谓的“机缘”,也只可能是某种东西。这个不过三个澡盆大小的小潭里能有什么?淤泥和石头。淤泥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是石头了。
有了大致目标,顾星薇将褚石贴身收好,探着身子去摸潭中的石头,潭的边缘上有很多半露出泥土的光滑石头,她一块块摸过去,并无特殊感觉,都是卵石。再深一些的地方,她的手不够长够不到,只得脱了外袍跳下水去。
这个时节,晚上的水已有刺骨的寒意,没至胸口的水,冻得顾星薇的心脏都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敢在水里久待,她打着哆嗦转身准备继续探查深处的石头。岂料转身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仰倒而去。
冰冷的水瞬间封住了她的口鼻,她却不慌,好歹是会游泳的,哪怕换了具身体,灵魂会的技能总不至于丢掉。
就在她舒展身体准备踩着谭底浮出水面时异变突生,原本平静的幽潭开始剧烈翻滚,蓝盈盈的光从潭水中分离而出朝着顾星薇脑袋处聚集。一些附在了她的头发上,一些顺着毛孔进入身体。
莫名清凉的感觉席卷着顾星薇的识海,很舒服,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她渐渐沉沦,放弃了挣扎,缓缓朝潭底沉去。
肺里的空气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她一点一点吐出,成为水底大大小小的气泡。
天眸翻滚几圈,竟有些兴奋。这丫头倒是好运气,说不定可以稍微修复一点魂魄穿越异界带来的伤害。
它从顾星薇的衣襟里挣脱出来,奇怪的是它像是没重量似的,并未往下沉。它“观察”了一下顾星薇的情况,果断把顾星薇的衣领套在自己的身上,卯足劲把她往水面上拉。
天眸选择的着力点注定了它解救顾星薇的过程不会十分顺利。因为重心不稳的缘故,衣领不断从它身上滑落,它一直无法很好地拽着头轻脚重的顾星薇往上浮。
第一次觉得,没有手真的很不方便呢
累得半死的天眸,干脆滑到顾星薇的腰后托住她的腰往上浮,还好它不用呼吸,不然一直这么托住她肯定得憋死。
而此时,顾星薇所有的意识都被收缩到了识海,一片近乎干枯的“海”上出现了一道身影,这道身影正是顾星薇。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星薇的身影变得清晰了起来。她蓦地她睁开了双眼,意识回归,只是仍被禁于识海。
心念一动,她的身体轻盈的落到了海面上。
这是什么地方?
心中虽然疑惑,但她对这个地方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以并不害怕。她踩着“海”水来回走动了一圈,并无特别的发现,只是刚刚还只能齐平脚面的水,过了这么些时候,已经没到了脚踝。
她无聊地踢了踢水,眼睛猛然睁大,对,水,她刚才是在小康山的深山里,然后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幽潭,再然后记忆一点点回归,她有了一丝了悟,看来她并没有去到别处,而是“看”到了自己的识海。
识海是一个人最神秘最重要的地方,如果丹田被毁,轻则修为尽毁,重则直接毙命可识海被毁轻则直接陨落,重则魂魄不全无法转世,甚而灰飞烟灭,可见识海的重要性。
而一个人的神识强大与否直接影响他对周围世界的感知能力,也影响一个修士的实力和修炼速度。神识越强大,修士可以同时控制攻击的法宝就越多,施术的间隙就越短。
看着比浅草还浅的识海,顾星薇欲哭无泪,不用问别人,她都能判断出自己的神识一定弱得可怜。
“你来陪我了?”
怯怯的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道轻轻浅浅的光影浮现而出。那是一个女孩,心形脸,明眸皓齿却面带菜色,竟与这具身体的样貌一般无二。
“你是顾丽颜的女儿?”
光影晃了晃,比先前黯淡了些许,好半晌她才悠悠开口:“她从不承认我是她的女儿”
对这一点顾星薇深有体会,她做顾丽颜女儿的这几个月也从未得到过承认。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从前只是一个生活在贺家村的懵懂小丫头,顾星薇怕忽然告诉“她”真相会吓着“她”,所以只含糊其辞地问。
“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哥哥说他很喜欢我的身体,如果我跟他走,他就给我糖吃。”
该不会
“他说他等了我整整五年了,终于不用再等了。”
难道是
“他牵着我的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
莫非真的是
“他给我吃了一颗糖,告诉我只有一点痛,不要害怕,很快就好。”
禽兽啊,禽兽。
“我的脑袋好痛好痛,比撞到还痛,他的手掌按在了我的头上,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他会用我的身体去做大事,叫我不要觉得遗憾。”
顾星薇老脸一红,原来不是啊
“我的手脚都不听使唤,脑袋像被很多针扎似的痛得厉害,我害怕极了。忽然我看到那个大哥哥表情十分痛苦,嘴角也流出血来。他蒙着我的眼睛说,这一次怕是不行了,不过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我眼前一花,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除了睡觉没事可干,好无聊。”
顾星薇手脚冰凉,这么说之前无法控制身体不是因为身体非“原装”的缘故,而是因为“她”醒了,可“她”醒了为什么也控制不了身体,还是说“她”已经弱到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了?那个男人给她吃了什么,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个个疑问萦绕心头,找不到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个男人还要回来的。“她”本能地害怕那个男人,肯定因为经历了可怕的事情,那种畏惧深入骨髓,所以之前她以为自己被魇住的那次,也是“她”在提醒她快逃吧。
那个男人过来找“她”,亦是找她,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摆脱这个困境,至于是逃跑还是别的,她自己都暂时无法确定。
腰部一烫,灼热感传遍全身。识海中属于“她”的光影晃动几下终于渐渐淡去,她的意识脱出识海的禁锢,漫延至全身。前所未有掌控感从身体各处传来,她的神魂似乎壮大了不少。
“星薇你怎么在这里?”
顾星薇动了动手指,转了转眼珠,确定没什么异状才睁开了眼睛。
顾星薇一动,天眸就知道了,它果断地躲进了她的衣袖里。一块石头托起一个人浮在水面上这种怪场景被人看到了终究不大好。
“啊呜”
失去了天眸的托举力,顾星薇的身体不由得往下一沉,她意识不清地拍打着手臂,灌了不少水进腹中。
扑腾几下,顾星薇踩到了底,从水中冒出头来,咳得嗓子、鼻腔火辣辣得疼。
“星薇你还好吗?”贺福生有些关切的问,说着还准备脱鞋脱袜下来捞顾星薇。
顾星薇胡乱抹了一把脸,赶紧道:“福生哥我没事,你别下来了,水里凉,阿嚏”
“你这一大早的,干嘛跑这么远来洗冷水澡?”
洗冷水澡好吧,权当她这么无聊吧,还省得解释了。
“和人打了架,听说这样可以治骨头疼就来了。”
贺福生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顾星薇的脖子上有青紫的伤痕,不由得皱了眉头。村里人听说顾星薇是丘元城顾家的孙小姐好不羡慕,她走的时候,村里人都真真假假地赞她说她长得好,一看就不是池中物,这下合该去享福了。谁知竟是这般光景
“你要是在顾家过得不好就回村子吧,我来照应你。”贺福生顿了顿,忽而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快起来吧,再泡下去就该生病了。”
顾星薇心中一暖,贺福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贺家村民风淳朴,村民善良,但到底不能接受未婚妈妈,明面上虽未直接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指指点点却少不了。很多了解一点情况的村民都不许自家孩子跟顾星薇来往,生怕染上什么恶习。彼时顾星薇只是觉得奇怪,眼下倒是明了了,却更觉得贺福生难得。他可是在他娘百般阻挠下,还是坚持不懈偷偷接济她的人啊。
“福生哥你帮我生个火堆吧,生好了火我再起来,不然现在上去更冷。”
顾星薇浑身湿透了,上去再吹一下风,不生病都要生病了。
“这里潮湿、风大不好生火,我去那后面,生好火了再叫你。”
顾星薇应了一声,贺福生手脚麻利地生火去了。
“哎哟。”
天眸这烫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
顾星薇把天眸从袖中拿了出来,也未深究它是怎么从衣襟到衣袖的。
“喂,总是烫人可不好。”
“人笨怪刀钝,等你引气入体可以用神识跟我交流,就不烫你了。”
如果铁了心要跟这块贱气纵横的石头吵架,估摸着三天三夜都只是开了个场。为了避免浪费有限的生命,顾星薇决定无视天眸话中的鄙视之意。
“你有话就快说,要是待会儿福生哥过来撞到我跟一块石头讲话,我就没脸见人了。”
天眸嘴巴虽坏,可是对正事很拎得清,当下直接道:“潭里有一块明心石,你仔细找找。”
顾星薇收了褚石,低头仔细找了起来。
白天看这小潭跟晚上看大不相同,这潭的潭水清澈见底,并无任何杂质,视线可以从水面直透而下落到潭底。这潭的大致情况跟顾星薇昨晚判断的差不多,潭底散布着不少卵石。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摔倒,间或用脚踢踢石头看看缝隙中是否藏着明心石。
一块两个拳头大的石头翻动间露出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石头,顾星薇心头一喜,这块石头的模样跟其他石头大不相同,应该就是明心石了。她加大了脚下的力道,直接把压住明心石的卵石踢翻过去,露出明心石的全貌。
她深吸一口气就准备沉下去捡明心石,可昨晚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跳跃几下硬生生止住了下潜的趋势。
她再次拿出褚石,“天眸,我此刻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明心石只有晚上才有作用,你只管放心去拿。”
顾星薇将心放回肚子里,不过片刻便将明心石捞了起来。她对着光翻来覆去看了看,发现这块石头比天眸那个自称为石君的石头好看多了。
“星薇快过来,火已经生好了。”
顾星薇不再耽搁,将两块石头都放置妥当,披了外裳朝着火堆处跑去。
火堆边,贺福生正在往干柴下放木薯。他看到顾星薇过来,把一小捆木薯藤放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你捆的吗?”这很容易想到,小潭周围十里内可能都没有第三个人,不是他便只能是顾星薇了。
顾星薇点点头,她本想弄了吃的,却晕在了小潭里,但眼下用不上了,她烤干了衣服就得赶紧回家,要是她被发现偷溜出家就大事不好了。
“你带回家吃吧,也省得待会儿再去摘了。”
贺福生点点头将木薯藤放到了一旁。
静默半晌,顾星薇看出贺福生心事重重,试探着问:“福生哥你在想什么,怎么看上去不开心?”
“宝丫头病了,镇上的大夫看不出原因,我就想着进山采点药卖了钱好带她进城看病。”
那个牛犊子一样健康的小丫头竟然病了,难怪贺福生会担心了。
“那丫头最嘴馋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贺福生面色凝重的摇摇头,“那天她本来好好的,只是从星河湾那座鬼屋捉完迷藏回来就不对了,我怕她是”撞邪。
天眸说过她见了鬼修还得叫一声道友,那便是说他们与修士无异了,如果真是撞邪,找修士应该就能解决吧?
“如果宝丫头真的是看大夫怕是不成的。”
“我听说丘元城城东老庙来了个游方道士,我想请他看看。”
“福生哥你得空了到顾家来找我,我帮你弄道士需要的东西。”对不起了惟萱,你的灵珠恐怕保不住了。
贺福生拍拍顾星薇的脑袋,“谢谢你了。”他比顾星薇高一个头,拍起她的头来尤其顺手。
烤干了衣服,顾星薇与贺福生匆匆道别后赶紧往顾家跑,今天早上就会来人放他们四人出思过壁,回去晚了就会撞枪口上。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句话一点不假。顾星薇迈着大步跑,险些滚下去,安全起见她减缓了速度,跑下山时已接近晌午。
她原路返回,攀着树枝爬上墙头,往里一看,还好,其他三人还在。
顾惟觅一看到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准备扯着嗓子大叫。
顾星薇见势不好,她灵机一动,指着顾惟觅惊恐地道:“你是谁?”
顾惟觅疑惑地指着自己,暗道这贱丫头是不是傻了,才一晚没见就不记得她了。
“你说我是谁,自然是讨厌你的人。”
说话间,顾星薇已经趁机从树上滑了下来。她跃跃欲哭地看着顾惟觅,“我不是问你,是问你身后那位。”
顾惟觅不耐烦地回头,却哪里有人,“啊,哥!”
顾崇元避开冲过来要抱他的妹妹,仰头望天,要是娘没有生她就好了。
日头高悬,寒风却不止,四个人相对默立。午时一到,墙外就传来了搬梯子的声音。
顾惟觅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待,冲到最前面上了木梯。待顾星薇出去时,顾惟觅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顾星薇似有所感,转头看去,却见顾崇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见顾星薇看来,顾崇元轻哼一声,拍了拍下梯时蹭脏的衣角,仰着头面带不屑地走了。
顾星薇已经习惯了顾崇元满含恶意的举动,并未深想,只拉了顾惟萱回了东宿。他们被关了三天,顾星薇还好,好歹算是洗了个“清水澡”,可顾惟萱却是三天没洗漱过了,哪怕已是深秋,头发还是黏成了一片。
“明日休沐,星薇姐姐准备去哪里玩?”
顾星薇知道顾家有休沐的规矩,只是不确定具体在哪天,现在突然听顾惟萱提起,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还没想好。”如果贺福生来找她帮忙的话,她应该会跟着去一趟。
顾惟萱灿烂一笑,“我正好也不回家,不如我们出去把紫望芝卖了吧,顺便吃顿好的。”顾惟萱的父母都在别庄,离顾家本家比较远,不能时时回家,往常都是一个人窝在屋里看书。
“来了”几个月,顾星薇都没逛过丘元城一次,现在听顾惟萱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当下便应下了。二人约好了时间,便各自回房洗漱去了。
东顾与西顾的地位毕竟不一样,顾星薇几人哪怕被罚,东顾这边的仆妇仍是不敢怠慢他们,得知他们今天被放,给他们驱寒的汤浴一早就准备好了。
顾星薇美美地泡进了药汤里,在温热的水中舒展开身体,真是舒服啊,一身寒气尽去。
我去!
顾星薇一把拽下挂在脖子上的褚石,要不是害怕身体再次失去控制,她真不想把这块随时可能烫人的石头挂在胸口。
“石大仙有何贵干?”顾星薇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只要天眸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下场一定会很惨。
“把明心石拿出来泡到水里,晚上把泡石头的水掺到洗脸水里洗脸。”
自用啊,可是明心石看起来好贵的。
“这块石头能切割吗?”
“你要干嘛?”天眸心生警惕。
“卖一半用一半。”
片刻的沉默后,天眸还是炸毛了,“你的神魂伤到何种程度你察觉不到吗,把这块明心石用光可能都无法痊愈,你还想卖!掉钱眼里啦?!”
自然不是掉到钱眼里了,只是她真的很缺钱嘛。
没钱并不要紧,还是治疗自己的伤比较重要,不过到底是什么时候受伤的呢,怎么毫无感觉?
“我怎么受的伤呢,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天眸滚动两下再没了反应,它才不会说是因为它修为不够,带着她穿越界壁的时候受的伤。
顾星薇只是随口问了句,并不真心想让天眸回答。她思索无果后,便把受伤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虽然天眸说明心石可以治疗她的伤,但一想到昨晚那种危险的情况,她还是觉得应该要慎重。
“用这个石头治伤感觉挺危险的,我昨晚完全失去了意识。”
“哦,那是因为这块明心石在小潭里泡了超过十年,水里壮大神魂的成分太过浓郁才会出现那种情况,现在泡几个时辰就用掉了,你用的时候顶多感觉到灵台一清。”
大自然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有能溶于水的石头,真是神奇。
明心石是一种较为珍贵的矿物伴生石,未离开原矿之前不会溶于水,离开后从伴生状态解除,开始溶于水,只不过溶解的速度较慢。这块明心石在小潭里待了十年,也只溶了小半块而已。
“泡了十年都没人发现,我运气还真是好。”顾星薇得意地笑了起来。
“哼,什么运气好,肯定是那些人跟你一样没见识以为小潭闹鬼。”
水汽氤氲,顾星薇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宛若仙境中天仙出浴,可天眸总觉得浑身发寒。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顾星薇从桌上拿了两只杯子,一只装清水,一只装墨水,分别将明心石和褚石丢了进去。
天眸:“”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顾星薇正在绞头发,门却不知被谁敲响了。
正猜着,门外的人却开了口,“星薇小姐在吗?”
顾星薇心中疑惑,听这声音,来人似乎不年轻了,应该是在东顾伺候的仆妇。可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顾星薇挂好方巾,走过去开了门,“可是先生催我过去上学了?”
来人捂着嘴发出一阵咯咯的浑厚笑声,笑罢,她才接着道:“婆子我是来接星薇小姐去思过壁的。”
顾星薇擦头发的手顿住了,随后四万万只神兽从她心里呼啸而过。她才被放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被关进去?这是干什么!
“啊,对了,星薇小姐您得快着点儿了,这次思过可是有任务的。”
问明前因后果顾星薇才知道原来是顾崇元在背后捅了她一刀,怪不得他先前的神情如此诡异。也是,未经允许私自出府这样好的把柄落在顾崇元手里,不用那才是浪费了他在顾家混迹十多年的经验。
顾星薇不带一丝火气地梳好头发,真的,她一点都不生气,她只是有点可怜自家的板凳,她刚回来还没机会把它坐热呢。
唔,亲爱的板凳你放心,我会代替你用心“教育”那个孩子的。
这一次被关没有时限,只说抄完三百遍玉枢经就能出去。玉枢经不长,但是三百遍细想之下却有让食指粉末性骨折的威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家中仆妇在她再次被关进去之前就将“黄金三百两”之类的东西打扫干净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孱弱的小姑娘拗不过五大三粗的大妈。顾星薇老老实实地收拾好了换洗的衣裳,带上生活必需品,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仆妇去了思过壁。
四面墙合围的空间里,顾星薇缩在不大的树荫下避风,一页页奇丑无比的经文在她的手底下成型。
几近冬日,昼短夜长,照明条件有限,天色一暗,顾星薇便索性丢了笔,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站起来散步。
“嘘嘘,嘘嘘。”
墙外传来莫名的声音,墙里的顾星薇脸色莫名一黑。谁呀这么无聊,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自己嘘自己尿尿。
“顾星薇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顾崇明压抑的声音中满是怒意,他在外面吹口哨吹得都快断了气,里面的人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呃叫我吗?
顾星薇轻咳两声,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你来干什么,不怕人发现我们结盟了吗?”
顾崇明没好气地瞪视了顾星薇一眼,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歪坐墙头的顾星薇。
“你不是很在意你娘和二房的恩怨吗?我帮你把二房长女顾丽欣的修炼手札偷来了。你看快点儿,明天晚上我来拿。”若不是明日休沐,府中防备力量减弱,他也无法从祠堂中偷带东西出来。
顾星薇面上一喜,连声道谢,“多谢了。”
今日恰逢休沐,整个东顾不见一人,安静得出奇,这些人要么回了家,要么外出逛街去了。
虽无人过来,但被罚的顾星薇并不觉得无聊,而是抱着一本修炼手札看得津津有味。这本手札很厚,完整记录了顾丽欣十来年的修炼情况及心路历程。
一般来讲修炼手札会代代相传,以便后辈修炼时相互印证。但顾丽欣去世时尚未出嫁,没有后代,这本手札便被供在了祠堂、她灵位下方的小抽屉里。
祠堂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阴森可怖的存在,对东顾这些还未入道的准修士来说也不例外,他们等闲不会往祠堂那边去,更别说休沐期间了。顾崇明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敢把顾丽欣的修炼手札偷出来。
修炼手札前几页的字写得歪歪斜斜的,记述得也很简略,但内容都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平时学习道经的情况。顾星薇对这些内容不感兴趣,粗略地看了几眼就快速翻过了。
时间在顾星薇的指尖快速流逝,很快便到了顾丽欣修炼的第五个年头,也就是在这一年,八岁的她,遇到了与她一般大的周树海。
丘元城只有三个修仙家族,三家可以说是世交,且都有点儿姻亲关系。那年灵田收获颇丰,且各种出产都超过预期,三家便联合举办了个上元节灯会。
玉带河两岸挂满了三家特制的宫灯,这些灯上加了禁制,风吹不灭,雨打不熄。孩子们在灯下嬉戏、猜灯谜、放河灯。
顾丽欣生性内向怯懦,跟家中的姊妹们都不亲近,是以并没同她们一块玩儿,只端了碗豆腐脑细细地吃,可她的视线却片刻也不离开姊妹们,透露出她的小心思。
“喂,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周树海歪着一颗胖乎乎的脑袋,小心避过顾丽欣放在脚边的灯。
顾丽欣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瓷碗,躲开周树海的目光,吭吭哧哧半天才说出了一句,“我叫顾丽欣,我在看灯。”
周树海抬眼环顾四周,在这个黑咕隆咚的地方看灯?这人真奇怪。
“这儿的灯都太寻常了,没什么可看的,我自己扎的灯那才叫好看呢。”
顾丽欣抬起着脑袋,闪亮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树海,似乎对周树海的话很感兴趣。
“你要去看吗,有这么大的老虎,还有这么大的兔子,还有还有”周树海越说越兴奋,手还不住地比划着。
顾丽欣不言一语,可脸上的笑和向往的神情已经很好地说明了一切。
“哎呀,你真像根木头,我说了半天你都没反应。”
“我我想看的。”
“你想看?”周树海高兴极了,他得知要开灯会,蹲在家里扎了好几天的花灯,就等着人夸他,今儿他可是逮着谁叫谁去看灯的,被他缠了一晚上,家里的人远远看见他就躲了起来,“那你快跟我走吧。”他一把抢了顾丽欣的瓷碗丢到桌上,提醒店家收钱,这才一路拉着顾丽欣跑回了家。
周家花园里,环湖绿道上。老虎趴在假山缝里,像极了伺机捕猎的百兽之王兔子藏在灌木丛间,活像被人惊了要逃跑一般还有那猴子,一只只抱着树枝好奇地探头
顾丽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灯,不知不觉间她放下了那些小心谨慎,欢快地来回奔跑。偶然间回头,她看到不远处的周树海正笑着看她,灯火阑珊之处,他就如夜空中的月亮,那么耀眼,让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顾丽欣猛地背过身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弄不懂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薄薄的纸在顾星薇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尘封的往事在她眼前回放。
顾丽欣和周树海再见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炼气三层的顾丽欣在小康山中参加家族考核,这一次只要她考到第一名,她就能拿到进入清晏门的名额,成为宗门弟子。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顾丽欣向来不讨喜,她的内向被姊妹们解读为了孤僻清高。而彼时,她的头上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哥哥,旁支的顾仲禾。如果那年的名额不给顾仲禾,他就再也没有了进入宗门的机会。
清晏门虽然允许顾家每三年推荐一名子弟进入宗门,却不是毫无限制的,其中一条限制便是不能超过十六岁。
有了这一层利益关系,顾仲禾决定用全副身家拼一把,他允诺给其他人足够的好处,其他人帮忙拖住顾丽欣。不过顾仲禾没想到的是,他一马当先地离开了小康山后,顾家其他子弟的矛盾却激化了。
顾丽欣态度傲慢、死不求饶点燃了众兄弟姐妹的怨气,几个人大打出手。顾丽欣在其中修为最高,跨过炼气三层那道坎儿后,她可以施放最简单的防御法术,其他人就像小狗啃王八奈何她不得。一时间两方僵持不下,空气中只不断传出低沉的打击声。
啪,啪,顾丽欣的防御法术终于在其他人不断消耗下宣告破灭,而顾丽欣终究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真元相当有限,她使用了这么久的防御术体内真元早已枯竭,这时只要人再给她一下,她就会中招。
就在这时,只有炼气一层的周树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顾丽欣的身前。
顾丽欣扯了扯周树海的后襟,压低声音说:“你快走,他们人多,我们不是对手。”
“别怕,大不了就是”一起挨打。
顾家的人早就打出了火气,可不会任由他们俩磨磨唧唧,周树海的话没说完,顾家的人的拳脚就朝他们砸了过去。
周树海把顾丽欣护在身下,任由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形势虽然恶劣,但顾丽欣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炼气三层的她被炼气一层的他保护,却从未有过的安心。
天才一夜之间泯然众人,说的就是顾丽欣的情况。可她却不是外人传言的那样因为受伤毁了根基,才放缓了修炼速度。她十一岁时已经达到炼气三层,到了十四岁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寸进。没错,修炼一向很快的她已经炼气五层了,这个速度放在宗门里也算快了。可她却寻了秘法掩饰修为,让自己看起来只有炼气三层。
因为周树海一直徘徊在炼气一层,根本不可能进清晏门。周树海进不去,那她也不去。
毫无意外的,她作弊输掉了这一年的族考。
周家和顾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人联姻,顾丽颜使得顾家的人相信她潜力全无,可以作为联姻的工具。
十五岁时,她成功与周树海订了亲。
过了十七年顺风顺水的日子,顾丽欣的世界却在这一天崩溃。周树海以死相逼定要退婚娶顾丽颜,顾丽颜成日以泪洗面、颓然不言一语。
顾丽欣怎么舍得周树海受罪,所以她同意退婚。可她怎么舍得周树海忘记她,所以她选择自尽。就算死,也不能被他忘记。
顾星薇摩挲着修炼手札的内页,这里原本的两页被撕掉了,她隐隐觉得,失落的可能是很关键的内容。
可顾丽欣已经决定兵解,还能做什么呢?
“嘘嘘”
顾星薇合上修炼手札,才发现周围漆黑一片,只剩一盏孤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
灯焰草在顾星薇的拨动下更亮了几分,她捧着灯爬上了墙头,将顾丽欣的修炼手札丢还给了顾崇明。顾崇明不敢多留,用衣服把手札一裹匆匆逃离。
顾星薇从墙头上下来,躺到简易吊床上,闭目回忆顾丽欣修炼手札里的内容。如果顾丽欣记述的内容没有偏颇之处,就意味着顾丽欣其实很不得众兄弟姊妹的喜欢。如此一来,顾丽欣出了事就算他们会厌恶顾丽颜,也不至于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有人故意隐藏什么事情,才将修炼手札最后两页撕掉的?
顾丽颜、顾丽欣、顾丽茹、周树海,顾星薇的思绪在这几个人的名字上打转,总觉得有些不和谐。是了,顾丽茹的恨好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说联姻是每一代都要做的事,但家族长辈并不会不讲人情一味逼着自家孩子去联姻,也就是说顾丽茹嫁给周树海基本出于自愿。既然是自愿,又同是顾家人,顾丽颜和顾丽欣之间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自然就应该想到周树海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事后还有什么好怨恨的。
是不甘心吗?不像。她提到顾丽颜时的神情厌恶多于愤怒。厌恶!顾星薇一把扯掉敷在额头上的沾了明心石水的帕子坐了起来。
顾丽茹没理由厌恶顾丽颜啊,顾丽欣手札里提到过顾丽颜资质虽佳,可意志不坚,总也不能引气入体,是同辈中最没有竞争力的人了,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很喜欢跟她一处玩,顾丽茹也不例外。
没有丝毫征兆,她就好像是一夜之间怨恨上顾丽颜的。
顾星薇重新躺好,看着树叶缝隙间透过来的影影绰绰的星光,意识渐渐地归于混沌。
“星薇,星薇。”
顾星薇从梦中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待确定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人叫她,她才迅速爬上了墙头。
墙外,顾清霰和顾仲勤一前一后站在一处,顾仲勤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腰间有三平米大小储物空间的储物袋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见顾星薇已经起床了,顾清霰才一把拉过顾仲勤飞到了墙里。
修士到了筑基期才能御剑飞行,顾仲勤才堪堪炼气七层,只能由顾清霰带着飞。
看到是外公和舅舅,顾星薇一脸笑意地麻利下了梯子。
“这个地方还真是简陋,哼,顾崇元那小子干的好事,老头子我记下了。”顾清霰打量了一圈思过壁,忽而忿忿地道,显然听说了顾崇元告顾星薇黑状的事。
顾仲勤听了自家老爹的话不禁莞尔,他摸了摸顾星薇的头道:“我们昨天在西顾旧家里置办了酒席准备让你大吃一顿,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我便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受了罚,休沐都出不来。”
顾星薇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她才刚归宗没几天就接连受罚两次,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顾清雩那个老匹夫教的好孙子!还想让老头子帮他打飞剑,没门儿!”顾清霰吹胡子瞪眼的,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星薇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一边跟舅舅使眼色,一边拉着顾清霰到吊床上坐下。早前是没有吊床的,顾星薇第二次被关有了经验,弄了些东西临时做的。要是顾清霰早一天来,看到的情况更惨。
“你怎么会被关禁闭呢,东学那些孩子都怕我,我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顾清霰被顾仲勤的话吸引住了心神,没再絮絮叨叨骂顾清雩祖孙。顾星薇笑看着顾仲勤,就差给他鼓掌叫好了,真是好一招打蛇打七寸啊。
顾星薇简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只是略去了与天眸相关的一段。
“要我说,丫头你打得好,崇元那小子就是欠揍,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活得跟周家的狗腿子似的。”
顾星薇疑惑地看向顾仲勤,啥,顾崇元是周家的狗腿子,不会吧,看他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还能给人当狗腿子?
“这小子一到休沐总往周家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周家的小子呢,也不知道顾丽茹给他灌了什么**汤。”
难怪了,难怪顾崇元总是为难她,原来他跟顾丽茹亲近啊。
“算了,别说他了,说起他就来气。来,星薇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顾清霰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本书献宝似的晃了晃,顾星薇凑到跟前一看,却是一本泛黄还被翻得毛边的书。
“别看这书卖相差点,却是我的宝贝,我这一脉炼器识矿都仰仗这本书启蒙。”
顾星薇郑重地接过书,随手翻动了几下,只见书上密密麻麻地用蝇头小楷批满了注释,而且字体不一,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外公会炼器?”
顾仲勤停下手中的活,笑着道:“爹他可是丘元城闻名的铁臂神锤,凡是出自他手的法宝都比同阶法宝的市场价贵。”说完话,顾仲勤便继续他的思过壁“改造工程”。玉枢经不长,统共三四千字,但以顾星薇的手速一天顶多抄三四遍。抄完三百遍,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如果不重新收拾一下这个地方,他还不得被自家老爹念叨死啊。
“修士的灵石消耗大,但只要有一技之长,想赚灵石相对来说就比较容易。修炼无外乎几样辅助的东西,丹药、法宝、灵符、阵法,这几样东西,你只要能够专精一样,便可受用无穷。”
顾星薇一把抱住了顾清霰的胳膊,她哪里会不知道顾清霰的良苦用心,这是在授她以渔啊。顾丽颜并未招赘,又是未婚先孕,她的孩子自然不算顾家的人,而顾星薇能够进入顾家已算是顾清霄开恩了,断不会有些微帮补,就连顾清霰碍于家规都不能够直接给星薇灵石丹药。
时间在顾清霰的教导中飞快流逝,顾星薇对于炼器识矿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日后只要按照顾清霰所教方法学习书中的内容即可。而顾仲勤已经把思过壁隔成了好几块,厕所、洗澡间、睡觉的地方、储藏室……应有尽有。
验收完顾仲勤的劳动成果,顾清霰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他挑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手一抹,从储物袋中拿出桌子板凳和两个食盒。
“饿了吧,赶紧吃。”
“这可是你外婆一大早起来做的,一直防着我,连看一眼都不让,生怕我偷吃。这下好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吃了。”
顾清霰端碗盘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闷声闷气地说:“少吃点。”
顾仲勤本就是开玩笑,他哪里会跟顾星薇抢吃的,但眼下听自家老爹如此郑重其事地提醒他,便忍不住打趣,“爹,你偏心,有了孙女忘了儿。”
听了这话,祖孙三代人怔愣片刻,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收拾过的思过壁住起来虽谈不上舒服,但比之前好太多了。东学这些孩子每天都是读道经、学道经,以求一朝顿悟可以引气入体。顾星薇每天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只是地方不同而已,如此倒是不觉得特别难受。
顾清霰给顾星薇的书里记录了几百种矿石的基本情况和冶炼方法,以及出产地貌、用途功效等等,这些知识与顾星薇大学里学习的知识十分相合,她一边看书一边比对脑海中勘探矿产的知识,一段时间下来颇有收获。
一个多月后,顾星薇把矿产的基本知识了解了个大概,玉枢经也抄了一百遍,比预计的速度慢些,主要因为学习炼器分散的精力,但顾星薇并未觉得可惜,反而觉得时不时换个脑筋更有利于学习。
只是眼下她却遇到了一个难题,炼器时,不管高阶法宝还是低阶法宝都会铭刻阵法,没有阵法的法宝只能算是半成品。书中也记录了一些炼器时常用的辅助阵法,可她试了几次,一个阵图画到一半,她的脑袋就如针扎一般痛了。
顾星薇搁了笔,拿出褚石来,准备好生询问一番。
褚石天眸已认顾星薇为主,对顾星薇的情况感知得十分清楚,它被顾星薇拿出来后,还不待顾星薇开口,就已经显出了几个字。
“神魂太弱。”
做任何事情都会消耗精力,精力充沛则事半功倍,换到修士身上,则可以说为神识强大则事半功倍。修炼、炼器、炼丹……没有一样不需要强大的神识作为支撑。
“只是在纸上画都不行吗?”
“这是阵图,你以为是普通的画呀。每个阵图都有不同的效用,或加固、或锐利、或提速……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必须要使阵图圆融如意。你看看,这里面就算最基础最简单的加固阵图都如此复杂,你要模仿且使得阵图看起来像那么回事,耗费的神识绝对不在少数。”
好吧,她承认天眸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想到有明心石可以壮大神魂,她对于这种废柴的情况倒也没觉得十分沮丧。
“阵图暂时不能学了,那就先学习炼器手诀,总不能把书直接丢开不看了吧。”顾星薇敲着下巴,把书哗哗地往后翻。
天眸骨碌碌地滚到书上压住了书页,不准顾星薇继续往后翻。
“喂,我拜托你哦,你阵图都学不了,手诀根本就不用想。炼器时,要一气呵成打出几十上百个成套手诀,就凭你现在的状态,呵呵。”
呵呵,又不是要一次性打出成套手诀,分解开来学不就好啦,石头脑袋就是冥顽不灵。
顾星薇推开天眸继续往下看,天眸的怨念几乎凝出实质,气哼哼地砸了一下桌子后就滚到桌角当镇纸去了。
真别说,顾星薇还就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法学会了基础控火诀,她虽然无法连着把手诀打完,但是每个手印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当她想继续学习其他手诀的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一些复杂的手印她根本不能看,一看就头晕脑胀。
叹息一声,顾星薇把天眸抓到了自己面前,“现在这样不行,有办法改善吗?”
滴答,滴答,滴答。在静得出奇的地方,恍惚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
“天眸?”
“别跟我说话,我只是一块石头。”
顾星薇知道天眸在闹别扭,好脾气地奉承它,“是石头,也是一块仙石啊。”
“落入人界,仙石也得蒙尘。”
顾星薇拍了拍褚石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好了,拍干净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既然知道本石君是仙石,你还敢用如此随意的语气跟本君说话!”
这个傲娇、嘴毒又爱闹别扭的石头,不要挑战人类的极限耐性。
顾星薇用手指戳了戳仙石,活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弄得天眸心头一阵发凉。
小样,姐才不跟你生气,跟你生气气着的是自己。等着,姐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收拾你。
顾星薇从舅舅带来的木箱中拿出一罐蜂蜜,再用帕子蘸了蜂蜜均匀地给褚石涂了一层。做完这些,顾星薇就把褚石丢到了树下,这才笑嘻嘻地抄玉枢经去了。
时近正午,抄完一遍经文的顾星薇等人送饭之余,踱着步子走到树下欣赏天眸的惨状。
原本褚红色的石头已看不见一丝原色,石头表面因密密麻麻的覆了一层蚂蚁而呈深黑色,如果不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它们在动。
顾星薇面壁思过了一个多月,这个不算太大的地方有几个蚂蚁窝、几个耗子洞,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放褚石的地方恰好就在一个蚂蚁窝旁,蚂蚁很快就发现了一大块美味的甜石头,自然蜂拥而上。
清理完褚石,顾星薇再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一次褚石老实多了。
“你手里不是有明心石吗,让它加速溶解进水里不就行了。你也不用担心有危险,有我守着你,你顶多只会不舒服一下。”
其实用明心石的危险不在于浓度太大会使人失去意识,而在于失去意识后落入危险的环境。不过只要泡的水不太深,不会淹没口鼻,就算失去意识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方法呢?”
“醋,在泡明心石的水中加入醋,明心石溶解的速度就会非常快。像你手中那块明心石,顶多十来天就溶解完了。”
明心石看着虽小,密度却很大,想要用醋加速溶解不是一瓶两瓶就可以做到的。她让送饭的婆子送一瓶醋来别人可能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数量一多难保别人不会生疑,那便只能另找人帮忙。
她可不想编瞎话来圆自己的怪异行为,毕竟一旦开始说谎,就必须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谎言来支撑第一个谎言,那多费脑子多累得慌啊。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懒人,这种脑子费得没有丝毫价值的事情,顾星薇是不会做的。
顾星薇收好了褚石,坐到墙头等仆妇送饭。
“哟,星薇小姐您今天怎么这么早。”每天都是这个余婆子送饭,跟星薇说话间自然透着几分熟悉。
“天气冷,饿得快,就先来等着了。”顾星薇把上一顿的碗碟用竹篮装了垂下去,等到余婆子把脏碗碟拿出去放入吃食才又提上来。
“今天需要添水吗?”
“要的,麻烦你多准备一些,我准备洗澡。哦,对了,我找惟萱有点事,麻烦你帮我传个话呗。”
“麻烦什么,不麻烦。”余婆子对于顾星薇的客气很有些受用,连连摆手,浑身是劲儿地找顾惟萱去了。
顾家的人虽多,但东顾这边的正经主子只有那么几个,他们的名字下人们都烂熟于心。顾星薇一提惟萱,余婆子就知道找的是十七小姐。
趁着午餐休息时间,顾惟萱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因为经常来看顾星薇,她对来思过壁的路熟悉无比,甚至还找到了一条捷径。
“星薇姐姐你找我?”
顾星薇将纸团抛到顾惟萱的怀里,“帮我个忙……”
顾惟萱捂着胸口处的纸团,仰着头望着顾星薇,脸上写满了疑惑。
顾星薇冲她眨巴眨巴眼睛,但笑不语。
顾惟萱也不是笨的,当下明白过来,余婆子还守在一旁,顾星薇要她办的事恐怕不希望余婆子知道。
“星薇姐姐放心,我会给你办得妥妥的。”不希望余婆子知道,是不是说除了她,顾星薇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呢?意识到这一点,顾惟萱忽然有种被重视的熨帖感,赶忙把纸团贴身收好,还拍了拍。
顾星薇见惟萱明白她的意思,挥了挥手道:“去吧,等我出去带你去吃好吃的。”
余婆子一路殷勤地把顾惟萱送回了东学,弄得顾惟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看纸团。待到了东学,她左右一瞧,见没人注意她,便悄没声息地躲到茅厕里,捏着鼻子看完纸团上的内容,看完后又把纸团撕得稀碎浸到水里,确定哪怕有人把碎纸片拼回原状也辨认不出内容这才作罢。
别的事情让顾惟萱去办难度可能不小,但这件事情嘛……
月夜静谧,星辉斑斓。长长的甬道里只有布包磨地的细碎声音,以及顾惟萱哼哼哈哈给自己的加油打气声。
“星薇姐姐。”顾惟萱故意压低了声音,又怕顾星薇听不到她叫她,便扬高了调子,使得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笨拙的可爱。
听到顾惟萱的声音,顾星薇哗的冲上了梯子。她这边万事俱备,只差顾惟萱的醋了。
看到顾星薇的身影,顾惟萱拍了拍布包,“这里有十瓶,姐姐先用着,如果不够再叫余婶给我传话。”
顾惟萱本是旁支子弟,跟西顾的人,尤其是管理庶务的人比较熟,今次她便托了采买上的堂兄帮忙,很顺利地拿到了醋。在顾家,凡人用的东西根本不值钱,东顾的人开了口,西顾的人帮忙之余,也不会收钱。
顾星薇拿到醋,谢过顾惟萱后,又闲聊几句,顾惟萱便回转去做今天的功课了。
将多余的醋放到储物间,顾星薇拿着一瓶醋进了洗澡间。洗澡间顶上加盖了一层布,在这里沐浴倒不至于不自在。洗澡间中央放着一个大澡盆,足够顾星薇平躺而入。不过此时此刻,澡盆中“躺着的”却是一块蓝盈盈的石头。
顾星薇将整瓶醋从石头上缓缓浇下,一些璨若星沙的蓝色物质逐渐从石头上析出,在盆地形成一条浅浅的蓝色水带。整瓶醋倒光后,蓝色水带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逐渐变得蔚蓝而深邃。顾星薇静静等待着,等到颜色不再变深,这才把明心石收了起来。
转过身,她熟练地从旁边的水缸中舀水注入澡盆中,估计着水约莫三寸深便停了手。
澡盆中浅浅的水里有着星星点点的蓝光,这些蓝光的密度看上去跟小潭里的差不多。但是因为澡盆里的水少,明心石精华的含量实际上比同等体积的潭水多了好几倍。
顾星薇脱了鞋袜,和衣走进了澡盆里。她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坐倒。她虽然相信天眸不会害她,可让她再经历一次小潭的情况,她还是会紧张。
她慢慢放松身体,朝后仰倒,等到她的头贴到水面时,轰……突然而来的清凉之感瞬时席卷了脑海,只刹那她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经历这种情况,顾星薇没有了先前的茫然无措,还颇有些无聊地啪嗒啪嗒地踩着脚下的“海水”。这“海水”已及小腿,比上次从识海退出去时深了些许,更比第一次刚进来时那遭了严重旱灾般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可见明心石对于滋养神识的显著效果了。
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个她出现,顾星薇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识海中闲逛起来。记得上一次进来时,“她”没多久就出现了,这一次怎么等了这么久了还不来呢,她还有问题想问“她”呢。
眼下顾星薇还未引气入体,识海也只是个凡人的识海,不算大,在她走累之前就到了边界。没有寻到“她”,顾星薇转向,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算算时间,就在她快要到达另一边的边际时,突然出现了一块“暗地”。
这块“暗地”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呈现出蔚蓝之色,只是因为光暗对比太过明显,才会给人“暗地”的感觉。
与之前路经的所有地方不同,顾星薇可以明显感觉得出这块暗地不受自己掌握。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进去,她就会脱离掌控不进去,她便无法查明识海中出现暗地的原因。
识海中有未知的东西存在就像埋了颗炸弹一般,万一引爆,最小的伤害也会让顾星薇变成白痴。不行,断断不能让这种情况出现。还是进去吧,就算进去会遇到危险,最起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思考已定,顾星薇迈步走进了暗地。这块暗地里,有蔚蓝的天、蔚蓝的海和蔚蓝的光球。光球悬浮在暗地的半空中,丝丝缕缕的光带从光球中分解出来,与天空融为一体。
这块暗地很小,一眼就可以望到边。顾星薇环顾四周,空空荡荡别无他物,她确定这里没有危险,继而举步走到光球旁边。
她踮着脚,伸手抓向光带。光带没有阻挡地冲入了她的手里,毫无预兆的她精神一震,眼里充满了诧异。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比明心石更补?!
她心中充满惊讶,更多的却是惊喜,白白得来的机缘,不要就是傻子了。她毫不客气地抓向更粗的光带,暖洋洋的感觉升腾而起,她在识海中幻化出来的光影更加清晰,五官也更为立体。
沉浸在神识壮大的美妙感觉中的顾星薇,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转过身,骇见一层白蒙蒙的雾气朝着这边汇聚过来,这些雾气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直接融进了蔚蓝光球里。
顾星薇的眼角急跳几下,啊喂,当着主人的面就敢掠夺神识,当她是死的哦。
没错,那些白蒙蒙的雾气就是由顾星薇识海中的“海水”蒸腾而来。哼,这个蔚蓝的光球这么嚣张地抢东西,那她也不会客气,抢回来不就得了。
顾星薇将两只手分别伸向不同的光带,毫不客气地吸收着蔚蓝光球里散逸出来的可以壮大神识的物质。开玩笑,她干嘛跟把她的识海变成“重灾区”的东西客气呀。
就在顾星薇高举双手、踮着双脚,几乎变成迎客松时,天亮了。
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撒向大地,驱散了夜晚积聚的寒气,也消减了明心石的作用。
顾星薇缓缓睁开眼睛,却并未因为意识回归、神识壮大而有丝毫欣喜。她可没忘,她的识海中还有一个未知的东西时不时抢夺她的神识。
她摸了摸脑袋,脑袋上没有异常的地方,这么说那东西只存在于识海中。
还是太危险了!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着褚石问:“我的识海中有一个蔚蓝的光球,它在抢夺我的神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天眸一边吸收着初阳中的紫气,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以别人神识为食的生物不是没有,却极少,那种寄生兽一旦出现绝对会引来整个修仙界的围剿,只是不管是何种寄生兽,要么透明无色,要么奇形怪状,从未有过一种是呈蓝色光球状的啊。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
顾星薇看着褚石颇为失望,还以为这个自号为仙石的石头什么都知道呢。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世界之大浩瀚无垠,有我不知道的生物也不奇怪。”话虽说得理直气壮,可天眸的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大千世界也好,小千世界也好,都衍化诞生于世界树,它在世界树近旁看了万万年,居然对那个光球毫无了解,真是奇怪。
知道天眸指望不上,顾星薇便盘算着利用意识回归识海的那几个时辰打探清楚光球的虚实。
是夜,顾星薇依旧利用明心石壮大神识,让意识回归识海。她一进来就目标明确地直奔暗地而去。在自己的识海中,顾星薇心随意动,只一个念头她便出现在了光暗的交界处。她毫不迟疑地迈步进了暗区域。
今天的光球看上去只比昨天亮些,体积没有变大丝毫。是了,这个光球一边吃一边吐,想“长胖”都难。
眼下的顾星薇可没兴趣研究光球为何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跑到光球面前,毫不犹豫地跳起来给了光球一拳。
这个暗地不受她掌控,她无法像在自己的地方那般想去哪儿去哪儿,只能一次又一次跳起来打击光球。
打破你,让你再也偷吃不了我的神识。
可事与愿违,当太阳再次升起之时,累得半死的“顾星薇”退出了识海,可光球还是好好的。
以往泡完明心石水的顾星薇只觉神清气爽,这一次她却觉得疲惫不堪,倒不是明心石水没作用了,而是因为她的神识“运动”了一个晚上,精神疲惫是很正常的。
匆匆吃过早饭,顾星薇回到吊床补觉,只等天黑。
晚上,顾星薇用同一种方法再次进入识海,这一次她不再多做挣扎,既然打不破,那就去抢吧,看谁抢得过谁。
识海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奇怪的一幕,光球从“海水”中掠夺神识补充自身,而顾星薇从光带上夺取神识补充识海。
一连十天过去,顾星薇觉得异常心累。她看着手中仅剩的小半块明心石,只觉头疼无比。照这个速度,只需三天这块石头就会被用光,到时候还拿什么跟识海中那个奇怪的光球作斗争。
“星薇姐姐。”顾惟萱的声音在墙外响起。
顾星薇爬上了墙头,她昨天让余婆子给顾惟萱带话,顾惟萱便又弄了三瓶醋给顾星薇送了过来。
“星薇姐姐你的脸色看上去怎么不大好。”
顾星薇苦笑一声,跟一个诡异的敌人作斗争,她的脸色能好才怪。
“只是身体不大舒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如果身体不舒服可千万不能拖,小病会拖成大病的,需要我帮你请个假吗,回去休息几天也好。”
顾星薇摇摇头,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并不希望顾家其他人知道,只能婉言谢绝顾惟萱的好意。
送走了顾惟萱,顾星薇再次泡起了明心石水。
进入识海,顾星薇轻车熟路地朝着暗地闪去,岂料当她刚在暗地边缘现身时,一道人影快若闪电地把她扑倒在地。
是“她”!
“你干什么?”顾星薇对这个连自己身体都掌控不了的小女孩很有些同情,这会子突然被“她”扑倒也没怎么反抗,只皱眉问“她”想干什么。
“你抢我东西,你抢我东西,还给我,快还给我。”“她”不断厮打着顾星薇,脸上单纯怯懦的表情已被狰狞取代,好似顾星薇不拿出“她”要的东西,“她”就要择人而噬一般。
“我什么时候”抢过你东西。
顾星薇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反应过来,她现在用的身体都是“她”的,虽不是主动抢的,但到底还是占用了,她正想跟“她”解释说自己没办法还“她”,就发现两股白色的能量从她双手处抽离,流入了“她”握住她的手里。
顾星薇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暗地,却骇然发现已无光球的踪迹。她转过头来,凝眸看向“她”,一瞬间她明白了许多事情。再无迟疑,她抬脚踢向“她”的肚子,硬生生打断“她”从她身上抽取神识的举动。
原来光球就是“她”!原来“她”不出现,不是“她”躲了起来,而是因为能量太弱无法形成人形幻影。原来“她”说的抢“她”的东西,不是身体,而是神识能量。
“她”摔到远处,却无知无觉一般又朝着顾星薇冲了过来,“她”不能倒下,“她”想活着,“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知道那些白色的东西“很好吃”,必须多多地吃才能活下去。
“她”夺取顾星薇神识的速度到底没有明心石壮大神识的速度快,短短十多天,顾星薇已比“她”强大了许多。见“她”冲过来,顾星薇不慌不忙,抬手就给了“她”一拳。
就在顾星薇的拳头挨近“她”的瞬间,白色的神识能量又被拉扯出了她的身体。
顾星薇皱眉,心中暗恼,在我的地盘还敢嚣张。
她心念一动,整个空间的压力大增,直逼“她”而去,“她”扭动着身体却怎么也无法挣脱束缚。
两相僵持之下,“她”的身体剧烈晃动起来,人形幻影开始变得稀薄,一个种子状的东西渐渐在“她”的胸腹处露出了形迹。那颗种子正不断旋转着,从内里持续汲取“她”的神识本源,再逸散到暗地。
许多疑问在顾星薇心中有了答案,为什么“她”控制不了身体?因为“她”的神识被一股莫名的力量不断削弱着。为什么“她”的神识会被不断削弱?因为“她”吃了陌生人给“她”的东西。为什么顾星薇的神识会这么弱?因为“她”不断夺取顾星薇的神识以维持自身神识不散。
再这么下去顾星薇就得跟她一起死。
她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跟人同归于尽的。她伸手朝着“她”身体里的种子抓去,就在她触碰到种子前的一刹那,“她”维持不住身形,再次变为蔚蓝光球被吸入了暗地。
看到这一幕,顾星薇径直冲入暗地猛砸光球,而光球却岿然不动。
她奈何“她”不得,这可真不是个好发现
顾星薇缓缓睁开双眸,望着顶棚的布发呆。
她对上“她”,她的攻击能够起到作用,可“她”一旦变回光球,她便奈何“她”不得。可“她”对上她,虽不是对手,却可以源源不断吸收她的神识。
怎么看都是顾星薇吃亏。
现在顾星薇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放任不管,要么亲手抹掉“她”。
如果放任“她”不管,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神识最终会被种子磨光,可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她”先消失,还是顾星薇先消失。顾星薇赌不起,这个选择自然被排除掉。
如果想要亲自抹掉“她”的神识,就需要拥有比“她”强大许多倍的神识。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可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壮大神识的灵物不多见,可仔细找应该也找得到。而且她也必须去找壮大神识的灵物,她可不想被“她”拖累成个白痴。
心中计定,顾星薇便不再纠结于此事,她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赚钱!
日子像流水一般静静滑过,大衍历92942年也悄悄走到了尾声。
顾星薇终于抄完了三百遍玉枢经,从思过壁“刑满释放”了。苍颜黑发,颓然立于墙下者,正是顾星薇。
除尘日已过,东学休了学,支脉的孩子各自回了家,整个东顾安静得出离尘世。顾惟萱暂时还没离开,只等着家里人来接,是以这一次同顾清霰、顾仲勤一道来接顾星薇。
“瘦了。”顾清霰哽咽地说出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老小老越老越像小孩。他老来得子得女,心中欢喜,却不料白发人送黑发人,经此一事,他更是看不得顾星薇和顾仲勤受丁点儿委屈。
顾星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胖了,她来顾家后好吃好喝,又没运动,虽然神识出了问题,但她向来心宽,自然体胖。
“外公我再胖就要成小猪了。”
顾清霰把眉毛一竖,沉着脸道:“就算胖了,我倒要看看谁敢说你是小猪!哼,你吃他家米啦,吃他家肉啦,吃他家丹药啦,他说得着么。”
顾仲勤满头黑线,只觉自家老爹护犊子护得有些过了,赶紧道:“爹您就别劝她吃了,胖过头了就没人娶了。”顾仲勤说着还打趣地看着顾星薇笑。
臭舅舅,我还是个孩子呀,你这样笑话我可不厚道。
觉得顾仲勤不厚道的只有顾星薇,而顾清霰则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半晌终于得出了个结论,“你小子赶紧成婚生个儿子出来照顾星薇。”
噗顾星薇默默吐出一口血,转头看向表情怪异的舅舅
“外公,三代以内的血亲不能成亲。”
虽然顾清霰没听说过三代以内血亲不可成亲的规矩,但他心疼星薇,不忍心星薇受委屈,只好默认了这个说法。
大人说完了话,一直紧张地垂首立在一旁的顾惟萱终于有了勇气,走过去拉起了顾星薇的手,她刚张开嘴,刚准备问顾星薇过得怎么样,就听到
“对了,大哥的孙子崇时那小子好像刚得了个儿子,我瞧着还不错。”
顾星薇仰头望天,不忍再看脑洞如泥石流一般的外公。
三房旧家坐落于西顾西南角,距离围墙很近,若站在家中的阁楼上还可将玉带河之景尽收眼底。
顾惟萱的家不在西顾,平日没什么机会来,这一次因为她是顾星薇的好友,受到顾仲勤的邀请一道去家里吃饭,才有机会来此赏玩。顾惟萱向来知道顾家在俗世人眼中是豪富之家,却不知竟豪富到这种地步,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顾仲勤轻轻一笑,摸着顾惟萱的脑袋道:“如果喜欢这里,等你休沐的时候可以跟星薇一起过来住。”
顾惟萱傻傻地看着顾仲勤,有些不敢相信地捂着胸口问:“我,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和星薇是好朋友啊。”
顾清霰的心情似乎很好,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凑起了热闹,“颜儿的奶娘还留在这里,如果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请她做,她的厨艺非常好,颜儿打小就爱吃她做的东西。”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不过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他是一个筑基修士,通过了心魔拷问,内心坚定不是常人可比。
顾星薇拉着顾清霰的衣袖甜甜地应了一声。
顾惟萱看着他们一家人,羡道一声真好。她眨巴眨巴眼,三房这么好,何不努力成为大三房的一员呢,她暗暗握拳下定了决心。
顾家的规矩,旁支子弟引气入体后可自主选择一房加入,成为其中一员,接受管束,享受优待。
这些年来,大二房势头很盛,加入的旁支子弟很多,无人可掠其锋芒大房乃是家主一支,发展得向来很稳倒是大三房一直处于弱势,人丁一直不旺。
青砖白瓦,飞檐翘壁,三房旧宅修建得古色古香,不似其他房头那边流于表面的华丽。墙头,几只腊梅半伸出来,传来沁人心脾的香。
“老爷和少爷回来了。”一个富态慈祥的老妇人眼尖,看到了刚进门的一行人,她迎了上来,“这两位是?”
“这是妹妹的女儿星薇,这是小字辈行十七的惟萱,星薇、惟萱快叫薛奶奶。”
“薛奶奶好。”顾星薇笑颜如花,和顾惟萱一起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薛奶奶盯着顾星薇瞧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像不像,定是长得像爹了,倒是性格挺像的,喜欢笑。”
听到薛奶奶说星薇像她那个不知在哪儿躲了八百年的爹,顾清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不像,颜儿的女儿岂会不像她,定是你老眼昏花了。”
薛奶奶是个耿直性子,还待再分辨几句,却被顾仲勤拉住了,她见顾仲勤冲她摇头,便住了嘴。
顾星薇是谁的孩子,长得像谁,在顾清霰心中一直是原则性的问题,既然顾家已经认回了她,那她就只能长得像顾丽颜。
别的顾星薇倒是没太在意,只注意到薛奶奶说她的性格像顾丽颜,顾丽颜以前是这样的吗?那她怎么会变得那么歇斯底里难道是因为被男人抛弃了?
“还在厨房就听见你们在吵吵,嘴巴闲得慌啊,闲得慌就过来吃,看还堵不住你们的嘴。”顾星薇的外婆周琦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鸡笑骂着走了出来。
“走,吃东西去咯。”顾仲勤一手拉一个孩子朝着花架下的饭桌跑去。
三房人丁稀少,加之又都是修士,不在乎俗礼。吃饭时,主仆皆上桌坐了,只分主次,不分尊卑。
雕花黄梨木八仙桌边,顾星薇和顾仲勤一左一右分坐于顾清霰和周琦的身边,顾惟萱挨着顾星薇坐了,薛奶奶和刘奶奶敬陪末座,一顿饭倒也吃得和乐。
刘奶奶先前一直在厨房帮忙,顾星薇未曾得见,吃饭时才知道她原来是顾仲勤的奶娘。而先前见过的薛奶奶却是顾丽颜的奶娘,知道了这一点,顾星薇没少偷看她。
“你再看下去,薛奶奶该吃不下饭了。”察觉到顾星薇的目光,顾仲勤笑呵呵地打趣她。
薛奶奶为人随和,与三房的人关系都很好,倒不似顾仲勤说的那般被看几眼就不好意思吃饭。只不过她在听到顾仲勤的话后却停了筷,一脸慈祥地望着顾星薇。
“可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顾丽颜是她的奶女,与亲女没什么分别,自然也把顾星薇当孙女看待。
做孩子的哪里会对父母的事情不感兴趣,父亲的事情顾星薇是不敢问的,但是却可以大方承认想知道母亲的事情。
“嗯,特别好奇。”顾星薇的眸子晶亮,好奇宝宝似的盯着薛奶奶片刻不离。
薛奶奶哑然失笑,“你这灵动的模样倒像了你娘十分。”她说完指着廊下的台阶道,“有一件事情我印象很深,那年下大雪,地上结了冰特别滑,你娘偏不听话追着你舅舅跑,结果从台阶上摔了下来磕着了脑袋,哇哇大哭,非得赖你舅舅,直到你舅舅把压岁钱都赔了她,她才收了声。”
薛奶奶起了头,众人回忆起顾丽颜小时候的趣事,便纷纷开了口。
顾仲勤大笑着说:“被姐姐坑过的可不止我一个,连爹都被坑过。那时候我和姐姐刚开始跟着爹学炼器,手上没有准头,结果姐姐啪嗒一声砸了自个儿的手,那时候哭得呀,直接把我的锤子都吓掉了,砸了自己的脚,却愣是不敢吭声。过后爹爹怎么哄她都哄不好,直到娘拿出糖葫芦才收了声。
“这样还不算完,她每天捂着自己的手威胁爹给她买好吃的。还成日曲着手,别人一碰就哇哇大叫,活像骨头断了似的。她还一直让爹喂她吃饭,奶娘喂、娘喂都不干,就认准了爹,你不知道,她之前可是最不爱爹抱她的。弄到后来,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手真的被砸坏掉了,还准备去清晏门花大价钱请门主出手救治她,却没想到她的手被一个说书人治好了。
“那年丰收,家里请了人来唱堂会,有个说书人说到一个故事,一个坏人想讹诈好人装作脚被撞瘸了,结果被游方道人换了根狗腿。姐姐向来爱美,看到黑乎乎的狗腿时脸色就不大对。堂会散了之后,娘灵机一动拉着姐姐说你的手也不能好了,要不换根狗腿将就着用吧,姐姐一听手立时就好了,还害怕娘不信她似的,立马拿起笛子吹了一曲。不过经过这一茬,爹算是怕了她了,再也不提让她学炼器的事。”
噗哈哈娘这个熊孩子。
周琦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回忆不断被勾起,也忍不住插口道:“她小时候皮,三天两头被告状,其中以二房告得最多。二房那几个孩子都爱跟她玩,却总也玩不过她,那次也是。家中每逢大事都要洗地除尘,她带着二房幺子顾仲易从外面玩儿了回来,刚好碰到仆妇在洗地,那时她十岁,仲易才三岁,结果一盆洗地的水泼过来,她二话不说提起仲易就挡在了前面。
“仲易也是傻,得了她的糖,说不告她的状,结果也没告诉奶娘他的衣服湿了。小小的一个人捂在被子里,越捂越冷,等到奶娘找他吃饭,才发现他的被子都被打湿了,人也烧得迷迷糊糊,口里还直念叨我不说,我不说。他吃了苦,事后颜儿自然也少不得一顿罚。”
顾星薇想大笑,但因为是顾丽颜的窘事又觉得笑得太过放肆不大好,硬生生憋在了半笑的状态,这样脸部肌肉真的好酸痛啊。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她忽地忆起外公和舅舅到思过壁看她时的神情,好似觉得她被关禁闭才是正常的状态。果然,上梁不正下梁也得歪么
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吃完了饭,又起了火堆,边烤火边烤木薯、土豆。顾星薇熟练地把木薯埋进木柴底下,又拿着扇子把火扇旺了些,这才与惟萱并肩坐在一起吃橘子。
顾仲勤看着顾星薇烤红薯的熟练动作,心中泛酸,丽颜当年负气离家,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什么都没带,还躲着不让家里找到,这孩子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他伸手擦干净顾星薇脸上的黑灰,浅笑着说:“干等着木薯烤熟也是无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娘留下的东西?”
顾星薇放下橘子,唰地站起身,“好啊。”真是求之不得呢。
顾丽颜打小就受顾清霰夫妇喜爱,住的是东厢,反倒把唯一的嫡子顾仲勤“挤”去了西厢。顾丽颜离开后,东厢仍是天天打扫,东西也未曾动过半分,一如顾丽颜在时。
入得门来,当先进入眼帘的是绣有梅兰竹菊四君子花样的曲屏。绕过屏风,靠墙的是一架雕花拔步床,当窗的是一个妆台。妆台上,铜镜、胭脂水粉、百宝箱一应俱全,甚至还放着三两本睡前读物。
顾仲勤拿起一个青花瓷盒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放了回去,“再过些年你就用得上这些东西了。”
顾星薇垂眸看了一眼那盒胭脂,却实在提不起勇气脑补自己使用后的凄惨模样。等几年再用这盒胭脂怕是都过保质期八百年了吧
顾仲勤似是看出了顾星薇心中所想,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这屋里的胭脂、水粉、青黛都会定期换新的,可以放心用。”说完还轻推了顾星薇一把,“去把百宝箱打开看看吧,有惊喜。”
顾星薇仰着头将信将疑地打开百宝箱,结果才开了一层就差点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晃瞎了眼,难怪顾丽欣在手札中说顾丽颜求道之心不坚,原来顾丽颜的心都用在了爱美上。
“想试试吗?”也不待顾星薇回答,顾仲勤就拿起一根蝶恋花点翠的金步摇插到顾星薇头上。
顾星薇从铜镜中看着自己稀松的“黄毛”上插着一根沉甸甸的东西,掬了一把辛酸泪,这东西还是再过十年戴比较合适。
她把步摇从发间取了下来,郑重放回百宝箱里,仰头问顾仲勤,“舅舅,娘的修炼手札在哪里,我好想看看。”
“不知道怎么回事,姐姐的修炼手札丢失了好多页,你看不全了。”顾仲勤一边从抽屉里找修炼手札,一边向顾星薇解释。他以为顾星薇是想从侧面了解顾丽颜,怕手札不全让星薇失望。
一丝不好的预感浮上顾星薇的心头,她接过修炼手札快速翻了起来。
果然,顾丽颜的修炼手札缺失的页数比顾丽欣的更多。
“下雪啦,下雪啦。”惊喜的声音在西顾此起彼伏地响起。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在人们的盼望中落了下来,瑞雪兆丰年,明年大概又能有个好收成吧。
顾星薇哼哼两声,拿下盖着脸的修炼手札,撩开帐幔往外瞧,天已经大亮了。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下床穿衣,屋里烧着地龙,虽只穿着中衣却并不觉得冷。
她看了大半夜手札,眼下脑袋仍是昏沉沉的。
手札里面记录的内容与顾丽欣的大同小异,同的是背诵道经,异的是顾丽颜四处坑银子置办首饰。字里行间稀松平常,并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有一样,顾丽颜提到在周家见了个什么客人,语气里透着高兴,可却不知道她具体见了什么人,因为前一页被撕掉了。
收回思绪,顾星薇穿戴整齐,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屋外冷风立时倒灌,冻得她直打哆嗦。她向来怕冷,在风度和温度间永远只选温度。掐指一算,今儿这天气不宜出门。
她刚准备窝回被子里,忽然想到这雪再下一阵,小康山那个清潭定会被冻住,到时候她拿什么赚钱去。
她问过天眸,天眸告诉她,清潭里的水还含有明心石的成分,可以增强神识,只是潭水太多,效果没有自己制作的明心石水好,她完全可以把潭水弄来卖了,换的灵石再拿去买丹药。炼气期用的丹药还是比较便宜的。
必须赶在大雪封山之前收集到潭水,如此想着,她加快速度洗漱完毕,拿了件斗篷就往外走。
“早饭都不吃准备去哪儿啊?”薛奶奶迎面而来,手里还抱着两只手炉,她把一只手炉递给了顾星薇,转过身又把另一只手炉放进了惟萱房里。
“下雪了,外面肯定很美,想出去逛逛。”顾星薇在薛奶奶身后说。
“我也去。”顾惟萱抱着手炉从屋里跑了出来,显然早就起床了。
昨晚吃过露天“烧烤”,顾星薇住进了顾丽颜原来的房间,而顾惟萱则留宿于顾星薇的隔壁。
“两只皮猴儿先去吃早饭,吃过饭才准出去玩。”
两个人甜甜地应了,一人抱着一个裹了兔绒手笼的铜手炉欢呼着朝暖阁跑去。
暖阁桌上摆满了碗碟,小菜点心合七八样,另加一种粥一种汤,伙食好得跟过年似的。
周琦听说她们二人吃过饭要出去玩,连声让刘奶奶拿盒子装两样点心给她们带出去吃,千万别饿着。
饱餐一顿,顾星薇央着顾清霰借了两个蓄水球便与小尾巴顾惟萱一起出了门。
炼制蓄水球的材料并不稀奇,只是炼制手法有些特别,不过这种小玩意儿顾清霰一天可以炼制十几个,给了顾星薇也不十分在意。
蓄水球虽是修士炼制的东西,但妙就妙在凡人也可以使用,只要正确使用球上的两个按钮,蓄水、放水都很容易。顾星薇被罚面壁期间,东顾的余婆子就是用这种小玩意给她送水的。要是让余婆子用桶给顾星薇提水,余婆子同意,顾星薇都不干,毕竟水桶提过来了,还得由顾星薇自个儿提上墙……
松松软软的雪地里,一玫红、一粉蓝两道身影踩出两行浅浅的脚印。雪仍旧扑簌簌的下着,山路越发不好走起来。
“萱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取了东西就回来。”
顾惟萱攥紧了顾星薇的斗篷,“雪这么大,你一个人进山不安全,我陪你进去吧。”
顾惟萱看着脾气好,实则一根筋,但凡是犯了倔性绝对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还极有可能把南墙撞塌了都不晓得。
二人互相劝了对方一阵,顾星薇便败下阵来,心知拗不过惟萱,便拉着她继续朝前走。
上山的过程虽然曲折,但大体上比较顺利,甚至比第一次去小潭快了许多。顾星薇第一次去小潭完全出于意外,她追着两个筑基修士斗法的痕迹满山跑,浪费了不少时间。
她们到时,小潭已被一层薄薄的冰封冻住了。二人从旁边捡了枯树枝将冰面砸破,又将两个蓄水球次第丢了下去,便垫着斗篷坐到了树枝上。
顾星薇将一盒点心递给顾惟萱,“给,累了一阵饿了吧。”周琦料想小孩子顽皮,活动量大,肯定饿得快,没想到真被她料对了,现在两个人都是饥肠辘辘的。
两个人吃着点心,看着小潭的水位降低,照这速度只需再等一刻钟小潭的水就被抽干了。
“星薇姐姐你收集这水有什么用处吗?”
顾星薇神秘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顾惟萱的问题,反而问:“你在哪儿卖的紫望芝啊?”
顾惟萱盯着顾星薇看了半晌,忽然有些恍惚,那株紫望芝我买了吗?我没卖吧?
“应该……还没卖呢。”
应该……这糊涂丫头,自己卖没卖都不确定。
“用不上的东西干嘛不卖掉,捂在手里又不会多长一根紫望芝出来。”
“对哦,我只是觉得那东西太贵了,舍不得卖。”
这守财奴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
“那你知不知道在哪家店铺卖东西比较妥当?”
“唔,听说坊市里有一家长期与我们家合作的店铺,我们只要出示弟子令牌,他们就会童叟无欺。”
顾家和固定合作的商铺,这就好办了,顾星薇又问了顾惟萱一些情况,顾惟萱能答的就答,不知道的便直接说不知道。顾惟萱没引气入体,没自主进入小康山寻过灵药来卖,很多事情不清楚也很正常。
小潭的水见了底,顾星薇和顾惟萱相继从树上跳了下来,收好蓄水球,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丘元城坊市赶,去找一家名为“多宝阁”的店铺。
多宝阁隶属于商盟,是杂营店铺,灵药、丹药、法宝、阵盘应有尽有,只是等阶都不太高,最高也只到筑基修士可用。
许是因为商盟管束严格,并未出现过店大欺客的情况。
顾星薇和顾惟萱两个凡人小孩儿进了门,伙计只是看了她们俩一眼便继续校对货单去了。
顾星薇敲了敲货柜,“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这里可以卖东西吗?”
“我们这里不收普通的东西,普通的东西应该拿去当铺。”伙计口中的普通东西即是指凡人物品了。
“你看看这个。”她对这个比高出许多的货柜颇感无奈,她踮着脚都够不着柜面。
伙计不耐烦地弯腰拿起顾星薇手中的蓄水球,“卖这个,这个可不值钱,顶多算你二十灵珠。”
顾星薇踩着柜台的下沿,费劲地撑着柜台面露出了一双眼睛,“不卖这个,卖里面的水。”
“哟呵。”伙计被冷不丁出现的一双眼睛吓得往后一仰,瘪瘪嘴从旁边拿了个杯子放出了些水来,他低头闻了闻,并无特别的味道,然后他又用了几种手段检测,才查出水中溶入了别的物质,“明心石?这水要是炼制成丹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单卖原料的话卖不了多少钱的,你有多少?”
“两个球里全都是。”顾星薇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原来明心石水还可以拿来炼丹啊。
听了顾星薇的话,伙计又拿出另一个工具来检测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倒是不少了,这样吧,我出三块灵石买下,怎么样?”
顾星薇点点头又摇摇头,伙计有些不高兴了,他给的价格算比较公道了,这生意本就没什么油水,再提高价格,他就没得赚了。
“可不能再高了。”
“不是,三块灵石倒是可以,不过你得把蓄水球还我。”
伙计:“……”哪里来的奇葩小孩,快来人收了她。
蓄水球是问外公借的,可不能就这么给伙计。顾星薇便和顾惟萱坐在太师椅上巴巴地等着伙计回来,她们也不需要别人招呼她们,自顾自倒了热茶和着点心美美地吃着。
伙计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又是好一阵无语。他把空出来的两个蓄水球连带三块灵石全都递给了顾星薇。
顾星薇转过头就递了一块灵石给顾惟萱,顾惟萱被顾星薇的举动吓得都结巴了,“我……我不……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你跟着我跑了那么大一圈,不能让你白辛苦。”
“我还拿了你一株紫望芝……”
伙计心中这个恼火啊,这两个小傻妞不知道紫望芝多值钱么,拿那个来卖多好,他还可以多提点成,“你们什么时候把紫望芝拿来卖记得还找我啊,我给你们三十五块灵石,很公道的。”
听了这话,顾惟萱就像坐在烙铁上似的,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星薇姐姐,紫望芝这么贵,我还你吧。”
顾星薇也没想到顾仲勤会随手把这么贵的东西给她,眼下看到顾惟萱的模样,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东西还给顾仲勤了。
“好,回去之后我同你一道去拿,不过现在你得把这块灵石收了。”
顾惟萱松了一口气,一块灵石和一株紫望芝比起来,还是收灵石比较心安理得一些。
顾星薇收拾好随身物品,拉着顾惟萱往外走。接近年关,街上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行人也少,没什么好逛的,二人便说着悄悄话往回走。
“等等,喂,等等。”
二人转过头,却见刚才接待过她们的伙计追了过来。顾惟萱按着自己的荷包一脸警惕的看着伙计,灵石都进了她的荷包了,想让她交出去,哼,她会跑的。
伙计看着两个女娃戒备的神情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二位小友麻烦跟我回去一趟,我们老板有请。”
顾星薇神色不变,心中却生出了疑惑,她拿出刻有顾家族徽的弟子令牌递给顾惟萱,然后推了她一把,道:“你先回去,告诉我外公顾清霰我晚些回去,如果天黑后我还没回家,请他去多宝阁找我。”
伙计满头黑线,他不否认机敏些是好事,但这女娃是什么意思,把他们多宝阁当成什么地方了嘛。
“啊,喂,我们可是……”良心商家。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惟萱“诶”了一声拔腿就朝着河对岸的顾家跑去。伙计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好多年了,好多年都不曾被人当成过坏人了,这新奇的体验还真的是……让人不爽。
半刻后,警惕的顾星薇跟着郁闷的伙计上了多宝阁二楼。多宝阁二楼的货品比一楼少了许多,而且还多了几个独立的雅间。此刻,多宝阁的掌柜正坐在其中一个雅间中。
一进雅间,伙计就跑到掌柜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掌柜点点头,挥退了伙计。
“你是顾清霰的孙女?我和他倒是多年的好友,只是人老了不爱动,虽只隔了一条河,却是许久未见过他了。你回家之后替我向他问个好,可好?”
没事胡乱套近乎,这是想拜年了?你这黄鼠狼!
如果他真与外公是好友,就算他懒得动,至少外公也会来看他吧,总不至于“许久未见过”了吧。
“其实……用飞的也很方便。”
掌柜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起来,“对极,对极。”
顾星薇的警惕之心更重,掌柜的这话等于是变相承认了他至少有筑基修为。
她歪着脑袋看向一旁的攒盒,盒中放着各色干果,她老实不客气地拿起来吃,“我吃两颗,爷爷你不会介意的吧。”外公的朋友那就是爷爷,爷爷岂能同孙女计较。
“你这女娃倒是有意思,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省得你把我吃穷了。”他摸出一个葫芦,“这是你卖给本店的水吧。”
“嗯,是啊,难道有什么问题?”
掌柜露出了老谋深算的笑容,“你知道这是什么水吗?”
看着这样的笑容,顾星薇有种要掉到陷阱里的感觉,可她要是说不知道,掌柜也不能信啊。她要是不知道,怎么知道拿来卖?!
“明心石水。”
“那你有见过一块蓝色的石头吗,那就是明心石。”
顾星薇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又拿起一个核桃费劲地砸着,她借着砸核桃的时间猜测掌柜的用意。
是想要那块明心石吗?如果是的话倒好办了,反正已经用掉了,告诉他也没什么。怕就怕他谋划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卖给别家店了。”
掌柜一副了然的模样,有好东西分开卖是许多谨慎的修士的习惯做法,他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
“那个地方还有别的明心石吗?”
有还轮得到你,她自己就捡去用了。
“很可惜,没了。”
“那你记不记得捡到明心石的地方在哪里?”
顾星薇心中警铃大响,如果她真是一个小孩子,被掌柜拉拉杂杂问了半天话肯定会降低警惕,顺口就把实话告诉了他。可她偏偏不是,如此作为反倒让她觉得这掌柜有问题。
她放下干果,似笑非笑地看着掌柜,不说记得也不说不记得。
“我不是坏人,别这么防备我好不好。你可能不知道,明心石是一种伴生矿石,既然你捡到了明心石,说不定还有其他矿石存在。你如果还记得地方,不如告诉我,我会付你灵石,十块怎么样?”
商人重利,顾星薇才不相信这个掌柜的会这么好,她决定诈他一诈。
她比出五根手指,“五成。”
掌柜的面皮抖了抖,这女娃的口气可真大,他顿时笑不出来了。
顾星薇的笑容却灿烂了几分,她猜对了,那个地方很有可能有一条矿脉。毕竟如果那个地方只有几块矿石,就算她提出五成,掌柜的反应都不应该这么大。
“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说这话不怕闪了舌头。”
顾星薇跳下板凳,极为无辜地说:“我有点路痴,已经不记得路了。”
顾清霰出了名的护犊子,掌柜可不想招惹,他默默咽下一口血,耐心劝说,“就算真是条矿脉,你们顾家也吃不下,这丘元城可还有另外两家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不试过怎么知道,再说就算三分,东西是我顾家找到的,怎么也能拿四成。我刚才只要了五成,已是看在您是我外公的朋友的份上了。”
顾星薇的意思很清楚,合作呢两利,不合作呢就算掌柜把事情捅出去了,顾家也只是少得一成而已,损失不算大,可他却什么都捞不到了,还白落了顾清霰的怒火。
掌柜再次咽下一升血,口气幽怨地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娃……”这么坑。
虽然分成的事情跟钱掌柜谈定了,但具体怎么挖矿、怎么保密还得由顾清霰出面商量。当天回家后,顾星薇就把事情始末简单明了地讲了一遍,不过自然略去了天眸的部分。顾清霰听完后黏须大笑,连声夸星薇是福星,然后就拉着顾仲勤一道做快乐的矿工去了。
至于要不要回报族里,三房一家人的意见分外统一,报肯定是要报的,毕竟族里供养了他们这么多年。但报的时机却很重要,报的时间早了,三房的好处没捞够,憋屈着自己总归不大好,可报得晚了剩的矿太少其他房头肯定有意见。这个分寸顾星薇拿捏不好,干脆就撂开手不管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顾惟萱也回了家,整个顾家能跟她说得上话的人就没了,好在兜里有银子出去玩也很便宜。
顾家的孩子每人每月五两月例银子,顾星薇来了三个月,累积了十五两银子,算起来也是个小富婆了。她从西顾的账房领了月例,将多余的银子收了起来,怀揣着二两银子的巨款去了茶楼。
丘元城仙凡杂居的属性在茶楼体现得最为彻底,茶楼外场讲家事国事天下八卦事,内场讲仙魔妖道小道消息,只要肯花钱买杯茶,听一天也不会有人来撵人。
今儿内场说书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美髯公,他一上场便架势十足地理了理袖子,“今天给大家讲的可是我拿到的第一手消息,各位如果觉得好听,还请打个赏,不拘是银子还是灵珠,若您要给灵石,那敢情好,我在这儿先谢过了。”
“吁。”
茶座里的看客嘘声一片,说书人却恍若未觉,怡然自得地坐了,啪地一声用扇子叩响了桌案。
“卿本佳人,奈何无情。常来的看客肯定知道这里的‘卿’指的是何人,这人可了不得,他乃是妖族草木部少主,天生灵胎,生而为人,不用经受草木化妖的漫长过程。他长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是个一旦现身就会引起女妖们群殴争风的人物。”
噗嗤……听了说书人的形容,顾星薇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从来只听过雄性动物为求偶而战斗,几时雌性也会了?大概成了妖总归会有些地方变异吧。
顾星薇没头没脑地想着却察觉有不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扭头去看却并未发现有人在瞧她。唔,大概是笑得太突兀打扰到别人了吧,如此想着,她便收了笑,抓了把瓜子边剥边吃起来。
“这不妖族又闹出一桩公案,那坎离山九尾狐族的公主一见着卿公子便暗生情愫,一路尾随卿公子而去……”说书人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无非是讲九尾狐施展了何种手段魅惑,而卿公子又如何坐怀不乱,“最后九尾狐自觉失了颜面从断肠崖一跃而下。”
九尾狐追爱的这个故事真是扯,九尾狐族乃上古大妖遗脉天生多情,且不说她失恋后跳崖的可能性很小,就说她跳下去死不了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狐没死倒弄了个骨断筋折疼的可是她自个儿。而且断肠崖这个地名更是扯,据说这地方原本叫落日崖,因位于大陆最西方而得名,后来因为被卿公子拒绝过的女妖都到这个地方来跳崖这才改了名。
那些女妖真有情趣,跳个崖还挑“风水宝地”!
说书人说完了书,呷着茶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男的心疼狐妖,女的心痒卿公子,气氛热闹至极。
“噗……大概只是因为……不成吧。”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顾星薇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等等,咳,她刚才好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顾星薇的脑袋瞬间成了浆糊,她能做的唯一的反应就是应急反应,她转头看向一旁唯一一个没看向她的男子,义正言辞道:“你怎么能这样诋毁卿公子呢,是嫉妒他吧?!”
众人齐刷刷转头朝那男子看去,是了,一个小孩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定是从这人口里听来的。
大哥,对不起了。
顾星薇趁着转移了仇恨值,弯着腰溜了,路过那男子身边时还抛了一块碎银子到他身上。
那男子拿起银子把玩了会儿,缓缓抬头,露出他如画的眉眼,再配上他谪仙般的气质把内场的看客看得一呆,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人。
美人抿唇而笑,声音温润,“我会嫉妒那什么卿公子?”句末还扬起了声调。
“自然不用,谁家小孩不懂事张口乱说,公子这般人物自然比卿公子强上一百倍。”
美人轻咳两声,脸上露出些许病态的潮红,待缓过气来翻手将银子一收,飘然而去。
顾星薇拍了拍钱包,直道舍财免灾。走出没多远,忽觉身后有人跟踪,她拔腿就跑,慌忙间跑入了一条死胡同。这条胡同不长,一眼就望得到底,根本无处可躲。
她转过身,强自镇定下来。那种被盯视的感觉并未消失,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带来一阵淡雅的香气。
她举头望去,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粉色绒团花随风旋转飘舞,如冬日的精灵一般艳丽可爱。
她伸手接住一朵花放到鼻尖轻嗅,这触感,这气味,出现在寒冬腊月真是……可怕。
还不待顾星薇做出反应,不远处便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轻响。顾星薇猛地转过身,双目紧盯着街尾,那里除一堵墙外,什么都没有,却有莫名的踩雪声。
就在心脏不断加速跳动,几乎挣脱血脉的束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街尾。
贺福生!
“福生哥你吓死我了。”
贺福生面容有些憔悴,可在看到顾星薇时还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
“这条死胡同里只有我一个人,却出现了踩雪声,你说吓人不吓人。”
贺福生了然地笑了起来,拉着顾星薇走到了“街尾”。先前离得远没发现,走近了才发觉这条胡同是弯的,由于视觉的关系,看上去才是条死胡同。
顾星薇松了口气,不过就算听见踩雪声是正常的,那腊月见合欢花又该如何解释。
“你看……”顾星薇举起手来,才骇然发现自己原本握在手中的花竟不翼而飞。
真是见鬼了!
“怎么了?”
顾星薇还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甩甩头不愿多提,便问:“你怎么不待在家里等过年,反倒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啊?”
贺福生神色黯然,满目倦色,“今天是宝丫头的尾七,我来买香烛。”
街上还在营业的店铺已经非常少了,像卖纸扎这种不讨喜的铺子更是早早地歇了业。顾星薇和贺福生跑了大半个丘元城都没买到一张纸钱,还累得半死。
二人缩着脚坐在一家店的檐下休息,揉着走疼的小腿。
“没想到宝丫头的尾七竟然要过得这样冷清。”贺福生语气中满是怅然。
纸扎这种东西本就不太吉利,贺福生每次都是到了日子现从丘元城买回去。眼下上大过年的,自然更没道理提前买回去放在家里。
“星薇小姐可算找着您了。”一个看着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半大丫头急匆匆跑了过来。
顾星薇眼睛一亮,顾家是地头蛇,丫鬟们对丘元城定然也非常熟悉,倒不如请这丫头帮忙,倒好过他们自个儿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你叫什么?”
“奴婢西顾蓉枝,是来请您回去吃饭的。”
顾星薇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已时近午时。她拉了拉贺福生,见贺福生回了神这才道:“福生哥咱们先去吃饭。”她当先站起身,摸出仅剩的一两银子递给蓉枝,“帮我买点纸扎,剩下的就赏你了。”
买纸扎用不了多少钱,剩下的银子定比她的月例还多,这事虽然麻烦点儿倒不是不能办,蓉枝便高兴地应了。
带着贺福生回了顾府,贺福生分外紧张,一双眼睛紧盯着鞋面,哪儿也不敢多看。他一路同手同脚地走到三房旧家锦菱苑,顾星薇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福生哥你放松点,现在到我外公的地盘了,这里等闲不会有别人来。我外公外婆他们平时又都不住这里,这里就我最大,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贺福生赶紧吁出一口气,原来刚才他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顾星薇招待贺福生吃完饭,又请薛奶奶帮忙准备了一些吃食布匹,蓉枝便回来了。
“东西已经买好了放在门外的马车里,奴婢想着小姐和少爷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是雪天路滑的,还是坐马车妥当些,便自作主张叫小厮备了车,还请小姐不要怪罪。”
这丫头倒是乖觉,若顾星薇只是顾家普通的小姐,说不定会开口要了她到身边伺候,可她还是个修仙者,大部分时间都在东顾根本不用别人伺候。
蓉枝等了半天只得了顾星薇几句夸,心中颇为失望,面上却是不显,仍旧热情地帮星薇张罗。
倒是贺福生颇不自然,自打听到蓉枝对他的称呼,他就越发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顾星薇体谅贺福生的不自在,吃完饭也不多坐,回屋拿了银子和薛奶奶准备的东西就与贺福生一道出了顾府,府外一辆看上去就很贵的马车被四名护院护在了中间。蓉枝殷勤地扶顾星薇上车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出发。”
车夫啪啪啪摔了三下空鞭,开道的护院当先而行,车夫才驾着马车不疾不徐地紧随其后。
贺家村离丘元城的距离不算太远,顾星薇和贺福生坐在马车里,烤着暖炉闲聊半天就到了。
“哟,那不是顾家的马车嘛,这档口来做啥,该不会是谁家的租子没交上吧。”
顾星薇挑帘而看,回过头轻声说了句,“到了。”
“你快看,那不是疯子的女儿吗,山贼进村那天她居然没死,还坐在了顾家的车上,莫不是成了哪位小爷的童养媳吧!”
“哎呀,我想起来了,女疯子初来时说过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那这顾丫头岂不是回顾家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定是了,我之前可听到些风声,谁叫人家命好,合该享福去。”
“怎么可能!就凭她?若她是顾家的女儿,那我就是皇帝的公主了。”
羡慕的、嫉妒的、怀疑的、笃定的声音纷至沓来,顾星薇颇有些不高兴。当初她和顾丽颜快饿死的时候他们就看得惯,现在她好了,这些人反倒看不惯拿话来编排她,什么心理!
“停车。”
顾星薇三两步走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斜睨着众人,道:“麻烦转告贺地主一声,我欠他的茅草钱,请他去顾家账房支取,就说是我顾星薇说的。”
顾星薇退回车里,敲了敲车厢道:“走。”
众人听到她可以直接从账房支银子,立马打消了童养媳等乱七八糟的猜想,各自闭嘴回了家思量自己以往是否有得罪顾星薇的地方。
顾星薇和贺福生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福生妈看到顾星薇神色间便有些尴尬。
“快,快进去坐吧。”她的语气客气中透着闪躲。她知道贺福生身上统共只有一吊钱,东西不可能是他买的,只可能是顾星薇带来的。
福生妈本来对顾星薇很有偏见,一来是因为顾丽颜未婚先孕,二来是因为她家本来就没有余粮,贺福生还老偷偷拿家里的米去救济顾星薇。但宝生命陨,村里那些看上去关系处得很好的人只不咸不淡地让她节哀,倒是这个她平日十分苛待的人带着这么多东西来看她,倒叫她十分羞愧。
其实倒也不能说村里人都很薄情,只是因为村里刚经历了山贼洗劫,每户都交了不少银钱买平安,眼下实在没有余钱来“安慰”福生妈了。
进了屋,福生妈把顾星薇二人推去烤火,她自己转去厨房把准备好的供品用竹篮装了,又把晚上要吃的米下锅煮了,这才招呼福生爹出门。
一行四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上走,贺家村村民的祖坟都在这座坟山上,后辈死后也都葬进这里。
顾星薇走得心惊胆颤,生怕踩到别人的“头顶”上,大雪封山,这座坟山也不例外,白皑皑的山,根本分辨不出哪儿是坟,哪儿是路。只得缓缓地走,看到冒出头的墓碑,便远远避开。
“怎么回事?!”
惊异的呼声从前方传来,顾星薇驻足抬头,却见前方三丈处白雪被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她快走几步到了墓边,只见小小的棺木已被打开,棺盖随意地丢在一旁,而原本应该躺在其中的宝丫头却不翼而飞。
“谁这么缺德,挖别人坟头……”福生妈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星薇皱起了眉头,贺宝生这个壮得跟牛犊子一样的小丫头莫名其妙地死了已经很诡异了,死后尸体还被盗走……虽然顾星薇听闻过有些地方有配冥婚的陋习,但就算是冥婚,也不会找个四岁半的小丫头吧。
顾星薇的思绪渐渐飘远,却很快被胸口的石头烫了回来。她心知天眸有话要说,立马背过身,借着宽大的斗篷挡住动作,拿出天眸垂眼看去。
“周围有魔气,盗尸体的人肯定还没走,你赶快离开。”
顾星薇收好褚石,若无其事地转身,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贺福生的衣角,压低声音道:“这事得赶紧报官,过两天官府封了印,这事儿就得拖到年后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宝丫头的遗骨。”
贺福生听顾星薇说得有理,棺木里没有积雪,这坟肯定是新开的,若赶紧报官,说不定尸体还找得回来。他赶紧把顾星薇的主意跟爹娘一说,他的爹娘却苦了脸。
“官府大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像我们这种人家,官老爷岂会理会。”
顾星薇从荷包里把外婆临行前塞给她的银票摸了出来,“这些您先拿去用,不够咱们再想办法,我跟宝丫头也玩得来,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贺宝生比顾星薇小半岁多,这几个月无事时二人经常一道去找野菜,算是小伙伴。
福生爹娘踌躇着没接银票,倒是贺福生一把接过,“星薇,这钱算我借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
顾星薇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天眸不说她还没觉得,天眸一说她便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盯视着他们,这种感觉如跗骨之蛆般令她毛骨悚然。
贺福生急着去报官,福生爹娘帮不上忙,只把棺木重新盖了,便与顾星薇一道下了山。
“还得麻烦你。”贺福生歉然地看着顾星薇,顾星薇大老远来了他家,连水都没好好喝过几口,就又要送他回丘元城了。
衙门在丘元城,要报官必须回丘元城。对于这一点顾星薇其实并不介意,自从来了这个世界,怪异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她丝毫不敢考验自己的运气,只想快点远离。
在四个护院的保护下,顾星薇开始了返程之路。才刚走出几里地,天色忽的暗了下来,不多时,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层层地往下落。
“这天气要是继续赶路怕是不成了。”车夫停车跟顾星薇回禀。
大雪封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马车行到半途被堵在中间,难道要让他们一群人挤在这辆不大的马车里过夜吗,没冷死都挤死了。
没有其他办法,顾星薇只好同意车夫把车往贺家村赶,只能多留一晚了。
看着贺福生满面愁容,顾星薇只得故作镇定地安慰他,“别担心,雪下得这么大,我们没法报官,偷尸体的贼应该也没办法离开,明天再报官说不定还来得及。”
顾星薇说完立时反应过来,马上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不对啊,那个魔人不走他们岂不是很危险,老天保佑,他一定要早点离开。
贺家、顾星薇的小草屋显然都不合适那么多人落脚。护院便拿着拜帖去了贺家村小地主家里,那小地主平日都仰仗着顾家发财,一听说顾家小姐要暂住一晚,欢欢喜喜地应了,还亲自迎了顾星薇进去。
贺地主看清顾星薇的模样后,不住的搓着手,他还记得之前笃定顾星薇母女还不上他的钱,连茅草都不肯赊给她们,眼下人家时来运转,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之前是有好事之人传过话给他,让他去顾家账房支取茅草的银子,他还不信,现下虽信了,却更怕那是反话。
顾星薇微微一笑,她并不记恨贺地主,毕竟地主家的余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之前那种境况,地主不借她钱粮物什也很正常。
“怎么会,这些年还要多谢您照顾了。”这话倒不假,顾星薇来之前,贺地主整整五年都在借东西给顾丽颜,换成别人恐怕是不肯的。
贺地主听了顾星薇的话,知道顾星薇是个明白事理的,当下便放了心。他安排顾星薇住进了最好的厢房,张罗出一桌可口的饭菜,便让他家的人全都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做起了隐形人。
这样的风雪,这样的夜,顾星薇不可能睡得着,也不敢睡,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话本,随意翻看起来。
她刚看到“玉面书生邀高门小姐夜会百花田”,屋里的灯焰就无风而剧烈晃动起来。
她知道,他来了!
“有意思,居然真的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小丫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在我的手里得到永生。”
烛火一闪即灭,屋中归于黑暗。顾星薇紧张地将茶壶握在手中,这时候只要发现有人靠近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照着来人的脑袋砸下去。但来人显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只觉一股阴冷之气爬上她的后颈,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软软地朝后倒去。
一双枯瘦的手接住了她,如果顾星薇还醒着肯定认得出,这个身穿灰袍的男子正是之前在小康山里战斗过的筑基修士。
灰袍魔修一挥手,窗户哗哒而开,他一跃而出,身后的窗户嘭的自行关闭,好似他从未来过一般。
灰袍魔修驾着骨棒一直朝南疾飞,寒风似刀地刮向顾星薇的脸,却被一层无形的护罩悉数挡下。这魔修可不是好心,他只是不想破坏顾星薇的肉身,这肉身他还有大用。
顾星薇再次醒来之时,感觉自己都快被冻成了冰人。眼角余光过处,璀璨的星光撒落河湾,美得就像人间的星河一般。
星河湾!这个名字在顾星薇脑海中浮现而出,贺福生说过贺宝生自从在星河湾鬼屋捉过迷藏后就变得不大对劲,眼下看来哪里是撞邪,多半是这魔修干的“好事”!
脑海中如此想着,顾星薇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离地飞起,她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灰袍魔修将自己的手按在顾星薇的头顶,用森冷的声音说:“放松,不会很痛,我只会抽掉你的七魄,你不会死。”
凡人顾星薇对上筑基魔修毫无反抗之力,不过片刻她的意识就被压回到了识海。她在“海水”中显形,举头望向头顶上方越聚越多的灰蒙蒙的死气,心中反而平静下来,不能就这样认命。
“你又来了!”尖叫声传来,顾星薇不用看也知道是“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外有强敌,内有隐患,顾星薇把心一横,撒腿就往暗地深处跑去。
暗地到底是不同寻常的存在,或许灰袍魔修也拿那个地方没办法呢?!虽然需要冒险进入“她”的地盘,但“她”奈何不了顾星薇,顾星薇反而更安全。
“咦,奇怪了。”呈五心向天状的灰袍魔修面露疑色,翻身站起,亲自查看顾星薇的情况。
他的死气竟然找不到顾星薇的元神,真是奇怪,之前也没察觉出那丫头的神识有多强大啊。好在他祸害人的经验丰富,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他拿出一根针状魔器刺破了顾星薇的手指,然后用死气包裹着那滴鲜血,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精血摄魄**。”
识海中,扑向顾星薇的“她”身体忽的僵住,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她”的元神不由自主地向上飞起。
“她”与顾星薇虽共用一个肉身,但因为她的存在,顾星薇的元神与肉身并未融合,那魔修用精血邪法摄取魂魄,自然只对“她”有作用,很快“她”便化成了个光点朝识海外飞去。
顾星薇看着这一幕傻了眼
光点从顾星薇的眉心飞出,直直地落入灰袍修士手中,而她的身体软软地落到雪地里。
灰袍修士双手快速翻动着,一个个诡异的手诀被他熟练地打到了光点上。光点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闪烁着红光,一套手诀打完,他滴出一滴精血融入光点中,而后一点指,光点毫无反抗地飞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而就在此时,丘元城某个幽静的院落中,一个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少主怎么了?”
“有人动了我的东西。”话音刚落,他便闪身而出。
识海中,顾星薇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识海一点一点地发生巨大的变化。暗地已消失不见,那些被暗地吸走的神识本源能量蜂拥而出,朝着她的识海涌去。
太过庞大的神识能量汇入海中,海水一阵翻涌。刺痛传来,顾星薇却无法捂住自己的脑袋,此刻的她无法退出波涛汹涌的识海去控制身体。
这些神识本源有“她”从她那儿吸收来的,也有“她”自身的,这些能量的汇入使得海平面不断升高,从原本只及小腿,渐渐深及腰腹,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有了没顶的可能。
顾星薇吐出一口气,暗地没了,是好事,这就说明识海中唯一的一块她无法控制的地方消失了。眼下识海翻滚,不过没关系,只要自己能够掌控识海,一定能让识海平静下来。
她努力地理顺混乱的神识本源,好在大多数本源与她气息相合,控制起来没有任何困难,而剩下的神识本源又都是无主之物,难以兴风作浪,用不多时,她就平了识海之乱。
退出识海,重新掌控身体,顾星薇对这具肉身第一次有了如臂使指的感觉,从前那层看不见的隔膜终于消失殆尽。她抬眼朝灰袍修士看去,那人好像在专心炼化着什么。不用猜,肯定是“她”的元神了,不过“她”的元神中有那颗会掠夺神识的奇怪种子,这魔修把“她”夺过去,肯定是要自作自受的了。
灰袍修士听到动静后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星薇,他怎么也想不通顾星薇为什么会醒。三魂七魄,三魂主管精神,七魄主管血肉,丢了七魄必定丢失行动能力,她怎么可能还可以站起来。而且这可恶的丫头竟然敢团了雪球丢他!
雪球砸到灰袍修士的身上,灰袍修士气得干瞪眼,只是他的术法十分特殊,炼化别人七魄的时候无法动弹分毫,所以这口气只得暂时咽下。不过只消再等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定要将这丫头剥皮拆骨。
顾星薇嘿嘿一笑,这魔修原来不能动啊,只可惜手里没刀,如果能给他一刀就永诀后患了。只是可惜归可惜,没刀也不能凭空变出一把来,为今之计只得撒腿就跑。
顾星薇很清楚对方是个筑基期魔修,可以御器飞行,哪怕落后很多,也不是她这个用两条腿儿跑的凡人丫头可以比得了的,想凭腿儿逃脱根本没可能,只有冒险一拼,朝着那个名气很大的鬼屋跑了。
鬼屋就在小丘的半腰上,站在星河湾边就能隐隐绰绰地瞧见。
一定要有鬼,老天保佑,鬼屋一定要有鬼。
虽然顾星薇知道自己这个愿望有点别具一格,却仍抱着极大的希望想让老天帮她实现。眼下这种情况期待老天亲自现身与那魔修一斗是不现实的,只能期待鬼能与他一斗了。
顾星薇连滚带爬地冲进鬼屋黑洞洞的门里,身后的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无风自动的关上了。这鬼屋还真是……一点都不浪得虚名。
呼呼呼……架子上一排排蜡烛次第亮起,照亮了正中的塑像。
顾星薇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传说中的鬼屋是个废弃的山神庙。不是吧,举头三尺有神明,小鬼还敢在此作祟?
是的,他们敢!
狂风四起,很快在庙中形成了一个风卷,把顾星薇一点一点朝着风眼处吸去,可诡异的是那些烛火却丝毫不受狂风的影响,连跳动一下也无。
顾星薇进入风眼,感受不到一丝风,可她的四肢却被风卷牢牢地吸扯住,她是半分也收不回来。
哐哐哐……钝物撞击庙门的声音不断传来,光听这动静就知道那魔修此刻多么怒火焚身。
“小辈尔敢!”
一个有些虚幻的人影浮现而出,是个穿着淡蓝色广袖流仙裙的女子,这女子双眸灵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樱桃般殷红的小口,生前定是个美人。
鬼美人飘到门前,伸手连弹,庙门立时如巍峨的高山再也无法被灰袍魔修撼动分毫。
门外的灰袍魔修显然察觉到了庙门的异状,立刻加大了力度攻击庙门。
“啊!”灰袍魔修痛呼一声,吐出一口血,朝着前方跌出。
灰袍魔修怨恨地转过头,却见一根偌大的树枝缓缓被来人收了回去。
“化形妖修?!”他的声音中满是惊疑。
来人身着一件血红的袍子,却丝毫不显女气,反而让看到的人觉得他带了几分血色霸气。他的嘴角始终含笑,看似多情,可眼里的冷意却明白宣示出他的冷情。
“妖魔向来不分家,想必你认识这个。”来人摊开掌,掌心处悬浮着一朵粉色绒团花。
“这是……是你!”不过片刻灰袍魔修的脸上就流露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他不由得放低了语气,“我与阁下并无瓜葛,今日究竟是何意?”
“你随便动我的东西,差点坏了我大事,刚才只是给你个教训。”
灰袍魔修脸色连变,他可不信妖修的鬼话,妖魔从来睚眦必报,如果他真的动了这位的东西,他可不相信这位会轻易放过他。
一念至此,他的脸上反倒带起了笑,朝着妖修拱手行礼,“既然是你要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再碰,就此别过。”他说完便很光棍地抬脚就走。
这魔修防备着妖修,妖修何尝不防备魔修,这妖修的目光始终跟随魔修,直到魔修与他错身而过都别无异动时才放松了警惕。就在此时异变突生,灰袍魔修反手将一颗血色的珠子打入了妖修的身体。
妖修身体一震,心头大感恼火,这颗魔珠虽不致命,可到底伤了他的脸面。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本想放过这魔修的,但眼下嘛,连死都不会让这魔修死得干脆了。他直接将手化为树枝一下将魔修砸入了雪地里。
他是草木妖,不伤着他的本体,对他来说根本不致命,只是需要很长时间来休养而已。
“啊!”魔修的惨呼声不断响起,每当他从坑中爬出来刚跑出没两步,树枝就又会把他砸进去。
有意思。美女鬼面带笑意转身,一双美眸直盯得顾星薇心底发凉。
厉害了我的鬼!居然这样就把筑基魔修解决了……
不明所以的顾星薇这样以为着,也顺便放弃了抵抗。既然筑基修士都不是女鬼的对手,她再怎么反抗也都是徒劳的。
风卷不停旋转着,顾星薇平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咻,一条风丝弹射而出缠绕到了她的手臂上,咻,又一道风丝弹射而出与先前那道呈十字附于顾星薇体表。紧接着咻咻之声不断传来,一道道风丝交叠着密布于顾星薇全身。
美女鬼满意地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识时务才活得久,这女娃很好。
过了盏茶时间,美女鬼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似乎对顾星薇十分满意。
“嗯,神识很强大,又是风灵根,十分符合本门要求,只是**差了点,不过没关系,只要配合本门炼体术勤加修炼问题不大。”
话毕,美女鬼从指尖射出两道风丝分别缠到顾星薇两只手的手腕处,她手指微动,顾星薇就像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似的,乖乖地将两只手交叠在了胸前。而后美女鬼如法炮制,将顾星薇的双腿也屈了起来。
此时的顾星薇就如回归母体的婴儿一般蜷缩在那里,她身周的风卷不停分出风丝将她包裹起来。风卷消失后,只余一个巨大的风茧悬浮在半空中,远远看去与蚕茧无异。
美女鬼见此情形飘飞而起,停在了风茧上方。她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风茧顶部,如春风般的青光自她掌心流转而出,注入下方的风茧中。霎时,风茧仿若有了生命,开始一胀一缩地跳动起来。
噗通,噗通,顾星薇的心跳震颤而出,逐渐影响到了风茧,风茧跳动的频率逐步与顾星薇的心跳相合。噗通,噗通,顾星薇的心跳声不断放大,到得最后,那声音竟似是风茧发出的一般。
美女鬼含笑收手,满脸疲惫,她缓缓降落在地。
“这下差不多了,还以为等不到了,没想到老天给我送来了你。”她目中满是温柔,语气里全是感激。
而处于奇妙状态中的顾星薇却丝毫察觉不到美女鬼的心意。就在风丝捂住她口鼻的时候,她只来得及暗道一声“完了”便昏了过去。
一阵微风吹过,夹杂着一股土腥味。
顾星薇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她从未如此感激过老天让她可以重新站在大地上。
看脚下的土地,远处的土地,天边的土地。
我……去!怎么只有土,难道还被困在鬼屋,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顾星薇差一点泪流满面,这女鬼怎么这么爱玩儿人啊?!
春风拂面,一抹绿色破土而出,很快抽芽长成一株小树。
顾星薇抬眼望去,只见不久前还裸露的土地,已被一片新绿覆盖,一派生机盎然。
微风再至时,已带了些许热度,眼前的绿叶渐渐变得宽大且绿得更深。忽而,又是一阵风过,钻入后颈,竟有些凉了,再看那些绿叶绿草不知何时已金黄一片。稍待片刻,寒风乍起,枯枝败叶在风中瑟瑟发抖,最终承受不住掉落在地。
四时眨眼便过,但眼前的景象讲述的是四时更迭吗?不,好像不是的,一缕清风从春到冬,可以带来生机,也可以带来肃杀,这好像是风的奥义。
木主生,金主死,木金交叠变异,那就是……风!
轰……有什么东西在顾星薇身体里炸响,她的丹田渐渐出现了一个空洞,充斥于天地之间的灵气迅速朝她的丹田里汇集。
痛,好痛,丹田、筋脉无一处不痛。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顾星薇毛孔中冒出,只是一遇到风茧立刻就被风干了。
美女鬼眉头皱成“川”,伸手点在了风茧上,“本来还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教导教导你的,没想到你的肉身竟然孱弱到这个地步。罢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柔和的青色能量顺着风茧流进了顾星薇的身体,引导着天地元气按照正确的运功方法运行。青光过处,顾星薇筋脉里斑驳的黑色杂质一点点被排出,她的身体对天地元气的接受度也缓慢增加着。
顾星薇的身体停下抽搐,陷入了沉睡中,她的呼吸非常平稳,嘴角甚至带着笑,一点也没有先前在鬼屋中受到过惊吓的模样。
惊险刺激的一夜很快过去,初升的阳光照向大地时,美女鬼一挥手打开了庙门,阳光缓缓移了进来,冬日和煦的阳光射在了风茧底部,风茧底部便化成缕缕清风消散而去。日头越升越高,阳光缓缓朝着风茧上端移动,随着晨光的上移,风茧消散的范围逐渐扩大,不多时便只剩下顾星薇仍悬浮在空中。
美女鬼抬手一招,顾星薇便轻轻落在一旁的蒲团上。此时的顾星薇狼狈不堪,整个身体都被一层散发着异味的黑色物质覆盖,幸而美女鬼的鼻子闻不到任何气味,不然铁定已被熏晕在地,让顾星薇不战而胜了。
美女鬼含笑着招来一缕清风一点一点带走顾星薇身上的污渍,不过片刻顾星薇就变得如瓷娃娃一般雪白可爱起来。
“唔。”顾星薇轻哼一声醒转过来,待看到倾泻在她手上的阳光时,她阿弥陀佛一声,天亮了,鬼就不敢出来了吧。
她心情轻快地坐起身,拍了拍衣服,转过身时笑容立马就将在了脸上。
大概不是所有的鬼都怕太阳,也许道行高深的就不怕,比如眼前这个。
顾星薇撒丫子就跑,这种情况下谁不跑谁是小狗。
嘭……庙门无风自关。
顾星薇抖抖手脚僵硬地看向美女鬼,“这位好汉,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素无恩怨,你报仇可找不着我。”
美女鬼满头黑线,敢情这小丫头竟把她当作鬼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拜托,她全身上下没有哪一点像那些阴气森森的鬼修好吗?!
“小丫头,你还不快过来给本尊见礼,本尊已认下你做本门的亲传弟子了。”
“咳,敢问做你门下的弟子需要死吗?”呜,还没活够,不想做鬼修,快来人救命啊。
“本门名为神风门,乃正宗的道宗,身死即道消,本尊岂会让你去死。”顾星薇没死没死,她快气死了。
顾星薇咽下一口唾沫,不用死其他的都好说,“请问神风门有什么大本事吗?”什么搬山裂石之能随便来一个就够了,咱也不贪心。
“本门乃仙盗门,满门上下皆为仙盗,专擅盗术、隐匿、伪装、幻术、遁术等。你……”入门以后可以先从遁术学起……
神风门美女鬼的话还没说完,顾星薇就已经朝着庙门跑去了,这种一听就人人喊打的门派还是找个皮厚的人来做传人吧,她身板小,经不住打。
“你跑什么,为师话还没说完。”
“美女话可不能乱说哦,我还没拜师。”顾星薇的后领被美女鬼提住,随即转头打着哈哈说道。
“哦?我不是你师父吗?昨晚我耗费了不少功力帮你醍醐灌顶,害得我这缕神念转头就要消散了。哎,我是等不到传人了,我韩沐桐实在无法向九泉下的祖师爷交代,不如你陪我一起走吧,亲自去跟他老人家解释解释。“她说完便把冰凉的手伸向了顾星薇的天灵盖。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哪儿也不去!
“师父。”顾星薇苦着脸叫了美女鬼一声。
“师父,这种职业大概会经常挨打吧,徒儿我身子单薄,被打死了可怎么办……”
“不怕,咱们神风门有独门炼体术。”
这个师父太没爱,顾星薇干脆收了假哭盘坐在地,看这个便宜师父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乖徒儿快过来给为师磕三个响头。”韩沐桐悠然地坐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等顾星薇蹭过去拜师。
顾星薇从来都不是纠结的人,信奉人生除死无大事,既然不拜师会死,那拜师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顾星薇老老实实行了拜师礼,拍拍灰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坐吧。”韩沐桐指着地上的蒲团道。
顾星薇坐定,韩沐桐弹指射出一个光点融入顾星薇的识海。这个光点便是韩沐桐生前留下的传承记忆。光点融入星薇的识海后,数万年的庞大记忆如昨日重现般在她的眼前上演。她只觉头痛欲裂,仿佛再多片刻就会殒命而亡。
还好韩沐桐很有分寸,知道她的神识承受不住如此多的信息量,一早就在传承记忆上加了封印,所以痛苦也就痛苦融合记忆时的片刻。
神风门不属于这个世界,它起源于神霄界,发展于九天,令身怀重宝的诸天仙人闻风丧胆。神风门传到韩沐桐时,共历三十八代,传承超过百万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古老宗门。
可神风门有个作死的规矩,就是这个规矩让神风门满门覆灭,韩沐桐不得不躲入玉清界。这个规矩便是如果门下弟子想成为门主,必须偷诸天不可偷之物。所谓不可偷,并不是指不能偷,而是指十分难偷的东西。韩沐桐的大师兄严逸昕自认为偷技了得,便把主意打到了九天之上的圣灵殿里。据传圣灵殿里存放的皆为仙器,只要偷到一件,严逸昕必然无人可及。
众人皆知去往九天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突破大乘飞升成仙,可成了仙就再也无法回到九天,别说严逸昕离大乘还很远,哪怕是已经大乘他也不会那样做,若是那样做他就算偷到了仙器也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严逸昕在某个古老的大千世界游历时偶然得到了一个玉简,玉简中记载,如果能进入世界树本体杀死树灵,世界树上就会出现漏洞,他便可以借由漏洞进入仙界。不过这个漏洞存在的时间很短,只有七日,七日一到,就算没有新的树灵,世界树的“伤口”也会自行愈合。
世界树的树灵可是与天地同在的生物,哪怕灵智未开,也不是严逸昕这个刚刚合体期的存在可以灭杀的。为了寻找机会,此后的数万年间,严逸昕一直游荡在离世界树最近的大千世界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发现了世界树衰弱的规律。他发现只要世界树孕育出新的世界,整棵树的养分都会汇聚到新世界上助新世界衍化出完整的规则。这个时候就是世界树最虚弱的时候。
严逸昕成功了,他进入世界树本体内,击杀了沉睡中的树灵,透过树冠的破洞进入九天之上的仙界。后来在仙界发生了什么神风门无人知晓,他们只知道严逸昕打破了圣灵殿,让圣灵殿中的仙器全部散失。神王震怒降下法旨,令诸天万界道门修士灭神风门满门。
神风门弟子仓皇逃窜,神风门门主为了保存火种令门下渡劫期修士抵挡攻击,掩护小辈天才修士撤离,而韩沐桐便是其中一个撤离的修士。只不过韩沐桐在撤离途中受了重创,未能到达预定的世界,后来她伤势恶化,只留下一抹神念便坐化了。
“师父,”宝宝心里苦,宝宝要说,“咱们门派的敌人那么强大,我的生活环境很艰难啊,您可有什么保命的好东西要给我吗?”
韩沐桐摊开掌,一个手镯一个戒指浮现而出,“这个是我的储物手镯,现在给你了,你自己滴血认主打开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合用,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里面比较珍稀的东西在我逃跑时就用来保命了。”她说完便把手镯扔给了顾星薇,看着顾星薇的苦瓜脸一笑,“不过你也不用灰心,这个戒指是我们神风门开启秘密库房的钥匙,你把它认主炼化到丹田里。我们神风门秘密分库之多,遍布诸天万界,且等你化神飞升就可以前去寻找了。”
诸天万界,刚刚衍化诞生之时,世界强盛规则便允许诞生大乘修士。等到世界老化逐渐趋于灭亡时,便不再允许诞生强大的修士,世界越老允许诞生的最高阶的修士的修为越低,甚至不再允许产生修士。如玉清界,世界已趋于老化,规则只允许产生化神修士,修士化神后就必须突破界壁进入其他世界修炼,不然就无法进阶。而如有高于化神修为的修士进入玉清界,则修为必须压制到化神,不然就会被世界排除出去。
顾星薇依韩沐桐所言,将手镯和戒指分别认主,手镯样式不起眼,与一般的银镯无异,顾星薇便戴在了手上,而戒指则按照韩沐桐所教方法收入了丹田。
“师父,我大爷爷曾经说过我的资质很差,可您说我是风灵根,难道风灵根的资质很差?”踌躇半晌,顾星薇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很在意这个问题,毕竟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师伯惹出了大麻烦,如果她的资质差,就意味修炼慢,同样也意味着如果有人来“惩恶扬善”,她毫无还手之力。
“哦,他说的资质可能是指你引气入体的可能性低吧,能否引气入体关键看两点,一为精神,即神识;二为肉身,即身体强度。神识强则对于天道的感应强,天道感应虚无缥缈,达到元婴期才能初步自主感应,不过对你而言就是对道经的理解。肉身强则可以容纳的灵气就多,每一个想要引气入体的人都必须经受灵气的洗礼。嗯,这么看你的资质是挺差的,昨晚引气入体的时候差点承受不住而经脉尽断。”
噗……顾星薇差点吐血一盆,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如果不是那魔修替她收了“她”,她的精神和肉身两样都不合格,这资质还真够惨不忍睹的。
韩沐桐身子一晃站到了地上,她身体的其他部分黯淡下去,而脊柱却亮了起来,奇异的是她的脊柱居然是青色的。
“你看,我的也是风灵根。灵根即根骨,灵根越纯,根骨越佳。而灵根的检测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一是修士主动将自身灵力注入到专门检测灵根的法宝中,二是元婴期以上修为的修士用神识查探。我猜,你大爷爷一定没有元婴期修为,所以他检测的只是你引气入体的概率而已。”
顾星薇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她的资质太差,而是检测手段有漏洞,如此她就可以放心了。
“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的先天禀赋实在太差,这会严重制约你的修炼速度。你的灵根可以帮你快速吸收灵气,但你的身体却承受不住,就只能人为放缓吸收速度。这样其实比伪灵根那种本来就修炼不了多快的修士更憋屈,他们是没办法,而你是‘拿得到吃不到’。”
师父,您老人家知道吗,说实话的人真的很招人讨厌啊……
神风门的名声不大好,可这个师父传起道来却分外耐心,想来门内弟子之间相处得也十分融洽。顾星薇就如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一连问出了许多问题,韩沐桐都耐心解答了。
“行了,贪多嚼不烂,你也别太过好奇修仙界的事情,我这缕神念还可以存在一段时间,你感兴趣的话大可以以后慢慢问。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快稳固根基,等下我会在你脑海中演示一遍行功路线,你待会儿就试着修炼一下。”
修炼可是不能有半点马虎,听到韩沐桐如此说,顾星薇立马收摄心神,全心记忆神风门立宗功法的行功路线。
神风门的立宗功法名为《太上九要心经》,这部功法是非常合适风灵根修士修炼的正统道经,风灵根修士修炼此功法不仅修炼速度快而且真元凝实,最难能可贵的是此功法还有壮大神识的作用。
顾星薇通过传承记忆看到《太上九要心经》有两个炼气三层就可以修习的术法——《太息幻影术》和《驭影随风》,这两个术法一个主敛息幻形,一个主风遁,实在是埋伏潜入盗宝逃遁必备之良技……
顾星薇这个郁闷啊,她从前玩游戏从来都只选高输出的职业,没想到修仙后却成了一个毫无输出的“废柴”。
“师父我派中人没有攻击力,如果遇到敌人怎么办,该不会只能逃跑吧。”
“这倒不是,门人其实可以自行选择与功法相合的术法学习,只是这些术法并未载入根本**里。而且大多数门人都懒得修炼多余的术法,只寻了攻击力强大的灵宠来养。我派中人神识都异常强大,只要有驭兽诀,就可以同时御使多只灵宠。”
“那师父您属于上面两类的哪一类?”
“两类都不是,为师生性淡薄不好斗,平时只专注提升遁速和**强度了,后来也只辅修了一门幻术秘法而已。”
噗,师父还好您是女修,要是一个男修说这话就太不要脸了。
“……您有驭兽诀吗?”
“哦,听说北边有个驭兽宗,他们应该有独到的驭兽法门。”
师父,就算您是个女修,这样坦然的诱导徒弟去偷术法也很不要脸的,好么?!
修仙界历来有因果一说,随意偷取别人的术法,很容易沾染上因果影响进阶,这也是神风门百万年来从未出过大乘修士的重要原因。顾星薇决定还是以后争取进入大宗门,大宗门里的藏经阁应该有很多典籍。
心知师父也只是个空有修为没有战斗力的修士,顾星薇便不对从她那里问出战斗技巧等知识抱希望了,当下便开始按照韩沐桐传授的功法修炼起来。
顾星薇心念一动,四周的天地元气便朝她涌来。毫无意外的,她再次感受到了经脉和丹田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她赶忙散去多余的灵气,直到经脉没有刺痛感才停下,用仅剩的灵气修炼。
如果说被顾星薇吸引过来的灵气浩如烟海的话,那么她就只取了其中的一瓢留下,真是一点都“不贪心”呢。
察觉到顾星薇现状的韩沐桐默默咽下一口血,一共就吸收了拳头那么大一团灵气入体,结果还被她放出来了大半,只留下小手指粗细的灵气修炼,哎,情况真的比想象中的更糟糕呢。
蜗牛爬似的行功一周天已时过正午,顾星薇从修炼中退出来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师父我准备回家了,您看您?”
韩沐桐点点头,一晃附到了储物镯上。
星河湾位于丘元城和贺家村之间,总的来说离丘元城更近些,顾星薇稍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丘元城走。
“星薇小姐?是星薇小姐吗?”
顾星薇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分外眼熟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应该是顾家那四个护院之一。
“嗯,其他人呢?”
那护卫明显松了一口气,翻下马跟顾星薇行了礼。
“其他还在贺家村周围寻找小姐呢,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言难尽……”顾星薇不愿多谈,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有办法联系其他人?”
“有的,小姐请稍等。”护卫从怀中拿出顾家特制的信号弹放入空中,“好了,他们看到信号自然会明白小姐已经被属下找到。现在天寒地冻的,小姐还是先跟属下回家吧。”
顾星薇求之不得,她才不想腿儿着回丘元城呢。护卫把顾星薇抱到马上,这才翻身上马把顾星薇护在了怀里,还用自己的披风给她挡风。
昨晚又下了雪,路不大好走,他们一步一坑地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回到丘元城。
“这两日麻烦你们了,这是我一点心意,请你们喝酒。”顾星薇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意思很明显,跟她去的五个人一人可以得二两。
护卫高兴地接了赏,目送顾星薇进了顾家的门,尽到了职责便安然离去。
“哟,这不是那谁嘛,这一天跑到哪儿去野了?”顾惟觅从树后绕了出来,一副与顾星薇偶遇的模样。
看着顾惟觅冻紫的嘴唇,顾星薇不由自主暗道一句,真是活见鬼了,这丫头该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看雪,美极了。”
顾惟觅恨得牙痒痒,这满天满地都是雪,蹲在家里都能看,她跑出去看雪,骗小孩啊!
“喏,给你。快过年了,我娘做了些点心,我带了些给你,快尝尝吧。”
如果顾惟觅说这话时是气急败坏的,顾星薇会毫不犹豫接下东西就吃,可顾惟觅眼中明显的期待,让顾星薇不得不怀疑这点心里加了“料”。
看顾星薇不接,顾惟觅脾气唰的就上来了,“喂,我好歹也是你姐姐,还能害你不成。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回去告诉娘说你瞧不上她做的点心。”
这孩子可真够会上纲上线的,不过人家话说得好听,顾星薇还真不能就这样拒绝。她拿起一块点心,偷眼看向顾惟觅,却见顾惟觅的笑意都快兜不住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吃不下去。”顾星薇说着便转了身,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用储物镯把点心收了起来。片刻后,她拍着嘴转身瞪视顾惟觅,“吃完了,都冷硬了,不好吃,下次带热的来吧。”
顾惟觅眨眨眼,心中好像被人掏了一块走,空落落的。
“你有什么感觉?”
顾星薇作思索状,“有点咯牙。”
诶,难道拿错了?顾惟觅鬼使神差地抓了一块放到嘴里。嗯,冷硬了真的有点咯牙。
“怎么样,好吃吗?”顾星薇期待地问。
当然不好吃啦,还用问。“泼皮无赖没教养的臭丫头,长得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一头黄毛稀稀拉拉的丑死啦。”晕,怎么出口的话变成了这样?!
顾星薇摸了摸下巴,哦,原来吃了那个点心会不由自主地骂人啊。她笑看看向朝她们走过来的人,随后抬脚迎着他走了过去。
“护卫说你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星薇仰起脸纯良无害地笑着,“没事,就是去看夜雪迷了路,哦对了大爷爷,十一姐找您呢。”
“嗯,你去吧。”顾清霄直直地朝着顾惟觅走去。
顾惟觅捂着嘴想直接冲过去,却被顾清霄捉住了。
“觅丫头你找我作甚,要过年钱的话还得等两天。”
“整个顾家最抠门的就是你,每次要个过年钱就跟要你命似的,一块灵石恨不得敲成几十块分给我们,还要我们对你感激涕零,真是没脸没皮。”
墙角处的顾星薇收回了头,在心里为“正直敢言”的顾惟觅点了只蜡烛。
静默片刻,顾清霄清正平和的声音传来,“顾惟觅,去面壁。”
顾星薇一路哼着小曲儿,很快便到了锦菱苑。锦菱苑门口,两个仆役正往门廊下挂灯笼。锦菱苑里也是一团忙碌,抄手游廊里、藤架下、枯树旁到处都是挂灯笼的人影。
顾星薇一边微笑着向对她行礼的仆役回礼,一边大步朝着东厢跑去。
“星薇。”听到动静,周琦从正屋走了出来。
顾星薇眼睛一亮,乖巧地跑到了周琦身边行礼,“今儿您怎么到外宗来了?”东顾灵脉差,西顾根本没有灵脉,顾家修士每日都要修炼几乎不会在西顾多停留。
周琦没好气地横了顾星薇一眼,“你这丫头还好意思问我,你昨晚上跑哪儿去了?你外公都要急死了。”
顾星薇赧然一笑,昨天的事还真不能怪她,不过要实话实说的话必定要提到鬼屋和韩沐桐,她考虑了一下,神风门仇家太多,且她现在修炼速度很慢又还没学完道经,不如暂时拿话把昨晚的事情圆过去,也别提引气入体的事情了。
“呜,外婆,我昨天迷路了。”顾星薇当下把跟顾清霄说过的话编的更完善圆滑了些讲给周琦听。
周琦冷着脸听顾星薇编瞎话,待听到今天她到现在还粒米未吃,终于气不起来了,只剩心疼。她忙吩咐人准备饭食,便拉着顾星薇进了屋。
二人方坐定,周琦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符箓,轻声对着符箓说了几句便激发了出去。
“这是传音符,十分常用,等你引气入体了,外婆给你几张。”看着顾星薇好奇的眼神,周琦哑然失笑着解释,“你外公进山找你去了,我把他叫回来。”
饭食很快就上了桌,周琦拿了筷子却不吃,看到顾星薇爱吃肉,便把菜碗里的肉全都挑到了顾星薇的碗里。
不管是银钱也好,饭食也好,周琦总是惯着顾星薇。顾星薇低头扒拉着饭掩盖感动的神情,活了两辈子,周琦和顾清霰真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怕忍不住落下泪来。
“星薇回来了?在哪儿呐?”顾清霰人还没到就扯着大嗓门问仆役星薇的去向。
不多时,顾清霰冲了起来,看到顾星薇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吃饭,这才放下了心,也没多问,嘿嘿笑着坐到了顾星薇的旁边。
“丫头你找到的那条矿脉真不错,虽然小了点,但矿石的品质却很好。喏,这是你的那份。”顾清霰说着就献宝似的把一个储物袋推到了顾星薇面前。
顾星薇摸了摸储物袋,真的好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矿石啊。
之前顾清霰就说过,那条矿脉不大,把两成出产交给公中即可。剩下的三成,顾星薇、顾清霰和顾仲勤每人各得一成。
这几天顾清霰和顾仲勤没日没夜地把属于三房的那三成开采完了,剩下两成时便报给了顾清霄,让顾清霄自己派人去采。
周琦没好气地瞪着顾清霰,她用筷子敲了敲碗,“丫头吃饭呢,看什么石头。再说丫头还没引气入体,她能打得开储物袋?别捣乱了,一边儿待着去。”
顾清霰用一只手遮着脸,挡住周琦的视线,然后朝顾星薇挤眉弄眼,仿佛在说你看你外婆这个母老虎,外公我怕了我先撤,你吃完饭再来看矿石。
“还不走?!”
顾清霰一脸委屈地拿回储物袋,“就走。”
顾星薇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外公外婆真的好可爱。
顾星薇吃完饭差不多就到了晚饭的饭点,周琦让顾星薇自个儿玩儿去,便自去吃晚饭去了。周琦不同于顾清霰,她只是个炼气修士,无法辟谷还得按时吃饭。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顾清霰,顾星薇便知道外公一定在东厢,她回了房,看到顾清霰盯着一字排开的首饰思人,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娘一定很喜欢这些东西吧,我长大以后会好好戴的,一定会漂漂亮亮地陪在您身边。”
顾清霰揉了揉星薇的头,“好孩子。”
“这根玉簪好漂亮。”顾星薇之前并未想过要戴顾丽颜留下的首饰,是以并未把顾丽颜留下的东西拿出来细看,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根与其他首饰风格迥异的簪子。
这根簪子由白玉雕刻而成,十分简约温婉,簪子一头雕着一枝水仙花,朵朵水仙错落开放,娇俏可爱。
水仙,纯洁的爱。
顾星薇心中微动,一把将簪子抓到手里。这东西或许与她的身世有关,神经大条的顾清霰看了没有察觉出异样不奇怪,但若让周琦看到说不定会猜到什么,到时候被摔了可就不好了。
“这孩子,谁还能跟你抢东西不成。”顾清霰觉得好笑,顺手把所有首饰都推到她的面前,“拿去,都是你的,今后如果还有看上的,只管去账房支银子买。外公现在用不上金银这等俗物,以后外公的月例全都划到你账上。”
咳,外公您这样会把我宠成熊孩子的。
顾星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踢了踢脚,而后一脸郑重地道:“那些石头,就是我那份矿石,如果外公用得上只管拿去。”
一听这话,顾清霰立马吹胡子瞪眼,“胡说什么,我岂会跟你抢东西,你要是用不完就留着当嫁妆。你也别担心,如果外公的矿石不够用,你舅舅那儿不还有嘛。”
哈哈,好喜欢顾家三房重女轻男又护短的氛围啊。
祖孙二人闲话几句,顾清霰便拿出了储物袋,他打开储物袋将袋口朝下,一块块矿石便从储物袋中滚落下来,不一会儿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星薇瞪大双眼盯着这座比她还高的矿石山心头激动,她这是成了顾家小辈里最有钱的人啊。
她跑过去把数量不多的明心石挑拣出来,这些明心石小的只比鸽子蛋大上两圈,大的却有鸡蛋大小,只是明心石密度很大,鸡蛋大小的石头却有七到十斤,顾星薇用两只手搬都嫌费劲。
“喜欢明心石?”
“嗯,蓝色的,很漂亮。”
顾清霰伸手一招,“小石山”里的明心石便自动飞出堆叠到了一旁。
顾星薇一脸“慈爱”地看着那一小堆明心石,不由地感慨修仙真好,只用挥挥手事情就办成了。
“来,这些也给你。”顾清霰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找出明心石与顾星薇的明心石堆在一起,还顺便收了余下的矿石,他伸手一抹,“这个储物袋我已经解除认主了,只待你引气入体便可以从里面拿东西。丫头努力吧。”
顾星薇是很想要明心石,但她一开口说喜欢,顾清霰就二话不说把东西给了她,反倒让她心里过意不去。
“外公……”
顾清霰似乎知道顾星薇要说什么一般,打断她的话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矿石你喜欢就拿去,只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帮我把这次得到的矿石全都冶炼出来。”
顾星薇没什么好不答应的,冶炼好的矿石比原矿的卖价高,那么多矿石冶炼完的手工费虽抵不了那些明心石的价值,但她用起明心石来就不会有那么重心理负担了。
送走了顾清霰,顾星薇泡了一块明心石进水里,然后用储物镯把剩下的石头一收,端详起那支白玉簪子起来。
这根白玉簪子通体无暇,放在俗世中定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是顾家并非凡人家族,这根无一点灵气的簪子对于修士来说与金银无异,都是俗物,自然无人留意,才得以保存到顾星薇发现它。
顾星薇的手在簪体上滑动,这根簪子浑然天成,并无可疑之处。
真是奇怪,顾丽颜留这样一根簪子在珠光宝气的百宝箱中不可能没深意吧,这簪子应该有什么机关才对啊。
“水仙花下有个接缝,你打开看看。”韩沐桐显形而出,一语道破玄机。
顾星薇看看簪子又看看韩沐桐,有些挫败,“您是怎么发现的啊,我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她按照韩沐桐的提示,试着转动了一下簪体,便发现这根簪子确实是拼接而成的,只是手艺高超,肉眼看不出丝毫痕迹而已。
“作为修士就应该习惯用神识探查情况,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神识探查的范围和精细程度都远超肉眼,而且随着神识的增强,这种差距还会逐渐拉大。所以除非是专门修炼过灵目的修士,否则很少有人会直接使用肉眼观察。”
顾星薇虚心受教,看来她于修炼一道上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过转动数圈,雕刻着水仙花的簪头就被顾星薇取了下来,她凝神看去,只见这根簪子的簪体是中空的,内里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她睁开半闭的眼睛,拿着簪体抖起来。
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居然卡得死死的,她抖了半天都抖不出来。
韩沐桐抄手看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直到顾星薇把东西抖了出来,她才动了起来。她走过去从星薇手里接过那根卷起来的纸棒,顺手又塞了回去。
师父!
就在顾星薇傻眼的当口,韩沐桐又面无表情的用灵力把纸棒取了出来,“看,用灵力就可以轻松隔空取物。等你到了炼气三层,灵力可以外放,便可以隔空取物了。不过按你那废柴速度,十五岁前达不达得到都是个问题。”
呜呜……我亲爱的师父,您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发挥您毒舌的特长啊。
无视掉韩沐桐正面激励与负面打击掺杂的话,顾星薇把纸棒小心翼翼地展开来。她眉头一跳,这些纸张与顾家弟子手札所用纸张一般无二,她自己也有一本,对这个触感非常熟悉。
顾家弟子手札所用的纸十分特殊,看着薄如蝉翼,却不晕磨、不易撕毁、不受潮,不然也不可能寻常书本那么厚的一个本子就记录下顾丽颜十来年的修炼情况。
顾星薇将那些纸全都摊开,看内容赫然就是顾丽颜的修炼手札。她把顾丽颜的修炼手札找了出来,拿着纸一页一页去比对,慢慢把漏页补回了原位。
她翻到顾丽颜手札里提到在周家见到外客的那一页,那一页前面的记录原本被撕掉了,眼下却被顾星薇阴差阳错的补了回来。她吐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看起了那一页的内容。
“欣姐第一次来未婚夫家紧张极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如此可爱的模样。不过今天姐夫好像很忙,周家来了客人,他又是长房嫡子必须出面待客,没空陪欣姐。欣姐虽然笑着,可我知道她心里指不定怎样遗憾呢。她被二伯管得严,等闲不能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见不到姐夫,唉……我准备帮她一次。”
顾丽欣和顾丽颜来到周家外院大书房外,顾丽欣一脸幸福地看着大书房的门,她知道周树海就在门里。顾丽颜看着顾丽欣的模样,嘻嘻一笑,抢了顾丽欣的手绢就朝书房跑,直接撞开了书房门,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到周树海的身边。
“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看看我准姐夫的。”她说着还挑了挑眉,环顾在场众人。
她本意是想用目光威胁众人不准说三道四,没成想目光落到一个人的身上后就再也无法挪开。
那个人身穿儒服,玉带博冠,一双丹凤眼如三月桃花般灼灼其华。顾丽颜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并不是说长得多帅,只是儒雅的气质瞬间便牵动了她的心神,直到顾丽欣冲进书房从她手里夺过手绢,她才自觉失礼,红着脸跑了出去。
顾星薇看完这一页,赶紧翻到下一页,下下页……那后面的绝大多数篇幅都与那个儒生,或者说儒修有关。那儒修对顾丽颜也有意,他们二人时常通信,后来更是互赠信物。顾丽颜赠给儒生的是一排玉扣,而儒生赠给顾丽颜的正是这只玉簪。
窗口处传来轻响声,顾星薇一惊赶忙把手札收了起来,那些“见不得人”的纸张依旧塞回玉簪中。顾清霰到现在可都憋着劲儿要抓那个负心汉呐,要是被他看到了这些散页的手札,那还得了,不仅周家要倒霉,恐怕就连路过的儒修都讨不了好吧。
“梦枝你在这里干什么?”
梦枝倒抽一口凉气转过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薛,薛姨,我看这屋里有灯光就来看看,嗯……这屋里有人吗?”
“瞧你问的,眼下孙小姐回来了肯定住小姐的屋子啊。”薛奶奶话还没说完,梦枝撒腿就跑,就好像被鬼追似的,“喂,你跑什么!”
上次见到梦枝的时候就觉得她行为有异,可能知道内情,这一次她自己撞上了门儿,岂能叫她跑了。
顾星薇冲出房门,匆匆跟薛奶奶打了个招呼就朝着梦枝追了过去。
这梦枝神神叨叨的,腿脚却很快,顾星薇冲出锦菱苑的时候,她都已经进了出府的甬道了。
顾星薇心中奇怪,这都掌灯了还出府,难道梦枝不住府里?
这一刻,顾星薇充分展现了人小腿短的劣势,她与梦枝的距离越来越远。
“拦住她。”顾星薇朝着路过的仆役吼道。
那两个仆役的反应很快,一听到声就拦了上去。梦枝的劲儿特别大,不过几个推搡就挣脱了那两个仆役的束缚。那两个仆役本来对梦枝不是很在意,却见梦枝被拿住后死命逃走,便以为梦枝偷了府里的东西被小姐发现了,这下才正了脸色认真抓起梦枝来。
有了那两个仆役的阻拦,顾星薇终于跑上前来。她人还没靠近梦枝,梦枝就发出一声尖叫,状若疯癫地咬向其中一个仆役,那个仆役吃痛放手,而另一个也慑于梦枝的癫狂状态不敢上前。
就在二人踌躇的瞬间,梦枝已夺门而出。
顾星薇心头发苦,她气都还没喘过来呢,就又得加速去追了。
“先去治伤。”顾星薇留下一粒碎银子头也不回地朝着梦枝追去。
真是谢谢你表姨父的大姑妈的二舅老爷……又下雪了。接连下了几天夜雪,丘元城的人也懒得清扫街道了,只有顾家这种大家族为了方便马车进出才日日清扫出一条平整的路,其他地方的雪一踩便会直接将人“吞”进去。
顾星薇一脸晦气地从雪坑里爬出来,干脆将斗篷脱了,穿着沾了一层雪的斗篷比不穿更冷。看着前方百米处同样被坑住的梦枝,她稍微淡定了些。
远远地避开街边,她挑了路中间走。路中间虽依然有雪,但好歹只够没住脚踝。
“让开让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看到顾星薇也没有减速的意思,只是转弯时没掌握好角度,陷进了雪里。
顾星薇只来得及朝旁边扑倒,彻底来了个脸着地。刺骨的雪紧紧贴着她的肌肤,也许是寒极生火,倒把她冻出了几分火气。
从人形雪坑里爬出来,她举目望去,哪里还有梦枝的身影,原本的三分怒火就像是加了干柴一般,瞬间烧得有了冲天之势。
“怎么驾车的,没看到有人吗?”冲到马车前,顾星薇气势十足地吼道。
车夫讷讷不能言,他跳下马车有心跟顾星薇道歉,却在他还未说出一言时,一个尖细得令人讨厌的声音便在车内响起。
“管那些无知刁民作甚,赶快把车拉出来,误了爷的事儿要你好瞧。”
车夫吃力地把马车往外赶,却让马车越陷越深。
顾星薇团了个雪团朝着马车丢去,雪团打开了车帘掉进了车里,片刻后,车里的人猛地打开车帘钻了出来。
切……他也算是个“爷”?!
“哪里来的野孩子,还不滚开。”
这人十五六岁年纪,面白无须,声音比女人还尖细,手捏兰花指,一看就是个太监。为何一看就是个太监而不是娘娘腔,只因他戴着太监帽,穿着太监服,拿着太监拂尘。
“喝,我站在公家的土地上,便是不让又如何。”
小太监伸出手指着顾星薇,气得半晌没找到合适的词骂出口,待想起词的时候却看到了顾星薇腰间挂着的腰牌。顾,丘元城只有一个顾家的人会公然做了腰牌让族人挂在腰间,而这个顾家却是他得罪不起的。
皇族其实也只是个修仙家族,只是与隐世修仙家族不同,他们选择站在凡人权利的最高峰,以便利用更多凡人找到修仙资源。可最近百年来,皇族没落,现存的筑基修士只有一个,确实惹不起顾家。
小太监向来能屈能伸,判断出惹不起对方,索性跳下了车,对着车夫发火,“杂家先去张榜,你赶紧把车拉出来,要是杂家回来看到你还没把车拉出来,仔细你的皮。”
顾星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没骨气,欺软怕硬。
她转身看了一眼,发现梦枝留下的脚印还清晰可见,便准备循着脚印找过去。可她一想衙门就在前面,不如看了榜再去找人,反正脚印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消失的,不差这点时间。
穿过这条横街,顾星薇就看到了衙门的告示牌,此时那太监已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进了衙门。
她借着衙门门口灯笼的光读起了榜文来,榜文上说,皇上心疼三公主生母早逝,没有贴心人疼,现举全国之力寻找青年才俊一名,望符合条件者积极报名。
噗……这皇帝的脑洞也够清奇的,居然拿出了选妃的架势给女儿选驸马。
“星薇。”顾崇明面带诧异地走到顾星薇身边,他发现皇榜隐隐有灵气波动,便堂而皇之地打出一道灵力。灵力没入皇榜,皇榜上隐而未现的内容浮现了出来。
什么碧血晶、丹朱草,一个个只听过名字没见过实物的东西被罗列在了皇榜上,而这些东西全都是驸马的聘礼,末了还说允许驸马的一名族人进入皇族密地。这里着重提了皇族密地,应该是个很了不得的地方。
“九哥。”
“这次皇族是下了血本了,若不是我的资质没有什么竞争力,我都想去试一下。”
如此说来三公主应该是个修士了,一个修士干嘛这么火急火燎地找驸马啊,不是都说结丹之前最好不要失了元阴吗,失了元阴修炼速度会很慢。而且如果还未筑基就失去元阴,连道基可能都会受影响。
“三公主筑基了吗?”
顾星薇虽未明着问,但顾崇明却是听懂了,他霎时羞红了一张脸,生硬地转了话题。
“你是去……”牧野吗?
顾星薇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是啊。”她以为顾崇明看到她追着梦枝出了门,只当他怕她忌讳提到顾丽颜的事情才没问出口。
“那就一起吧。”这妹子还挺厉害的,想当初他可花了大功夫才从齐家那几个小子口中打听出来。
“那敢情好,我不大认路,有你一起求之不得。”
两人南辕北辙地对着话,却相谈甚欢……
走出没多远,梦枝的脚印就渐渐消失了,顾星薇转头看了顾崇明一眼,见顾崇明一脸淡定,以为他有什么独到的追踪手段,便安心跟他走。
出了北城门,顾崇明拉住顾星薇的手道:“抓紧我。”话毕,他啪啪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神行符,人便似疾风一般窜了出去。
“啊!”顾星薇一惊,忍不住惊呼出声。
顾崇明揉了揉耳朵,无奈地把顾星薇的脑袋按向自己的胸口,“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景物迅速倒退,这前进的速度比传说中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快了不止倍许。不过一刻钟,二人就到了百里外一个荒芜的小山村。
顾星薇晕晕乎乎地从顾崇明的怀抱里退出来,撑着墙就吐了。作为一名标准的晕车、晕船、晕机的三晕人士,她被顾崇明带着用这么快的速度前进不吐才怪了。
“第一次使用神行符是这样的,以后用得多了就习惯了。”
就算习惯,也是血和泪换来的。顾星薇心中哀嚎着。
顾星薇缓过劲儿来,二人便一同朝着村子深处走。步行数十丈,顾崇明带着顾星薇拐入了一个小院子中。
他指着院中榕树下的枯井道:“到了,下去吧。”
这梦枝可真会找地方,藏在这里是个人都发现不了好么!
终于可以问清楚顾丽颜的事情了,她带着几分兴奋下了井。
井底一侧有一条通道,她想也没想就沿着通道走了进去。行不多时,她的眼前一亮,一个自身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亭子出现在了眼前。亭子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童,男童手里拿着布袋,女童手里拿着册子和笔。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了?”听到顾星薇惊疑的声音,顾崇明赶紧跑了过来。顾星薇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亲戚,而且是盟友,他可不想出来一趟就把盟友损失了。
懵是此刻顾星薇唯一的感受,眼前这个有着明显灵气波动的地方不可能是梦枝的躲藏之地。
“这是什么地方?”顾星薇镇定下来,放缓语气问。
顾崇明也疑惑了,“这里是牧野原的入口,你不是也要来这里吗?”看着顾星薇半点不似作伪的表情,他分外凌乱,“失忆啦?”
“当然不是,哎,我其实是在追人,我以为……”
顾崇明满头黑线,他沉默片刻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我现在也没空送你回去,况且就算现在马上回去恐怕也找不到人了。”
顾星薇点头同意,她虽不知道这里距离丘元城到底多远,但估摸着腿儿着回去肯定不现实,倒不如跟着顾崇明去长长见识。
男童见二人走到近前,奶声奶气地问:“去哪里?”
“天璇城。”
“一灵石。”
顾崇明伸手付了,让到一旁等顾星薇上前。顾星薇专心致志地看着顾崇明,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顾崇明以为顾星薇不懂规矩,忙解释道:“牧野原天璇城是东康超级宗门凌华宗建立的七个传道仙城之一,距离丘元城最近,但使用传送阵前往仍会耗费大量灵气,需要支付传送费用。”
牧野原并不指某处具体的地方,而是凌华宗建立传道仙城的地点的总称。凌华宗隔夜康山与魔修门派做邻居,居安思危之下向来大力发展治下的修仙水平,不仅扶持中小宗门,还建立了七座传道城,这七座传道城分别为:天枢城、天璇城、天玑城、天权城、玉衡城、开阳城、摇光城。只需一定费用,散修就可以在城中学到各种技艺。
“九哥。”
顾崇明听了这声甜糯的唤声心中毛毛的,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平时出门都是惟萱在旁边付钱。”
聪明人之间说话,点到即明。但顾崇明很想自己变笨,很想狠下心丢顾星薇一个人在这里,但他到底做不到,只得心头滴血地付了钱。
“别死沉着脸嘛,我会还钱的。”
之前顾星薇去找顾仲勤还过紫望芝,顾仲勤没收,顾星薇便卖了换灵石,而这些灵石都被顾星薇带在身上。更何况她的储物镯里还有数量庞大的矿石,随便拿一块出来就足以抵传送费了,只不过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她已引气入体,便不能当着顾崇明的面从储物镯里拿东西。
付完了灵石,女童拿着笔在册子上一点,一幅传送地图凭空显现,一共七个传送点散布于东康。她的笔再动,点在了距离丘元城最近的一个红点上,红点亮起的同时传送阵也发出了蒙蒙的光。
“会有点晕,别害怕。”
传送阵会对人的神识和肉身产生影响,近距离传送还好,如果是远距离传送,会直接撕裂筑基期以下修士的身体。
传送阵激发的前一刻,顾崇明把一张防御符拍到了顾星薇身上。他到底不敢让顾星薇这个“凡人”冒险传送,想着反正也花了传送费了,再多加一张符箓也无所谓……才怪,他的心痛已逆流成河。
传送阵光芒一闪,二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等再出现时,已身处一个亮如白昼的城池了。顾星薇神识的隐患已经解决了,再加上顾崇明的防御符,出了传送阵后,她并未感觉到不适。
“我去听道,你可以四处逛逛,记住辰时前在这里碰面。”
听顾崇明说逢九就有凌华宗修士在传道宫传道,还听说这次的主讲人是凌华宗在天璇城的筑基值守修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顾星薇很想去,但最终忍住了,她去听道落在顾崇明眼里恐怕会很奇怪。
“嗯,你去吧。”快说你不放心我,要带我一起去。
顾崇明显然听不到顾星薇的心声,他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道友可有什么需要了解的,我可以替你解答。”
顾崇明一离开,一个半大老头笑容猥琐地靠了过来。
老头的笑容让顾星薇觉得很不舒服,直接绕过了老头快步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又有几人靠了过来,加上先前那个不死心的老头,她身边已围了七人。
其实这些围过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坏心眼,他们都是在天璇城讨生活的散修,专干掮客的活。
顾星薇听了半天,对这些人有了些许了解,便指着一个与顾崇明一般大的小男孩道:“我请他带路。”
这些修士虽赚灵石心切,却很守规矩,看到顾星薇指定了带路的人后便呼啦啦散开了,继续蹲回传送阵旁等传送过来的新人,或需要跑腿的高阶修士。
“天璇城设了丹、器、符、阵四个学堂,只要缴纳十块灵石就可以学习一期初级课程,一期课程共十六次,有专人讲授,只不过练手的材料费得另付。如果不想学习也没关系,城中的坊市也是顶好的,可以买到各种材料法宝。”小男孩清了清嗓,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如果想放松一下,柳月巷是个好去处。”
寻花问柳,花前月下,一听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地方。这位朋友,您看我这年龄,我这身量,会有这种需要吗?!
“麻烦你,带我去学堂吧。”顾星薇可不想再听这男孩介绍下去了,再让他发挥一会儿指不定介绍出什么幺蛾子呢。
“请跟我这边走。”男孩礼貌地带路,随口解释道,“四大学堂都在一处,您去了可以慢慢选择。不过今天的人可能有点儿多,等报名的时间可能有些长。”
顾星薇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今天有筑基修士开坛讲道,可能一些人来听道就顺便报名了。
学堂占据了天璇城最好的位置,地处城中心,上完学不管去哪里都很方便。学堂被一道丈许高的围墙围在了内里,进入古朴的大门,才可窥见学堂全貌。丹学和器学并立于正北方,符学在东,阵学在西。
四大学堂中央的广场上已三五成群地站满了人,顾星薇挑了个人少的角落站定,拿出灵石付引路费。
“道友您真大方。”
如果你以为夸我一句,我就会把这块灵石给你,那你就错了,傻子才做冤大头。
顾星薇神色平静地道:“找零吧。”
男孩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还是第一次遇到把脸面放脑后的女修,得夸之后居然还要找零……他默默往外拿灵珠,拿出五十三颗后,他的脸越发苦了。
“实在没有了,我今天刚开张,身上没有那么多零钱。”
顾星薇点点头,莞尔一笑,“好吧,剩下的灵珠先记账,如果我下次来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懂的,还来找你,你可不能再收我钱哦。”
男孩啧啧嘴,颇感无奈地应下,转身离去。
“要报名的过来排好队。”
四大学堂的管事不约而同地出现了。
原本乱哄哄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一群炼气期修士如乖宝宝一般在各自感兴趣的杂学前排好了队。
顾星薇十分自然地走到器学队伍末尾,踮着脚朝前看。排在她前面的修士频频回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肉身的年龄虽小,内里却装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被一个长得膘肥体壮的油腻汉子一直打量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大叔你总看我作甚?”
油腻男修面皮抽动,他几时看上去这么老了,他明年才满二十好么,真是的,一个小女娃都看脸说话。
“叫哥哥。”油腻男修分外坚持。
顾星薇的嘴皮抖动几下,“哥哥”这两个字却怎么都无法出口。这人可真有意思,转过头来只为听女修叫他一声“哥哥”?!
顾星薇没叫他,他就一直侧着身子盯视着顾星薇,二人在尴尬中仿佛对峙了一万年时,韩沐桐生硬的声音在顾星薇脑海中响起,“他骨龄十九。”她其实也很不想承认油腻男修才十九岁。
这长得也忒着急了点儿,再着急一点儿明年就能成就“地中海”发型了。
“大哥哥。”顾星薇很有心理负担地喊了一声。
油腻男修对顾星薇的称呼非常满意,他柔情万分地道:“小妹妹丹学在隔壁,你排错了。”
只刹那间,顾星薇的鸡皮疙瘩就不受控制地拔地而起。
她轻咳两声,“我学炼器,是这里没错。”
油腻男修啧啧舌,他不是没见过学习炼器的女修,但那些女修要么天生神力,要么肌肉贲起,眼前这个……笋子粗的胳膊,能拿起炼锤吗,呵呵。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儿?别浪费钱了,如果实在喜欢玩儿锤子的话去阵学也一样。”
实在喜欢玩儿……锤子?!
顾星薇:“……”
凌华宗招收杂学弟子与招收门人弟子的要求大不相同,想成为杂学弟子只需在七大仙城设立的杂学报名缴纳一定的学费即可,而门人弟子招收时却严格的千万倍。
“排好队,想报器学的跟我来。”
加上顾星薇一共三十四名修士鱼贯而入,穿过器学的门厅,一路欣赏着在橱窗里展示的前辈们的毕业作品,一行人来到了器学的报名处。
“一阶初级学员站到左边,一阶中级学员站到右边。如有想成为一阶高级学员的修士跟这那位前辈走。”
凌华宗虽在大力发展治下的修仙水平,但到底不是慈善机构,没道理把什么都教给外人。是以能够花灵石学到的炼器技艺都相当基础,也就是一阶初级和一阶中级的水平。达到一阶中级水平后就可以参加晋级考核,考核合格就可以成为凌华宗外门弟子,进入炼器堂继续学习。
顾星薇站到一阶初级学员的队列中,跟着管事朝着楼梯口走,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一阶中级学员还站在原地,不知道他们又会被带到哪里。
器学的楼梯是盘旋向下的,他们走到地下一层,一推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灼热之气。一排排冶炼台整齐地排列其中,几个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正拿着巨大的铁锤不断的敲打着什么,炼炉中的火舌喷出,一时间火花四溅。
“看吧,我说你不成吧,炼器使的都是大锤子,你还是去玩儿炼阵盘的小锤子比较合适。”
顾星薇:“……”他怎么还在?!
管事淡淡瞥过来,倒没多说什么。他可是器学经年的管事了,什么没见过,一些小姑娘看着瘦弱,其实还没开始锻体就已经有了三四百斤的巨力。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这几位就是我们器学的炼器师了。你们可以选择一位合眼缘的作为师父,师父一旦选定,除非成为一阶高级炼器师,不然是不允许更换的,所以你们一定要慎重。”
噗……凭眼缘选,这本来就很不慎重好么。
七位炼器师一字排开站在炼炉前,他们气质各异,有的看上去很温和,有的一看就知道他脾气暴躁。
顾星薇仔细地打量着每位炼器师,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位气质儒雅的修士身上。这人一直含笑,负手而立,腰间坠着一根短笛,跟他旁边那个醉醺醺、邋里邋遢的修士形成鲜明对比。
合眼缘不就是看脸嘛,顾星薇毫无心理负担地站到了儒雅修士身前。
三十四名小修士都选定了各自的师父,有的师父前面站着的小修士多,有的站的小修士少,其中以儒雅修士最多,而他旁边的那个邋遢修士身前却一人都没有,他们二人又挨得太近,这种强烈的对比感让管事不自觉皱了眉头。
“选师父不能太任性,得慎重,光看……外表怎么行?!”
刚才是谁说要选个合眼缘的师父的?!
邋遢修士掀了掀眼皮,十分没精神地朝前走。没人选他也落得自在,索性径直离开。
管事万分尴尬,这祖宗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跑到这里来当指导师也就算了,还这么不阴不阳的,真难伺候。管事内心的神兽才刚冒出了个头,那邋遢修士却停下了脚步,吓得他赶紧把神兽赶走了。
“可是有什么事?”
邋遢修士指着顾星薇道:“这个女娃跟我学。”
“志宁师叔这不合规矩。”管事一脸为难。
孔志宁点点头,凌华宗为了不给人留下以大欺小的印象,给了学生很大的自由,确实不能让管事直接把那女娃弄到他门下。
他努力地抬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眼中射出两道精光直射顾星薇,而身为高阶修士的威压也一点一点碾压而去。
“你愿不愿意跟我学炼器?”
顾星薇冷汗直流,她向来不是个爱出风头的,进入器学后也一直站在这些足有她二倍高的汉子身后,她没理由会被这邋遢修士注意到啊。
心中虽疑惑,但她还是艰难地点点头,“我愿意。”
孔志宁哼笑出声,转头看向管事,“她愿意。”
管事终于放出了神兽在心中驰骋,宗门赶紧来人把这祸害弄回去啊!
“师叔您高兴就好。”
顾星薇被孔志宁提小鸡似的提到前面站定,看得儒雅修士几乎维持不住笑容。
管事定定心神,朗声道:“好了,每人交给我两块灵石,交给各自师父八块灵石,领了弟子令牌就可以散了。”
孔志宁抬手丢出两块灵石到管事怀里,抛下一句,“把弟子令牌送过来。”便抓着顾星薇朝着他的炼器室走去。
“呼,终于走了,那道友惨了,还好没看上我。”
“就是就是,我之前不开眼想跟他学,差点没把手学断了。”
“我也是,十六次课,每次都在打铁,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打的……”
管事、众炼器师:“……”
眼前景物一晃,待再次能看清事物时,顾星薇已处在了一处静室。静室密不透风,热度散不出去,温度凭空比外面高出许多。
“师父。”顾星薇老老实实拿出灵石放到孔志宁的面前。
孔志宁看都没看一眼,耷拉着眼皮问:“你叫什么,哪里人?”
“我叫顾星薇,丘元城顾家人。”
孔志宁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拔开瓶塞,汩汩的往嘴里倒去。酒香在炉火热度的蒸腾下更为醉人。
“啊。”他咽下酒水,满意地叹息一声,就着衣袖擦了擦嘴又问,“在顾家出生的?你娘叫什么?”
这人好生奇怪,就算是传授技艺的师父也不该唐突地问这种问题吧。顾星薇警惕地打量起孔志宁起来,不像,应该不是他。
看过顾丽颜手札后,顾星薇几乎可以肯定她爹是个儒修,哪怕认识出了偏差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人,如果说是先前看到的那个儒雅修士她还能信几分,毕竟顾丽颜的看脸症已到了晚期。
“确是在顾家出生。家母已经仙去,不便提及名讳。”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之心,顾星薇选择不说实话。
孔志宁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恢复成了半醉半醒的状态。他转身坐下,拿起一根细长的铁棒指着炼炉。
“我姓孔,你以后叫我孔师父即可。”孔志宁晃了晃二郎腿,接着道,“你刚引气入体,丹田中还没有内火,可以用这个炼炉练习冶炼。这个炼炉引动的是地火,记着,别把自己点着了。”
顾星薇依言站到炼炉前,这个炼炉比她还高,她找来脚凳站上去,顿时脸色一黑,这东西确实很危险啊。敞开的炼炉中有火焰不断翻滚,温度更是高得吓人。
她左右找了找,发现只有一柄巨锤斜靠在炼炉旁,这柄巨锤足有三尺二寸长,比她还高出许多。她伸手握住锤柄,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巨锤拖到身边。她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一二三起……起不了。
这个太重了吧!
她搓了搓手,气沉丹田,一二三再起……还是起不了。
“把灵力送到这儿、这儿、这儿……然后将锤子抡圆了。”孔志宁悠然自得地躺在躺椅上,用细铁棍一连在顾星薇身上点了几下,“炼器时使用的炼锤材质一般都比较好,耐高温、密度大、坚硬无比,想光靠着**力量抡锤除非是体修才有可能做到。”
孔志宁悠闲自在,顾星薇却十分不淡定。学习炼器真的很危险啊,孔志宁刚才突如其来的几点把顾星薇推得一个踉跄,袖子差一点就挨到炉火了。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做出一个更稳当的姿势,这才开始尝试孔志宁传授的抡锤方法。
“呼……”她抡了一圈巨锤,吐出一口大气,原来真的可以抡动诶。
孔志宁一弹指将一块铁矿丢进炼炉,“凡人有句话叫百炼成钢,这点不假,许多材质经过反复锤炼,它的一些特性会随之发生改变,或变得更加坚硬,或变得延展性更好……更有甚者锤炼百遍时性状会发生这种改变,锤炼千遍时会发生另一种改变。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块铁矿炼成钢,什么时候能在一刻钟之内完成炼钢就算合格,合格后才能学下一个科目。”
顾星薇转头看向孔志宁,强忍着把巨锤丢到他脸上的冲动,开始挥锤。
这师父莫不是得癔症了吧,一刻钟内完成人力炼钢?逗我玩儿呐!听说转炉炼钢都需要两刻钟左右啊!
顾星薇砸了半天,铁矿只是变成了碎铁矿而已,铁一点没有被提炼出来。
“打铁前需要先提炼出铁水,你没事照着铁矿砸什么。”孔志宁看都没看一眼就知道顾星薇遇到了什么难题。
顾星薇停了手囧囧有神地看着孔志宁,“那我该怎么办?”
“把炼炉盖上,炼出铁水,再用铁水炼钢。”
顾星薇默默咽下一口血,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不选他了,不光是因为他邋遢吧,是因为他太坑了吧,对吧。她刚才做得不对,为什么不早说,等她累得半死之后,才不阴不阳地提醒算怎么回事?!
她呼哧一声丢了巨锤,锤柄直接砸到孔志宁的身边。她付了钱的,她怕啥。
“一盏茶内炼出钢才算合格。”
顾星薇腿一软,决定忍了,她可是花了十块灵石学炼器啊,可不想全都花在炼钢上。
她憋着气,哐当一声盖上了炉盖,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其他机关。她算是知道了她如果不出错,那个酒鬼师父是不会出言提醒她的。提炼铁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炸了炉,铁水四溅,我的天啊,画面太美都不敢轻易联想。
她盘膝坐下来,回忆了一下控火诀,确认无误后,她迅速结出控火诀第一个手印——起火印。起火印打出后,她身体里少得可怜的灵力瞬间被抽空。炼炉接收到起火印,光芒一闪,熊熊地火喷涌而出,直冲炼炉而来。
顾星薇绕着炼炉转了一圈,忽地想起韩沐桐说过修士要习惯用神识观察,这才猛地将神识探进炼炉内,发现铁矿正一点点融化后,她舒出一口气,在融化就好。
她再次盘膝坐下,打坐调息起来。她体内的灵力已空,又无丹药补充,只能打坐恢复灵力,不然待会儿就没有余力结其他手印了。
顾星薇开始打坐后,孔志宁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点点头,这孩子连炼气一层都未达到,神识却相当于炼气三层修士的神识,倒是难得。只是她真的是那什么顾家的修士吗?为什么与那人小时候长得这么像?他摇摇头,世上长得像的人千千万,更何况长得丑的人可以丑得千奇百怪,长得漂亮的人却总有相通之处。
是了,定是这样。
思及此,孔志宁不再看顾星薇,转而闭眼假寐起来。
修炼无岁月,顾星薇的灵力被掏空后,修炼起来感觉分外舒畅,一时不查便进入了深沉修炼。待打坐完毕,她才发现距离与顾崇明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哎呀。”她惊叫一声,赶快打出一个熄火印,一把打开炼炉,炉中已焦黑一片。
孔志宁轻咳两声坐起了身,“提炼铁水而已,这样结印即可,用力过猛,温度过高肯定会把矿石炼成炉渣。”孔志宁说得理所当然,还快速结了一遍手印,“记住了吗?”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师父这么坑。
“知道了师父。”
“嗯,去吧,达到炼气一层后再来。”
顾星薇揉着酸痛的胳膊朝着传送阵走,远远地就看到顾崇明在传送阵旁踱着步子,他浑身泛着冷气,应该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九哥。”
顾崇明闻声回头浅浅一笑,“昨晚玩儿得还好吗,有什么感受?”
顾星薇摸着肚子道:“肚子好饿。”
见顾星薇露出馋猫的样子,顾崇明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纸盒递给顾星薇,道:“刚出炉的点心,快吃吧。”
“九哥吃过了吗?”
“吃过了。”
兄妹二人找了个避风的廊檐,顾星薇坐在台阶上细细吃着温热的点心,而顾崇明不知道又从哪里找了壶热水来让顾星薇暖胃。顾星薇舒舒服服地吃了早点,拍拍屁股拉着顾崇明走回了传送阵。
顾崇明又拿出一张防御符拍到顾星薇身上,顾星薇心中忐忑,从昨天到今天短短时间内她不知承了顾崇明多少次情了。
“这些符箓很贵吧?”虽是问句,但顾星薇的语气却比较笃定,修士用的东西哪便宜得了呢?!
顾崇明拍拍顾星薇的脑袋,“还好是自己画的,不算太贵。”
顾星薇激动地拉起顾崇明的袖子,眼中的光芒灿若星辰,“九哥好厉害,会画符呢。”
顾崇明却很淡定,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气质,他一边付传送费用,一边不以为意地道:“只要用心学,很多修士都会画一两种符的。”他虽然不止会画一两种,但艰难的生活让这个少年早早学会了藏拙。
出了古井,顾崇明并未马上用神行符回丘元城,他怕顾星薇刚吃了早点马上用那么快的速度回城会不舒服,便领着顾星薇走了一段,还顺便指点星薇怎么找来这里的路。
顾星薇这时才知道这个破败的小山村外面加持了一个幻阵,只有走对了路才能进村。普通人进了幻阵神志就会变得模糊,胡乱绕几圈后就会走回原地。顾星薇认真记下路径,以便下次能顺利去天璇城。
二人步行了约莫一刻钟,顾崇明觉得差不多了才拉着顾星薇用神行符回了城。第二次蹭顺风符箓,顾星薇忍了忍,没再浪费粮食。
丘元城历来是行商钟爱的入货宝地,辰时城门一开就有不少起早来此的行商涌进城,不过正因为行商比较多,再加上进城赶早集的农户小贩,城门口早早排起了长队。
一辆华丽张扬的马车鹤立于城门喧哗处,无需走近便可闻到马车上若有似无的脂粉香。
宝马配香车,看来是个娇美人了。
“我们绕道从东城门回去。”顾崇明不由分说地拉着顾星薇朝着东南方走去。
顾星薇悄悄打量顾崇明,见他的脸色不大好,便未多问。
“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你不见见你娘吗?”
香车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这男子面色灰白,目下青黑,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顾崇明的身子一僵,脚步略停了停就继续大步朝前走。
“你真不看啊,你不看,爷也不惜得看了。”香车男轻佻地挑眉,伸手一捞将一直匍匐在他身边的女子的头发抓在了手里。
女子吃痛顺从地仰起了脑袋,呈半跪状靠在香车男身边。香车男面色一沉,忽地给了那女子一巴掌。
“贱人离我远点,别脏了我的衣服。”
顾崇明紧咬着嘴唇,死死握住顾星薇的手。
顾星薇暗暗心惊,听香车男的话,再反观顾崇明的反应,莫不是说那女人是顾崇明的娘?
她反握住了顾崇明的手,非常非常用力,想以此给他力量。
“别逃,别露出屈辱的表情。你越在乎,那个人渣越会以此羞辱你。”
对,他是人渣。
听着那边不时传来的巴掌声,顾崇明的手越发抖了,半晌他吐出一口气,步伐坚定地带着顾星薇朝着北城门走去。
“喂,你怎么不排队!”
群众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城门守卫的反应亦是不慢,长矛斜出拦住了顾崇明的去路。顾崇明将顾家内宗弟子令牌一晃,城门守卫立时赔笑着让开了路。
修士从来都是特权阶层!
“哼,不过是个低阶修士,有什么了不起的!”香车男提着他身旁女子的头发,将她拉扯了起来,就当着众人的面对着那女子上下其手起来。
顾星薇转过身,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心中厌恶升腾。正待发作,却看到了马车上挂的灯笼。
周。原来是周家的人,难怪知道了顾崇明是顾家子弟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嘁,羞辱别人之前至少要看看自家有没有料落在别人手里吧,他当他们周家是多干净!
顾星薇拍了拍脸涨得通红的顾崇明,嗤笑一声道:“哼,不过是周家八竿子打不着的破落亲戚,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说什么!”香车男从来以作为周家人为荣,听到顾星薇如此说瞬间炸毛,丢了顾崇明的娘就跳下车来,指着顾星薇怒吼,“敢对我不敬,你是想挑战整个周家吗?”
顾星薇冷笑,“真把自己当周家人啦,嘁,连留在周家本家的资格都没有,瞎吠什么。莫说是你,就算是周树海,我也不怵。”
“臭丫头我要撕烂你的嘴巴。”香车男听到周树海的名字脸色连变,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顾星薇淡然一笑,十分轻蔑地道:“我可是顾清霰的孙女,你有胆子就放马过来。我可先警告你,回家后我是一定会告状的。”
香车男瞬间吃瘪,顾清霰护短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要是真弄伤了顾清霰的孙女,周家肯定不会护着他。
顾星薇轻笑出声,转身拉着顾崇明进了城。
“你……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呢?”顾崇明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纯粹只是不解而已。
顾星薇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话。怔愣片刻后,才恍然大悟。
“啊,那句话,那不是事实嘛。”
“可是你娘……”
顾星薇哑然失笑,她终于知道顾崇明自卑的根源在哪儿了。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们每一个人自打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独立的思想,不一样的经历,无需为别人的过错负责。”
“可那是你娘啊。”
“没错,那是我娘。当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可以补偿她伤害过的人,但并不意味着就低人一等。人死道消,前业一夜成空,转世后,拥有同一个真灵的人都无需背负前一世的骂名,更何况我们只是子女呢。”
“没想到你竟然想得如此通透,倒是我着相了。”
想通的顾崇明脚步异常轻快,像一只快要展翅高飞的鸟儿。
“薇妹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办。”是了,何必顾虑许多,只做该做的事才最重要。
“薛奶奶,星薇姐姐呢?”
顾星薇被窗外传来的欢快的声音惊醒,敲了敲疼痛万分的脑袋,记忆一点点回归。
昨晚,大三房的所有人齐聚锦菱苑守岁,人多了,热闹之余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顾清霰红着一张脸高兴地向每个人介绍顾星薇,末了还让顾星薇给长辈们敬酒。虽是果酒,但耐不住加入大三房的旁支子弟的亲戚太多,她喝了一圈下来,便只知道傻笑了。
“星薇姐姐快起床啦,马上就要祭祖了呢。”房门轻响一声后,顾惟萱可爱的小脑袋便从屏风后探了出来。
“萱妹来啦,快过来。”顾星薇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荷包,笑着递给顾惟萱,“来,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顾惟萱瞪大眼睛,惊喜万分地道:“你还给我准备着呐。”她喜笑颜开地接了荷包,一拍自己的脑袋,赧然道,“你看我,看到压岁钱把正事都忘了。”
她赶忙把食盒放到床边的小杌子上,打开食盒,从中端出一个白瓷盅递到顾星薇面前,“姐姐昨晚果子酒喝多了,头疼可不好受了,快把解酒汤喝了吧,待会儿应该就会好些。”
顾星薇在顾惟萱殷切的目光下,老老实实把解酒汤一饮而尽。顾惟萱这才满意地提着食盒走了。
顾星薇重新捂严实了帐幔,将体内灵力运转了一圈,感觉宿醉的感觉尽去后,才下床穿衣。
随着顾星薇体内积聚的灵力越来越多,她身上的灵气波动越发明显。昨天在韩沐桐的提醒下,她一回到顾家就开始修炼《太息幻影术》,这个术法是顾星薇修炼的功法中自带的基本术法,学习门槛低。但据韩沐桐说,修为每提升一阶,此术法便会出现更为精深的口诀,并不是常见的大路货可比的。
顾星薇身上的灵气波动还不算十分明显,掩饰起来并不太难,是以在旁人看来她仍是个未引气入体的凡人。
初一祭先祖是顾家立家以来就有的规矩,顾家所有人昨天就回了本家。顾宅平日里看着大,这会子却拥挤不堪,到处乱糟糟、闹哄哄的。不过这乱却是影响不到东顾和内宗。
粗粗吃过早饭,顾星薇携了顾惟萱朝着祠堂而去。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朝北走,穿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门洞,二人来到一个树木参天、幽深僻静的地方。
祠堂建在树林深处,门前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路的两旁皆站着护卫,庄严而肃穆。
“以往我都是站在外面拜拜,今年我终于有资格进祠堂里了呢。”
顾家规定嫡支子弟和能够修行的子弟可以入祠堂内祭祖,其余人等一律站在门外。而可以进入门内的子弟也不是随便站的,修为越高站得越靠前,如果还未引气入体则按排行站。
“二位小姐请留步,请出示您们的弟子令牌。”
顾星薇和顾惟萱闻言递上了自己的弟子令牌,守卫接过顾惟萱的令牌检查了一番便道:“恭请十七小姐入内。”说罢,复又接过顾星薇的令牌检查起来,末了却眉头一皱地道,“还请表小姐去花厅休息。”
“我不能进去吗?”顾星薇的脸色不大好,这里面有顾丽颜的牌位,她却不能进去一拜。
她之前把顾丽颜埋骨的地方告诉顾清霰后,顾清霰将顾丽颜的尸骨移葬进了顾家祖坟,随后便在祠堂里给顾丽颜立了牌位。
“还用问吗,我们顾家祠堂岂是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说话尖酸刻薄的正是因为祭祖而被法外开恩放出来的顾惟觅。
顾星薇面色平静,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轻笑着道:“我如果是阿猫阿狗,你是什么?!”
顾惟觅满脸愤恨地站起来,她的脸被气得有些扭曲,但到底不敢用家禽家畜继续羞辱顾星薇了,谁叫她们是一家人呢。
“我,呵呵,我自然是顾家二房的小姐顾惟觅,行十一。”她说着便把令牌递给了守卫,守卫略检查了一下便放行了,“真以为认祖归宗了就是顾家人了?真是笑话,你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你不过就是个奸……生子而已。”顾惟觅拖长了尾音,怎么听怎么牙尖。
顾星薇磨牙上前,真想给她一脚,对于嘴贱又不长记性的人,最好的教育方法就是“身体力行”。顾惟觅慑于她的气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随后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来打我啊。嘁,进都进不来。”
顾惟萱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听顾惟觅越说越难听,她终于忍无可忍,照着顾惟觅的膝窝踢了一脚,踢完撒丫子就跑,连头都不敢回。直到跑进了祠堂才松了口气,顾惟觅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在祠堂中闹事,她安全了。
顾惟觅被顾惟萱踢得踉跄一步,正好跌入了顾星薇触手可及的范围。顾星薇可不会跟顾惟觅客气,她劈手抓向顾惟觅的后衣领,就把顾惟觅拖出了她不能进的范围。
“你怎么……?”
顾星薇死死压在顾惟觅的身上,抽空抬头打断守卫的话,“怎么,表小姐教训嫡小姐你也敢管?”
守卫啧啧嘴,到底没说出一句阻止的话,是啊,都是主子,他们哪敢管。
学以致用这个词是谁发明的,真是太有道理了!顾星薇每一次挥拳都把昨晚孔志宁教她的发力技巧用上了,打得顾惟觅痛不欲生。
顾惟觅从来不知道长得跟干豆芽似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一时间只得全力用双手护住脑袋,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你们在做什么。”顾清霄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传来,可这声音任谁听来都知道他生气了。
顾惟觅将袖子挽起,嚯,好家伙,就这么一会儿,手上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了。她嘴巴一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大爷爷我只是按规矩阻止星薇妹妹进去,她一生气就打我啦。”
星薇妹妹……呕……大年初一就别恶心人了。
顾清霄眉头微皱,转头看向顾星薇,“是这样吗?”
“辱及先母,没打死她,她就该偷笑了。”
“认你回宗不过是看在三弟的情面上,你有何资格在祖宗面前嚣张。”
远近亲疏立时可辨。
顾星薇轻笑出声,难怪外公会讨厌大爷爷,原来他真的很招人恨啊,看似公正无私,实则只维护他认定的人事物。
顾星薇冷眼看着顾清霄,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路走去,每走一步敛息术就淡去一分,待走到顾清霄身边时,她身上敛息的效果尽退,身上浮现出灵气波动。
顾清霄眉头一跳,有些不敢置信地用神识朝顾星薇探察而去。原来她真的引气入体了,不是他眼花。三个多月实现引气入体说不上天才,可放在一个先天禀赋只有半星的人身上,那就是奇迹了!
“行了,此事就此揭过,你进来参加祭祖吧。”
顾惟觅瞪大了眼睛,守卫瞪大了眼睛,甚至连门内的顾家子弟都忍不住探着身子往外瞧。
顾星薇脸上带着轻蔑的笑,什么大爷爷,什么顾家族规,只要自己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一切都是虚妄。
她只稍微停了停脚步,便又接着朝前走,好似清风一般只是路过此处而已。
祭祖什么的,她才不稀罕!
冷风一吹,顾星薇很快冷静下来。这世上能伤害她的只有她爱的人,她爱顾惟觅和顾清霄吗,当然不,那还有什么可气的!
清冷的街上,景致别有一番滋味。顾星薇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衙门外。她疑惑地看向衙门外的告示牌前站着的那个人,这个时辰他怎么在这里?
“九哥。”顾星薇快走几步,却见顾崇明慌乱地别过脸。
见顾崇明露出生人勿近的姿态,顾星薇停下了脚步。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就此离开时,衙门的厚木门发出低沉的声响,门应声而开,一名衙差从内里走了出来,目光从顾星薇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了顾崇明身上。
“刚才是不是你说要应征驸马?”
顾崇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转头看向顾星薇,眼底全是抹不去的慌乱。
二房不承认他是顾家人,他不能参加祭祖,便索性来此一试。
顾星薇朝他露出善意的笑容,轻声道:“不管怎样选择,路都是你在走,何必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她顿了顿才接着说,“开心就好。”
顾崇明深深地盯视了顾星薇一会儿,冲她点头微笑后,脊背挺直地走进了衙门内。
顾星薇转身离开,神识却跟韩沐桐交流起来。
“师父您说什么情况下成为驸马会让人觉得难堪?”
“傻丫头,为师冷眼瞧着,那三公主可能本身有问题。不知你可注意到告示上对男修的要求了。”昨天顾崇明看皇榜时,韩沐桐就用神识看过了,自然十分清楚其上的内容,“要求体质偏炎阳,或主修火系功法等偏阳功法的人。”
听到这里,顾星薇还是不明就里,只催韩沐桐快说。
韩沐桐附在储物镯上的神念顿觉口拙,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说下去可就有点少儿不宜了。可见顾星薇十分坚持的模样,她知道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这个让她微醺的话题,便道:“修士选择道侣,大多会选择与自己修为相当,或者合眼缘的。只有选炉鼎才会有如此明确的要求,如果为师没猜错,那个三公主很有可能是玄阴之体。”
玄阴之体与纯阴之体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却相差甚远,此二者都有非常快的修炼速度。但玄阴之体因为本身体质驳杂,无法与纯阴之体一样做到阴极生阳,体内阳气不足,阴气积聚,每逢朔日便会爆发寒毒。修为越高,寒毒越深。
不过这种寒毒却可以在朔日通过双修传给道侣,让道侣分担,如此一来,便可顺利过关,只不过其道侣却会饱受寒毒之苦,若能在下个朔日到来之前利用本身体质或功法化解寒毒,还不会造成负面影响,如果不能则会损坏道基。
顾星薇回头遥望衙门的方向,摇摇头,直道可惜了。
“星薇,星薇。”周琦模模糊糊的呼喊声自远处传来。
顾星薇收起眼中的惋惜,朗声应道:“外婆,我在这儿。”
顾星薇大步跑着迎向周琦,看着周琦在雪地中行走不便的腿脚,她不自觉红了眼眶。
“吓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顾星薇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出来散个步嘛。”
“冻坏了吧,走,快跟我回家。”周琦把顾星薇的小手包进自己的手里来回搓着,心疼不已。
“外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知道就好,下次可不能不打招呼就跑了。”
顾星薇任由周琦牵着回顾家,只是她们都没注意到街角处一闪而没的身影。
回到顾家,走在甬道上,她才发现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看到她和周琦皆躬身行礼避让到了一旁。
察觉到顾星薇的目光,周琦微笑道:“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你已引气入体,便是内宗一员,不管颜儿之前做过什么,他们都不能再轻待你。”
顾星薇暗暗握住了拳头,仰头望天,她知道这一刻她完成了顾丽颜的遗愿,她堂堂正正地回到了顾家。
依旧是认祖归宗时的演武场,只不过相隔三个月,顾星薇再站在此处,顾家上下再无一人敢私下议论她,一些身份不够高的顾家人甚至不敢直视她。
顾清霄负手立于“仙途”入口前,神色肃穆,见周琦将顾星薇带了过来,他微微点头。
“在祭祖的重要日子里,很高兴我们顾家又添了一名炼气修士。星薇你过来,希望你今后能够坚守道心,成就大道。”
顾星薇面无表情地接过顾清霄递过来的内宗弟子令牌,心中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去顾丽颜坟前把这块令牌拿给顾丽颜看。
“修仙之路漫长寂寥,这条路只能由你自己走下去,谁都帮不了你。”他抬手指向“仙途”,“仙途”之门蓦然而开,露出那条所有顾家人都想踏上的甬道。
顾星薇转头看了看周琦、看了看顾清霰、又看了看顾仲勤等人,他们都笑着鼓励她走过去。
是啊,仙途寂寥,她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她将内宗令牌挂到腰间,缓缓走向那条甬道,甬道两侧挂着的天灯随着她的步伐亮起,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
甬道长,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甬道短,短得倏忽便已走完。
顾星薇站在修建着琼楼玉宇的山脚下,飘渺仙乐似从九天而来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
顾清霄、顾清霰、顾清雩神色各异地带队走入甬道,顾家修士全部进入甬道后,“天途”之门再次关闭。
“星薇你看到那个院子了吗?”顾清霰心情格外好,他指着山腰处的建筑群道。
顾星薇点点头,顾清霰便接着道:“那就是我们修炼的洞府。”修士修炼之地皆称为洞府。
顾清霄淡淡瞥了一眼还在兴头上的顾清霰,丢下一句“散了”,便带着大房的人上了山。
顾清霰不满地瞪了顾清霄的背影一眼,随后也带着三房的人上了山。
内宗与外宗不同,内宗的灵脉相对集中,灵气充裕,反而不会像外宗那样为了抢个好位置而大打出手。只是灵眼处的那几个公共闭关室却是需要争抢的,那个地方灵气最为浓郁,有助于突破瓶颈,不过数量有限,每年都需要重新排名确定使用权。
顾星薇依例分到了一间修炼室,这个修炼室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不仅有修炼的地方,还有炼丹炼器室和灵兽室。
待寒暄客道完毕,顾星薇送走了前来恭贺的人,将修炼室的禁制一关,钻进了炼器室。
顾星薇盘膝坐于炼炉前,一股脑地把储物镯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东西算不得多,统共二十块灵石,一堆离开天璇城前买的铁矿,两个储物袋。
唉,怎么把这事儿忘记了。
那两个储物袋中的一个是捡那魔修的,还说引气入体后打开看看,后来杂事一多竟给忘了。
顾星薇刺破手指,将血滴到储物袋上,血却顺着储物袋往下流。
无法认主,看来那魔修还活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师父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强行打开储物袋?”
韩沐桐现身而出,“用强大的神识直接抹除印记即可。”
强大的神识……强大……
“您能抹掉这上面的印记吗?”
“可以啊。”韩沐桐轻快地说,“如果你想我这么快就死的话。为师只剩一抹神念,剩下的能量本就不多,想要直接抹掉筑基期修士的认主印记,必定会耗光仅存的能量。”
顾星薇手一翻再次将魔修的储物袋收了起来。在好奇心和师父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师父。
顾星薇将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到了储物架上,这才拿出一块铁矿丢进炼炉里。她按照孔师父所教打出起火印,眼睛一亮,惊喜地发现如此结印不但更为流畅,而且还更节约灵力。
她用神识仔细观察铁矿的情况,发现铁矿中的杂质一点点被煅烧而出,便安稳地坐在蒲团上。一盏茶后,再怎么煅烧铁矿,铁矿都再无变化。
是因为温度不够高吗?
为了达到孔志宁的标准,顾星薇可是买了一堆铁矿,拿一块来试验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直接打出调火印,等待着炼炉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铁矿终于有了变化,又等了片刻,铁矿融化成了铁水。
此时炼炉中的铁水并不纯净,还掺杂着许多其他物质,只要顾星薇再打出分金印就可以迅速把铁水抽离出来,但她体内的灵力已经见了底,只好眼睁睁看着一炉铁水被炼成炉渣。
体内灵力耗尽,顾星薇赶紧进入修炼状态,在天璇城时她就发现了,在灵力耗尽的情况下修炼的效果比平时好很多,虽然经脉能够承受的灵气还是十分有限,但耐不住丹田十分“饥渴”,使得灵气流动转化的速度快了许多。
小半个时辰后,顾星薇从修炼状态中解除了出来。
她扶额思考,同样都是起火印,一个使用起来十分方便,且用的灵力也少,而另一个却截然相反。她在脑海中将两种起火印进行比对了,才发现这两种起火印的起势和收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承接的手法。这种承接手法看似打完了,其实只打了一半而已。
原来孔师父教的起火印只是半印啊。
发现这点,她心中一喜,调火印也很费灵力,如果能只打半印的话,她说不定就能完成提炼铁水的整个过程了。
她不断地在手中练习调火印,并一点点简化改进,直到使用起来有圆融的感觉才停了手。
再次将铁矿丢入炼炉内,她重复起先前的动作,待到需要提升炼炉温度时,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出调火印。
噗……一声闷响传来,炼炉抖了抖。
顾星薇赶忙打开炼炉,炉内一片狼藉。鬼才知道刚才炉内发生了什么,居然炸炉了。
顾星薇干笑两声,看来想要改进手诀不是这么简单的,好在铁矿只是普通金属,就算炸炉也炸不坏法宝炼炉,危险程度仍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那么一次不行,就多试几次好了。
正当她准备再次打坐恢复灵力时,她的修炼室的禁制被触动了。
“哪位?”顾星薇对着禁制令牌问了句。
“是我,九哥。”
顾星薇脸上的异色一闪而过,当初她与顾崇明结盟的时候,顾崇明再三强调要保密二人的关系,等到家族考核的时候再借此阴二房的人一把,没想到他倒先破了例。
顾星薇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替顾崇明开了门。二人在厅中落座,却相顾无言。
半晌后,顾崇明苦笑着抬头,仍不敢直视顾星薇,“驸马”这两个字出口后,他的嘴好似被堵住一般,再说不出一言。而那两个字好像充满了魔力,在修炼室中兜兜转转的撞击出回响,砸得室内的两个人心中沉闷。
“驸马定了,是我。”
顾崇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未碰面前那杯水,好似故意惩罚自己一般。
顾星薇拍拍顾崇明的肩膀,转身进了修炼室,拿荷包装了她所有的灵石递到顾崇明面前。
“你这是何意?”
“穷家富路,这些你带在身上应急。”
跟这个妹妹接触不多,但她到底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没有轻视、没有冷语,从来只有理解和维护。
这种毫无杂质的感情才是最难得,且值得小心珍藏一生的。
顾崇明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不错,这一笑更是让满室生辉。
“过几天我就会偷偷离开,本想着抓紧时间画些灵符卖凑点家底,没想到倒从你这儿得了。如此,这些灵符便留给你吧。”顾崇明伸手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叠灵符,足有十一二张之多,“这些都是常用灵符,你应该用得上。”
顾星薇直接将灵符收了,她给顾崇明灵石本来就不是图他的东西,自然不会急切地去清点灵符查看价值。
“九哥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顾崇明决定已下,心中放下了许多东西,这才与顾星薇谈起他的身世。
顾崇明算起来应该属于顾星薇的天敌大二房的人,他爹是顾清雩的次子顾仲廉,他娘却是当年很有名的旦角儿殷鹂。
顾仲廉爱殷鹂爱得死去活来,把正室娇妻放在家里是碰也不碰。偶然之下,顾仲廉听闻有一处秘境出过十分漂亮的血羽精金,他为了讨殷鹂欢心冒险进入秘境却陨落其中。幸而那时殷鹂已有六个月身孕,顾家人商量之下决定接回殷鹂,谁料顾仲廉嫡妻戚星找上门时才发现殷鹂在知道顾仲廉身陨的第二天就匆匆嫁人了。要不是戚星派人一直盯着那个小院,她甚至怀疑孩子不是顾仲廉的。
正是因为如此,顾家二房的人十分不待见顾崇明,明面上却不会把他怎么样,他们还等着顾崇明替顾仲廉接续香火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实在不好多说什么,要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在哪里呢。
顾崇明说完了闷在心里的话,表情轻松了许多,他起身告辞,“听说京城会定期举办拍卖会,皇室也会拿出积藏拍卖,运气好可以买到好东西,等你得闲了可以去看看,顺便来看看我。”
顾星薇诚心谢过顾崇明的邀请,把这事儿妥帖地记在了心里。
顾星薇结束修炼,将身体一摊仰面躺在了蒲团上。这十天来,她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劲儿使不出,什么叫一拳打在棉花上。
“师父,徒儿我再这么郁闷下去,道心会受影响的。”
韩沐桐的身影浮现而出,她的神色颇为古怪,早知道那天就不告诉她,天灵根修士引气入体后只需十天就可达到炼气一层了。
唉,这徒儿真是受不了一点打击,都说照着她这速度年底前就能够积蓄足够灵力达到练气一层了啊,急个什么劲儿。
“本门确实有一种可以配合《太上九要心经》修炼的炼体术法,但此种术法修炼起来颇有难度,照你现在的情况,恐怕会憋屈更长时间。”
“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能改善我丹田和经脉的情况,就算暂时憋屈一点儿也无所谓。”
可是咱家的炼体术法真的很特殊诶,炼气六层之前修炼真的没问题吗?
韩沐桐琢磨了一下,就把劝顾星薇的话吞了回去。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为师便与你讲讲这术法。本门的炼体术名为《灵隐化生术》,是先辈坐于世界树前体悟了近十万年才创出的秘术,此秘术参照世界树的生发原理,将丹田作为灵气土壤,将人体大小经络炼化成树枝树干,由内而外,强化丹田、经脉、骨骼、肌肉、皮肤。
“此种功法前期皆以自身灵力转化为化生力蕴养经脉,待奇经八脉炼化成功,秘术小成后,经脉就会渐渐生发出灵力叶片,这些灵力叶片会自动吸收天地元气强化经脉、反哺丹田。所以只要度过了前期,后面再修炼此种功法时便不会太难受了。”
听完韩沐桐的讲述,顾星薇心知修炼这种炼体术法是一劳永逸地解决她修炼难题的办法,但涉及到丹田,还是谨慎些为好。
“此种术法以丹田为基,会对丹田造成不良影响吗?”
韩沐桐踱步沉思起来,如果说顾星薇指的是使丹田碎裂这种影响的话,还真没有,但是……那个好像不能算不良影响。她认真思考后便直接把“但是”后面的内容给省略掉了。
“不良影响嘛,为师倒没有想起来,到了后期丹田甚至会因为此种术法而变得异常强大,敌人就算想要直接击破你的丹田灭杀你都不容易。”
顾星薇露出古怪的神色,如果师父的话没有水分,神风门的人岂不是无敌了,怎还会被灭门嘞?
“别想得太美好,我说的异常强大是跟同阶比,别忘了本门可没有大乘修士。”
唉,随便想想而已,师父怎么知道了?
“笨蛋,笨蛋,让合体期老怪的神念附在身上,她想知道你在想什么比考虑晚上吃什么还要容易。笨蛋别跟我说话,别让那个老妖怪发现我。”韩沐桐身上有天眸很不喜欢的气息,只是时隔太久,他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遇到的了。
顾星薇囧了03秒,速度清空脑子,啥也不想了。
她最近也很奇怪,天眸那个话唠怎么转性了,原来是因为有人可以正大光明偷听啊……
“知道了,师父。”
顾星薇刚打坐完毕,还处于最佳状态,听完韩沐桐讲授的修炼方法,便盘膝坐下将灵力按照术法的行功路线运转起来,待丹田里的灵力通通染上了一抹绿色,她才控制着灵力攀上了督脉。
督脉是奇经八脉里最重要的一条经脉,起于胞中,下出会阴,后行于腰背正中,循脊柱上行,覆盖整个灵根,炼化完督脉,就相当于炼化好了半根“树干”。
灵力所至,顾星薇的身体一阵抽疼,她有想过冲穴会很痛,但没想过会这么痛。
通则不痛,痛则不痛,她的穴位到底是有多堵啊!
“你的葵水未至,想要冲通胞中肯定会很痛。”
师父你不早说,其实我可以过几年再修炼这个术法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普通灵力已转化成了修炼《灵隐化生术》的灵力,现在除了忍受着十倍于痛经的痛苦修炼下去,再无他法。
顾星薇痛得小脸儿煞白,腰背酸痛,几乎就要坐不住了。她呼出一口气,颤抖着抽回了灵力,休息,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对于休息,是星薇有心,胞中无意。她的灵力才刚刚撤出稍许,胞中就蹬鼻子上脸地开始闭合。
她心中一惊,赶紧将灵力推上。她是怕痛,可更怕反复痛,既然今天已经痛得快上天了,那便直接痛上天吧。
灵气化作细丝一点一点挤入胞中,因为刚才冲过一次了,再用灵力冲开到先前的程度,痛感便没有先前那么强了,只是当顾星薇继续动作时,那种扎银针的感觉又回来了。银针从外往里扎,那种痛感就已经会让痛觉神经敏感的顾星薇大叫不已了,更不用说拿着“银针”从里往“核心”扎了。
一时间她痛得表情全无,只麻木地继续把灵力丝填入胞中。
呜,就说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事儿,便宜师父啥的,太不靠谱了。
随着时间的延长,顾星薇丹田里的灵力已经消耗过半。就算一丝一丝抽,有限的灵力终有见底的时候。是时候做决定了。
顾星薇瞬间泪流满面,她活了两辈子,都没对人狠过,没想到第一次对人发狠,那个人却是她自己。
她用灵力撑住胞中外壁,化灵力为刀朝另一端还没冲破的地方割去。
这酸爽,简直够劲儿。
顾星薇痛得直不起腰,仍咬牙坚持,功夫不负有心人,胞中轻响一声,终于被冲破了。
温热的气流逸散而开,滋养着丹田和附近的经脉。胞中乃精气所聚之地,冲破胞中,精气生发,给孱弱的经脉带来大量养分。
顾星薇只觉自己的腹部暖暖的,精神一松便要昏过去。
“别晕,这是个好机会,快点引导冲穴带来的大量精气按照行功路线运行。别耽误时间,精气就这一会儿最浓郁。”
顾星薇勉强撑着满目疮痍的身体起来修炼。
呜呜,就说便宜师父啥的,最狠了。
精气运行,顾星薇原本脆弱得一碰就断的经脉一点一点被强化着,她也进入了小闭关的状态。
修士筑基后才能辟谷,可以长期闭关,不过炼气修士的身体受到过灵气的滋养,闭关个三五天也没问题。
三天后,顾星薇从修炼状态下清醒过来,内视自己,看到原本薄如蝉翼的经脉变成了薄如两片蝉翼,还是很欣慰的……好吧,其实只有一点点欣慰而已。
等她的神识扫过丹田,她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师父!”
丹田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也……
韩沐桐显形而出,有些嗔怪地看着顾星薇,“女孩子要优雅,别动不动大叫。”
顾星薇:“……”
好生气哦,可是面对师父还是要保持微笑。
“您不是说这个术法对丹田无害吗,为何我丹田里的灵气没了?”
“很正常啊。”
耶?顾星薇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刚才是不是幻听啦。
“你想啊,你种下一棵树,这棵树是不是会努力地吸收养分。你丹田里的灵力不足,自然就被吸干啦。等你继续修炼,用化生力把胞中填满后,丹田里就又会出现灵力了,不用着急。”
默了默,韩沐桐敲着下巴道:“所以说祖师爷规定至少炼气六层才能修炼这种术法是有道理的,想来炼气六层以上的修为修炼这种术法才能在丹田里留下一点灵力施放其他术法吧。哦,你记得低调一些,别惹打不过的人。等到化生树的主干炼化完成,你就可以正常修炼了。”
顾星薇:“……”
师父,这种事情应该早点说啊,啊喂,您真的不是猴子派来惩罚我的吗?
“师父,我这种状态要持续多长时间?”
“这要看你自己咯,作为化生树主干的任督二脉,共有五十二个穴位,你冲穴的速度越快,恢复修炼的时间就越早。”
顾星薇一个趔趄,五……五十多个穴位?!
事已至此,也无甚好纠结的了,就这么着吧。不过……
“难道徒儿是您的开山大弟子?”
韩沐桐不知自家徒儿的思路为何转变得这么快,但仍是笑盈盈地用一种“你占大便宜了”的表情看着顾星薇,“嗯,是呢。”
怪不得,怪不得师父从选徒弟、收徒弟,到教徒弟,都如此随心所欲,且“富有创意”。
突然很想欺师灭祖怎么办?!
顾星薇强压下这个诱惑力极强的想法,洗漱收拾了一番出了门。
顾星薇的郁闷没持续多大一会儿,可远在天璇城的孔志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相当郁闷。他冥思苦想都想不通,为何他只说了一句“练气一层后再来”,那个新收的弟子就再也不见了踪影,难道他的教学水平真就那么差吗?
不过孔志宁的郁闷都是后话了,此时暂且不谈。
出了正月十五就算过完了年,顾星薇从许久都未踏出过的洞府走出,一时间竟有些无法适应暖阳的刺眼。
她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踱着步子朝西顾而去。新年期间不上坟,现下年已过完,是时候去看看顾丽颜了。她之前就交代过蓉枝,让蓉枝准备纸扎贡品,大年十五一过,她就会去扫墓。
顾星薇刚出内宗就被等候多时的蓉枝看个正着,“小姐,车马已经备好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走。”
顾家祖坟在郊外,挨着庄子和祭田,坐马车过去都需要小半日。就算马上出发,等回来的时候天肯定都蒙蒙黑了。
蓉枝是个机灵的,她算着时辰,知道顾星薇可能还未吃早点,便打点好吃食带到车上。顾星薇很满意蓉枝的办事能力,随手打赏了她两个银锞子,蓉枝喜笑颜开地接了。
一路无聊,顾星薇撩着车帘看街上的人生百态。蓉枝见顾星薇有兴致,便叽叽喳喳地同她介绍。
“这是琼雅巷,别看它不繁华,其实里面的行院都是销金窟,听人说在那里听个小曲儿都需要好几两银子呢。”
顾星薇顺着蓉枝所指瞧去,只见斜里那条宽巷雅致而幽深,万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勾栏之地可比的。
她心中一动,起了去见识一番的心思。这个念头还未落下,就见一名袅袅娜娜的女子从一顶软轿中走了出来。从侧面看去,这女子似乎眉目含笑。女子伸手虚扶,一道人影从石狮后的阴影里闪出来,端端握住了女子的手,正是顾崇元无疑。
顾星薇的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顾崇明卖笑讨好的模样,她摇摇头,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放下了车帘。
顾崇元去做那种生意,总不可能是因为缺钱吧,难道是因为……爱好?
有这种爱好还真是占便宜。
呸,最近的脑洞怎么越发清奇了。
“小姐可是觉得冷,要不要婢子把炉火烧旺些?”
顾星薇轻轻点头,再没了看街景的兴致,靠着车厢假寐起来。这一闭眼,没成想还真就睡着了。
车子平稳地驶进了顾家村,蓉枝乖觉地用茶水熄了炉火,待马车停下之时,车内温度已不像先前那般高得吓人了。
车子一停,顾星薇就醒了,她神情迷茫地盯着炉子,脑子一片空白。
蓉枝却怕顾星薇误会,连忙轻声解释,“进村的时候婢子就把炉子熄了,主要是怕车里温度太高,出去之后受不住会生病。”
听到蓉枝的声音,顾星薇这才从“我是谁,我在哪里”这种大梦初醒的状态中稍微回过了神。
“走吧。”
蓉枝将斗篷披到顾星薇的身上,手提两个竹篮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星薇身后。
由蓉枝指路,顾星薇沿着乡间小路很容易就找到了顾家祖坟。
对于风水玄学,顾星薇只是略懂,可大致一看之下,还是不由得称赞了一句。
顾家祖坟与凡人家族的祖坟大相径庭,倒是很像皇族陵寝,只不过顾家祖坟上有阵法护持而已。顾家祖坟上是一个不算太过宏伟的建筑,内里是错综复杂的通道,连接着顾家祖先的埋骨地。
不过顾丽颜却未能葬入其中,她生下了顾星薇,又不是招赘,算是外嫁女,能够将坟迁进顾家凡人墓地都是顾清霰死缠烂打的结果了。
顾家凡人墓地绕着祖陵分布,倒是好找。绕过一大丛山茶花,一座新坟便映入眼帘。
顾丽颜的坟立了好几个月了,断没有如此干净的道理。顾星薇的手摸向墓碑,真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这块墓碑一天内一定有人擦过。
“这里有专人打扫吗?”
蓉枝细想了一会儿才道:“每年清明节时会有村里人来打扫。”
顾星薇点头沉吟起来,每年清明才来打扫一次,也就是说最近都不可能有人来打扫,而外公、外婆、舅舅都闭关修炼未出,那还会有谁来呢?
一个儒雅的身影在顾星薇脑海中成型,只是想象不出来长相,让这个人影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那个儒修吗?
难道他就在丘元城附近,所以才能得到顾丽颜去世的消息,所以他才能过来扫墓?
可是如果他在这附近,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这个没良心的父亲啊!
随着顾星薇在顾家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顾丽颜女儿这个身份的代入就越来越深,有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找到那个爹。
顾星薇轻叹一声,拿出帕子又把墓碑擦拭了一遍,在碑前摆好贡品,一言不发地拿出纸扎来烧。
纸扎在铜盆里化为灰烬,焦黑的纸飘卷而起,越飘越高朝着天空而去。
看来娘的心情很好呢,是不是娘也知道他来过了呢?
时光易逝,转眼间便到了内宗传道日。
内宗弟子,除了顾星薇,其他人都在外宗打好了基础,进入内宗后,长辈们顶多传道解惑,反而不用像在外宗时那样天天上课了。
有了在外宗时的占座经验,顾星薇早早地拎着书去了内学,准备占了位置再去吃饭。在顾家只要不错过饭点,饭是不会跑掉的。
“快点儿,快点儿,被人看到了不好。”
“别催,仔细着点儿,要是把事情办砸了,我们俩都讨不了好。”
接着内学里就传来翻蒲团的声音。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顾星薇只是把耳朵凑到了窗户前听里面的动静。
这动静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干坏事。
“藏好了吗?”
“藏好了,等着瞧好吧。”
顾星薇收回熊熊的八卦之火,闪身躲到了灌木丛中,待二人走后,才进了内学。
室内只摆着十来个蒲团,这些蒲团上有的放着羊绒软垫,有的放着绣垫,一看就是有主的座位。
不是吧,这些人这么早就来占位置了?!
顾星薇瘪瘪嘴,走向唯二的两个空蒲团。她保证她绝对不是强迫症发作,可她就是觉得这两个蒲团被先前离开的人动过,总觉得没放整齐。
挪挪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把带来占座位的书往蒲团上一丢,双手拽着蒲团的边,憋足劲儿把蒲团朝一旁扯。蒲团一动,一个钱袋骨碌碌地显形而出。
她捡起钱袋一看,才发现钱袋上绣着一个名字——顾崇涛。
顾家三哥的钱袋子出现在空蒲团下,嘿嘿,顾星薇秒懂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很好。
顾星薇不动声色地作为一番,放好书,拍拍手上的灰,满意地吃饭去了。
待她吃完饭返回内学时,人几乎都到齐了。她刚进内学就迎来了顾清霈打量的目光,她镇定心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霈爷爷。”
顾清霈属于长房,灵根不佳,又无太多丹药辅助,至今只有练气五层而已。
炼气三层和炼气六层是道坎儿,突破炼气三层就可以学习学习防御术法,突破炼气六层就可以学习攻击术法。
所以没有突破炼气六层的顾清霈就被调皮的晚辈取了个不太好听的外号——千年龟,一是讽刺他的修为进步速度慢,二是讽刺他遇到炼气六层的修士只能防御挨打。
顾清霈露出慈爱的笑容,递给顾星薇一个钱袋子,“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例,可要合理使用啊。”
顾星薇接过钱袋子,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这就是月例袋子啊,她的储物镯里还躺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她坐到先前占好的位置上打开钱袋,钱袋里面装着一个白瓷瓶和可怜巴巴的三块灵石。白瓷瓶里有三颗红色的丹药,一打开瓶子就可以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药香。
顾星薇:“……”原来内宗弟子的月例是不一样的。
两个没人的空座位下,一个放着顾崇涛的月例袋子,另一个放着顾惟敏的月例袋子。顾星薇把自己座位下的月例袋子丢到了隔壁的蒲团下,顺手拿走了隔壁蒲团下属于顾惟敏的月例袋子。
两相比对之下,就发现顾惟敏袋子里的灵石比她多多了。
“哟,那个谁,啧啧,不是比我先引气入体吗,怎么现在还没达到炼气一层啊。”
老天爷您睡着了吗,怎么让那祸害成功引气入体了呢?!
初一那天顾惟觅看到比她小、她又十分讨厌的顾星薇引气入体成功了,大受打击,祭完祖后,她直接跑到东顾去没日没夜地读道经,结果还真让她成功了。她爷爷高兴之下,偷偷给了她几颗养气丹,她不到一个月就炼气一层了。
顾惟觅见顾星薇不理她,她踢了踢顾星薇的脚,“你之前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引气入体之后胆子反而小了。”她嘴角含着轻视的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顾星薇抬头睃了顾惟觅一眼,不紧不慢地道:“你好了伤疤忘了痛?”
虽然顾惟觅的修为比顾星薇高,奈何顾星薇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顾星薇一抬头,她就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气势顿时就弱了。待她反应过来,心中气恼,对于找回场子更加热切。
“有本事出来一战。”
顾清霈抬眼看了一下顾星薇二人,倒未多说什么,内宗不禁止切磋,只要不伤及性命就好,不影响上课,她们怎么打都可以。
“我没本事。”
顾星薇这番光棍的回答让顾惟觅心中不由一滞,打完人就不接受挑战,与赌赢了钱就跑有什么区别?
这是不对的!
“你怎么能这样?!”
顾星薇才懒得理会顾惟觅的憋屈,她师父可说了在炼化奇经八脉前要低调。她闭上眼睛不再看顾惟觅一眼,顾惟觅气得几乎七窍生烟,一屁股就坐到了顾星薇身旁的蒲团上。
“嘘,三哥来了。”
内学蓦地一静,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可见顾崇涛在小辈中积威已久。
二房的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皆露出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可都知道三哥的钱袋子藏在了顾星薇的蒲团下。
顾崇涛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见顾清霈在放月例的盒子里翻找了许久都未拿出他的月例袋子,便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面。
“快点儿。”语气中对顾清霈根本没多少尊敬之意。
顾清霈皱了眉头,他淡淡扫过在场众人,这些孩子平日虽然顽皮些,却从未做出过偷月例这种出格的事情。今天刚来了两个新人就出了问题,难道是她们?
“你们两个过来。”
心中透亮的顾星薇和懵懂无知的顾惟觅神色各异地走到了桌案前。
“把你们的储物袋拿出来。”
“凭什么!”顾惟觅直觉反对,她爷爷可说了,这个顾清霈没什么前途了,她自然不会过多尊敬。
顾星薇老老实实地拿出自己的储物袋,一共两个,一个是顾清霰给的,一个是她引气入体后内宗发放的。当然她的储物镯和储物镯里那个魔修的储物袋却是不会拿出来的。她的储物镯没什么灵气波动,样式也很普通,根本没有引起顾清霈的注意。
顾清霈淡淡看了顾惟觅一眼,伸手朝她腰间抓去,一个储物袋就被他抓到了手里。
“千年龟你老糊涂了么,三哥的钱袋子根本不可能是我偷的,漫说我不缺钱,就算缺我也瞧不上那点东西,哼,我爷爷手里漏出来的都比这多。”
噗……这可真是亲孙女,当众揭穿自家爷爷亏空公中的东西。
顾清霈神色冷淡,他再未多话,探出手干净利落地抹除了三个储物袋上的认主印记,神识一扫,见里面并无顾崇涛的钱袋子,便让二人拿回各自的东西。
“既然东西不在你们二人手里,那便需要查所有人的储物袋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在门口。”一女子款步进入,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
见是顾惟敏,顾清霈的脸色好了许多,他向来喜欢这个懂事的远房孙女。
“崇涛的钱袋子丢了,正在找呢。”
“谁会把偷来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储物袋里呢。”顾惟敏说着便走过去翻找她的蒲团,“霈爷爷、三哥,你们可看好了,我这儿可没有。”
顾星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惟敏,真不知这位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顾清霈像是得到了提示一般,“去,都好好翻翻蒲团。”
是啊,储物袋是修士常用的储物工具,丢了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查储物袋,但凡聪明点的,都会找个妥帖的地方把东西藏了,待晚上再来取,这样便会安全很多。
长辈发了话,顾星薇二人回到各自的座位。
顾星薇把蒲团掀开了一角,脸色大变,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不过很快便归于平静。她的神色变化是快,却仍被一直注意着她顾崇涛收入了眼底。
二房的几个知情人眼睛一亮,顾星薇要倒霉了,他们的好处要到手了。
顾崇涛怒不可遏,他已经十六岁了,如果今年不能顺利考入清晏门,他便只能留在族里做个寻常修士,偏偏今年还有一个十五岁的顾惟敏要跟他争名额,如此一来便由不得他不看重月例,由不得他不努力。
他直直冲到顾星薇面前,亲自动手翻找蒲团,却并未发现钱袋子,他刚想喝问顾星薇刚才为何惊慌失措,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顾惟觅蒲团下露出的一角斜纹提花蓝布。
斜纹提花布的价格向来很高,一直被用来制作内宗发放月例的钱袋子,顾崇涛领了**年月例了,就算只看到了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布,也不会认错。
定是顾惟觅刚才慌乱下没有藏好才露出来的。
真是可恶,她爷爷已经偷偷给了她那么多丹药,她还要偷别人的份例!
“你起开。”
“你干嘛,小心我告诉爷爷。”顾惟觅有些色厉内荏,她刚才掀开蒲团的时候清楚看到了躺在她蒲团下的钱袋子,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开。
她大多数时候都很糊涂,可眼下脑子就跟开了光似的异常清楚。别的都还好说,偷盗可关乎一个人的秉性,若大爷爷要处罚她,她爷爷是护不住的。
顾崇涛一把拉开顾惟觅,直接掀开蒲团拿出钱袋,满面怒容,“这是什么!”
推开顾崇涛,顾惟敏将顾惟觅揽入怀里,“三哥你做什么,会弄疼十一妹的。”
顾惟觅可委屈了,她是缺钱的人吗?居然误会她偷一个穷亲戚的钱,这些人有没有长脑子啊。
“反正我没偷,说不定是你们想陷害我,故意藏在这儿的呢。”
今天顾惟觅跟开挂了似的,很快戳中问题症结,“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不然定叫他好看。”
那两个藏钱袋的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们当初虽然商量好了连顾惟觅一起坑,但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有些怕。若他们坑到了顾星薇还好说,可眼下不是没坑到么。话说三哥的月例袋子怎么跑到那个蒲团下呢,难道记错了?
顾惟敏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心中分外疑惑,面上却不露分毫。
顾星薇蒲团下别无他物,她的钱袋子去哪儿了呢?
“行了,十一你出去吧,剩下的人别多议论了。”顾惟觅瞪了顾清霈一眼,怒气冲冲地跑回二房跟顾清雩告状去了,等顾惟觅离开后,顾清霈才慈爱地说,“敏丫头,过来领你的月例。”
哪有什么月例,早不见了。
她忍不住回头打量顾星薇,究竟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诶?你的月例也不见了,那个丫头真是的,回头我找她去。”
这个结果顾惟敏早就知道,那两个藏钱袋子的人就是她找到,又不能明言,这个暗亏只得捏着鼻子吞下。
月例是小事,唉,只可惜姑母的奖励拿不到了。
月例分发完毕,只剩下顾崇明的钱袋孤零零地躺在盒子中。顾清霈一抬手,把那个钱袋子抛给了顾星薇。
“明小子请了几个月的假,说月例都给你保管,你便替他收着吧。”
顾星薇淡然地收了钱袋子,心中却暗暗记下顾崇明的好。什么保管,什么请假,顾崇明根本就不会再回来,这些东西相当于留给她了。
二房的人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他们二房的人请假领不了月例却让三房的人代领,岂不是变相说二房的人貌合神离,内斗得厉害?!
顾星薇不会理会那些人的小心思,顾清霈就更不会理会了,时间一到,他便开始讲道。不得不说顾清霈对于修炼还是有很独到的理解,两个时辰下来,顾星薇获益匪浅。
“今天就讲到这里,各自回去好生体悟。”
顾星薇没有其他东西占位子,便把带来的书留在了座位上,反正那本《玉枢经》都背得想吐了,留在那里也无妨。
“这位妹妹怎么称呼?”顾惟敏亲切地拉住了顾星薇的手。
“顾星薇,你是……?”
“顾惟敏,行五,你叫我五姐就行。”顾惟敏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你刚才掀开蒲团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应该有什么东西吗?”
顾惟敏一噎,“当然不是,我就是随口一问,薇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姐姐虚长你几岁,又早来了内宗几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来找姐姐啊,千万别不好意思。”
“可千万别找她。”二人身后突兀地响起一个女声。
“顾惟杉你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从来都是口甜心苦。这么紧巴巴的靠近我们三房的人,打什么鬼主意呢。”
顾惟敏心中恼意大盛,她本来打着接近顾星薇,再徐徐图姑母交代之事,却被顾惟杉一句话打回了原形。
“哼,懒得理你。”顾惟敏身子一扭,半点没有被人拆穿的窘迫,趾高气昂地走了。
顾惟杉携了顾星薇往膳堂走,边走边说:“我是你八姐,与五哥、七哥、九妹一样都是三房的人。”
十多个内宗子弟,只有四个属于三房,如此看来三房果然式微。
“我们人少,平时都是组队去接任务,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我太弱了。”
“这倒没有什么关系,任务分很多种,像捕猎任务我们肯定不会叫上你,但像是挖矿任务,你还是可以参与的,这种任务危险不大。”
顾星薇想了想便应下了,一个月的月例只有三块灵石啊,就算加上顾崇元的五块灵石,不开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买个好点的炼锤呢。
“那敢情好,你便跟我一道吃饭去吧,吃完饭我们一道去矿洞。平时找人可是很难找齐的,今天刚听完道,大家都在,不如趁机认识认识。”
都是自己人,顾星薇没什么好不答应的。
“那就多谢八姐照顾了。”
顾崇明离开顾家之前给了顾星薇十多张符箓,这些符箓不是防御符就是攻击符,偏偏没有用量最大的神行符和传音符。
为了不耽误时间,顾星薇由顾惟杉带着,一行五人一阵风似的到了顾家的一个矿洞。
矿洞外有禁制,顾惟杉拿出禁止令牌开了禁制带着哥哥妹妹们走了进去。
一般来讲,谁领的任务令牌就由谁带着,并不一定在年龄最大的人手上。
进了矿洞,就看到一张很大的桌案,桌案旁还有一个秤。
顾惟杉将令牌放到桌上,顺手交上了自己的储物袋。
财帛动人心,顾家先辈再自信也不会认为自家每一个后辈都是圣人级别的,是以定下了不得带储物袋入矿的规矩。
其余几人也把自己的储物袋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矿洞守卫长检查了一下令牌,拿出一个带着禁制的盒子,把储物袋都收了进去,继而用手中的令牌激发了禁制,随后才把令牌交还给了顾惟杉。
顾惟杉将令牌挂到了腰间,从矿洞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篮子来,她打开篮盖,跟顾星薇解释道:“族里不允许带储物袋进去,所以准备了这种篮子。这个篮子里有开矿需要用到的所有工具,还有一张地图并一盏灯,挖到的矿石用篮子带出来,守卫长确认数量后就会把贡献记录进弟子令牌里,你什么时候需要用灵石了,就拿着令牌去支取即可。”顾惟杉又交代了一下各种工具的用途才作罢。
顾星薇认真记下顾惟杉的话,从柜子中吃力地拿出一个篮子,提着朝矿洞中走。
这个矿洞不是顾星薇发现的那条微型矿脉可比的,矿洞很大,长不可见其尽头。往下走不久,就出现了三条分支,每条分支上都有矿车,直通向黑洞洞的矿洞深处。
“我上次走中间的矿道收获不错,这次我还走这条,有人跟我一起吗?”顾惟杉率先发了话。
“我跟你一起。”顾老五立马表态,顾惟杉上次的收获叫他都有些眼红。
顾惟杉看向顾星薇,顾星薇笑了笑,最终也没表示要跟她一道走。顾惟杉的善意她知道,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还是不要太过亲密得好,毕竟顾惟杉不是顾惟萱那个只有四岁多的小女孩。
“那好,我们就先下去了,三个时辰后在洞口集合。”
言毕,顾惟杉坐上矿车,伸手按动按钮,矿车就顺着索道朝下滑去。顾老五也跟在顾惟杉身后被黑暗掩去了身形。
顾九妹不善交际,她冲着顾星薇和顾老七点了点头,就下了左边的矿道。顾老七略思量了一下便跟顾九妹下了同一条矿道。
顾星薇拿出灯盏,拨亮灯焰草,下了右边的矿道。矿车下滑的速度很快,灯焰草制成的灯芯晃动几下,终究没有灭。顾星薇借着灯焰草发出的光看向前方,才发现这条矿道是盘旋向下的,坐在矿车上感觉尤为刺激。
哐……矿车碰到了栏板停了下来。
顾星薇晃晃悠悠地从矿车上下来,不由恶趣味地想,建这条矿道的人真是治愈晕车的一把好手,多坐几次这个矿车,她晕车的毛病肯定就不药而愈了。
风轻轻而来,吹起顾星薇鬓边的发丝。
矿洞里有风?这个矿洞该是修得怎样的鬼斧神工。
“快到前面去看看,这里的气息不太对。”
“是风的气息,快去看看。”
两个声音同时在顾星薇脑海中响起,天眸兴奋的声音让顾星薇眉角不禁一跳,心知大概又有啥好事要发生了。
顾星薇沿着矿道朝里走,越走越开阔,走到内里,一个中空的,垂直向下的矿洞展现出了全貌。这个矿洞的洞壁上散布着矿石,其上仅有一条两脚宽的小道。
顾星薇默默咽下一口唾沫,哆嗦着手把防护绳拴好。
这是谁修的路啊,修宽点能怎样?!
“气息消失了。”韩沐桐疑惑的声音在顾星薇脑海中响起。
奇遇什么的本就不是此行的目的,有固然好,没有顾星薇也不会觉得遗憾,相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挖些矿带出去比较实在。
她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圆球,捏了一下,然后把小圆球朝洞中心抛去。数息后,小圆球爆开,妖冶的紫光盘旋向下。紫光时不时碰一下洞壁,咻咻声便不断响起。紫光下行十丈后便力竭,消散在了洞中。
顾星薇死死地拉着绳索,低头朝着洞下看去,洞中漆黑依旧,但被紫光标记过的矿石却隐隐泛着紫光。
她用储物镯把篮子一收,一路做着心理建设朝洞下走去。
她手边其实有一些矿石,但她都直接无视掉了。顾清霰说过矿石和灵药都有积累灵气的过程,如果年份不够,矿石中的有用成分就很少,挖出去也是浪费,还不如多等几年。
哗……一块石头松动了,直接掉进了深洞里。顾星薇的脚下一软,她定定神强逼着自己站直了。这个地方太窄,可以着力的地方太少,绳索又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要是她整个吊上去,绳索脱了,那她才真的是摊上大事了。
还好,距离第一块有标记的矿石只有七尺远了。要是在平地,努力蹦一下就碰到了。
到了地方,顾星薇拿出一根带着圆盘的金属棍,她将金属棍展开,把尖端插进石壁,然后朝着棍子上的阵法注入了一道灵力。棍子灵光一闪,棍身就朝着石壁里钻进去,然后稳稳地咬住了石壁。
顾星薇坐到圆盘上,终于送了一口气。她拿出一个小铁镐,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挖矿。
“都是石头,怎么会有风的气息呢,难道是风属性矿石?如果是的话一定要拿到,那可是风灵根修士炼制本命法宝的最佳材料。你尽量深入探查一下这个矿洞,到手的机缘随便放弃可是要遭天谴的。”韩沐桐仍纠结于刚才感受到的那股风的气息。
顾星薇的手一抖,哈哈,师父真爱说冷笑话,她才走了多远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胆子就快被用光了,还要让她“深入”探查……透支勇气可不是个好主意,毕竟她还不上啊。
她的后脑勺一凉,颇感无力地道:“师父别开玩笑,这里太危险了。”呜呜,有一个可以随时看到自己想法的师父真的让人很无奈啊。
韩沐桐扁扁地附在石壁上,一脸无辜地看着顾星薇,“为师当然知道这里很危险,岂用你这孩子提醒。”
“那……”
韩沐桐指了指顾星薇身后,顾星薇转头看去,除了吞天噬地的黑暗外,什么都没有。
韩沐桐摇了摇头,一脸喜色地道:“你的后脑勺上。”
这一瞬间,顾星薇全身血液凝固,脸眨眼失色。
都说了,好兄弟什么的,她最害怕了。
她哆哆嗦嗦地反手摸向自己的后脑,滑腻腻、黏糊糊的触感传来,不断刺激着她的小心脏。
“啊!”
“啊!”别误会,这不是顾星薇的声音。这声音比顾星薇的声音足足高了八度。
妈妈咪呀,鬼还会叫的。也是,有句通俗流行的骂人语说,别鬼叫鬼叫的。如此可见,鬼……确实是会叫的。
“呜呜……”真的快要哭了。
“呜呜……”不明生物一边学顾星薇的声音,一边转到了顾星薇的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顾星薇的脊背一凉窜起一阵酥麻感,究……究竟被什么东西捧住了脸啊。她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嗯,海豚嘴,她又睁开了一只眼睛,嗯,无毛翅。
“嚯!”她朝后一撤,这是什么玩意儿!
“喏,啄……”不明生物有些苦恼地思考起来,怎么学不像呢?
见不是好兄弟,顾星薇便放心下来,她没好气地看向脸上写着“看好戏”的韩沐桐,“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她伸出一根手指把不明生物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不明生物显然误会了顾星薇的意思,它松开捧着顾星薇脸的两只无毛翅转而抱住了顾星薇的手,还歪着脑袋蹭顾星薇的手指。
“这是幼生期的龙王逆戟鲸,俗称‘风魅’,有上古神兽鲲鹏和青龙的血脉,是最适合风灵根修士驯养的灵兽。你可听过,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
“一锅炖不下。”
别闹了,就这小身板,一锅可以炖十七八条好么。
韩沐桐脸一黑,差点流下冷汗来。
徒儿不教,师之过,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教导一下这个不学无术的徒儿才行。
“龙王逆戟鲸乃风属性灵兽,你看它多亲近你,好好把它养大,如果运气好,能够让它的血脉返祖,那便可以成为真正的鲲鹏,至不济化身成青龙也好啊。”
顾星薇甩掉得寸进尺占她便宜的小风魅,严肃认真地问:“它什么时候能长大?”
“再有个十一二万年吧。”
顾星薇:“……”
还是把它炖了吧。
小风魅天真无邪地看着顾星薇,间或亲她一下,顾星薇的心一下就被萌化了。
这点肉塞牙缝都不够,还是当宠物养着吧。
“站好。”顾星薇瞪着小风魅,实在是受不了它拿口水给她洗脸了。
小风魅根本不懂什么叫作站,它歪着脑袋打量韩沐桐。味道很好闻的姐姐对这个光影的态度很好呢,大概要跟她一样才对吧。
思量已毕,作为模仿能力很强的行动派神兽,小风魅把自己的脊背紧贴着洞壁,一只无毛翅妖娆地托着下颔,另一只弯起来放在肚子前面。
顾星薇:“……”
怎么有种两个师父的即视感呢。
这一次韩沐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家长教的神兽不如鸡啊……
“咦咦呃……”小风魅努力地想翻出眼白,奈何生而为鱼,几乎把眼珠瞪出来都模仿无果,终于脑袋一晕朝着洞底栽倒下去。
顾星薇盯着韩沐桐无声指责。
看吧,师父你把小家伙玩儿死了。
风魅当然没有死,它的头晕并未持续多久,不多时便又飞回到顾星薇的身边,张开一对无毛翅抱住了顾星薇的手。
韩沐桐伸手弹出一道灵光没入顾星薇的脑海中。
“这是风魅的习性及养护之法,不过以你没有驭兽诀,加之肚中只有五谷的废弃物,想让这只风魅认主怕是不成的。”
顾星薇看完师父给的资料,顿时了悟了,她的丹田空空如也,哪怕有驭兽诀没有灵力也只能干看着,不过只要抓住了风魅好吃的习性,让这只风魅老实跟着她也不是不可能。
唔,不过看得到,拿不到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呀。
“有靠谱点的办法带它走吗?”
韩沐桐摇摇头,道:“它很亲近你,带它走问题不大,只是想要把它留在身边还是有些难度的。幼生期的风魅特别好吃,要是路上遇到什么它喜欢的东西,说不定就跟着跑了。”
顾星薇很苦恼啊,世界之大,好吃的东西比比皆是,难道要把小风魅的鼻子和眼睛都蒙起来吗?
风魅的灵智很高,它感受到顾星薇的苦恼,绕着顾星薇飞了一圈,一个劲儿地卖萌安慰她。
太可爱了,真的很舍不得它呀。
“小家伙你爱吃什么?”顾星薇揉了揉风魅的脑袋,继而想到了什么,立马从储物镯中把积藏的矿石拿了一块出来,“喜欢这个吗?”
风魅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出现在矿洞里,最合理的解释便是它喜欢吃矿石。
风魅的小眼睛一亮,用脑袋蹭了蹭顾星薇的脸,才转过头含住了矿石。它吧唧吧唧几口把矿石咬碎,脖子一伸便把矿石吞吃入腹了。
这牙口可真好……
“还算你不太笨,风属性灵兽跟你一样,对金木二属性灵气十分敏感,所以很喜欢矿石和灵药,你用矿石养它花费太高了,不如去买专门给灵兽吃的丹药,那种丹药应该很便宜。”
顾星薇听了韩沐桐的话后喜笑颜开,她之前在多宝阁看到过一阶灵宠口粮,一块灵石就可以买一大袋,回城的时候顺便去买点儿好了。
“小家伙好吃吗?姐姐口袋里还有很多呢,要不要跟着姐姐走啊。”
风魅高兴地抱住了顾星薇的脖子,就差摇尾巴了。
“好孩子,真乖。”
韩沐桐终于受不了自家徒弟了,化成一道光躲回了储物镯上。
“星薇,星薇你还好吗?”
八姐?
顾星薇扬声道:“八姐我没事。”
难道是因为刚才叫得太惨了,惨到隔壁矿洞都听得到她的声音了?
“唔。”好好的一句话,被只能模仿音节的风魅模仿出来就变成了这样。
“嘘……”灵兽什么的,还是不要让别人发现得好,毕竟她暂时还不能让风魅认主。
“噗……”它鼓着腮帮子,一脸呆萌样。
顾星薇:“……”
这只熊灵兽,吐我一脸口水……
这么会“噗”,这家伙以后就叫蒲蒲好了。
顾星薇一把抓过蒲蒲,把它往衣襟里一塞,镇定自若地接着挖起矿来。
顾惟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显出了身形,“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刚才叫得分外凄厉。”
果然听到她叫了。
顾星薇转过头赧然一笑,“让八姐担心了,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小心把一块刚挖出来的矿石掉洞里去了。”
顾惟杉松了一口气,“篮子里有一块黑色的引金盘,你把那个阵盘拿出来挂到腰间,就算一时没拿稳矿石也会被引金盘吸引过去。诶,你的篮子呢?”
顾星薇弯腰指向脚边,“这儿呢。”
顾惟杉定睛看去果见狭窄的矿道上放着一个篮子,许是因为光线太暗,刚才才没被发现。
“你最好还是把篮子挂到绳索上,待会儿别把篮子给踢下去了。”
顾星薇虚心受教,顾惟杉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了。
顾惟杉一走,顾星薇便用储物镯把篮子收了起来,刚才还真是险,要是八姐发现她戴着储物镯,要检查一番,她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的储物镯里可还放着一堆矿石呢。
再低头朝风魅看去,却见这个小家伙已经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挖两块,藏一块。顾星薇的荷包和篮子都有了进账。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顾星薇因为手速太慢,还未将标记过的矿石挖完。不过约定的时间已到,她不再多作停留出了矿洞。
顾星薇到时,七哥和九姐已经等在了柜子旁。顾星薇跟二人打了招呼,便把篮子放进了柜子里。
洞中三条矿道的长度和险度都不相同,顾星薇那条虽险却短,哪怕是耽误了一会儿,仍是比八姐他们早出来。
“咻。”睡醒的蒲蒲伸懒腰打呵欠钻出了衣襟。
顾星薇身体一僵,想也没想地按住蒲蒲的脑袋,把它塞了回去。
“什么声音?”
顾星薇捏着鼻子,脸红了一下。
顾七哥秒懂了,他不自觉地挪开了几步,抬头望着洞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咻。”蒲蒲以为顾星薇在跟它闹着玩儿,极兴奋地伸缩两次,“咻咻。”
极力保持云淡风轻姿态的顾七哥终于脸红了,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薇妹你以后少吃点豆子。”
顾星薇:“……”
在顾星薇警告的眼神下,蒲蒲终于消停了。
没等多久,顾惟杉和顾五哥相继走了出来。
等到过秤的时候,几人才发现,顾惟杉和顾五哥的矿石少得可怜。
“中间那条矿道难度最小,按理说三个时辰不应该只采到这点矿石啊。”顾七哥疑惑地看着那两堆矿石。
“别提了,真倒霉。上次来的时候还探查到许多可以开采的矿石,这次来的时候只剩下这些了,也不知道被谁挖走了。”顾惟杉一脸晦气。
“那条矿道里的矿最好挖,有大房和二房的人进去挖了也不一定。”
天色已晚,多纠结无益,进中间矿道的二人只得认栽了。
顾星薇拍了拍靠在她胸前的蒲蒲,心道:那些矿石该不是这家伙吃的吧,那得多能吃,我能养得起吗?!
待兄长和姐姐们过完了秤,顾星薇才把她用衣服兜住的矿石一骨碌放到了桌上。顾惟杉和顾五哥看到顾星薇的矿石后,心理瞬间平衡了。
居然还有人比他们更少!
感受到四道探究的目光,顾星薇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也没办法啊,养小动物,虽是甜蜜的负担,可也不是冲它笑笑,它就能饱的,只好……咳咳……偷藏一点挖到的矿石了。
“在垂直的矿洞里挖矿,难度本来就大,她又是第一次进洞挖矿,少一点也很正常。”
世上最美的事就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八姐,你真是太贴心了。
无需顾星薇多说,其他都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们都进过那条垂直的矿洞,自然知道难度有多大。唉,看着一洞的好矿挖不到啊。
把矿石交公,由守卫长在他们的弟子令牌中记录下贡献值,几人拿回自己的东西便片刻不留地往回赶。
返城时,顾星薇依旧由顾惟杉带着,一行人风也似的朝丘元城赶去。
刚入城,顾九姐就提出了分别,“我要去一趟外祖家,就在这里跟大家分开吧。”
顾九姐的外祖家是丘元城齐家,她是因为近亲没有筑基修士,才沦为了支脉子弟,算起来她的出身并不差。
“你路上小心。”顾惟杉叮嘱道。
顾九姐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顾惟杉爱操心的性格,是以并未多客气什么,直接转身往西边而去。
“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忙活大半天,饿都饿死了,赶快回家。”
顾惟杉对这个弟弟很没办法,只得道:“走吧,快些回去。都说了挖矿耗体力,带些点心在身上准没错,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顾七哥很不满意姐姐在妹妹面前驳了他的面子,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顾星薇看着关系融洽的三房众人嫣然一笑,“八姐、五哥,我想去逛逛夜市,你们先回去吧。”
丘元城没有宵禁,夜市会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十分热闹。
顾惟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五哥一句话堵了回来,“走吧,她在丘元城里还能出事不成。”
顾惟杉咽下在舌边打滚的话,举步跟着顾五哥走了。
顾星薇目送二人离开,七拐八绕地朝着夜市走去,待快要行至夜市时,却忽然转道东行。她是要去买坊市买灵宠口粮的,自然小心谨慎些,不想让别人知道。
转道往东,途中必定会经过柳月巷,顾星薇心中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不知道在礼教森严的古代,姑娘们在行院中做生意,是含蓄的,还是奔放的。
咦,那人看着好眼熟。
顾星薇停在拐角处,眼睛却朝斜对面那个躺在树下阴影里的男子看去。
那男子的半张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另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似乎是酒喝多了,他十分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几声,复又沉沉睡去。
嘿,周树海!
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今天给了我报一脚之仇的机会,我不报似乎对不起你。
顾星薇提着裙子就准备过去踹周树海一脚,可她刚踏出一步,一个意料外的人从行院里走了出来,骇得她赶忙缩回了拐角处。
顾崇元,该不会真有这种爱好吧。又不逢休沐,他还跑到这里,得费多大心力啊。
顾崇元走到周树海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的人。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走过去抱住周树海的肩,理顺周树海的头发,目光便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周树海的面上。
他的视线一寸寸在周树海脸上游移,这种认真程度一度让顾星薇觉得他连周树海脸上的毛孔都数清楚了。
他抬手轻轻勾起周树海的下颔,闭目轻轻在周树海唇上落下一吻。
酒醉中的周树海似乎觉得唇上有什么东西鲜嫩可口,他张开嘴大肆啃咬起来。
顾崇元得到了周树海的回应,心中更加火热,半晌后,他的唇离开周树海大口呼吸起来。
他的离开让周树海失去了安全感,开始在他怀里扭动起来。他眸色一深,打横抱起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周树海,转身朝着一旁的行院走去。
我的天啊。
顾星薇以头抵住石墙,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内幕,原来顾崇元讨厌她是因为他与顾丽颜是情敌啊,原来顾崇元与顾丽茹交好,是想接近周树海啊。
一时间,顾星薇被巨大的信息量弄得有些发懵。
咳,还是快离开吧。要是让顾崇元知道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恐怕会被灭口吧。
呜,行院什么的,再也不想来了。
顾星薇买了一袋灵宠口粮,又放血买了一个灵兽袋,才匆匆回了内宗,过上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一回到修炼室,顾星薇就把蒲蒲放了出来。
没有认主的灵兽,除非是出于自愿,否则修士是不能强行将它收入灵兽袋的。蒲蒲当然不是自愿的,它是被哄骗进去的。
蒲蒲一出来便耷拉着脑袋,无声控诉顾星薇的罪行。
顾星薇拍拍它的头,柔声安慰:“如果你以后能够做到令行禁止,我就不把你收进灵兽袋了。”
蒲蒲不懂什么叫令行禁止,但听到不用进那个无聊的空间,立马使劲儿点头。
“那好,我们就来试试。”
顾星薇摸出一粒口粮放到手心里,“我数一二三,听到三你就可以把口粮吃了。明白了吗?”
蒲蒲盯着口粮两眼发直,那是怎么东西,看上去好美味的样子。
“一、二……四。”
蒲蒲泫然欲泣地止住俯冲之势,可怜巴巴地看着口粮滴口水。
“再来一次,一……三。”
蒲蒲眨巴着眼,无辜地看着顾星薇,它这是能吃呢,还是不能吃呢?
“吃吧,怎么不吃?”
待蒲蒲反应过来时,顾星薇已经把手合上了,“来,再来一次。”
“败家丫头,谁允许你把灵兽当狗训练的!”天眸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出声了。
唉,自从有了师父,天眸就安静多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儿寂寞呢。
被天眸一训,顾星薇也没了逗蒲蒲玩儿的心思,她把口粮往蒲蒲嘴里一塞,转身进了修炼室。
她盘膝坐到蒲团上,服下一颗族中发放的丹药。红色的丹药入体,瞬间在丹田处爆开一道暖流,她赶忙引导这股精纯的灵气按照行功路线运行。
月例里包含的这种丹药是养气丹,是一种炼气修士经常服用的增加修为的丹药。
之前,顾星薇已经冲通了督脉的起点——胞中,等胞中的化生力满溢后,接下来便需要依次冲击督脉上的二十八个主要穴位。
一夜修炼,顾星薇借助丹药的力量把胞中填满了,她忍了忍,没有马上冲穴,而是退出了修炼。
虽说修士打坐比凡人睡觉对恢复精神更加有益,但炼气期的修士毕竟还处于打基础的阶段,与凡人差别不大,三不五时仍需睡觉恢复体力。
韩沐桐说过,越往后冲穴难度越大。顾星薇怕自己承受不住,便决定先睡一觉,待精力充沛后再冲穴。
“啾啾。”
几个时辰后,顾星薇被蒲蒲亲醒,万分幽怨地对上了蒲蒲希冀的眼神。
罢了,咽下这口起床气吧,谁让她对萌物没有抵抗力呢。
看了一眼漏刻,见已下午,顾星薇便舒展了一下身体,拿出口粮来喂了蒲蒲。
她打开禁制,从门外取进来两个食盒,一个装着早点,一个装着午饭。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顾星薇,端出午饭就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正香的她,余光忽地瞥见地上积了一小滩水。她缓缓抬头,很快找到了水源。
没有过够嘴瘾的蒲蒲正张着嘴,任口水牵线似的往下掉也不自知。
顾星薇满头黑线地打开早上送来的食盒,递到蒲蒲面前,“吃吧。”
蒲蒲如蒙大赦,把头埋进食盒里,嗷呜嗷呜地吃起饭来。
顾家有自己的灵田,供应给顾家子弟的饭食都是灵谷灵菜,这些食物虽不见得含有多少灵气,但至少比普通的谷物菜类少些凡尘烟火气,拿来喂灵宠也没有什么问题。
饱餐一顿,顾星薇把蒲蒲关回灵兽室,再三警告它不得随便出来,才转身回修炼室调整状态准备冲穴。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顾星薇对于疼痛有了心理准备,但她很快发现,疼痛不再是她冲穴最大的阻碍。这一次冲穴,她明显感觉到这个穴位处的壁障比第一次冲穴时感受到的厚很多,哪怕她狠下心来不顾疼痛硬冲,仍是花了三天才成功。
她感受到身体里的杂质被冲穴产生的暖流一点一点挤出身体,虚弱地笑了起来。
打坐恢复好状态,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走到灵兽室去看蒲蒲。
蒲蒲可怜巴巴地靠在门框上,望眼欲穿地看着修炼室的方向。
它记得顾星薇说过要听话才不用进灵兽袋,所以三天来哪怕积蓄的口水已经可以浇灌灵田了,它也只是尽量靠近门边伸着脖子往外看。
顾星薇哑然失笑,她抓出一把口粮喂了蒲蒲,又去取了一大堆食盒进来,自己吃一个,剩下的全都给了蒲蒲。
蒲蒲吃完,心情很好地绕着顾星薇撒欢儿转圈。
今后修炼的时间说不定还会更长,顾星薇略微思量了一下,便把一个食盒清理干净,装了小半盒口粮放到灵兽室里。
“一天只能吃三颗,你乖乖听话有奖励。”
蒲蒲点点头,飞过去抱着食盒,一副“我保证只看不吃”的模样。
搞定了蒲蒲的吃饭问题,顾星薇浅眠了两个时辰,便又进入了修炼状态。她花了七天时间积累化生力,等到可以服用养气丹时,她便服下养气丹,不多时化生力就把长强穴填满了。
养气丹虽是常用丹药,但服用过多仍会在体内留下丹毒,特别是下品丹药,服用越频繁危害越大。是以顾家一月只给弟子分发三颗丹药,月例的差别主要以灵石体现。
顾星薇控制着神识观察了一下体内的情况,上一次服用养气丹,穴位中的化生力很快就满溢了,这一次她还主动修炼积蓄了七天的化生力,服用养气丹后,转化的化生力却堪堪装满穴位。
如此看来,以后的穴位需要积蓄的化生力肯定会越来越多。
思量已定,顾星薇开始冲击第二个穴位,这一次她足足用了七天时间才完成冲穴。结束修炼后,她就跟死过去一次一样。
这样不行。
她刚引气入体不久,身体被灵气滋养改善的时日尚短,还无法承受长期不进食不休息带来的伤害。
有了这样的认识,顾星薇决定放慢修炼速度,不服用养气丹,慢慢积累化生力,等到经脉变强之后再冲下一个穴位。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她停下了修炼,吃过东西,又去看了一下蒲蒲的情况,才在修炼室里做起伸展运动来。
待恢复了体力,她才钻进炼器室学习炼器手印。
日子便在炼体与学习炼器中很快过去。
这一天,顾星薇被响彻内宗的钟声惊醒,似有所感地朝山顶方向看去。
咚……咚……咚……
内宗许久未响过的钟突然被敲响,直响了十九下才停止。
顾星薇迅速洗漱完毕,胡乱吃了几口饭便走出修炼室。
内宗一个月集中讲道一次,她才听了六次道,日子却一晃到了六月。
六月对于顾家所有人来说有一件大事——族考,可离族考还有几天,不知道今天敲这钟却是为了何事。
顾星薇边朝山顶走,边向八姐打听情况。
“应该是主持族考的前辈要到了,每次清晏门的前辈来族里,我们都会郑重迎接。”
“这样啊。”
沿着蜿蜒的山路拾级而上,行至山顶,便见一巨大石门耸立于石阶尽头处,而石阶两旁各是一棵迎客松。跨入石门,眼前豁然开朗,中间是青石板铺就的演武场,每年顾家内宗排位赛就在此举行。
山上已经整齐地站着好些人了,顾惟杉稍微辨认了一下,便拉着顾星薇站进了三房的队伍。
内宗的人,三代加起来也不足百人,很快就到齐了。近百人站在演武场中却静得活像空无一人,这种氛围把顾星薇都弄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等不多时,天边滑过一道惊鸿,数息便至山顶石门。那人遁光一敛,收剑落地,举步走上了山顶。
“哈哈哈,许久未见道兄,没想到道兄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啊。”
顾清霄会大笑?一定是打开的方式不对。
那个被顾清霄称作道兄的人,脸色因为长期闭关未见阳光而有些苍白,他矜持一笑,略略抱拳,“浮白这厢有礼了。”
顾清霄和跟在其身后的顾清雩、顾清霰同时还礼。
“见过浮白前辈。”
顾星薇从善如流地跟着其他人行礼,眼角余光却不自觉地打量起浮白来。别的倒无甚可说,只是他穿的那件明黄色的道袍让他少了几分仙风道骨,更似捉鬼的天师。
浮白似有所感,抬头朝三房这边望来。
这人好敏锐的感知!
顾星薇心下一惊,赶紧低眉敛目,再不敢乱看。
“道友请。”
浮白道人收回目光,由顾清霄引着进了议事堂,众顾家子弟紧随其后。
顾清霄和浮白同居中位,浮白坐了顾清霄左边的位置,顾清雩和顾清霰则分坐二人两旁。
“坐吧。”顾清霄挥挥手。
众顾家子弟丝毫不乱地找了空位坐下。
看着这个架势,顾星薇心头忽然涌上了不妙之感。
“闲话少叙,贫道晚些时候还要去另外两家,这便开始吧。”浮白说完一抹储物袋,从中拿出厚厚一叠纸。
我去!
我就知道!
顾星薇在心中狂吼,她就觉得这氛围分外熟悉,原来是考场的氛围!
族考第一轮,文比,考验对道经的理解。
考试来得太快,就像泥石流,瞬间糊住了顾星薇的脑袋。她看着摆在眼前的空白考卷,默默咽下一口血。
她忘记今年有族考了,这半年来,她修炼之余全在学习炼器手诀,那十几本道经根本没怎么看,现在连最熟悉的《玉枢经》都印象模糊了。
交白卷什么的太掉份儿了。
“师父江湖救急!”
韩沐桐淡然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作为神风门的高徒,遇事岂能只会求助。你得好好想想本门的特长是什么,偷天偷地,难道还偷不来一点答案吗?”
喂,别闹了,上面可坐着四名筑基修士呐。他们可全都用神识严密监视着每个人的动作,简直比高清摄像头还恐怖。
一道死亡视线射来,顾星薇连忙控制好脸上的表情,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一笔一划地在考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很好,那什么浮白移开了视线。
“噗嗤。”一直偷眼观察顾星薇的顾惟觅忍不住笑出了声。
贱丫头四肢不见得发达,头脑倒是简单得……呵呵……真令人解气。
对于这个阴魂不散找她麻烦的人,顾星薇就算只听到“噗嗤”这种声音也分辨的出来是谁。
她认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似乎族里不会处罚考不过的人吧,如此一想她便淡定了。
她微微转动脑袋,朝着同排的顾惟觅看去。顾惟觅察觉到顾星薇的目光,立马得意洋洋地拿起自己的考卷朝顾星薇炫耀。
顾惟觅这几年倒也没有白学,拿到那么晦涩的题目还能思如泉涌,这一时半刻的,就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下了好几段文字。
顾星薇对着顾惟觅用口型说:填满了就能过吗?!
顾惟觅傲娇地一甩头发,惟妙惟肖地表演了一番被揍的惨样。
她意思很明显,顾星薇考完试你别走!
顾星薇刚想翻个白眼以示自己对顾惟觅这种幼稚行为的鄙视,谁料身上一冷。她便知道这是浮白道人的神识锁定了她。
经过对过去无数次考试的总结推理,顾星薇得出了一个严谨的结论:遇到了“变态严”的监考老师,只要胆敢作弊,不管抄到没抄到,肯定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变态严”的监考老师,眼前就有一个啊。
顾星薇朝顾惟觅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一只手在桌下偷偷摸摸地朝顾惟觅竖起了大拇指,另一只手却挡住脸,用口型说:你过不了。接着再不看她一眼,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至于写什么,自然是写她唯一记得的《玉枢经》啦。
顾惟觅翻了个白眼,只觉得顾星薇疯了,要是顾星薇没疯会手口不一?别开玩笑了!
顾惟觅还沉浸在把顾星薇气傻了的喜悦中,她的卷子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抽走了。她愕然抬头,诧异地看着浮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前辈我还没有答完。”
“不用答了。”
顾惟觅一愣,却马上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个贱丫头对她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爷爷。”她求救似的看向自家爷爷。
这女娃竟敢族考这么庄重严肃场合中喧哗,浮白面色难看,带着几分责怪地看向顾清雩。
顾家二房的人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顾惟觅,你出去!”
顾惟觅看看顾清雩,又看看浮白,她怎么都无法理解,平时最疼爱她的爷爷为何会不帮她说话。
“爷爷……”顾惟觅想解释,可她刚出声,就被看不下去的顾清霄用一道灵力给推了出去。
看着面前嘭一声关上的大门,顾惟觅的脸黑了。
顾星薇知道她也跑不了,索性搁了笔,步态从容地走了出去。门外,顾惟觅还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她根本懒得理会顾惟觅,径直朝山下走。
她一跺脚,转身朝着顾星薇追去,“贱丫头是不是你害我?”
顾星薇停足靠在廊柱上,突然同情起顾崇元来,有这种妹妹真是头疼。
“别动,有虫。”
顾星薇一巴掌拍在了顾惟觅的额头上。
顾星薇拿开手,却见自己的手上和顾惟觅的脑袋上都没有虫尸。
难道……看错了?
不会吧,指甲盖那么大的黑色甲壳类的虫都能看错?
顾惟觅一把捉过顾星薇的手,见顾星薇手上什么都没有,磨着牙道:“虫呢?”
顾星薇十分不耐烦地拍了拍顾惟觅的脑门儿,“好了,干净了。记得平时多洗洗头。”
顾惟觅的表情越发愤愤然,“贱丫头,你该不会想打我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嘁,打她还用找借口吗?
她一向很贴心的好吧,理由都是她自己找好双手送上门的。
顾星薇不再多做理会,撇下顾惟觅扬长而去。
一味闭门造车也不利于修炼,顾星薇下了山没急着回修炼室,而是慢步出了顾家。
很久都没有去过茶楼了,趁着今天得了闲不如去坐坐、听听修仙界又发生了什么趣事也好。
时值六月,几近盛夏,哪怕贴着墙根走,还是能感受到阵阵暑气。
“小娘子天气这么热,不如把这件衣服脱了吧。”
顾星薇抬眼看去,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围住了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事情一目了然,顾星薇随即收回目光,一来卖身葬父这种戏码从来都不会缺少英雄,二来她还是个小孩,自问没有实力对付三个弱冠男子。
“小娘子腼腆,你就别逼她了。可天儿这么热,爷我看着心疼,来,提桶水来,替小娘子凉快凉快。”
听到这句话,顾星薇如许多人一般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三个混子之一便提着一桶水吭哧吭哧地走了回来,一路泼泼撒撒,弄湿了一大片地方。
混子头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抓起瓢舀了一瓢水就从戴孝的女子头上淋了下去。
看到这里,顾星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真想写篇文章——《论流氓的创新力》。
混子头歪着脑袋,邪邪地笑出了声,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复又拿起瓢不断舀水出来浇到戴孝女子身上。
本是夏天,穿得又少,不过几瓢水下去,戴孝女子身上的衣服就被浇透了,湿湿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哈哈哈。”混子头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周围的人却因为害怕低下了头,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帮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同为女子,顾星薇实在看不下去了。
“住手。”
戴孝女子,揉了揉被水迷住的眼睛,待看清楚顾星薇后,赶忙把顾星薇拉到身侧,连声道:“小姑娘你快走,他们都不是好人。”
“我们不是好人?对啊,我们就不是好人。做好人有什么好的呀,是想摸你就能摸,还是想亲你就能亲啊。”这混子说着就对着戴孝女子动手动脚起来。
虽说施恩莫望报,但戴孝女子的举动还是让顾星薇心中一暖,心知这女子是个值得救的人。
“把你的脏手拿开。”顾星薇毫无惧意地瞪视着那个混子。
隔着两条街就是修士集中出没的地方,顾星薇只要跑到只准修士进入的“仙客来”酒楼就安全了。
“小丫头你着什么急啊,模样倒是不错,可惜得多养几年。”
“养什么,该有的她也有啊,哈哈哈。”
顾星薇听他们越说越不堪,脸上的表情却无任何变化,只转过身蹲下来检查戴孝女子的情况,趁着蹲下的片刻,她把一张小额银票塞进了那女子的手里,然后轻声叮嘱了一句。
“怎么,怕了?躲到别人怀里哭去了?”
“是啊,好害怕啊。”
顾星薇哆哆嗦嗦地朝着混子走去,那名混子得意得快上了天。顾星薇眸光一凝,抬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那名混子的要害处,那名混子吃疼发出了低沉的痛呼声。
看你得意!
一击即中,顾星薇转身就跑。
“抓住她。”
顾星薇并不恋战,火速逃离。戴孝女随之行动,用力推开人群,朝着顾星薇相反的方向跑去。
三个恶霸互看一眼,其中一个恶霸便弃顾星薇朝着戴孝女追去。剩余两个恶霸,一个“伤痛”未愈,一个身形痴肥,倒给了顾星薇逃跑的机会。
只要再跑出两条街就行了!
顾星薇给自己打气,脚下却丝毫不慢。
忽地,顾星薇似有所感,往旁边偏了一下头,一个鸡蛋便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顾星薇抽出小商贩垫摊位的板砖,呼地朝着痴肥混混砸去。
板砖直直砸在了痴肥混子的肚皮上,混子吃痛仰倒,可板砖却因为他肚皮的弹性太好,一弹而回摔成了两段。
“没用的东西。”混混头子捂着要害部位,一蹦一蹦地追了过来,期间还不忘数落同伴,却忘记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见混混头子追来,顾星薇抓起摊位上的辣椒面就朝他撒去。
没办法,谁叫顾星薇最讨厌那种油腻、又自命不凡、又爱吃别人豆腐的男人呢,这个混混头子上了她的黑名单,定叫他讨不了好去。
红色粉末铺天盖地而来,周围不断响起喷嚏声,那混混头子反应稍慢,让辣椒钻入了眼睛,一时间被辣得哇哇直叫。
顾星薇在摊位上留下一粒碎银子,转身走了。
辣椒尘埃落地,众人看着混混头子被辣红的一双眼睛,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这群混混在北城干惯了欺男霸女的事情,只因背景太硬,他们敢怒不敢言,今日终于有人敢收拾他们了,围观群众哪有不叫好的。
“敢得罪我们周家,你们是不是不想混了?!”混混头子面露凶光环视一圈,围观群众皆闭口低头,再不敢多言一句。
这三个混混是周家人的事情,顾星薇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转到另一条街上去了,通过这条街,就快了。
调戏良家妇女不成事小,丢面子事大。混混头子也顾不得其他,夺了路人的马,哒哒地朝着顾星薇追去。
“哎哟。”混混头子揉了揉那难以启齿的地方。
小娘皮下脚真狠,骑马再磨磨就更疼了。
身体上的疼痛到底让混混头子不敢骑快了,直等到顾星薇跑到街尾时才追上。
“看招。”
顾星薇抬手虚晃一招,混混头子立时勒马。
他自己被辣椒迷了眼睛顶多痛一下,要是马被辣椒迷了眼睛,把他甩下来,再好死不死地踩几下,他就真的死定了。
他正庆幸自己反应快,哪曾想想象中的东西并未出现,待定睛看去,那个气得他牙痒痒的人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驾,给我踩死她。”
顾星薇紧跑几步,站到仙客来的门口,斜着身子朝混混头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而后一闪身进了酒楼。
酒楼小二正待拦她,她摸出顾家内宗弟子的令牌晃了晃,小二便立马换了张脸,喜笑颜开地准备把她往里间引。
聿聿……嘭……啪……
顾星薇回头,眼睛不由得睁大。
我去,这混混是不是好色好傻了呀,竟敢骑马闯仙客来,不知道这里有炼气顶峰的强者坐镇吗?!
混混头子身骑白马,头顶核桃般大的两个肿眼泡,吆喝着马踏着仙客来倒塌的红木门走了进来。他目光流转,很快找到了被小二高大身影挡住的顾星薇。
顾星薇二话不说转头就朝二楼跑。
嘁,谁会跟疯子死磕啊。
混混头子却是没疯,但处于暴怒中的他显然没什么理智,一看到顾星薇往二楼跑,想也没想,骑着马就朝二楼冲去。他的眼里只有顾星薇,心里只想骑马踩死顾星薇。
匆忙间,顾星薇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匹高头大马正飞身朝她踩踏而来。她异常冷静,咬牙朝旁边撞去。
二楼都是雅间,为了隔音,门呀窗呀的质量都分外好。
顾星薇拼劲全身力气,七荤八素地摔进了一个雅间里。
居然没有栓门……
顾星薇无视僵住的客人,捂着摔痛的肩膀,朝走廊尽头看去。那匹根本停不下来的马,直直地朝着尽头处的雅间冲去,一声巨响过后,马就被卡在了门框里。
门里一坐一跪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目光落向从马上摔下来的混混头子。混混头子眼冒金星之余,仍是认出了其中一人。
乖乖,怎么是她!
命运就是这样,总会与有的人掰扯不清。
顾星薇翻坐起来,靠在雅间门内,脑海中的画面却挥散不去。
顾丽茹跪在顾崇元的脚边,像极了祈求原谅的小狗,而顾崇元居高临下,带着邪气地看着顾丽茹。
这是怎样神奇的情况?!
且不说顾崇元和顾丽茹的辈分,就说他们的情敌关系,怎么都不应该是顾丽茹跪求顾崇元啊……
顾崇元一脚踢开了破门的混混头子,脸色阴沉地朝外走。
顾星薇赶忙收回了视线,她的脑中仿佛蒙上了重重迷雾,想不通、看不穿最近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了。
想不通就不想,反正是别人家的事。
顾星薇思量已定,注意力便转到了走廊里,听到顾丽茹毫不留情地数落混混头子的声音渐渐远离,她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来,却正对上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不是冤家不聚头,死太监,怎么又是你!
二人对峙的时间不断延长,那太监身边的知府大人在这种极度不和谐的氛围中流下了满头冷汗。
“杂家记得你姓顾?”
死太监这么记仇,过了半年竟然还记得我……
顾星薇挑挑眉,哼出一声,“是又如何?”
小太监忽地丢了筷子,脸上露出喜色,几步走到顾星薇的身边,激动地道:“既然你是顾家人,可有办法帮杂家联系一个内宗子弟?”
顾星薇心中警铃大响,顾家和皇家都是修仙家族,而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太监一开口就让她帮忙联系内宗子弟,想干嘛啊?
“所为何事?”顾星薇试探着问。顾家三房的人对她很不错,她可不想因为她的失误让顾家陷入危险。
小太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了顾星薇一句话,“可认识顾崇明?”小太监看顾星薇的神色,打量着有戏,连忙道,“那可是未来的三驸马,驸马爷命杂家来顾家接一个人,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肯帮杂家通禀,杂家可都愁死了。眼看着公主与驸马的婚期将近,杂家接不到人,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七天前,小太监一到丘元城就递上了帖子拜访顾清霄。顾清霄摸不准皇室的意思,十分客气地接待了小太监,可当他听到顾崇明要去做什么三驸马时,脸顿时黑如锅底。
三公主的名气多大啊,顾清霄可是早有耳闻的,他岂能容许顾家子弟去给人当炉鼎?!当下便七窍生烟地把顾清雩叫过来骂了一顿,还让二房的人去把人领回来。
顾清雩见了小太监问明情况后,却未按兄长吩咐去抓顾崇明,他知道被选为驸马的人可以指定一个家人进入皇族秘境,便起了心思想让小太监给顾崇明传话,推选顾崇元进秘境。
这小太监哪里知道顾家这些人的弯弯绕绕,当下便表示人已经选好了,他这次来就是来接人的。
顾清雩一听黑着脸就把小太监赶了出来,还勒令门房的人不准替这太监传话。
顾家下人不敢传话,外宗子弟还未到休沐日,内宗子弟很少在外行走。整个顾家对于小太监来说就像个王八,无从下嘴,还好今天碰到了顾星薇,哪怕有点儿过节,他也不得不拉下面子来求顾星薇帮忙。
也是,面子哪有脑袋重要啊。
听了这话,顾星薇盯着小太监但笑不语起来。
小太监以为顾星薇有难处,连忙道:“杂家知道顾家规矩严,定不敢让小友你白忙活一场。”他说着便摸出了一个钱袋子,“这是三公主赐下的打点费用,眼下都给你了,还望你一定帮这个忙。”
顾星薇神识一扫,见那钱袋子里装的都是灵石,这才笑着接过了钱袋子。
白送上门的横财,不要就是傻子了。
小太监见顾星薇收了东西,立马笑开了花,这下任务有指望了。他连忙拉着顾星薇坐到了桌边,斜眼看了一眼那手足无措的知府,知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丝毫不敢停留地走了,出门时还不忘顺手关上了门。
“帮什么忙,还请你具体讲讲。”
“请小友去顾家内宗通知三房顾星薇一声,三驸马请她去观礼。”
观礼?去参加婚礼吗?
需不需要准备个红包呢?
顾星薇捏了捏手中的钱袋子,似乎好像有点儿少啊。
“哦,知道了。”
小太监怔愣地看着顾星薇,这是什么回答,是不准备出力吗?
“小友啊,这可开不得玩笑啊,三公主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十八,您可得抓紧点儿办这事儿,要是错过了……”杂家的脑袋就要跟身体永别了。
“知道了,这事儿容易,分分钟就给你办成了。”
顾星薇辞了小太监,抄近路往顾家走。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手里除了刚得的灵石,还有月例、丹药、买灵兽袋剩下的矿石、明心石以及顾崇明给她的灵符。
顾崇明大婚,送灵石和丹药也不是不可以,但灵石数量太少,丹药……那可是顾崇明的月例,灵符也是顾崇明给的,把这些当作新婚贺礼送给顾崇明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些。
呼啦啦一群黑色的甲壳类虫子突然从一个院子中冲了出来,把想得入神的顾星薇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虫子整齐划一地从院中飞出,领头的虫子睁着一双红眼扫了一眼顾星薇,便掉头飞走了。
“这么多虫,这家人也太不爱干净了吧。”
顾星薇收回视线,加快脚步离开了原地。
她不知道的是,在那个被她认为是脏乱差的院子里,她看不到的地方,横七竖八躺了百十来具尸体,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血肉全无,整副骨架上只剩下眼睛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顾星薇回到内宗时,第一轮族考已经结束了,这一轮考试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十分容易,整个顾家除了顾星薇、顾惟觅,以及自动放弃考试的顾崇元,都通过了考核,气氛自然相当轻松。
顾惟敏与人说笑着朝山下走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顾星薇,她对着身边的人轻声说了句什么,就朝着顾星薇走来。
顾星薇在她的眼中从来不是对手或敌人,顾星薇在她眼中一直是闪闪发光的灵石,只要能坑到顾星薇,她就能从姑母手中拿到灵石。
“星薇妹妹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今天的事,毕竟你的年龄还小,还有的是机会参加族考。”
伤心什么?!被坑的顾惟觅都不伤心,她干嘛要伤心,不过……
“肯定会被外公骂死的,月例说不定会被扣光。”
顾惟敏拍了拍顾星薇的肩膀,“你是三爷爷的亲孙女,他肯定舍不得骂你。如果你的灵石实在不够用,记得来找我啊。”
“好啊。”
顾惟敏眨巴眨巴眼,总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我真的很缺灵石呢,还是五姐你了解我。”顾星薇甜甜地笑了起来。
且不提顾惟敏因为不能问候顾星薇祖宗十八代而万分憋屈,只说顾星薇以无期限借款的形式从顾惟敏那里打劫到不少灵石,再卖了手里剩下的矿石,换了一支一阶上品符笔,喜滋滋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凌乱的小太监王健上了京。
王健知道她就是顾星薇时,脸色不知道有多精彩。
“蒲蒲跟我学,翅膀要像这样动才对哦。”
“噗。”
顾星薇丝毫没有理会王健的心塞,窝在宽敞的皇家马车中教蒲蒲“正确”的扇翅方式。
六月的天气总是很热,有了蒲蒲扇来的风,顾星薇很快便在马车的摇晃中睡着了。
皇家车队共两辆车,并一队护卫,共三十人,可这三十人却无一人注意到隐没在路边树叶中的一群怪虫。
官道修得四通八达,但王健为了加紧赶路,保住自家脑袋,命护卫队长走近路。护卫队长出于安全考虑先是不允,最后王健搬出了三公主,护卫队长便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
等顾星薇睡醒一觉起来,头昏脑胀地找水喝时,才发现她不知道被这群人拉到什么荒郊野地来了。
“顾小姐醒了?”自从王健知道了顾星薇的身份,对顾星薇的称呼和态度都有了极大的转变。
顾家内宗可都是仙人啊。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黄风岭,明天绕过百丈崖就到靖州地界了。这条路虽然不太好走,但可以节约三天时间。”
顾星薇点点头表示知晓了,王健在丘元城耽误了七天时间,眼下为了赶路选择走这条路,她也能够理解,是以不会去为难王健。
露宿郊外,顾星薇又刚睡醒,便让蒲蒲护法,打坐修炼起来。
蒲蒲虽然除了卖萌讨食、扇风外什么都不会,但让它叫醒修炼中的顾星薇还是做得到的。
一夜无事,顾星薇从修炼中平稳地退了出来。
众人稍微洗漱一番,草草用过早饭,便朝着百丈崖赶去。
行至中途,狂风忽起,漫天黄土遮天蔽日。猝不及防之下,蒲蒲嗷呜嗷呜地吞下两口沙,立时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星薇无声诉苦起来。
顾星薇揽过蒲蒲,用东西把窗口封死,这才有空拍拍身上的黄土,这一拍扑簌簌的起码往下掉了二斤土。
顾星薇敲了敲车厢,朗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尘土?”
“黄风岭的环境一向如此,请稍等片刻,等风过去,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黄风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里时常起风,加之植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一刮风就扬起漫天黄土。
等了盏茶时间,风势越发大了起来,车厢外还夹杂着鬼哭似的风声,给人十分不好的感觉。
“嗷呜。”蒲蒲龇牙咧嘴地瞪着车帘,露出它稚嫩的两颗门牙。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顾星薇心下疑惑,扶着车厢朝车帘走去。
“哎呀。”
马车晃动两下,忽然被受惊的马带着朝前跑去,顾星薇重心不稳朝后仰倒,同时倒下的还有她用来挡住车窗的东西。
窗帘被狂风掀起,黄土不要钱似的朝车内猛灌。顾星薇抬起一只手遮眼,另一只手抓住座位稳住身形。趁着这个间隙,她朝车外望去,却哪里还有那些护卫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车夫都不见了!
黄风岭紧邻百丈崖,如果任由这两匹马疯跑下去,天知道会不会掉下悬崖。
不能够把自己的命交给运气。
天眸如此不靠谱,运气能靠谱到哪儿去?!
顾星薇当机立断,从裤腿中拿出防身的匕首。
自从她被魔修抓过后就准备了这把匕首,毕竟那日她无法将那魔修斩草除根,心里一直都不太安定。
她却不知,那魔修此刻正被原主的残魂折磨得够呛,根本没有精力来找她的麻烦。只不过此时这匕首正好派上用场。
顾星薇将车帘在手腕上缠绕了两圈,死死地抓着车帘朝外探出身子。
车轮碾过一块小石子,剧烈颠簸一下,差一点把她甩出车外。
她赶紧把车帘抓得更紧了些,那只握着匕首的手朝着绳索探去。一寸寸,匕首终于挨到了绳索,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很快就割断了一根绳子。
极速前进的马车骤然减少一个受力点,车身往旁边一歪,差点把顾星薇甩了出去。
“嗷呜。”蒲蒲伸出两只无毛翅缠在顾星薇的脚上,死死拖住顾星薇。
顾星薇丝毫不敢停手,果断地朝另一根绳子割去。
呼,风力蓦然加强后倏地消失,空中的尘土渐渐落定,眼前变得清明起来。
一阵微风拂面而来,把几根发丝带进了顾星薇的眼中。顾星薇手中不停,却微扬起头,想甩开眼中的发丝,余光过处却瞥见马车距离悬崖不足三十丈了。
不是说动物都有躲避危险的本能吗?这两匹马是怎么回事,干嘛自杀式地朝悬崖冲啊!
马想活还是想死顾星薇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想活的。
她不顾被车帘勒得失去血色的手,也不管发麻的虎口,只竭尽全力去割剩余的绳子。
二十丈。
十丈。
五丈。绳子断了,两匹马直直地朝着百丈崖冲去,义无反顾地跳了崖,活像殉情的恋人。
马跑了,车还未停。车厢因为巨大的惯性还在前进的。
三丈。
两丈。
一丈。
半个车厢悬在悬崖边上,顾星薇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动都不敢动一下。
去你三姑妈的四舅老爷的大外甥!
要么往后一点,让人可以下车,要么往前一点,直接掉下去,这不上不下的是几个意思!
顾星薇神色木然地看着悬崖,连哆嗦一下也无,倒不是她的胆子已经大到可以包天了,只是因为她哆嗦一下,这车都很有可能下去陪那两匹马。
嗡嗡嗡……
顾星薇缓缓抬高眼皮,朝着天空中看去,只见昨日刚打过照面的那群黑虫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悬崖上空,大有一言不合就来给马车加点重量的架势。
我有一瓶敌敌畏,我从来也不喝,全都送给你们喝。
千万别过来。
脚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虫群似有所感,齐齐转向,以一种奇异地姿态迎接来人。
顾星薇顺着虫群关注的方向看去,一只修长的手缓缓攀上了车辕。
顾星薇瞪大的眼睛,啊喂,别乱来。
“怕吗?”
顾星薇不言一语,她才不想用自己的恐惧增加敌人的快感。
那只修长的手不停地在车辕上摩挲着,让人猜不透它何时会加大力道送这辆马车去崖底。
“哈哈,求饶啊,求饶我说不定会放过去。”
“滚。”
顾星薇的字典里可没有“坐以待毙”、“束手就擒”这类词,想让她求饶,下辈子吧。
“还真是跟你那一无是处的娘一模一样。”
来人轻嗤出声,紧接着她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过后一张算不得十分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了顾星薇的视线里。
顾丽茹!
看到顾星薇微愕的表情,顾丽茹笑得更欢畅了。
“唔。”她手下微微用力,车厢来回晃动几下,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心跳加快的游戏。
她低头看向滚落入崖底的石块,面带得意之色地转头朝顾星薇看去,“很快你就会跟这些石头一样了。哈哈哈,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既然等了这么久了,那就来吧。”
顾星薇算好角度,猛扑上前,一把抓住顾丽茹的胳膊,“一起吧。”
车厢本就处在平衡的临界点,顾星薇这一动,车厢立时失去平衡,朝着百丈崖下滚落而去。
在顾丽茹面前,痛哭会让她开心,求饶会让她得意,无论如何她最后都不可能放过顾星薇,那还不如拖着她一起去死,至少不亏本。
“啊,你这疯子。”
虫群的嗡鸣声乍起,从空中猛扑而下托住了顾丽茹。
“哈哈,最后死的只有你,我就知道我的主人不会放弃我的。”
顾星薇眉头皱起,唉,亏了。
就在顾星薇准备别开脸时异变突生,头虫以奇异地姿态绕着顾丽茹盘旋飞舞一圈后,噗嗤一声钻入了顾丽茹的眉心。
虫群兴奋起来,分出一部分虫子跳了一段舞蹈,好似在举行某种仪式一般,数息后,头虫从顾丽茹眉心钻出,剩余虫子才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着顾丽茹的身体扑去,大口啃咬起来。
头虫在空中闲闲地调转身形朝顾星薇看来,顾星薇头皮一麻,大感恶心。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不过眨眼的事情。顾星薇的身体还在急速下落着,头虫像是锁定了她一般,与她同步下坠。
尖啸声从头虫嘴里发出,剩下的虫子受到召唤,呼啦啦朝着顾星薇追来。
“怕疼吗?”
顾星薇还来不及对韩沐桐的话作出反应,她的思考能力就已经被身体里充斥的庞大能量夺去了。
这股完全不属于她的能量迅速从丹田漫延到四肢百骸,她那比常人脆弱许多的筋脉很快覆盖上了细密的裂纹。
由内而外的疼痛感遍布全身,好在顾星薇有了好几次冲穴的经验,对疼痛的忍耐度大大提高,只咬咬牙就保持住了灵台的清明。
“快使用驭影随风。”
这个可以配合功法使用的术法早已深深刻入顾星薇的脑海,当她听到这个名字时身体很快就做出了反应。
灵力澎湃而出,不过试了三次,她就成功地凝聚出一股风附于双脚。
不到元婴不能凭空而立,这条铁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例外。驭影随风产生的术法之力只能减缓顾星薇的下落速度,如果她任由自己自由落体,最后也是重伤的结局。
顾星薇的指尖化出一道风劲缠在匕首上,她用力甩出匕首插入石壁,她的身体被风劲一带朝石壁撞去。
这个时候炼体的好处就展现出来了,这一撞只让她疼痛了一阵,并未骨断筋折。
猛烈撞击之后,她趁机把驭影随风的术法之力转化为吸力,牢牢地吸住了石壁。她扬手收回了匕首,如壁虎一般吸附在石壁上与怪虫对峙起来。
呼……森森白骨从人虫对峙的中间地带急速坠落下去。白骨全身无一丝血肉,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虫群不受顾丽茹控制?
虫群不受顾丽茹控制!
顾星薇筋脉的裂纹在缓慢扩大,她神色凝重地看向虫群,必须速战速决,不然这些不属于她的灵力就会给她的筋脉造成不容小视的危害。
疼痛可以忍,但筋脉碎裂却是绝不容许的。
她的脑海中没有攻击术法存在,只得使用纯灵力攻击。她按照使用驭影随风的方法,将灵力运转到手上,骈指射出。灵力一出身体,迅速化为灵气逸散开去。
嗯?似乎跟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
“师父,师父?”顾星薇在心里呼唤两声,却未得到韩沐桐任何回应。
头虫的尖鸣再起,虫群得了命令,乌泱泱朝顾星薇猛攻而来。
她不及多想,只蹬蹬蹬地踩着石壁朝崖底跑去。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她快速思考着,施放法术和使用纯灵力攻击的不同之处。
是了,施放法术有一个压缩转化的过程。使用纯灵力攻击少了这个过程,灵力一被发出就会自然消散。
虫群与顾星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顾星薇能够借用不属于她的灵力使出驭影随风已是相当勉强,想让她发挥出此术法的全部威能断断是不可能的。
她咬牙无视经脉里传来的阵阵抽痛,继续尝试使用纯灵力攻击。
在她第二十三次尝试时,一道灵力化为细针终于成功射出,噗嗤一声没入崖底消失不见。
此时,虫群距离顾星薇只有丈许距离。
顾星薇腰部发力,蓦地回身,双手连弹,一瞬间就射出了十来道灵力铺天盖地朝虫群射去。
她的灵力细针自然是没有什么准头的,但虫群的数量庞大,又排布得非常密集,只那么一下便有七八只怪虫被射中掉落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见自己一击得手,心中大定,双手加快动作,灵力细针接连不断飞出,一时间百丈崖底风啸之声大作。
可蚁多咬死象,顾星薇防得了前面的虫就防不了后面的虫,防得了左边的虫就防不了右边的虫,不过盏茶时间,她就被咬得衣衫零落了。
向衣服的破碎处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嚯,这虫牙口真好,一口下去必定带出一块肉。
说实话,这虫咬得不算太痛,还没有经脉痛得厉害。可顾星薇总觉得膈应得慌,试想一个大活人被一群虫当成可口的食物岂能不膈应。
正当顾星薇陷入危局时,从刚开始就不见了踪影的蒲蒲却突然出现了。它用仅有的两颗门牙死死咬着一株灵药飞了过来。
灵药的药液一路滴落,不多时便让崖底方圆里许内充斥了一股异香。
奇异虫群闻到这股香味像是喝到了陈年佳酿一般,在空中偏偏倒倒起来。一些体型较小的怪虫很快就从空中坠落,仰倒在地面上,脚踢几下昏死过去。头虫比普通怪虫坚持得久一些,却仍无法逃脱栽倒的命运。
蒲蒲咧嘴一笑,飞过去,啪啪几下,把昏死的虫子全都拍死了。
虫子一死,远在丘元城的一个黑暗内室中,一个隐藏在斗篷下的人吐出一口黑血,脸色阴鸷得吓人。他伸手将面前摆放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怒斥一句“该死”,便跌跌撞撞地出了暗室。
顾星薇看着咧着嘴邀功的蒲蒲,虚弱地笑了起来,拿出灵宠口粮喂蒲蒲吃了,便准备把经脉中的灵力散出。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低吼自远处传来。
“呱!”
怒吼声渐行渐近,伴随着怒吼声而来的还有足以让大地震颤的响动。
顾星薇撑着“残破”的身躯勉力站起,灵力细针在无声无息间汇聚成型。
不多时,一个宽八尺长一丈二的巨型蟾蜍蹦跳着出现在了崖底。此兽头顶长着三只眼睛,背后多凹凸不平的疙瘩,并许多灰黑色斑纹。
顾星薇转头朝蒲蒲看去,蒲蒲心虚地转头看向地上的灵药。
这四条腿儿的怎么来得这么快?!
蒲蒲这家伙偷兽东西也不做得彻底些,竟被抓个现形。
多说无益,顾星薇抬手打出灵力细针,只听乒乒之声不断传来,那些细针竟像打在了金石上一般,半寸也难刺入。
喝,这蟾蜍的防御竟然强悍如斯!
再强的防御,哪怕是金钟罩铁布衫也一样有罩门。顾星薇手上不断攻击着,眼睛却打量起这只三眼蟾蜍来。
这蟾蜍两眼无神,只中间那只眼睛时不时闪动奇异的光芒。
顾星薇用起驭影随风,脚踏诡谲的步伐,在崖底游走起来。
蟾蜍吐出长舌,呼呼闪动,却未马上做出攻击,竟好似捕捉不到顾星薇的身形似的。
这蟾蜍果然是个瞎的,只能靠一条舌头辨认敌人方位。
瞎蟾蜍还长三只眼睛做摆设,真是浪费。
且不提顾星薇如何欺负三眼蟾蜍眼瞎,只那蒲蒲眼睛骨碌碌一转,也似发现了蟾蜍的短处,它疾飞过去,欺近蟾蜍后脑勺,啪啪两下打在了蟾蜍头上,还不待蟾蜍回身反击,就早已疾飞逃走了。
待飞远了,还转头朝顾星薇得意地咧嘴而笑。
瞧,我也行。
顾星薇脚下一个趔趄,真不知这灵兽像谁。
顾星薇身形一缓,蟾蜍立马捕捉到了她的方位,长舌弹出,冒着呼呼热气朝着顾星薇打来。
顾星薇一个前空翻,险险避过长舌,回眸一看,那被长舌打中的地面正哧哧地冒着黑烟。
顾星薇的脸一黑,要是让这条舌头打中了脸,那可就没脸了。
她身形一晃,继续飞掠着查找蟾蜍的要害。眼睛、菊花这种极容易想到的地方她都试过了,皆不是。
她的灵力细针打在蟾蜍眼睛上,就跟打在石头上没什么分别。那蟾蜍的眼睛本来就是摆设,被打中了不疼不痒的,继续用长舌寻找顾星薇的踪迹。
她的灵力细针打在蟾蜍的菊花上嘛,除了让蟾蜍蹦出个屁,便什么大效用都没有了。
她的经脉已经快要负荷不住体内的灵力了,几个特别脆弱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较大的裂纹,如果不能及时散功,就会有经脉断裂的危险。
反观三眼蟾蜍,它却轻松很多,除了对蒲蒲掠阵烦不胜烦,却仍游刃有余。嗙,它前跳一步,到了距离顾星薇不足一丈的地方。它无神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忽然它中间那只眼睛红光一闪,如梦似幻的红芒弥漫而开,很快把顾星薇笼罩其中。
顾星薇脚下一顿,双眼发直起来。
她眼前的景物变了,不再是崖底,而是一个巨大的草坪,草坪上摆放着为举行婚礼准备的各种东西,不远处新郎笑脸迎人。
陆源!
你守护了我十六年,在你最重要的日子,我应该笑得无比灿烂的,可我笑不出来。你可知道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落下泪来?
顾星薇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却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般孤独。
蒲蒲看到顾星薇不动了万分焦急,忽扇着翅膀朝蟾蜍打去。
蟾蜍看了一眼不会动的顾星薇,心中觉得还是先把那个恼人的小家伙解决了为好,那个不会动的人随时解决都可以。
它调转身形,长舌啪啪地朝着蒲蒲的大致方位胡乱打去。
蒲蒲盘算了一下,它全身上下唯一有攻击力的便是那两颗刚长出来不足一年的门牙了,它这两颗牙连矿石都能咔咔咬碎了当糖豆吃,就不信咬不烂这只丑蟾蜍的脑袋。
它呲着两颗门牙照着三眼蟾蜍的后脑勺就是一口。
顾星薇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就好像是旁观者一般看着那些人表演。她看着陆源进入洞房,她看着大着肚子的陆源妻子来找她让她远离陆源,她看着陆源的孩子呱呱坠地。
一切都发展得合情合理,却又那么不合情理。
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强烈到让她不能忽视的热度从她的胸口处传来,她一步步后退,一步步远离陆源。
是了,她根本没有看到过陆源走进新房,也根本没有看到过陆源妻子大肚子的模样,更不用说陆源的孩子了。
陆源的婚礼还没结束,顾星薇就坐着飞机离开了伤心地。她准备把陆源送她的褚石送回到陆源买到它的地方。
那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真实,真实得好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幻术?这两个词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急忙抓住。
对,定然是幻术。
她眼前的景色再变,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她就知道幻术已经被破除了。
幻术不同于幻阵,当受术者意识到自己身中幻术之时,幻术就会自然破去。不像幻阵,哪怕知道身陷幻阵,仍需找到阵眼才能破阵。
顾星薇刚刚清醒过来,就瞥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抛飞而至。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抬手接住了满嘴是血的蒲蒲。
蒲蒲见顾星薇清醒了,立马捂着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拍拍蒲蒲的脑袋,把它放到了一旁的地上。
打蛇打七寸,指的就是打蛇的心脏部位。
顾星薇眸光一凝朝着蟾蜍看去,那蟾蜍低低地趴在地上,很好地护住了心脏。如果要攻击心脏,得让它跳起来才行。
她打开灵宠口粮的袋子,抓起一把朝天上扔去。
蒲蒲睁着一双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天空,心道:怎么就不数三呢?
灵宠口粮是用低阶灵药灵草炼成的,带着微弱的灵气波动和丹药的香味。
那蟾蜍并不是什么异种,灵智不高,只凭本能行事,一感知到天空中多了那么多美味的东西,赶紧一跃而起,伸着长舌就朝着灵宠口粮卷去。
顾星薇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瞅准了蟾蜍的胸口,把体内剩余的灵力都汇集于双手之上。无数灵力细针接连不断从她双手上发出,无差别地打向蟾蜍胸口位置,直把蟾蜍的胸口打成了个筛子才停下。
天知道蟾蜍的心脏在哪里,密集攻击之下总有几根能打对吧。
三眼蟾蜍那两只无神的眼中泛起灰芒,腿部弹动几下,嘭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顾星薇松了一口气,还好及时用掉了不属于自己的灵力,筋脉的伤只要用化生力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蒲蒲倏地飞到顾星薇的身边,盯着蟾蜍看了半天,见蟾蜍果然没有动静后,才飞过去在蟾蜍脑袋上扣扣索索半天,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星薇撑着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的身体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蒲蒲委屈地抬头,双翅捧着一物递到顾星薇的面前,顾星薇低头看去,面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躺在蒲蒲无毛翅上的是两颗沾了血的牙齿。
顾星薇用手勾着蒲蒲的下颔,轻声道:“张开嘴巴。”
蒲蒲乖乖地张开了嘴巴,露出两颗只剩根部的牙齿。
“哈哈哈哈。”天眸张狂的笑声在顾星薇脑海中响起,大有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之意。
真是活久了什么怪事都能看见。
数不尽的岁月中,它还是第一次看到龙王逆戟鲸的牙齿被一只低阶妖兽给崩掉了,真是笑死石头了。
“师父。”顾星薇忍不住呼唤师父,别说她将来准备收小风魅做灵宠,就说她与小风魅几个月相处下来,也有不浅的感情,便不可能放任它牙齿断掉不管的。
“师父?”
“别叫了,你师父只是一缕神念,她把自身能量灌注进你的身体,消耗过大陷入沉睡了。”
虽说韩沐桐的教学方式有些天马行空,但几个月下来毫不藏私的教导也让顾星薇发自内心尊敬她。
顾星薇一听韩沐桐因为救她而陷入沉睡,心里也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难过什么!你师父早死几万年了,那只不过是她的一缕神念,连残魂都不算。”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伤感一会儿了?!
师父陷入沉睡,这块石头又出来耍贱了,真是要不得。
“蒲蒲会换牙吗?”
“会啊,如果不考虑进阶对它的影响,你能够结金丹的话,还是有可能看到那一天的。”
顾星薇:“……”
天眸见打击到顾星薇,越发得意起来,“都说你傻咯,它的牙都没长齐,你竟然开始盘算着它换牙了,你觉得靠谱吗?”
顾星薇:“……”
好不想要理会那块石头怎么办?
她强行切断与天眸的心神联系,抬手揉了揉蒲蒲的脑袋,拿出灵宠口粮放到蒲蒲的面前,“一、二、三。”
蒲蒲嗷呜一声含住了口粮。
眼下看来,暂时只有吃的能安慰蒲蒲了。
蒲蒲用牙龈努力磨着口粮,终于被硌得眼泪吧嗒吧嗒掉。
“张嘴。”
蒲蒲听话地张开嘴巴,露出略微变形的口粮,看得顾星薇满头黑线。
顾星薇拍拍蒲蒲的脑袋,“含化吧。”
蒲蒲:“……”
“顾小姐,顾……小……姐……”
顾星薇神色微动,抬头朝连接着百丈崖的木桥看去,只见几个穿着护卫服饰的男子边找她边喊话。
“我在这儿。”
木桥上的人听到顾星薇的声音明显一愣,待确认声音的来处,才大吃一惊地让顾星薇等在原地,他们马上来救她。
顾星薇送了一口气,她现在是满身疮痍,在野外多待一刻钟便多一分危险,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妖兽过来呢。
她稍微打坐吸收了一些灵气,待丹田内稍微有些化生力后,才将那只三眼蟾蜍收入了储物袋。
这半年来,她断断续续冲穴,第一个月冲开了两个穴位,第二个月冲开了一个穴位,等到第四个月时,她才敢冲第四个穴位,而她直到现在仍不敢冲第五个穴位,是以丹田里仍有化生力存在。
积蓄化生力虽无法让她修为精进,但开个储物袋还是可以的。
她收好了蟾蜍,转头朝大片虫尸看去,心中一动,把头虫和个头较大的一只普通怪虫收了起来。
等不多时,一条长长的草编绳子便垂到了距离崖底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一个护卫抓着绳子滑了下来,待滑倒绳子尽头处,他稍微在石壁上借力几次,便稳稳落在了崖底。
此人的功夫好厉害!
这护卫见顾星薇坐在地上没动,便问:“可是受伤了?”
顾星薇点点头,她受的伤可比皮肉伤重多了,自然不会逞强。
护卫心下虽疑惑这个小女娃从悬崖上掉下来为何没死,口中却不敢乱问分毫,只走过去背起顾星薇,牢牢地将顾星薇拴在背上。足下猛点,化指为爪,起落几次就抓住了垂下来的绳子。
“大哥哥你的功夫好厉害。”
“感兴趣?”护卫哈哈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道,“学功夫可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一日都不能荒废,你吃得了这种苦吗?”
开玩笑,她连冲穴的苦都吞得下,还有什么苦吞不下。
不过贪多嚼不烂的道理顾星薇还是懂的,她虽能够吃苦,却并未想过学武,她现在连修炼和学习炼器的时间都不太够,哪还能分散精力呀。
她刚才只是看那护卫发力的方式很有些巧妙,才有此一夸,想着有机会向护卫讨教一番而已。
想那孔志宁教她的挥锤方式,不也是使用灵力而发的巧劲儿吗。
这武功的发力方式和灵力的使用方式应该有可以比对借鉴的地方。
顾星薇呵呵一笑,“我爱吃甜的。”
“哈哈,到底是小姑娘。”
护卫背着顾星薇顺着绳子往上爬,爬一段距离总要停顿一下,倒不是因为他力竭了,而是因为百丈崖太深,垂下崖底的绳子是由很多根结成的,在接头处,他总是顿顿,不知在做什么。
“葛大人,属下们找遍了方圆十里的地方都未找到王公公,王公公怕是凶多吉少了。”
原来这个下崖救顾星薇的正是这一小队护卫的队长,只因他功夫最好,才由他冒险下崖。
葛洪祺眉头微皱,内监在皇族中人眼里是奴才,可比他们这些人说得上话多了,现在死了个内监,他回去可不好交代。
“崖底有具尸体,小姑娘可知道那尸体的来历?”葛洪祺根本没对那具尸体抱什么希望,一具血肉全无的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是王健尸体的可能性非常小。
顾星薇观众人眼色,又听葛洪祺有此一问,便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便道:“嗯,那是王公公的。我们掉下悬崖,一只奇怪的野兽袭击我们,王公公为了保护我死了。”
她上来之后就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发现崖顶散落着许多骨骸,而侍卫又少了许多个,再联想到怪虫吞吃血肉的能力,哪里还不知道那些侍卫是被怪虫吃掉的。那个王公公恐怕也在狂风中沦为了怪虫腹中食吧。
葛洪祺点点头,脸色好看了许多。崖底除了顾星薇和一具尸骸再无别的活人或死人,方圆十里也无王健的踪迹,顾星薇的说法很可信,他可以交差了。他看了似笑非笑的顾星薇一眼,心中微动,点头示意算是承了顾星薇的情。
顾星薇的说法保住了他们这一个小队的饭碗,又让王健的家人可以拿到大笔抚恤金,甚至还有可能受到嘉奖,他自然无甚理由反驳。
“照你之言,那种野兽可以很快啃完人身上的血肉?”
顾星薇点头不语。
葛洪祺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们几个去把周围散落的尸骸收一收,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是。”
顾星薇由葛洪祺带着赶了大半天路,只觉伤势就快压不住了,待看到一个小镇连忙吩咐休息。
先前为了赶路遇到危险,葛洪祺自知难辞其咎,还巴望着顾星薇帮他说几句好话,这会子听顾星薇说不舒服哪里还会拼命赶路,赶忙安排住处不在话下。
小镇太小,顾星薇又着急修炼压住伤势,并未细看,自然无甚好说的。
顾星薇一住进小院便闷头修炼起来,这一修炼直到第二天才停下,她身上的伤虽未大好,到底稳定住了。
院内静悄悄的,侍卫们好像还未起,顾星薇干脆拿出三眼蟾蜍的尸体来研究。
顾星薇记得,这蟾蜍中间的眼睛红光一闪,她就被迷住了,说不准它的眼睛还是个宝贝。她照旧从裤管中拿出匕首,从蒲蒲的两个牙洞往里刺。
可这蟾蜍防御力极强,连灵力都伤不了分毫,更别说这凡铁了。顾星薇忙活半天,那个牙洞丝毫没有变大。
她思量片刻,从灵兽袋中召出蒲蒲,蒲蒲一看到蟾蜍尸体小脸一皱,飞上前啪啪打了两下出气。
“蒲蒲你能取下这只眼睛吗?”
蒲蒲似乎被恶心到了,捂着嘴巴连连后退。
这败家灵兽,干嘛一副看都不想看的样子!
不说别的,单说这只不知名的蟾蜍的皮肯定是好东西,不管是拿去卖,还是自己留着炼制防御法宝都很便宜,简直是一堆闪闪发亮的灵石。
“你的断牙呢?”
蒲蒲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恶心,居然想用小蒲蒲的牙去挖别兽的眼睛。
“一颗养气丹换你的断牙。”
蒲蒲在嘴巴和心灵之间坚定地顺从了自己的心,誓死不交出断牙。
顾星薇:“……”
一只兽干嘛那么洁癖呀!
顾星薇看着油盐不进的蒲蒲,别无他法,只得从储物袋中拿出各种矿石,一字排开放到蒲蒲的面前。
“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种矿石,颜色还各不相同。只要你把断牙给我,你就可以随意挑选一种矿石,我会帮你打成假牙。”
蒲蒲盯着矿石看了半天,终于心动了,它的脑海中已经幻想出用假牙吃东西的欢快场景了。它把翅膀一握,再重新打开,翅尖上便多了两颗染血的尖牙。
顾星薇笑着和接过断牙,拍拍蒲蒲的脑袋,鼓励地道:“去吧,选一块。”
蒲蒲欢快地扑向一块矿石,没有半点犹豫,好似早就想好了一般。
顾星薇看着那块矿石,神色古怪起来。
自家这只灵兽的品味怎么这么恶俗啊?!
收起了鄙视蒲蒲的心思,顾星薇拿着蒲蒲的牙齿赶紧开工。蒲蒲的牙齿太短,她手边又没有趁手的工具,眼珠一转把主意打到了天眸的身上。
她把蒲蒲的牙齿斜插入齿洞中,然后拿着天眸当铁锤用力砸。天眸不是号称仙石吗,这么砸一下肯定坏不了,不用担心。
天眸:“……”
天眸哪里是个脾气好的,在感觉到自己受到顾星薇的侮辱后,立马暴跳如雷地在顾星薇的脑海中骂开了。
任何技能都有一个提升的过程,挨骂也不例外。经过近一年的相处,顾星薇对天眸的骂人技能几乎免疫了,任它骂得再声嘶力竭,听在顾星薇耳中跟背景音乐没什么区别。
手起石落了三十几下之后,蒲蒲的牙齿往前推进了一寸有余。这样做慢是慢了点儿,但好歹是有效的。顾星薇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臭丫头你给爷住手,爷来帮你搞定。”天眸见骂人无效,终于主动开口帮忙了。
顾星薇十分干脆地收了手,抬手将断牙递还给蒲蒲。
作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顾星薇断不会坑一只灵兽的东西,见用不上了,很干脆地归还。
结果蒲蒲却跟见了鬼似的,捂着口鼻后退,满脸嫌弃。
顾星薇:“……”
顾星薇收了断牙,看着天眸飘过去贴在了三眼蟾蜍的头部,丝丝紫芒从石头里透出没入那只眼睛周围,不大一会儿,紫芒就抬着那只眼珠飞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三眼蟾蜍死了这么久那只眼珠都无甚变化,这会子被挖出来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血红起来,最后变成了红碧玺一般的血色结晶。
天眸控制着血色结晶飞向顾星薇,而后用虚弱的声音说:“拿去,别再来打扰小爷。”
顾星薇笑着接过血色结晶仔细打量了起来,她不由得感叹修仙界的奇妙,且不说一只眼睛离体后会变成晶石,就说这眼睛这么小的一点点居然有那么大的威力,可以让人看到那么真实的幻象。
她心念一动,尝试着把化生力输进了血色结晶里,血色结晶上红光蒙蒙而出。
没想到化生力真的可以催动这块结晶!
其实化生力和普通灵力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体内化生树的主干炼化完成前会优先滋养丹田和经脉,而不会积蓄提升修士的修为,不过当成普通灵力使用却没任何问题。
蒲蒲咻地飞到红光前面,好奇地打量着萦绕在顾星薇手掌上的红光。
“呃……”
蒲蒲脑袋一歪,咧嘴傻笑起来,口水就顺着它咧开的嘴角牵线似的往下掉。
顾星薇不知道它具体看到了什么,但她知道它看到的绝对不是美兽。
这吃货!
叩叩叩。
“顾小姐你起了吗?”葛洪祺礼貌地问。
顾星薇切断化生力输出,把猪哥模样的蒲蒲按进灵兽袋里,再略微清理了一下房间那些可疑的痕迹这才应了声。
“起了。”
“我们准备出发了,不知顾小姐是否准备好了。”
这群大老粗起床后迅速吃完饭,出去采买的采买,找车的找车,根本没人想起来叫顾星薇一声,弄得顾星薇以为这群人还没起。等到他们处理完事情来叫顾星薇出发时,顾星薇根本没吃早饭。
“稍等片刻。”
顾星薇出了客栈后面这个单独的小院,随手从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地去跟葛洪祺汇合了。
葛洪祺见多了娇蛮任性的大小姐,这会子看到顾星薇随遇而安的模样,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车上准备了不少吃食,顾小姐若没吃饱尽管拿来吃。这一次出来出了意外,我们会加紧赶路,若有委屈小姐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顾星薇本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听到葛洪祺耐心解释,她自然不会多刁难人,十分配合地钻进了车里。
葛洪祺口中的加紧赶路确实是一点水分都没有,他们一行十来人星夜兼程地朝着京都赶,哪怕是走官道,也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近八天。
顾星薇强撑着快散架身体朝车窗外看去,街上热闹非凡,时不时还能看到丘元城不多见的六匹马拉的马车。
“不就招个驸马,又不正经找道侣,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兴师动众地把所有人都叫回来。”
“世子爷您就少说两句吧,被人听到了不好。”
“怕什么!烨凰根本不在乎这些,哼,那小子嘛,不是说他家嫌他丢人已经不认他了吗。”
“世子爷,小祖宗,算小的求你了。”
顾星薇凝眸朝那人看去,看到那人脸上鄙夷的笑容,心中觉得很不舒服。
三公主既然招顾崇明为驸马,顾崇明自然就是三公主的夫婿,放到修仙界那就是道侣,那什么世子爷分明就是故意找茬羞辱人。
她沉吟半晌,拍拍自己的储物袋,心中已有了计较。
顾星薇站在驿馆前拉住一人问了路,这才举步朝京城最繁华的街市而去。
京城比丘元城大了四倍有余,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城郭,街道横平竖直,外来人行于其间也不至于迷了路。
顾星薇本就打算逛街买东西,并没有太过着急的事情,这会子忽闻朗朗读书声,忍不住停下脚步。
书院皆建在清幽雅致的地方,这里怎会有这么多人当街读书?
她循着读书声走过去,却见一个雅舍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排队之人皆作儒生打扮,还都拿着书摇头晃脑地读着。
“小姑娘,墨池书院不招女学生,你去别处玩吧。”
顾星薇抬头,只见一个身穿葛布长衫、头戴玉簪的青年文士含笑看着她。这文士长得如何她倒没注意,一双眼睛却早已被文士头戴的那根玉簪吸引住了。
“大哥哥我能看一眼你的玉簪吗?”
“这可不能随便玩的,这可是咱们书院学生的身份象征。”
那就更得看清楚了!
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样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这根簪子跟记忆中的那根一样,说不定便能找到顾丽茹手札里提到的那个儒修。
“我不玩儿,就看一眼。”
一个垂头丧气的学子走了出来,青年文士侧身让路,然后点了下一个学子道:“该你考试了。”
青年文士转过头来,见顾星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里写满的都是“不给我看,就不走”,他无奈地笑了起来,抬手从发间取下玉簪递给顾星薇。
“小心,别摔坏了。”
顾星薇小心翼翼地接过发簪仔细打量起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她的储物袋中装着的那根玉簪雕刻着的花是水仙,而青年文士递给她的这根玉簪雕刻着的是玉兰花。
原来不是呢!
她手捧发簪准备递还给青年文士,却忽然心中一动,把手收了回来,不理会青年文士悬在空中的手,她按照记忆掐住簪头轻旋几下把簪子打开了。
青年文士愣了片刻,一把夺回了簪子,轻咳两声,将簪子拢在了袖中。他虽低着头,可任谁看都知道他羞红了脸。
簪中可装着他准备给心上人的情诗呢!
“随便窥探别人的**是不对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有一根簪子与这根簪子一样,也是中空的。”
“天下中空的簪子多了去了,不独我们书院以此为凭,实在无需为此好奇什么。”
顾星薇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拿没有任何特点的东西来做身份凭证,这个书院也是够了!
顾星薇转身欲走,可实在是控制不住想吐槽的心,便道:“既然这种簪子天下何其多,你们怎么分辨是否是同窗呢?”
青年文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顾星薇,他们的玉簪就跟道修门派的身份令牌一样啊,怎么就分辨不出来了。
他手拿玉簪,浩然之气透体而出注入簪内,簪子缓缓变形,簪头处的玉兰花逐渐隐去,变成了云纹式样。云纹末端刻有一个编号,应是这青年文士的学号无疑。
“你看,这上面有我的编号。”
顾星薇眉角微跳,怪不得那根玉簪对灵力没有任何反应,原来要用浩然之气。
“你能帮我看看我的玉簪吗?”
她没有浩然之气,根本触发不了玉簪,便开口求助。反正玉簪也不是偷来抢来的,无需藏着掖着。
“咦,这倒是我们书院的玉簪无疑。”
还未输入浩然之气,青年文士便做出了判断,却不知他是如何判断出的,想必是他们书院的不传之秘吧。
他接过玉簪打量了起来,神色颇有些古怪。
这簪头变成了水仙啊,那这个孩子是……?
“你这根玉簪是哪里来的?”
“我娘留给我的。”
“你爹呢?”
顾星薇略带失落的说:“没见过,不知道在哪里?”
青年文士疑惑地看着玉簪,如果她真是书院某个同窗的女儿,没道理让她流落在外啊,同窗们从来不是这样的行事风格。他不由自主地往玉簪中注入了一道浩然之气,看着慢慢显露出来的学号差一点惊呼出声。
庚辰六十三。
快来个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努力镇定心神,放缓语气道:“你今年几岁?”
“再过一个月就六岁了。”
儒道至圣先师求你保佑这一切都是幻觉。
青年文士紧闭双眼祷告了一番,再睁眼时,他看到顾星薇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这一刻他忽然他的世界观崩溃了。
七年前,师叔困于瓶颈外出游学,七年后,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拿着师叔的身份玉簪出现了。
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关系?谁信啊!
他斜眼看着顾星薇,为了师叔的名声,干脆把这女娃灭口得了。
不行,仁者爱人,岂能滥杀无辜。
经过好一番心里斗争后,青年文士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把玉簪递还给了顾星薇,“这是我院山长的身份玉簪,如果本月十五姑娘方便的话请随我去一趟书院。”
六月十八是顾崇明与三公主容烨凰的大喜日子,六月十五跟这儒生去书院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书院离这里远吗?”
“就在西北墨池山,不算太远,两日可到。”
单边需要两天,来回就需要四天了,看来是不行了。
“十八那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实在走不开,等我得了闲再上门拜访。”
听了这话,青年文士倒急了。他能不急嘛,放任顾星薇四处乱逛,无异于放任了一颗游走的炸弹,随时能把书院的名声毁得一塌糊涂啊。
天诶,抛妻弃女,未婚先孕,始乱终弃,哪一条放在山长身上都够呛。
“如果加紧赶路,三天可来回。”要不是他需要负责招生工作,恨不得现在就把顾星薇给揪走。
“如此的话倒可以跟你走一趟。”
顾星薇也是察觉到这人毫无恶意才能如此放心,如果换一个人就不会如此了。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还有一句话说相由心生,辩证着看总是没错的。
问明了六月十五碰头的地点,顾星薇辞了青年文士继续朝前走,转过两个街角就到了京城最热闹的坊市。
京城与丘元城不同,丘元城仙凡杂居得比较彻底,京城却不一样,城内只见凡人,修士及修仙坊市皆隐而不见。
顾星薇随意在坊市中逛了逛,交了订金订了一批东西,这才转而去寻找修仙坊市。
顾星薇灵石不多,但银票不少,之前顾清霰就说了把他的月例划到顾星薇账上,顾清霰的月例可不是笔小数目,她买起东西来根本不用手软。
兜兜转转绕了大半个京城,顾星薇才在一条不起眼的死胡同里觉察到了灵力波动。
顾星薇打出一道化生力,半晌后,她看着眼前这堵毫无反应的墙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没用呢?!
顾星薇又打了几道化生力出去,那堵墙仍是没有反应。
“别白费力气了,进出这个坊市需要禁制令牌,你先到前面那个小院里去买个令牌再来。”中年修士似乎是觉得顾星薇挡了他道,语气不大好地道。
那中年修士虽不是出于好心才提醒的顾星薇,但到底帮顾星薇解了惑,顾星薇客气谢过了中年修士,这才转身朝来处走去。
这条巷子里只有一道朱漆门,根本不会认错。顾星薇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危险才推门而入。
这道门虽不起眼,门里却别有洞天,一栋三层高的小楼耸立其中,楼前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塘中有数尾锦鲤缓缓游动。
顾星薇垂眼看去,那些锦鲤身上隐隐有灵力波动,待仔细看时,却被那条鱼一瞪,便不由自主地收回了目光。
嘿,还翻了天了,一条鱼敢瞪人了!
“小道友莫要惹它,我家看门鱼的脾气可不大好,当心它咬到你就不松口。”
看门……鱼?!
呵,呵呵,太有创意了。
顾星薇收回目光,径直进了小楼,她环视一圈,把小楼内的情况尽都收入眼底。原来这小楼不单是卖禁制令牌的地方,还会发布任务,只要完成了任务就可以获取灵石。
不是说皇族只是个小修仙家族吗,怎么感觉丘元城那三个修仙家族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呢?
这管事模样的修士似乎看出了顾星薇心中所想,便笑着道:“想必小道友想岔了,不管是我们也好,还是那边的坊市也好,都是凌华宗门下产业,买卖东西安全都有保障。”
“这些任务也是凌华宗发布的吗?”
“不全是,还有一些是私人发布的,我们只收一定的手续费,如果小道友有什么任务,也可以通过我们发布。”
顾星薇点点头记下了这些事情,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
“暂时没有事情需要别人帮办,不过我现在想买块进入坊市的令牌。”
“这个容易。”不多时,这修士就递了块令牌给顾星薇,顾星薇付了灵石便毫不停留地进了坊市。
凌华宗门下的坊市跟仙凡混杂的坊市就是不一样,整个坊市控制在一个巨大的禁制之下,顾星薇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掌控阵盘的人可以眨眼间灭杀那人。
一间间店看过去,顾星薇一间都没进去,那些店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很贵,她身上的银票是很多,但灵石不多,得谨慎地用。
“大家来看啊,这个人卖劣质法宝给我,一阶上品的飞剑连只鸡都杀不死。”这话却是夸张了,不过却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几个气势汹汹的人把往来的路人都拦住了,硬是往那家叫百炼斋的店铺门前拽。
顾星薇被人拉住,十分不耐烦地挣了几下,却没挣脱。
这几个长得油头粉面的修士,差不多只有炼气一二层的修为。虽外罩锦袍,却在不经意的动作间从袖口处露出了里面那件麻布衣,根本不像是买得起一阶上品飞剑的人。而且哪怕只是炼气初期修士,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法宝的好坏,不同的法宝上的灵力波动的强弱肯定是不同的,如果那家店卖的飞剑真有质量问题,也能当场发觉。他们现在如此做,铁定是想讹诈人。
顾星薇被推着站到了最前面,无意中占了个最好的位置。
罢了,权当看戏了。
“铁黎子卖假货,大家快评评理。”
“你休要胡说!”
一个精壮汉子咻地从百炼斋里冲了出来,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呢,这些人叫嚷半天他早就怒了,要不是他娘子拦着,他铁定要提着炼锤出来把这些人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我胡说?哼,你且看看这是不是你打的吧。”粉面修士把飞剑往铁黎子脚边一掷,趾高气昂地道。
铁黎子实诚得很,捡起飞剑来确认了一番就直接承认了,“这把飞剑确实出自我手。”
顾星薇哑然失笑,做生意的人,哪怕真是自己的东西出了问题,也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啊,把人拉进去该赔偿的赔偿,该修补的修补,他这样一承认今后生意怕是难做了。
“看看,看看,他自己都承认了。”
铁黎子皱眉,不解地反复翻看着那柄飞剑,半晌才道:“我记得这把剑是三天前取走的,取的时候完全没有问题,怎么现在反倒出问题了呢?”
粉面修士眼珠一转,揪住铁黎子的衣襟,恶狠狠地道:“说,是不是你在炼制飞剑的时候做了手脚,好哇,真是黑心,我还没得罪你,你就这样,要是谁得罪了你,你在飞剑上做点手脚,那岂不是要死在妖兽的嘴下。”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那粉面修士话音刚落,不少围观群众都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两件法宝来看,很是顾忌粉面修士之言的样子。
“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说的不上算,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说吧怎么办?”
“我给你重新炼制一把。”
“谁还敢信你啊,反正你炼制的法宝我是不敢用了。”
老实嘴笨的铁黎子面对粉面修士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那你说如何解决?”
“退钱,然后从这里搬走,我们决不允许骗子继续待在这里。”
铁黎子一个七尺大汉,竟被逼得冷汗直冒。
“阿铁哥。”门内走出一个怀了孕的小妇人,她挽住了铁黎子的胳膊,神色坚定地说,“我相信你炼制的飞剑没有问题,你不用自责。”
知夫莫若妻,小妇人深知铁黎子在炼器上一道的追求,看他汗流满面、神带迷茫,绝不是因为受人逼迫,而是因为他炼制的法宝竟然出了问题。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真是搞笑!行了,我也不欺负你一个大肚子,给你们十天时间搬离坊市,不然休怪我不客气,呸。”粉面修士放完狠话,转身扬长而去,连退款的事情也不管了。
“退钱!”
一个修士扬了扬手中的法宝,跟着便有更多的修士效仿,退款的事情起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人群推搡着铁黎子夫妻进了百炼斋,铁黎子神情呆滞,连手中的飞剑掉了都不知道。
顾星薇退到一旁,等人潮过去,才走过去捡起被踩了无数脚的飞剑查看。
这柄飞剑外形完整,表面铭刻着三个法阵,三个法阵皆无破损,也就是说这柄飞剑不是在斗法中损坏的。
难道是自己坏的?
真是见鬼了!
不对,那么多修士都买了铁黎子炼制的法宝,说明铁黎子炼制的法宝口碑很好,断然没可能出现把一阶下品法宝当成上品法宝卖的道理。
那问题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顾星薇神色一动,将神识探入剑神中,一点一点下探,飞剑的情况全都被收入脑海。
她微微一笑,对飞剑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
顾星薇手提飞剑走进了百炼斋。
她琢磨不透飞剑的剑胎是怎么损坏的,但她想这剑胎就像明心石一般,看似坚硬,却可以用醋加速溶解。说不定这剑的剑胎就有些特殊,那粉面修士拿到后再捣鼓了一番,直接把飞剑弄坏了。
“快跑。”
顾星薇被一个逃命似的修士一撞,连连朝旁边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嚯,可不是逃命么。
铁黎子手提巨大的炼锤,装若疯癫地追着那群嚷嚷着退货的修士跑出来。他不时挥动炼锤,也不管是否砸坏了东西或砸伤了人。
修士神魂强大,一般不会疯,但一疯起来绝对不是人。
顾星薇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株绿植后,借着绿植挡住了身体。
面对失去理智的铁黎子,那些炼气七八层的修士都只有逃跑的份儿,顾星薇可不认为她的肉身比那些修士更扛砸。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偷眼从叶片的缝隙间往外看。
不多时,铁黎子的娘子捂着肚子从里间走了出来,神色间满是心疼和焦急,却没有诧异,想来不是第一次看到铁黎子发疯了。
“阿铁哥。”铁娘子拉住了铁黎子的胳膊,她不能任由夫君闹腾下去,再这么闹下去他们就真的无法在坊市待下去了。
此时的铁黎子神志不清,哪里认得出铁娘子,他一扬胳膊,铁娘子步子不稳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半天都站不起来。他挥锤准备朝铁娘子砸去,却在落锤间硬生生停住了,他神色迷茫地看着铁娘子,总觉得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不能砸。
原本还叫嚷着退货的修士,这会子没谁还顾得上这回事,他们趁着铁黎子呆愣的片刻,全都作鸟兽散地跑了出去。
顾星薇也想跑,奈何她躲的地方太靠里,这时候跑出去,就正好撞进铁黎子的攻击范围。
唉,等等吧,等到铁黎子离开这里,或等他恢复神志就好了。
“阿铁哥,我不大好,你快醒过来啊。”铁娘子痛苦难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星薇垂眸看去,只见铁娘子天青色的襦裙已被染上了一片血色。
顾星薇暗道不好,头顶悬着铁锤,脚下躺着孕妇,她是救还是不救呢?
不救的话,她自己固然没事,可小妇人恐怕会一尸两命;救的话,悬在头顶的铁锤随时可能落下。
人生最艰难之时,莫过于面对两难的选择。
做人得凭良心啊,看着小妇人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顾星薇终于动了起来。她把蒲蒲从灵兽袋中放了出来,吩咐蒲蒲去蒙住铁黎子的眼睛,然后她才扑过去咬牙扶起了铁娘子。
就顾星薇那个小身板,要她抱起小妇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只是扶着,也很吃力,她可是负担着两个人的重量。
“小嫂子你别晕,坚持一下,到街上就可以叫车送你去医馆了。”
铁娘子脸色煞白,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可她听到顾星薇的话,还是冲着顾星薇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哐当……巨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顾星薇身后的地板上。
顾星薇汗毛倒竖,再不敢停留,直接扶着小妇人往外走。
傻大个你使劲儿砸吧,等你醒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蒲蒲把这个傻大个看好,别让他有机会到处伤人。”
顾星薇吩咐完蒲蒲,伸手拦了辆马车,好不容易把小妇人弄到车上,便敲着车窗道:“快去最近的医馆。”
修仙坊市的医馆可不是普通的医馆,在里面坐诊的都是医修,治疗手段可不是顾星薇可以想象的,自然诊金也不会少。
顾星薇坐在休息室里,忧伤地捂着储物袋,心中忿忿地想:就算架也要架着傻大个帮忙打个法宝,不然就亏大了。
诚然她不忍心看着铁娘子死在她的面前,可她也没圣母到用自己不多的灵石帮完人后还不让人还钱的。嗯,或者出力。
铁娘子在产房里折腾了许久,叫得分外凄惨,她是头胎加之刚才被推倒了有些难产,不过好在情况已经被医修稳定住了。
铁黎子疯闹了半晌,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对先前的事情只有模糊的印象,可所记得的不多的事已足以让他心惊。
娘子去哪儿了?
铁黎子皱眉看向刚才一直缠住他的蒲蒲,眼中煞气涌动,“说,我娘子去哪儿了。”
呜呜,这个人好无理取闹,人家的嘴巴是用来吃东西的,他叫人家说,人家哪会说啊。
呜呜,不理他了,找味道很好闻的姐姐去。
蒲蒲转身咻地朝门外飞去,化为一道残影消失在了铁黎子的眼前。
让唯一的知情兽跑了,铁黎子别无他法,只能颓然抱头蹲于店门口。
丢了娘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阿铁,你娘子被送到医馆去了,你还不快去看看。”说话的却是送顾星薇去医馆的那个好心车夫。
铁黎子眼中重燃希望,却马上被焦急取代,娘子在医馆可是哪里不大好?
他忽地站起身,连店门都顾不得关地直奔医馆而去。
顾星薇随手拿了一片医馆放在外面普及知识用的玉简查看,正看到紧要处,怀中就撞进了一个小东西,冲力大得直接让她撞在了隔间的木墙上,咚的一声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顾星薇嘿嘿干笑两声,向大家点头致歉。而后往蒲蒲嘴里塞了两颗灵宠口粮,就把这家伙丢进了灵兽袋。
哼,连看住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要它何用?!简直懒得理它。
一阵婴儿啼哭声从一旁传来,顾星薇在医修的示意下去了隔壁。
铁娘子脸色虽差,可精神倒还不错,看得出这医修很有些本事。顾星薇向医修郑重道谢后,走到了铁娘子身边。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铁娘子摸了摸怀里女儿的脑袋,转而对顾星薇说,“你今天是来找阿铁哥打造法宝的吧?等他来了,一定让他好好给你打一件,不打出你满意的,不光我不答应,连小妞妞都不会答应。”她说着便用脑袋蹭了蹭小婴儿的脑袋。
小婴儿没有足月看起来特别小,孱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一般,让顾星薇的心软成了一片,丝毫不后悔救了她们母女。
铁娘子的话正合顾星薇的心意,也不跟铁娘子虚情假意地推托,直接大大方方地应了,“正是的,如此便要请二位多费心了。”
“三娘你还好吗?”
铁娘子嗔怪地看了铁黎子一眼,然后把来龙去脉简单地跟铁黎子一讲,铁黎子一听立马对着顾星薇千恩万谢起来。他自己疯起来是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了,怎能不对救了他娘子的人心怀感激。
“我真该死,差点伤到娘子和恩人你。这一次要不是恩人出手,我……我还是死了的干净。”铁黎子一直用手捶打自个儿的脑袋。
面对铁黎子的感谢,顾星薇反倒不自在起来。她拉住铁黎子,不让他再自虐。
“这次的事情原因不在你,你仔细看看这柄飞剑,外表完好,剑胎却被毁了,肯定是有人想要针对你。”
铁黎子闻言立刻端详起飞剑来,而后露出恍然之色,“难怪了,这柄飞剑剑胎的材质特殊,如遇急冻急热,打造剑胎的主要材料就会便质。可这急冻急热却是不容易遇到的啊。”
“阿铁哥你这还不懂,别人这是在针对我们,想让我们离开这坊市。罢了,你的手艺太好了,没的让人忌惮,十日后我们便离开吧。”铁娘子顿了顿,而后仰首对铁黎子道,“恩人她想请你帮忙打造法宝,这些日子你便抓紧点帮她打了吧。”
顾星薇笑着谢过,直接从储物袋中拿出三眼蟾蜍的尸体,拜托铁黎子费心打造防御法宝,便匆匆离去。
他们夫妻二人喜得爱女,还是把空间留给他们独处比较好。
第二天,铁黎子找到顾星薇,说是三眼蟾蜍的背部皮肤不够炼制一件防御法衣。顾星薇当下便请他炼制两件背心,正好她与顾崇明一人一件。
又等了几天,终于到了与青年文士汇合的日子。顾星薇一大早收拾妥当,跟驿馆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徒步朝着西城门走去。
没成想那青年文士比顾星薇到得更早,远远看到顾星薇便挥手跟她打招呼。
顾星薇莞尔一笑,快走几步,将手里拿着的热乎早点递到文士手里。
青年文士也不跟顾星薇客气,拿起一个包子就吃,“我姓廖,你叫我一声廖师叔即可。”
顾星薇虽是道修,却也从善如流地叫了廖毅兴一声师叔。她本就在纠结对廖毅兴的称呼,总觉得叫道友什么的都不合适,如此一来依廖毅兴所言反倒更好。
儒修讲究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尽管这群刚考入墨池书院的学子心里对顾星薇与廖毅兴的关系好奇得要死,他们却愣是逼着自己把全副心神用在了书本上,连侧眼看一眼他们二人也没有。
“大家把准备工作做充足些,这一次我们会加紧赶路,途中不会有太多休息时间。”见人到齐了,廖毅兴提醒道。
得了提醒,包括顾星薇在内的不少人都跑到一旁的酒楼里借茅厕去了。
准备停当,由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城外。顾星薇与廖毅兴同车,却没给廖毅兴八卦的机会,她一上车就开始睡觉。
谁叫她的晕车症还没治好呢。
马不停蹄地赶路,第二天晌午刚过,车队就进了墨池山地界。墨池山脚下有不少结庐而居的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之声间或传来,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墨池书院位于墨池山的半山腰,建筑古朴庄重,很符合人对书院的想象。
顾星薇晕晕乎乎地从马车上下来,靠在墙上等廖毅兴处理交接事宜。
她现在倒是很想蒙头大睡一番,奈何还得赶回去参加顾崇明的婚礼,只好强打精神,等廖毅兴带她去见传说中的墨池山长董铭琛了。
“还好吗?”
顾星薇点点头,跟着廖毅兴一路往书院深处走,迎头便碰上了董铭琛。
董铭琛疾步而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袅袅娜娜的宫装女子,直接与顾星薇二人擦身而过,似乎并未看到他们二人一般。
廖毅兴揉揉疼痛的额头,开口叫住董铭琛,“山长,请等等。”
廖毅兴脚步一顿,他身后的女子正好赶上,挽住他的手便道:“廖先生走得可真快,叫人家一阵好追。”
顾星薇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便认定董铭琛肯定不会喜欢她。天底下也没有哪个文士会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如山中野鸡一般的女子吧。
“原来是颜由啊,何事?”
颜由是廖毅兴的字。
廖毅兴为难地看了一眼那女子,轻咳一声道:“请借一步说话。”
那女子一见廖毅兴如此便不乐意了,“事无不可对人言,为何要借一步说话。”
切,还不是怕您老人家受不了打击当场发飙。
廖毅兴面上恭敬,心中却毫无保留地把那女子鄙视了一番。
“这孩子带着山长的簪子找了来,不知……”山长您是认下呢,还是认下呢,还是认下呢?
董铭琛的神情仍是不动如山,他默然拂开那女子抓住他的手,冲顾星薇招手道:“你跟我来。”
那女子一见这情景,立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男人不是一直对女子不假辞色吗,几时弄出个这么大的娃来,难道说他表里不一,只要女子主动就可以……?
那女子的思绪霎时便过万重山,待反应过来抬脚欲追之时却被廖毅兴拦得死死的。
“给我让开,当心我告诉我爹。”
廖毅兴直接无视了女子的话,他才不信师伯会为了他这个不肖女来整治他呢。
先不提廖毅兴如何面对那女子的魔音贯耳,只说董铭琛带着顾星薇来到了一个景色颇好的亭子里。
顾星薇深知儒士的性子,规规矩矩行了个屈膝礼,给董铭琛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你大老远来给我送簪子,我不会让你白辛苦一趟。这个是你们道修惯用的储物袋吧,是我从一个想要打劫我的修士手里得到的,我拿着也无用,便给你吧。”董铭琛说着便把储物袋递到了顾星薇的面前。
事情好像不应该这样发展才对啊。
他难道不应该先问问顾丽颜的近况,然后再跟她抱头痛哭一番吗?
现在这种反应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想钱货两清?
顾星薇愣愣地接过了储物袋,这储物袋是无主的,就说明原主肯定已经身故了。她探出神识查看,不由赞道“好一笔横财”。
只是……她并不是来发财的啊。
董铭琛递出储物袋的手并未收回,就那样悬在半空。他见顾星薇好半晌都没有反应,不由地出言提醒,“还请你把簪子还给在下。”
愣愣的顾星薇,呆呆地把簪子还给了董铭琛。
董铭琛得簪之后,作了个揖礼转身便走。
这时顾星薇反应了过来,什么呀,这是不准备认她的节奏吗?
“爹……您就这么狠心,到现在都不肯认我吗?”
董铭琛脚下一个踉跄,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朵都红似火起来。
“什……什么,小姑娘你可别乱叫,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还不想认账?!
顾星薇有些火大,平生最讨厌负心薄幸之人,她怒道:“你不认我没关系,但你总该去看看我娘,我娘到死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如果不信你就打开簪子看看。”
董铭琛瞬间在夏风中凌乱了,他不喝酒啊,断不可能做出酒后乱性之事。可若不是喝断了片,如何会不记得曾经与颜儿有过一段。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丝毫没有做过那事的感觉啊……他至今好像还是个处……吧。
董铭琛心里满含十万个懵逼地打开了簪头,取出里面的内容来读。曾经的回忆浮上心头,他心底的甜蜜很快浮上眼底,带出温柔的笑意。
董铭琛看完后,妥善收好了簪子,郑重地对顾星薇道:“你恐怕认错人了,我离开丘元城时,你娘还是完璧……而且我与你娘发乎情止乎礼。”若说因为时隔久远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当他看到顾丽颜的手札时,便把那些尘封的往事全想了起来。
“你骗人,你离开后不到十个月,我娘就生下了我。”
“可能不足月就生了吧。”
明明就是足月的!
董铭琛见顾星薇满满的都是不相信,只得红着脸道:“我知道你们道修最看重元阴和元阳,一般都有手段检查的……你可以看看,我元阳还在。”
看着董铭琛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顾星薇终于信了。她再不相信也不成了,一个元阳还在的男人万万不可能是她爹的。
这一刻她成功地凌乱了。
难道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哦不,是顾丽颜自产自销的。
难道顾丽颜雌雄同体?不可能!
顾星薇抛开自己清奇的脑洞,认真思考起来。
她被二房的人仇视显然跟顾丽颜有关,但她被顾丽茹追杀似乎跟顾丽颜没有什么关系。她还记得顾丽茹提到过什么“主人”,要害她的定然就是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主人”了。
可这“主人”为何要追杀她,肯定不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她”那么小,不可能有什么仇家,要么就是顾丽颜得罪了人,要么就是那个未知的父亲得罪了人。线索不够,找不到生父,无法从生父方面入手查那个想害她的人,既然无法先下手为强,便只能尽量小心了。
无论如何,她获得了“她”的肉身,继承了“她”的身份带来的好处,自然就得继承“她”的身份带来的危险。
“不好意思,打扰了。”顾星薇暂时放下心事,行礼道歉。
董铭琛低头看着沮丧的顾星薇,不忍心地道:“别灰心,你总有一天能找到你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有了董铭琛这个承诺,顾星薇心里好受多了,到底没有白跑一趟。
“这边是普通弟子学习的地方,那后面是儒修学习的地方。普通弟子一般都会通过科举入世,而儒修则会通过游学等方式壮大浩然之气。”董铭琛耐心地跟顾星薇讲解着儒修的知识,让顾星薇长了不少见识。
“师哥。”娇媚的女子声音远远传来。
董铭琛神色不动,却拉着顾星薇生硬地转了一个方向。
“我们还是走这边比较好。”
顾星薇心中好笑,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举动。
董铭琛拉着顾星薇在墨池书院里逛了近两个时辰,期间不时能听到呼唤“师哥”的声音,可总能被他们巧妙地避开,逛了这么长时间连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女子。
用过了晚膳,顾星薇便辞别了董铭琛,独自一人去学院外乘车回京。马车是学院的,顾星薇倒不会担心安全问题。
刚出学院大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便撞入了顾星薇的眼帘,正是那个董铭琛躲了一下午的女人。
那女子见顾星薇出来,眉头一挑,右手用力挥出,将一直拢在袖中的砍刀重重地砍在了那匹枣红马的前腿上。
那匹马痛苦地嘶鸣一声,往前栽倒,连带着马车也往前挪动了尺许,木辕直撞到马脊上才停下。
这匹马简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那条腿很有可能从此就废了。
顾星薇眉头微皱,心道:这女人真是变态,董铭琛不喜欢她真是明智之举。
不过这马是学院的,她就是把它切成段,顾星薇也说不着,没看旁边的车夫么,都是一副“我是瞎子”的模样。
马痛苦地挣扎着,一只脚努力撑地想站起来,却因为挣扎让另一只脚的血流得更加厉害。那女子上前一步揪住马的鬃毛,咬牙切齿地道:“下流胚子,自己不检点也就罢了,竟还有脸让肚子里爬出的肮脏东西找上门来,被打断一条腿都是好的。”
顾丽颜对顾星薇有恩,顾星薇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只不过此时,她虽然知道那女子骂的就是顾丽颜,可别人并未明言,她若出言骂回去相当于变相承认了那女子的话,倒落了下乘。
她上前一步,抬腿踢向那女子的小腿处。
“就是,打断你一条腿都是好的。”
别看她没用灵力,但她的肉身经过化生力的滋养,又有侍卫队长葛洪祺教的格斗技巧,拿下这个凡人女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女子惨呼一声,捂着小腿跌坐在地,瞪大的眼睛中满是眼泪。
今天下午因为顾星薇,她与董铭琛少相处了半天,要知道这可是半天啊,万一这半天的相处就让董铭琛对她生出了情愫呢?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她心里正憋着气,没成想顾星薇还敢对她动手,这还了得,她在墨池书院几时吃过亏啊。
这女子一咬牙站起身,强忍着痛提刀朝顾星薇砍来。
顾星薇一阵无语,这女的莫不是疯了,吃了亏还不长记性,非得等到被打残了才肯罢手吗?既如此,那便成全她好了。
“蒲蒲。”顾星薇一拍灵兽袋把蒲蒲放了出来。
别人吃了亏还好,这大小姐吃了亏可就摊上大事了,那车夫一见事情不好,连忙屁滚尿流地跑去报信了。
蒲蒲别的不擅长,但打起别人的脑袋来特别顺……呃……翅膀。它啪啪地照着那女子的脑袋一阵猛扇,简直不亦乐乎。而顾星薇则是专攻那女子的下三路,一时间那女子手忙脚乱,不知道到底该护头还是该护脚。
顾星薇压抑的心情在畅快淋漓的打斗中得到了纾解,看来这女的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很“贴心”嘛。
顾星薇神识一动,察觉到几个人迅速朝这边靠近,她招呼一声,“蒲蒲回来。”
蒲蒲这个小家伙,体内的暴力因子被这女子彻底激发了,叫它回来它还不乐意,直到被顾星薇狠瞪了几眼,才不情不愿地飞回了灵兽袋。
“啊啊啊啊啊!”那女子不停大叫,脑袋还左右摇晃,状若疯癫。等她反应过来蒲蒲已经消失不见后,便提着砍刀猛然朝顾星薇冲来,誓要发泄心中的怨气。
“住手!”董铭琛怒喝一声,体内浩然之气澎湃而出,直接在顾星薇身前形成了一个防护罩,任由那女子疯砍却是半点涟漪也未起。
“刘师伯您看……?”
那个被董铭琛称为师伯的人,脸已经黑如锅底,他抬手放出一道浩然之气,直接将那女子的手脚都束缚住了。
他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自家女儿居然钗环散乱地提着刀要砍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还真是长进了!全怪她娘,简直把她惯怀了,这次回去定要关她三个月禁闭才行。
没错,蒲蒲这个奸猾的小家伙,在顾星薇没有专门授意的情况下,居然知道不能打脸,专门照着那女子的后脑勺打,那女子吃了大亏,表面上看起来却只是钗环散乱而已。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从哪儿学来这招的,想必是从与三眼蟾蜍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刚才顾星薇还没有注意到那女子的情状,这会子一看,差一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这副模样被董铭琛看到了,怕是更不会喜欢吧?!
刘师伯略带深意地看了顾星薇一眼,二话不说卷着自家女儿飞遁而去。
经此一事,董铭琛不再放心顾星薇一个人回京了,他把廖毅兴叫了过来,吩咐廖毅兴重新备车,然后陪顾星薇走一趟。
廖毅兴自然是肯的,董铭琛跟顾星薇谈完话后并未对廖毅兴解释什么,此时的廖毅兴仍以为顾星薇是董铭琛的女儿,在他心里,送自家小侄女回京是分内之事。
重新收拾停当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董铭琛见天黑了再三挽留顾星薇,可顾星薇惦记着顾崇明的事情,婉言谢绝之后,趁夜上了路。
董铭琛本还有些不放心,但在廖毅兴拍着胸脯保证下,终于松了口。他目送马车离开,直到看不见时才转身回了书院。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想赶时间就越赶不了时间。马车刚行出二十里地车辕就断了,车身一歪卡在了路旁的沟里。
“你会修车吗?”廖毅兴查看了一下断裂处皱眉问车夫,反正他自己是不成的,他只会读书,修车什么的对他来说技术含量太高了。
“小人不会,公子您会吗?”
会妈,还会爹嘞!他要是会岂会多此一举问这车夫。
顾星薇看了一下车辕的断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一看就是人为的。一大半车辕的断口都十分整齐,只有刚才因为颠簸断裂的小部分参差不齐。
这是读的什么圣贤书?!儒修中也有坏蛋!
不过话说回来,顾星薇倒是会连接车辕的断裂处,她毕竟学过炼器,像维修车辕这种小事情自然是会的,可问题是她没有工具啊。
“公子、小姐请在此稍候片刻,小的去最近的市镇叫辆车过来。”
夜晚的树林影影绰绰,顾星薇缩了缩脖子,钻进了车里。
现在她的心理还没强大到看到鬼修可以口称“道友”的程度,自然能不见最好别见。
拿出灯盏,拨亮灯焰草,顾星薇把董铭琛给她的储物袋从储物镯里拿了出来。
一般而言,高阶的储物法宝可以存放低阶的储物法宝,同阶的储物法宝不能互相储存。
韩沐桐给顾星薇的储物镯不知道比这些寻常的储物袋高级了多少,存放这些储物袋自然没问题。
她把储物袋中的灵石拿出来放好,然后拿出了一柄巨锤,这柄巨锤可不是普通的攻击法宝而是一柄炼锤。她正愁弄不到一柄好炼锤,董铭琛就给她了。储物袋中还有一个炼炉,这个炼炉倒不是特别好,只比顾家那个好上些许而已,但对于现阶段的顾星薇来说也够用了。
储物袋中剩下的都是一些丹药和玉简,她分辨不出这些丹药,便丢到了一旁。那些玉简里记载的都是低阶术法,什么火球术啊,化雨诀啊,顾星薇可是风灵根,拿到这些术法也是无用,直接丢到了一旁,倒是最后一个玉简中记载了一个低阶驭兽诀。
顾星薇探出神识仔细阅读起玉简来,这驭兽诀简直低端倒不行,不但对神识强度有要求,还只能收服一只灵宠,不过顾星薇还是决定学一学,谁叫她师父那么懒呢,守着神风门的宝库,却愣是一个驭兽诀都不会。
“蒲蒲出来吧。”一个时辰后,顾星薇结束了驭兽诀的学习。
蒲蒲欢呼一声,抱着顾星薇的脸颊吧唧一声亲了一下。
灵兽袋里好无聊的,终于可以出来了。
“我现在要跟你签订平等契约,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点点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我会放你离开。”
顾星薇现在有未知的敌人,而小风魅还在幼生期,未来有无限可能,她便想与它签订平等契约而不是主从契约,如果签订了主从契约,万一她死了,小风魅也会跟着完蛋。
而蒲蒲不答应做她灵宠她便放它离开,倒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不想白养着一只灵兽浪费灵石。
蒲蒲听不大懂顾星薇在说什么,但它感觉顾星薇并没有恶意,便十分高兴地点头表示它愿意。
顾星薇松了一口气,施展驭兽诀时,收服的对象如果很配合的话,术法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她双手掐诀,化生力透体而出,形成一道灵光没入蒲蒲眉心。蒲蒲一个盘旋,一滴精血飞出在空中形成一个法阵,顾星薇微微一笑,同时弹出一滴精血与蒲蒲的精血融合在一起。法阵灵光一闪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二者眉心消失不见。
顾星薇瞬间便与蒲蒲有了心灵感应,感觉到蒲蒲心情很好,便放下了心。她知道这个术法成功了,而她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古今从无人用化生力收服过灵兽,而她无意中的做法却给蒲蒲的成长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这却是后话了。
“什么人在车里。”来者语气不善。
廖毅兴的休养很好,见来人问话,行了一个揖礼,道:“车里的是我的小侄女,还望各位不要惊吓到她。”
“哼,一个修士藏头缩尾的,莫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顾星薇施展的驭兽诀等级虽然低,但再低级的术法总会有灵力波动,就这么一下便被路过的修士察觉到了。
她伸手一招将散乱地堆放在车厢里东西收入了储物镯,这才走出了马车。她敛衽为礼,道:“几位道友有礼了,我刚才只是施展了一个小术法而已,几位怕是误会了什么。”
众人看到顾星薇时微微一怔,为首一人道:“方圆百里内已戒严,这位道友还得跟我们走一趟才行。”
顾星薇凝眉,戒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按理说应该随道友走一趟的,只是我确实有急事需要赶回京城,等车夫回来之后,我们便要重新启程了。”
“道友这是不愿意配合了?”
领头之人话音刚落,其余人呼啦啦散开形成包围之势,配合得很好,绝不是乌合之众可比的。
“你们这是何意?”
“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道友真不愿随我们走一趟,说不得得用点非常手段请你了。”
顾星薇心知这事没有周旋的余地,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果赶不及参加顾崇明的婚礼,说不得只好小心赔不是了。
她跳下马车,朝着廖毅兴使了个眼色,廖毅兴便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走吧。”
等到顾星薇走远,廖毅兴才解了马,朝着墨池书院狂奔而去。他本来想跟着顾星薇走的,想着两个人能有个照应,但当他看到顾星薇的神情他便改了主意。是啊,人家一群炼气七八层的修士,他就算去了也是去送菜的,还不如回去搬救兵。
顾星薇被两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彻底盯死了,一路上除了看黑黢黢的风景外什么都不能做。这队人对她虽谈不上客气,倒也没刻意为难她。
山行六七里地,这队人又碰上了另一个修士,这倒霉修士与顾星薇一样被控制了起来。
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晚上,这群修士把顾星薇并其他两个倒霉修士一起带到了一个临时洞府。
这个洞府真够临时的,只有防御法阵而已。
“师叔我们把人带来了。”
紧盯着阵盘的男子闻声抬头,微微点头后,视线就落在了顾星薇几人的身上。顾星薇只觉自己的脊背一凉,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那个看似很年轻的男子很危险,而且修为深不可测,至少也有筑基期修为。
“今天把你们请过来是因为这片区域接连发生血案,我们怀疑有人修炼邪功。就在你们来之前,作案者再次将三个月大初成形的胎儿从孕妇体内取出不知所踪,我们才将百里内的地域全都戒严。等到排查完毕,自当放各位离去。”说话的是站在神秘男子身旁的女修。
原来是这么回事,顾星薇暗道一声倒霉。知道暂时没有危险,她盘膝坐下来闭目养神,不过却留了一股神识在体外,只要有异变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那女修说的话虽不似作伪,但人心隔肚皮,且敌众我寡,不得不防。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间便过了两刻钟,另一队修士也到了。他们到了,洞口这块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行了,带进去。”
这时才有几个修士过来把顾星薇等人往里带,顾星薇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个临时洞府深处还坐着好些个人,加上他们这两批后来的,总共有十六人之多。
顾星薇等人刚坐定,神秘男子就走了进来,他用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道:“放松心神,不要试图抵抗。”
听话听音,立时便有修士明白这神秘男子要做什么了,便开始忿忿然抵抗。
顾星薇神色茫然地缩到角落里,看着眼前莫名展开的混战。
六月十八这天,公主府内外被装点一新,大片的红绸让整个公主府充满了喜庆的氛围。
时辰尚早,公主府却已经被车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普通王公大臣只知三公主深得皇上宠爱,惯于见风使舵的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拍马屁的机会。而修士们却都知道三公主体质特殊,修为进境迅速,为了跟未来的强者打好关系,这些常年混迹于市井的炼气修士自然会来凑个热闹。
不过各方人马都算比较守规矩,倒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嘁,我还道烨凰有多出尘呢,原来不过如此,成个亲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我的祖宗您还是少说几句吧,你再这样下去,王爷知道了定会剥了小的的皮。”
这二人正是顾星薇曾经见过的祁王世子容烨央和他的小厮,容烨央是三公主容烨凰的堂兄,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他。
容烨央目中无人地进了公主府,自找乐子去了。
天色渐晚,公主府的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众人都在席间吃着瓜果点心,只等吉时一到便去观礼。
顾崇明在堂前待客,十分客气有礼,只是抵不住那些吃饱了饭没事干专门找茬的人分外讨厌。
“哟,这不是准驸马爷吗,啧啧,只是年龄小了点儿,不知道受不受得住。”容烨央口里说着荤话,手里还不停颠着扇子。
顾崇明从前可能听不懂这话,但他前些日子已经接受过“婚前教育”了,哪里会听不懂,当下脸就是一黑。
容烨凰只比他大四岁,至今还未及笄,哪怕是成了婚也暂时不会行周公礼……
“诶嘿,这孩子居然听懂得我说什么,你是不是经常去那种地方啊,哈哈,家教不怎么样嘛。”
顾崇明将白眼一翻,彻底无视容烨央,去一旁跟别人客道去了。
“去给我盯着门口,我倒要看看他家有没有人来。”容烨央挑挑眉,吩咐随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皇家这些人说他不如容烨凰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他不如这个当炉鼎培养的小子,哼,给我等着。
“吉时已到。”
容烨凰由喜娘搀扶着走了进来,容烨央的脸上带出了莫名笑意,他的人可一直守在门口,却没看到一个形似顾家人的人出现。
“呵呵,真的是一个正经亲戚都不愿意来呢。”
容烨凰脚步微顿,视线从盖头下滑出,落到身前那个少年的足上。她也很想看一下这少年的反应,虽说嫁人是无奈之举,可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却不希望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是个草包。
“我只是顾家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们来了我自当倒履相迎,不来我也不会心生怨怼。”
容烨凰挑挑眉,心中却有些不舒服。
顾崇明这句话既顾全了顾家的里子又顾全了顾家的面子,却没有为烨凰考虑半分,他把自己的位置摆得那么低,不是向世人宣告她烨凰嫁给了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么。
容烨央上下扫视了一回容烨凰,其中的鄙视之意不言自明。
有容烨央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开了头,众人对顾崇明都起了探究的心思,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套他的话。他们平常都被容烨凰欺压惯了,这会子有机会借着羞辱她的夫君报复她一番,他们还是很乐意为之的。
顾崇明就算性子再沉稳,到底年纪还小,被这么多人当众为难,很快他的额头就见汗了。
“有客到。”
听到这句话,顾崇明松了一口气,不管来的是不是顾星薇,好歹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来人自然是顾星薇,她现在的状态只比灰头土脸好上一些而已。
却说那天天将明之时,那一群炼气修士奋起反击,与那群有组织的修士战作一团,灵光四起,好不热闹。可那神秘修士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他可是筑基修士,众人自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这场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持续了一盏茶时间。
不过很快顾星薇就知道大家为何要反抗了,那筑基修士竟然要对众人进行搜魂,这种术法稍有差池就会损伤人的神魂,还好廖毅兴及时带着董铭琛赶到了,顾星薇才免受搜魂之苦。
这一耽搁,顾星薇想不晚到都不行。
顾星薇由侍女领着朝里走,一路上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洗礼。而且越往里走,大家看她的目光就越奇怪。而且还夹杂着窃窃私语之声,大都是议论她及顾家的。
这些人的目光和话让她很不舒服,这些什么大人贵人的在她眼里都只是凡人而已,居然有胆子当面说她是什么“男宠的妹妹”,当下她便释放出自己的神识压迫向那些人。
这半年来,她可没少用明心石壮大神识,别看她现在实力没有丝毫增长,可神识已经增长到相当于炼气七层修士的地步了。
她这一压迫,那些人的面上立时一白,心中大惊之下再不敢多说一句了。
容烨央转头看向顾星薇,见来人只是个黄毛丫头,又空着手,心中颇为不屑。
刚才顾星薇神识收放只在瞬间,她意在教训一下那些嘴巴不干净的人,并不想伤人性命,所以神识一放即收,快到容烨央并未察觉到异常。
他轻笑一声,“天底下居然真的有人以为来观礼就只是来观礼的。”
顾星薇斜眼看向容烨央,哦,原来是这个讨厌鬼。
她在京城这几天可没少偶遇容烨央,这家伙走街串巷地不停抹黑顾崇明和容烨凰,好像不知道疲惫似的。对于这种心理不太健康的人,顾星薇真是懒得理会。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一旁的丫鬟,丫鬟躬身接了。
“居然拿自个儿的字画送礼,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莫不是亲手画的小人儿图吧。哈哈,小人图书社可多得是,如果不是什么罕见的动作,可不好拿出来忽悠人啊。”
他自己是蛆,看什么都是屎。
顾星薇拍开灵兽袋,心神一动,蒲蒲闪电飞出,啪啪两声给了容烨央两巴掌。蒲蒲眼下也是打惯了巴掌的兽,知道怎样最痛,它那两下打完,容烨央的脸颊立时肿了。
容烨凰虽厌烦容烨央,但这个时候却半点不迟疑地站到了容烨央那边,“纵兽行凶,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我皇族面子。”
“面子我给了,只是有的人不要而已。”
“那我倒要看看你给了多大的面子。”容烨凰一把扯掉盖头,把丫鬟手中的卷轴夺了过来,一路看下来,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容烨央看到容烨凰的神色心中畅快至极,他抢过卷轴丢给一旁的小厮道:“念。”
那小厮看了看众人,只得战战兢兢地念出了声,“白玉龙凤纹牙璋一对,青白玉鸳鸯山水插屏一对,红珊瑚手钏六条……”这人声音不紧不慢,缓缓念来,一张礼单竟然念了盏茶有余,一件件珍贵的礼物看得他目不暇接。
容烨凰暗骂容烨央草包,这样的礼单一拿出来,那些大臣会怎么想?恐怕众人会以为她父皇迫不及待拿她这个未及笄的女儿换钱粮吧!
果然,这张礼单一念完,那些凡人都对顾崇明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至少不会认为顾崇明是小白脸倒贴了。
容烨央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都不是普通人,拿一些无用的黄白之物买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做面子谁都不心疼。”
这是在找茬啊,在场的人精们立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顾星薇嫣然一笑,对顾崇明道:“九哥,外面那些小玩意是给你打赏下人用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有些钱是不能省的。”
顾崇明微笑点头,心中更好奇小盟友接下来的表现。
“这才是我给你的贺礼。”顾星薇的手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抹,拿出两个礼盒来。
这一次,顾崇明根本不用容烨央出言相激,直接打开了盒子,只见一个盒子中躺着一支一阶上等符笔,一个盒子中躺着一件一阶上品防御背心。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千灵石。
就算是皇室,也不是每个炼气弟子都能拥有一件一阶上品法宝的,更何况是两件!
“多谢小妹的贺礼,为兄在此谢过了。”
心情畅快的顾星薇一夜好眠,直到小丫鬟叫她她才醒过来。
“薇妹妹昨晚睡得怎么样?”
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在顾崇明眼里顾星薇还有一个月才满六岁,根本没有这样的顾忌,十分自然地进了顾星薇的房间。
正任由丫鬟梳头的顾星薇嬉笑着转过头来,打趣道:“新郎官昨晚感觉怎么样啊?”
顾崇明的脸没来由的一红,他又想起了老嬷嬷教他的东西。
呸,怎么能往那里想呢,薇妹妹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有这层意思。
暗暗唾弃着自己的顾崇明不知道的是,顾星薇还真就是这个意思,他实在好奇顾崇明这个年龄的孩子能不能……却不知道顾崇明和容烨凰二人对着修炼了一个晚上,嗯,纯粹地打坐修炼而已。
“没什么感觉,就是修炼的时候多了一个人而已。”
啊?哦!
顾星薇这个实际年龄有人家二倍大的怪阿姨瞬间熄了八卦的心思。
“九哥今天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崇明脸色一正,忽然想起了正事,“是这样的,之前皇室招驸马的时候允诺过,无论哪家子弟成为了驸马,他家就可以获得一个进入皇室秘境的机会。我这次找你来为的就是让你进入秘境。”
说实话顾崇明这个盟友对顾星薇真不错,有什么好事都想着顾星薇,也不枉顾星薇对他的信任。
“那个秘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正是我要跟你交代的。那个秘境不算大,里面也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就等于浪费了一次机会。你可千万别小瞧那个秘境,那秘境二十年才开放一次,每次开放只有五个名额。”
顾星薇眼睛一亮,拉着顾崇明的袖子道:“九哥快跟我说说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顾崇明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到桌上,“这些是我帮你找到的,不过我手里的灵石有限,这些东西的数量恐怕不太够,不过问题也不大了。”
九哥你真是太好了!
不过,顾星薇也知道顾崇明现在的处境比较艰难,如何能白拿他的东西,再说了她可是刚从董铭琛那里得了一笔横财呢!
她拿出一袋灵石,足有十块中品灵石之多。
顾崇明微微皱起眉头,“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他可不希望自家妹子走上邪路。
“前几天我去找我爹了。”不过没找到。
顾崇明听了这话就放了心,他只当顾星薇找到她爹了,而他心里深刻认为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很应该多给女儿些灵石,自然就把这茬给揭过去了。
顾崇明接了顾星薇的灵石,二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又一起吃了早餐,这才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皇室秘境的开启日期将近,顾星薇自然不会乱走,只不过她今天还是得出去一趟,一来顾崇明给她的东西分量不足,二来她还有一件答应过蒲蒲的事情没有完成。
顾星薇轻车熟路地来到坊市,随便找了家店买齐了东西。
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不然进哪家店都没底气。
她拍了拍储物袋心情大好地进了百炼斋,百炼斋现在的生意大不如前,她到的时候一个顾客都没有,铁黎子甚至躲在后堂逗孩子。
“铁大哥。”顾星薇撩开门帘脆生生唤了一声。
铁黎子满面红光地站起了身,丝毫没被惨淡的生意影响到心情的样子,“星薇妹子你看你想要点啥,随便拿。”
噗……这个老实汉子。
在铁黎子心中没有什么比妻女更重要,而顾星薇又救过他妻女的命,拿点儿东西算啥的。而且他很快就会搬走了,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
顾星薇呵呵一笑,她可不是来打秋风的,只是开口请人帮这种忙怎么都觉得有点儿丢脸呢。
她拿出一块矿石递到铁黎子的面前,“我的灵宠在帮我战斗的时候磕掉了两颗门牙,我想请铁大哥帮忙打两颗假牙。”
这块矿石就是当初蒲蒲自己选的那块了。
铁黎子面色有些古怪,他接过矿石来打量了一番,反复确认道:“确定要用这块矿石吗,我那里面还有很多种类的矿石,你要去看看吗?”
妖兽用这种矿石做假牙?呵呵,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呢?
顾星薇心神联系了一下蒲蒲,蒲蒲十分坚定地告诉顾星薇,它就要那块!
好吧,她对蒲蒲的品味绝望了。
“铁大哥麻烦你了。”
铁黎子见顾星薇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你把灵宠放出来吧,我看看它的牙。”
顾星薇打开灵兽袋放出蒲蒲,蒲蒲咻地飞到铁黎子面前张大嘴,让铁黎子能够看清楚。
“噗……”
铁黎子抹了抹脸,擦掉被蒲蒲喷了满脸的口水,伸手将蒲蒲的脑袋推远了许多。
这灵兽什么毛病,乱吐人口水。
蒲蒲万分无辜地看着顾星薇,它不是故意的啊,谁叫铁黎子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呢。
作为炼器师,打假牙简直就是小儿科。铁黎子根本不用多思量,直接开炉冶炼金属。他平时看着憨傻,一到炼器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专注的神情加上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有大师风范。
顾星薇看着铁黎子的动作心中一动,原来手诀和手诀之间可以这样连接啊。
打两颗假牙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铁黎子便任由顾星薇在一旁观摩,很快顾星薇就有了收获。
她甩手丢出炼炉,稳稳放于地火坑中,投入一块铁矿,迅速打出了起火印,起火印快收尾时,她的手印一转,直接承接调温印,一气呵成地将炉内温度升到铁矿的熔点。
她改造手印虽然没有完全成功,但有了这一种衔接技巧,也可以节约一部分灵力。
炉内升温很快,迅速把杂质都炼成了炉渣,只余铁水。
顾星薇双手快速翻转,手印不停变化,等到她打出最后一个手印后,炼炉内传出了一声轻响。
她打开炼炉,低头看去,只见一颗铁球静静地躺在炉底。终于成功了一次,再努力一把,也不是不可能达到孔志宁的要求的。
她高兴地转过头,才发现熔炼完矿石的铁黎子早已经不知去向。她收拾好东西,转出门来,听到走廊尽头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便举步往那边而去。
还未走近,声音便停了。
“小家伙张开嘴。”
“啊……”
“嗯不错,刚好合适。”
顾星薇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蒲蒲与顾星薇签订平等契约后就与顾星薇有了心灵感应,感知到顾星薇的到来,蒲蒲十分高兴的扑过去,抱住了顾星薇的胳膊,咧着嘴冲她笑。
顾星薇微微别开脸。
哎哟喂,这两颗金牙,真是闪瞎人的眼。
顾星薇第三十二次把蒲蒲的嘴合上后,终于败在了蒲蒲的坚持不懈下。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蒲蒲,这家伙要咧着嘴就咧着吧,它满意它的牙就好。
等到第二天顾星薇起床,发现蒲蒲的嘴还咧着的,终于无语凝噎了。
它到底是有多喜欢炫耀自己的牙啊。
“呜呜……”嘴巴合不上了,主人快来救命。
顾星薇:“……”
顾崇明来找顾星薇时看到的就是顾星薇给蒲蒲揉脸颊的画面。
“这是在干什么?”顾崇明婚礼的时候就见过蒲蒲,对于蒲蒲的存在并不惊讶,只奇怪于顾星薇的举动。
“这家伙炫耀牙齿把脸弄僵了,我给它揉揉。”
“我看看。”
蒲蒲眼睛一亮,高兴地仰着头咧开嘴露出了两颗金晃晃的门牙。
顾崇明:“……”
嚯,这灵兽的品味够贴近群众生活的。
顾星薇赶紧把这丢脸的灵宠收了起来,以防它一激动又把自个儿的嘴弄得合不上了。
“九哥昨日刚来过,今日又来,莫非……皇族的秘境开启了?”
顾崇明揉了揉顾星薇的脑袋,笑着说:“真聪明,来,奖励你一笼翡翠包子。”
顾星薇接过包子三下五除二吃了,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储物袋,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才跟着顾崇明入了皇城。
皇城核心处,一个宽阔的校场中央,停着一艘飞舟。飞舟造型古朴却不大,看上去仅能坐二三个人的样子。
“哟呼,三堂妹夫你来啦,正好,我有东西给你。”容烨央轻佻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本书,“看看吧,保管你受用无穷。”
顾崇明不明就里,拿起摔入怀中的书翻动几页,脸霎时红了。
“什么东西,我瞧瞧。”顾星薇说着就把脑袋探到了书上,可她还没瞧见一个字,眼睛就被顾崇明蒙住了。
顾崇明怒瞪着容烨央,抬手将书丢了回去,“这种东西你留着自己看。”
“果然是不成的。”容烨央眉头一挑,万分鄙视的别过脸去。
男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被人说成是不成的,都绝对不能忍。
顾崇明当场便要发作,顾星薇见势不好,赶紧拉住了他。寄人篱下啊,有时候还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不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个儿。
但顾星薇不一样啊,等她出了秘境,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根本不用看这群人的脸色。
那么就由她来找回场子好了。
“你……很成吗?”顾星薇说着便抬步朝容烨央走去。
容烨央邪邪一笑,“小妹妹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成与不成差别很大呢。”
“哦,是吗?”顾星薇说着就拉住了容烨央的衣袖,容烨央毫无防备地矮下了身子,顾星薇左手一晃,容烨央的眼睛便直了。
顾星薇的左手上戴着一条簇新的手钏,是铁黎子用顾星薇那颗三眼蟾蜍的幻眼打造而成的。刚才她晃动手的瞬间,就发动了幻术。
容烨央的眼睛直了片刻,身子就开始扭动起来,然后……
然后他的一双手就开始灵巧地解起自己的衣带来,偶尔还滑过那不可说之处。
“嗯嗯,啊啊……”
容烨凰老远就听到了那阵阵醉人的声音,她黑着脸走了过来,待看到容烨央旁若无人的自娱自乐时脸就更黑了。
容烨凰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大步走过去一巴掌打在了容烨央的脑袋上。
许是容烨央陷得太深,有了外力辅助竟也没能脱离幻术的影响。
失去理智的容烨央只剩本能存在,感觉到有女人靠近,他张开双臂就把容烨凰抱了个满怀,顺便还蹭了蹭。
很快,顾星薇就见证了奇迹,她看到了一个妙龄少女如何在暴怒之下化身成为“绿巨人”。
容烨凰将灵力灌入右脚,闪电曲腿击中了容烨央蠢蠢欲动之处。
容烨央遭此重击,痛苦得不能自已,倒在地上捂着要害处,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醒了?醒了就好。”容烨凰不带丝毫感情的直接忽略了容烨央。
她才不担心祁王绝后呢,祁王的儿子要是全上了战场,组成一支独立的小队还有富余。而且听说祁王现在还有几个有着身孕的姬妾。真真是老当益壮。
“这个你拿好,尽量坚持得久一点。”容烨凰把东西递给了顾崇明,又冲顾星薇点了点头才转身而去。
顾崇明神色微动地收了东西,转头朝顾星薇看去。却见顾星薇与在场的其他二人一样,都仰头望天,一副看不到容烨央的模样。
顾崇明好笑地拍拍顾星薇的脑袋,拉着她离容烨央更远了些。
容家长辈出现的时候,容烨央仍曲着身体躺在地上。
容玉涛看到容烨央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明知道元阳对修士的重要性,这小子怎么就憋不住,憋一憋有这么难受吗?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泄?
“起来。”
“大……爷爷,容……容烨……凰那个臭……丫头,好像……把……踢断了。”
容玉涛皱眉躬身,探手查验了一番,只轻吐了一句,“嗯,今后都不用担心你小子把元阳弄没了。”
“哦哦,大爷爷……”
顾星薇靠在顾崇明背后笑得差点岔了气,这厮不是最喜欢到处说人家不成吗,现在却成了他自己不成了。
顾崇明半转过身子,伸手刮了一下顾星薇的鼻子,宠溺地笑着。
顾星薇身体一僵,天知道,她已经八百年没被同龄异性刮过鼻子了。上一次是多久来着,大概是陆源还没有交女朋友前吧。
顾崇明察觉到顾星薇的不适,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星薇摇摇头,从顾崇明的身后站了出来。
容玉涛环视了一圈,见人都来齐了,这才招呼所有人上飞舟。他上飞舟之时还不忘提着心怀忐忑的容烨央。
容烨央此刻再也没有了获知可以进入秘境时的兴奋劲儿,他满心满念的都想等疼痛过去快点试试自己究竟成不成。他才不接受容玉涛的说辞呢!
剩下四人与容烨央完全是截然相反的心情,众人都是第一次坐飞舟,看什么都新奇。这个飞舟变大之后装他们六个人绰绰有余,就连在里面打滚都可以。
顾星薇拉着顾崇明坐到了一边,另外两个容家子弟坐到了另一边,只有容烨央躺在容玉涛的身后装死。
众人坐定后,飞舟很快就飞入了天空。飞舟上升起了一层透明的防护罩,任由疾风吹打,里面的人都未受到半点影响。
顾星薇趴在船舷上往外望,忍不住欢呼出声。
这感觉简直比坐飞机棒一万倍,飞机哪有三百六十度无遮挡观景窗啊。
顾崇明靠到顾星薇的身边,拿出一个袋子递给顾星薇。
“陈皮?”顾星薇赶紧吃了一小撮,她刚才兴奋得都忘记自己晕一切交通工具了,没想到顾崇明还记得。
“谢谢九哥。”
顾崇明拍拍顾星薇的头,靠在船壁上假寐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容玉涛的声音再次传来,“前方有鸟群,坐好了。”
一群数量庞大的候鸟不顾死活地撞上了飞舟,飞舟不免出现了一些颠簸。
顾星薇脸色一白,胸中烦闷起来。
一旁的顾崇明察觉到顾星薇的不适,张开手把顾星薇护在了怀里,低声道:“如果实在难受就别忍着了,去船尾吐了,待会儿九哥去帮你收拾。”
顾星薇脸色一红,她还真没厚脸皮到让人帮她收拾秽物的地步,只摇了摇头,拍拍胸口顺气。
鸟群很快过去,飞舟又进入了平稳行驶阶段。
又飞行了一刻钟,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容烨央翻身坐起,瓮声瓮气地道:“不是说从皇宫去秘境很快吗,怎么这都快飞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到?”
容玉涛微微回身,瞪了容烨央一眼,容烨央悻悻闭嘴,往后挪了挪。
顾星薇和顾崇明一副没听懂容烨央话中之意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原地。
秘境是别人家的,不想让顾星薇二人知道具体位置也很正常。要是不绕路,顾星薇才会觉得害怕,毕竟只有死人才可以完全保守秘密。
被容烨央叫破,容玉涛也不好再绕下去,只面不改色地调转方向,不多时便落在了一个山谷里。
这个山谷不大,加之植被茂盛,谷口被长得密密层层的藤蔓遮蔽,从空中飞过,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个山谷。
容玉涛走下飞舟,抬手打出一道法诀,山谷四周立时升起一层蒙蒙的光。
这个法阵对内掩盖波动,对外可以防御有心人入侵,非常实用。
“跟我来。”话毕,容玉涛率先朝着山谷中央石林走去。
顾星薇眸光回转间将石林的大概情况看了个彻底,只见石林里怪石林立,没有一点植被,时不时还有电弧在两根石柱上弹过。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小心碰到石柱,会被点得灵魂出窍。
石林中央有个石台,石台周围铭刻着奇异的纹路。容玉涛立于石台之上,骈指为剑割开了手指,将鲜血滴在了石台中央的凹陷处。
鲜血滴滴渗入石台,石台四周石柱上跳动的电弧骤然隐没不见,紧接着石台上红光一闪,大地微微震动起来,一颗青色的珠子浮现而出,填满了凹槽。容玉涛赶紧退后一步,他刚退开,石台就消失不见了,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甬道。他再次掐诀,甬道两旁的灯次第亮起。
“吼……”一声兽吼毫无预兆地传来,顾崇明十分自然地把顾星薇挡在了身后。
容玉涛淡淡地看了顾崇明一眼,简单明了地说:“不用担心有危险,每次秘境开启都是这样。秘境共九层,只要你们能够受得了,可以在前七层任意选一处洗龙池锻体。行了,进去吧。”
皇族的秘境一生只能进一次,哪怕是容玉涛也不例外,他看着这群小家伙进去后,盘膝坐在入口处打坐起来。
顾星薇被顾崇明拉着缓缓向下走,没走多久甬道就平缓了下来。一行人沿着甬道直直地往深处走去,步行数十丈,一条巨大的兽尾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依次钻出甬道,进入一个中空的山腹之中。
顾星薇看着眼前作入海状盘旋于山中石柱上的巨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看过很多龙的画像和雕像,可任何一个都没有眼前这个霸气。
“哎呀呀,这条青龙真是倒霉,居然被石化了。”天眸幸灾乐祸的声音在顾星薇心底响起。
顾星薇咽下一口唾沫,这居然真是条龙。
还是这么大一条青龙。
皇族好大的手笔,难怪天子总爱自称为真龙天子了。
原来是这个道理。
顾崇明用力拉了拉顾星薇的手,顾星薇回过神来,赶忙快走几步跟着众人钻进了龙尾。
一进入龙躯,众人就感觉脚下一沉,那是来自洪荒的威压,哪怕青龙已死不知道多少年,可这种威压仍经久不散,警告着进来想要得到好处的人们。
复行十数丈,通道内出现了第一个石室。不过这时谁都不准备停下来,这里的威压只让他们脚下沉重些而已,完全有余力往下走。
又走出一段距离,这里的威压已让他们如身陷泥沼一般,行进速度开始变慢。越往下走,威压越大,顾崇明等人先后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拍到身上帮助抵御威压。
顾星薇挣了挣没有挣脱威压的束缚,她轻皱眉头运转灵隐化生术。化生力在她体内流转,她顿觉压力一轻,便抬步往前走。
顾崇明见顾星薇落后了一段路,便等在原地,想等她过来后提醒她记得用辅助物品,没成想却看到顾星薇仍有余力的样子。
他心中虽疑却并未多问什么,谁都有秘密,友好相处的前提就是尊重别人的**,不该问的别问。
顾星薇朝着顾崇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容家那三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呢?”
“进了三层的石室,我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准备再坚持走一段,到第四层去。”
顾星薇也不想跟容家的人在一起,她巴不得一声,与顾崇明一道往下走。
前方压力骤然加强,饶是顾崇明有东西护体,也觉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他有些担心地转头看向顾星薇。
顾星薇一步步朝前走,感受着周围无比强大的压力,估摸着再往下她恐怕就受不了了,便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准备拿出辅助物品来。
没成想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她体内的化生力突然加快了运转,好似要跟龙威较劲一般,直接冲遍顾星薇全身,让她的身体暂时无法有丝毫动作。
这时候顾崇明发现了顾星薇的不对劲之处,他神色严肃地倒回来,待看到顾星薇潮红的面色,心中不由大惊,赶紧摘下身上那颗抵抗威压的珠子就要往顾星薇脖子上戴。
灵隐化生术是多么强大的炼体术法啊,它自行运转起来,誓要跟龙威一争高下,岂会让顾崇明靠近?
强大的推力传来,顾崇明就带着那颗珠子被弹到了远处。
顾星薇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感动又着急。
“噗……”她吐出一口鲜血,心中舒服了很多。她连忙引导不受控制的化生力朝着下一个穴位而去。
哼,既然这些化生力精力过剩,那就去冲穴吧。
化生力迅速接近第五个穴位,熟悉的刺痛感传来。原本想像以前那样一点点冲开穴位的顾星薇,却因为龙威的作用,只能推着化生力前进。
噗嗤……轻响传来,化生力为钉子,龙威为锤,顾星薇督脉上的第五个穴位就这样被冲开了。
顾星薇从来没有哪一次冲穴像这一次这么痛、快,这个感觉真的是……救命啊。
顾星薇的筋脉隐隐作痛,可周身的压力却一松,可见祸福相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薇妹妹你怎么样了?”顾崇明忍痛几步上前扶住了顾星薇。
“我挺好的,九哥你别担心,你快去石室吧,我再往前走一些距离。”
顾崇明并未放手,皱眉道:“千万别勉强。”
顾星薇点点头,富贵险中求,刚才她冲破穴位的瞬间,天眸兴奋地吼道,前面有好东西呢。
顾星薇丹田处又成了空空如也的状态,她再也不敢自行抵挡龙威,赶紧将抵抗威压的珠子拿出来戴在了身上。
途经第五层石室,顾星薇只停留了片刻就继续朝前走,还没走出多远,那颗珠子上就出现了裂纹。
“还有多远?”
静默半晌,天眸万分不屑地说:“早说过了,我现在的修为无法查探到太具体的东西。不过如果你肯把你得到的好东西分我一些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试试。”
好东西?得到过什么好东西吗?
“我买的灵药你应该用不上,难道你要炼锤?”
“你是不是傻!”天眸骂完一句想起来还要从顾星薇这里讨东西,态度又变得好起来,“那个儒修不是给了你一储物袋的东西吗,那里面有颗丹药对我有用,你拿给我吃了,我就帮你仔细查看查看。”
顾星薇心生警觉,天眸吃的都是好东西,那颗丹药能够被它惦记上肯定不是凡品。
“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丹药。”
“就是那颗单独装在玉瓶里的丹药。”
“谁问你这个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顾星薇一阵挫败,都说无欲则刚,谁叫她现在有求于石头呢,只能捏着鼻子拿出了那个玉瓶。
“给你。”
天眸飘飞而出,扑倒玉瓶上,两三下就把玉瓶砸破了,分外满足地靠在丹药上,不过数息就把丹药吸成了丹渣。
哪怕是被坑,也要明明白白被坑,不然下一次再遇到同样的丹药,顾星薇还是不认识。
她戳了戳天眸,道:“现在丹药也给你吃了,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丹药了吧。”
“没什么,只是一颗筑基丹而已。”
天眸,你大爷的!
筑基丹有价无市好吗?!连一些大宗门的弟子都需要有大贡献才能被分到一颗筑基丹,这丫的竟然眼睛都不眨的把丹药吃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已经感觉到了,那是一个紫阶机缘,对现在的你来说比什么筑基丹更管用。”天眸察觉到顾星薇近乎暴怒的情绪,立刻转移话题。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下去啊!”顾星薇心塞地看向裂缝越来越大的珠子。
“有石大爷护着你,你怕什么。”
天眸身形一闪飘到了顾星薇的头顶,释放出一层紫蒙蒙的光把顾星薇笼罩在了其中。顾星薇顿觉周身压力一轻,连呼吸都畅快起来。
“你别多想啊,你石大爷我也是吃了筑基丹之后才有余力帮你,先前可是不成的。”天眸蓦地记起顾星薇那一万种收拾它的办法,连声解释。
顾星薇懒得跟天眸计较,抬脚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便来到了第七层。第七层石室里洗龙池池水的颜色比前六层都深,还莹莹的泛着珠光。
“继续往前。”
容玉涛说过只要受得了,前七层的石室他们都可以进,却连提都没提到过最后两层。要么就是这两层已经废了,要么就是不允许别人进入。
顾星薇略想了想还是决定朝前走,这个机缘可是她用一颗筑基丹跟天眸换来的,要是不一条道走到头,她会亏得连肺都吐出来。
第八层石室已在龙颈处,再往前便是龙首了。顾星薇顺着路朝前走,走到尽头处出现了一扇石门,石门呈开启的状态。她仔细确认后,发现没有危险便走了进去。
嘭……石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她低头看向眼前干涸的洗龙池有些欲哭无泪,她本来计划着就算找不到天眸口中的机缘,还是可以调转回去泡其他洗龙池的,没想到却被困在了此处。
“就是这里,你快找找。”
这个石室虽然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但顾星薇还是认真找了起来,这里敲敲那里敲敲,满心期待有夹层存在。
很显然,她想多了。
寻宝无果后,她终于再次把目光落在没有一滴水的洗龙池里。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池子肯定有问题。
她站入池中仔细搜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到。她敲着下巴抬头,盯着石室顶端那根石笋般的存在。就在这时,一滴液体从石笋上滴了下来。
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再睁开时,那滴液体已消失无踪了。
诶,奇怪了。
顾星薇这一次努力瞪大眼睛盯着再次滴落的液体,愣是没眨动一下。很快,这滴液体就在她的眼前汽化了。
原来,这就是这个洗龙池干涸的原因了。
只是这些水滴汽化得这么快,她怎么才能把它们引下来呢?
蒲蒲!
她的丹田内没有了灵力,但蒲蒲有啊,先把这小家伙弄出来再说。
蒲蒲欢呼着飞出了灵兽袋,它先是奇怪地打量了一圈石室,随后眼睛一亮,根本不用顾星薇吩咐,就飞上去抱住石笋不松翅膀。
蒲蒲是龙王逆戟鲸,身体里有鲲鹏和青龙的血脉,它一出来就感觉到了血脉相连的气息,自然十分高兴。
它盘旋飞舞一圈,眼睛里射出两道蓝光融入石笋中。石笋就像是被剥了皮一般,一层层往下掉石屑。
好在蒲蒲比天眸有良心多了,知道用灵力撑起一个防护罩,不让石块砸到下面的顾星薇。
顾星薇欣喜地看着眼前的变化,蒲蒲这小家伙有这种能力还真叫人惊讶。
石笋被剥开,笋内的液体骤然倾泻而下,淋了顾星薇满头满身。她刚想叫蒲蒲悠着点儿,身子却僵住了,直直地朝后栽倒而去。
原来这石笋并不是真正的石笋,而是青龙嗓子眼儿处的小舌头石化而成,平时青龙的龙髓一滴滴从这里滴出,汽化后分散融入前七层的石室中。
至于第八层与这第九层是一样的存在,只是第八层位于心脏部位的薄弱处,溢出来的是青龙的精血而已。
封闭的石室中,汽化的龙髓散逸不出去,使得石室逐渐被氤氲的雾气笼罩。
朦朦胧胧中,蒲蒲的蓝色身影一闪落入了液态的龙髓中。
而此时的顾星薇僵直地躺在龙髓中,体内的化生力自动帮她达到了龟息状态。她不能动倒不是因为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定住了,而是因为脊椎处传来的疼痛已经剧烈到暂时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做不出其他动作而已。
汽化的龙髓顺着她的毛孔往体内钻去,而那些龙髓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地攀上了她的脊柱。点点龙髓顽强地朝她的脊柱里钻去,顺带还把她自己的骨髓往外挤。
这种感受犹如万蚁噬象,疼,疼得没抓没挠的。
反观蒲蒲,它就好像重新回到温暖的母体一般,安心而欢畅。龙髓进入蒲蒲的身体,蒲蒲却丝毫不觉得痛苦,反而激发了它体内隐藏的青龙血脉。
它眨眨眼,下腹处好像痒痒的;再眨眨眼,下腹处青光闪动,出现了两个鼓包。随着更多的龙髓入体,它下腹处的鼓包越来越大,很快那个地方的皮就被撑破了,露出了两个青色的尖端。
青色的爪子透体而出。龙鳞迅速覆于其上,只消片刻,两只龙爪便已成形,稳稳支撑着蒲蒲的身体。
蒲蒲欢快地蹦跶两下,歪着脑袋看向顾星薇。它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转眼便掌握了顾星薇此刻的状态。
这些都是好东西,小姐姐她怎么会觉得不舒服呢?
帮她一把好了。
蒲蒲眼中灵光再现,射向顾星薇,却在接近她时蓦地化为一个淡蓝色的护罩,将她护在了其中。防护罩隔开了大部分龙髓,只有小部分经由光罩过滤后被她吸收入体。
顾星薇暂时不能动,意识却还在,当她察觉到龙髓没有先前那般暴虐时,赶紧主动引导龙髓。
蒲蒲见顾星薇无碍,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而后张大嘴将大部分龙髓吞入腹中。
它啧啧嘴,很有些意犹未尽地仰面栽倒在了再次干涸的洗龙池里。
龙髓形成的雾霭消散,一团蒙蒙青光在巨龙小舌处乍现,不过片刻,一根新的石笋便出现在了那处。
而整个皇室秘境的龙威骤然减弱,甚至一层之前的龙威淡得近乎于无。
一直闭眼修炼的容玉涛陡然睁开了双目,他面上惊疑不定,显然已经察觉到了变故。但秘境里的东西委实十分重要,他心下一横,起身朝着入口冲去。可惜他并未能如愿,入口处无知无觉地出现了一个青蒙蒙的光罩,将他拦在了外面,任他如何挣扎也入不得半分。
皇族秘境一生只能入一次的规矩半点不假。
那一边顾星薇丝毫不知晓自己引起的变故已被容玉涛察觉,她此刻正接受骨髓一点点被龙髓替代,这说来简单,过程却很漫长,不过好处是毋庸置疑的,只要她不陨落,今后肉身成为堪比龙族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转眼三天过去,容家两个资质不行的后辈已先后从洗龙池里钻了出来,三层的洗龙池只余容烨央一人。那二人却并未先离开,倒不是他们不想离开,而是需要等到所有人都从洗龙池中出来,出口才会再次开启。他们也未多话,盘膝坐在池边修炼了起来。
顾崇明与容烨央一样,还在洗龙池中,无需赘述。
经过三天马不停蹄地换髓,顾星薇浑身是劲儿的醒了过来,借由着这股劲儿,她准备开始冲穴。
龙髓进入了她的骨头,可龙髓附带的精纯能量还被蒲蒲的光罩给禁锢在内了,她只稍稍一引,那些能量就澎湃地冲进了她的身体。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咳,刚才一激动,似乎孟浪了一些。
她赶紧收摄心神,取适当数量的精纯能量炼化,感觉到丹田胀满后,她毫不停留地推动化生力朝着第六个穴位而去。
有了之前许多承受疼痛的经验,顾星薇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强了许多,加之又有心理准备,一咬牙就把化生力推了上去。
啊!
不疼。
嗯?不疼?
顾星薇有些意外,不过冲穴的时候不疼那是好事啊,根本无需纠结。她赶紧再引了一些精纯能量入体,准备一鼓作气冲下一个穴位。
师父说过,越到后面冲穴越困难。
她把化生力推到第七个穴位后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一咬牙地将化生力刺了上去。
诶,还是不痛?
难道说换髓后产生了某种异变吗?
这就是顾星薇不知道了,她虽然刚刚换髓,龙髓还没来得及对她产生更多影响,但是龙髓附着的脊梁骨上的筋脉坚韧程度及抗打击能力,都提升了一大截。
既然不痛,那还等什么,快,让冲穴来得更欢畅些吧。
顾星薇用神识控制着巨龙的精纯能量入体,迅速转化成化生力后,便马不停蹄地冲穴。
十八天后,督脉上的二十八个穴位全部被她冲通了,化生树的半个主干已形成,如果内视,便可发现那半个“主干”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她神识扫了一下,发现还剩下许多精纯能量,索性继续冲任脉上的二十四个穴位。
她这边到时游刃有余地冲穴,也没感觉到饿,可三层石室里的三个人已经到了一块干粮得掰成三块吃的地步了。
“这两个人在干什么,怎么到现在还不出来!”容烨央仰天长啸一声,转身就朝着四层而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层无形的光幕给拦了下来。
他气哼哼地转身往回走,却欣喜地发现龙威对他的压迫好像好了许多。
看来身体变强壮了,只是不知道最该强壮的地方会否变强壮分毫呢?
他瞥了瞥在池边打坐的堂兄弟二人,甩了甩脑袋,还是不要找他们试了。
顾崇明也从洗龙池里出来几天了,他眉头微皱,带着几分担心的往五层的方向看去。如果早知道从洗龙池出来后哪儿也去不了,他说什么都不会任由顾星薇一个人去深处冒险的。
他暗叹一声,旋即想起容玉涛说过秘境里没有危险,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十三天,顾星薇势如破竹的把任脉上的穴位也冲通了,至此化生树的主干完全成形。
她内视一番退出了修炼,忽地感觉到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便从储物袋中拿出顾崇明给她准备的吃食,草草吃过,便开始打坐修炼。
炼化出化生树的主干后,顾星薇便可以正常修炼了。
她按照《太上九要心经》的行功路线修炼,惊喜的发现如今的修炼速度确实比先前快了许多,已与三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一般无二。
等到丹田胀满后,几条根须状的东西便在她的丹田内显形而出,明明灭灭地自动吸收养分缓缓填充至任脉最后一个穴位。
顾星薇估算了一下,“根须”按照这种速度吸收她的灵力,只要她每天修炼,就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便索性丢开手不管了。
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这趟出行对她的好处太大了,今后她的骨头在龙髓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将变得更加坚韧,气血也将变得异常强大。
没看到么,她连续一个月没吃东西都没有什么虚弱感,这就是气血强大最基本的好处。
她目光流转,看到了地上蜷成一团的蒲蒲,用神识感应了一下,确定蒲蒲只是处在进阶的状态,便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一念刚刚落地,石室的门就沉重地打开了。
她将蒲蒲妥善地装入灵兽袋,大步出了石室。
龙吟之声蓦然响起,她心念一动,似有所感的朝龙尾方向看去。
莫名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她逃也似的朝上层飞奔而去。
“九哥。”顾星薇毫无障碍地奔向第四层,她融合了龙髓,这个地方的龙威已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顾崇明缓缓抬头,他生怕自己抬得快了些会晕过去。
“九哥你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么虚弱。”
可不就是虚弱吗,让谁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饭还只有三分之一个饼,谁都虚弱。
顾崇明露出了个柔弱的笑容,冲着精神百倍的顾星薇道:“你还有吃的吗?”
顾星薇微微一愣,赶紧摸出了一大堆吃的,里面还有几个水果。
顾崇明也顾不得形象了,左手拿着水果,右手拿着肉干,左右开工大快朵颐起来。
看顾崇明饿成了这样,顾星薇忍不住问:“我们进来几天了?”
顾崇明拍拍胸口,艰难咽下囫囵塞进口中的食物。
“估摸着有一个月了,要不是我在洗龙池里待了十多天,现在多半已经被饿死了。”进入修炼状态后,人对于时间的感知不是特别准确,顾崇明也只能说个大概。
呀,这么久了。
那……容家那三个人还活着吗?
顾崇明似乎跟顾星薇想到了一处,二人手一扫将吃食收入储物袋,快速朝三层跑去。
轰……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剧烈的山体晃动而来。
顾星薇二人脚下踉跄差点摔倒,他们二人手扶石壁,小心躲过头顶碎石,闪进了三层石室。
三层石室里“尸体”横陈,容家三人尽都被饿得只剩一口气,容烨央的一只手垂入洗龙池中弹动几下,终于蓄足了力气捧了些水上来凑在嘴边喝了。
好恶心,喝洗澡水。
顾星薇迅速甩了一些吃的到容家三人身边,容烨央鼻子动了动,虚睁开眼睛,看到诱人的食物,开始时还以为是幻觉,但当他将眼睛睁大后发现食物依然存在,便饿狼扑食般地按住了一张饼嗷呜嗷呜吃了起来。
顾星薇嫌弃地撇开脸,拉了拉顾崇明,道:“我们快走吧,这里晃动得越发厉害了。”
二人蹒跚着进入甬道,朝着出口而去。他们二人才刚在甬道里冒了个头,几道强劲的术法便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他们面前,幸而青光一闪帮他们挡住了攻击。
容玉涛听到动静回过头一看,见是他们两人,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他回过头,甩出几道术法砸向前方几个炼气修士,口中却问:“他们几个人呢?”
“在后面。”
顾星薇本来还担心容玉涛发现她进过最后一层,但眼下看来容玉涛根本没空理会她,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顾星薇二人才有机会看清楚,石台被两个筑基修士并十来个炼气修士团团围住了。容玉涛被两个筑基修士拖得死死的,根本没有余力接应他们。
而且就算有余力,想接应的也不是他们!
炼气修士轮番施放各种属性的术法朝石台砸来,顾星薇二人脚下的甬道不停颤抖着。
退,可能被落石活埋,进可能被筑基修士的术法星子打死。
真真是进退维谷。
“这是什么情况?!”容烨央惊愕的声音传来,他一把推开顾崇明,探着身子向外看。
这次进入秘境,除了顾星薇和顾崇明,就属他得的好处最大,吃过了东西,这会子已经缓过了劲来。
看到容烨央出来,容玉涛的表情一松,到底不会白跑一趟了。他嘴唇微动,悄无声息地说着什么,片刻后,容烨央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又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
容烨央的小动作或许能瞒得过别人,又岂能瞒得过一直注意着他的顾星薇。
想撇下他们跑,很好,请快些跑。
顾星薇拉了拉顾崇明的衣袖示意他后退几步,顾崇明心中一动,跟着顾星薇退入了视线盲区,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小叠符箓递给顾星薇一半,自己捏了一半在手中。很显然他秒懂了顾星薇的意思。
“容烨央你太不讲义气了。”
容家剩下的两个人相继跑了出来,这二人脸色虽不大好,可听那声儿,应该是死不了的。
容玉涛斜看一眼出口,神色晦暗莫名,突然间他扔出了一颗通体黝黑的珠子。他身形暴退的刹那,那颗珠子猛地爆开了,散出灰蒙蒙的毒雾,立时便有两三个挨得近的炼气修士倒地气绝。
“快,朝四周散开。”
敌方两个筑基修士见了自然不敢大意,只得暂避锋芒,退到石林外围静等毒物散去。
容玉涛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符箓祭到空中,符箓上一阵阵光纹流转,散发出阵阵恐怖气息。
那符箓却是一张符宝。符宝中封印的是一件三阶法宝的部分威能,饶是容玉涛激发起来也有难度,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
感受到符宝的可怕气息,敌方筑基修士淡定不了了。没有悍不畏死的精神,他们怎么都不敢冲入毒雾,只能不断放出术法盲打。
容玉涛在专心激发符宝,不能防御,不能还击,硬生生受了对方一个落岩术,体内一阵气血翻滚,只得咬牙忍住。
呼……他吐出一口气,心下大松,符宝终于被激发了。他往嘴里丢入几颗补元丹,朝容烨央使了个眼色。
没办法,飞剑只能带一人,自然得带资质最好的人。
容烨央毫不迟疑地冲出甬道,踏上容玉涛的飞剑。容家剩下那二人见此,立马跟上,岂料只能眼睁睁看着飞剑升空。
容玉涛立于飞剑之上,将蓄势待发的符宝狠狠砸下。
敌方筑基修士早就防备着容玉涛这招,却还是因为力量悬殊受了不轻的伤。
“哼,我们盯了你们这么久,岂会让你们如此轻松地离开。”他们二人脸上都闪过厉色,祭出飞剑朝着容玉涛追去。
离开时还不忘吩咐,“容家剩下的人就交给你们了。”
“大爷爷,你可不能丢下我们啊。”
容家二人看着这群不断缩小包围圈的炼气修士,心中不由得发毛。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可是双拳难敌十手啊。
顾星薇和顾崇明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就是现在”这样的信号。他们二人相继出了甬道,一抬手,几张符箓蓦然攻向前方。
火光一闪,那三个挡在前方的炼气修士不察之下被烧个正着,哀嚎着到一旁打滚去了。
符箓脱手,顾星薇二人也不看战果,径直朝着石林外跑去,边跑还边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
轰轰轰……几道术法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们身上,防御符的威能瞬间被耗尽,他们却二人连头都没回的再次往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趁着敌方修士吞服丹药补充灵力的瞬间直接冲出了石林。
“等等我们。”
等他们?想多了吧。
他们家的长辈都甩下他们跑了,顾星薇、顾崇明这两个自身难保的人岂会掉转头回去救他们,别开玩笑了。
诶,我去。
顾星薇看着飞舟的方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的修士手持兵刃守着飞舟。
顾星薇二人没打算乘坐飞舟,以他们俩的灵力还驱使不了那件法宝。可那飞舟却好死不死地停在了出谷的唯一通道前,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跑过去。
“九哥,一人一个。”
顾崇明脚下一个踉跄。
呃……薇妹哪里来的自信。
总的来说,炼气期还是打基础的阶段,炼气修士体内的灵力都很少,哪怕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使出四五个低阶术法,体内的灵力照样见底。
只要抗过了最初几个术法攻击,后面的就是纯体力活了。
顾星薇义无反顾朝前冲,换来的却是对方轻蔑的笑意,那炼气七层的矮胖修士甚至没有先出手的打算,只是在自己身上加了个防御术法,一副拿给顾星薇打顾星薇都打不动的嘚瑟模样。
顾星薇嘴角一弯,呵呵,轻敌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哦。
她冲到距离矮胖修士三尺的地方,手腕一翻,拿出了那柄董铭琛送她的炼锤。她将孔志宁教的挥锤技巧发挥到极致,腰部略转带动炼锤朝着矮胖修士挥去。
看着顾星薇手上那柄与她明显不成比例的炼锤,矮胖修士脸上的轻蔑之意更甚。
小孩子玩儿大锤,小心折了腰。
他轻飘飘举起右手格挡,岂料炼锤砸到他身上时传来的是他意想不到的巨力,他的右手当场骨折。他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又一记重锤砸在了他身上,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他晕前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幸好用了防御术法。
顾星薇两招制敌,让在场的人都深深惊骇了,包括她自己。那个炼气八层的修士收起了轻视之心,而顾崇明则心肝儿一颤地庆幸顾星薇是他妹妹而不是敌人。
这简直太暴力了!
顾星薇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瞬间加入了顾崇明的战团,因为顾星薇的加入,那个炼气八层的修士被打得束手束脚,很快就中了顾崇明的符箓。顾崇明见此,微微一笑的再多丢了两张,彻底将这修士打残了。
二人回望一眼,见剩下的十余个炼气修士已经追了出来,显然已经解决了容家二人。他们抬脚就跑,只要冲入了树林,就容易躲藏了。
“咱们分头跑,逃走的几率大很多。”
顾星薇点点头,二话不说调转了方向。
跑出数百丈距离,身后树叶闪动发出的沙沙声仍如影随形,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再这么下去肯定会被抓住!
顾星薇眉头微蹙,一咬牙钻进了一个树洞里,顺带运起了太息幻影术。
她蜷缩成一团,凝神静气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搜寻人的动静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越去越远。
她吐出一口气,刚才紧张得跟死过一次一样,终于又活过来了。
她靠在树干上休息,并不准备马上出去,谁都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归于平静,只余虫鸣鸟叫声。
危险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一道锐利的剑光就那么擦着她的脑袋划了过去,这棵中空的树眨眼间就断成了两段。
顾星薇探出脑袋,心中哀嚎一声,居然被发现了!
那个发现她的修士修为比她高!
不止高。是高很多!
那是一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
这人是那些炼气修士的小头领,已经从被救醒的矮胖修士口里知道了顾星薇拥有恐怖的巨力。他自然不会给顾星薇近身的机会,一见顾星薇冒头,立马打出一道术法,却是一个锐金术。
五行术法以火和金的攻击力最强。
顾星薇暗叫一声倒霉,反应迅速地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
她提着炼锤出了树洞,朝前走了几步。既然被发现了,再躲下去反而会陷入被动,不若主动出击。
那修士见顾星薇朝前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甩手打出一道术法试探性攻击她。
她的防御光罩闪动几下,很快稳定下来。
怕吗?嘿嘿,怕的话就有机会了。
顾星薇挑眉一笑,摸出两张神行符拍到身上,身形一晃地朝着那修士冲去。
那修士被顾星薇的举动勾出了火气,他好歹是一炼气大圆满修士,虽不敢称筑基之下第一人,但也不是一个炼气一层都没有的小修士可以欺侮的。
他双手快速掐诀,一道锋锐至极术法之刃直刺顾星薇要害。
顾星薇身上的防御符剧烈闪动几下就化为了飞灰,术法之刃来势不减,她赶紧激发了一直握在手中的防御符。
这张符可不是顾崇明刚才给她的了,而是她的存货,除了这张灵符,她身上还有十几张灵符,都是顾崇明离开顾家的时候留给她的。
有了这次经历,顾星薇决定一回去就要多多准备灵符放在身上防身。
寒芒刺心的感觉让顾星薇汗毛倒竖,好在防御符的防护罩及时出现,在她心脏前分毫的距离堪堪挡住术法之刃。术法之刃挣扎了几下,威能便被耗尽了。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灵符可以挥霍。”
顾星薇冷哼一声,脚步随之而动,却不由自主地使出了驭影随风中的诡异步伐。她空有驭影随风步伐,却没有灵力支持,十成灵动只发挥得出一二成,但配合上神行符仍收获了奇效。
那修士不管左闪还是右避,总逃不出顾星薇的攻击范围,心中大惊之下只得用出了防御术法。
顾星薇嘴角含笑,奋力挥锤,抡圆了的炼锤一下重过一下地砸向那修士。
那个修士选择防御时已注定了他失败的结局。
炼锤的重量加上惯性的重量,很快就让那修士体内气血翻涌,而他却骇然发现,他竟然腾不出手来反击,只能被动防御。
“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修士也是恼了,对着顾星薇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确实,顾星薇坚持不了多久,可那修士又能坚持多久呢?
顾星薇单手握锤,另一只手则拿出两张赤焰符拍在那修士身上。
那修士要用灵力维持防御术抵挡顾星薇的炼锤,又要抵挡赤焰符的灼烧,体内的灵力咻咻的见了底。
那男修也急了,拼着被顾星薇打中抽回手,想抽身后退再对顾星薇迎头痛击。
他虽想得好,却着实低估了顾星薇的力量。
一锤落于身上气血翻涌。
两锤,三锤……十锤落于身上筋脉碎裂。
第十八锤落于身上后内腑移位。
只听见咔咔几声,那修士就骨断筋折地倒飞出去。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血里还夹杂着些许内脏碎片。
顾星薇举步走到那修士面前,那修士刚才放话说了,只要有机会就要让她生死不能,她自然不能留下这个祸患。可叫她再补上两锤,她又实在做不到。
她可不爱看脑浆迸射的场面。
她拿出一张赤焰符丢到那修士的身上,也不想看那修士的死状,直接背转身去。储物袋之类的储物法宝不是赤焰符这种低等火焰可以烧坏的,等那修士化成灰后,再掉转头去捡也一样。
顾星薇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以便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突然她脑中一疼,身体直僵僵地倒在了草地上。
夺舍!
那炼气圆满的修士竟在濒死的瞬间果断选择了夺舍!
真有勇气,固然夺舍成功他可以继续修行,可若是失败了他连神魂都不会留下,整个人就彻底湮灭在人世间了。
他的神魂比顾星薇强大,夺舍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顾星薇有些危险了。不过单论对抗夺舍的经验,顾星薇堪称同阶无敌。
她一察觉到识海进入了异物,立刻抽回神识,趁着对方还来不及作乱率先掌控了识海。
识海的压力不断增加,很快一团光影便显形而出,看样貌正是那修士。
那修士挣扎几下,却未挣脱束缚,怔了怔后阴测测地道:“反应倒挺快,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天真!”
那修士抬手从神魂上扯下一团能量,面容扭曲地揉捏几下,再抬手将那团被揉成了圆球状的能量朝着顾星薇一砸而去。
那团能量轻飘飘地落入识海的“海水”中,没有丝毫危险气息的样子。可顾星薇怎么都不会相信一个濒死之人会在最后阶段做无意义的事情,她本能地扑过去想要阻挡那团能量,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团能量落入“海水”中的瞬间蓦然爆开,砸得“海水”一阵翻涌。
这一击是那修士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招数,只刹那顾星薇就受了不轻的创伤。她只觉脑袋如针扎一般疼,代表神魂的人形光影也剧烈闪动着。
那修士哼笑一声走到顾星薇的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星薇,“你的神魂是强大,可强大得过我吗?我可是炼气圆满的修士,你还是乖乖消失吧,这具身体我就笑纳了。”
想要这副肉身的可不独这修士一个,原主、神秘男子都想要,可最后还不是落在了顾星薇手里。
她冷静异常地趴在原地,处于劣势争言语上的长短很不明智,且让那修士再过一会儿嘴瘾好了。
“筋脉和丹田都太弱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容家应该多得是好东西,等我替了你的身份,自会去寻来洗髓。”这修士误把顾星薇当成了容家人。
顾星薇把那修士的美好畅想当成耳旁风,脑中却迅速回想着与原主争夺识海控制权的细节,不出一会儿,她嘴角微不可察扬起了一个弧度。
谁规定现在强,就会一直强下去的!
顾星薇看着那修士因为激动不断来回走动的脚。
靠近点,再靠近点。
许是顾星薇的祈祷奏了效,那修士的脚落在了她的手边,她的手微微一动就将那只脚握在了手里。
到手边的破绽,抓不住的是傻子。
一条白色的能量带被顾星薇从那修士的脚上拉扯而出,这条能量带正是那修士精纯的神识能量,有了这些能量的注入,顾星薇的精神一振,顿时感觉刚才被那能量圆球炸出来的伤势得到了缓解。
“臭丫头我弄死你。”
那修士嚎叫着扑向顾星薇,他根本不明白顾星薇为什么可以从灵识还未消散的神魂上吸收能量,不过这种时候原因却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抹除顾星薇的灵识,不然最后消散在天地间的一定会是他。
他不愿意就此死去,顾星薇当然也不愿意。
顾星薇感觉到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进入自己的神魂后立刻警觉起来,分出大量心神朝着那股气息围追堵截而去,可那股心神却滑不留手,屡屡从她围堵的缝隙中溜走。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虽极力保持冷静,可阵阵心悸的感觉仍爬上了心头。
“啊!”
她的神魂一疼,手不自觉放开了紧抓住那修士的手,那修士得了自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前世的记忆突然异常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又忽然裂成碎片点点湮灭。一年又一年记忆归于虚无,顾星薇心下大惊。如果没有了那些记忆,她就算还活着,也不再是“顾星薇”了。
强烈的求生**澎湃而出,让正在抹除她灵识的气息停下了脚步。
那修士眉头皱成“川”字,双手连挥,准备强行推进抹除顾星薇灵识的进度。
就在这时,顾星薇灵台处红光一闪,一滴鲜血透体而出。如果此时有人在顾星薇身边的话,一定会惊讶于这种情形,那滴鲜血就像是有了灵智一般,出现片刻后就化为了一只大掌覆在了顾星薇的头顶。
血色光雾闪动间融进了顾星薇的识海,将识海染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那修士以为这是顾星薇修炼的某种神通,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他丢开了顾星薇的神魂,朝着血雾攻击而去。
为了活命,那修士也是下了血本,神识本源能量不要钱似的朝着血雾攻去。血雾涌动几下,竟把那些能量照单全收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模样。
那修士见到此种情形,心中大骇,这般下去那还了得。
他再也顾不得理会血雾,转过身准备专心抹除顾星薇的灵识。在他想来,既是顾星薇的攻击手段,顾星薇没了灵识这攻击手段自然会散去,到时候他就安全了。
可他却料错了,这血雾不是顾星薇的攻击手段,这会子缓过神来的她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暗暗警觉着。
她原本以为原主离开这具身体后,她就完全掌握了这具身体,可今天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不过心中再不舒服,此刻也十分庆幸有这东西存在。血雾发觉那修士想要继续攻击顾星薇,便毫不迟疑地挡在了顾星薇的身前,完全隔绝了那修士的攻击。
血雾似乎十分看不起那修士,直接放任不理,而它却进入顾星薇的神魂游走了一圈,将那修士留在顾星薇神魂内的锐利气息全都吞噬干净了。
处理掉顾星薇神魂中的隐患,血雾一个翻转朝着那修士卷去。那修士见势不好掉头就跑,可他能跑到哪儿去,顾星薇的识海就那么大,他再挣扎也挣扎不了多久。
血雾分成两股,呈前后包抄之势朝那修士拦去。那修士自知再无胜机,索性一咬牙自爆神魂。
他神魂的能量霎时被点燃,传出了危险的气息,不多时他的神魂就出现了裂痕,裂痕中还透出了耀眼的光芒,昭示着不出片刻便会炸裂而开。
血雾却丝毫未乱,一半血雾分成无数细丝堵住了那修士神魂的裂缝,另一半血雾着将那修士的神魂包裹其中。
堵住裂缝的血雾延缓那修士自爆神魂,外围的血雾则快速从那修士的神魂中汲取能量,让那修士哪怕自爆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闷响声传来,那修士终于湮灭于天地,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也未留下。
血雾略顿了顿,像是受到了些许创伤似的,只不过很快便倒飞而回,来到顾星薇的身前。
顾星薇心中警铃大响,这是她的识海,她自然很清楚刚才发生在那修士身上的一切,看到血雾飞回来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联想。
血雾抖了抖,精纯的神识能量逸散而开,它将得至那修士的能量全抖出来后又化为一滴血飞出了顾星薇的识海。只是这滴血好似比先前小了一圈的模样。
看到血雾离开,顾星薇才精神一松地晕了过去。
顾星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移动,心中惊疑之下转头看去,一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嗷……”低沉的兽吼声传来,其中的警告之意分外明显。
顾星薇立刻屏气凝神,再不敢乱动一下。她可不敢考验一只妖兽的耐心,万一这妖兽一个不爽牙齿再咬得深入几分,她的脖子可就断了。
耳边不断传来呼呼的风声,景物在起伏间倒退,也不知奔出多远,顾星薇的后脖颈处传来裂帛声。这妖兽的牙齿相当锋利,饶是顾星薇所穿衣服的布料不错,被它叼着奔出许久,也有些受不住了。
这妖兽眼中凶光一闪,十分不耐烦人类的麻烦,竟在考虑要不要将顾星薇咬死了带回去,不过片刻后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人类的小崽子对它还有用,只能暂时留着了。
它仰头一甩将顾星薇抛出老远,而后一个健步追上就准准的咬住了顾星薇背后的衣裳。
顾星薇只觉背后一凉,回头去看,才发现这是一只虎形妖兽。
老虎啊,森林之王诶,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天眸那家伙是假货吧,对吧?!
说好的加成气运呢?该不会加成霉运了吧!
虎形妖兽抓着顾星薇又跑出几十里地才在一个峭壁前停了下来,它曲爪撩开一片藤蔓,猫着身子钻进了山洞。
顾星薇神识一扫,洞内大致情况已了然于胸。洞内有三只四个月狗崽般大小的虎崽,这些虎崽本来在磨爪子,但一看到母虎叼了顾星薇进来,立马龇牙咧嘴、摩拳擦掌起来。
看到这一幕,顾星薇的脸色不好看了。她养过猫,自然看过大猫带小猫,当小猫长到一定程度,大猫就会带回活老鼠,让小猫练习捕鼠技巧。
她现在俨然就是这些小虎兽用来练手的“小老鼠”啊。
虎兽脑袋一低就把顾星薇放到了地上,它用爪子一推,就把顾星薇推得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这一下离小虎兽更近了。
前有虎后也有虎,身处这样的境地,顾星薇心下一横,躺倒在地。
虎兽没料到顾星薇来这招,怔愣片刻,嗷一声上前伸出爪子像是拨弄毛球一般把顾星薇朝小虎兽面前拨去。
顾星薇的心中神兽奔腾。
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那虎兽身上隐隐传出的灵气波动,她在顾清霰身上感受过,那是独属于筑基修士的波动。
这是二阶妖兽!再来十个顾星薇都打不过。
顾星薇心念电转,她现在可不能表现得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如果没有练手的价值,她恐怕马上会变成点心;可又不能表现出太强的战力,不然那妖兽说不定要先把她打得半残再拿来给那几只小崽子练手。
心中思量已定,顾星薇翻身站起,一掌朝一只小虎兽攻去,小虎兽灵活地闪避开了,顺带反击了顾星薇一爪,顾星薇抽回手躲开攻击,又踢向另一只小虎兽。
不多时,顾星薇便和三只小妖战作一团,只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
小虎兽打得很兴奋,大虎兽十分满意,趴下来懒洋洋地打起了瞌睡。
顾星薇暂时松了一口气,暗中分出一缕心神向外延伸而去。她打不过大虎兽并不意味着她就准备放弃逃跑,如果让她找到了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她定然毫不迟疑。
神识化成细线朝外延伸着,虎兽疑惑地看了一眼,复又闭上了眼睛。它虽然是二阶妖兽,灵智却并未全开,哪里知道人类修士的手段,自然不知道顾星薇做了什么。
一里,两里,十里,二十里……
顾星薇的神识延伸到百里处便再也无法向前延伸分毫,显然到了极限。她的神识是沿着一个方向延伸的,如果全覆盖的话顶多覆盖方圆十里范围,不过就算如此,这个发现也够让她欣喜的了。
如此庞大的神识,已可与刚进阶的筑基修士相比了。这可是那炼气圆满的修士夺舍她不成留下的好处。
她小心控制着神识横扫,忽而心中一喜,两个修士出现在了她神识可察觉的范围内。
她如今还不会神识传音,但用神识惊动一下那两个修士还是做得到的。她将神识从那二人身上一扫而过,那两人立时警觉。
“什么人?”
顾星薇控制着神识回缩,那二人当机立断拔足便追。
哎,只是炼气修士,根本不是那妖虎的一合之将。
不过蚁多咬死象的道理顾星薇还是懂的,她用同样的方法又引了两波人过来。后来根本不用她刻意引导,那些在周围寻宝的低阶修士就自动跟了过来。
已经有这么多人朝那个方向赶了,那边肯定有好东西,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二阶灵药!”
一个人呼出了声,其他炼气修士都齐刷刷朝着山壁上看去,待看到藤蔓间若隐若现的紫色浆果时眼中都流露出了火热之色。
顾星薇见众人已围着石壁站定,她便趁机收回了神识,她用神识引了这么多人来消耗也很大,神识一回归识海她就闷哼一身委顿在地。
她一倒地,小虎兽欢呼一声就围了上来,准备美餐一顿。
就在这时,那只大虎兽怒吼一声冲了出去。
洞外众人看到这只二阶妖兽并不如何吃惊,天材地宝周围肯定有妖兽守护,在他们看到二阶灵药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大家一起出手灭杀了这只妖兽,这些紫浆果我们平分。”
话音未落,这人就率先扬手甩出几张符箓,其他修士见有人出手便不再犹豫,各种符箓铺天盖地砸向妖虎,直砸得妖虎暂避锋芒。
妖虎纵身一跃跳到了石壁上凸起的石块处,居高临下目露凶光地看着这些修士,它虎爪一动,石壁上的藤蔓就齐齐飞出,朝着众修士席卷而去。
这只妖虎竟然是木属性的!
众人立马收回手中土属性和水属性的符箓和法宝,只用火属性灵符和术法攻击,一时间这片天地间被火光笼罩,充斥着暴虐的火灵气。
顾星薇的手臂传来了痛感,而且这痛感让她无法忽视。她翻身坐起,一巴掌打在了那只咬她的小虎兽脑袋上,直打得那小虎兽呜咽几声。
开玩笑,收拾不了你妈,还收拾不了你吗!
顾星薇这会子缓过了劲儿来,一步步往小虎兽身边逼近,丝毫没被小虎兽龇牙咧嘴的凶样吓唬到。
“蒲蒲。”顾星薇察觉到蒲蒲醒了,心神一动放出了蒲蒲,蒲蒲看着眼前三个毛团子眼睛一亮,它虽是灵兽,可也喜欢可爱的东西,它呜呼一声就把其中一只抱在了翅膀间。
另外两只毛团子见势不好就要逃跑,可顾星薇才不会给它们机会呢,刚才这几只小虎兽可是把她当成玩具耍了好一阵,她就算下不去手灭杀幼兽,可拿出去卖或者送人总可以吧,这可都是闪亮亮的灵石呀!
顾星薇抬手给了那几只小虎兽一记重击,那小虎兽就晃荡一下身子直直载倒下去。
顾星薇用灵兽袋装了小虎兽,准备趁乱溜走。
“吼!”武威雄壮的吼声响彻山林,却是公妖虎回来了。
感觉到一道神识扫过山洞,顾星薇非常自觉地把小虎兽放了出来。
洞外的公虎确认崽子们无恙后瞬间加入了战团。
炼气修士们看到妖兽一方来了强援,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可这时却不是他们想退就能退的了,洞外战事一度白热化了起来。
时间一久,生命力顽强的小虎兽悠悠转醒了,一醒来听到公虎的吼叫声,立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开始对着顾星薇龇牙咧嘴起来。
看着如此不识时务的小虎兽,顾星薇逼近一步,威胁道:“别得意,看谁笑到最后。”
她知道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将时间算得刚刚好,不然逃跑失败被抓了回来,那两只大虎肯定第一时间咬断她的脖子。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看到”人虎大战就在洞外不远处,要想不被发现地从山洞里离开简直比登天还难。
登天?等等。
她将目光落向刚刚晋级成功的蒲蒲身上,不知道这小家伙是否获得了什么新技能。
“蒲蒲你晋级之后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蒲蒲听到顾星薇问话,十分高兴地掀开翅膀,妖娆地伸出一条腿来。
“你新长了一双腿出来?!”
真丑……
蒲蒲十分得意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它对自己这双新腿都非常满意。嗯,充满了力量呢!它想着就斜伸出一条腿抓碎了一块石头。
顾星薇:“……”
显摆什么!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蒲蒲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了呢。又不是大进阶,只是小晋级了一下,怎么可能学会新的技能嘛,主人姐姐好没文化。
察觉到蒲蒲淡淡的鄙视之意,顾星薇心中小小的期盼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外面有人打架,你能带我飞出去吗?”虽是这样问,但顾星薇却没抱希望,就蒲蒲那个小身板,连三分之一个顾星薇都载不下。
蒲蒲眼睛滴溜溜一转,点点头,露出两颗金牙自信一笑。
“好,你到洞口来,我们做好准备。”
蒲蒲昂首阔步地走到门口,曲着腿等顾星薇趴到它的背上它才站直了身体。
顾星薇的额头上不自觉地滴下一滴冷汗,这小家伙还以为自己多高似的,它就算站着,顾星薇趴上去身体也得着地,它还曲腿……
一切准备就绪,顾星薇就把心神全都放在了外面的战场上,这个时候外面有些修士已经拿出了保命手段,各种威力极大的一次性法宝相继爆开,炸得山体好一阵摇晃。
三只小虎兽见顾星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它们用简单的脑袋瓜子想了想就以为顾星薇认输了,不一会儿便蹭到顾星薇身边,准备收获战利品。
顾星薇叹息一声,回头看向试探着咬她的小虎兽。
这可是你们自己来惹我的啊,待会儿被我抓走了,可就怪不得我了。
“大家还有什么手段就快使出来吧,命没了留着那些有什么用。”
一个炼气修士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十分肉痛地摸出了一个晶莹的丹药,他用灵力一激,这颗丹药就化为了粉末。这可是他偶然间得到的一颗毒丹,据说连筑基修士都抵挡不了。
那两只原本还威风凛凛的虎兽,不消片刻便偏偏倒倒起来,它们甩甩脑袋,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它们转过头恋恋不舍地看向山洞,脚下便踉踉跄跄地朝着那边走去。
这群修士见胜利有望,哪里肯放它们离开,全都挪动脚步站好方位继续攻击。
就是现在!
顾星薇伸手一招,再次将三只小虎兽装进了灵兽袋,一拍蒲蒲脑袋示意蒲蒲快逃。
“哟哟。”
顾星薇:“……”
是不是傻,逃跑不应该低调吗!哎哟喂,这真是一只除了可爱没有别的优点的灵宠。
蒲蒲一点都无法理解顾星薇的郁闷,但它知道惹主人生气会被扣口粮,便可怜兮兮地低调了起来。
蒲蒲努力地扑腾着翅膀,想在顾星薇面前好生表现一番,以挽回顾星薇对它的喜爱。它可知道它住的地方现在可被三个毛团子占了呢,它才不要失宠。
顾星薇往下看了看,实在不忍心打击分外努力的蒲蒲,但只飞起来一丈高能叫飞吗,飞过去不正好给人当靶子打嘛。
“飞高点,这个高度会被打到。”
嘿哟,嘿哟。
蒲蒲伸长了脖子挣扎,但飞行高度仍维持在一丈。
眼看着就要经过战团,顾星薇终于忍无可忍,她摸出一颗灵兽口粮朝天上抛去。
蒲蒲眼睛一亮,就知道主人最爱我。
它咻的一声冲入了高空将口粮含进了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自从有了假牙,它又能咬得动口粮了,别提多开心了。
就知道要让傻驴拉磨,脑袋上就得挂萝卜。
顾星薇又扔出了一粒口粮,蒲蒲准确无误的接住了,就跟在玩儿游戏似的,驮着顾星薇的吃力症状消失殆尽。
一颗颗口粮不断被抛出,蒲蒲也驮着顾星薇快速远离了战场。
她们身后两只虎兽眷恋地看了一眼顾星薇腰间的灵兽袋便轰然倒地,口鼻流出鲜血气绝身亡。
蒲蒲接口粮接得不亦乐乎,可顾星薇吊在它身上却觉得很累,飞出小半个时辰后,顾星薇就让蒲蒲降落在了地上。
顾星薇站在原地,实在辨不清方位,便联系上了天眸,“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玉清界。”
顾星薇:“……”就不该对它抱希望。
找不到路,周围也没人,停留在原地毫无用处,顾星薇便认准了一个方向走。
她根本不敢奢望与顾崇明汇合,只祈祷不要遇到那些截杀他们的人才好。
从白天走到黑夜,顾星薇一刻不敢停,在这种树林里,待得越久越危险。
黑夜中的亮光总是那么显眼,隔着老远顾星薇就看到了,她现在已经经历过了好几次这种黑夜见莹光的事情,倒不像第一次那么害怕了。
她朝着光亮处靠拢过去,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个炼气期修士心中一喜。
“什么人?”
“二位道友别误会,我只是迷了路,看到了二位便来问个路而已。”
那男修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是很相信顾星薇的说辞。
看到那男修的脸色,顾星薇心中警觉着,面上却不显,她直言道:“我才刚引气入体,二位大可不必这样防备我。”
顾星薇引起入体大半年了,但别的修士只看得出她的修为,看不出她何时引起入体的,如此说别人自然无从怀疑起。
那男修的神识在顾星薇身上一扫,见顾星薇确实连炼气一层都没有,绷紧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了些,不过仍存有戒心。
“前面那棵开着鹅黄色花朵的树下就是牧野原的入口,你绕着那棵树转三圈,就会出现一口枯井,你自己找过去吧。”
那男修说完便看着顾星薇不再有任何动作,显然不愿与顾星薇一同前往。
顾星薇也乐得如此,他们防备着她,她又何尝信任他们呢,自从开始修炼,她可是听说了不少杀人夺宝的事例。
她走到树下,用神识一扫,发现确实是之前在荒芜小村里遇到过的那种幻阵的波动,便照着那男修所说在树下转了三圈。转头再看,她微微一笑,脚边果然出现了一口井。
她不再犹豫,跳入了井中。
这口井与她之前进过的那口构造一模一样,她一入进便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散发着微光的亭子,只不过这一次站在亭子边的是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修士,这二人都是炼气修士。
顾星薇客气地跟二人见了礼,道:“我去天璇城。”
她不准备在这里等顾崇明也不准备去找顾崇明,一来是因为树林太大找到人的可能性很小,二来是因为乱窜容易遇到危险,三来是因为如果顾崇明出事了,她这点实力也报不了仇,如果没事肯定会回容家,到时候托人去打听一下便知。
“五块灵石。”
顾星薇肉痛了一下,这传送费也忒贵了些吧。好在她现在不缺钱,拿出灵石递给了男修,却见那女修并无反应,终于问了一句,“这位道友不知你何时方便启动传送阵?”
女修面露奇怪之色,声音清冷地道:“我何时都方便。”
“那为何……?”
这一次女修懂了顾星薇的意思,她淡淡地道:“你把灵宠收到灵兽袋里,如果不收,是需要替灵宠付传送费的。”
顾星薇摸了摸灵兽袋,她感觉得出灵兽袋已经很拥挤了,如何都不可能再装下一个蒲蒲。
她暗暗骂了一句凌华宗黑心,连宠物都收费,却还是认命地付了传送费。
男修收了灵石,女修激发了书册,伸笔一点,代表天璇城的红点亮了起来。
顾星薇赶紧走进亮起的传送阵,谁知道多耽搁一会儿,这些人会不会黑心到再让她付一次钱。
光芒一闪即灭,顾星薇显出形来的时候已身处天璇城了。她想了想就这么回去似乎好像代价太高了,不若去添点灵符矿石之类的存货,反正来都来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蹲在街边做掮客生意的修士都围了上来,只有一位看到她转身就跑。
“戚小楼!”
果然,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不拘欠多少。
顾星薇直追出两条街才抓住戚小楼,真不知道这戚小楼怎么跑得这么快,她追起来费死劲了。
戚小楼嘴巴发苦,“姑娘,我不过就欠你几十灵珠,你该不会真准备追着我还吧。”
顾星薇死揪着戚小楼不放,“你带我去买灵符和矿石,欠我的灵珠我就不要了,记住要物美价廉的。”
戚小楼一听就收回了他期期艾艾的表情,带顾星薇去买东西哪怕是不付介绍费他也是不亏的,毕竟那些商家会给他提成。
“诶,你跟我这边走。”
顾星薇二人朝着坊市走的同时,一道人影闪入了器学孔志宁的单独炼器室,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器学的管事。
“师叔。”
孔志宁睁开酒气熏熏的眼睛瞥了管事一眼,那管事心头一颤赶紧说明来意。
“我刚才在城中看到了您那徒儿。”他可是知道最近志宁师叔的脾气很暴躁啊,似乎就是因为隐隐被学生嫌弃的缘故,他本着死道友不是贫道的精神,十分没有心理负担的把顾星薇出卖了。
牺牲她一个,幸福整个器学,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孔志宁没有说话,但默默地将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炼化掉体内的酒气,他拍了拍管事的肩膀,道:“你很好。”
说完这句话,孔志宁的身影就消失了,跟风过似的,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的顾星薇正高高兴兴的抱着一大堆便宜灵符往储物袋里塞,她这一次走了戚小楼朋友的路子,找私人买的灵符,看上去质量不错,价格也便宜,还附送了一堆不值钱的传讯符和神行符。
交易完毕,各取所需的几人都分外满意,戚小楼拿了酬劳,正准备带着顾星薇出门,却见顾星薇面色古怪,不由得心中一跳,问:“可是买的东西有问题?”东西有问题现在就换还好些,免得这小姑奶奶下次再来找他麻烦。
顾星薇摇摇头,硬着头皮走到了院中,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快速靠近,等到快接近院子时,她才想起她认识这气息,这气息可不就是孔志宁的。
孔志宁收起酒葫芦,降落在院中,一眼就看到了顾星薇,神识一扫就发现顾星薇还没有到炼气一层,原来不是因为讨厌他才不来学炼器的,他的郁闷稍解了片刻复又更加郁闷起来,这得是有多笨才能引气入体后七个月都还没达到炼气一层啊!
“孔师父!”
“修为一点儿进步没有,在外面瞎晃荡什么。”
“徒儿来买一些灵符备用。”
孔志宁面色一黑,“别净想着依靠外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正途。”
“是,师父教训得是。”
顾星薇真心觉得孔志宁说得对,可这话回得太快,落在孔志宁的耳朵里就少了几分诚恳。
孔志宁虚眯起眼睛,伸手一招,直接把顾星薇抓到了手里,“走,跟着我修炼去,不到炼气一层不准出来。”
哪有这样的!
顾星薇还着急着回家呢,她离家了近两个月,错过了生日,期间还一度音信全无,她真怕外公担心,只想着买完东西就快点回家。
“怎么,不愿意?”
听着孔志宁变得有些危险的声音,顾星薇怂了,“也不是不愿意,只是……。”
“不是不愿意就行了。”
顾星薇被孔志宁一噎,梗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已离家两个月,再不会去报个平安,家人恐怕会担心。”
她不只胡乱在外面晃荡,还晃荡了两个月,可真行!
孔志宁不再理会顾星薇,既然做了师父就得负责,这徒儿不听话他不管谁管,想反天,行啊,等出师再说吧!
顾星薇欲哭无泪地被孔志宁扔进了器学的静室,早知道就直接回家了……
孔志宁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打出一道法诀给静室加了一个禁制才退了出去。这道禁制可以感知顾星薇的修为,只要顾星薇达到了炼气一层,这禁制便不再拦她。
看着老实下来的顾星薇,孔志宁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到顾家去通知一声。
丘元城顾家吗?好像是的。
他出了传送法阵,看着眼前的两个小童有些无语,师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这么有恶趣味,非得把自家徒弟变成小孩儿来守传送阵,真不知道是什么爱好。
出了古井,孔志宁放出神识,不多时便探知了丘元城的方向。他驾着葫芦法宝落到丘元城顾家中,如入无人之境。
“什么人?!”顾清霄惊怒的声音响起,待看到孔志宁后却变成了惊惧。
居然是结丹期修士!
“不知前辈来此有何贵干。”
“并无重要的事,只是顾星薇那丫头坚持让我通知她家人一声,我便来了。嗯,我留她修炼到炼气一层就会放她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星薇那丫头从小长在外面不懂规矩,如果有什么得罪前辈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多海涵。”
孔志宁神色一动,“她不是在顾家出生的吗?”
顾清霄虽奇怪孔志宁的行为,但修为的差距摆在那里,他不敢多问,只得一一答了孔志宁的问题。
孔志宁听完顾清霄的话,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身形一闪出了顾家,顾清霄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是尊大神,早送走早安心。
孔志宁在贺家村转了一圈,回到天璇城后,又在顾星薇的静室门外站了许久,才转身去了炼器室喝起酒来。
顾星薇本就积累了许久,现在修炼起来可以说是厚积薄发,在没有服用丹药的情况下,不过七日就达到了炼气一层。
伴随着修为的增长,她增长的还有神识,她心思一动,一个储物袋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得至魔修的储物袋,倒不是因为多想要里面的东西,只是因为一日不把这上面的神识抹掉,她就相当于给那魔修随身带个“导航”,只要那魔修愿意,就可以找到她。
她探出神识附到储物袋上,储物袋上的神识察觉到外敌入侵,激烈反抗起来。
原本储物袋上的神识等级高于顾星薇的神识,顾星薇拿它没办法,可现在顾星薇的神识已强大到可以与筑基修士媲美,虽还赶不上那魔修,但储物袋上的神识只是那魔修的一丝而已,到底比不上他本尊。
这神识在顾星薇的神识下没挣扎多久就被剿灭了。
顾星薇将储物袋重新认主,将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这魔修的东西可真不少,就连灵石都有千余块,让顾星薇高兴了好一会儿。只不过那些带着魔气的法宝却是不能用了,只能找个路子卖出去。至于丹药什么的,就更指望不上了,这些丹药全都带着腥气,一看就知道不是道修可以吃的,她直接抬手将丹药全都投进了炼炉。
处理完丹药,她转头看向玉简,期待着那里面能有一块玉简记载着驭兽诀。她现在可又抓了三只虎兽呢,如果能建一只灵宠大军也不错,足以弥补神风门传承攻击力不足的问题。
她一块块玉简看过去,脸上失望的神色越来越甚,没有驭兽诀,留着虎兽也无用。
她将最后一块玉简握到了手里,神识探入,脑海中立时出现了三个字“种仙胎”。
这名字一看就是魔修的邪术,顾星薇失望至极。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把这块玉简看完。她可是跟那魔修有仇啊,能多了解一些那魔修的术法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再对上时就知道对方的弱点了。
“此秘术专门培养供夺舍所用的肉身。从孕妇腹中取出三个月大初成形的胎儿,以秘术祭炼七七四十九天,待术成之时取欲夺舍之人的精血滴入胎儿眉心,另找一个身具灵根元阴未失的女子作为母体,以秘法汲取母体灵根里蕴含的天然灵气,以保证胎儿身具灵根。
“切记,母体灵根越好,胎儿的灵根就越好。如欲催生出变异灵根的肉身,需找双灵根修士。吸收木金双灵根母体的灵根之气后,胎儿有很大几率变异为风灵根,吸收火金双灵根母体的灵根之气后,胎儿有很大几率变异为雷灵根……”
顾星薇看完术法内容,越发觉得魔修邪乎了,这种东西要是流传出去,那些心术不正的修士岂不是会用这种办法培育肉身夺舍,那得死多少人啊。
不行,这种东西断然不能留着。她皱眉将玉简投入了炼炉中。
她神色微微一动,之前从墨池书院回京的路上被拦住了,据那方修士所说,方圆百里内的小镇村庄已经发生过多起恶性的取胎事件,该不会就是那魔修干的吧。那她岂不是与那魔修擦肩而过,想想都觉得后怕。
处理好魔修的东西,顾星薇出了静室。
她一出来,孔志宁就感应到了,他一晃身到了顾星薇的面前。
“跟我过来。”
顾星薇老老实实地跟在孔志宁的身后进了他的专属炼器室。
“来,冶炼一次铁矿。”
顾星薇在京城时已经成功冶炼过铁矿,现在修为又提升了,自然信心十足。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将一块铁矿投入炼炉内,一串手诀行云流水般地打出,看得孔志宁一呆,显然是没想到顾星薇有这种天赋。
孔志宁看到顾星薇被自己拘着不过几日就炼气一层了,还以为顾星薇真是因为懒才没有升级的,不过这个时候看来,顾星薇恐怕在炼器一道上花了不少心思,便又对顾星薇改观了许多。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冶炼的速度快了很多,虽仍超过了一刻钟,但也进步了很多了。
待顾星薇停下手,孔志宁满意地点点头,他看到顾星薇自己改进的几个手印,不由得感慨了一番顾星薇的悟性。
“还需练习。”孔志宁给出了不算太坏的评价,可也没夸顾星薇,谁让顾星薇给他留下了个爱偷懒的印象呢,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看我操作一遍,就一遍,记好了。”
顾星薇郑重点头,这个师父不靠谱,但炼器的技艺很高,上一次稍微点拨了她一下,她就受益无穷。
“去把那个瓦罐里的东西拿给我。”
顾星薇老老实实地跑过去,踮着脚伸手去够架子三层上的瓦罐,她把瓦罐稍微倾斜了一些伸手进去。
“啊。”
缺德师父,居然在瓦罐里面装暗器……
顾星薇抽回手来,看着鲜血长流的手,万分哀怨地看向孔志宁。
孔志宁神色不动地走过去,从瓦罐中拿出一只玉瓶,“真笨,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顾星薇默然,她那不是笨,是因为矮,可好?
跟孔志宁多理论无益,顾星薇咬咬牙认下了孔志宁的说法,只站在孔志宁的身边认真记下他的动作。
孔志宁打开玉瓶把里面的东西一口闷了。
“师父您喝的是什么呀?”顾星薇不是嘴馋,只是孔志宁交代她记清楚他的动作,她自然得问清楚。
“哦,这个啊,我珍藏的五百年陈酿,你要来点吗?”
顾星薇:“……”
来你个头!
孔志宁投入矿石,双手快速翻转,手指竟比最好的舞娘灵活三分。矿石进入炼炉的瞬间,温度几次变化,变化很快,却很有层次的将矿石中的不同杂质煅烧了出来,而后他手印一变铁水分离而出。他手印再变,不过数息就变了十来次,将先前的过程重复了一遍。他将这个过程重复了很多次后,双手一抬,炼炉倾斜过去,从中倒出一块铁疙瘩。
顾星薇凑过去看,才发现铁已被炼成了钢。
哇哦,师父好厉害,前后花了还不到盏茶时间。
“记住了吗?”
顾星薇连连点头,“记住了。”
“记住了就回去好生练习,下个月再来。”孔志宁现在可不敢说什么炼气二层再来的话了,他如果敢说,说不定这一次顾星薇消失个三五年也不一定。
顾星薇拿出弟子令牌来,让孔志宁扣了一次学时便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孔志宁就十分着急地扑到瓦罐前,用灵力裹住了里面的血带入玉瓶中。
孔志宁辗转回到凌华宗,直接冲上了玉桓峰。众小弟子见他这模样都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旁,只执事堂派来玉桓峰主事的筑基弟子苦着脸迎了上来。
“师叔您回来了,可有需要吩咐晚辈做的事情?”
孔志宁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停下了脚步。
“师父她老人家可醒着?”
修士很少睡觉,孔志宁这话问得奇怪,可那弟子却懂了他的意思。
那弟子摇摇头,道:“许久未曾醒过了,而且……”他压低了声音,附耳道,“早失去了踪迹,如果不是神魂灯还亮着,宗内可就要出大乱子了。”
孔志宁微微一惊,师父没醒,跑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掏出一只玉瓶递到那弟子手里,那弟子不明所以地接了。
“我去找师父,如果我没找到,她老人家自己回来了,你记得把这玉瓶交给她。”
“这是什么?”
“你不用管。”
“那晚辈该如何说?”
“你便说这是希望即可。”话音落入尘土,孔志宁便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而去。
却说顾星薇别了孔志宁径直回了顾家,她一进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本想直奔内宗,却不料被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顾惟萱逮个正着。
“你干嘛呢?”
“嘘,姐姐你跟我来。”
顾星薇被顾惟萱拉着神神秘秘地往前跑,跑出一段距离后,顾星薇认出这是去锦菱苑的路。
什么时候她回自己家也需要鬼鬼祟祟的啦。
她见顾惟萱不愿意多说,便没开口多问,只一路跟着往里走,待走到锦菱苑门前时,她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锦菱苑外居然布置了阵法!
她放出神识查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不对,就算外公他们在内宗,可丫鬟什么的也应该在院子里啊,没道理一个人都没有。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锦菱苑外布置的阵法应该是专门针对神识查探的。
果不其然,她一进门就看到外婆正忧心忡忡地坐在厅里。她大步跑到周琦身边,拉住周琦的手,道:“外婆,这是怎么啦?”
周琦勉强扯出个笑脸,反握住顾星薇的手,道:“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忧心,你只管乖乖待在这里就好。哦,对了,你生辰时没吃到长寿面吧,来,外婆补给你。”
顾星薇的鼻子一酸,家里明明就是发生了大事的模样,外婆居然还惦记着给她下长寿面吃。可她却不能那么自私,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家里出了事,她肯定要尽自己所能承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吃面也不香。”
“也没什么事,只是出了个新秘境,清晏门要集中力量探索,咱们家也得出人,眼下正在内宗选人。你外公不想三房的人掺和这事儿,就让我们都躲在锦菱苑。”
原来是这样啊,这种事情顾星薇帮不上忙,便任由周琦拉着去了小厨房。
“薇妹妹回来啦。”顾惟杉几个听到动静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顾星薇微笑点头,一一向他们打招呼。
“还没吃饭吧,你先吃,我们在里面玩着等你。”顾惟杉一向是个聪明的,她看着周琦拉着顾星薇去的方向,就猜到了几分他们的意图。
周琦强打精神陪顾星薇吃了碗长寿面,终于忍不住往内宗去了。
顾星薇发觉周琦不对劲之处,只是没敢追过去,清晏门在顾家抓壮丁,她没头没脑跑过去,万一被抓个正着,岂不是辜负了外公的一番苦心。
她去西厢跟顾惟杉他们打了个招呼,小坐片刻,便拉着顾惟萱进了东厢。她跟顾惟杉他们到底不太熟,一块儿待久了不自在,便找了个借口跑了。
顾星薇锁了门,把三只小虎兽放了出来,左右她要不了那么多,不如给惟萱一只好了。
三只小虎兽一被放出来就开始冲着顾星薇龇牙咧嘴,顾星薇挨个给了它们一巴掌。
“你们如果再不老实,可别怪我拔你们的牙。”她说着便把蒲蒲的断牙拿出来在小虎兽面前晃了一圈。
有两只小虎兽一见断牙闹腾得更厉害了,只有一只可怜巴巴地看了顾星薇一眼,往后退了几步恹恹地趴下了。
总算有一只识相的,那这只就自己留着吧。
她那垃圾驭兽诀,只能控制一只灵宠,哪怕她的神识再强大也是无用,所以留一只识相的妖兽在身边比留不识相的靠谱很多。
“惟萱你在这两只里面选一只做灵宠吧。”
妖兽幼崽很贵的!
顾惟萱恍惚间看到了一堆灵石在朝自己招手,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个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谁让你还钱了!”
“那我不能要。”
顾星薇知道顾惟萱的死心眼又犯了,她赶忙道:“你帮我做件事就当抵债了。”至于做何事,她根本没想好。
顾惟萱听了顾星薇的话,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却没再拒绝,谁让她受不了圆毛的诱惑呢?
顾星薇把她得到的垃圾驭兽诀拿出来跟顾惟萱分享了一番,顾惟萱就跑到暖阁去收服小虎兽去了。
送出一只虎兽,顾星薇的灵兽袋又有了空位,她打开窗户,将还在天上转圈的蒲蒲召唤了下来。她喂蒲蒲吃了两颗口粮后,就把蒲蒲扔进了灵兽袋。
她转过头来,递了一颗口粮到识相的虎兽嘴边。
那虎兽张开嘴忍了忍,便把牙齿缩了回去,舌头一卷就把口粮吃到了嘴里。
识时务者可以过嘴瘾,嗯,你很好。
顾星薇又拿出了一些口粮给那虎兽吃,才把虎兽收进了灵兽袋。
还剩最后一只。
“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那只小虎兽丝毫不惧,它伏低身子,做出扑食的模样。
哎……真是欠收拾。
顾星薇拿出口粮,在那只不识相的虎兽眼前一晃就收了起来。
“不识相的兽只能饿肚子。”
“吼。”
哟呵,还敢攻击我。
顾星薇冲过去,小虎兽躲闪不及被顾星薇揪住了尾巴,它反过身就想咬顾星薇一口,却被顾星薇一掌打在了脑袋上,打得它呜呜直叫。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妖兽是斗不过人类的,你还来吗?”
很显然,脑子不好使的妖兽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能屈能伸。
它嗷呜一声就朝着顾星薇攻来。
“星薇姐姐,我知道了,这种妖兽叫花斑药灵虎,是一种木属性妖兽,它们的唾液可以让灵药长得更好。”
顾惟萱完成认主后高高兴兴地跑了出来,她一出来就看到人虎大战,大惊之下赶紧让她新收的灵宠过去帮忙。
那只被她唤作“妖妖”的虎兽跑过去,嗷呜嗷呜的跟另一只虎兽沟通了半天后,终于让那只不识相的虎兽低了头。
“这回不闹了?这个给你吃。”
顾星薇不是小气的人,见虎兽不闹了,便喂了她几颗口粮,不过她可没敢让自己的手靠近它。而后又顺手给了顾惟萱一些口粮,顾惟萱还没来得及喂给妖妖吃下,外面就吵嚷了起来。
顾星薇收了虎兽,开门走了出去。
顾清霰一马当先,周琦、顾仲勤落后半步。细观众人表情,顾清霰倒未表现出什么异常,倒是周琦二人忧容更甚。
顾星薇赶忙迎了上去,脆生生叫了声:“外公。”
“回来啦,崇明那小子有没有照顾好你?”顾清霰边走边问,待得到肯定回答后,他便说,“回来就好。”
顾星薇看着在眼前无情关上的门,总有不好的预感。
过了几天她才听说,外公在与大爷爷、二爷爷的角力中输了,须带队顾家的修士跟随清晏门的人去探索新秘境。
为了以示公平,三房只出了两个仲字辈的炼气修士,剩下八个炼气修士由大房和二房平摊了。顾星薇这一辈去的人不多,只有超过了年纪,又想在清晏门前露脸的二三人跟了去。
加上顾清霰,顾家一下离开了十一人,内宗越发冷清了。
“外婆莫要担心,外公福大命大,定能平安归来。”几天来顾星薇准时来给周琦请安,陪周琦吃完早饭后照例安慰几句。
话虽如此说,可一个新的秘境,没有地图、没有先辈的指引,危险总大于机缘,这一点谁都清楚。
周琦拍拍顾星薇的脑袋,轻声道:“你去修炼吧,以后不用每天过来了,我也要准备闭关了。”
是时候冲击一次筑基期了,不然被大房二房压着,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顾星薇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周琦一眼,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只能期望在年底排位赛的时候得个好成绩,来安慰外婆了。
“小姐,有人给您传信。”
顾星薇打开来一看,见是顾崇明给她报平安的信,便放下了心。她派去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应该还没到,便摸出一张传讯符,低声说了几句平常的话便交由那名侍女带出去。
处理完了凡尘俗事,顾星薇就进入了闭关状态。她这一开始小闭关,几乎就与外界断了联系,除了每隔几日开门拿一下食盒外,整颗心都沉浸在了修炼里。
时间一晃而过,一月之期已到,只是处于修炼状态的顾星薇并未察觉。幸而孔志宁这一次也有事要处理,并未发现她爽约了。
岁月易逝,转眼到了年底。
顾星薇从修炼室中出来,长高了些,也白了些。她转头朝周琦闭关的地方看去,见那边仍是禁制全开的状态,便叹息一声转头朝山顶走去。
今天可是排位赛的日子,重新排位后,下个月的月例就会有所调整,所有人可都卯足了劲儿准备大战很多场。
山顶演武场上已经站了好些人,有仲字辈和丽字辈的,也有崇字辈和惟字辈的。顾星薇跟这些人都不大熟,便单独站到了一旁。
“巴着别的房头的人达到炼气一层了,还真是没脸没皮的。”
顾星薇淡淡地瞥了一眼挑事儿的顾惟觅,这丫头嘴巴真闲,见到她不刺耳两句就不舒服似的。
“偷吃了公中那么多丹药也没见到炼气二层,岂不是更没脸没皮。”
顾惟觅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开始时只图稳压顾星薇一头,拿着丹药就一个劲儿猛吃,哪知道丹毒在她丹田里越积越多,到后来只能慢慢用自身灵力净化,她到现在丹田都还隐隐作痛。
“你给我小心点,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千万别让,要是像六哥那样让我,我多不好意思呀。”
顾惟觅被顾星薇的笑容气得几乎七窍生烟,顾崇元到现在都还没引气入体,在她看来顾星薇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给我等着。”
哎……她除了会放狠话,还会点什么啊。
钟声响起,顾清霄和顾清雩并肩走了出来。
顾星薇低下头,她最近可是对这二位的意见越来越大了,要是不小心流露出来少不得要被关禁闭,还是掩饰一下得好。
“今天的排位赛,还是按照惯例举行。灵眼处的公共修炼室一共九个,其中三个是给我们兄弟三人预留的,剩下六个,两辈人平分。排位赛排进前三的,皆可占用一个。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了,仲字辈修为最高的三人出列。”
顾清霄话音一落,仲字辈三个修为最高的人就站了出去,一个炼气圆满,两个炼气九层,可惜没有顾仲勤。
“有无人挑战?无人挑战的话,剩下的人按修为高低排位。”
众人站好,顾清霄便又发话了,“有没有人挑战排位,如果没有明年就按这个名次发放福利了。”
“大伯,我要挑战。”他说完就站到了顾仲勤的身前。
“这是顾仲岐,二房的人。”顾惟萱拉了拉顾星薇的衣袖小声道。
顾仲岐和顾仲勤是一样的修为,却因为比顾仲勤晚进阶到炼气七层,拿的月例便一直比顾仲勤低一等,心中多有不服。
得到顾清霄的允许后,顾仲岐和顾仲勤相互见礼。这礼刚行了一半,顾仲岐便率先发难了。
高高低低的地刺突然从顾仲勤的脚下蹿出,顾仲勤被突袭了却未有丝毫忙乱,他从容翻身后落,一柄飞剑随后清鸣一声朝着顾仲岐刺去。
原来舅舅是剑修!
剑修堪称同阶无敌,舅舅定然没有问题。
顾星薇看到这一幕才放下了心。
飞剑势如破竹地刺进了顾仲岐的护体灵光,撕拉一声割开了衣袍,伤了手臂。
顾仲岐垂眼看向因未及时躲开而被划开的伤口,心中却并未慌张,他邪邪一笑,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只玉瓶。
飞剑打了个旋儿又朝顾仲岐刺来,直刺进顾仲岐的肩膀里。顾仲岐劈手将飞剑死死按进肩膀的肌肉里,闲闲地打开瓶塞,扬手就把里面的东西倒到了剑上。
“卑鄙!”顾星薇闻到那透明液体的味道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那液体不是别的东西,却是炼器师常用的化器水,这种水有强烈的腐蚀性,专门处理废掉的法宝,可以快速将法宝中的低阶矿石腐蚀掉,只留珍稀矿石,以便重复利用。
顾仲勤是剑修,一身修为全在一剑,他的飞剑蓦然遭受重创,他心神相连之下也受伤不轻,吐出一口血才觉得好受些。
幸好顾仲岐的化器水等级不高,还被稀释得严重,且顾仲勤反应及时,只腐蚀掉了表面薄薄一层剑体,只要找到好的矿石再祭炼一番应该就能恢复。
化器水并不是什么大路货,相反的,这东西还很珍贵,比一些矿石都贵,绝不是一个旁支子弟能够弄到的。
顾星薇转头朝顾清雩看去,只见顾清雩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眉眼含笑,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外公才离开几个月,他竟然敢指使人去毁掉舅舅!
“你还好吗?”顾仲岐一副没有坏心的模样靠近了顾仲勤,忽然他捏破了一颗丹药。
顾仲勤一直防备着顾仲岐,一看到顾仲岐拿出丹药便屏住了呼吸,急速后退。
可顾仲岐针对的根本不是顾仲勤,而是他的飞剑。那丹药炸开的粉末如跗骨之蛆一般咬住了飞剑,任顾仲勤怎么催动灵力都无法抹净。
顾仲岐趁胜追击,想把顾仲勤一举拿下。
顾仲勤皱眉看向顾仲岐,他到现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知道他被人算计了,这顾仲岐拿出的东西全都是专克他飞剑的。输一次排位赛不打紧,要是毁了飞剑才真是完了,他立时准备认输,却发现有一股只针对他的威压压得他开不了口。
顾星薇见势不对,直接冲了过去,“住手!”
“这不合规矩吧,你舅舅还没有认输,你跑上来干嘛。”
顾星薇睨了顾仲岐一眼,并未理他,只上前扶着顾仲勤,对顾清霄道:“舅舅伤得似乎有些严重,说不出话了,我代他认输。”
“你代得了吗?”
顾星薇不理会顾仲岐的不依不饶,只拿眼盯着顾清霄。其他人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家决策者的态度。
顾清霄眉眼间并无不悦之色,他秉正地问了一句:“仲勤你怎么说?”
顾仲勤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场明显针对顾仲勤的比试到此结束。从场上退下来,顾仲勤缓过了劲儿,他软弱无力地将整副身子靠到了顾星薇的身上,脸埋入顾星薇的发间,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并未出声,却是在跟顾星薇传音。
“小心点,刚才有人用强大的神识制住了我。”
只此一句顾星薇便明白了许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仲勤他这是遭受到了明枪和暗箭的夹击,倒是败得不算冤枉。只是二房的这手法也忒龌龊了一些,顾星薇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顾清雩一眼,只在心中不断盘算着些什么。
她活了这么些年,一向是个大度的人,从不记别人的仇,一来是因为记性实在不好,记不了那么许多,二来却是因为许多仇怨当场就报了,也无需记那么许多。
顾仲勤伤得颇重,她只能给他喂下一颗丹药,旁的也帮不上忙了。妥善安置好他后,回转过来,山顶上的比试又进行了两场。观在场众人的表情,料想结局怕是不大好,再细看了一番,才发现她这一来一回的功夫,山顶上又少了两人,大房一人、三房一人,不用问,肯定是二房的人干的好事了。
顾清霄倒是一派淡然,也是,大房受伤那人不是他的嫡亲子辈,哪怕受伤也不甚心疼。再看顾清雩,脸上是兜不住的笑意和一只快速爬过的虫。咿好恶心,二房的人好不爱干净,顾清雩一个,顾惟觅一个,身上都长虫了。
顾星薇收回了目光,戳了戳身旁的顾惟萱:“二房有哪些人?”
“八哥、三姐、七姐、十一姐、十二姐,另外五姐跟着三爷爷去办事了,三哥进了清晏门,九哥不见了。”
好嘛,二房居然有这么多人。
后面又比试了几场,无一例外全都是二房的人胜出。顾清霄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他凝眸看向顾清雩,却见顾清雩一派端正平和,便压下心中的疑惑,宣布了结果。
“仲字辈和丽字辈的比试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小字辈的孩子们角逐了。修为前三的出列。”
顾清霄的声音在宽阔的演武场上扩散而开,顾二哥、顾三姐、顾四姐脸带笑意越众而出,不出意外,小字辈的排位也与他们的长辈一般,前三名是无法撼动的。
这三个人虽然失去了进入清晏门的资格,但在小字辈里也算一等一的高手,而且长期在灵眼处修炼,修为断不是弟弟妹妹们比得上的。
“有人要挑战他们吗?”
顾星薇挑眉看向顾三姐,顾三姐察觉到了顾星薇的目光,朝着顾星薇流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十分不把顾星薇放在眼底的模样。
顾星薇面带怯意地转头,顾三姐的笑容越发得意了。
且让你再得意一会儿,很快你们二房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场中雅雀无声,这一点顾清霄并不意外,很快他便主持进行下一项了。
剩下的人听从指令,按修为高低排好,顾星薇认了内宗倒数第二,只有顾惟萱敢去认倒数第一了
挑战从来只有低战高的道理,顾惟觅站在顾星薇身旁,难受得牙痒痒,却拿顾星薇没有半点办法。
“剩下的人有要挑战的吗?”
顾惟觅倒是想挑战顾星薇,只不过她没有这个机会而已,不过顾星薇作为女孩子,总有几分贴心,她自己跨出几步,站到了顾惟觅的面前。
从未体验过的舒心之感漾起在顾惟觅的心头。
贱丫头,来得好!
看到顾惟觅的表情,顾星薇已猜到了顾惟觅的心思,她也不多说,直接禀明了顾清霄,转身走入了场内。
二人行过礼,顾惟觅就猛然朝着顾星薇冲来,顾星薇却站着未动。顾惟觅见状更低看了顾星薇几分,一上场就被吓傻了,那她上来干嘛呀!
却不知顾星薇是懒得动,既然有人那么欢实地冲过来挨打,她站在原地等她过来受打岂不是更好?
不过顾星薇却并未托大,她的神识一直处于外放的状态,觉察到顾惟觅的储物袋上闪过灵力波动,她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张防御符拍到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顾惟觅已近了身,她抬手就将一张赤焰符拍到了顾星薇身上,却因为顾星薇激发防御符激发得很及时,她的符箓没有起到想象中的好效果。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戚小楼带顾星薇去买的符箓确然物美价廉,被赤焰符烧了半晌竟还能剩下薄薄一层防护罩,直待顾惟觅重拳砸上才堪堪消散。
顾惟觅这一拳是砸得爽快了,脸上还有抹不尽的得意,哪里知道顾星薇等的就是她自投罗网。
顾星薇双手一抬,准准地握在了顾惟觅的手腕上,她腰部用力一个旋身就把顾惟觅往身后甩去。就在二人错身的刹那,顾惟觅的那只胳膊已经被顾星薇卸了下来。
顾惟觅的胳膊在同龄人中算不得顶细的,但她的胳膊再粗也粗不过五大三粗的男人,要知道男修都敌不过顾星薇的巨力啊。
顾惟觅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恼恨,她信心满满而战,却霎间被顾星薇扫了脸面,如何能就此罢休。
她的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一张灰扑扑的符箓从她手中蹿出,却是一张阴鬼符。
阴鬼符的绘制方法比较残忍,许多修士都不大喜欢会画此符的修士,但倒不至于喊打喊杀就是了。
顾清霄见顾惟觅拿出阴鬼符,眉目间皆是不悦之处,想来也知道此符是抓了新魂好生折磨之后画成的吧。
这阴鬼符顾星薇自然不识得,但她也不曾大意过,别忘了,她现在也算一个财大气粗的人了,兜里厚厚一叠符箓,断不会吝惜什么,当下又摸出一张防御符。
只是这一回合,防御符却不大好使,那阴鬼符落在防护罩上只略闪了闪就融了进来。顾星薇眸光一闪,身形暴退。那阴鬼符老早就锁定了她的气息,哪里会让她逃脱,一个加速冲刺就端端正正地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顾星薇只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她的灵台钻入,她的眼中莫名地闪过一道灰光。
阴冷之感顺着经脉攀缘而下,这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像是长了无数张小口似的啃咬着顾星薇的经脉。
体内化生树的化生力自行流转,一股脑汇聚到识海外围,将阴鬼符的符力阻在了识海之外。
符力被此一阻略停顿后转而朝着周身蔓延,顾星薇忙催动灵力阻挡,却不料灵力是这种符力的大补之物,稍沾之下便甩不掉,一副誓要吞吃干净的模样。
顾惟觅心中惊喜此符如此好用,动作却不慢,招出一柄短刃就朝着顾星薇的胸口刺去。竟想一击之下收割人的性命。
情势斗转直下,顾星薇暂时放任符力不管,眼前顾惟觅的攻击才是最要命的。她打了个寒颤,侧身避过要害,垂眸看了一眼被刺伤的手臂,抬脚就踢在了顾惟觅的小腿上。
她这一下用上了发力技巧,只要踢中,哪怕顾惟觅练了金钟罩铁布衫都讨不了好。
只听见咔的一声,顾惟觅的小腿已断成了两节。顾惟觅踉跄一步,俯身栽倒。饶是如此,她也没忘记攻击顾星薇,一张赤焰符斜向上丢出,直接点着了顾星薇的衣裳。
顾星薇刚才能够分神给顾惟觅一脚已算了不得了,这会子岂还有余力抵挡赤焰符,眼见着火势就大了起来。
外面的麻烦大了,内里的麻烦也不小。阴鬼符的符力势如破竹地扫荡完丹田,一路朝着灵根高歌猛进。
顾星薇额头冷汗涔涔,当机立断地劈手撕掉那半幅衣袖,模样好不凄惨地连退好几步与顾惟觅拉开了距离。
所谓趁人病要人命,这个道理顾惟觅那豆腐渣脑袋还是懂的,她当即忍痛,单腿朝着顾星薇蹦跶而去。
此时,符力已经攀上了顾星薇的背脊,她的脊柱微微震动,隐隐有龙吟声传来,赤中带金的血液蓬勃而出,将顾星薇沾染了阴鬼之气的血液尽数挤出了体外。
龙乃上古神兽,是天地间至清至正之物,乍然遇到邪物挑衅,自然而然出手反击。
骨髓生血,浩然的龙血冲向符力,将符力一点点绞杀了个干净。
恍然间,顾星薇甚至觉得听到了阴鬼凄厉的叫声。
托龙髓的福,顾星薇在关键时刻解决了体内的麻烦。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解决体内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顾星薇便放出神识锁定顾惟觅。
只不过她此时的模样依旧凄惨,跟个血人似的,捂着伤口连连后退。她的模样极大地激发了顾惟觅的自信心,总觉得只消最后给顾星薇那么一下,顾星薇就死定了。到时候她只需说没拿捏好分寸,谅大爷爷也不会让她偿命。
她欺近顾星薇身前,却发现她的识海被浩然渤大的神识能量压制住了。
她居然调动不了体内的灵力!
这时候顾星薇露出一直袖住的手,她化掌为爪,端端抓在了顾惟觅那只好手上,并迅速打出两拳,一拳在了顾惟觅的小臂上,一拳打在了顾惟觅的大臂上。
顾惟觅脸色疼得一白,就准备认输,她知道今天打不过顾星薇了,只待来日准备周全再找回场子。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星薇挑眉含笑,这可是你们二房的手段,好生试试吧。
顾惟觅又挣了挣,却还是没挣脱。
她能挣脱吗?别开玩笑了。
顾星薇的神识堪比筑基初期修士,岂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小修士比得了的。
看着二人的情状,顾清雩已经察觉到了不妥,眼看着就要出手。顾星薇一发觉顾清雩的打算,手中速度更快,闪电几下把顾惟觅剩下的完好的四肢给处理了。
她丢开手,收回神识,神色肃穆地转头对顾清霄道:“看十一姐的样子应该不能再战了,只是不知她为何不肯认输,晚辈不知如何处理,还请大爷爷示下。”她这会子倒收起了那股狠劲,揣着十足的温良恭俭让。
顾清雩磨了磨手指,气压极低地走了过来,劈手抱起顾惟觅,似笑非笑地看了顾星薇一眼,吐出一句:“十一认输。”
哼,臭不要脸的,这么一下就绷不住生气啦,后面还有你生气的时候。
顾星薇哼哼几声,牵开衣袖,露出顾惟觅刺伤的地方,那伤口看着分外狰狞,却是皮肉伤,养一段时间就成了。
顾清霄却懂了顾星薇的意思,他沉声道:“族内比试受伤了是学艺不精,概不准私下报复。”
顾星薇满意地笑了,继而转身走到了顾十二姐的身前。
众人都有些傻眼,这是几个意思啊,莫不是刚才被阴鬼符伤了脑子,居然去挑战修为比她高的顾十二姐。
顾惟觅比顾十二姐大,但比顾十二姐晚引气入体,修为多有不如。顾星薇与顾惟觅战得都这么困难,还要不开眼地往上挑战,这种行为在大家看来不是勇敢,是魔怔了。
“你确定?”
顾星薇给了顾清霄一个肯定的答复,她的排位倒数第二低,有无限往上挑战的机会,顾清霄也不能随意剥夺。
顾清霄叹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便挥手让她们二人进场。
顾星薇身上还痛着,思量之后觉得还是应该尽早回去处理伤口,便决定速战速决了。
她手一翻拿出一柄威风凛凛的巨锤,肩头轻旋,人就带着炼锤直奔顾十二姐奔去。她与顾十二姐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不过这距离也刚好够她蓄力了。
顾星薇赢了顾惟觅还不足以让顾十二姐上心她,可顾十二姐一贯小心谨慎的性格使得她还是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
顾星薇一个旋身接一个旋身,炼锤就一下重过一下地砸在了顾十二姐的防御罩上,不过三下,那张防御符就报废了。
“啊!”顾星薇大吼一声,一锤砸在了顾十二姐的胸腹间,这一下还是她收了力的,饶是如此,顾十二姐仍断了三根肋骨仰面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我……”
顾星薇眸光一沉,“你什么你。”
庞大的神识骤然压下,顾十二姐再也发不出一言,只能任由顾星薇敲断她的手脚。
众人手托下巴,忽地想起几个月前的传闻,也忆起了顾星薇坊间之名。
顾家有虎妞,果然名不虚传。
“大爷爷。”
“十二认输。”顾清雩极不乐意地代劳了这件事。
顾星薇心情极好,面上却不露半分,她抬手一指顾七姐,反正都是她打,她也懒得下去了,直接点人上来好了。
被点中的顾七姐脸色一白,哆嗦着看向顾清雩,顾星薇这么生猛,她可不想上去挨打啊,没看到么,人家可是三两下就把防御符打报废的人啊。
“我我我我认输。”
顾星薇天真无邪地看着顾七姐,还十分好心地关心了一下她:“七姐你炼气三层了呢,不知道今年的族考考得如何?”
顾七姐哆嗦着反应过来,她躲得过初一、十五,也躲不过三年后的族考……想到这里竟两眼一翻地晕了过去。
顾清雩的不悦一闪而逝,却并未多说什么。
“八哥,到你了。”
顾八哥倒是硬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是此种行为却不见得多机灵,自然吃了苦头,不必多说。
收拾完二房的一干人等,顾星薇毫无疑问地成了第四名,眼见着顾清霄就要宣布成绩,却被顾星薇叫住了。
“等等,我还想挑战一下三姐。”
“顾星薇你不要太过放肆,要记得自己的身份。”顾清雩不阴不阳地冒出这么一句。
顾星薇面上堆起疑惑之意,她诚心请教:“我倒不记得我还有其他身份。”
顾清雩分明说她只算半个顾家子弟莫要去争她不该争的东西,但她姓一个顾,这里是她家,其他人能争的,她自然也能争,于是四两拨千斤地把这问题给撂开了。
顾三姐转头看向顾清雩,见顾清雩面沉似水,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她心中了然,大踏步而出直接站到了顾星薇对面。
面对顾三姐,顾星薇多加了几分小心,顾三姐可是经年的炼气修士,手里说不定有什么克制她的手段。
其实也就是顾星薇冒出来得有些出其不意,大家不知道她的底细,这才着了道,要是知根知底,多准备一番,她哪怕是胜也不会胜得如此容易。
一开打,顾星薇就先发制人,抬手就是一张赤焰符。
她攻击手段比较单一,又打了好几场,基本被顾三姐摸透了根底,落了下乘,便率先出手试探一番,好摸一二顾三姐的实力。
顾三姐倒是个沉稳的,她直接激发了百蝶花衣,这防御法宝比顾星薇的高级些,覆盖全身,样式也好看。
赤焰符打在百蝶花衣上,就溅起了一点火星子,还没有放烟火好看,真真是半点用处也无。
顾星薇从未小瞧过顾三姐,但此刻看来她还是瞧低了她。
顾星薇手握巨锤虎虎生威,顾三姐却沉着地掐着法诀,丝毫未受顾星薇影响的模样。
饶是顾星薇不大有见识,但掐诀的手势还是认识的,虽不知顾三姐要使的是何种术法,但躲开总是对的。
她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身形急转硬生生换了个方向。这也是她现在身体结实多了,要换作从前,她提着那么大柄锤子,突然换方向,腰肯定会折了。
顾三姐手一抬,几道锋锐的金芒就朝着着顾星薇飞去,绕着顾星薇盘旋飞舞,当然如此做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找顾星薇的罩门下手攻击。
这顾三姐原来主修金属性功法。
锵锵声不断传来,偶夹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顾三姐定睛看去,从顾星薇破裂的衣衫上看到隐在后面的一件马甲,这马甲似乎是一件防御法宝,不易攻破。
她神色一动,改变手诀,原本绕着顾星薇盘旋飞舞的金芒一哄而散,定在空中片刻,又齐齐飞插入顾星薇的四肢。
顾星薇苦笑一声,现世报居然来得这样快。
她这一场打得确实憋屈,她的一身本领全在一身怪力上,不让她近身就等于让她的本领去了十成十,还打什么打。
她挣扎起身,准备认输,小女子不争一时长短,有什么账留到日后有能力时再细细算来也不迟,只是少不得要拿个小本记一笔,免得忘了。
她刚张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顾三姐若有所思,心中疑惑间就看到顾清雩嘴巴不停开合,似是说着什么。
她踉跄几步,稍缓投降,神识一动探到顾三姐身旁。她的神识做不到不露痕迹探听顾清雩传音,可却能够悄无声息地探听顾三姐的传音。
只听到顾三姐说:“用透骨钉毁去她的容貌似乎有些过了。”
顾星薇眸光微闪,容貌什么的,她不大在意才怪。但是且不说修仙界宝物众多,除掉一个半个小疤很容易,就说每次进阶都能够引灵气灌体,别说疤痕了,就说断肢都能够在进阶元婴时重生。
话虽如此说,可顾清雩的举动还是让顾星薇分外恼怒,这个臭不要脸的老匹夫。
看着顾三姐从储物袋中摸出了几枚黑漆漆的钉子,顾星薇孱弱地俯卧在了地上,死死护住脸,可神识却朝着顾清雩刺去。
她不会神识攻击之法,只能用纯粹的神识攻击。这种做法很危险,但顾星薇也不是没有依仗的,她手中的明心石还没有用完呢。
顾清雩毫无防备地指挥着顾三姐行事,突然就感觉头脑一疼,蓦地吐出一口血来。顾清霄奇怪地转头看他,他神色颇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说了句“最近火有些大”,算是含糊过去了。
见攻击奏效,顾星薇分外高兴,不由感慨自己走了大运,顾清雩居然是那种万里无一的神识弱于修为的人。
老天爷,你这眼开得是时候!
“薇妹快别趴着了,你这是认输呢,还是耍赖呢,如果认输便尽早下去,如果耍赖,那就让姐姐送你下去。”
细碎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顾星薇一个鲤鱼打挺,左手晃出,却是那枚幻眼发动了攻击。
蒙蒙红雾被顾三姐吸入了腹中,她也是果断,在失神前的刹那把透骨钉拍进了顾星薇的肩膀。
透骨钉顺着手臂上的伤口入体,钉头化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头,骷髅双眼隐隐有蓝焰闪烁,说不出的诡异。
刺骨的狠厉之气在顾星薇体内肆虐,顾星薇根本就无从阻拦它。
如果顾家不是正统的道修家族,顾星薇简直都要怀疑这是魔门安插进道门中的奸细了,一个两个使用的灵符、法宝都带着邪性,绝不该是一个道修的东西。
透骨钉顺着顾星薇的经脉往上攀爬,眼看着就要到她的面皮处,她不由在心底问候了顾清雩三代近亲。
她下颔一痛,她心中大惊,若不能阻止这枚骨钉,那她今天就得毁容了。
她急中生智,一股赤中带金的血液蓦地从血液中析出,朝着透骨钉卷去。
透骨钉左突右撞,发出震动神魂的尖鸣之声。
龙髓产出的龙血虽强,但数量却很少,形成的包围圈也不算太强,对付没有实体的阴鬼符且还算得上容易,但对付透骨钉着实有些勉强了。
眼看着透骨钉就要突围而出,顾星薇一咬牙把透骨钉圈着移到了最近的廉泉穴中,此处穴位是任脉的倒数第二个穴位,穴位壁坚厚,拿来困透骨钉很安全。
顾星薇将龙血集中封住穴位进出口,眼见着透骨钉挣扎几下,到底未真的脱出来,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张脸算是保住了!
不过穴位中不断传来的阴寒之气,也让她的脸色不大好看,少不得又在心底骂了顾清雩一句。只不过她现在没什么能力跟顾清雩正面冲突,只好暂且放过他,但是顾三姐显然没有这么好运了。
顾三姐是受顾清雩的指使,也曾质疑过顾清雩的决定,可她执行起来却毫不手软,实在找不出放过她的理由。
顾星薇稍缓过劲儿,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封住了周身伤口,举步朝顾三姐走了过去。
“别过来,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不知道什么虫。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一地骷髅,我好害怕。”
虫?骷髅?
顾星薇神色微动。
虫和骷髅,顾星薇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被她灭了一群的怪虫。
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那里面还躺着两具虫尸,她在京城的时候没找到路子查这虫子的来历,看来下次去天璇城得好好问问孔师父了。
这可关系到她的生死,要知道这虫子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想要顾星薇性命的人啊。
她接触过虫群,顾三姐也接触过,这就说明幕后人可能离她很近。
这很危险,让她不得不上心。
“啊!”
顾星薇脚步一顿,看着在她面前仰面栽倒的顾三姐,心中满是不解。
再一看,却骇然发现顾三姐已经没了气息。她神识快速探了过去,刚接触到顾三姐的身体,还只看到顾三姐额头上的小红点,人就已经被一股大力击飞了。
她悬在空中的瞬间凝眸看去,确认是顾清雩出的手。
顾清雩还准备再给顾星薇补上一下,却被顾清霄给拦住了。这个时候看顾清雩的神色,倒是多了几分真实的愤怒,只是不知是因为顾三姐的死,还是没来得及把顾星薇弄死。
顾清霄抬手一招,顾星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到顾清霄的面前。他屈指一弹,一粒丹药滑入顾星薇的口中。
顾星薇的身上没那么难受了,可心里却越发难受了,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如果说不知道,那就变相给了顾清雩机会随便往她身上泼脏水。顾星薇明白此中关窍,定了定神,道:“我去京城时得到一件可以施放幻术的法宝,此法宝没有实际攻击力,只要有外力干涉,就可以挣脱幻术。”
顾星薇说着就把三眼蟾蜍的幻眼亮了出来,众人一看,那不过是一件一阶法宝,绝不至于致人死命。
“这么说她是死于你的幻术之下了?!”顾清雩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星薇,大有一言不合就再次出手的意思。
顾星薇面带嘲讽,口中却是自谦不已,“承蒙二爷爷看得起,居然认为我小小年纪能够把幻术修炼到如此地步。”
顾清雩今日分明有意针对三房的人,既然如此顾星薇更得一步不让,不然稍退一步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顾清霄却没理会二人之间的机锋,垂眸朝顾三姐看去,见顾三姐面色正常不似中毒,身上也没有受过重击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今天这件事有些蹊跷,待我仔细查验后再说。”
顾清雩冷哼一声,“这丫头我一向喜欢,死在了比斗中,我分外痛心,如果就这样把事情揭过去,我实在无法同她父母交代。”
“我说了,有何事待查验清楚后再说。”
“查验清楚?说得好听,你莫不是想拖到顾清霰回来再说吧。顾清霰回来了,这孩子可就白死了。”
其实顾清霄并无偏袒顾星薇之意,只是顾清雩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旁支子弟的目光就略略有些不同了。旁支和嫡子的待遇自来不同,由不得他们不多想。而且顾三姐死了,顾星薇不受罚,他们确实有些唇亡齿寒之感。
“请大爷爷秉公处罚。”
顾星薇转过头,只见大房和二房的旁支子弟都抱拳请愿,三房的人虽未多言,可神色间多有不忿之色。
顾星薇有些心寒,她对八姐、九姐她们虽不如对顾惟萱好,可她自问也是不错的,有什么好东西,总不忘留一份给她们,没想到她们竟然也是这般模样。
“你想怎么样?”
输人不输阵,这个时候让顾星薇痛哭求饶是不可能的,她顾星薇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误杀同门,受一百笞刑不为过吧。”
“大爷爷你千万不能答应,一百下会把星薇姐姐打死的。”
顾星薇转头看向顾惟萱,轻轻摇头,这顾清雩摆明了一条疯狗,顾惟萱没头没脑帮她出头,说不定会受到牵连。不过顾惟萱替她求情,她还是很感动的。
身居高位者想的从来不是公正公平,而是顾全大局。
顾清霄轻轻吐出一句话就决定了顾星薇的命运,“一百太多,五十即可。”
顾清雩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意,他也知道不可能真打顾星薇,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人是顾星薇害死的。
心中麻酥酥一疼,顾星薇终于明白了当年顾丽颜离开顾家时的心情,那该是多么心寒,多么身不由己啊,难怪她身在贺家村却从不与家中联系。
排位赛还未结束,顾星薇就被带到了祠堂。
“跪下。”
跪天跪地跪父母,顾星薇找到顾丽颜的灵位跪了下去,心中并未有多少不甘愿。
“脱衣服。”这一声却不是行刑者说出来的话,而是出自顾清雩之口。
“不过就是一个笞刑,还劳动你大家,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我向来严明,决不允许有人穿着防御法衣受刑。”
顾星薇气结,却无甚可分辩的,只伸手脱了外裳并马甲,只留一件中衣。
就算如此,顾清雩似乎还不满意,他抓起顾星薇的手,就往顾星薇的手上套入了锁灵环。锁灵环顾名思义,便是用作封锁灵力的东西。
如此一来,顾星薇就算想用她微末的灵力护持住自己也做不到。
“哈哈哈哈。”顾清雩大笑着走了。
顾星薇在心中真心实意赞了他一句“变态”,便挺直脊背准备受刑。
二寸宽的竹板一出现,顾星薇的眼角就不自觉地跳了跳。她还是第一次觉得竹板如此威武雄壮。
“嗯!”她闷哼一声。
却不是因为痛的,这一声表演的成分居多。
笞刑打背,她早前就炼化完成了化生树的枝干,化生树护持住了整个脊柱,加之她近来对疼痛的忍耐力强了许多,是以并不觉得如何痛。
但她没痛得死去活来,门外听壁脚的顾清雩该不痛快了,指不定找出什么新招来折磨她。她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再刺激顾清雩的好,免得再多吃些亏。
五十下打起来忒快,不多时便打完了。
顾星薇想了想,还是用龙血逼了一点血浸入后衫,不然她被打了那么多下,就打出个刮痧的效果,谁见了都怀疑啊。
顾星薇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两个婆子乖觉地抬着个肩舆走了进来。顾星薇上了肩舆,软软窝在上面。
她们刚出了门,顾清雩就现出了身形,伸手就想取顾星薇手腕上的锁灵环。
开玩笑,今天被他坑了一遭,不拿点利息岂不是要憋屈死。
她死死按住锁灵环不让顾清雩得手。
又走出一段距离,来往的人多了起来,顾清雩便不好再下手了,只得咬牙吃下这个暗亏。
两刻钟后,顾星薇被抬进了锦菱苑。
顾星薇神识一探,发现外公出门前布置的防止神识探查的阵法还在,她心中一动便有了决定。
是夜,洗漱完毕的顾星薇偷偷出了锦菱苑。她用太息幻影术隐去气息,加之又有锁灵环在身,就算面对面别人也察觉不到她身上有灵力波动。
这锁灵环,她下午打坐疗伤之时,就已把上面的神识抹去了,又重新滴血认主,现在已是她的法宝了。
她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未曾伤到筋骨,又得了顾清霄一颗丹药,此时行动起来已无大碍。
她贴着墙根朝着顾三姐停灵的地方跑去,顾三姐死得太过蹊跷,且还让她含冤受罚,心气儿不顺之下,自然想查个明白。
等到了地方,她大着胆子巡查了一圈,并未找到顾三姐的尸身,心中正疑,就听到低低的议论声。
她转出长廊,举目看去,才发现是两个头发花白的婆子蹲在树下烧纸钱。
“真是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死了,还不准办丧事,只说快快葬了了事。”
“快别说了,主人家的事情也是我们能够议论的?”
顾星薇退出来,心中疑惑更甚,顾清霄不是说要查验清楚么,难道她背了黑锅之后,他就不查了?!想到这个可能,顾星薇的脸不禁黑了几分。
她翻墙出了顾府,看着还未成眠的丘元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需得赶上最后一波出城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顾三姐被送出城怎么都得下午了,葬进顾家祖坟,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断没有大晚上赶工的道理。
她往自己身上贴了两张神行符就朝着顾家在城外的义庄奔去,义庄离祖坟很近,她上次去祭拜顾丽颜时见到过,倒也算是熟门熟路。
呃……如此形容,仿似有些不大对味,但确然是此种意思。
一阵阴风袭来,顾星薇打了个哆嗦,差一点就怂了。但她想了想,顾家义庄向来不外借,哪怕是有鬼魂什么的出现在这里,也都与她沾亲带故,或许不会辣手害她。
如此一想,底气虽仍是不足,到底还是鼓起了一些勇气进了义庄。
为了以防万一,她一进义庄就取下了锁灵环。
义庄里除了几张木板床别无他物。
顾星薇叹一声顾家人的积极认真,转身朝着祖坟奔去。
这群缺心眼儿,居然真的大晚上去埋人了!
顾星薇直奔陵寝一般的顾家祖坟,却发现那里禁制全开,一看就没有人在里面。她皱眉探出神识,心中十分奇怪,按理说顾三姐乃一个修士,怎会不葬在地宫里呢?
她神识一动朝四周探去,不多时便探到一口薄棺静静躺在一个浅浅的土坑边,薄棺旁还有四个人卯着劲在挖坑。
顾三姐这坟坑离顾丽颜的不远,那一转顾星薇比较熟悉,她立时挑了一条容易隐藏身形的路走了过去。
她躲在山茶花树后面,将神识朝着薄棺扫去,不料被阻挡在外。
棺材也不可貌相,看着不怎么样的棺材,居然铭刻了防止神识探查的阵纹。
顾清雩你可真是费心了!
如此一来,倒是增加了顾星薇探查的难度,不过她不方便出面,不代表真的无计可施。她召唤出蒲蒲,蒲蒲会意,一阵风似的朝薄棺撞去,发出咚一声轻响。
专心挖坑的四人听到这响动背脊一寒,转过头来却什么都没看到,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继续手上的工作。
撞得七荤八素的蒲蒲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两只无毛翅死死抵住棺盖用力推去。要不是顾星薇警告过它不准弄坏那口薄棺,它一爪下去就把棺盖抓烂了,这效率多高啊。
低沉的摩擦声响起,薄棺被打开了一条缝,顾星薇顺着缝隙探入神识。她心头一跳,赶紧召回了蒲蒲。
棺材里面躺的居然是一副骨头架子!
果然,顾三姐是死在怪虫的口下。
只是这种怪虫究竟受何人驱使?不会是顾清雩,如果是顾清雩,顾丽茹当初就不会口称主人,那可是她爹。
“啊!有鬼啊!”那挖坑的四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待看到内里诡异的情景,叫得就更凄惨了。新死的人,哪有可能变成骷髅啊。
见那四人发现了异状,顾星薇便悄悄离开了,这里的事情自会有这几人跟顾清霄报告,无需她多事。
只不过此时下山,很容易跟那四人碰上,顾星薇想了想,这里离顾丽颜的墓地很近,不如转过去看看她。
山行数百步,绕过了山茶花丛,顾丽颜的墓尽收眼底。
墓前,一个人正拿着一张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墓碑。
看着这个背影,顾星薇确实没想起来是谁,每个人的背影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请问……”顾星薇刚说了两个字,那人就转过了头来,看到这张脸,顾星薇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周树海,真是冤家路窄!
“小道友,你叫我何事?”
小道友?
语气还如此温和,跟没见过面的人一般。
周树海被夺舍了!
顾星薇瞬间了悟地得出如此靠谱的结论,她有意试探一番,“你为何没有穿丧服?”顾丽茹去世还不到一年,按理说周树海应该戴孝的。
周树海的表情有些神奇,他看了看顾星薇又看了看顾丽颜的墓,开口道:“我虽心系颜儿,只是颜儿红颜薄命,她去时我们还未成亲,没资格替她守孝。”
顾星薇有些凌乱了,该给顾丽颜守孝的人是她,关周树海什么事,她问的是顾丽茹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树海摇摇头,神色不似做伪。
顾星薇皱眉问:“我娘是顾丽茹你知道吗?”她故意错问,便是想看周树海傻到何种程度。
周树海讶然,他惊疑不定地道:“茹妹妹几时成的婚,我竟不知道,这一看她的孩子居然都这般大了。”
铺天盖地的神兽从顾星薇心底奔腾而过。
她决定丢开这个问题,“你常来打扫这个墓吗?”
“也不算常来,总会隔个两三天的。”
原来顾丽颜的墓如此干净是周树海打扫的啊……
周树海不记得顾星薇,不记得他自己成过亲,独独记得他爱着顾丽颜,倒是痴情。
顾星薇决定少讨厌周树海一点,那一脚之仇就一笔勾销好了。
“那你慢慢打扫,我先回家了。”
顾星薇到底没有真的回城,这个时辰城门早关八百年了,她没有地方可去,便转道去了牧野原天璇城。
她这次来天璇城,孔志宁仍是不在,只不过孔志宁办事之余回过一趟天璇城,给顾星薇留下了一个玉简,叮嘱顾星薇好好学习炼器技巧。
顾星薇颇为遗憾,倒不是她多想念孔志宁,只是她很想知道储物袋中装着的是何种怪虫。
从器学出来,顾星薇信步瞎逛,忽然看到了一名为多宝阁的店铺。这店铺比丘元城的那家分店看着气派多了。她灵机一动,走了进去。
“道友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呢?”
“卖东西。”
“还请里边请,我这就去请鉴宝师。”
顾星薇被带进了专门的鉴宝室里,这鉴宝室可以隔绝神识查探,看上去正规许多。
坐不多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的实力算不得多高,却是经年的筑基修士,很有几分眼力,做鉴宝的工作再合适不过了。
“便是你要卖东西?且拿出来瞧瞧。”
顾星薇闻言,果断从储物袋中拿出得至筑基魔修的魔器。这些魔器的品阶不低,在她看来,这三件魔器起码是二阶下品魔器。
鉴宝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番,却没有直接说出鉴定结果,而是冒出这么一句:“这些东西道修都用不上,我们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顾星薇懂了,这鉴宝师是要压价了。
“做生意怕麻烦就赚不了钱,我相信这么一件小事情对多宝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鉴宝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星薇,顾星薇也似笑非笑地看着鉴宝师。二人含笑互望一阵,到底是顾星薇这个经验少的败下阵来,可她死咬着牙并未让利太多,卖完魔器后,也算得上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还有一物,我却不大识得,刚才做了一番交易,我也信得过你,不若就此卖给你吧,不过还需前辈你掂量一个公道的价格给我。”
“先拿来看看。”
顾星薇这才脸含笑意地摸出两具虫尸来,那筑基修士看了之后脸色大变连连摇头。
“你是从何处寻来的此种歹毒魔虫,快些说来。”
顾星薇听罢,心中也大感不妙,连声问:“这是何种虫?我前些日子路过黄风岭去京城,在黄风岭偶然遇到的,说来这种虫着实可怕,不过片刻就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啃噬干净了。”
“确实如此,此种虫名为噬脑虫,只需收服头虫就相当于收服了整个虫群。头虫为母虫,以人脑为食,食够了人脑就会产下大量工虫,这些工虫却以血肉为食。黄风岭出现此种恶毒的魔虫,是该通知凌华宗的人去查探一番了。”
好恶心。
这么恶心且歹毒的魔虫,如果活着或许多宝阁会冒险一收,可这会子却是死的,断没有收下的道理。鉴宝师只让顾星薇收拾了虫尸,自行离开。
顾星薇也不是真心想卖那两具虫尸,只是想知道怪虫的品种而已,此时目的已达到,自然再无多留之理,面上带上几分忧心忡忡之相快速离开了。
二房脑袋上的虫与噬脑虫长得有几分神似,彼时隔得太远,并未瞧得真切,不过此事总得提醒三房的人多注意些。
顾星薇身怀巨款,不敢在城里瞎晃,便找了个客栈打发了一晚。天将明之时,估摸着差不多到了开城门的时辰,细思量之下,把绝大部分灵石放到了储物镯里,腰间的储物袋中只放了十来块灵石做寻常花用,这才匆匆离开了天璇城。
到丘元城时,刚好碰到守城的将官命令开门。
她觑着门缝,一溜烟钻了进去。
也是她时运不济,刚进顾府就碰到了顾清雩。
“把锁灵环给我。”
顾清雩这个气呀,锁灵环可是二阶下品法宝,让他拿出灵石来重新买一件他也心痛。昨天他一察觉到锁灵环的认主印记被人抹除了,心中就觉得大为不妙,他自然不会认为是顾星薇干的,可之前一个结丹期修士大大剌剌来帮顾星薇传话的事情他也知道,很自然就当作顾星薇求了孔志宁帮忙。
他一大早等在这里,一来是为了要回锁灵环,二来是为了试探顾星薇。若顾星薇心虚得很快交出锁灵环,那他便再无顾忌,若顾星薇有恃无恐,那他也得多考虑考虑结丹修士的态度,那个境界的人是他惹不起的。
“一个长辈,这么理直气壮跟小辈抢东西,也是难为你了,脸皮修炼得如此厚,也是不容易。”
“锁灵环原本就是我之物,讨要回来自无不可。”
顾星薇挑眉笑道:“既然是你的东西,你大可以施法收回去,东西就在我身上,你收回去吧。”
顾清雩心底犯起了嘀咕,这鬼丫头还真是有恃无恐的,看来今日真不能拿她如何了,需得找个路子确认那结丹修士的动向,才好下手收拾她。思及此,顾清雩满面怒容地拂袖而去,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顾星薇卯足了劲儿准备大叫大嚷,可顾清雩走得这样干脆,却叫她一口气憋在了心头。她还以为顾清雩一言不合要跟她动手了。不过没有真的动手到底是好事,她心中略松地往锦菱苑而去。
“啊!”
这一大早的,一个二个都叫人不能顺心。
顾星薇刚踏上抄手游廊,就被那比雄鸡打鸣更高亢三分的叫声给震得差点跌一跤。
“别吵,别吵,惊着了小姐可怎么好。”蓉枝这话虽有责怪之意,语气却并不怎么重,倒是无奈更多些。
顾星薇抬眼一看,那在蓉枝双臂之间寸许地急得打转的不是别人,正是梦枝。
她踩着栏杆,一步跳下抄手游廊,八风不动地走过去。梦枝次次见到她都尖叫,她都习惯了,要是哪一次不叫,她或许还会当做自己认错了人。
“别过来,妖怪你别过来。”
“小姐您别见怪,我姐姐她的脑子自从几年前……那件事之后,就不大清醒,时好时坏的,太夫人见她可怜才留她在府里。如果刚才冲撞了小姐,奴婢代姐姐道歉。”
脑子不大清醒……好吧,瞧着她那副模样确实像不大清醒。
顾星薇自然不会跟个脑子不大好使的人计较,她自认在才智一道上算不得顶好,能让她产生优越感的人不多,这梦枝算一个,她得珍惜。
“她怕我,你便放她走吧,吵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诶。”蓉枝应了一声,赶紧拖着梦枝出去了。
过了半晌蓉枝端着一盏茶进了顾星薇的屋子,诚惶诚恐地道:“多谢小姐不怪罪。”
“她是你姐姐?她平时都是怎么说我的。”脑子不大清醒的人,说出来的话定然是真心话,她想知道。
蓉枝更加诚惶诚恐了,细观顾星薇发现其脸色认真,便字斟句酌地说:“家姐她……她疯言疯语的,说什么颜姑奶奶肚子是突然大起来的,她一直守在颜姑奶奶的身边,从未见过什么男人,颜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妖怪投生的。”蓉枝看了看顾星薇的脸色,立马补充道,“许是她记忆错乱了,这些话做不得准的。”
顾星薇的心漏跳了一拍,若从前,她听了这番话,只会嗤笑一番,主子约会情郎岂会让丫头跟在身边,丫头不晓得再正常不过了。可今儿听了这话,她怎么都觉得不对味,心底还总冒出个她不愿意承认的念头。
“行了,你出去吧。”
顾星薇顾不得安抚想要咬断自个儿舌根儿的蓉枝,她径自去了内宗。
顾星薇站在重伤昏迷的顾仲勤床前踌蹰半晌,终于还是拿着一只玉瓶走了过去。
有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不能心中有所挂念,就不去寻找真相,一辈子糊涂下去,如果那样做了顾星薇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顾仲勤的昏迷不是因为伤到了神魂,而是因为服用了疗伤丹药进入自我修复阶段。顾星薇只取他一点指尖血,也无甚心理负担。
修士,修为越高的修士,越看重子息血脉,一来修士的受孕几率不大,二来修士生育的代价太大,是以总有手段检测血缘关系,以保障不做冤大头,替别人养孩子。
顾星薇回顾家时拿着顾丽颜的信物,加之顾家人知道顾丽颜生的是女儿,并未多加查验,这会子倒让顾星薇自己生出些不确定出来。
顾星薇拿着顾仲勤的血,心怀忐忑地踏上了牧野原的传送阵。
一出阵,她就揪住了戚小楼。
戚小楼照例做出一张苦瓜脸,“小道友你干嘛总揪住我不放啊。”
“有生意都不做,你发财啦?”
周围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戚小楼心头一跳,赶忙道:“怎么可能,我若是发了财还能蹲在这里等着被你逮吗!”
顾星薇嘿嘿干笑两声,直扯着戚小楼转入了无人的后巷。
“这块灵石给你,事情办好了另外有赏。”
戚小楼忙活一天也就得个一块半块灵石,他见顾星薇这一次出手格外大方,脸上便堆起了笑,连声道:“好说,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我要验个血脉,你可有路子?”
戚小楼眼睛一转,心头打了个转儿,一时感慨顾星薇命好,一时又感慨顾星薇倒霉。在他想来,顾星薇多半是私生女,这会子发现了端倪跑来查验,好提前做准备。
“有倒是有,只不过价格有些贵。”
“多少灵石验一次?”
“三百灵石,这么些灵石确实贵了些,不过那位先生口风紧,而且很有些本事,定不会验错。”
三百灵石,一件一阶下品法宝的价格了,着实挺贵的。但顾星薇现在却是半个有钱人了,花三百灵石买个明白,她还是愿意的。
“成,你带我去吧。”
戚小楼眼睛一亮,这笔买卖若是成了,他可以拿三块灵石呢。
敢情这小道友还是只肥羊,可这肥羊第一次为何还死抠着让自己找零,真让人费解。
二人一路无话,戚小楼怕顾星薇脑子转过弯来了,让他丢了生意,他一路上紧赶慢赶的直拉着顾星薇抄近道,等到了地方,二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
顾星薇顺过了气来,吐出一句:“我没那么着急。”
戚小楼摸摸鼻子,领着顾星薇走进了一条陋巷。刚进巷子口,一条恶犬就奔了出来。戚小楼赶紧亮出一块玉牌,恶犬动动鼻子闻了闻,斜睨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照着隐没在暗处里的木门挠了几爪子,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繁华的天璇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地方的主人要么脾气古怪,要么实在没钱,不过照顾星薇看来,此处主人很有可能符合第一项。有此认识,顾星薇屏气凝神,丝毫不敢乱看。
“一大早就带人来,你很费心。”
得了句夸,戚小楼赶紧上前,冲着躺在枯藤老树下一个富态修士行了一礼。
“李前辈这位道友想请您帮忙验个血脉,不知您今日可方便?”
当得戚小楼一句前辈的,至少也是筑基修为,顾星薇乖觉地上前行了礼。
李姓修士点点头,伸出只手道:“东西拿来。”
顾星薇看得出李姓修士不爱说话,便也不多话地将事先准备好的两只玉瓶递了过去,一只里装的是她早些时候取至顾仲勤的血,一只装的自然是她自己的。
李姓修士接了玉瓶,微侧着身子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他神色不动地拿出一张玉片,将两滴血分两端倒到其上。而后又摸出个阵盘,往阵盘上倒了好几样不知名的液体。
他双手快速打出个法诀,阵盘上就生出一个光罩。他吸吸鼻子,抬手将玉片放了上去。
玉片一被放到阵盘上就快速旋转起来,不多时血就被甩得离开了玉片。
李姓修士再次打出一个法诀,两滴血徐徐靠近,阵盘中的不明液体开始化为雾气朝着血滴笼罩而去。
众人等了盏茶时间,两滴血突然互斥地弹开来,碰到阵盘上的光罩,碎成两条血线。
“不是父女。”
这修士也有几分本事,单凭血液就大致知道性别和年龄,而未说成母子。
“有没有可能是舅舅之类的亲属。”
李姓修士面带几分奇怪地转头,“怎么可能!你看这情形,分明是两个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别说他们俩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往前推祖宗十八代也没有沾亲。”
顾星薇嘴唇抖了抖,这李姓修士说的话还真是……通俗易懂。
她付了钱,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一时片刻,她的思绪已越过了千重山。
诚然她很珍惜三房的亲人,但她却不想骗外公外婆舅舅,她不是顾丽颜的女儿这件事,她不知道就算了,可她知道了,自然得跟他们说清楚,没道理去骗取别人的亲情。
同时,她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说出来,照着顾清霄的脾气,她肯定没法再待下去了。不管是去年祭祖也好,还是今次排位赛也好,顾清霄对她的态度都让她心寒,深知顾清霄对她不会有半分手软,说不定还要让她把月例丹药钱还回去。
不过离开也好,顾家就像个泥潭,总是麻烦不断。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她前后捋了捋,总会不自觉联想到种仙胎此种邪术。
生父不详。
神秘男子说等了原主五年。
脑海中出现的暗地。
原主神魂中可以不断抽取神魂能量的种子。
被炼气圆满修士夺舍时莫名出现的血滴。
……
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种仙胎。
如果这具身体真的是由种仙胎得来的话,那么在这世上某一处肯定有一个等着取用的人,说不准就是原主口里的那个男人。
丘元城的南边,隔着夜康山就是魔修的地盘,离魔修太近,太不安全,她想要离开,离得远远的。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在用,既然用了,断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她现在处于劣势,但如果努力修炼,强大到对方夺舍不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时间,顾星薇神思通明,求道之心更加坚定。
这具身体她要定了!
打定主意的顾星薇脚步轻快,她想等外婆出关就禀明自己的身世,却被满眼的白给镇住了。
顾家一片缟素。
顾星薇刚进门就遇到了在影壁处等候多时的顾惟萱。
顾惟萱拉着顾星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半晌也说不出来一句整话。
不过看顾惟萱这个表情,顾星薇的心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舅舅出事了吧?
顾惟萱是三房的人,现在哭得那么惨,顾星薇才有此猜想。
等到了锦菱苑外,听到院子里高高低低的哭声,顾星薇的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她紧走几步进了院子才发现事情竟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些。
三房所有修士都立在廊下泣不成声,这中间有为丧者哭的成分,也有为他们自己哭的成分,他们确实担心今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那些人看到顾星薇进来,连眼角都未抬一下。她也顾不得深究这些人的意思,径直进了正房。
正房里周琦面如金纸地躺在床上,虚弱的顾仲勤侍立在床旁。
周琦、顾仲勤皆在这里,那么唯一能够让三房震动的事情便是顾清霰陨落了。
顾星薇的心里咯噔一下,积在她唇边那些澄清自己身世的话再也无法出口。她走过去死死握住周琦的手,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
“外婆我回来了,您要坚强。”
“你知道了。”顾仲勤这话并不是问句,他顿了顿才道,“娘她正在冲击筑基的紧要关头,察觉到爹的神魂灯灭了,筑基失败受创严重,眼下正是需要好好养伤的时候,你还得多劝劝”
“舅舅你快去歇着”顾仲勤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顾星薇很担心。
顾星薇的话还未说完,顾仲勤已经摇了头。
顾清霰陨落在外,尸骨无存,他这个做儿子的定然不好受。守在这里处理后事是他一片心意,顾星薇也无法坚持让他离开。
顾星薇守在周琦床前说了一箩筐安慰的话,可周琦好似半句都未听进去。
顾清霰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没有尸身,便只立了个衣冠冢,另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路道场。
周琦开始时看着还好,最后几日有些恹恹的,顾星薇有些担心一直跟在她身旁。最后一天时,她的精神突然就好了很多,还拉着顾星薇说了很多她与顾清霰之间的趣事,顾星薇凑趣答了几句。
等到了第二天,顾星薇去给周琦请安时,才发现周琦已经仙去了。周琦她,去得很安详,就像是去赴顾清霰的约一般。
顾星薇除了叹息情深者不寿外,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她急急地去找顾仲勤,她就这么一个明面儿上的直系长辈了,出了这种大事还得去找顾仲勤拿个主意。
顾仲勤修炼室的禁制并未关闭,顾星薇有些疑惑,可事情紧急不及多想,她推门走了进去。才发现修炼室里整整齐齐,没有一点儿人气。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才瞥见茶壶下压着一张字条。
她抽出字条,才看了一眼,眉角就不自觉跳动了起来。
吾去接爹回家,勿念!
顾星薇手握字条,闭目良久,半晌才步伐沉重地出了修炼室。
她知道,顾家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一出正月,顾清霄就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三房发生的事情,我深感不幸。但顾家的规矩不能乱,没有筑基修士就不能单立房头。顾家已经不存在三房的说法了,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选大房还是二房,都可以。”
顾清霰尸骨未寒,他们居然就这么着急着分人分东西,真叫人寒心!
三房和二房的关系向来不大好,众人面面相觑之后,绝大多数人就选择了去大房。
到顾惟杉时,她略顿了顿,才巧笑倩兮地走到了二房人堆里。
顾星薇转头朝顾惟杉看去,却看到了顾惟杉脸上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
顾惟萱拉了拉顾星薇的袖子,“星薇姐姐只剩我们了,我们也走吧。”
“你去吧。”
顾惟萱摇摇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顾星薇感动地摸摸顾惟萱的脑袋。
“呵呵,嫡支变旁支心里不好受吧,这会子拉不下面子,等到领月例的时候别哭着求着要求多分你一块灵石。”
顾惟觅她能够保持一直这么惹人讨厌,真是很不容易。
顾星薇丝毫没有跟顾惟觅斗嘴的意思,等到处理好周琦的丧事她就会离开,争口舌上的长短没什么意义了。
她拉着顾惟萱走到了大房队伍里,垂眸不再看顾惟觅一眼。
“夹着尾巴的狗儿逗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顾星薇凉凉地看了顾惟觅一眼,终于骇得顾惟觅闭嘴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一个多月顾惟觅又跑出来膈应人了,还真是身残志坚。
见人重新分定,顾清霄才不紧不慢地道:“我们顾家三房,大房主符、二房主丹药、三房主炼器。现在炼器没有了领头人,得重新选一个出来,你们中有谁认为自己炼器过得去,可以自荐。”
“大爷爷,孙女觉得自己还成,这些年孙女跟在三爷爷身边很学了些本事。”
顾星薇挑眉朝顾惟杉看去。
她竟然帮二房争炼器上的管事权!
如果说开始时,顾星薇并没有怪罪顾惟杉选择二房,那么现在顾星薇已经开始讨厌顾惟杉了。
顾家炼器堂是顾清霰的心血,她绝不会拱手让给脑袋上长虫的二房众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炼器技术能不能胜,但总要试一下才能甘心。
“大爷爷,我想试一下。”顾星薇站了出去。
顾星薇一腔孤勇,换来的却是众人的嘲笑。
顾星薇开始修炼不到两年,她又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学炼器,就算她是个炼器天才,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有大成就。
顾惟杉很清楚顾星薇的斤两,根本不担心顾星薇胜过她,这时候她嫣然一笑:“人人都有竞争的权利,薇妹妹要来争,便来试试吧。”
一干人等乌泱泱地到了炼器堂。炼器堂是顾清霰从前集中教授炼器的地方,也是顾清霰指导三房众人炼器技巧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顾星薇并不常来,主要是她还没来得及常来,顾清霰就已经离开顾家了。
“你们二人修为都低,炼不出法宝,今次就比你们炼器时的基本操作手法吧。”
顾惟杉十分自信,她给顾清霰打了很多次下手,冶炼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她走到惯用的炼炉前站定,拿眼朝顾星薇瞧来。
顾星薇随意选了个看得顺眼的炼炉,拿出一块铁矿丢了进去。
“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
顾星薇双手快速翻动,一套手诀如行云流水一般打出,从起火、调温到分金、冷凝一气呵成,双手翻飞得如指尖舞一般,看得人目眩神迷。
这一套却是孔志宁留给顾星薇的玉简中记载的炼器手法了。
顾惟杉听到轻呼声略微朝顾星薇看来,待看到顾星薇炼器时的情景,心头一跳,脸色微微变了。
她等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顾清霰果然偏心自己的亲孙女!
顾惟杉心里再不舒服也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输了。
“于炼器上,星薇丫头更胜一筹。”对于顾星薇把炼器大权留在大房这件事,顾清霄还是很满意的。
集会结束,顾清霄叫住了顾星薇:“你最近应该不会闭关,你的闭关室暂且借给崇仁用用。”这个闭关室指的却是灵眼处的那一个了。
顾星薇二话不说携了顾惟萱就走。
顾清霄他自己也有一个,却仍惦记着顾星薇那个,不就是欺负她没有靠山么。
“星薇姐姐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顾星薇转过身拉着顾惟萱郑重道,“处理完外婆的丧事我就会离开,你要照顾好自己。”
“星薇姐姐你要去哪里?”
顾星薇摇摇头抬头望天,她现在真不知道要去哪里。
二人说话时,却没注意到拐角处一闪即没的身影。
顾惟杉习惯注意顾星薇的一举一动,没成想这一次还真让她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她想主人知道了一定会嘉奖她吧,想到这里她的唇边扬起笑意,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的密室走去。
密室里还是老样子,几样简单的家具,一盏驱不散浓重黑暗的孤灯。
“主人,属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汇报。”
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庞,如果顾星薇在这里一定会感觉到惊讶,这个所谓的主人竟然是顾崇元。
“如果你的消息不能让我满意,你知道后果的。”
“啊!主人快让圣虫停下。”钻心的疼痛从脑部传来,顾惟杉尖叫着捂住了头,“这个消息很重要,您一定想知道。”
“说。”
“顾星薇……顾星薇那个小贱种要离开顾家了。”
顾崇元轻轻皱眉,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不要紧,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未完成的事情关碍不大。
“哦,是吗?看来得提前行动了。嗯,你很好,告诉了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是该好好奖励你。”
原来,这些人心心念念的奖励从来都是从顾崇元这里流出去的,自从顾丽茹死后,没有了人帮他遮掩,他只好亲自上阵。
顾惟杉心中一喜,她在三房当钉子为了什么,为的还不是修炼资源。她想起害到周琦后得到的一千块灵石,心中一片火热。
神魂灯这种东西从来都被供奉在妥当的地方,只是她早知道顾清霰会陨落,便寻了个机会弄进了周琦的房里,为的便是不让周琦进阶成功。
这一次不知道又会得到多少呢?!
一念未毕,她双目赤红地盯着顾崇元,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一只噬脑虫从她的耳中钻出,一下子又从她的眉心钻入,不多时就把她的脑子吃了个干净。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无留下你的必要。”
无用之人拿来喂魔虫最好。
顾崇元一挥手,一群虫子嗡嗡扑出,很快就把顾惟杉啃咬了个干净。
“海哥等着我,我会让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
顾崇元心念一动,丘元城城中多处宅子中成群噬脑虫结伴飞出,虫群一个盘旋朝一个隐秘之处飞去。
时近正午,一片黑云悄然欺近丘元城,大有遮天蔽日之态。
“要下雨了。”
这人仰望天空,还没感慨完,就被天空中传来的嗡嗡声给惊呆了。
这得有多少虫才能发出这么大的振翅声啊。
“啊!”
虫群发现了这人,分出了一小队卷住了他,他很快就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
“有怪虫,大家快跑啊。”
丘元城立时乱了起来,街上的人一哄而散朝着各个城门不要命似的跑去。
接连不断的尖叫声、痛呼声传来,人们仍前仆后继地往城门赶,待他们发现不对劲时,前面已经死了几茬人了。
城门,已经被噬脑虫全覆盖了。
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前面的人惊骇欲绝,一时间想出城的和想躲进城里的大有人在,场面乱得不能再乱了。
顾家距东城门很近,东城门处的骚乱很快惊动了顾家的人,顾星薇知道这个消息也只慢了半刻。
她捉住了报信的人刚想问发生了何事,眼睛就已经看到了天上的虫云。她心头一跳,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顾星薇。”
顾星薇举头望去,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在虫云中显露出了身影。
顾崇元!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顾崇元!
他竟然这样有本事!
“叫我何事?”
“你倒是淡定,这一点你比你娘强太多了。”
“你的记性倒是好,竟然还记得我娘。”
“化成灰都认得!她从我手中抢走了海哥,如果好好珍惜也就罢了,她竟然将海哥弃如敝履,我只恨我的动作慢了些,没能亲手折磨死她!不过没关系,母债女偿,我要你生不如死。哈哈哈,你看,我用这全城人给你陪葬,你有没有觉得很荣幸啊。”
从他手中?
他不是他,他是顾丽欣!
顾丽欣夺舍了顾崇元!
她竟然夺舍了自己的侄儿!
顾星薇心中警钟大响,一个害死了自己侄儿而毫无悔意的人,根本就是个十足的变态,她赶紧往自己身上拍了几张防御符。
“绝望吧,我要让你替顾丽颜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他或者说她,手一挥,分散立于内宗山头的二房众人脑中纷纷钻出噬脑虫,母虫出来后,他们的皮肤骤然炸裂,工虫乌泱泱从他们身体中冲出。
饶是顾星薇想要保持淡定,但在看到足以诱发密集恐惧症的虫群从她四周包围而来时,她终于淡定不了了。她拿出炼锤,时刻准备着攻击。
“崇元啊,我们跟顾丽颜可没太大关系,你就放过我们吧。”
“我不是顾崇元!你们跟顾丽颜没关系?嗯,是没太大关系,可是你们却嘲笑过海哥!他是变得不大正常,白天和晚上变成了不同的两个人,但是却轮不到你们嘲笑,你们算什么东西!”
“欣儿我是爹啊,你难道连我也要杀吗?”顾清雩被噬脑虫骇人的啃噬能力所慑,已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哈哈哈爹,好可笑的爹。你为了自己的利益逼着海哥娶顾丽茹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爹!我尸骨未寒,你就做出此等事情,真是该死。对,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疯了,顾丽欣完全是一副疯狗的模样,见谁咬谁。
顾丽欣的双手连连挥出,一个个为了利益跟她走到一块儿的顾家人接连被噬脑虫吞噬干净。
顾丽欣自行兵解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复仇,隐忍了那么多年,断然不会因为他们的三两句话就放过他们。
丘元城里人越来越少,噬脑虫越来越多,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顾星薇站在原地,如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身殒。
“快躲到水里去。”她传音给顾惟萱,顾丽欣的主要目标是她,只要不是许多人跟着顾惟萱躲到荷塘里,顾惟萱逃得性命的可能性很大。
顾惟萱担心地看着顾星薇,但她的神识还没强大到可以传音的地步,只能望着顾星薇掉眼泪。
“快走!”
再次听到顾星薇的传音,顾惟萱咬咬牙乖觉地一点点朝着荷塘方向挪去。
顾丽欣脸含笑意地听着丘元城里奏起的死亡乐章,忽地他神色一动,招来更多虫云将顾家围住,而她自己却踩着一团虫云往南城而去。
她心中一阵厌烦,这些捡便宜的人来得倒是快,万不能让他们坏了好事,她可要亲手折磨死顾星薇。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眼前化为死不瞑目的骷髅,顾星薇头皮发麻,她知道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遭遇的最大的危机。
挺过去了海阔天空,挺不过去生死道消。
顾星薇挥动炼锤,朝着离她最近的虫云砸去。
密密麻麻的噬脑虫压在炼锤上,竟让顾星薇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
这得是多少虫重叠在一起才能重成这样啊。
顾星薇膝盖一弯,被虫群压得半蹲了下来。她额间落下一滴汗,只支撑片刻便有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不是办法,她迅速抽回手,摸出一张赤焰符朝着虫群扔去。赤焰符上灵光一闪,火舌卷出,近在咫尺的虫群被烧死了大片,黑黢黢的虫尸不断从空中落下。
顾星薇见火属性攻击分外有效,立时又丢出一张赤焰符。
虫类向来怕火,它们感觉到有可以危险到自己生命的力量时,本能地一散而开。
顾星薇暗叹一声可惜,这些虫子不集中,丢出赤焰符也烧不到几只,甚是浪费。她身上的灵符不少,但是面对如此多的虫子,仍是杯水车薪,只能精打细算着用才有可能冲出重围。
这时候虫子散开了,她正好冲出重围。
她一动,那些悬浮在空中的虫子立马动了起来,它们居然集合成了一柄巨剑朝着顾星薇一斩而下。这柄虫云巨剑仿似浑然天成,砸在炼锤上竟有铮铮之声。想必是噬脑虫的某种联击秘术,使得它们暂时成为一体攻击。
顾星薇被巨剑斩得一阵气血翻涌,龙髓是可以带给她巨力,使她的经脉丹田强韧,灵隐化生术的效果也是如此,但要达到预想中的效果却不是一日之功。她现在炼体的时日尚短,比普通人强些,但比之虫群联击的巨力又有所不如。
只这一下就让她受了轻伤。
顾星薇踉跄了几步,忽觉身体中传来了一股渤大的灵力。她微一愣神,立马反应了过来,这是师父的力量。
处于沉睡中的韩沐桐察觉到顾星薇有危险,强行清醒了过来。这些虫她之前见过,确实算不得十分强大,但奈何数量太多,大有蚁多咬死象的趋势。
“我会把绝大部分力量灌注到你身上,让你的修为暂时提升到筑基层次,只是只能维持一刻钟的时间,超过一刻钟你就会陷入昏迷,而且身体上会留下暗伤。”
韩沐桐并不是在跟顾星薇商量,她只是通知顾星薇一声而已。两害相权取其轻,暗伤和陨落比起来,实在轻得可以,她自然而然帮顾星薇做出了选择。
顾星薇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就算韩沐桐真让她选,她也会一无反顾的选择让韩沐桐的灵力灌体。
经脉和丹田瞬间胀满,幸而这一次灌体,顾星薇的经脉丹田强韧程度远超上一次,身体中突然涌入这么多不属于她的灵力,她的经脉丹田也无碎裂之象,只是胀痛非常,并一点一点扩大着。
顾星薇双眸冷凝,直接朝虫群挥出炼锤,虫群竟被炼锤带出的劲风给震晕了。她再挥出几锤直接结果了地上的噬脑虫。
这个时候,顾星薇身上的防御符闪了闪化为了飞灰。她沉着地拿出了一张新的防御符拍在了身上,又在身上拍上一张神行符,身形一晃地夺路而逃。
她有了韩沐桐灌体的凝厚真元,无论是力道,还是法术威力都大了不少,但作为神风门的特色,并没有强大的攻击术法。这些凝厚的真元便只能用来使用驭影随风了,这逃命的速度,真是抽死千里马也赶不上。
虫群一阵慌乱,纷纷振翅直追顾星薇。另他们傻眼的是,顾星薇这个人类跑路的速度竟然比它们飞的速度更快,很快就把它们甩在了身后。
顾府外的虫群注意到顾星薇时,还没反应过来,顾星薇就人影一晃地消失不见了。
直到今天顾星薇才明白神风门前辈让门下弟子炼体的苦心,让他们炼体绝对不是为了斗狠,而是因为驭影随风逃跑的速度太快,如果**强度跟不上,自己倒先死在强风下了。
眼见着城墙越来越近,顾星薇准备好将灵力转化为吸力,以便她可以直接踩着城墙出去。
可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南边而来。这些人都拢在黑色斗篷中,脚下皆踏着魔器。
魔修!
筑基魔修!
顾星薇想都不想的直接掉头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对方不算顾丽欣都还有四个筑基修士,她留在那里简直是去送菜的。
顾星薇是跑得快,可筑基魔修的速度也不慢,就连那顾丽欣在筑基魔修一搭手下也能死死咬在她身后。
她一转弯,眼角便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有一朵虫云不知何时已到前方包抄她了。
她由衷地问候了顾丽欣的三姑六婆,默默咽下一口血地甩出几张赤焰符,奈何虫云太厚,那几张赤焰符愣是没能烧出一个缺口。
她一咬牙,又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接着拍了一张赤焰符,顿时她便化身一个火人地朝着虫群冲去。
虫群悍不畏死地朝着顾星薇冲来,好在火焰给力,虫子死了一茬又一茬却没伤害到顾星薇本体。
感觉到身上灵符跳动得剧烈了些,顾星薇赶紧又一样一张灵符补了上去。就这样她又冲出了数百米。
但她被虫群阻了阻,速度到底不如先前快了,眼看着与筑基魔修们的距离在缩短,她神识一动,发现了一处格外宁静的院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里可能是危机也有可能是转机。
她决定赌一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危机再大也大不过身后追来的筑基魔修了。
顾星薇落入院中,神识全开,忽而她嘴角泛起了一个笑意。老天爷你够意思,把顾丽欣的软肋递到了她手里。
顾星薇直接冲进屋子,以强横的手段压制了想反抗她的周树海。
“贱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星薇暗叹一声,这周树海确实不大正常,这会子居然又认识她了。
她没理会周树海的叫骂声,直接押着周树海走出了屋子。
院中几人已呈弧形朝她包围过来,她神色不动地拿出匕首抵在周树海的脖间。
“顾丽欣你看好了这是谁,你如果敢乱动一下,我就先送他下黄泉。”
顾丽欣尖叫一声,赶忙拦在了那几个魔修身前,“别乱动。”
周树海身体僵硬起来,他忽地想起有一次醉倒在琼雅巷,第二天起来发现顾崇元躺在他的身边,他还以为顾崇元只是看在他们是亲戚的份上照顾他,没想到顾崇元竟然是顾丽欣!
他想到那日身上的怪异之处,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大受打击的模样。
顾星薇才懒得管周树海受没受打击,她直接推着周树海往外走。
“今天不能放走一个人。”
一个魔修淡淡开口了,他一把推开顾丽欣,一杆血色小幡迎风展开,旗杆朝着周树海的胸口直射而来。
顾星薇看着在自己身前软软倒下的周树海有些发懵。
“啊!”顾丽欣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她做了那么多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除掉了那些碍眼的人后跟周树海双宿双栖吗,但眼下周树海却死了。
顾丽欣早就魔怔了,这会子更不知理智为何物,她伸手一招,一朵虫云汇聚到她的手边,她弹指一点,虫云就朝着魔修扑去。
那魔修显然不是个脾气好的,一抬手血色小幡从周树海尸身中倒飞而回,在他身前展开。
“不要以为你对我还有点儿用处就可以目无尊上,如果不识好歹,我不介意送你去陪他。”
顾丽欣耳中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懂那魔修说的是什么,只管召集了虫云朝着那魔修围攻而去。
顾星薇觑得这个间隙,立马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神行符转身夺路而逃。她统共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她就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岂能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她本以为抓到了周树海,顾丽欣必定投鼠忌器,她便有一线生机。哪知道那魔修竟然这般果决,直接要了周树海的命,倒让顾星薇一番盘算落了空。
她现在除了跑,只有跑了。
且不说院子里上演的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只说顾星薇不要命似的直奔北城门而去。
剩下的魔修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他们筹谋的大事可是半点风声也不能泄露的。没有了顾丽欣碍手碍脚,他们终于可以利落地要了顾星薇的小命了。
先前要不是顾丽欣坚持要捉住顾星薇好生折磨一番,这群人断然不会让顾星薇逃出这么远。
感觉到一股血腥气袭来,顾星薇本能转头看去,只见一颗骷髅头拖着半截身子血淋淋地朝她咔咔咬来。
顾星薇心肝一颤,不由暗道了一句,这骷髅可真敬业,它那肠子全拖在外面,就算吃到了什么也是边吃边漏的,居然还一副不咬到顾星薇不罢休的架势。
顾星薇手握炼锤,反手就砸了那骷髅头一下,那骷髅头稍微瘪了瘪,却立马复原了。
这筑基修士的东西与炼气修士的就是不一样!
眼看着时间将近,顾星薇生出穷途末路之感。她心思飞快地盘算着,她身上的符箓等阶对于那几个魔修来说太低了些,造不成什么伤害。其他的东西嘛,居然没一样用得上,总不能丢个炼炉过去砸人吧。
好在筑基魔修自持身份,并未围攻她,饶是如此那个骷髅头也够她受的。
只能尽量跑远些了,或许跑到牧野原的入口还能有救。
打定了主意,顾星薇心思空明起来,任由骷髅咬在自己身上,在不影响逃跑速度的情况下,还时不时反击一二。
一刻钟说慢也慢,说快也快。眨眼间,时间便要到了。
而此时顾星薇距离牧野原的入口传送阵还有老大一段距离,饶是她心态再好,也不免生出了些绝望来。
罢了,努力过了,便安然赴死。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顾星薇快到极限之时,几个人驾着遁光而来,却是正宗的道修打扮。
这几人一见到魔修在此猖狂,二话不说便拉开架势打了起来。
他们皆是凌华宗的修士,一接到多宝阁管事的传讯便马不停蹄地到周围探查起来,一连几日他们都没查到半点噬脑虫的蛛丝马迹,心中难免颓然。今日一发现丘元城有异常的灵气波动,便卯足了劲儿赶了过来。
乍一见是魔修惹事,自然不用客气。丘元城算起来还在凌华宗的势力范围内,虽不直管,但到底也是接受了供奉的,魔修此举无异于打脸,他们一上来便放了大招。
魔修自然不会管顾星薇死活,道修见顾星薇气息强大,只当她是筑基修士,自然无所顾忌。结果她自然躲不过道魔两方人马交手产生的气浪,这气浪把她一冲,她便知觉全无地朝着河里栽倒而去。
这条河不甚湍急,顾星薇在河中浮浮沉沉地朝着远方漂去。转眼间便过了七八日,如果不是天眸拼命托住她的脑袋,她可能已经被淹死了。
又过了七八日,河面上清清淡淡地飘出些雾气来,这雾气一阵浓过一阵,待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后倏地转淡。顾星薇再往前飘了一段距离后,便是一处浅滩,河水荡漾着把她推到了浅滩上。
天眸本想暴力弄醒顾星薇,可转念一想,它作为一块石头确实不大方便叫人,把人脑袋上砸出个包事小,可要是把人脑袋砸出个洞可就摊上大事了。索性顾星薇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它倒心安理得地不再管她了,只躲到她袖中养神去了。
日头渐高,雾气稀薄了一些,等不多时便有人端着木盆到河边来洗衣裳。
“啊,死人了。”
妇人丢了盆就跑,大概是去叫人了。
等不多时,一个面嫩却故作老成的青年背着手走到了河边,他蹲下身瞧了顾星薇片刻,皱眉不解道:“怪哉怪哉,身上的皮外伤有些不大好,可神魂好似没受伤,为何却醒不过来?”
他抿唇一笑,忽然来了兴趣,包治各种疑难杂症向来是他的理想,这会子遇到一个能让他练手的,他岂会不喜?
他把顾星薇往他肩上一丢,一甩一甩地就把人扛到了他的小医馆。
他招呼垂髫小童烧水,自己却随手拿了个药箱进了里屋。他把顾星薇往床上一放,塞了颗丹药进顾星薇嘴里稳定住伤势,再拿出一把剪子很有技巧地把顾星薇的衣服给剪开了。
嚯,这伤也是不能更有创意了。
他看着顾星薇身上大大小小的牙印,面皮一阵抽动,看牙印的形状应是人牙无疑,这小姑娘到底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被人给咬成这样的。
垂髫小童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见自家先生脸上全是震惊之色,他估摸着他也应当适当表现出些吃惊来。便脚下一软,踉跄了一步。
“烫烫烫,小纯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
小纯很委屈,他刚才不是想附和一下先生么,谁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行了行了,你出去吧。”
面嫩青年挥退了小纯,拧了一条热毛巾细细地替顾星薇擦起了伤口。这些伤口倒是不深,只是被尸毒入侵,加之在水里泡了许多天,没有及时处理,很有些麻烦。
不过算这丫头好命遇到了他,他妙手一出,定叫她不会留下一道疤。
面嫩青年手拿帕子,双手抱胸,眼中有得意的笑意,还夹杂着几声爽快的笑声。
顾星薇清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面嫩少年的这副模样,她低头一看,见自己全身上下如此清凉,脸就一黑,劈手朝面嫩青年打去。
“臭流氓!”
面嫩青年一愣,竟未能躲开顾星薇这一掌。幸好顾星薇伤重未愈,又不曾使用灵力,他的脸才不至于被打塌了下去。
待他反应过来,立马不乐意了,“你不要侮辱我,我的眼光……”他上下扫了顾星薇一眼,“不至于这么差。”
随着面嫩青年那一眼,顾星薇的脸彻底烧了起来,她简直觉得一双手不够用,捂哪儿都不对。
“反应那么大干嘛,讳疾不避医懂吗?!而且我也没有特殊爱好,对你这种小孩子没兴趣。”
顾星薇卡了一卡,心中默默流出一滩血。
就当……就当生孩子遇到男医生了吧……
面嫩青年将帕子撂到铜盆里,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丢到床上,道:“我看你的精神还好,自己应该能够处理伤,你便自己处理吧。”
看着这面嫩青年真是一副医者的模样,顾星薇不大自在了,她知道是自己太敏感误会了人,寻思着等处理好了伤口去跟人道个歉。
这面嫩青年名唤秦蕴,最爱端着老成持重的架子,刚才在里屋却是不好跟顾星薇发作,这会子走了出来才开始纠结上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不由得想,我还算得上英俊吧,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猥琐的人吧,那孩子竟然对我做出此种反应,真是白瞎了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
屋里,顾星薇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仔仔细细用帕子清洗了伤口,又均匀地抹上了一层药膏,她抹不到的地方就放蒲蒲出来帮忙抹。
蒲蒲虽是雄兽,但到底是个动物,让它抹药的心理阴影面积绝没有让秦蕴抹药的大。
顾星薇抹完药,环视了屋子,却未找到半件衣裳,可她这副样子太不成体统,只得掀了桌布往身上一裹。
她盘膝坐于床上打坐调息了一番才内视寻找师父口中的暗伤,她的神识一寸寸从体内扫过,丹田心脉俱都完好无损,这让她送了一大口气,丹田出了问题会影响她修炼,心脉出了问题她恐怕会变成林妹妹一般的存在。好在这两处都无甚问题。
奇经八脉、十二正经都无异样,这暗伤究竟在何处呢?
该不会是在识海吧?
顾星薇心头一跳,如果暗伤在识海可就糟糕了。
她控制着神识回到识海,遍查识海的每一个角落,却在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五色光团。
她试探着将自己的神识靠了过去,她的神识刚接触到五色光团,脑海中便响起了韩沐桐的声音。
“这是为师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这是为师惯用的一件法宝,此法宝配合《广御幻心术》可发挥出最大效用。使用此法宝太过耗费心神,你需得幻术小成后才能使用。虽不可用,却也不可荒废,需得多加练习吹奏技巧。
“为师不能陪你了,今后的路要你自己走,虽然为师希望你能重振神风门,却不忍心让你冒险。罢了,如果你以后有能力做此事的话便做一做,如果太过危险就算了,我可不想自己唯一的弟子去冒险。说不定其他同门的弟子正在做这件事,你无需太过劳心。
“不要伤感,为你醍醐灌顶后,为师的神念本就只能维持三年,可以在消散前为你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为师觉得很值。以后没有为师跟在身边,你需多加小心,万不可贪功冒进让自己身陷险境,切记切记。”
韩沐桐话音一落,股股精纯灵力融入顾星薇的丹田,这些都是韩沐桐仅剩的本源能量,这些能量进入顾星薇的丹田后,顾星薇的修为一点点被拔高着。
炼气二层。
炼气三层。
炼气四层。不过瞬息时间,她便毫无障碍地突破了炼气期的小瓶颈。
然而本源能量还未耗尽,直到顾星薇达到了炼气五层快接近炼气六层时才力竭。
本源能量耗尽后,五色光团便滑倒了顾星薇的丹田中,彩光散去,露出一支青色的笛子。
三阶以上法宝才能够被收入丹田,这说明这支青笛至少三阶。
顾星薇呆坐在原地,顾丽茹要害她时她不恨,顾丽欣要杀她时她也不恨,可韩沐桐因为顾丽欣消失在天地间,她第一次生出恨意来。
如果他年再见,她一定要让顾丽欣付出代价。为了韩沐桐,也为了她自己,同时也为了丘元城千千万万个枉死的人。
她抬手一招,青笛蓦地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这是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她并没有滴血认主过青笛,可青笛却异常乖顺,显然是韩沐桐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将唇凑到笛边轻吹了一下,清越的笛音发出,好似韩沐桐在对她耳语。
她拿开青笛摩挲了起来,感受着青笛上传来的阵阵喜悦,她狂躁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她摇摇头,这种心境不太适合修炼,便索性光着脚出了屋子。
看到顾星薇出来,秦蕴背着手走了过来,扫视了她一眼,点头道:“身体素质不错,再喝几服药清清体内的余毒就行了。”
顾星薇微赧地挠挠头,摸着鼻子道:“刚才不好意思,还有……谢谢你。”
秦蕴摆摆手,很不在意地说:“医者父母心。”
顾星薇:“……”看着一个小鲜肉非得做出中年大叔的模样,顾星薇默了默,决定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
“弄死他。”
“咳咳咳……”顾星薇被天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咳嗽不止,这又是闹哪样啊,动不动想弄死人?!
“咳得这么厉害,可是毒入肺腑了?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顾星薇连连摆手,却在心中对着天眸怒吼:“你发什么神经!”
“我不管,你必须帮我弄死他,他身上带着我仇人的气息。”
顾星薇心中暗生警惕,能把天眸弄得这么惨的人铁定强大无比,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个机会逃走。
察觉到顾星薇的意图,天眸默了默,继而抓狂地吼道:“不要怂!他身上带着的是我二号仇人的气息,我估摸着我二号仇人的状况比我好不了多少,如果你能够找到它,说不定能帮我报仇。”
它仇人还挺多的,呵呵!
对于帮天眸报仇什么的,顾星薇不大有兴趣,只是她从天眸的话中提取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似乎天眸的仇人没能力继续害人吧,那是不是说她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养伤呢?嗯,只要不放天眸出来应该没大碍。
“喂,你这个目光短浅、胸无点墨的臭丫头!不要怂,我告诉你如果你帮我达成了心愿,我……我……”天眸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身上的暗伤,你可别嫌弃,我存点紫气容易吗,现在还得用在你身上,我很心疼啊!”
“成交!不过只找你的仇人,这个人救过我,我不动他。”
天眸磨了磨牙,终于认了。
顾星薇扬起头来,冲着秦蕴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鄙人开的是医馆不是善堂,你付不出诊费就用劳力偿还吧。”
秦蕴目含慈和地看着顾星薇,他这医馆事情并不多,算起来肯定是顾星薇占便宜。
被一个还未加冠的人,用远超他实际年龄的目光看着,顾星薇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为了能在天眸仇人还未恢复时先下手为强,顾星薇决定适当满足一下秦蕴的虚荣心。
“秦先生大义,您的恩德我铭记于心。”
秦蕴十分受用顾星薇的夸赞,顿时飘飘然点头而去,只丢下一句:“去打些水来,准备做饭。”
打水什么的,对于顾星薇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她走到井边将木桶扔了下去,不多时就提了一桶水上来。她正把水往另一只桶里翻,小纯就提着半斤猪头肉回来了。
“先生哪儿去啦?”
这医馆也是邪了门儿了,一个二个都跟小大人似的,顾星薇略看了小纯一眼,就不以为意地反手指了指厨房。
小纯顺着顾星薇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忽然生出惊恐之色,尖叫一声把猪头肉往顾星薇怀里一丢,跟被鬼追似的朝厨房跑去。
“先生怎么能够进厨房呢?!”
顾星薇歪着脑袋有些神奇地看着小纯的背影,难道修士还讲究什么君子远离庖厨之类的吗?
没错,秦蕴就是一名修士,只不过他的修为比修为暴涨后的顾星薇低了一些,只是个炼气三层的修士。而小纯则是一个刚刚引起入体的小修士而已。
顾星薇把包着猪头肉的纸抠出一个洞,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做吃肉群众。
等不多时,厨房里冒出滚滚黑烟,大有冲天之势。
顾星薇暗赞一句小纯本事真大,居然未卜先知。她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慢,提着水桶就朝着厨房跑去。
“咳咳咳。”
“咳咳。”
顾星薇刚跑到门口,小纯就拉着狼狈不堪的秦蕴跑了出来。她提着水桶,还没来得及把桶中的水泼出,就察觉到一股不正常的波动。出于谨慎行事的考虑,她转身就跑了出去,根本顾不得厨房了。
她刚出门,厨房里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嚯,这秦大夫才应该看大夫吧,没事居然在厨房里放炸药?!
感受到顾星薇怀疑的目光,秦蕴面色微赧地道:“我可不是故意的!早前的时候我把广蒲戟和漆棱放在了里面,后来我忘记拿出来了……这才炸了灶台。咳咳,不过这都是小事,幸好没伤到人。我们赶紧救火吧。”
不管如何说现在都不是埋怨秦蕴记性差、脑子糊涂的时候,谁知道厨房里剩下的广蒲戟和漆棱会不会再炸一次!
顾星薇提着水桶二话不说就朝着厨房冲去。
火势渐大,顾星薇泼上去的水根本是杯水车薪,丝毫没有控制住火势。
“快点帮忙啊。”这句话却是对秦蕴说的,连小纯那么小个人都在努力提水上来灭火,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背着手看着火烧厨房不为所动,真当这是篝火呀!
秦蕴神色莫名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你确定?”
顾星薇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忽然同情起天眸的仇人来,这得是多点儿背才能找到智商到这种地步的人做帮手啊。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秦蕴面上一喜,心中不由得高兴,看来自己也不是个毫无用处的人,别人不好说,至少这个新来的女娃还是欣赏他的,他决定以后对这女娃好点。
顾星薇若是知道秦蕴这般理解她的话,她说不得会拿出两块灵石买下一山核桃来给秦蕴补脑。
秦蕴环视了一圈,见医馆唯二的两只水桶都被用上了,他拔足奔到房里拎出一只铜盆来,从小纯桶里分了些水就救急而去。
“先生!”
小纯话音刚落,秦蕴铜盆里的水已经泼向了被火苗攀上的屋顶。这些水一触碰到火苗,火苗忽然来了精神一蹿老高,直接卷住了整个屋顶,不过片刻,一场不大的事故就有了不可逆转之势。
顾星薇有些傻眼,这丫的,泼的是油吗?
夜幕四合,早春的夜仍有些刺骨的凉意。可顾星薇坐在台阶上却不觉得冷,她的背后是一个以整个院子为基础烧起来的壮丽篝火,这热度甚至把她的脸烤得红彤彤的,嗯,好似有些缺水了。
咕咕的怪叫声传来,顾星薇捂着肚子,又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咕咕的应和声。
“饿了吧,来吃点面吧,这大冷天的不吃东西可熬不过去。”
“谢谢刘婶。”
顾星薇跟着秦蕴和小纯道了谢,从刘婶的木托盘里接过一碗素面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她本是南方人,向来不大爱吃面,可这会子吃起来却是觉得比肉还香。
她昏迷的时候就饿了十多天,醒过来了,没吃上饭就先喝了药,完了之后还出了大力救火,早就饿得不行了。
这刘婶简直是雪中送炭。
“哎呀哎……”秦蕴用筷子夹着一片菜叶扔出老远,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恶心”两个大字。
秦蕴又搅了搅面,不一会儿一条白的一条青的肉呼呼的虫就漂到了汤面上。他又尖叫了起来,一把丢了碗,跑到远处吐去了。
他刚才吃了好些口才发现菜上面有虫,而且最后看到还是品种这么丰富的虫……
顾星薇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两条虫子,伸手搅了搅自己的面,呼出一口气,还好刘婶偏心,把虫都给秦蕴了。
小纯目带怜悯地目送秦蕴离去,接着大快朵颐起来。
面吃到中途,顾星薇忽然想起她兜里还有一包猪头肉,她微侧着身子把肉摸了出来。她穿的是小纯衣服,小纯比她矮些,衣服穿起来不是很合身,行动自然不大方便。
“喏,还有这个可以吃。”
二人分食完了猪头肉,谁都没想起来给秦蕴留一片半片。他们洗好了碗送还给了刘婶,见到刘婶家有红薯,便讨要了一些。
这个村子里都是修士,吃的东西也都含有灵气,顾星薇也不担心多吃一些会沉淀下许多杂质净化不了。
顾星薇把红薯一个个朝着火里扔,小纯面色古怪地挣扎了一会儿,便上手帮忙了,反正房子已经毁了,还不如物尽其用。
等到秦蕴吐完回来时,顾星薇二人已经美美地捧着烤红薯吃了。
“快给我一个,我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顾星薇握着半截烧断的门框反身去刨火里的红薯,抛出一个个头尤其小的,她本来还想重新给秦蕴刨一个出来,结果秦蕴迫不及待地把红薯拿了过去,她便作罢了,她手里还有一个红薯呐,这东西冷了就不好吃了。
“火太大了,都烤焦了。”秦蕴一边嫌弃着,一边把焦掉的红薯肉剥掉,露出金黄的透着甜丝丝香气的红薯肉,他抱着一颗不怕烫的心咬了上去。
嗯,甜美的红薯肉,还夹杂着肉的焦香。
秦蕴的面部肌肉忽然僵住了,他缓慢地将红薯拿得远了些,凑眼到刚才咬过的地方,只见半条虫摇摇晃晃地躺在里面。
“呕。”
一夜无眠,顾星薇正式过上了灵犀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打坐的日子。
“刘婶早。”顾星薇脆生生地招呼了刘婶一声。
刘婶很喜欢懂礼貌的孩子,当下便走过来摸了摸顾星薇的脑袋,还塞了一块糕在顾星薇手里。
顾星薇笑着谢过了刘婶,分了半块给小纯,至于秦蕴嘛,就不归她管了。谁叫她和小纯都在长身体呢,饿不得。
灵犀村很像世外桃源,灵气浓郁、村民关系融洽、物产丰富,只要肯劳动,就能活得很好。
打量着村长起床了,小纯便带着顾星薇去了村长家,至于秦蕴嘛……他好像有些虚弱。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今后就安心住在这里,不过我们村子可不养闲人,每日除了修炼打坐,你还得做事情。”
对于这一点顾星薇已经有了初步认识,倒不是太意外,她接过村长递过来的牌子,翻过来一看,发现这牌子背后刻着一个数字——五十九。
“你暂住在医馆,你的责任田便划为五十九号地里的空田吧。”
顾星薇应了下来,她跟小纯告辞出来,还不待顾星薇问,小纯便自己讲了出来。
“村里的田都编了号,每块编了号的田都被划分成了九块,周围八块都是私田,中间那一块是公田,公田由大家合种,东西上交到村里。这些上交的收入也不归村长,而是分给了养殖户。而养殖户养出的猪牛羊等肉就分给了我们。”
这里好落后,还实行井田制。
她心中一动,问道:“你们平时吃的肉多吗?”
小纯挠挠脑袋,盘算了一阵道:“隔个一两天总能吃一回,不过花费也不少。”分的肉总不够吃,需得花灵石或用东西交换。
就知道,不管是对公田还是对公畜大家应该都不会特别上心,毕竟是要白拿给别人吃的,哪能全心全意。
这对于顾星薇这种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可不算给好消息。
不过分到的是田,她也只有暂时认命了。
出了村,走出二三里地,顾星薇看到了一片尤其荒芜的田。她站在田埂上,心中分外纳闷,秦蕴和小纯两个人怎么活下来的呢?
“咳,先生他不能种田,这些天都是我在种,只是我力气小做不了多少……”
顾星薇:“……”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种田的,鄙视他!
她拿出写着编号的牌子,牌子感应到什么,脱手飞出,悬浮在一块长满杂草的田上。
顾星薇的心塞了一塞,这些草可比她还高呐。
春风拂过面颊,拨动了顾星薇脑海中的某根弦,她忽地想起灵兽袋里似乎还装着两只叫花斑药灵虎的妖兽。
她依稀记得,此种妖兽的唾液可以促进灵药生长。由此可见,这种妖兽是可以种植植物的。
只是她和那两只老虎没有签订契约,少不得要费一番手脚威胁一二了。
顾星薇一拍灵兽袋,把一只灵兽、两只妖兽都放了出来,两只花斑药灵虎看上去都是恹恹的,倒是蒲蒲精神很好,一出来就抱着顾星薇的胳膊用眼泪控诉顾星薇的罪行。
不是说好了听话就可以不进灵兽袋的吗,这一次竟然把人家关了这么久!
顾星薇很了解蒲蒲的小孩子脾性,它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立时摸了摸它的脑袋,拿出几颗口粮来,它吃了之后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小纯看到顾星薇一口气放了三只灵兽出来,眼中满是羡慕、嫉妒,心中不由得疑惑,难道顾星薇是个隐世的土豪吗?
“我可以摸摸吗?”小纯睁着一双大眼睛,眼中满是期待。
顾星薇向来不是小气的人,而且摸一下灵兽又不会少块肉,便大方地把蒲蒲递了过去。
“摸吧。”
小纯欢呼一声,扑过去就摸在了花斑药灵虎的脑袋上,然后花斑药灵虎就嗷呜一口咬住了小纯的手掌。
看来绝大多数小孩子都是一样,喜欢圆毛的超过扁毛的,喜欢扁毛的超过无毛的,由此看来蒲蒲不若花斑药灵虎讨喜多了。
顾星薇半蹲着,以手指在花斑药灵虎的脑袋上,“看来你是不长记性了。”
它似乎想起了什么,老虎忽然就变成了猫,呜呜两声松开口缩到地上再也不爬起来了。
还好是这头实相的老虎咬住了小纯,如果是那头不识相的,小纯的手掌可能就变成半掌了。
“你以后叫欣欣,你以后叫觅觅。”顾星薇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两只花斑药灵虎的名字定了下来,它俩的名字自然来自顾丽欣和顾惟觅,以此铭记对她们二人的讨厌。
咳,谁叫她记性不好呢。
“欣欣,你看到这块田了吗?这块田以后就归你们兄弟二人管,管得好就有饭吃,管不好只有鞭子吃。”
觅觅龇牙咧嘴地表示反抗,不过顾星薇不是很在意,她拿出几颗口粮,而后道:“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有得吃。”
欣欣点点头,凑到顾星薇身边吃了口粮,纵身一跃朝着杂草长了一人高的田跑去。
觅觅见自己势单力孤,转头看了看欣欣,冲着顾星薇呜呜叫了两声,算是低头了。
顾星薇把口粮扔给它,便甩手不管了。
欣欣立在田埂上,抬起一只爪子连挥,它面前的杂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它跳下去,叼住枯草用力一拔就把草拔了出来。它费力地叼住比它长很多的枯草朝远处跑,大概是想把草丢得远远的吧。
看到这一幕,顾星薇的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是只变异妖兽,这两只花斑药灵虎一个金属性、一个木属性,真是除草、挖地、播种、栽培的绝配呀。
小纯用手托住半脱的下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这也可以?!
“星薇姐姐,等你的灵兽有空了,可不可以帮我种种田?”
“好说好说。”
顾星薇心情颇好地看着两只花斑药灵虎劳作,再转头看蒲蒲,忽然有些嫌弃,这丫的,好像真的除了卖萌、打脸啥也不会呀。
“去帮忙。”
顾星薇把蒲蒲往那边一扔,蒲蒲委委屈屈地看着顾星薇,半晌后见顾星薇不为所动,终于认命的飞到了两虎身旁。
欣欣还在不停地往外搬草,觅觅看了看也加入了搬运行列,而蒲蒲却挥动着一双翅膀作指挥交通状指挥前头二兽。
顾星薇:“……”
“嘿!”
顾星薇和小纯闻声看去,却是秦蕴缓过了劲儿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小纯神色动容,迎着秦蕴一路跑了过去,把秦蕴拦在了距离五十九号田百丈之外。
顾星薇眨眨眼,心道,这二人感情真好。这却是顾星薇误会小纯了,事实上小纯只是单纯地想要拦住秦蕴那灾星而已,昨日火烧医馆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呐。
顾星薇叮嘱蒲蒲好好当监工,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秦蕴走去。走近时才看到秦蕴的脸色其实还是不大好,也是他吐了那么多次,想好也难。不过他能够拖着病弱的身体出来帮忙,倒叫顾星薇好生赞了他一声,真真是身残志坚。
“田里还有些菜,倒不急着种新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搭个屋子起来,不然晚上我们还得睡在废墟里。”秦蕴背着双手作深沉睿智状。
秦蕴这话倒说得有几分道理,可盖房子这事顾星薇很没经验,而且细琢磨之下,哪个盖房的工地上不是乌泱泱一群人齐心协力垒砖,这事放在他们仨一大两小身上,怕是不成的。
顾星薇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秦蕴点头沉吟了半晌:“这确实是个问题,别家不像咱家有一门手艺,这个时节都卯足了劲儿春耕,怕是找不到人帮忙。”
相顾无言半晌,顾星薇拍案决定:“不若先搭个窝棚将就一番吧,盖房子讲究结构稳妥,但如果只是窝棚的话,大概只要能够遮风避雨便算是成功了。”她掂量着,好歹她从前看真人秀时看到过窝棚搭建的过程,想来模仿模仿也不太难。
“你这聪明劲儿像我,好,就这么办。”
顾星薇面色神奇地看着秦蕴,这丫的,不仅爱装老成,竟连言语上的便宜都要占了,像他?呵呵,他有能力生出她那么大的女儿吗?
“东山有一个竹林,我瞧着很好,你们谁跟我去伐点竹子回来?”
小纯心中一突,果决迅猛地把顾星薇往前面一推,再抬头望着天。
嗯,今儿风好像有点儿大。
“你很好,刚加入这个家就想着为家里做贡献,我很欣赏你。”
顾星薇:“”她默了一默,终究没有说出她这么积极主动的真相。
二人找了两柄砍刀并几根麻绳,相携往东山而去。山田相连的矮坡处种着成片的果林,桃李杏一应俱全,眺望远山,那边还有一丛长势很好的芭蕉,回去时倒可以顺手砍点芭蕉叶带回去。
二人从桃林钻过,惊得尤还稚嫩的花骨朵颤颤巍巍不停跳动。过了桃林,是一片不知名的落叶阔叶林,叶子刚吐新绿,看着分外喜人。只是据秦蕴所说过了桃林,就会出现野生动物,如野猪、野兔之流,再往东山深处去就会出现猛兽,如熊、虎之流。
它们虽都为圆毛畜生,但较之后者,顾星薇更喜欢前者,或许有可爱的成分在里头,不过泰半却是因为前者更容易入口
“东山里头有很多捕兽陷阱,都是村民为了打牙祭设下的,需得小心。”秦蕴指点江山似的抬手一划,跟顾星薇解说着周围的情况,“啊!”他话音刚落手就被一个绳套套住挂到了树上。
他,是不是傻?!
顾星薇抬头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秦蕴,心中带着十二万分肯定的想着。
幸而这树枝上的绳套是为抓雉鸡设的,并不太危险,秦蕴被挂上去只觉得手有些疼。顾星薇把他放下来后,他坐在树下揉了揉便好了。
“这是谁家设的绳套,倒是精妙,连我也上了当。”
顾星薇侧头看了看那明明晃晃荡在空中的粗麻绳,不由觉得自己确如天眸所说有些见识短浅,她从前只认为这种粗陋的陷阱只能陷住有鸡脑袋的生物呢!
顾星薇:“”
经此一事,顾星薇不大相信秦蕴的鸡脑袋了,提出由她带路,还深明大义地说了一句:“秦先生你是咱们医馆的当家人,万万不能遇到危险,还是由我在头前探路吧。”
秦蕴虽觉得让孩子探路有些不要脸,但细一想,他确实肩负着养家糊口的要职,稍微推拒几句后便应下了。
顾星薇走在前头,心中多加了几分小心。这东山里头的陷阱确实多,且形式多样,不过细瞧之下还是不至于中招的。
“这一带常有野猪出没,这种野猪与别处的野猪不大一样,它腰间有一圈颜色鲜艳的斑纹,好似身穿锦带,肉尤其好吃,不拘煎炸蒸煮都很有嚼劲。村民们都喜欢在这一带挖陷阱捕捉这种锦带猪。”
一路过来,顾星薇已经习惯了秦蕴这种“舌尖上的修仙”似的介绍了,她只管听了当涨见识并不搭话。她又走了一段距离,隐隐约约间已可看见竹林。
“可是前面?”她回头问秦蕴,并没看到秦蕴的身影。
她边走边张望边往回找,一路上竟然踪迹全无。顾星薇的心塞了一塞,心中有了一些猜想,只是不敢肯定秦蕴当真这般笨,才未下定论。
“秦先生!”
在林中高呼不大明智,容易引来野兽袭击。不过顾星薇眼下艺高人胆大,她可不相信这些一阶妖兽可以伤到她,而且她实在是找不到秦蕴了,不叫两声,万一跟秦蕴错过了可就麻烦了。
“我在这儿,救命啊”
瓮声瓮气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传来,顾星薇面上一黑,她果然是高看秦蕴了。秦蕴哪是鸡脑袋啊,他根本是没有脑袋。
秦蕴他此刻正陷在抓锦带猪的陷阱里。
“星薇侄女你终于来救我了。”此时的秦蕴看到顾星薇就像看到亲人似的,连称呼都变了。
顾星薇忍了忍,想着她的骨龄确实比秦蕴小很多,被叫一声侄女也不是很难受,便认了。她将缠在腰间的麻绳结在了一起,一端栓在树上,一端扔了下去。
“抓好了,爬上来。”
秦蕴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嘴巴还不闲着:“你说,要是现在来一只锦带猪就好了,我们顺手处理了带回去也可以美美吃上几天。”
顾星薇翻了个白眼,他人还在坑里,还想着吃!
一念未毕,顾星薇猛然转身,对上了一双仇视的双眸。
一双,一双,又一双眼睛齐刷刷朝着顾星薇看来。一只又一只锦带猪从林中显出了身形,这些锦带猪也不是没脾气的,它们死了那么多族人,早就想报复一二了。近来,它们总是十几头一起行动,赶巧碰上了顾星薇。
顾星薇单独对上二阶锦带猪都没有问题,但让她对上一群一阶中后期的锦带猪还是有些头皮发麻。锦带猪可是土属性妖兽,以防御著称,专克顾星薇此种巨力。
她翻手收了砍刀,炼锤落入手中,沉着地看着一群锦带猪。
谁说以静制动就一定是对的,当一群锦带猪奔跑着撞来的时候,静或许并不是个好办法。只是顾星薇并无余力反击,只能横握炼锤抵挡一二。
她飞身落入坑中,翻滚几下,用炼锤支撑住了身体。
咔嚓一声轻响后,一个格子状的盖子弹了出来,将坑底的顾星薇和坑壁上的秦蕴都困在了其中。
“你是草履虫化形的妖修吧?”不然为何哪里有机关他按哪里。
“在下祖宗往上数八辈都是根正苗红的道修,绝无妖修血脉,大侄女要慎言。”
秦蕴一本正经解释着身世让顾星薇有些无语,她真的只是想要讽刺他一下而已
她走过去,朝秦蕴招招手:“下来吧,你攀在那里不累吗?”
她本不想管秦蕴的,只是锦带猪群已经退去,她想上去看看有没有办法把这个陷阱打开。
秦蕴轻咳两声,抖了抖袖子包住手从麻绳上滑了下来。
“哎呀!”
顾星薇:“”
秦蕴一砸一个坑,也真是一种本事。
这是捉锦带猪用的陷阱,陷阱中的土肯定不可能多松软,一般人别说是砸出一个坑儿了,就连砸出两个脚印来也十分困难。
这秦蕴真不是一般人。
顾星薇递给秦蕴一只手:“出来吧。”
秦蕴面上染上些霞色,且大有烧到耳后之势。顾星薇心念一动,以为秦蕴念着男女大防,正想告诉秦蕴她还有几个月才满七岁不碍事,就听到秦蕴说:“我卡住了。”
顾星薇:“”
听老一辈的人说,人一生花钱是有定数的,花完了人就活到头了,只希望无语的次数不要有定数。顾星薇她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儿多,怕短寿。
“你且卡一卡,我马上来刨你。”
顾星薇收了炼锤拿出砍刀,吃力地刨起土来。砍刀到底不是刨土的专用工具,使起来不大趁手,顾星薇把体内灵力耗尽了仍没把秦蕴刨出来。
她投给秦蕴一个同情的眼神,打坐恢复起灵力来。
秦蕴面色多纠结,他有些内急,先前只想着顾星薇赶快救他出来,他好找个阴影处解决一下,可这会子顾星薇的灵力坚持不到挖他出来,他好似也坚持不到顾星薇的灵力恢复了。一泡尿憋死英雄汉的事情绝不能发生在他身上,他一咬牙,双手撑地挣了挣,再挣了挣,没挣出来倒又往下滑了二分,卡得更紧了些。
他身上别处被卡得紧了倒没大碍,只是那本就有些胀满的地方再被一挤,他险些憋不住丢脸。他打了个尿颤,举头望天,数着路过的飞鸟,期望分散些注意力。
吧嗒一声,飞鸟赏了秦蕴一颗“炸弹”,秦蕴仰着的头更是不敢动了。他生怕这颗有点儿稀的“炸弹”滑到嘴里。
灵犀村地界灵力非常浓郁,只比顾家灵眼处的灵气浓郁程度弱上一些而已。星月初上之时,顾星薇就灵力饱满地退出了修炼。
她莫名地看着秦蕴,实在不解秦蕴为何要一直仰着头,那样不累吗?或许他是有颈椎病肩周炎之类的病,想治疗一二吧。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走过去,一过去就看到秦蕴脸上已干成一片,味道十足的鸟粪。
他不是饿昏头了吧,仰着头接鸟粪还接歪了,确实有点儿惨。
不得不说顾星薇对秦蕴的误会有点儿深。
“快帮我揉揉脖子,我的脖子僵住了,回不了原。”
秦蕴他为了口吃的着实不容易。
顾星薇心含同情地帮秦蕴揉了揉脖子,又揉了揉肩,才继续她的刨土大业。她往下刨了一寸,刀尖碰到一个硬物,她加紧刨了几下把硬物刨了出来,却是块泛着微光的矿石。这矿石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内里的木属性能量也分外精纯。
风灵根是木灵根和金灵根变异而成,吸收木属性灵气和金属性灵气皆可,吸收入体后,只需按照功法修炼,就能转化为风灵力。
“你是什么灵根?”顾星薇这话问得有些突兀,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会觉得她没有礼貌。
但草履虫,哦不,秦蕴他此刻可没有多余的智慧来考虑这些,老老实实地道:“我是火土双灵根修士。”
顾星薇点点头,老实不客气地把矿石收了起来,“这个你用不上,我就拿了,如果待会儿挖到你用得上的,自然全归你。”
秦蕴哪有不肯的,他只盼望顾星薇快点儿挖。
顾星薇挖不多时,又挖到了一块矿石,却是一块金属性的,她自然毫无负担地收了起来。一寸寸往下挖,她又挖出了几块木属性和金属性的矿石,连着水属性的都挖出来了,就是不见火土这两种属性的。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把水属性的矿石收起来了,看这架势这个地方可能没有火土这二种属性的矿石了。她吸吸鼻子,把水属性矿石丢到了秦蕴怀里。
“实在没有你用得上的,这两块你先拿着,拿去换东西也好。”
秦蕴艰难地笑笑,动作缓慢地将水属性矿石收到了储物袋里。
看他动作,顾星薇只当他受了打击并未多想。
又挖了半刻,卡住秦蕴的东西终于松动了,秦蕴面色古怪地借着顾星薇的力爬了出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离顾星薇最远的地方。他颇有些劫后余生地站起身来,垂下手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要释放一番,岂料等了半天才滴滴答答放出一点点来。
这一放,腹中酸胀之感并未减轻,反而更难耐了些。
他面容有些难看,心想:该不会是憋坏了吧。
这些年他潜心研究,于医修一道有长足进步,只是并未研究出憋尿憋坏了该如何治疗啊他看着地上那一小块被滴湿的土地,有些哀伤。
顾星薇全然不知道秦蕴的哀伤,她此刻已被满眼的矿石惊呆了。那密密层层的矿石少说也有百十来块,用这些矿石修炼定然比吸收灵气修炼更快些。毕竟灵气比较驳杂,什么属性的能量都有,可这种矿石中的能量却十分纯净,只用属性相合的矿石即可。
而且就算顾星薇现阶段心境不稳,暂时不修炼,把这些矿石存起来也好啊,留着以后自用,或是拿去卖都很方便。
顾星薇熟练地开采完矿石,神色有些动容,由衷感慨了一句“秦蕴的命真是不好”。她本来准备把水属性矿石留给秦蕴的,结果直到挖完了这些矿石都再未发现一块水属性的。而让她把木属性和金属性的分给秦蕴,她是不大肯的,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她仍象征性地拿出十块矿石递给秦蕴。
秦蕴看看湿土地,又看看矿石,手上比出一个“一”来。
顾星薇想了半晌,仍觉秦蕴道法高深,那个“一”她着实悟不透,只把矿石往秦蕴怀里一塞,转身走到麻绳边,顺着麻绳爬了上去。
秦蕴欣慰又慈爱地看着顾星薇的背影。
这女娃果然是个好的,一看到他指着上面,立马懂了他想要上去的急切的心理。
顾星薇攀在绳上,照旧拿出炼锤来,扬手挥出一锤,只听当的一声,格子盖震颤了一阵便把力道卸开了。
炼锤这种钝器,在这种时候到底不大合用。
多想无益,她抬手又是一锤,格子盖震颤间落下一黑黢黢之物。那物下落的速度太快,顾星薇没太看得清,只隐约看见是一条形物。
秦蕴脖子一凉,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对于脖上之物已有了大致猜测。
福,指的是顾星薇祸,指的是秦蕴。
天空中随意落下一条碧眼青环蛇砸在秦蕴脖间,就是一条母蛇,着实“艳福”匪浅,只是这母蛇相好的却有些多,此刻正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副百万蛇军围秦蕴的模样。
顾星薇攀在麻绳上,头皮一阵发麻,她从小就怕这些体软身滑的物种,此刻不由得庆幸,蛇兄们并未注意到她。
她前一世的老妈曾教育过她,做人不要怂。在后来的年月里,经过实践的检验,她自个儿往后面添了半句话“只是未到技穷时”。
面对浩荡无穷已的蛇军,顾星薇想她确然毫无办法,那便认怂个一次半次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如此想着,她把麻绳抓得更劳了些,还将脑袋深深埋入臂弯之间,只当身后呼呼作响的是天然的风声。
“大侄女,大妹子,大姑奶奶,我怕蛇,救命啊。”为了活命,一时半刻间,秦蕴便连给顾星薇涨了三辈。
顾星薇转过头,虚着眼睛往下瞧了瞧。
我的天啊,下头的蛇堆起来起码有三层,蛇挨蛇、蛇挤蛇,好不壮观。
“救命啊,你欠我的诊金我不要了。”
许是秦蕴叫得太惨,让顾星薇有些动容了,也许是欠的钱不用还,让顾星薇想大义一次,总之她捧着小心肝缓缓往下滑。
她试着丢出一张黑水符,被黑水卷住的碧眼青环蛇对着顾星薇怒目而视,不过它们的仇视只持续了片刻,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挺挺地摔到了蛇群里。
这种蛇不会游水,被淹死了。
有同类死了,蛇群一阵骚动,它们转过头看了顾星薇一眼,复又坚定地看向秦蕴。
秦蕴欲哭无泪,此时的他身上已经缠了好几条蛇了。甚至有一条想往他的头部而去。此种情形确实危急。
杀光蛇群定然所耗时间不短,有那个时间秦蕴都被缠死了。顾星薇思量片刻,抬手扔出一张防御符。幸而这一次秦蕴的运气比较好,也可能是顾星薇准头十足,总之那张防御符准准地贴在了秦蕴的脑门上。
防御符灵光闪动间撑起了一个防护罩,将秦蕴与蛇群隔开了。嗯,这样说或许不大准确。准确来说是把秦蕴跟公蛇们隔开了,他脖子上那条母蛇还稳稳当当地趴在那儿饶有兴致地吐着信子。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要么灵符太次,是个西贝货要么那条母蛇天赋异禀,可以无视防护罩。
尽管这两种原因看起来都挺不大可能,若非要选一种的话,顾星薇更倾向于后一种,毕竟那种防御符她用了许多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原因无从可考,只是这结果嘛堪称惨烈。
那些公蛇见自家女神被一个男人困在了一个光罩内,心急之下哪里肯善罢甘休,攻势更猛烈了三分,直撞得防护罩不断闪动。
顾星薇面皮不住跳动,忍不住想,如果提醒秦蕴把母蛇丢到地上会怎样。不过转念间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秦蕴有没有胆子碰那条蛇,就说这些蛇救到了母蛇,腾出了手来十分有可能对他们二人无差别攻击,她便咽下了那句话,转而替秦蕴念了句佛。
黑水符的杀伤力不如赤焰符大,连丢出十来张后,下面的蛇还有一大半活蹦乱跳的。她摸了摸自家的储物袋,里面好像也不剩几张攻击符箓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得留几张应急,她一咬牙,强忍恶心,落到了地上。
紧靠着坑壁,顾星薇再三做了心理建设,终于闭眼挥动炼锤由近及远朝着脚边一阵无差别猛砸。
一时间陷阱内血肉横飞,不过秦蕴好像自带万有引力一般,把血啊肉啊的几乎吸到了自己身上。顾星薇一通没头没脑地攻击下来身上只溅上了少量血点,那边秦蕴因为防御符失了效倒成了个血人。
一夜盲战,天明之时,陷阱里除了秦蕴脖子上那条碧眼青环蛇还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星薇,坑里的其他蛇都去西天见佛主去了。
母蛇趴在秦蕴的脖子上,顾星薇不能直接砸过去,就这般人蛇对峙了半晌。
母蛇扭动几下,蜕下一层皮跑了。临了,还不忘照着秦蕴的脖子咬了一口。
敢情这条蛇看了一夜大战未动,不是因为兴趣,而是因为蜕皮到了关键时刻动不了……
母蛇退去,顾星薇赶紧踮着脚走过去察看还僵直站在远处的秦蕴。秦蕴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储物袋,顾星薇赶紧把储物袋递过去。他只来得及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只玉瓶就晕了过去。
碧眼青环蛇,公蛇无毒,捕杀猎物全靠缠力,母蛇有毒,且奇毒无比,一滴毒液可以毒倒一群锦带猪。
看着秦蕴变得多彩的面颊,顾星薇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拿出一颗丹药放进秦蕴嘴里,然后用自身灵力化开了药力,这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看着横尸遍地的碧眼青环蛇,顾星薇捡着看上去较为完整的收了,昨晚打那一战她所费不少,本着回本的精神,她用灵力卷了些卖相好的,只当自己捡的是灵石了。
“秦先生,星薇,你们在哪儿?”
感谢晨曦送来的天籁之音,顾星薇扬声应和。不多时,小纯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坑口处,他旁边的赫然是当大哥当得忘了本的蒲蒲。
小纯闻到坑底浓重的血腥味,担心有人受伤,赶紧在坑口处摸索一阵,很快摸到了机关按钮开了陷阱。
蒲蒲咻一声冲到了坑底,誓要第一时间表达对顾星薇的关心和爱,可当它看到顾星薇狼狈的形容和坑爹惨不忍睹的残尸时,又咻一声飞出了坑洞,盘旋一圈稳稳得落在了小纯肩头。
顾星薇:“……”
这洁癖的灵宠,嫌弃主人嫌弃得也太明显了些吧!
一定要扣它几天口粮,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打量着小纯一个人可能拉不动昏死过去的秦蕴,顾星薇便取下秦蕴腰间的绳子,接在了她绳子的下方,然后用绳子牢牢捆住了秦蕴。
而后她顺着绳子爬出了陷阱,再同小纯一起把秦蕴给拉了上来。
小纯掏出帕子熟练地给秦蕴擦了一把脸,面上却并无太多担心,好似已经见惯了的样子。
小纯的态度让顾星薇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你对你们先生的医术如此放心吗?”
小纯有些疑惑地道:“先生他福大命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事,顶多休息几天,倒跟医术好坏没有关系。”
天眸冷然的声音突然出现:“他命大倒是真的,福大嘛,哼,绝无可能。”
顾星薇听了天眸的话,心中好似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有了一丝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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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眸其石为谁?乃号称管着气运的仙石。
它虽语焉不详,但听那口气就知它话里有猫腻。
这一年多相处下来,顾星薇摸清楚了天眸一二秉性,深知直接问恐怕问不出什么实话,遂眼珠一转地激将道:“看来你是西贝货,跟你在一块儿都能倒霉,也无甚本事。”
“放屁,石爷我……”天眸卡了一卡,话在舌尖打了个转便变了个样,“我这不是受创过重吗。”决不能告诉这鬼丫头实话,告诉她了她定然甩手不干,还不知要拖多久才能找到仇人乙。
顾星薇有些不信,天眸虽狂些,但不是会说大话的仙器,它说有它在近旁可以气运加身,那定然不会有假。可它加持的气运到了秦蕴那里好似有些不灵光,却不知是何种原因。
“是不是还有什么比你厉害的衰神、扫把星之流附身在秦蕴身上,所以你斗不过便怂了?”
天眸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但此番种种皆因它自己作孽,实在有火发不出,便又默默地咽了回去,只不屑地道:“九天之上确有那几个小仙,只不过本君全盛之时,他们看到本君也得退避三舍。”
好嘛,全盛之时。
顾星薇很容易抓到了天眸话里的重点,并暗暗打定主意,如果秦蕴再倒霉,她一定离他远远的。倒霉个一二次还属正常,可一直不停地倒霉指不定就是大衰神附体了,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检验天眸的靠谱程度。
顾星薇在这边神游天外之时,那边小纯已经轻车熟路地捆了几根枯树枝做了个板车,将秦蕴滚到了板上。
顾星薇决定仗义一回,搭了把手去帮小纯拖秦蕴。
下山的路不大好走,顾星薇二人都多加了几分小心,饶是如此也敌不过秦蕴比煤球还霉的运气。
顾星薇和小纯拖着板车在前面走,他们走过的时候都没事儿,按理说秦蕴躺过去的时候也该没事儿,谁知道挖那个陷阱的人是个新手,树枝搭得多了些,草铺得厚实了些,前两个人过去诚然可以没事,后面的秦蕴压上去,树枝便哗啦啦断了,连人带草跌入了陷阱中。
还好顾星薇没将绳子拽得太死,板车下坠的重量直接就让绳子脱了手。
她眉头一跳,凑到坑边去看,秦蕴在下面做了肉垫,小纯趴在最上面,而小纯和秦蕴中间躺着一个新鲜刚出炉不久的板车。
小纯精精神神地揉着摔疼的腿,大概没受什么伤,只是在顾星薇看来秦蕴好似有些不大好。坑底有许多白晃晃的尖钉,说不定还有许多扎进了秦蕴的胸口。
这个挖坑的人心有点儿黑。
顾星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坑下的二人弄了上来,她与小纯商量了一下后,决定把秦蕴抬下山,或许不挨着地会安全些。
于医术一道,顾星薇是个纯生手,小纯是个十分之九生手,他们二人皆处理不了秦蕴的伤口,只能任由血滴答滴答落,顺便念一句佛号。后来想着佛主再济世为怀也济不到道门弟子头上,遂又口宣了几句三清祖师道号,希望三清祖师看顾一二,才觉得稳妥些。
好在三清祖师开了眼,他们三人未再出乱子。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里……呃,废墟里,秦蕴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要是死了,小纯可怎么办哟。”
天眸万分鄙视地说了一句:“死不了。”
“星薇还请你回避一二,我要替先生处理伤口了。”
顾星薇闻言赶紧撤了,她可没兴趣看秦蕴的身体。
饿了一天一夜,顾星薇的精神有些不济,摸了摸储物袋,决定先去换点吃的再说。而且小纯和秦蕴也需要一些吃食。
灵犀村有一个小饭馆,生意不大好,并不是因为厨艺不好,主要是因为村民们习惯了自给自足。
“老板娘要蛇肉吗?”
“我暂时不要,你去村口处的梁伯家问问,他最爱吃蛇肉。”
顾星薇谢过了老板娘,徒步到了梁伯家门口,高声招呼了几声梁伯才跑出来。梁伯一身脏兮兮的,看上去有些狼狈。
“小丫头胡乱叫什么,差点毁了我一件法宝。”
“你会炼器?”
“瞧你说的,我可是咱们村唯一的炼器师。”
这个桃花源一般的村子,虽人人都是修士,可却无一人穿着防御法衣、带着攻击法宝,顾星薇觉得有些神奇,炼器师不打造法宝还能打造什么。
很快她就涨了见识。
地上躺着好几个可以自动犁田的犁、储水法宝葫芦等等,全是农耕用的法宝。
顾星薇:“……”
修士活成这样也是够了。
不过顾星薇还是决定买下一个犁,她眼下还准备在灵犀村待一段时间,既然留下就得守此地的规矩。灵犀村村民淳朴,又相对隔绝,于现在的她而言是个不错的修炼之地。且她听说想要参加大宗门的入门法会,至少也需炼气七层的修为。她现在着实差了一些。
“梁伯你这个犁怎么卖?”
“三百灵石,如果灵石不够的话可以用五彩矿替代。”
顾星薇神色一动,拿出了一块金属性的矿石,“你说的是这种吗?”
梁伯喜笑颜开地接过矿石,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快到顾星薇并未察觉。
“对,就是这个,这个可以抵一千灵石。”
一个五彩矿值一千下品灵石,也就是说相当于十块中品灵石,一件一阶上品法宝了。这个矿还真不便宜,只是好像在别处从未见过这种矿石,不知道在别处是不是这个价格。
顾星薇心中一动,试探着问:“梁伯你不大公道,别人给我可不止这个价。”
梁伯眼中微光闪过,连连问:“你可还有五彩矿,如果你还有我倒是可以再把价格提一提,不过顶多也就提三百灵石了。要不是我着急着修炼,也不至于叫你占去这个便宜。”
顾星薇神识一动,梁伯确如他自己所说,正处在了修炼的关键阶段。梁伯他此时正好是炼气六阶顶峰,如果冲过去就能迈入炼气高阶,冲不过去可能就一辈子无望筑基了。
思量片刻,顾星薇觉得自己暂时用不上五彩矿,而且她手里的五彩矿不少,买一些给梁伯也没什么妨碍。
“确实还有几块,一并给你了吧。”
梁伯大喜,不知从哪儿扣扣索索摸出个储物袋,哗啦啦倒出一桌子灵石来,里面还不乏中品灵石。
顾星薇也干脆,直接拿出了五块五彩矿,加上先前给梁伯的那块,一共便是六块了,除开买犁的钱,她还能得七千五百块灵石。
这可不是笔小钱了。
顾星薇收了桌上的灵石,笑着对梁伯道:“您这儿的灵石可不够,如果您允许我可以时时过来借您的地火炼炼器的话,那些灵石我倒是可以不要了。”
“你要来便来,只是不准随便进这屋,其他屋你自便。只是一条,今后若还得着了五彩矿一定记得换给我,我着急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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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薇拿碧眼青环蛇跟梁伯换了好些锦带猪肉才辞了梁伯转回了医馆废墟。
她到时,废墟里已清理出来了一块地方,这地方就是医馆后院,本不大受看重,这会子倒成了整个医馆最好的地方。
小纯是个能干的,不仅重新购置了锅碗瓢盆一应炊具,还拉来了一车柴火,搭了三个窝棚。
顾星薇钻进她的窝棚里一看,并未太嫌弃,地上铺着厚实的棕垫,上面是防潮的被褥用具,旁边不大的空地上还摆着一只铁杯并一个铜盆。
小纯他有心了。
顾星薇从板车上拿出锅盆等一应用具,又去打水将炊具洗了一番,才将锦带猪肉切了下锅。
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主家都难有余粮,更别说秦蕴这里了,观秦蕴田里的光景,有余粮才是没有天理。
没有饭吃倒不打紧,但是只吃肉,顾星薇还是挺怕自个儿便秘,寻思着去弄点红薯什么的回来煮进锅里。
她才想着红薯,刘婶就来了。
“只吃肉怎么行!我这里正好有些刚发的豆芽,等肉快好的时候煮进锅里。”
从前天开始他们就一直白吃人家刘婶家的东西,饶是顾星薇脸皮二尺厚,也有些受不住了。
“这些就算是我向您买的,连带着前天晚上的红薯,你看看多少钱,我一并给你。”
“哟,瞧你说的,这可不就见外了。秦先生的运气一向好,三不五时就能找到一块五彩矿,他用不上全都便宜了我,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他的便宜。”
秦蕴他运气好?呵呵,有些涨见识了。
不过此番下来,顾星薇倒是悟了,五彩矿这东西在灵犀村是个比灵石更灵石的硬通货,只要是有五彩矿,什么都能换来。
她斟酌了一番,遂道:“昨日我们被困山中,先生受了伤,却真找着几块五彩矿,先生赏了我一块,我也用不上,不若就给了您,还望您在吃食上看顾我们一二。”
她那一众灵宠虽在田间辛苦劳作,可庄稼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种出来的,田里现成的菜长得稀稀拉拉,说不准还得刘婶分给他们多少东西。
刘婶闻言大喜,等到接了五彩矿心中更喜:“就说秦先生运气好,这伤受得值。我家余粮虽也不多,但等到三部合集时总能换来的。三部合集时,五彩矿可比灵石好用,有的东西别人不大愿意用灵石卖的,见着了五彩矿总会松口。”
顾星薇心下觉得神奇,待问过刘婶后才明白了,所谓三部合集乃是灵犀村上村、中村和下村合开的一个集市,每月十五在三部接壤处开集。上村富裕、中村次之、下村最穷,是以下村的人都不大去合集,而顾星薇所在的地方正是下村。
刘婶家还有一大家子人,顾星薇便未留饭,等到她那锅豆芽炖肉临近起锅之时,秦蕴倒循着香醒了。他哼哼唧唧几声,爬起来吃了颗药,不消片刻脸色就红润了许多。待顾星薇盛好一碗肉汤时,他已自个儿寻了筷子,自觉地端起那碗新盛的热汤哧溜哧溜地大吃起来。
这人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几人吃过了饭,秦蕴便躲入窝棚中疗伤去了,小纯洗碗,而顾星薇则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本道经踱着步子去了五十九号田给灵兽们做监工去了。
日子如水,从指尖滑过,一转眼十来天便过去了。这十几天里,顾星薇除了读道经便是练习炼器,心境较之前沉稳了些,但浮躁并未尽去,每日便稍微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并未加紧修炼。
这日一大早刘婶便如约来找她去集市。
她站在门口,看着死活要跟去的秦蕴有些心塞。
“我实在不放心侄女你,你跟着刘婶去,呃,刘姐去,作为妇孺很容易被人欺负,实在不大安全。”
秦蕴气质儒雅,负手而立大有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之感,加之他的话又说得在理,刘婶口气有些松动。
顾星薇忽闪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蕴,心说:他跟去才不安全!
不过念在秦蕴叫一个面容近四十、实际年龄很有可能达到七八十高龄的妇人作刘姐的可怜份儿上,顾星薇揉着额角道:“你乖乖待在家里盖房子,我给你带传说中的板栗糕回来。”
诚然秦蕴盖的房子恐怕也不大靠得住,但比起把灾星放到身边,顾星薇更倾向于把他留在家里祸害小纯,毕竟若是房子盖得不大靠谱的话,她顶多一直住在窝棚里便是。
顾星薇料准了秦蕴定拉不下脸来哭闹,便趁机拉着刘婶走了。
刘婶感受到身后殷切慈爱的目光,由衷说了一句:“你们叔侄关系真好,你来投奔他投奔对了。”
顾星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秦蕴的端正慈和皆是表象,她知道秦蕴他惦记的是集市中那出神入化的杂耍表演,为了这个秦蕴已在她耳边念叨好几天了。奈何顾星薇早就打定主意不带他,他再念叨多少天也是无用。
灵犀村三部接壤处被一个巨大的结界覆盖在了其中,结界中央有一个七层高的白塔,塔上飞檐皆挂玄色风铃,只是结界中并无风吹过,那些铃铛这么些年一次也未响过,只是摆设而已。
“我们拿着身份号牌可以轻易地从这边入集市,也只能从这边出来,这个号牌可是不通其他二部的。”刘婶顿了顿,接着提醒道,“我们虽去不了上村和中村,但他们的人却可以来我们这里。而且他们想来富饶,战斗力比我们强太多,如果与他们闹了矛盾,你且让着些。”
刘婶这话,顾星薇听懂了,这是让她别以为三部的人不能互通,惹了事躲回村里就行了。
敢情这封锁却是单向的,另外两部的人可以去下村,下村却不可以去另外两部,而且只要是到了下村,还想再回到原来的分部需得经过一重考验,只是这重考验是什么,却不是刘婶能够说得清楚的了。
她们二人相携入了集市,这地方弄得跟菜市场似的,不论是卖法宝还是丹药都显得那么不伦不类的。
“你是想自己逛逛,还是跟着我去淘换些东西。”
顾星薇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逛吧,她身上还有许多五彩矿,足够她从头武装到脚趾了,她到底不想让刘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是她不相信刘婶,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随意逛着,看到了不少合她心意的法宝,灵犀村的炼器水平真叫人叹为观止,就逛了这么一会儿,竟叫她看到了两件超品法宝。
超品法宝可以无视使用的等阶限制,只是那法宝都是一阶的……即便是超品也无甚用,还比别的法宝贵些,真真是浪费灵石。
“这个怎么卖?”
顾星薇看上的是一套辅助法宝——绝尘桩,很适合她练习驭影随风。
“二千灵石,或两块五彩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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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星薇打开装着绝尘桩的木匣子,取出绝尘桩来好生端详了一番。凭她今日的眼光,却着实无法分辨出打造绝尘桩的材料中的两种,还有几处手法也不大看得明白,心知摊主打造这个法宝时应该很用了些心。
但一个一阶上品的辅助法宝贵过了防御法宝,这件事顾星薇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你这个买得似乎有些贵了吧,这法宝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二千灵石也远超它的价值了。”
“道友看起来是内行啊,只不过我这绝尘桩实在不一般,用了几种我在西山矿洞里得到的珍稀材料,而且你看这里,这是我故意留的。我打这法宝的时候故意在手法上留下了些缺口,您若买下,将来想要重新炼制一番也很方便。”
顾星薇顺着摊主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成器时并未将那里封死,想要重炼确实方便。只是谁会这么无聊去重炼一件辅助法宝啊,重新买一个的花费可能还更小些。
“话虽如此,这价格却还是高了些,不知道可以不以……”打个八折。
一娇媚的女子声音蓦然打断了顾星薇砍价的话:“买不起就让开些。”她一把接过绝尘桩,看了几眼就满意地笑了起来,“这个我要了,师哥,付钱。”
顾星薇面色一黑,她先来的,还没说不要,这女子却直接想要买下,真真把她无视了个彻底。
“摊主买东西总得讲先来后到吧。”
摊主颇有些为难,他不想得罪那女子,可有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只道:“小道友你看看别的法宝吧,看上的我给你个折扣。”
那女子得意地笑了,自从她来了这个地方进了白塔,便事事如意,今天也不会例外。
“一折。”
摊主怔了怔,终于明白过来,顾星薇是让他打一折。他的心抽了抽,一折他连本都回不了。
他捂着胸口,带着颤音道:“一折的话我就亏太多了,这样吧,我给你打八折,你看成吗?”
“你既然不允,咱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那绝尘桩我要定了。”
兜里有钱心不虚,说话就是这么硬气。
那女子脸色连变,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她师哥拦了下来,“婉露市集禁斗。”
许婉露一万个不依,只是偷眼看向白塔时心肝儿不自觉颤了颤,终究还是决定守规矩。她将手中的绝尘桩一甩,重哼一声走了。
顾星薇很干脆地付了钱,既然市集禁斗,她便无甚好怕的了,总不至于以一敌二叫他们师兄妹欺负了去。
“道友你还需多加个小心,他们可是白塔护卫,身份地位不一般,你得罪了他们,哎……”
一进这市集,顾星薇就被那座白塔吸引住了,这会子摊主提起,她少不得询问一番,只是那摊主也说不大清楚那白塔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只知道里面住着一个大人物,管着整个灵犀村,是个比灵犀村三大村长更有权势的人物。
顾星薇极目眺去,只觉白塔深沉幽远,并未看出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便收了心思。不过她心中已有了别的计较,那白塔护卫看上去很是蛮不讲理,这集市看来还是少来为妙。
顾星薇收了东西,辞了摊主,便抬步朝前走,这个地方的物价虽高些,东西的质量倒也不错,若遇到了二阶超品法宝也不是不能出血一买的。
只是三阶法宝却是别想了,以炼气修士的神识和灵力顶多也就造出二阶法宝,再高一阶却是不能了,再厉害的炼器师也无法,这便是等级的限制。
走出数十步,顾星薇便感觉有人跟着她,她心中一动,将手伸向身旁摊位上的一柄巨斧。她的动作较往常慢些,堪堪让一只玉手捷足先登了。
顾星薇故作疑惑地转头,转过头即看见那个叫许婉露的女子正得意地看着她。
“这个怎么卖?”
“一千灵石。”
顾星薇略微皱眉,心中却笑开了,这女子还真是小心眼,竟然幼稚到用此种方法来报复她。
“买了。”
看到顾星薇皱眉,许婉露也不管用不用得上那柄无论造型还是属性都算不得顶好的巨斧,直接做了决定。
顾星薇冷哼一声,转头看了看白塔,磨了磨牙走了。没走出多远,顾星薇又停在了另一个摊位前,目光却落在了双钩上。这双钩通体黝黑,还带着大大小小的倒刺,着实是一件阴毒的法宝。
顾星薇面露沉吟之色,敲敲下巴半晌后才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手伸向了双钩。
不出意料,许婉露仍是快她一步抓住了双钩,仍是快她一步问了价钱。
“你干什么!”
许婉露抬抬眉眼,语含得意:“谁先拿到手的?”
顾星薇啧啧嘴,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确实是许婉露先拿到手的。
见顾星薇吃瘪,许婉露越发得意,她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看到顾星薇为这双钩苦恼了很久的,这双钩有些贵,若不是顾星薇真心实意喜欢,岂会纠结了那么久之后还决定要买?
她却不知道,顾星薇其实是在纠结要用这套双钩坑许婉露,还是用另一套坑,那两套丑得不分伯仲,真是有些难选。
待许婉露付了钱,顾星薇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了。途中路过卖糕的摊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买下来,这市集有些大,她可不想待会儿专门跑回来一趟为秦蕴买糕。
只是看许婉露那个架势,她要买到可心的板栗糕需得迂回曲折些才行。
站在糕摊前,顾星薇抽了抽鼻子,刚抬手指向绿豆糕,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绿豆糕全给我包起来。”
顾星薇眨巴眨巴眼,摇摇头道:“看上去不大好,一点都不喜人。”她自言自语完,又把手指向芙蓉糕,等许婉露买下了全部的芙蓉糕,她才慢一拍地说,“这糕太甜了,小叔大概不会喜欢。”
许婉露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头前两次她抢先买下了顾星薇想要的东西,这会子怕是又要发作了。
顾星薇慢悠悠地抬手,这一次许婉露聪明了些,没有先开口,她倒要看看顾星薇究竟要买何种糕。
顾星薇伸到半途的手忽然收了回来,下定决心似的道:“给我包两斤板栗糕。”
许婉露憋着的那口气忽地将她自己卡了一卡,抬手就将她买下的两种糕砸在了摊位上。
顾星薇接糕付钱,神色淡然,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而后她继续逛她的,许婉露继续捣乱许婉露的,她不甚在意,许婉露却十分在意。一路上把斧钺钩叉刀枪剑戟给买了个齐全,身上带的钱花完了,这会子匆匆回白塔拿钱去了。
顾星薇看着许婉露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转过头轻车熟路地朝着她先前就看好的东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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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集市时,顾星薇的装备从头到脚都换了一遍,不说武装到牙齿,武装到头发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一番下来,加上交给白塔的税,顾星薇的腰包一下缩水了三分之一。
没错,白塔就是黑心到买卖双方都要交税。
顾星薇一想到自己交的税拿去给许婉露那种人花用了,心中就不大舒服,不过好在她的钱也不是辛苦钱,纠结了片刻,就把这事给丢开了。
回到下村,顾星薇从刘婶那里分了部分吃食便回了自家的窝棚。
医馆的事情从前一直由小纯操心,那分类储存食品这种事再让他操一操心,顾星薇也觉得十分合乎情理,便丢下一堆米面菜甩手走了。
小纯:“……”
医馆三人用从市集淘换来的食物度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之后欣欣和觅觅以体重为代价种出了许多可口菜品。它们二兽虽然瘦了,可改善了大家的生活,很值。只是不知蒲蒲为何会胖了。
医馆的日子终于步上了正轨,顾星薇读道经也有所悟,到了第二个年头,她的心境终于稳了,便开始继续修炼。
天眸有些认死理,它与顾星薇的交易没有完成,说什么也不肯提前告诉顾星薇那处暗伤在哪里。
顾星薇无法,只得慢慢修炼,就怕出岔子,自然那些含有精纯能量的五彩矿她也就用不上了。
她寻了个机会,用五彩矿跟村里一个道友交换了一本稍微好些的驭兽诀,终于把欣欣和觅觅收为了灵兽,这下心里才彻底踏实了。
这种踏实而充实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年,三年来,顾星薇不曾去集市,许婉露也不曾悟出那一次是顾星薇整她,二人倒未再闹出矛盾。
顾星薇已把基础夯实,消除了修为暴涨带来的隐患,修为更是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六层,只是她突破炼气三层时是因为韩沐桐传功,不是自己突破的,要想突破炼气六层这个小瓶颈尤其艰难些。
除非遇上什么机缘。
而这个机缘在一个夏日的午后敲锣打鼓的来了。
“这一次闯天梧阵大家可得加把油,可输不得了,再输了,咱们可就连输十次了。”
听说这个什么闯天梧阵的活动是白塔主人定下的,每五年一次。阵中灵药、宝物繁多,而且还有各种考验,最是磨练人。
下村的人能够一气输了九次,连输四十五年,也是不容易。
闯天梧阵的成绩关乎资源分配,能不能拿到好成绩直接决定下村是否还将继续是下村。不过就顾星薇看来,下村必然还得是下村,不拘村里出了几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
这些人……修为都是靠吸收五彩石得来的,水分颇大了些。
“我要报名,作为村里的一份子,我也要为村子做出贡献。”
顾星薇挑挑眉,歪头看向秦蕴,淡淡吐了句:“嗯,你去别部做卧底,我们肯定能赢。”
听了顾星薇的话,秦蕴却认真思量起来。若论实力,下村这些人就是再多三倍也不是上村、中村的对手,或许去当卧底是个办法。
“你且说说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先拿个章程出来才好行事。”
顾星薇:“……”
他当那两部的人都是傻的吗,岂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混进去做卧底。
“大侄女儿你走什么,这么不敬老当心被雷劈。”
“不想被雷劈的修士不是好修士。”
秦蕴被顾星薇的话噎了一噎,终究没有找出话反驳她。
确实啊,结丹才会出现雷劫,一个修士连结丹都不敢想何谈大道。
又过了几天,大地微微震动,天梧阵拔地而起,一枚枚玉牌从天梧阵中央最高大的巨型梧桐树上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三枚玉牌射入重建好的医馆中,听到响动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跨入院中。
顾星薇伸手取下一枚悬浮在空中的玉牌,转头朝秦蕴看去,只见秦蕴刚靠近玉牌就被传送走了。
顾星薇有些懵,她不大懂这是什么情况,懵懂地问小纯:“我的玉牌坏了吗,怎么没反应?”
小纯的眼角不自觉抽了抽,“你的没坏,是他的坏了。”
刘婶明明说过,要往玉牌里注入灵力,玉牌才会启动,就算玉牌到了家里,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秦先生他日行一善,运气也没丝毫好转的迹象啊。
顾星薇:“……”
他们二人的东西差不多都准备好了,顾星薇想了想带上了蒲蒲,又带了些吃食才与小纯手拉手激发了玉牌。
天梧阵庞大无比,共有一百零八个入口,只有手拉手传送才能被传送到同一个入口。有的入口连接的通道考验简单,而有的则很难。然而闯阵的排名与通道难易程度无关,只看谁最先到正中央的巨型梧桐处。
这是很考验运气的事情。
一阵轻微的眩晕过后,顾星薇和小纯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处荒原上。荒原上白雪皑皑,枯树遍地,却无生命迹象。
很好,果然没有秦蕴跟着,直接落到兽群中央的可能性不大。
“希望今次先生的运气好些,别遇到兽群,别一个人与上村的人碰上。”
天梧阵外围通道很多,越往里走通道渐趋合并,数量就越少,与其他人碰上的几率也就越大。
“希望他机灵些。”
顾星薇对于秦蕴还是有很深刻的认识的,期望他运气好些太难了,还不如期望他多动点脑筋。
而此时那个被他们二人惦记着的秦蕴情况着实有些不大好,他直接被传送到了一处沼泽里,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开始往下陷去。
他自知自己运气不好,经常莫名陷入各种状况,平常除了修炼就是学习医术并看一些杂书,自然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他不敢动啊,越动越陷得快。可不动,他最终还是会陷下去。左右都是死,还不给人一个痛快,这种感觉真是太折磨人了。
他思绪快速转动着,沼泽会吞人完全是因为水多、土质松软,如果他忍着点儿痛用赤焰符把附近沼泽土里的水分蒸发掉,脚下的土会不会就能够受力呢?
不得不说秦蕴在危急情况下倒也真的生出了几分急智。
他拿出几张赤焰符往周围拍去,火焰撩了他的外袍,他也只是忍着。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他考虑得就没有顾星薇周全了,顾星薇放赤焰符烧自个儿那会儿可是先往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的。
接连几张赤焰符拍出去,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的,他手边的土已凝实许多。
他手按土地挣了挣,发现可以使得上力了,高兴之下便又丢出几张赤焰符,想趁着干土下陷前把自己给捞出来。
一刻钟后,满头大汗的秦蕴跪坐在干土上,感受着干土下降的速度,心道再喘几口气就该一鼓作气地往沼泽边缘冲了。
丝丝……
秦蕴毛骨悚然地抬头,对上了数百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
蛇,五颜六色的蛇,数不清的生于沼泽的毒蛇,虎视眈眈地围着眼前这个胆敢在它们家门口撒野的人。
秦蕴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扬手甩出一根麻绳,稳稳地套在了沼泽边缘的树枝上。他后退一步,脚下用力一蹬,朝着沼泽边缘荡去。
不过那根树枝显然不够高,他还没荡出去多远,脚就已经挨到了沼泽土,顺带还带走了一片花花绿绿的毒蛇。
毒蛇有些蒙圈,它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在风中翱翔了。不过蒙圈没关系啊,它们还牢记着守卫家园的重任,也不管刮得眼睛生疼的劲风,纷纷转头咬在了入侵者的脚踝处。
这一刻,秦蕴的神思有些飘然,嘿嘿傻笑两声,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就在他快要滑入沼泽中时,他腰间的镂空银丝香囊发出了微光。
那个香囊是顾星薇的练手之作,外面看着很普通,内里却镶嵌了一颗避毒珠,是秦蕴这种倒霉蛋安全出行的必备良品。
秦蕴脑中一清,满头冷汗地踢掉死咬着他不放的毒蛇,并使出浑身力气往上爬了些。等到落了地,他赶紧服下随身携带的解毒丹。
丹药下肚,他青烟的面色稍微变淡了些,不过他可没时间等体内的毒素尽去了。
沼泽中的毒蛇见入侵者还有胆子攻击它们的同类哪里肯善罢甘休,咻咻地朝着秦蕴追去。这些蛇早已进化得可以在沼泽中自由行动了,其中还有两三种可以暂时无视重力,做短距离弹射。
秦蕴面皮抽动,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
顾不得其他,他赶紧往身上拍了一张神行符和一张防御符,没头没脑地往林中逃窜而去。
妖兽都有领地意识,只要远离了沼泽,那些蛇就会自行退去。
他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着实骨感。
那些蛇就像是吃错了药一样,竟追着秦蕴不放,大有不是秦蕴死就是它们活的气势。
“大侄女儿,大侄儿快来救命啊。”
“吼……”
秦蕴低低的自语声没有引来救兵,倒是引起了蛰伏在灌木丛中的妖兽的注意。
这妖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过鲜嫩可口的修士肉了,这会子一见秦蕴,身体里的馋虫便全部被勾了出来。它淡淡地瞥了一眼远远缀在后面的蛇群,眼中全是不屑,定要叫这些没腿儿的吃个哑巴亏。它是谁呀,它可是豹类妖兽,最擅长速度。
秦蕴欲哭无泪,他快速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大块锦带猪肉来,扬手就往身后扔去。
豹兽歪头避过,心中更恼,这个卑鄙的人类,竟敢使用暗器。
可怜见的,秦蕴其实只是想用一块猪肉贿赂一下这豹兽,好叫这豹兽放过他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可怜人。
哎,这豹兽着实浪费了秦蕴的一片赤诚之心。
眼看着豹兽直接躲开了锦带猪肉,又见蛇群直接踩过了锦带猪肉,秦蕴有一丝了悟,大概这年头妖兽们都开始向善了吧,不吃肉改吃素了。
有了这一丝明悟,他从储物袋中抓出两把灵果呼呼朝后丢去。
慌乱中,一些果子难免失了准头,斜斜地砸入了树冠。一阵急促的树叶轻响之后,几只幼年猴类妖兽直直地从树冠上栽倒下来。
秦蕴这一手显然捅了大篓子。
一只只棕烟相间的猴子在树上冒了头,虎视眈眈地盯着秦蕴。
“叽叽叽。”
“叽叽叽。”
……
猴群一呼百应,只留下了三两只照顾晕过去的小猴子,剩下的全朝着秦蕴追了过去。
秦蕴万有引力的体质强得有些过分了,一个时辰后,这处阵中阵内的妖兽几乎全跟在他身后嘶吼,好不热闹。
比起秦蕴处的热闹非凡,顾星薇和小纯处却静得异乎寻常。
自打进入了天梧阵,他们就在这荒原上行走。这里除了冰寒刺骨外,并没给他们带来其他麻烦。
“等等,这里我们好像来过了。”
小纯睁着一双大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却没丝毫发现。
“这周围都长得一样,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小纯有些好奇。
“你看那边,那边凸起的一排冰块呈高高低高……分布,这种分布方式和起伏弧度跟我们刚进来时的地方一模一样,所以我断定我们绕回了原点。”
小纯分外服气地点头,他有时候真心觉得顾星薇比爱端架子的先生靠谱多了。
“我们转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进展,不如过去研究一下冰块,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小纯没有更好的提议,自然同意了顾星薇之言。
顾星薇揉了揉被雪晃痛的眼睛,抹了些事先准备好的眼膏,才抬步往那边走去。
望山跑死马,看着离冰块很近,实际上走过去却足足花了两刻钟。他们走近后才发现,那些看起来像是冰块的东西,却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冰雕。
冰雕都是人形的,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刻画得细致入微,就像是用真人倒模的一般。
顾星薇一个个冰雕看过去,时不时伸手碰碰冰雕。
惊恐?
惊恐!
这些冰雕的表情都分外统一,只有惊恐这一种神色。
这些冰块是在提醒来人这里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她疑惑地朝四周看去,这里除了雪只有冰,有什么值得惊恐的呢?她转过头盯着冰雕的眼睛看,又顺着冰雕眼神所看的方向看去。
是那边吗?
“星薇你快来看,这些冰雕里面好像有东西。”
顾星薇闻言收回了目光,凑到小纯的身边,果然看见冰雕腹部冰层最厚的地方隐隐有黄光闪动。
任何异常处都有可能是通过此关的关键,不能放过。
她朝着小纯点了点头,小纯会意,指尖弹出一缕火苗落在冰雕腹部。而她则凝神戒备着冰雕,以防冰雕暴起伤人。
冰雕最终还是平平静静地立在原地,这让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火苗的威力不大,却因是透点攻击,不多时便把冰雕烧出了一个一指宽的小洞来。
顾星薇二人凑到小洞边朝里看去,片刻后站起身相视而笑。冰雕腹中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五彩矿,这个冰雕中的是金属性的五彩矿。
顾星薇嘿笑两声,翻手拿出炼锤,梆梆数下就把那冰雕砸得粉碎,只剩那块价值不菲的五彩矿静静躺在地上。
砸出了五彩矿,顾星薇并未停止行动,她直接朝着一旁的冰雕砸去,而小纯则缩着脑袋,矮身过去把五彩矿捡了起来。
有了五彩矿的刺激,顾星薇的办事效率异常高,盏茶时间就把此处的九个冰雕全都砸碎了。
小纯把衣服兜住的五彩矿放到顾星薇的面前:“这些我们怎么分?”
顾星薇综合考虑了各种情况后决定:“我们一人四块,剩下一块留给秦蕴。”
秦蕴他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显然不能期望他从天梧阵中得到什么好处。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分他一块还是合情合理的。
“那我们接下来再去绕一圈?”分完五彩矿,小纯眼泛精光地道。
,!
顾星薇二人如蝗虫过境般把这处阵中阵的冰雕全砸了,怀揣着几十块五彩矿朝着冰雕们看着的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后,那些被砸碎的冰雕不多时就复原了,里面照旧存着一块五彩矿……
远离了有起伏的小山包,这处荒原上便只有一轮没有任何温度的骄阳。
顾星薇二人根本判断不出走了多远,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我们都走了三天了,还要走多久啊?”
三天?
顾星薇恍惚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再往前走走试试。”
无尽的冰原和没有生机的枯树给二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渐渐的他们连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二人的对话变成了:“五天了,还要走多久?”
“十天了,还没到吗?”
“一个月了,再不出去我们恐怕就出不去了。”
顾星薇眨眨眼,却并未回答小纯的问题。她脚步不停地朝前走着,心中却问着自己问题。
“走了一个月了,你可能是现在的状态吗?”
“没有修炼,没有服用丹药,一个月不吃不喝你受得了吗?”
“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累吗?”
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连续行走了一个月。
一道亮光闯入顾星薇的脑海,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已变得一片清明。她转头朝小纯看去,小纯正颓然地原地踏步。
“两个月了,我们快死了吧。”
顾星薇留下一滴冷汗,如果她没有及时醒来,他们二人恐怕真会死在这里。
人的心境很重要,如果自己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会死,那肯定活不了。
顾星薇拿出匕首在小纯的指尖一划,殷红的血霎时开始滴落。
“啊,有东西咬我,我要死了。”
小纯跳着脚把手伸进了嘴里,却对上了顾星薇似笑非笑的眼神。
“咳……”他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心点,这里有迷惑人神志的东西。”
二人调整好状态后继续上路。
顾星薇随手折断一截枯枝拿在手里,边走边用枯枝画线,时而在左边画,时而在右边画,时而画一条,时而画两条。有了这些记号做参考,就算再次被迷惑了原地踏步也能很快发现。
“快快快,那边发现了一处新矿,把那处矿拿到手,以后就不用受制于西山的矿洞了。”
不多时,前后三批修士从顾星薇二人身边跑了过去。
“我们也去看看。”小纯说着就要跟着那些修士跑过去。
顾星薇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小纯,她低头看着地上的线条。她想不起来为什么要画线了,可她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些线条很重要。
这些线条应该代表着某种意义,还是不要随便舍弃得好。
“星薇你干什么,快过去看看呀,如果我们得到了那条矿脉,就算这次闯天梧阵的成绩不好,下一次也一定能够翻身的。”
顾星薇的手松了松,复又攥得更紧了。
下村的成绩并不值得他们拿命去拼,他们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我们两个根本不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过去也是做无谓的牺牲。”
“别怕,还有我。”秦蕴笑着走到了顾星薇的身后。
“我也在。”刘婶笑呵呵地出现了。
“我来了。”梁伯豪气地把一堆法宝往地上一丢,“拿了我的法宝,矿脉我可要占大头。”
“我也出一份力。”
……
下村的人一个个出现,大家脸上都带着干劲。小纯被大家感染了,摸出飞剑,摩拳擦掌地准备朝前冲。
顾星薇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秦蕴身上。
她依稀记得他们进天梧阵很久了,别人都还好说,只是秦蕴身上为何一点伤都没有?
这不合常理。
她反过手,使劲儿掐了自己的后腰一下。眼前的秦蕴还在,刘婶还在,梁伯也还在。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喂!”顾星薇朝着秦蕴招了招手。
“道友叫我何事?”
嘿嘿,道友,自从熟悉之后,秦蕴再也没有叫过顾星薇道友。
这不是秦蕴!
顾星薇听着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关于矿洞的事情,心中一动,催动灵力往耳朵而去,不多时便封住了听觉。
世界终于安静了。
一阵眩晕之后,下村村民全都消失不见,只余尖锐的风啸声。顾星薇定睛一看,骇然地连退数步,顺带着她还拉了小纯一把。
刚才他们左前方三尺处就是悬崖边,如果真的去找那劳什子矿脉的话,已经无知无觉地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你干什么,我要跟着秦先生去找矿脉。”
顾星薇二话不说直接把小纯敲晕了。
她拖着小纯进了枯树林,伐了些枯树枝来做了个简易窝棚,破除幻术很耗费心神,无论是她还是小纯都需要休息。
她盘膝坐在小纯身边,却并未修炼。她在想第一次中幻术是因为没有参照点,出现了视觉偏差,也就是说第一个幻术针对视觉;第二次中招时,她特地看了看地上画的线条,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第二个幻术针对的不是视觉。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
是从听到有人说发现了新的矿脉开始。
听到,听觉!
人的五感,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针对视觉和听觉的幻象已经出现来,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会出现针对其他三感的幻象呢?
思及此,顾星薇毫不犹豫地封闭了自己的嗅觉、味觉和触觉。
她低头看了看小纯,拿出一条绳子把小纯给捆了起来。小纯晕着,如果她贸然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小纯体内,很有可能引起小纯无意识地反击,到时候不是伤到她自己,就是伤到小纯。为了稳妥起见,她便选择用绳子控制小纯的行动。
只要小纯不离开她身边,问题应该不大。
做好防护工作,顾星薇开始打坐调整状态。
日落月升,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了小纯的面颊。小纯懵懂地睁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好熟悉的触感,就像娘亲摸在身上一样,暖暖的很安全。
“你长大了。”女人说完这句话翩然而去。
娘亲!
小纯剧烈地挣扎起来。
娘亲要走了,追上去,追上去。
顾星薇猛然睁开眼睛,低头看向反常的小纯。
这孩子意志力未免太薄弱了吧,每次中招反应都这么大。
顾星薇翻身坐起,抬手就准备给小纯一击颈刀。
“坏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小纯拍开储物袋,超常发挥地用两根手指控制着一张赤焰符激射而出。不仅直接烧断了捆住他的绳子,还直奔顾星薇而去。
顾星薇连踏驭影随风的步伐,退出了小窝棚。
嘭一声,组成窝棚的枯树枝带着火光朝四周撒落。
顾星薇灰头土脸地急退数丈,才免于被火星溅到。待火光湮灭,却哪里还有小纯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
顾星薇在荒原里找了小纯一天一夜,仍是没找到小纯的身影,她只得放弃。
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便只能看小纯的运气了。
成就大道的路上,她会遇到很多与她意气相投的人,帮得上忙的时候自然会帮一帮,但她也不会强求与这些人并肩走向大道。那样只会拖住自己的脚步,甚至成为她的心魔。
人各有命,谁也负担不起别人的人生负责。
再次朝着先前探好的方向走,顾星薇未再被幻象迷惑,路途顺利许多。一天后,一面巨大的琉璃镜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琉璃镜里是一朵冰蓝色的花朵,那朵花妖异而美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顾星薇微微转头撇开眼睛,她已因为视觉被迷惑过一次,自然多加了几分小心。她探出神识,神识贴着琉璃镜延伸,发现这面琉璃镜直插云霄。
她于阵法一道上虽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阵法皆有阵眼,阵眼隐藏得很深,但隐藏得再深也改变不了阵眼处的气息与别处不大一样的事实。
这面琉璃镜出现得诡异,它会是阵眼吗?
有人会把阵眼如此堂而皇之地放在这种地方吗?
如果此处不是阵眼,冒然破坏的话,很有可能让这个阵中阵产生新的变化。
顾星薇有些苦恼。
她沉思片刻,拿出了炼锤,一锤砸下,却不是砸向琉璃镜,而是脚下的地面。
一法通时万法通。
阵法师与炼器师有相通之处,最浅显、最表面的便是二者皆是玩儿锤子的。
顾星薇钻研炼器多年,对于炼器很有些心得。她知道哪怕是技艺高超得出神入化的炼器师,也无法让不同属性的矿石完全契合在一起,炼锤不断捶打只能让弱点渐趋弱化。但高明的炼器师用炼锤一敲,还是能从法宝震动产生的频率差异判断出弱点在何处。
她想,阵法也应如此。
炼锤砸在地上,方圆丈许内的地面微微震动着。
顾星薇闭眼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传给她的信息,她不断调整方位。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已朝着琉璃镜的斜后方移动而去。
一幅震动频谱在她脑海中成形,一个全新的炼器方式的大门悄然为她打开,只是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上百次尝试后,她终于找到了明显不同之处。她睁开眼睛,嘴唇微微带起笑意,猛然挥锤朝着探查到了地方砸去。
她的虎口微微发麻,巨大的反冲力险些让炼锤脱手。
她这是遭受到了来自整个阵中阵的反击。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会被整个阵中阵反击就说明她找对了地方。她不会正确的破阵方法,但据说蛮力破阵也是可以的,任何阵法都有承受的极限,超过了这个极限阵法自然会被破掉。
而且观此阵法并不是防御法阵或攻击法阵,而是一个幻阵。幻阵的抗打击能力本就较弱,顾星薇破此阵还是很有几分可能的。
“啊!”
顾星薇大喝一声,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全身几大要穴。有了灵力的支持,顾星薇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劲儿。
她的灵力越凝实,孔志宁教她的发力技巧发挥的威力就越大,挥起锤来大有力透万钧之势。
天光剧烈跳动起来,一个透明如镜面的东西直接在顾星薇的眼前破碎,露出了隐藏在镜面后的冰蓝色妖花。
她转头看去,先前的琉璃镜依然矗立在原地,只是镜中的妖花已消失不见。
看来妖花才是关键。
设计此阵的人心思真够灵巧的,居然设计了明暗两个阵眼,还故意将真的阵眼投影到假阵眼上迷惑人心,如果顾星薇刚才真的没头没脑地攻击了琉璃镜,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呢。
眼看此景,顾星薇再不犹豫,直接挥锤打烂了妖花。
尖叫声从妖花上传出,随后妖花就化为了点点莹光消散在了天地间。
与此同时,白塔里的一朵妖花虚影剧烈地闪动几下,似是受了些许创伤的模样。
妖花消失,阵中阵被破,眼前的景致剧变,皑皑的白雪、枯败的树木全都消失不见,只余一条种满梧桐的大道。大道旁,一棵紫梧桐上挂着一面琉璃镜,那面镜子与阵中阵中所见的那面一般无二,只是这一面上写满了血色符文。
阳光经由琉璃镜反射后,射出数句符文投向远方的白塔。
顾星薇研究过符文,仅是因为要看秦蕴的古籍,并未钻研。
那些古籍中的字都字字分明,不像眼前这些粘连成了一片,她发现那些字分开来她认识,连成一片后就不认识了。
她判断不出这些符文的具体功用。
她略靠近了些,想把符文抄下来带回去给秦蕴看,却发现她刚沾上了点符文的红光,就头痛欲裂。这种痛不是肉身上的痛,而是来自神魂。
她倒抽几口凉气,忍痛后退,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白塔主人。
真是变态,这么怕死不怕进阶的时候被心魔缠身吗?!修炼最忌痴念啊。
那白塔不仅养了一百白塔护卫,还笼罩着这么强的符文,不是怕死又是什么。有了这样的配备,凡是打白塔主意的人恐怕都讨不了好吧。
顾星薇躬身小心避开符文的红光,沿着梧桐大道朝里走。
天梧阵里就跟迷宫似的,走出一段后就出现了岔道。这条岔道,与刚才的那条大道刚好组成了一个丁字形的路。
现在,不是往左,就是往右。
左右这两个字的比划数都一样多,还真是难选,不过顾星薇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靠右走路,那便选右边吧。
主意已定,顾星薇转身朝右边走去。刚走出数丈,她眼前的景色再变,显然又落入了阵中阵。
她刚显出身形,脚下就是一软,接着便感受到自己往下陷去。
她环视一圈,不慌不忙地从储物袋中拿出平常练习身法所用的那套绝尘桩。绝尘桩这个辅助法宝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大用,但放到眼下还是很管用的。
顾星薇抬手丢出几个绝尘桩,桩子还未落地便迎风而长,从小木棍模样变成了碗口粗细的大木桩。她双手快速掐诀,绝尘桩没入沼泽后迅速长高。
她手撑一根绝尘桩,脚便向另一根绝尘桩踏去了。
七七四十九根绝尘桩硬生生在沼泽里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顾星薇身法飘渺地踩着绝尘桩到了沼泽边缘,她回过身,打出一套手诀,趁着绝尘桩还未完全陷入沼泽前收了回来。
绝尘桩被沼泽所污,灵光大失,若将来还想继续用,少不得要费一番手脚重新炼制一番了。
沼泽地太过开阔,不利于隐藏身形,顾星薇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就抬脚欲走。就在此时却听到了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她挑眉转身,果见沼泽出现了异状。
顾星薇凝神戒备地看着沼泽,不出片刻,几条红的、绿的、蓝的蛇就拖着一个巨大的土球从沼泽里蹿了出来。
这些蛇都是头朝里,尾朝外的。
土球上带着阵法波动,不可能是妖兽,定是人类修士无疑。
一个人他钻到沼泽里面去做什么?
很快土球里的人就给了顾星薇答案。
土球上裂开了一条缝,而后一柄飞剑便从瓷实的土球中伸了出来,哐哐几下就砸出了一个豁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挤吧挤吧的就从豁口里钻了出来。
秦蕴!
是了,除了他整个灵犀村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有创意的人吧。
“秦蕴你在干嘛?”
秦蕴看到顾星薇眼睛一亮,他这几天憋屈极了,赶忙把发生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
原来秦蕴竟然莫名其妙地惹到了这个阵中阵的所有妖兽,一大串妖兽浩浩荡荡地追在他身后,饶是他心理强大,也有些受不住了。毕竟逃命考验的不仅是心理,还考验体力。
就在他累成狗的时候,他又绕回了沼泽,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一咬牙就跳进了沼泽里。只是这一次他是有准备的,他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防御阵盘,然后引导着一些沼泽土附在了防护罩上,再使了几个火属性法术把沼泽土烤得瓷实了些,这才控制着瓷实的土球朝沼泽里落去。
沼泽也不是所有妖兽都敢进的,如此一来倒真的拦下了绝大多数妖兽。
依他所想,他只要在沼泽里躲到闯阵结束就有救了。
谁成想,才刚蹲了几天,几根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棍子兜头当当几下就把土球给砸出了几个洞。
他的气息一泄露,那些生活在沼泽中的蛇立刻感知到了,卯足了劲儿想往土球中钻。
匆忙间,他只来得及使出几个术法把洞口烤瓷实了。
那些被卡住的蛇,一时间进不得退不得,心知遭逢大敌,立时便想撤,便不要命似的抽动身体,竟带着秦蕴的土球钻出了沼泽。
顾星薇听完这个励志的故事抬头望着天空,直接忽略掉了故事结尾那什么棍子砸穿土球的话语。
她拍拍秦蕴的肩膀以示鼓励。
人倒霉成这样还活着,也是不容易。
“你还是挺不错的,比我还先进第二个阵中阵。”
秦蕴背起手笑得有些得意,心中却有些发虚。他才不会告诉顾星薇,他是直接掉进的这里。
“小纯呢,你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小纯中了幻术,我们走散了,我找了他一天没有找到人便破阵而出,破阵后也不见他的踪影。”
“想来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吧。”秦蕴摸出小纯的本命元神牌,玉牌完好无损,说明小纯还活着。
顾星薇看到元神牌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小纯出了事,她也不会认为那是她的责任,但到底不希望小纯出事的。
“这里不安全,我们走吧。”
话音刚刚落地,顾星薇就把炼锤拿了出来。不是她小题大做,实在是因为秦蕴的运气过于逆天了,跟他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不要这么紧张,不要这么敏感,我承认我是遇到过很多危险,可现在不是依然活得很好吗。”
顾星薇上下扫了一眼,无语地转头朝林中走去。
秦蕴他衣衫褴褛,脚上露出的皮肤分明有很多牙印,这还叫活得很好?他的心态好得真是无人能及。
“你绕着这个阵中阵跑了一大圈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秦蕴那是逃命,匆忙间几乎什么都没看到,不过他路过了一个湖,那个湖给他的感觉很不同,实在是一个值得探查一番的地方。
“往那边走有个湖,那个湖似乎有些特别。”
顾星薇不相信秦蕴的运气,却很相信秦蕴的判断。
秦蕴他很有几分见识的。
他们二人不紧不慢地朝着湖走去,秦蕴颇为放松,顾星薇特别紧张,生怕出篓子。一路风平浪静,有些不大习惯的顾星薇盯着湖面,暗自琢磨,霉神该不会酝酿着什么大招等着他们吧。
这个湖的湖水呈蓝绿之色且清澈见底,湖中只有断木,没有鱼虾,显见是个死湖。
“你在这儿等等,我下去看看。”
顾星薇一把扯住秦蕴,“还是我下去看吧。”
现阶段这湖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可秦蕴下去之后就说不准了。以防出现变故,顾星薇决定还是自己下去一探。
秦蕴委委屈屈地看着顾星薇,他知道在顾星薇面前端长辈架子是没用的,就换了种方式,只是这种方式同样收效甚微。
顾星薇丢出蒲蒲,让蒲蒲守着秦蕴,免得秦蕴出幺蛾子。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龟息状态后才进了湖。
这个湖的湖水重得不得了,如果不是她炼化完成了化生树的树干,恐怕连脊背都直不起来。
她一点点朝湖中央走去,水也渐渐没顶。她进入水中的一刹那,眼前归于黑暗。
这湖水清澈见底,按理说哪怕进入水中依然能够看到光亮才对,而现在眼前居然漆黑一片,这就说明这湖真的有问题。
秦蕴判断得没错。
顾星薇的身体还在下沉,不知过了多久,连她探出去的神识也感受到了压力。
一股暖流流过,顾星薇的神识一阵震颤。
她收回探出去的神识,集中成一股跟着暖流而去。
那暖流竟然一直盘旋在湖底,连运动轨迹都十分规律。这暖流的运动轨迹呈椭圆形,有点儿像地球的公转轨道。
顾星薇脑海中灵光一现,莫不是这暖流也在绕着某个东西转吧。
有了这样的奇思妙想,顾星薇便马不停蹄地验证起来。
她把探查范围缩小到了暖流轨迹之内,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椭圆轨道的一个焦点处,有一个比周围更黑的地方。这湖里一片黑暗,要不是因为发现了暖流,她绝对发现不了那个黑点。
她控制着身体朝着那个黑点游去,那黑点周围的湖水更重,直压得顾星薇的骨头咔咔直响。
她眉头微皱,知道此处不可久留,抬手丢出一张黑水符。黑水符带着腐蚀性,她想看看那个黑点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黑点虽然被顾星薇称为点,却足有两个汤圆大小,腐蚀掉一层应该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
黑水符产生了效果,黑点里微微透出些金光来。不过只刹那,便有一些不知名的物质凑过去把金光堵严实了。
什么玩意儿?!
她抬手朝黑点抓去,黑点没有反抗,倒是周围的湖水猛然朝着她挤压过来。
她心中更觉这黑点有问题,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湖水翻涌间,加在她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她头上戴的触发式防御发带早已自动护主。
顾星薇一咬牙,拼着损毁发带也要带着黑点朝湖面游去。
等到冒出了湖面,才感觉身周压力一轻,待定睛看去,却哪里还有秦蕴的身影。
顾星薇从湖里爬出来,蒲蒲就咻一声飞到了她的身边。
它咿咿呀呀半天后,顾星薇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进入湖中不久,一群白塔护卫出现了,好似在寻找什么人。他们警告秦蕴离这个湖远点,秦蕴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他也状似老实地离开了。
但他到底惦记着顾星薇的情况,在周围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湖边。
那群白塔护卫本就觉得秦蕴形迹可疑,他们也未走远,等到他们杀个回马枪的时候,正好把秦蕴抓了个现形。
如此一来自然少不得一番查问。
秦蕴他哪里晓得湖里有什么秘密。他不肯离开完全是因为顾星薇还在湖里。可他又不能出卖顾星薇,便只能闭口不言。
他如此表现,更让白塔护卫笃定了他知道了湖中的秘密,双方就大打出手。
蒲蒲见势不好,并无相帮之意,一溜烟躲到了一棵分外茂密的树上。
它不是怂了,它只是要留得青山在好给主人报信。嗯,就是这样。
顾星薇:“……”
无语半晌,顾星薇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情况。秦蕴是因为不肯出卖她而被围攻的,她自然不会那么不讲义气地丢下秦蕴跑路。
蒲蒲说不清楚秦蕴离开的具体方向,顾星薇只好边辨认打斗痕迹边朝那边找去。在林中穿行不多时,便听到远方高高低低种类繁杂的兽吼声。
顾星薇的太阳穴不自觉突突地跳了起来。
秦蕴这丫的,难道不知道玩儿火不仅会尿床,还可能**吗?
有了兽吼声指引,顾星薇找起秦蕴来方便了许多。她小心避过有妖兽气息的地方,穿过一个荆棘丛就看到秦蕴正威风凛凛地朝着大大小小的树冠里扔灵果。
妖兽的灵智是低,可也不能完全把兽当傻子。
今天离第一次被砸还没过去几天,这可恶的人类又来了,这次居然还带了帮手。
妖兽们简单的脑袋瓜子悟不透人类复杂的社会关系,它们只知道人类就是一伙的。
有了这样的认识,它们便开始无差别攻击起白塔护卫来。
白塔护卫显然不如秦蕴有经验,他们被妖兽攻击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反击。一群人分成了两拨,结成两个攻防一体的剑阵,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秦蕴自持经验丰富,也不急着逃走,站在原地仙风道骨地看着白塔护卫。
“我早说了我是因为被妖兽追得狠了,去那边歇个脚,你们还不信,现在总该信了吧。这些妖兽就是这样凶残又不讲理。”
“别让我逮到你,不然定叫你生不如死。”这个在生死关头还不忘放狠话的算起来还是顾星薇一个老熟人,她正是几年前被顾星薇坑过一次的许婉露。
她眼下已经长开了,眉眼都带着风情,那些男护卫们自然更舍不得让她受伤,把她护得很紧。
“吼!”愤怒的吼声传来。
秦蕴僵直地转过头,就看到豹兽那矫健的风姿,真真是威风凛凛,令人好生……害怕。
秦蕴暗道不好,当初追他的那么多妖兽,就属这只豹兽最恨他,眼下豹兽出现了,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他拿出两张神行符,准备脚底抹油离开人兽大战的现场。谁料一旁的灌木丛一阵响动后,显露出了几只肉食妖兽的身形。
他嘿嘿干笑两声,眼睛却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诶,我去,四面八方的退路全被封死了。
顾星薇埋怨了一声三清祖师,却还是提着炼锤冲了过去。她可不是逞能过去大杀四方的,她只准备从外围攻出一个缺口,让秦蕴可以逃脱即可。
妖兽们的全副心神都系在秦蕴身上,这倒给了顾星薇可乘之机。这些妖兽都是炼气妖兽,没有特别强大的,饶是它们的肉身比人类强上许多,顾星薇十锤打不死它,她不信二十锤还打不死她。
所以关键的还是速度。
她豪气十足地拿出四张神行符,两张贴在腿上,两张贴在手上,整个人化作一股风朝战场奔去。
她是风灵根修士,速度本非同阶修士可比,眼下又有了神行符的加成,就连以速度见长的豹兽都比她弱了三分。
她人还没冲到近前就已经跟秦蕴传音了,让秦蕴瞧准机会逃跑。
秦蕴相当乖觉,一听到顾星薇的话,就挪动着小碎步朝着顾星薇指点的方位靠拢过去。
秦蕴在动,豹兽有些烦躁地磨了磨爪子,可秦蕴的动作太小,它拿不准秦蕴是不是想要逃跑,一时间竟没果断出击。
其实它还是有些忌惮旁边那两个剑阵的,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两个剑阵攻击。
梆梆梆三声闷响后,三只小型妖兽就呈抛物线朝剑阵飞去。
顾星薇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角度恰好如此而已。
维持剑阵的人一惊,手下一缓,便有一个人的腿被妖兽抓出了一条口子。
白塔护卫们愤怒地转头,他们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坏白塔的事。
“是你!”
许婉露惊呼出声,紧接着她的眼睛就落在了顾星薇手中的炼锤上。这一看就让她看出了几分怒火来,这臭丫头竟敢玩儿她!
她只是刁蛮,不是傻,看到顾星薇手中的炼锤也明白过来,当年在集市,顾星薇是故意整她,让她花大价钱买下了一堆用不上的斧钺钩叉刀枪剑戟,顾星薇那日可独独没看过锤子这种法宝啊。
顾星薇手中不停地攻击,眼角的余光却朝着许婉露落去。
她有些迷茫,那位大姐是哪位,怎么没什么印象了呢?
当年吃亏的到底不是她,加之她向来心大,早就把许婉露忘在了脑后,这会子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师哥别让那个女修走了,她羞辱过我。”
诶?我几时羞辱过一个女人?
顾星薇有些迷茫,她在心底盘算了一圈,自从来到灵犀村后,她一直和善待人,唯一收拾过的一个女修,还是因为那个女修欠收拾。
等等,女修,该不会这个女修就是那个女修吧?
话虽有点儿绕,但顾星薇到底想起来了。她不禁有些无语,这都多少年了,这女的还记得那茬。而且都说女大十八变,她虽没来得及十八变,但八变总是有的,这女的居然还认得出来。
这眼力见儿,顾星薇佩服。
顾星薇脚踩驭影随风避过扑过来的妖兽,探手朝秦蕴抓去,她此刻的任务只是带着秦蕴逃跑而已,跑掉了就算赢了。
两个剑阵吸引了妖兽们的大部分火力,顾星薇二人的压力较小,加之她刚出来就干掉了三只挡路的妖兽,很快就带着秦蕴冲出了豁口。
“师哥快拦住他们,我要亲手拆了她的骨头。”
这女的还没完没了了!
顾星薇一念未毕,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她后背射来,她侧身避过。岂料一只妖兽正好朝着秦蕴扑去,秦蕴也侧身避过,可他避过了妖兽,到底没避过身后的东西,咕咚一声作滚地葫芦状朝前栽去。
顾星薇:“……”
顾星薇定睛一看,束缚住秦蕴的却是一根捆仙绳。她身上也有类似的法宝,当下便毫不迟疑地将锁灵环给摸了出来。
锁灵环乃二阶法宝比这根捆仙绳高级许多,只要被锁上,任谁都讨不了好。
顾星薇用神识锁定了许婉露,抬手丢出法宝的瞬间,她的脚却被秦蕴给抓住了。
“快逃,那边有妖兽聚过来了。”
顾星薇心肝一颤,赶忙准备卸力,却来不及了,锁灵环脱手而出,直端端朝着许婉露旁边的男修锁去。
锁灵环一落在那男修的脖子上迅速变跟戴了个狗环似的。
顾星薇看着这一幕,心略塞了塞。
这丫的早不抓她脚,晚不抓她脚,偏偏在她丢出锁灵环的时候抓她脚。
看吧,丢歪了。
“追!”
白塔护卫见顾星薇二人突围成功也顾不得对付妖兽了,他们撤了剑阵就朝着顾星薇二人追来。
顾星薇暗道可惜,来不及收回锁灵环再丢一次了。
那女修心心念念想要拆顾星薇的骨头,这次不让她丧生在妖兽口下,将来少不得要来找顾星薇麻烦。
她抓起秦蕴就在秦蕴和她自己身上拍了两张防御符。
她现在可没时间去给秦蕴解捆仙绳,带着秦蕴这个拖油瓶速度肯定没白塔护卫快,光逃跑肯定不行,自然得另想办法,而她的办法此时已被她抓在了手中。
几近损毁的发带被她抓在了手里,她往发带里注入了一道灵力就把发带朝着白塔护卫丢去。好在这次不是针对某人的攻击,哪怕准头偏了点儿也不碍事。
发带向来都是防御法宝,白塔护卫见顾星薇把防御法宝扔了过来,自然不会认为这是顾星薇吓傻了做出来的疯傻举动。
就在他们迟疑的片刻,一股惊人的气息从发带上传来。
自爆法宝!
好果决的女人!
认主法宝与人心神相连,修士自爆法宝也会对自身造成伤害,所以一般而言不到生死攸关的关头,很少有人这样做。
现在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吗?显然是的,而且为了减少麻烦,顾星薇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嘭一声巨响传来,断枝残叶横飞。
“噗”自爆法宝后,顾星薇也不大好受,她吐出一口逆血,也不停留抓着秦蕴就朝着树林深处逃窜而去。
发带自爆的威势虽然惊人,也给白塔修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到底没让他们伤到根本。连顾星薇这个外来修士都能拥有触发性防御法宝,身为白塔代言人的他们岂会没有?刚才那自残的一击并没有取得应理想效果。
跑路的时候,顾星薇没忘回头看一眼战果。枝叶落地后,她分明看到白塔护卫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只是形容略狼狈了些,那么一群人只有那个被锁灵环封了灵力的修士受了点轻伤的样子,倒是妖兽死了不少。
妖兽尸体,一地的“灵石”啊,看得到不能捡啊,真浪费!
不过更让她郁闷的是,白塔护卫居然全须全尾
顾星薇轻蹙眉头,法宝已经被消耗掉了,如果不取得一定的效果那就算是白消耗了。她咬咬牙,心神一动,自爆了锁灵环。
锁灵环是二阶法宝,跟她的时间又比发带长许多,与她的联系自然相当紧密。这一自爆,她不仅内腑翻涌,识海也隐隐作痛起来。
不过自爆锁灵环的效果远不是自爆发带可以比拟的,她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各种防御法宝碎裂的声音。
防御法宝也是有承受极限的,尤其是触发性防御法宝,承受能力不大,一般只是为了给主人争取一定激发其他防御法宝的时间。
那些白塔护卫身上的触发性防御法宝的威能在顾星薇自爆发带时就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在锁灵环的自爆威力下连一息都没有坚持到,就被消耗殆尽了。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顾星薇竟然果决到可以连爆两件法宝,其中一件竟然还是灵犀村罕见的二阶法宝。是以没有采取太多防御手段的他们直接陨落在了锁灵环的自爆威力之下。
二阶法宝自爆基本相当于筑基初期修士自爆了,那威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一次顾星薇很笃定她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麻烦,加之她自己也受伤不轻,根本是不要命地朝前跑,没有再回头。
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些白塔护卫陨落后,出现在地上的不是他们的残尸,而是散落一地的各种属性的五彩矿。
暴虐的灵力消散后,两道人影从地下钻出,正是受了重伤的许婉露和她师哥。她师哥为人机警,察觉到锁灵环上有异常的灵力波动传来,二话不说就拉着许婉露用遁地符遁入了地下。
他们看着一地的五彩矿神色有些阴沉,不过随即却又高兴起来。
灵犀村的村民每五年必须闯一次天梧阵,他们何尝不是呢?灵犀村的村民闯阵是为了获得奖励,而他们闯阵是为了活着
许婉露二人从散落的五彩矿中刨出白塔护卫的身份令牌,他们将令牌一收,却理也没理地上的五彩矿,就那么走了。他们需要疗伤,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了。
另一边,顾星薇带着秦蕴跌跌撞撞地闯入一个山洞,她拿出两套简易阵盘布置了一番。两套简易阵盘,一套是敛息阵盘,一套是防御阵盘。
她将阵盘布置好后,立马进入了打坐状态。
她现在确实有些不大好。
她手里没有疗伤丹药,只能打坐。
灵犀村下村穷不是穷得没道理的,东山没有珍贵的资源,不像西山有矿洞,北山有药园。据说中村的人每个月可以去矿洞一次,每次可以免费拿出十块矿石而北村就更爽了,每个月可以免费从药园得到十株灵药。
没有那些基础材料,下村很难出高明的炼器师和炼丹师。炼器师还好说,普通的矿石还能够负担,可炼丹师就惨了,普通的灵药可也不便宜。是以下村根本就没有高级炼丹师,顾星薇根本没地儿买上好的疗伤丹药去。
秦蕴他勉强算个炼丹师,但他主要的研究方向还是医道,于丹道上并不算十分精通,太高级的丹药断断炼不出来。
没过多久,耐不住寂寞的秦蕴便蹦跶起来。他只是被封了灵力,没有被限制行动,行动起来毫无障碍。
此时的顾星薇已经进入了深层修炼,不然她一定会泪流满面地拜托秦蕴消停点儿。
她可是个伤患,经不起秦蕴那招祸体质折腾了。
蒲蒲用翅膀扇了扇,示意秦蕴不要乱走。
“别担心,我不出去,我就进去看看。”
蒲蒲忽闪着大眼睛看着秦蕴,有些不大相信秦蕴。它与顾星薇心意相通,自然感受得到顾星薇对秦蕴的态度。这时候它也犯了倔性,死拦着不让开。
“大侄女儿你怎么啦!”
蒲蒲担心地转头朝顾星薇看去,却见顾星薇好端端地盘坐在原地。等它回过头来时,秦蕴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秦蕴沿着山洞往里走,光线越走越暗,终致看不见一丝光亮。他摸出一颗夜明珠,借着夜明珠发出的微光又朝着里面走了一段路。
也没走出多远,他脚下一绊,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心中好奇,弓着身子拿低了些夜明珠,倒回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绊了他。
夜明珠的微光里,是一片破衣烂衫,这些衣衫有的是残破的法衣,有的只是普通的衣衫,看样子都有些年成了。
秦蕴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决定再朝里走走。
地上的衣服残破得不像样,还带着血迹,显然经过了一番大战。如果这个山洞里隐居着一只甚至一群妖兽的话,他必须马上回去唤醒顾星薇。
秦蕴反手摸了摸身上戴的触发性防御法宝,心中略定了定。他使不出灵力,但有那件法宝在就算遇到危险也有一线生机。
越往里走,地上残破的衣衫就越多,而且腐烂的程度也越深。洞内潮湿,但衣服也不至于腐烂成了那样,既然成了那副模样,就说明这些衣服留在这洞里的时间不短了。
秦蕴暗暗提高警惕。
一股浓重的潮腐气息扑面而来,他抬手将夜明珠朝前方丢去。夜明珠骨碌碌地滚向远处,照亮了沿途的通道,最后来回滚动几下停了下来,应该是滚到了凹地里。
夜明珠照亮通道的时间很短,但秦蕴也看清楚了洞内的情况。
洞壁之下居然是成堆的破衣烂衫,乍一看还以为是人码好的尸山。
他又从怀中摸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这种小玩意儿在修士看来不值钱,还不如灯焰草做的灯好用,便是他这个不大务正业的人身上也只带着三颗而已。
他捏着鼻子抬脚踢了踢衣山,潮腐气更浓了些。察觉到脚下有硬物,他强忍着恶心用脚挑开了面上几层衣衫,几块五彩矿意外地掉了出来。
看来是有人死在这儿了。
灵犀村的村民十分重视五彩矿,如果不是陨落了,绝不可能让五彩矿留在衣服里而不带走。
但如果这里一件衣服就代表陨落了一个修士的话,这个数量也太惊人了些。
冷飕飕的凉意爬上秦蕴的脊背,他略犹豫了一下就准备退出去。
作为修士要有勇往直前的信念,但绝对的大前提是性命无忧。
没了命,一切都是空谈。
那颗落入凹地里的夜明珠他也不准备要了,直接掉头往外走,不止他要快些离开这里,还得让顾星薇换个地方疗伤。
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秦蕴转过头就看到一条红色的藤蔓从夜明珠旁擦过,直接朝着他追了过来。
秦蕴加快了脚步,恨不得长出蜈蚣腿助他逃跑。奈何他被封了灵力,平时又不注意锻炼身体,这会子竟快不过一根藤蔓,直接被缠了脚拖进山洞深处。
……
七天后,顾星薇的伤势恢复了七成,从修炼中清醒了过来。这里终究不是久待之地,她感觉到自己与人有一战之力便毫不犹豫结束了修炼,准备离开这里。
她一睁眼,脸就是一黑。
秦蕴这丫的,又去哪儿了?!
“秦蕴呢?”
蒲蒲恹恹地趴在地上,懒懒地指着洞里。
它的牙齿痒了好几天了,好想吃东西止痒,主人姐姐现在才醒过来,哼,好不想理她。
“他去了多久?”
蒲蒲:“……”你先跟我说话的,好吧,我勉为其难理会你。
它伸出爪子在地上画了七条线。
顾星薇看完之后脸色更黑了。
敢情她刚进入修炼,秦蕴就离开了!
秦蕴他还真是不靠谱,都不知道替她护一下法。
顾星薇收了阵法,带着蒲蒲往里走,等看到地上残破的衣衫,她的心里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年头有洁癖的修士并不多见,更不可能有那么多有洁癖的修士约好了似的,一同到这里来换衣服……是以这些衣服定然是遗物。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恐怕有未知的危险存在。
她摸摸鼻子,直接激发了身上的防御法宝。
“咿咿!”蒲蒲有些不安地叫起来,它本能地感觉前方有危险。
妖兽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天生比人类强,看到蒲蒲的反常反应,顾星薇二话不说丢出一张赤焰符。
试探着攻击一下总没错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前方的衣服被点燃了,洞内温度渐渐升高,那些原本还有些潮湿的破衣服很快就被烤干,继而也着了火。火势朝着山洞深处蔓延,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顾星薇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防御符,做好双重保险后,她踏入了火海。
轻微的破碎声自前方传来,顾星薇定睛一看,却看到一地炸裂的明珠碎片。她加快脚步朝前走去,穿出火海就看到前方地上静静躺着一颗夜明珠。
修士不大用凡人之物,但她记得秦蕴有几颗夜明珠。
夜明珠掉在了这里,秦蕴不见了踪影,难道是遇到了危险?
眼见着火势蔓延了过来,顾星薇却尤觉不够,她再次丢出两张赤焰符。赤焰符的火光照亮了山洞深处,那里面成堆放着修士的破衣服,而山洞尽头处长着一朵妖异的火红色妖花。
那妖花的茎上伸出了许多藤蔓,直朝顾星薇这边蹿来。
藤蔓来势汹汹,就是有点儿虎头蛇尾,它们刚到火光照亮的范围就尖叫一声地往后缩去。
又是一株会尖叫的植物!
顾星薇不禁想起在荒原那个阵中阵里的冰蓝色妖花,那妖花可是那个阵中阵的阵眼。
那这朵妖花又是不是阵眼呢?
“唔唔。”
这个唔声更像男性嗓音,与妖花的尖叫大不相同。
顾星薇虚眯起眼睛打量起那妖花来,恍然发现那妖花底部射出藤蔓的地方有一个柱状物体。她先还以为那妖花爱整齐,懂得把用不着的藤蔓好生收捡起来呢,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些缠绕起来的藤蔓里面裹着的应该是秦蕴。
不过这妖花的消化能力好像不是太好,秦蕴被捉了七天了,听那声儿还是中气十足的。
植物怕火烧,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只要不是倒霉得上了天,遇到火属性植物,以火攻妖植是再明智不过的事情。
顾星薇根本没准备跟妖花直接对上,她命令蒲蒲抓一件着了火的衣服丢到妖花身边去。直接丢赤焰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符箓直接产生的火焰比烧衣服产生的火焰威力大了许多,顾星薇怕伤到秦蕴,便退而求其次。
可蒲蒲那家伙洁癖得着实有些厉害了,它不愿意用爪子抓住衣服,只能接受用指甲勾一件衣服丢过去。
指甲是可以剪的,爪子是不能剁的。
对于这一点顾星薇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只用一双眼睛紧盯着妖花,一旦秦蕴真倒了霉,她还可以及时出手相救……
蒲蒲尖着指甲勾着衣服飞了过去,还没来得及丢,衣服就无声无息地裂开了。这些衣服腐朽得都很厉害,不受力也很正常。
只是这时机嘛……
“着了!着了!”秦蕴一路从妖花底下滚了过来。
那妖花的藤蔓被火一烧咻地缩了回去,直接把秦蕴暴露在了火前。
破衣服上的是凡火,秦蕴的触发性防御法宝并未察觉到足以威胁秦蕴生命的力量,是以并未被激发。
秦蕴就那样被点着了。
秦蕴浑身是火,血色妖花根本不敢伸出藤蔓阻拦他。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顾星薇挥挥手,蒲蒲就乖觉地飞过去抓起秦蕴的后背朝外飞。
顾星薇脸上带出几分笑意,挥手打出几道灵力,把烧着的成堆破衣服朝着血色妖花那边推去。
做完这些,顾星薇脚踏驭影随风直接朝着蒲蒲追去。
她这么干脆退走,一来是因为洞里的火势越来越大,二来是因为根本无需在里面等结果。
阵法被破了,那妖花自然就死了,若是没破少不得还得再进一次山洞。
一出山洞,顾星薇就看到秦蕴还在地上打滚,她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问,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离开这里。她抬手帮秦蕴扑灭身上的火,拉着他就朝着远处奔去。
山洞里一直有滚滚浓烟冒出,动静太大,说不定就会吸引其他修士或者妖兽过来。
顾星薇迅速逃离现场是对的。
他们还没奔出多远,眼前的景象就一阵扭曲,待眼前恢复清明之时,他们又回到了种满梧桐树的大道上。
顾星薇长长松了一口气,“阵破了,我们先在这里调整一下,达到全盛状态后再继续朝前走。”她说完才发现秦蕴的状态不对,先前比较匆忙未来得及深究,现在才疑惑地问,“你怎么不把捆仙绳取下来?”
“你看,取不下来。”秦蕴说着还用力拉扯了几下,以此证明不是他傻,而是真的取不下来。
顾星薇眉角微跳。
捆仙绳这种法宝如果没有人控制跟普通绳子差别不大,要取下来虽要费点力气,也不是做不到的,但秦蕴确实没做到,就说明捆仙绳的主人还活着。
顾星薇:“”
真是见了鬼了,自爆了二阶法宝,白塔护卫居然还留有活口!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顾星薇探出神识抹除了许婉露的认主印记。
已经回到了白塔的许婉露吐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
“还在磨蹭什么,天梧阵出现了变故,还不快去集合。”
许婉露隐去眼中浓浓的恨意,抚着胸口快步朝塔顶走去。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了解了顾星薇这个可恶的女人。
顾星薇收了捆仙绳,拿出些吃食来,边吃边帮秦蕴护法。
她毁了两件法宝,回本一件,虽还吃着亏,但到底没有那么痛心了。
秦蕴稍微打坐了一番就退出了修炼,他体内的灵力基本充盈,用不着打坐太久。他一醒过来就抢顾星薇手里的食物,被顾星薇一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老成持重的状态。
顾星薇撕下半张饼抛给秦蕴,秦蕴接了大口吃起来。他吃着东西嘴巴还不闲着,含糊地说:“洞里有很多五彩矿,你捡了吗?”
顾星薇的心脏猛跳一下,终于觉得有些不大好了。
她刚才根本没有注意到洞中有五彩矿,如果她知道她铁定舍不得放火烧山洞。
那五彩矿很是奇特,根本不耐火烧,经火一烧就会化为纯净的天地元气消散而去。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自从她知道了之后就再也没让秦蕴进过她那间梁伯分给她的炼器房。
一看顾星薇的脸色,秦蕴就悟了,他立时捶胸顿足,数落顾星薇不长心。
顾星薇面色古怪,她就说她先前怎么如有神助,没想着丢出别的灵符试探攻击一番,直接甩出了赤焰符,原来霉神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她面色肃然地朝着秦蕴靠拢,万分郑重地问:“这位朋友,我由衷地想要问你一句,你为何会这么倒霉?”
秦蕴卡了一卡。
怎么什么倒霉事都算到他头上呢?
明明是那丫头自己傻,不记得捡好东西,怎么说得好像是他糊住了她脑袋似的。这话好似也不大对,如此形容不是说他是屎么。
看着顾星薇坚持的小眼神,秦蕴败了,他嗫嚅几句,终于说出了真相。
“我吧,其实一直以为这是场机缘。”
顾星薇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仰天长啸三声,他这如果都算是场机缘的话,机缘它妈真的要哀叹一声“不肖子”的。
“那年我路过凌华宗地界边城,听闻一则奇闻趣事,原来有人竟胆大妄为到敢打凌华宗矿脉的主意。凌华宗那处矿脉是一条灵石矿,算不得多珍贵,却是必不可少的,便派了许多人来查,一个月下来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我心中好奇什么人居然能让那么大个宗门吃哑巴亏,便偷偷调查。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感知能力很强大。那日,我在山里晃悠,察觉到一处山缝里透出来了很强大的生命气息,我心中一喜。我家出过很多医修,出于家学渊源,我对于含有强大生命气息的东西很感兴趣,便顺着那气息挖掘起来。
“往下挖没多久,就发现了很多凡人设的机关。我心中了然,知道自己怕是进了一处凡人的墓穴,而那机关是防盗墓贼的。按理说墓穴里应该充斥着死气,可这处墓穴里却充满着生命气息,实在反常,更值得一探。我继续朝前走,看到了很多陪葬品,而生命气息就是从那些陪葬品中传出来的。
“我毫不迟疑地在陪葬品中翻找起来,结果却失望了,带着生命气息的东西并不在陪葬品中。但我并不死心,继续查看墓室,终于被我发现了生命气息的来源地,那是一个裂缝。我沿着裂缝挖过去,发现裂缝那头竟然是凌华宗的矿脉。就在我犹豫要不要继续时,一块金灿灿的矿石掉下来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哎哟,那一下砸得可狠了,直接把额头给我砸出了一条口子,我的血滴在了矿石之上,矿石的表面就出现了一个小洞,沁人心脾的香味从小洞中飘了出来。我捡起矿石,把里面的东西往嘴里猛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只要是吃了对我肯定只有好处,因为生命气息就是从那块石头上发出来的。
“我又在周围找了找,又找到了几块,我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矿石居然会自动吸收灵气,我那时才知道让凌华宗吃了大亏的竟然是这好东西。不过我自然不会告诉凌华宗,我每日通过裂缝进去翻找一番,后来又找到了几块,只是好景不长,那条裂缝被凌华宗的人发现了,还派人镇守,我再也没有机会进去。不过贪心不是好事,我吃了那些矿髓之后寿元变得奇长,自然不该再奢望什么,我这么告诉自己,心里才好受些。”秦蕴陷入了回忆中,面上带着向往之色。
顾星薇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所以呢,重点在哪里?”
秦蕴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顾星薇:“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倒霉了啊,大概是因为对死者不敬吧。”
顾星薇:“”什么鬼话!
人死后,魂归黄泉阴司重入轮回,根本不存在邪祟缠身让人倒霉的事情。
秦蕴他这么倒霉,绝不是鬼魂做的,甚至不可能是鬼修做的,如果当时存在鬼修,秦蕴他不可能那么轻易离开。
顾星薇摸了摸天眸,这块石头如果说的是真的,秦蕴果真得了他仇人的机缘的话,应该一番风顺才对啊。就拿天眸来说,天眸的能力虽然鸡肋了点儿,但在某些时候还是很管用的。它的仇人应该与它是同等级别的存在,不会无用至此吧?
等等,好像不太对。
天眸说它掌管气运,而它向来不是一块心胸宽广的石头,莫不是它诅咒了人家吧。
兜兜转转,顾星薇终于回过了味儿来。
她怒气哼哼地在心里叫了天眸一句:“你早知道秦蕴会这么倒霉是不是?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对吧?”
天眸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声响起:“鬼丫头,聪明了一回啊。得罪了我石爷,我不叫他倒霉个万把千年的,我都对不起他的勇气。”早晓得不能让这鬼丫头知道事情真相,这会子知道了铁定要撂挑子。
“坑爹的,那你还叫我盯紧他,你不知道跟他在一块儿会跟着倒霉吗?”
“知道啊,但有石爷我在,我可以保你不死。”
保你不死,你不死,不死
“去你大爷的,万一缺胳膊少腿儿你赔我啊!赶紧的,你赶紧解除他身上的霉运。”
顾星薇终于炸了毛,第一次命令天眸做事情。
天眸默了默,轻咳两声:“我给夜瞳下诅咒的时候几乎处于全盛状态,我现在解除不了。”
顾星薇眉角微跳,尽管正处于生气的状态,但她还是抓住了重点,天眸那个仇人叫夜瞳。
可它俩一个眸一个瞳,怎么听怎么像一对,如今却成了仇人,该不会是天眸他被甩了吧。
但天眸被甩了是天眸的事,顾星薇这个做主人的也没想强出头。她只想知道夜瞳是否也跟天眸做了同样的事情。
“你给夜瞳下了诅咒,夜瞳给你下了吗?”
静默半晌,天眸沉痛地道:“我本来想骗骗你的,但想着骗完你,你也逃不脱这种命运,不如尽早告诉你得好。”
这样说话的天眸让顾星薇很不安,她催促道:“说重点。”
“下了,只不过她管的是命”
顾星薇的心塞得死死的。
夜瞳管命,天眸管运。
这二者说来都很重要,但没了命,拿运气干嘛,如此说来夜瞳还要强上一丝,难怪搞得天眸这么惨。
秦蕴得了夜瞳的机缘开始走霉运,顾星薇她得了天眸的机缘该不会短命吧?
她忽然很担心。
“那后果是?”
“短命。”天眸说完赶紧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只要我的能力一直强过夜瞳,我就可以压制她的力量,所以你要尽最大努力让我恢复实力。”
顾星薇眉角跳了跳,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给天眸吃天材地宝很浪费的话,现在的她恨不得把身上所有的灵石都换成天材地宝给天眸吃,毕竟什么都没有小命儿重要。
“那秦蕴是怎么回事?”
“他确实倒霉,他只是得到了夜瞳抛出来诱引修士的生命之晶,并未得到夜瞳的承认,所以他就得自己承受诅咒的力量。不过好在他得到的生命之晶不多,也就倒霉个三五百年罢了。”
也就是说生命之晶给秦蕴增加了多少寿元,他就得倒霉多久那他这样子岂不是倒霉到死的节奏
顾星薇同情且慈爱地看向秦蕴,看得秦蕴心中发毛。
“我身上没有那种矿石了,而且那里已经被凌华宗的人严密看管起来了,就算再去也混不进去了,不过如果你不死心的话,我倒是可以把具体地址给你,你自个儿看看去,去了就知道我没说谎了。”
“好。”
秦蕴十分干脆地把地图刻入玉简内抛给顾星薇,顾星薇接了也不多话,直接翻手收进了储物镯。她开储物镯的时候还顺便开了一下储物袋作掩饰,储物镯还是比较珍贵的,她虽然相信秦蕴,但也多加了几分小心,毕竟财不露白嘛。
二人一起吃东罢东西,又说了会儿闲话,顾星薇才打坐调息了一番,待伤势又好了一二分,体内灵力充盈后,才拍拍身上的灰准备继续朝里走。
走了几步,忽地想起紫梧桐上挂的镜子,那镜子上的符文好生奇怪,便又拉了秦蕴去瞧。这时已在夜间,没有阳光照在那紫梧桐上,便没有符文投影,他们二人正好靠近。
秦蕴盯视了半晌,面露沉吟之色。他眉头微皱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写了几遍,又划了几遍,终究不大满意。
末了,他丢了树枝站起身:“你不晓得,我们医修其实分为两脉,一脉可称作丹医,另一脉可称作符医。偏巧我学的是丹医,于符之一道只堪入门,并未深学,这一串符文太过繁复,我拆解不出来。”秦蕴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我大体看了看,里面有几个符文似乎对魂体很有些影响,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久待了。”
秦蕴说得没错,顾星薇不防之下还吃了这些符文的小亏。
顾星薇和秦蕴并肩离开,时不时还回望一眼那面琉璃镜,她总觉得那面镜子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东拐西绕,却未再入阵中阵,心下正疑惑,西边天空忽然光芒大放,彩霞四射,叫人一时睁不开眼。
待光芒散去,顾星薇赶紧抹了点眼膏,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顾星薇二人对视一眼,快步朝前走去,不多时就遇上了一个下村的伙伴。
“还好遇到了你们,这次的闯阵太诡异了些,我还在阵中阵瞎晃,一道亮光闪过,阵中阵直接就被破了。”
吓!还能这样。
顾星薇愣了片刻,忽然了悟:“快跑,他们能不用破阵就出来,说明其他人也能,我们得快些才有希望夺魁。”
秦蕴也反应了过来,拔足便跑。秦蕴和那个村民都不擅长速度,顾星薇丢下一句让他们小心的话,便化作一阵风地消失在了天梧阵的通道里。
许是因为离开了秦蕴,顾星薇这一路行来异常顺利,在换了两次神行符后,她终于到了天梧阵中央的巨型梧桐树前。
梧桐树前有一面铜锣,她冲过去一把敲响了铜锣。
铜锣的响声响彻夜空,这一次闯阵结束。灵犀下村出现历史性逆袭,成为最大赢家。
顾星薇喘着粗气,仰面躺到地上。她刚才发挥出了极限速度,这会子松懈下来才觉疲惫。
星光斑驳撒落,顾星薇安然地享受着重重困难后的宁谧。
“唔,唔!”
顾星薇翻身坐起,抬眼朝四周看去,目光落在了入口处疾奔而来的人身上。这人她不认识,应该是中村或是上村的。
这人也是奇怪,居然用“唔”来给自己鼓劲。
“唔唔”
“这位道友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顾星薇有些神奇地看着那人,原来不是他发出来的啊。
“听到了。”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在梧桐树下寻找起声音的来源。
“唔!”
顾星薇猛然抬头,她刚才站在树下,好似听到声音来自头顶。她手撑树干,朝树上看去。
高高的梧桐树上,枝干分叉之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稳稳地置于其上。
顾星薇放出蒲蒲,蒲蒲伸出两个爪子就朝那黑乎乎的东西抓去,只消片刻就落回了地面。
点亮灯焰草灯,才发现那东西却不是黑的,而是一卷冰蓝色藤蔓。
顾星薇神色微动,拿出匕首利落地把藤蔓割断了。藤蔓断出一个口子,从里面滚出一个人来,正是小纯。
小纯面皮青紫,显然是龟息到了极限。若顾星薇再晚些发现他,他恐怕就真的没了呼吸。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边赶来,顾星薇忙拉了小纯到一旁休息去了。好半天小纯才缓过了气来,提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十分后怕。
“我那天稀里糊涂地到了一朵冰蓝色的妖花前,感觉腹中一痛,我的神识才清明起来,低头看去骇然发现那妖花的藤蔓插进了我的丹田里,还在丹田里一阵翻腾。奇怪的是只是刚开始痛了一下外,后头居然不痛了。等到那藤蔓翻搅够了,便把我裹了起来,捂住口鼻不让呼吸。它居然想活活憋死我,那样还不如给我来个痛快呢。”
顾星薇拍拍小纯以示安慰,死亡往往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还得眼睁睁等着死亡到来。
“小纯你也别多想,眼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顾星薇怕小纯道心不稳,特意提点了一句。
小纯点点头,拿出些吃食来。他分给顾星薇,顾星薇摇头谢绝了,她才刚吃过不久,根本不饿。
又一声锣响,这一次闯天梧阵的排名尘埃落定。
锣声还未完全落地,秦蕴已走了过来。他欣慰地拍了拍小纯的脑袋,眼中全是慈爱。
“很好,很有我的风范,人不大就已经能够自己脱出危险了。”
顾星薇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纯又不是他生的,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而且他好像也被妖藤缠了好些天吧!
秦蕴选择性忽略掉了顾星薇鄙夷的目光,自顾自拉着小纯说起话来。
等到灵犀村的人差不多都集中到了这里,不远处的白塔里走出了几个人,为首一人的衣服穿得尤其不同些,她的衣服是纯黑色的。
看那装扮,众人心中都有数,那些人都是白塔护卫,而那个衣着特异的,很有可能是白塔护卫的首领。
“这一次天梧阵出现了变故,白塔能量被消耗得太多难以维持阵法,我们便提前结束闯阵。不过好在胜负已分,等到白塔能量恢复我们便按照此结果挪移三部,请大家莫急。”
这是好事!
要是真跟秦蕴一起闯阵,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变故,提前结束,真是你安全、我安全、大家安全。
“但……我们丢了一样禁品,如果是哪位道友误拿的,还请交出来,如果现在归还,我保证白塔绝不为难。”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茫然之色。
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从未听说过天梧阵中有白塔的禁品。
这就有些奇怪了。
顾星薇摸摸储物袋,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秦蕴好端端地待在湖边等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遭受白塔护卫的追杀。她开始时只以为白塔护卫行事向来霸道,这会子看来却应该是白塔护卫怕秦蕴从湖中获取什么东西。
可那黑点好像并没有什么危险,也很容易取出来,既然如此,白塔护卫为何不把东西取出来拿回白塔,而放任其留在湖底呢?
白塔护卫长环视一圈,见众人皆在低声讨论,并无一人站出来交出禁品,不由得皱了眉头。
“我再给大家一个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听了这话,立时有人不干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灭杀我们所有人不成?”
白塔护卫长一挥手,她身后立时有人走出去架着那名敢于质疑的修士进了白塔。
“反抗的结果就是死。”
顾星薇默默拿开了放在储物袋上的手,她本就不是轻信别人之人,原本还想看看白塔护卫怎么表现,如果真如那护卫长所说,只要交出了东西就不追究,她倒是可以考虑交出去。
只是这护卫长看起来太狠决了一些,一言不合就要灭杀修士,基本不可能放过动过禁品的人。
“我只数三声,三声后,我自己来取东西。一、二……”
“护卫长请等等。”一名白塔护卫匆匆从塔中跑出来,“主人说留着他们有用,查禁品的事情可以稍慢一步,反正他们也无法自由离开。”
顾星薇心中大震,她还没有尝试过离开灵犀村,自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她原本打算在这个还算安定的地方修炼到炼气七层之后,去参加宗门的仙缘会,哪知道今天却被晴天霹雳劈中。
秦蕴倒是奇了,嘟囔道:“每一个炼气圆满的修士都会离开寻找突破筑基期的机缘,如果真的不能离开,他们又去了哪里?”
他边说着边转头朝顾星薇看来,顾星薇也头皮发麻地看向他。
“不会吧!”
顾星薇点点头,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护卫长用看待宰的羔羊的眼神看着众人:“禁品是在你们进阵后丢的,你们脱不了干系,不过既然主人发了话,我便不会全部处决你们。我给你们半个时辰,能够冲出天梧阵的,我便不再追究此事,如果冲不出的,就同天梧阵一起沉入地底。”言毕,她挥挥手,转身回了白塔。
众人心中分外忐忑,站在原地久久不散。
顾星薇扯了扯秦蕴的衣袖,秦蕴点点头,与顾星薇、小纯一起朝着外面冲去。
他们可一点都不怀疑白塔护卫长话语的真实性。
吼……
兽吼声传来,顾星薇三人转头看去,只见白塔护卫骑在威武雄壮的虎类、狼类妖兽背上朝灵犀村的村民袭来。
村民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可他们终究失去了先机,腿又快不过妖兽,很快就有人倒在了妖兽口下,痛呼声一片。
顾星薇三人收回目光,快速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神行符,以极限速度往阵外冲。
呼……一匹巨大的狼兽从他们头顶一跃而过,凶光毕露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顾星薇三人并不恋战,掉头朝着另一条岔道跑去。
白塔护卫共百人,就算有七八个死在了顾星薇自爆法宝之下,也还剩九十多个,试想九十多个驾驭着妖兽的护卫追在后面,一旦被拖住脚步,定会陷入群战,是以战不如跑明智。
天梧阵是一个迷阵,岔道非常多,而且越往外岔道越多,只要度过了最艰难的前期,还是很有希望跑出去的。
三人跑进另一条岔道,刚行进了白来丈,就看到一个白塔护卫直端端地骑着一匹狼兽从他们眼前跑过。他们来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人又骑着狼兽倒了回来。
天梧阵岔道虽多,但有很多岔道会把不同通道里的人汇合到一起。
这就很尴尬了。
他们三人额头见汗,他们感觉到后面那一个白塔护卫已经追来了。
好吧,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那便战吧。
“秦蕴、小纯你们主攻,我掠阵。”
顾星薇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秦蕴和小纯都主修火系功法,他们的攻击力比顾星薇大,而顾星薇用驭影随风给他们提升速度,还是很有可能速战速决的。
顾星薇话音一落,接连施放了两个驭影随风落在秦蕴二人身上,而她自己则翻手拿出了炼锤。
秦蕴一个火球术丢出,白塔护卫施法避过,顾星薇瞧准了机会,挥锤落在了那白塔护卫的身上,那护卫直端端从狼兽身上栽倒下去。
看着那护卫身上亮起的蒙蒙黄光,顾星薇暗道一声可惜,她那一下被白塔护卫的触发性法宝给挡了下来,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
不过顾星薇并未气馁,一击奏效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底蕴不足的修士身上,像白塔护卫这种财大气粗的,还是得多砸几下的。
护卫栽倒,秦蕴目光微闪就想从狼兽身边逃跑,却被那狼兽一个猛扑逼得连连后退。
刚才差一点儿就被狼兽的尖牙划到了,很是危险。
再看小纯,他却采用了与秦蕴不同的战术。
他借着速度上的优势,闪躲白塔护卫的攻击,而他自己的攻击全都朝着狼兽的眼睛招呼而去。
狼兽被打得甩头甩尾,只差将白塔护卫给甩下来了。
顾星薇见状柔身直上,照着狼兽的脑袋就是一下。
狼兽的脑袋遭受重击,直直地砸在了地面上,只听卡卡几声,狼兽的口中就流出鲜血来,呜呜地倒在了地上。
狼兽受了重创,却未死,顾星薇提着炼锤就想上去补一下,却硬生生被白塔护卫的飞剑逼退了。
白塔护卫每人一匹坐骑伙伴,谁的坐骑伙伴若是死了,是要受到重罚的。
看着狼兽这般情形,白塔护卫很是恼怒,他拿出一颗丹药塞进狼兽的嘴里,然后又控制着飞剑朝顾星薇斩来。
那人使的飞剑却是一柄重剑,斩在炼锤上重若千斤。
这是一场力与力的较量。
顾星薇大喝一声,将丹田里的灵力朝着周身要穴汇聚而去,身体里潜藏的力量瞬间被激发,她一扬手,把重剑推开了许多,接着再一挥锤就把重剑打开了。
金属相撞的清鸣声传来,她脑海中也跟着清鸣一声。这一瞬间她似有所悟,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炼制法宝时,是用技巧将法宝的弱点隐藏,攻击时,何不反其道而行之,用技巧将法宝的弱点扩大呢。
她不断地用炼锤攻向重剑,听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力图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震动频谱来。
小纯看到顾星薇闭上了眼睛,急得不行,他唤了两声,见顾星薇没有反应,便转过头来继续攻击那白塔护卫,他还记着顾星薇让他主攻呢。
顾星薇全副心神都放在对抗重剑上,驭影随风失去了她的支持,没多久就消散了,很快秦蕴和小纯皆落入了下风。
人家那边可是一人一兽,他们这边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坚持住不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当……当……
轻响声不断传来,顾星薇蓦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全是笑意。这一刻她有了一丝明悟,周围的灵气快速朝她聚拢,很快她便突破了炼气六层的瓶颈,进入了炼气七层。
小瓶颈突破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她就使用孔志宁玉简中记载的炼器方法,将灵力透过炼锤聚于一点朝重剑上砸去。
闷响声传来,重剑在空中晃了晃,灵光不断闪烁,显然受创不轻的模样。
那白塔护卫与重剑心神相连,一察觉到重剑受创,立时就想把重剑收回去。
可顾星薇哪里肯,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找出重剑的弱点,岂能毫无收获。
眨眼间,她便如旋风一般砸出三十六锤。
哐当一声,重剑灵光大失,如同废铁一般地落在了地上。
那白塔护卫吐出一口鲜血萎顿在地,小纯见此,十分乖觉地丢出一个火球术,直接把白塔护卫给点着了。
“秦蕴快走!”
此刻的秦蕴狼狈不堪,没有了速度的优势,他被对方的攻击打中了好几下,好在对方主修木系功法,刚好被他所克,不然他能不能撑到现在都不好说。
他听见呼声,直接拔掉刺进肉里的荆棘刺,倒抽一口凉气地把带着肉末的荆棘刺丢到了地上,踉踉跄跄地朝着顾星薇跑去。
顾星薇的消耗也很大,丹田里的灵力几乎见底了,根本无法再给秦蕴和小纯加持驭影随风,她便拿出仅剩的神行符拍到了他们三人身上。
小纯一马当先跳过半死的狼兽,顾星薇扶着秦蕴紧随其后,朝着通道外跑去。
那名对上秦蕴的白塔护卫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浴火的白塔护卫,直接收了地上半死的狼兽,便朝着顾星薇三人追去。
刚才他们大战过的地方,不多时便只剩下一堆金属性五彩矿了。
那匹狼兽似乎很擅长奔跑,顾星薇三人身上都有神行符,居然还被那匹狼兽咬得死死的。
这样下去不行,这是最后一张神行符,如果跑不掉,他们就完蛋了。
顾星薇眉头微皱,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五彩矿来。
她并不着急着修炼,是以从未用过五彩矿。但今天情况危机,她只好忍痛那一块珍贵的五彩矿来补充灵力了。
她感觉五彩矿的能量非常纯净,甚至比灵石还纯,用五彩矿补充灵力应该很快就能让丹田充盈起来。
秦蕴和小纯对视一眼,都自觉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块火属性的五彩矿。
顾星薇抽出一丝五彩矿,这丝五彩矿进入她的体内后,直接进入她的丹田变成了木属性灵力,与她丹田内的风属性灵力格格不入。
这不对!纯净的能量进入体内不用炼化就变成灵力已经很奇怪了,居然是什么属性的能量就变成什么属性的灵力!
“别用五彩矿,用灵石。”
顾星薇出言提醒得很及时,秦蕴和小纯已经调动起了五彩矿中的一丝灵力,在听到顾星薇的话后又把灵力散去了。
他们跟顾星薇已经很熟了,知道顾星薇不会害他们,便乖乖地收了五彩矿。
顾星薇抓起一块中品灵石,一边吸收一边内视丹田。
那丝木属性灵力静静地停在她的丹田里,并无异动,但那丝绿色的灵力跟顾星薇自身的天青色的灵力差别太过明显。
她不由得想到梁伯,梁伯本就主修火属性功法,如果吸收火属性五彩矿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异常,肯定还为修为提升迅速而赞赞自喜。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五彩矿一定有问题。
等回到下村,一定要去问问梁伯情况。
灵石补充灵力的速度到底比消耗的速度慢,跑出没多远他们体内的灵力就见了底。
“刘婶!”
正当三人准备进入一场恶战时,就看到岔道那头跑来几个熟人,当先一个便是刘婶。
刘婶听到顾星薇的声音,转头一看便看到了紧追在后面不放的白塔护卫。她二话不说就丢了几张符箓过去,砸的那白塔护卫顿住了脚步。
这些年刘婶从顾星薇那里得了不少五彩矿,已经炼气九层了,她很是感谢顾星薇,一听到顾星薇的声音,自然出手相救。
见那白塔护卫停下脚步,刘婶趁机扯过顾星薇,拉着他们三个老弱病残转到了另一条岔道里。
顾星薇三人都没有了战斗力,刘婶等人便决定一人带着一个,分散逃离。
人多目标大,又不是全都有战斗力,还不如分散跑,跑掉一个是一个。
顾星薇的运气还算不错,被刘婶带着左拐右绕的,没再遇到过白塔护卫。
等出了阵,她们二人便轮流打坐恢复灵力。顾星薇体内灵力充盈之时,小纯出来了。刘婶灵力恢复完毕之时,秦蕴还没出来。
顾星薇为梁伯默哀了三分钟,带着秦蕴,果然做什么都不顺。
“刘婶您已经炼气九层初期了吧,用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去寻找机缘筑基了。”
刘婶呵呵一笑,笑出两个双下巴:“这可不一定,如果找不到五彩矿,我还得熬好些年呢。不像老梁,老梁已经炼气顶峰了,离大圆满仅一线之隔,如果顺利最近就能大圆满。”
顾星薇眸子一转,试探着问:“先前那些白塔护卫不是说我们不能离开灵犀村吗,梁伯达到了炼气大圆满怎么离开呢?”
“哦,听说需要经过一个试炼,通过试炼就可以离开,具体是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只有修为到了,白塔才会通知本人。”
原来是这样。
“您平常都用五彩矿修炼吗?”
刘婶奇怪地看了顾星薇一眼:“难道你不是?我们整个村都用五彩矿修炼,修为进步才这么快。而且五彩矿只有灵犀村出产,离开了这里以后想弄都弄不到了。还是趁着在这里时多存点为好,对了,你那里还有没有五彩矿?”
五彩矿有问题,顾星薇哪里还敢给刘婶啊。
天地元气共分为五种属性,金木水火土,风在五行之外,是由金木二属性变异而成,故顾星薇吸收金木二种属性的灵气皆可。但那五彩矿的灵气似乎超脱了五行,根本不能为顾星薇所用,而且还不用炼化。
这不合常理,得好好查一下。
“我暂时没有了。”
刘婶笑得很奸猾,她戳了戳顾星薇:“你还要瞒着你刘婶不成,秦先生之前说你得了不少,看你修为进步得也不多,想来应该没用完,怎么样,分刘婶几块,刘婶拿灵符跟你换啊。”
顾星薇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秦蕴他是不是傻,财不露白不知道么,什么都往外说。
刘婶见顾星薇面色古怪,还以为顾星薇舍不得,她便语重心长地说:“我是四系伪灵根,本不指望筑基,但眼下有了筑基的希望,你总不能让我眼睁睁放过吧。你还看你的骨龄也才十岁,将来的日子还多。我已经八十七了,再不抓紧些,超过一百岁就不好筑基了。”
炼气圆满之后还不能马上筑基,一般人都会选择打磨历练几年。
刘婶她的时间确实很紧。
但再紧也不能用有问题的东西提升修为啊。
“刘婶您慢慢修炼,把基础打扎实些,将来筑基也容易许多。”
“刘婶平时对你不好吗,也不是白要你的东西,你怎么就推三阻四的,我存了几个储物袋的灵符,你若拿出十块五彩矿,那些灵符全归你。”
顾星薇的额头又流下一滴冷汗,这刘婶怎么说得她忘恩负义了似的。
她默默算了算,刘婶就算拿了十块五彩矿,她也炼气大圆满不了,便拿出了十块五彩矿。
“刘婶你还是少用些这个”
顾星薇的话还未落,刘婶就已经抢过了五彩矿,一脸沉醉的吸收起五彩矿中的能量了。
这五彩矿还能让人上瘾?!
顾星薇想得没错,五彩矿确实能让人上瘾,而且用得越多瘾越大,这也是为何当初梁伯看到顾星薇有五彩矿时更为激动,而刘婶却要淡定许多的缘故。
看到顾星薇手中有五彩矿,灵犀村的村民,不管认不认识顾星薇的都聚了过来。顾星薇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么多人用盯肥肉的眼神盯着她,她还真是有些受不了。
她相信,如果她眼下胆敢说一句她没有五彩矿了,她肯定会被这群人撕碎。
形势比人强,而且她又不认识这些人,没必要为了他们负责,他们要用五彩矿便用吧。
“我还有一些,你们如果需要,就拿东西来换。”
那些人赶忙往外掏东西,什么丹药、法宝、阵盘应有尽有,顾星薇选了几件法宝,又拿了一些丹药,便住手了,剩下的由他们拿灵石补齐。
“你还有吗?”
顾星薇边收东西,边摇头:“没有了。”
那些人犹自不信,顾星薇便把储物袋解除认主丢到他们面前:“不信就自己看。”
他们将信将疑地接过储物袋,神识探入其中,发现里面除了顾星薇刚才交换所得的东西外,就还有几件半坏的法宝,确实再无五彩矿。他们才万分遗憾地把储物袋丢回给了顾星薇。
顾星薇接过储物袋重新滴血认主后,心中暗道倒霉,这些有瘾的人果然惹不起。
本来还准备好生研究一下五彩矿呢,手里却连一块都没有了,看来还得去东山逛逛。
灵犀村的村民不是都如顾星薇一般,有运气得到大批五彩矿,他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五彩矿了,这会子得了五彩矿,赶紧盘膝坐到一旁吸收去了。
刚才换东西的时候,他们还差点打起来,但交易尘埃落定后,他们反倒平和了,这应该与白塔设定的规则有关。
顾星薇瞧了瞧四周,朝小纯使了个眼色,便跑到天梧阵前不远处一棵大树后蹲着去了。
五彩矿的灵力会让人上瘾,她体内留存的那一丝木灵力还是尽早解决得好。
她用自身的灵力包裹住那丝木灵力,再慢慢推动那丝木灵力顺着经脉朝手部移动。
那丝木灵力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剧烈反抗起来,不停在经脉中左冲右突。
好在顾星薇的经脉比前几年强韧多了,不然就刚才剧烈挣扎的那几下,就会受伤了。
顾星薇眉头微蹙,加大了体内灵力输出,用更多灵力包裹过去。
她体内的灵力与那丝木灵力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很快就把那丝木灵力压制得动弹不得了。
木灵力慢慢移向左手无名指,她果断地拿出匕首划破指尖,那丝不属于她的木灵力便扑哧一声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顾星薇拿出一颗刚才交换来的生肌丹吞下,伤口立时消失不见。
她满意地点点头转回人堆里,刘婶一眼就看见了她。
“你刚才到哪儿去了,害我白担心一场。给,你的灵符。”刘婶说着就把腰间挂的三个储物袋递给了顾星薇。
顾星薇接过储物袋,探出神识一扫,骇然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五六百张灵符,三个储物袋加起来恐怕有一两千张。
这瞬间,她又成了灵符大户。
“我没有东西装,暂时先用着你的储物袋,等回去腾了储物袋,再还给你。”
“你拿去用吧,等你再得了五彩矿,记得优先给我啊。”
顾星薇默了默,心道:坚决不给你。
“啊,啊,终于出来了。”
秦蕴衣衫褴褛地从天梧阵中冲了出来。
大地一阵颤抖,天梧阵缓缓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顾星薇由衷赞了秦蕴一句,真会踩点。
小纯迎了上去,顾星薇则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原来天梧阵就在集市的下方,眼下天梧阵消失,到了每月十五又可以摆摊了。
天梧阵消失没多久,便有三个白塔护卫托着三个托盘走了出来。
“这是你们的奖励,请各位村长上前领取。”
三部的村长都喜滋滋的走上前,特别是下村的村长,这一次他可是长脸了,最重要的是,奖励肯定不少。
顾星薇压低声音问秦蕴:“村长可以不参加闯阵吗?”
如果要参加的话,如何保证三个村长的存活率呢?
但看白塔护卫的神情,显然就是知道三个村长还活着呀。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们刚闯过阵,这回也是我第一次参加闯阵。”
倒是一旁的刘婶听了顾星薇的问话,心情十分好地凑了过来:“村长有特权,他们不用闯阵,但在我们闯阵期间需要去办一件事,具体何事,要看白塔主人的安排。”
顾星薇点头沉吟,这个白塔主人好神秘,威势好重啊。
三个村长领了东西,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村里。
顾星薇三人一回医馆就把门关了起来,还开了防止别人探查的禁制。
“大侄女你说五彩矿有问题,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顾星薇并未正面回答秦蕴的话,转而问:“你们此前用过五彩矿修炼吗?”
秦蕴摇摇头,他确实未用过五彩矿修炼,一来他并不着急着修炼,他的寿元是寻常炼气修士寿元的五倍,可以慢慢挥霍,二来他很少得到五彩矿,好不容易得到一块都得拿来换吃的喝的,根本留存不下来。
“先前我抽取了一丝五彩矿中的能量,发现那些能量根本就不用炼化,进入丹田后就直接变为了灵力,我用的木属性的五彩矿,那丝能量进入丹田后就变成了木灵力。而我主修的却是风属性功法。”
秦蕴敲敲额头,凝重地道:“这确实不正常,天地之间的能量,不管是何种能量,在进入人体后都必须经过炼化才能转为己用。五彩矿这样,简直是逆天的存在。”
“对,而且我发现五彩矿还会让人上瘾。”
“这就更奇怪了,这样你们先去休息,我去村里逛逛。”
“你小心些……别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了。万一五彩矿是白塔里那位搞出来的,我们会很危险。”
秦蕴点点头,换上一副开心的面容往村长家去了。下村的奖励都在村长那里,他过去看看也不会引人怀疑。
顾星薇目送走了秦蕴,便钻进了房里。她布置好几个阵法,才把那个得至天梧阵的黑球拿了出来。
顾星薇把黑球丢到地上,直接用赤焰符煅烧那个黑球。
她现在好歹也是灵符大户,用起灵符来根本不心痛。
一张张赤焰符砸了下去,黑球表面却毫无动静,且赤焰符产生的火焰还隐隐的被那黑色物质所克制。
顾星薇又丢出几张其他种类的灵符,情况没有半点改观。
顾星薇皱眉看了黑球半晌,想起黑色物质对神识的影响,她小心放出神识覆盖于黑球上。
她的神识微微震动,点点压迫之力不断传来。
这种感觉好熟悉。
顾星薇思量片刻,忽地想起天梧阵的琉璃镜给她带来过同样的感觉,只不过琉璃镜更具攻击力而已。
思及此,顾星薇赶紧收回了神识。
既然神识和灵符都不顶用,那便试试纯灵力吧。顾星薇将黑球置于两手心之中,不断输出纯净的风灵力,黑球表面那层黑色的物质便在风灵力的侵蚀下一点点消失。等到那层黑色物质全都消失后,露出了里面一层薄薄的防护罩。
防护罩中央悬浮着一把钥匙,一把金灿灿的钥匙。
顾星薇依样画葫芦,持续输出风灵力。灵力激荡半晌,那防护罩仍纹丝不动。她皱眉想了想,收回灵力,又拿出几张黑水符。
黑水符腐蚀了半天,防护罩还是那个防护罩。
她伸手戳了戳防护罩,这防护罩给她的感觉很不相同,至少跟它表面那层黑色物质完全不同。
她可真拿这防护罩没有办法了,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她咬牙拿出数量不多的爆符。她撤退到门边,激发了爆符就往外跑。
只听见一声巨响,顾星薇那件小屋立时被夷为了平地。
小纯急急冲出来瞧发生了什么事情,“先生在你屋里吗?”
顾星薇嘴角抽了抽。
这孩子对秦蕴太过了解了吧。
“没事儿,你去休息你的,我刚才只是在试验刘婶爆符的威力。”
小纯的心跟着抽了抽,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住没有骂顾星薇,只道:“这个……真的不用试。”
小纯一回屋,顾星薇赶紧跳进废墟里扒拉,很快就把钥匙给扒拉出来了。
看到钥匙外面完好的防护罩,顾星薇很有些颓然,连威力最大的爆符都不行,看来符箓是不顶用了。
她探出头看了一眼小纯屋子的方向,见小纯那边没有动静,便把钥匙固定在了地上,拿出炼锤嗙嗙地砸起来。
许是实在无法理解顾星薇的行为,小纯又跑了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呢?”
顾星薇一脚踩在钥匙上,神色悻悻地看着小纯:“房子被炸了,我正修呢。”
“甭修了,你歇会儿吧,晚些时候我来修。”
顾星薇嘿嘿一笑巴不得一声:“那敢情好。”
小纯没好气地瞪了顾星薇一眼,转身走了。
顾星薇抬开脚,苦恼地看着地上的钥匙,看来用砸的也不行。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既然都不行,那就把灵兽拎出来试试吧,反正试试又不少块肉。
蒲蒲一出来,就哀怨地盯着顾星薇,用眼神说,主人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顾星薇根本没有注意到蒲蒲的神情,将手一伸,指着地上的钥匙道:“你试试能不能弄破防护罩。”
蒲蒲的哀怨瞬间化为明晃晃的怨念。
哼,让蒲蒲干活,又不给蒲蒲吃口粮,主人什么的最坏了。
蒲蒲气愤地踩住了钥匙,再气愤地一用力,居然就那么把防护罩给抓坏了。
顾星薇喜滋滋地捡起钥匙,拍拍灰,端详了一番,发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把钥匙往储物镯里一收。
做完这些,她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便拿出东西来吃。
一团黑影急速靠近,夺了她手里的肉干直冲云霄。
顾星薇怔了怔,才想起,好像已经好些天没喂过蒲蒲了。
呃……好像更久没喂过欣欣和觅觅了。
自家的灵兽还真是自强不息啊。
顾星薇感慨了一番,便转去冰窖里拿了些锦带猪肉出来,准备去犒劳那两只一直勤勤恳恳耕田的灵兽。
她刚行至村口,就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一转头便看到梁伯喜滋滋地往这边来。
“瞧您高兴的,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梁伯哈哈一笑:“可不是嘛,这一次白塔给的奖励很丰富,连我都分到了二十块五彩矿。有了这些矿石,我很快就能大圆满了。”
顾星薇的脸一黑,这白塔果然没安好心,拿有问题的东西当做奖励发给这些村民。
顾星薇恭喜了梁伯两句,然后拍了拍梁伯的胳膊:“您就好了,我还得奋斗好些年了。”说话间,她便把一缕神识附在了梁伯身上。
不是说大圆满了就可以去参加试炼吗,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试炼。
顾星薇喂完两只花斑药灵虎回到医馆时,秦蕴也回来了。
“我问清楚了,灵犀村的村民从一开始就使用五彩矿修炼,至于是谁最先开始用的已不可考。另外,我还记下了几个出产五彩矿较多的地点,等我们养好了伤便去查看一番吧。”秦蕴说完,顿了顿接着道,“五彩矿有问题,我去村长家领奖励的时候便做主全都换成了灵石。这个储物袋里的是你的。”
顾星薇接过储物袋道了谢。
顾星薇默了默,她来灵犀村这几年别的本事没提升太多,倒是腰包鼓了起来。
过了三日,秦蕴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便邀顾星薇一同去探查五彩矿的产矿点,而小纯则是跑到地里收灵米去了。
他是想着万一出现个变故,有些米总比没有好,便赶着收去了。
顾星薇也不拦他,她知道小纯是不愿意跟秦蕴上山的,那样受伤的概率太大了。毕竟小纯可没有天眸护着。
顾星薇凭着记忆找到了之前发现五彩矿的那个陷阱,她用驭影随风沿着坑壁走了下去。再捣鼓了一番,却并未发现半块五彩矿,便又回到了地面上。
顾星薇开始跟着秦蕴一起去探查那几个出矿点,也是他们的运气不大好,一连查了好几个出矿几率很高的地方,居然一块五彩矿都没见到。
只剩下最后一处,如果再无任何发现,他们就只能灰溜溜下山去了。
这最后一处离灵犀村最远,在远山那一带芭蕉林里。这个时节还没有结蕉,林里只有层层密密的芭蕉叶。
树叶沙沙声传来,顾星薇转头去看,却见一只鹿蹦蹦跳跳地逃开去了。
夏天吃鹿肉太燥,且放过它。
顾星薇吸了吸鼻子,弓身从蕉叶下钻了过去。远远的就听到了说话的声音,顾星薇赶忙让秦蕴止步,而她自己却运起太息幻影术走了过去。
“今天找你们来确实有要事,白塔主人有一件非常机密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如果办成了好处享用不尽,如果办不成,哼,百年内不许离开灵犀村。”
在场的都是炼气圆满的修士,他们最缺少的就是磨练。如果百年内不能离开灵犀村,那么他们就注定筑基无望了。说不得要拼一次了,不管那白塔主人有何艰难的任务,只要努力了,就有一丝胜利的希望。
“我们都听村长的吩咐。”
村长开怀大笑:“你们也不必紧张,事情倒是不危险,只是不能外传而已。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个五彩矿的产矿点,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里还有一处更大的隐秘产矿点。那处产矿点才是真正紧要的产矿点,我们下村各个产矿点的五彩矿都来自那里。而你们今天有幸跟我去挖五彩矿,然后分散投放在其他产矿点里。”
众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明面上的产矿点都不是真正的产矿点,他们原本还很疑惑白塔主人为何这么大方,现在才了悟了,人家手里可是握着大头,完全不介意分点小利给众人。
顾星薇朝秦蕴招了招手,二人小心跟在村民后面。约莫走了顿饭的功夫,二人却跟丢了村民。
“分头找。”
他们二人两双眼睛一直盯着前面,那些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然没了,绝对去不远。
仲夏天气,烈日当头,本该出一身热汗,顾星薇却越走越凉。这种凉还不是浮于皮肤表面的冰凉,而是透着些许阴冷,与阴鬼符产生的效果差不多。
顾星薇从地上捻起一撮土,骈指搓了搓,黏黏腻腻的。
这里的阴气甚重。
“往东北方去,那里的气息不同寻常。”
天眸等闲不开口,开口大部分时候说的都是对的。顾星薇抛开手中的土,就朝着东北方而去。
顾星薇走得迅疾而猛烈,根本不妨面前会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的壁障,她一头撞了上去,额角立时起了一个大包。她稍碰了碰,痛得她险些掉下泪来。
她朝前伸出手,刚伸出半臂距离就触碰到了屏障,她手扶屏障朝前走,又碰到了一个东西走向的屏障。
原来白塔护卫所言非虚,他们真的是易进难出。
天上从来都没有掉馅儿饼的事,要掉也是掉陷儿阱。
顾星薇摸着小心脏走了回去。她摸出几个阵盘来,准备掩盖一下她暴力破除屏障的波动。
她可不知道村长他们走了没,要是被抓个现形可就不妙了。
顾星薇拿出了炼锤,试探着敲了敲屏障。屏障很牢固,受到攻击只略微震动了一下就卸开了力道。
顾星薇加快了速度,要找出这么大一块屏障的薄弱处绝非易事,好在顾星薇已经有了经验,做起这种事情来也算得上轻车熟路。
屏障太大,第一日顾星薇并未建功,她便与秦蕴下了东山。二人稍微交流了一下信息,顾星薇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村长没安好心。
秦蕴满山乱转时差点与村长碰了个对面,幸而他耳聪目明,听到村长自言自语便提前躲了起来。
只听那村长道:“希望白塔主人能够喜欢这一批人。”
顾星薇可不认为这个“喜欢”是正常人理解的那种喜欢,她眼可没瞎,也不认为白塔主人的眼瞎了。村长召集起来的那群炼气圆满修士中可有两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他长得歪瓜裂枣也就罢了,身材还不好,一个三层肚皮,一个滚地倭瓜。
休息一晚,顾星薇第二天接着上了东山,她向来到处跑,田也是灵宠在种,别人看到她如此作为到不至于起疑,倒是秦蕴不便再跟去了,他可是坐堂大夫,连天往外跑终究不像话。
转眼间过了七八天,顾星薇头上的包都散了,仍未找到那屏障的弱点,不过好在大部分屏障都被排除了,只剩小半,哪怕运气差到底,也就顶多再花四五天功夫就准能找到。
“你在这边瞎转悠什么?”
顾星薇小心肝一跳,她根本没注意到村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村长冷不丁出声问她,倒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我寻思着去挖点五彩矿,眼看着我们就要成为上村人了,我准备多挖点东山的矿,省得以后去挖北山的。”
听说大挪移只挪动灵犀村三部,三山却是不移动的。顾星薇这样说只表明了自己贪便宜,并没有别的心思。
村长一听果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你这小气劲儿。”
“上村的人指不定有多少与我想法一样的呢,我这么做可没错。”顾星薇说着还撒娇似的摇动着村长的胳膊。
顾星薇眼下是个小女孩,还是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她又没犯错,村长对着她也没有了脾气。
“是没错,你去吧,不过别多在这里停留。”
顾星薇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踩住了一物,等到村长走远,才弯腰将脚下之物捡了起来。
顾星薇看着手中不过弹珠大小的金珠,心中大感好奇。
这珠子不大,却有很浓郁的至阳至刚之气。最难得的是这颗珠子并没有认主印记,谁捡到谁就能用。
顾星薇边朝前走,边准备将金珠收起来。
村长心怀鬼胎,捡到了他的东西自然不必还,不然哪一天若要对上村长,岂不是自己害自己。
腰间的储物袋灵光一闪即灭,那颗金珠居然还好端端躺在顾星薇的手里。
是了,这颗珠子定然无法被收入储物袋,不然也不至于从村长袖中滑落出来。
顾星薇走到芭蕉林深处,布置好隐藏气息的法阵,这才往金珠中注入了一道灵力。
灵力没入金珠内,金珠就像记忆合金一般缓缓展开,不多时就化为了一杆阵旗。阵旗小巧玲珑,不过寸许来长,却通体透着森森鬼气。只有散布于旗上的金色纹路还散发着至阳至刚的气息,不过这气息被阴气一冲,就淡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村长他居然带着如此阴毒的法器,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顾星薇挥了挥阵旗,将阵旗内的灵力耗尽,阵旗便收缩而回,再度变为一颗金珠。
她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灵犀村炼器水平真高,居然能想出此种办法掩盖阴气,可算得上奇思妙想了。
顾星薇将金珠与天眸放到一处,贴身挂在身上,调转方向仍旧往屏障那边而去。
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屏障,顾星薇凝神静思了片刻,在脑海中勾勒出半幅震动频谱后,才拿出炼锤开始快速敲击屏障。
这一次没再让顾星薇失望,不过小半个时辰后,她就找到了震动频率与其他地方相异之处。
那处离地一丈有余,两个顾星薇重起来都够不到。
是时候让吃白饭的蒲蒲出来表现一下了。
顾星薇放出了蒲蒲,蒲蒲听完顾星薇的要求后,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顾星薇的脚。
顾星薇一阵无语,弯腰脱下了鞋子。
蒲蒲这才矮下身子让顾星薇踩到它的背上来。这些年蒲蒲长了一些个头,虽然顾星薇骑乘起来仍是比较勉强,但只是下脚的地方还是很有些富余的。
蒲蒲缓缓上升,顾星薇手扶屏障保持平衡。
“停,往左一点,多了,再往右一点,停。好,停在这个位置别动。”
顾星薇扬锤砸向屏障,屏障震颤了几个呼吸就把力道卸开了。
观其牢固程度,顾星薇心里有些没底。
她加大了灵力输出,身上那几处有助于发力的要穴甚至有了些肿胀之感。
“喝!”
顾星薇大喝一声,抡圆了炼锤朝着屏障砸去。
一锤接一锤,一锤重过一锤。
屏障反弹而回的力道,让蒲蒲感觉分外吃力。它死咬着牙关,头顶屏障,不让自己下滑半分。
顾星薇从没打骂过蒲蒲,蒲蒲能变得这么听话完全是因为被饿了很多顿饭。它可是知道关键时刻掉链子,顾星薇一怒之下很有可能饿它个三天三夜,好惨好惨的。
顾星薇也察觉到了蒲蒲的吃力,但她也没办法,她也在咬牙坚持,她的虎口被反震之力震裂了一道口子,血就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滴。
她不能放弃,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就前功尽弃了,她刚才蓄起的力道会一朝散尽。
蒲蒲伸出爪子抠住屏障,以它爪子的尖利程度和力道,竟也只能没入一点指甲尖儿。没入的这一点指甲,它也根本不受什么力。
“哈!”
顾星薇再次大喝一声,她把体内不多的龙血全都集中在了隐隐作痛的右臂上。
这些龙血还是此前对抗阴鬼符时被激发出来的,此后这么多年龙髓沉静如深潭,再无半点龙血产出。
这个时候龙髓似乎感觉到了它身为龙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微微震动下,赤中带金的龙血喷薄而出。
新鲜的龙血自动朝着手臂处汇聚而去,顾星薇作为人类的血液自动退避三舍。盏茶功夫后,顾星薇手臂处的血管全都被龙血所占据。
青色的龙鳞蓦然出现,龙之巨力跨越洪荒再现于顾星薇的右臂。
顾星薇体会着右臂浩然的巨力,毫不犹豫用尽全力挥出一锤。
这一锤是她唯一的机会,蒲蒲受不住了,她也到了极限,不成功便成仁。
嘭一声巨响过后,眼前的屏障寸寸碎裂,而破除屏障产生的响动连顾星薇之前布置好的阵法都掩盖不住,远远地传了出去。
白塔里的人很快就能知道,顾星薇的时间不多。
蒲蒲瘫软地趴在地上,顾星薇摸了摸蒲蒲的脑袋,往它嘴里塞了一大块锦带猪肉脯才把它收了起来。
龙鳞退去,顾星薇的右臂鲜血淋漓,看上去好不凄惨。她内视片刻,苦笑了起来。
她体内的龙血消失殆尽,敢情这龙血还是消耗品!
龙髓虽入了体,但她到底没有将龙髓彻底炼化,龙髓无法源源不断地产生龙血,自然是用一点少一点。
她平时使用巨力的时候,消耗的龙血很少,少到她都没有发现,这一次对抗防御能力如此强的屏障,龙血自然而然消耗殆尽。
她撕下一片干净的衣襟,随意将手臂一裹,抬步走进了屏障那头。
屏障那头如黄泉阴司一般,鬼气森森,空中还有肉眼可见的阴魂上下翻飞。
胆子都是练出来的。
顾星薇之前怕鬼,好几次见到幽蓝火焰以为是鬼火,心中甚怕,但多见了几次后,这一次见到真正的鬼,她反而没那么怕了。
她用神识凝神戒备,天知道鬼修有没有办法夺舍道修。
“啊!”一只鬼魂尖叫着朝顾星薇冲来,却面目狰狞扭曲地停在了顾星薇三寸之外,像是被无形之力控制着一般。
这只鬼的形容分外可怖,全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的模样。
他定然是被虐杀的。死后怨气颇重,浑身阴气怨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顾星薇全身的鸡皮疙瘩倏地立正站好,她不由得后退一步。
一阵阴风倏尔直灌她后脖颈,她一转头就跟另一只惨不忍睹的鬼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顾星薇:“……”
顾星薇心中一阵哀叹,最应该有龙血的时候,偏偏被用完了,要是有天地间至清至正的龙血护体也不至于被欺负到这份儿上啊。
诶,不对,身上好像带着一件至阳至刚的东西,虽然是绣花枕头一般的存在,好歹能吓一吓鬼。
顾星薇伸手从贴着放着的荷包中拿出了那颗金珠,她将金珠往前一递,百鬼霎时尽退。
这效果也太好了吧!
似乎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那些鬼怕的好像不是金珠本身。哪怕这颗金珠带着至阳之气,也不至于有如此好的效果。
顾星薇微微弯起唇角,往金珠内注入了一道灵力。
金珠在顾星薇手中舒展而开,恢复成寸许来长的一杆小旗。
小旗刚泄露出一丝气息,阴鬼们全都停下了动作,直愣愣朝顾星薇这边看来。
这些阴鬼早被人抹除了灵智,全靠本能行事,感觉反倒比有灵智时敏锐了两分。
顾星薇手握小旗,奇异的感觉萦绕心头,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她与这诡异之地有了一种莫名的联系。
她仔细读取小旗传来的信息,得知这小旗是控制这百鬼化符阵的关键。
她挥了挥阵旗,飘于空中的厉鬼乖乖列队站好,这时候她才有时间朝四周看去。
四周长着许多没有枝叶的老树,每棵树下都放着数量不等的阵石。阵石上铭刻着复杂的符文,还散发着强弱不一的神识波动。
看来这些鬼魂被封印在了阵石中。
顾星薇再次挥动阵旗,阴鬼们翻卷飘飞,各自找到自己的阵石没了进去。
阴鬼消失,空气不如先前阴冷,但因为此地被阴气侵蚀多年,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顾星薇挥动阵旗,移开阵石,枯树骤然化为了飞灰。
那棵树虽饱受阴气的侵蚀,但后来却与阴鬼身上的阴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骤然挪开阵石,那棵树没了阴气的支撑才彻底消散了。
枯树灰飞烟灭后,露出一个浅浅的洞。
顾星薇垂首看去,洞中静静躺着一面琉璃镜。镜上的血色符文已淡不可见,琉璃镜本身也似被阴气侵蚀得厉害,灵光大失。
百鬼化符阵,原来化的是琉璃镜中的符文。
顾星薇眸光微动,她忆起天梧阵中琉璃镜的形容,那两面琉璃镜的符文之光明明射向的是白塔,而这里却出现了化符的阴毒阵法。
莫不是琉璃镜在削减白塔的力量,而白塔里的人想方设法想除掉琉璃镜吧。
想到这里,顾星薇毫不犹豫地把琉璃镜收了起来。
她继续使用阵旗关闭阵法,共找到了四十九面琉璃镜,这些镜子其中几面已经成了废品,只有四五面上的符文还清晰可见,剩下的符文都不同程度被淡化了一些。
不管有用没用,顾星薇都把这些琉璃镜一股脑地收了起来。
顾星薇想了想,挥动阵旗将百鬼化符阵还原了。
拿完人的东西,消除痕迹是最基本的。对方没安好心,顾星薇也无甚心理负担。
顾星薇将阵旗中的灵力耗尽,顺手将恢复成金珠模样的阵旗丢在了百鬼化符阵中。她不再停留,直接走到了屏障之外。
她刚出来,身后的屏障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在了一起。又过了数息,连裂痕都消失不见,恢复成了透明模样。
顾星薇伸手敲了敲,这道屏障显然不如先前那般牢固,不过这就不关她的事了。恢复如初的屏障能为她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就算有人来了这里,至少也会打开屏障看看。
顾星薇用太息幻影术改变了一下外貌,拔高了一点身形,看上去分外普通,村中却没有这一号人物。
这是她为了保险起见做的准备,实际上她收敛了气息,还是很不想遇到任何人的。
“你们搜查这边,你们搜查那边,剩下的人跟我去禁地。”
顾星薇蹲在一棵超级矮的芭蕉树下,扯着芭蕉叶盖住自己,等到眼前再无白色衣角闪过,她才从芭蕉叶下钻了出来。
百鬼化符阵果然与白塔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顾星薇没敢直接回村,她绕到东山另一边,猎了两头膘肥体壮的锦带猪才大摇大摆地拖着进了村。
她去东山的事情瞒不了人,她可是在芭蕉林里遇见了村长的,只有以此证明她后来转去猎野猪去了。
村长可能会心存怀疑,但应该不会直接出手对付她,只要不直接出手,问题就不大了。
打一群打不过,各个击破还不会么。
顾星薇刚到村口,就看到一群白塔护卫在那边巡逻。
“干什么的?”
一个白塔护卫拦住了顾星薇的去路。
顾星薇笑了笑,十分上道地把个头较大的那头锦带猪推到了白塔护卫的面前。
“本来是想挖五彩矿的,没找到矿,反倒猎了两头猪,这头就孝敬各位了。”
“怎么不用储物袋装起来。”
顾星薇拍拍自己的脑袋,憨憨傻笑两声:“这不是忘了带储物袋嘛。”
那护卫的目光落向顾星薇的腰间,见她的腰间果然只别着一只灵兽袋,便问:“你都记得带灵兽袋,如何不记得带储物袋?”
“我那灵兽最是没用,平常我都不把它带在身边的,只留了它们种田,我今天睡迷糊了,抓错了袋子。”顾星薇说着还朝村外田里一指,“你瞧,它们来了。”
两只长着斑点的白虎威风凛凛地跑了过来,其中一头比普通成年虎类妖兽大一圈,另一头比狗还要小一圈,那大的却像是极怕小的,总跟在小的后面跑。
白塔护卫仔细打量了一下二兽,见它俩胡须上还粘着草叶,毛皮上还有土屑,真真一副种田灵兽的模样,且这二兽的修为比顾星薇这个主人还低,当真没什么大用。
他又随意盘问了顾星薇几句,就放顾星薇入了村。
顾星薇离开后,这白塔护卫还特地找了周围的住户问了问顾星薇的情况,得知顾星薇的灵兽确实没用只会种田,平常顾星薇都不会把灵兽带在身边,他才彻底放了心。
顾星薇一回到医馆就直奔后院,秦蕴见顾星薇如此风风火火的,便将前堂交给小纯照看,他转身回了后院。
这会子顾星薇才松了一口气,过了白塔护卫那一关,拿走琉璃镜的麻烦至少去了一大半。
她刚才可是说得很明白,她出门的时候可没带储物袋,琉璃镜根本没处藏,他们就算要怀疑也怀疑不到她头上了。
“你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两个都是坏消息有什么好选的!
“坏中选好,先给我听一个不那么坏的。”
“你还记得天梧阵中的琉璃镜吗,我找到了四十九面,不过坏了好几面。我怀疑这些镜子跟白塔有关系,或许是白塔的克星,坏了几面确实可惜了。”
“琉璃镜上符文看上去很高明,坏了……我们怕是修补不了。”秦蕴顿了顿接着道,“更坏的那个消息是什么?”
“更坏的消息是,我们确实出不去,我在东山芭蕉林后找到了透明的屏障,而我根本无法穿过屏障。”
“这倒无需担心,炼气圆满后通过试炼就能离开了。”
顾星薇扬起头,眉头微蹙地问:“我们村里的炼气圆满修士回来了吗?”
看到秦蕴的表情,顾星薇就猜到了答案。
那些修士都没有回来。
顾星薇见秦蕴不言语,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把百鬼化符阵中所见给秦蕴说了,给他提个醒。
那阵虽叫百鬼化符阵,但阵中确确实实不止白条阴魂。
这些魂哪里来的?最有可能便是那些炼气圆满修士的魂。
秦蕴听完只觉后脊背爬上一阵麻酥酥的凉意。
按照顾星薇的说法,这些人岂不是成了圈养的了?!
“你且不要声张,且等我去河边探探再说。”
秦蕴、顾星薇等人都是顺着河漂到这里来的,秦蕴想着若能在河边找到出路也是好的。
秦蕴提醒的,顾星薇自然知道,她只是猜测,又没有证据,公然跟白塔对上那就是傻了。
“最近大家都小心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白塔护卫在村中巡逻,莫要被那些人查到了头上。”
顾星薇二人交流完毕,顾星薇自去客房休息,她的屋子被她自己炸了,还没来得及重修。而秦蕴则到了前堂,跟小纯这般那般交代一番便出了门。
他手里一甩一甩地提着一个鱼篓,大摇大摆到了河边。
河边正有几个大嫂子在洗衣服,见到秦蕴都纷纷打招呼。
“今儿突然馋鱼了,你们却都在这儿洗衣裳,我还是上那边捉鱼去吧。”
“秦先生这嘴可馋得不巧,换做平常,我家那口子早捉了鱼,分给先生一条也不算什么,偏巧他帮村长办事去了,你呀没得现成的鱼吃了。”
这妇人的道侣就是进了芭蕉林后消失不见的炼气大圆满修士中的一个。
秦蕴摸了摸鼻子,面色微赧地踏水而去。
这河水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进入水中也没遇到什么阻碍。行了两刻钟后,秦蕴放下了心来,只要有一条路通外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水位渐渐升高,又渐渐降低,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也转薄起来,能见度忽地提高。
“秦先生可抓到鱼了?”
秦蕴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众人见他如此都哈哈大笑。
“不就是少吃顿鱼嘛,先生且不要放在心上。”
她们这是误会了秦蕴没捉到鱼心情不好。
秦蕴扯起嘴角笑了笑,没理会那个美丽的误会,提着竹篓直冲医馆而去。
他将发现跟顾星薇说了,顾星薇摇摇头,道:“眼下唯一的线索便是梁伯了,且等梁伯大圆满再看吧。”
遇事不要慌,一慌心境就不稳了,反而坏事。
又等了七八天,原本在后院晒灵谷的顾星薇眼睛蓦然睁大,心中一动地朝村口方向看去。
“怎么了?”在一旁晒药的秦蕴看到顾星薇的模样,似有所感地问。
“梁伯炼气大圆满了,他正在移动,快,我们快跟过去。”
顾星薇用起驭影随风,以最快的速度朝梁伯追去。
秦蕴往身上拍了两张神行符,奔出不远就落地停了下来。
这丫头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没声没息的。
他眼睛一转地返回了医馆,“小纯把医馆关了,我要闭关。”
小纯秒懂了秦蕴的意思,一边跟大堂里的人道歉,一边收拾东西关了医馆。
顾星薇远远缀在梁伯身后,跟了梁伯一路,最后发现梁伯竟然往白塔方向而去。
白塔啊,这就不好办了。
顾星薇心念急转,还没想出个法子时,梁伯居然改了方向。
那个方向顾星薇没有去过,只听说那边也有一座山,只不过比较荒凉。那座山被称为中山,与白塔平行,不属于灵犀村三部任何一部。
顾星薇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冲着白塔去的,还好没有进入其他两村,不然很难隐藏行踪。
她现在虽然也算上村的人了,进入其他两村没有什么问题,但回她自己的村却要经过考验,万一出现状况,那还不是被人一抓一个准啊。
顾星薇借由树木遮掩身形,不远不近地跟在梁伯身后,她的神识附在梁伯身上,哪怕远远跟着也不会跟丢,无需跟得太紧,若是被梁伯发现了反而不妙。
只是神识的话就不会有此顾虑,她的神识比梁伯强了许多,梁伯根本发现不了那丝附在他身上的神识。
梁伯上了中山。
顾星薇顿住了脚,翻找出一颗解毒丹吞下才跟了进去。
这中山不但没有什么资源,还多瘴气,稍不注意就会中招,提前吃颗丹药预防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林中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星薇头皮一阵发麻。
她从小就讨厌蛇虫鼠蚁,现在做了修士了,虽然不如之前那么害怕,但还没完全克服心理障碍,现在听到那莫名的声音,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影随形,让顾星薇觉得自己似乎被跟踪了。
她停下脚步,朝周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探出神识,心中却祈祷着千万不要发现任何种类的蛇虫鼠蚁才好。
经过那么多次失败的祈祷,顾星薇有些了悟了,三清祖师不大靠谱,往往最需要他们现身帮忙的时候,他们总是在打瞌睡。
顾星薇的神识扫过地面时,她汗毛全部立正。
地上那些枯枝败叶里面藏着的全是紫黑色的蜘蛛,这些蜘蛛一只只只有指甲盖大小,可一看就知道它们不好惹。
浓缩的可是精华。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前方,后方,左方,右方,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紫黑色蜘蛛朝着顾星薇靠拢过来。
它们一张嘴吐出一根比蚕丝还细的细线来,有的缠住顾星薇的脚,有的缠住顾星薇的手。
麻痒的感觉从被缠处传来,顾星薇心知不好,这蛛丝有毒。
她翻手拿出炼锤,当当几下就把身周那些紫黑色蜘蛛给砸了个稀巴烂。
紫黑色蜘蛛的淡绿色体液流了一地,那些淡绿色体液一见空气立时汽化,变为了瘴气的一部分。
我去!这蜘蛛也太敬业了吧。
它才是蜘蛛到死丝方尽,化作瘴气再害人啊。
这些蜘蛛有毒,但防御力不强,这就是天道平衡了,万事万物总有弱点,与其他事物终究相生相克。
顾星薇的举动惹怒了紫黑色蜘蛛,越来越多的蜘蛛朝着顾星薇攻来。
周围那些黑色的树不时蠕动,顾星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树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那些蜘蛛正从树上下来,加入围攻顾星薇的队伍。
一些蜘蛛从树枝上滑下来,脚缠蛛丝,口中还不忘吐出更多的蛛丝缠向顾星薇。
顾星薇晕了一晕,很快站稳身形,拿出炼锤朝着树上的蛛丝卷去。
炼锤一裹,蛛丝稳稳当当缠在了炼锤上,另一端还挂着一群不肯松口的蜘蛛。
顾星薇毫不客气地控制着炼锤朝树干方向挥去,一阵哔哔啵啵的响声后,紫黑蜘蛛被撞了个体液乱飞。
就在顾星薇大杀四方之时,那些蜘蛛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相互啃咬起来……
反应快的蜘蛛一口咬掉反应慢的蜘蛛的脑袋,吧唧吧唧几口就将败者连身体带脚的吞吃入腹。
那些蜘蛛打完牙祭,也不需消化,转过头就冒出一个光罩将其罩在了其中。
顾星薇又涨了一回见识。
这些蜘蛛也是果断非常,见同类被顾星薇轻易打死了也是白死,便亲自吞噬掉一部分,化为防护罩保护己身。
顾星薇试探着挥锤朝着顶着圆泡的蜘蛛砸去,传来的却是金铁相撞发出的声音。
凭它是金是铁,在炼锤之下就别想保持原形。
灵力注入体内几大要穴,霎时间顾星薇就用上了发力技巧,手臂回旋间,一重力与一重力叠加。
她右臂的伤早在灵力的滋养下复原了,这会子用起炼锤来毫无滞碍。
成片紫黑色蜘蛛如灯泡一般,被炼锤连砸几下就碎裂开来,灵光黯淡下去。
又与蜘蛛斗了一时三刻,那些蜘蛛终于升起了畏惧之心,头顶“大灯泡”窸窸窣窣如潮水般退去。
顾星薇还没来得及送一口气,那些蜘蛛退走的方向,又有一群个头更大的蜘蛛填补了进来。
这些蜘蛛也是呈紫黑色,如果顾星薇没看错的话,这些个头大的蜘蛛与先前的蜘蛛是同种蜘蛛。
这些大个紫黑蜘蛛一看到顾星薇就吐出一根棉线粗细的蛛丝来。
我去,还带升级的!
个头变大了,蛛丝也变粗了。
顾星薇的心肝儿颤了颤,她麻痹自己说那些都是普通妖兽,不是蜘蛛。
这样的自我催眠很有效……才怪!
顾星薇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梁伯发现了,直接朝周围丢出十来张赤焰符。
火果然是所有虫类妖兽的克星,赤焰符一出蛛丝立断,火光去势不减地落入紫黑蜘蛛群中。
哔哔啵啵轻响声不断传来,给蛛群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若不是地上的腐叶太过潮湿,并未被点着,不然对于紫黑蜘蛛的杀伤力肯定更大。
那些蜘蛛没什么灵智,只感觉顾星薇美味可口,便悍不畏死地往前冲,只在火烧得最大的时候才稍停片刻,火一熄灭,它们又冲上来填补先头部队的空位。
顾星薇一阵无语,她只好拿出防御符来拍在自己身上,然后往防护罩上拍一张赤焰符,就像她当初对付那不知名黑色怪虫时一般。
地上蛛群八条小短腿儿不停翻动,但到底比不过一双加持了驭影随风的小长腿儿。很快顾星薇就脱出了蛛群的包围。
顾星薇刚冲出蛛群,就看到一群个头更大的蜘蛛等在外面。
这下可好了,被“爷爷”和“爸爸”围住了,树上还有“儿子”掠阵,真真歹势也。
顾星薇朝着面前足有婴儿洗脸盆大小的爷爷,哦不是,是紫黑蜘蛛丢过去一叠赤焰符,巨型紫黑蜘蛛翻动着两根大长腿就把贴在身上的灵符给刮到了地上。它们的复眼骨碌碌一转就锁定了顾星薇。
糟糕了,这些4xl号的蜘蛛根本不怕火烧。
顾星薇默默退后几步,神识一动,察觉到2xl号的蜘蛛已经追了上来。她吐出一口气,往身后丢出一叠赤焰符。
大的不怕火烧,二大的总是怕的,先把后背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解决前方的问题好了。
顾星薇手腕一转,抡圆了炼锤朝着最大号的蜘蛛砸去。她耳聪目明,每一下都正中蜘蛛后背中央。
蜘蛛被砸得长腿一伸,贴到地面,不过片刻就甩甩脑袋站了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的模样。
顾星薇召出蒲蒲,蒲蒲一见自家主人被一群长得这么丑的蜘蛛给欺负了,它哼哼两声朝着蜘蛛冲了过去,探出利爪就刺进了蜘蛛的后背。
破防果然还是要用尖利的东西比较方便。
蒲蒲缩回爪子,蜘蛛绿色的体液流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了。它眼睛一转,偷偷飞回到顾星薇身边,伸出爪子在顾星薇衣裳上擦了擦。
顾星薇与蒲蒲神识相连,都不用眼睛看就知道蒲蒲大爷干了什么好事。
有一只有洁癖的灵兽真的很糟心。
“别磨蹭,快下去。”
大敌当前,顾星薇没空教训这只没良心的灵宠。
蒲蒲听到了顾星薇的命令只管摇头就是不下去。
顾星薇拿它没办法,递给它厚厚一叠灵符,让它往灵符里注入灵力往下丢。
妖兽没办法使用法宝、灵符、阵盘等物,主要是因为它们的灵智太低不会用,倒不是因为它们的灵力有何问题。
但蒲蒲是龙王逆戟鲸,天生灵智较高,顾星薇稍微提点它两句,它就明白怎么用灵符了。
蒲蒲一只爪子抓着灵符,另一只爪子负责往灵符里注入灵力。它就跟轰炸机似的,不断往下头扔激发了的灵符,烧死了一茬又一茬紫黑蜘蛛。
而另一边,顾星薇则提着炼锤不断地砸向紫黑蜘蛛。
这些蜘蛛防御是很强,不过外在防御再强,如果力道不能被及时卸掉的话,还是会伤到脏腑,她就不信,这些蜘蛛的脏腑跟外在防御一样强。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还打什么打,直接投降得了。
把后背交给了蒲蒲,顾星薇打得更加酣畅淋漓起来,她先前还要时不时停顿一下丢出灵符解决后方的麻烦,现在嘛完全可以如行云流水般蓄力。
她一边挥锤蓄力,一边脚踏驭影随风游走于最大号蜘蛛之间。
好在这些蜘蛛的数量不算太多,如果跟小号蜘蛛一样多,就无语了。
嘭……顾星薇蓄足力的一锤砸在了一只紫黑蜘蛛的背上,这一记虽然没有了龙血的支持,力道小了不少,但仍给紫黑蜘蛛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那只被砸中的蜘蛛复眼暴突,口中流出绿色的液体来。它外表完整,内腑却被震了个稀巴烂。
顾星薇蓄力已足,无需再度蓄力,挥动炼锤依样画葫芦将剩下的蜘蛛都解决了。
解决完二十来只超大号的紫黑蜘蛛,顾星薇累得只差吐舌头了,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蒲蒲正在那边玩儿得不亦乐乎。
这败家玩意儿,用别人的灵符当真不心疼。
两三张、两三张地往下丢,真当它在烧纸钱啊!
顾星薇召唤回蒲蒲,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神行符就朝着中山深处跑去。
待跑出七八里地,顾星薇才停了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开始感应那抹神识的方位。
梁伯似乎到了地方,竟未再移动半分。
顾星薇操纵神识“看”梁伯处在什么地方,刚看到了一抹冰蓝色,她就感觉自己神识一痛,还来不及收回神识,神识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湮灭了。
顾星薇的头疼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儿来。那丝神识虽没了,但好在不算多,对她的伤害不算太大。
她凭借着记忆朝着梁伯所在的方向找去。
一朵冰蓝色的妖花迎风长在地里。
原来神识看到的那抹冰蓝色便是这朵妖花吗?
那……梁伯又在哪里?
顾星薇站在妖花不远处。
这个距离是她经过与妖花两次交手总结出来的安全距离,再往前,妖花就会发动对她的攻击。
她探出神识好生搜查了一番妖花周围,确定并无梁伯的身影,便转朝另外的方向找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小麻烦,却连梁伯丝毫气息都未探查到,最终她还是决定回到妖花这里。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丢出几张赤焰符。
火光朝着妖花笼罩而去,盏茶后火焰熄灭,妖花好端端地长在那里迎风摇曳,连半片叶子都没烧到。
顾星薇眉头一跳,这妖花比天梧阵中的妖花看上去强多了。
她唯一趁手的武器便是炼锤,但炼锤对于藤蔓的伤害显然不大,若是贸然进去,很有可能搭上自己。
思量已定,顾星薇便拿出了爆符。爆符脱手的瞬间,她身形暴退。
妖花察觉到爆符上传来了可以威胁到它的气息,它扭动着身体把大部分藤蔓朝着爆符卷去,把爆符缠了个严严实实。
巨响声传来,预想中断裂的藤蔓四散纷飞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响声落地后,藤蔓缩回妖花本体周围,其上只有淡淡的焦黑之色。
顾星薇看着眼前异常强大的妖花,有些无语了。
爆符不能建功,她自然不会再使用符箓攻击,她的符箓虽然多,也不至于随便浪费。
该用什么攻击这朵妖花呢?真是头疼。
顾星薇盘算了一番,她身上带着的唯一可以做远程攻击的就是那套绝尘桩了。绝尘桩被沼泽所污灵光大失,她还没来得及重新炼制,这个时候再用的话,恐怕会报废掉。
报废就报废吧,驭影随风已经小成,今后也用不上绝尘桩了。
她打开装着绝尘桩的盒子,数十根非金非木的小棍鱼贯飞出,在空中齐齐改变方向朝着妖花根部斜插下去。
妖花花盘不断抖动,没有口的它却发出诡异的尖叫声。
它的藤蔓笔直射出后,爆卷而回,毫不惜力地想把绝尘桩绞碎。
顾星薇手中法诀连变,绝尘桩便以比藤蔓更快的速度从妖花根部对穿而过,堪堪躲过了妖花藤蔓第一轮攻击。
她打出一道灵力,绝尘桩便以地面为基点,像杠杆似的把妖花往外撬。
与此同时,妖花藤蔓缠住了绝尘桩,拼命把绝尘桩往外拔。
顾星薇双手一压,开始与藤蔓角力起来。
绝尘桩上灵光闪动不定,有几根已经出现了裂纹,眼看着就要毁在妖花藤蔓之下。
顾星薇眸光微凝,脚踏驭影随风果断攻向妖花本体。
藤蔓都缠在绝尘桩上暂时无法回援,倒给了她这个好机会。
她将炼锤挥得呼呼生风,九锤连出,直接将妖花本体碾成了泥,一时间墨绿色的汁液乱飞。
顾星薇垂眼看向仍在地上弹动不已的妖花藤蔓,半晌后才收了护体灵光。
她踩在报废了的绝尘桩一端,用力跳动几下,就把失去生命力的妖花从土里撬了出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东西这么邪门儿,生命力肯定比野草强多了,需得斩草除根才行。
妖花滚了几圈后,呈倒栽葱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根不停蠕动着,跟蚯蚓似的,分外恶心。
顾星薇默默吐了吐,便转身去捡了些干柴堆在妖花根部周围,再用赤焰符点燃干柴。
这妖花的根显然没有藤蔓坚韧了,一轮干柴烧完,妖花的根就化为了灰烬。
与此同时,白塔内一道虚影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显然这一次它受到的伤害比天梧阵中妖花消失大得多。
白塔护卫听到尖叫声,都战战兢兢地聚拢了过去。
“去,把中山那人给我抓回来。”白塔主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白塔发生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她此时正神色凝重地看着几个储物袋。
她用灵力卷着那几个储物袋丢到了一旁,想了想,又用匕首沿着生长妖花的坑朝下挖,越挖越是心惊。
下面有不少的储物袋,就像是落花生一般长在妖花根下。
挖出二三十个储物袋后,顾星薇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事儿不对。
梁伯在这周围消失的,气息全无。
这周围并无传送阵存在,梁伯不可能凭空消失。
那么梁伯只有可能死在了妖花之下。
顾星薇对付过三朵妖花,不得不承认中山这朵是最厉害的,但也绝对厉害不到让梁伯毫无反抗之力的地步。
没有打斗痕迹,梁伯没有反抗,那便是梁伯心甘情愿靠近妖花,并在无知无觉的状态下被吃掉的。
再看眼前这些储物袋,绝不可能是一人所有。
那是不是说不断有修士被引诱到这里喂妖花呢?
顾星薇心中一跳,一拂袖快速收起挖出来的储物袋,头也不回地朝着深处跑去。
如果妖花真是有心人养的,现在被弄死了,肯定会有人前来查看,再留在这里就不安全了。而且从来路返回也不靠谱,需得从后山下去才更妥当些。
顾星薇下了中山,隐匿气息,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下村赶。
顾星薇前脚刚离开中山,白塔护卫后脚就进了中山。
他们将一朵小花别在胸前,中山的毒瘴就乖乖地让开了道。
他们轻车熟路地朝着妖花的生长地走去,一路上窸窸窣窣不断,却是蛇虫鼠蚁回巢时发出的声响。
他们跟顾星薇的待遇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人面色阴沉地看了看妖花的灰烬,见确实救无可救,只得四散分开,寻找起顾星薇这个罪魁祸首来。
中山很大,树林茂密,加之有毒瘴阻碍视线,想找到一个人本就不易,更别说要找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们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中山,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只好放弃。
任务失败的惩罚不轻,他们打心眼里不愿回去,可不回去还能逃到哪里去,他们的小命全在白塔主人手里握着。
星月齐辉之时,进中山找人的二十个白塔护卫战战兢兢地跪在了一个虚影之前。
“属下没用,请主人责罚。”
虚影二话不说,闪烁几下,面前二十个白塔护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主人,属下或许知道是谁干的,请您手下留情。”开口求情的却是那向来目中无人的许婉露。
那二十个受罚的白塔护卫中有一个正是她那个亲亲师哥,她的师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她决不能看着他出事。
虚影听到许婉露的话果然停下了动作,不过那二十个白塔护卫的情况依然不太好,似乎许婉露的话不能让虚影满意的话,虚影随时会继续出手。
“主人,那是一个小女孩,她根本不怕我们这些白塔护卫,甚至还出手灭杀过我们好几个人,哦对了,禁品消失的时候,她就在附近。这次的事情定然也是她做的,别人没这胆子。”
许婉露根本不知道顾星薇做过什么,但以她对顾星薇的恨意,陷害起顾星薇来根本没有心理负担。
这些年她时时活在死亡的阴影下,甚至死了都不能再入轮回,只能变成一堆矿石供别人修炼,在这种环境中,她的心理早已扭曲了,根本容不得别人忤逆她半点。
“不管圣花是不是她害死的,既然跟禁品扯上了关系就不能轻易放过。抓她回来。”虚影话音刚落,刚才还干瘪着的二十个白塔护卫立时复原了。
“是,是。”
许婉露知道自己和师哥都过了这一关,赶紧拉着自己师哥出了白塔,追击顾星薇去了。
顾星薇还没靠近村子,就发现白塔护卫的巡逻严密了很多,还把刚回到村里的人抓了起来。
她心知事情有变,打消立刻回村的念头,转而朝着东山而去。
东山很大,且物产丰富,随便躲藏几天不成问题。
躲在东山中,顾星薇每天换一个藏匿地点,等到她换第四个藏匿地点时出现了新的变化。
大地剧烈震颤着,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虚幻起来,甚至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移动。
顾星薇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切平静时不可能浑水摸鱼,出现变故便代表着有了一丝希望。
她飞速下了东山,谨慎地朝着下村靠拢。她蹲在村口看了很久,都没看到一个白塔护卫,这才安心地进了村。
许是三部挪移工程太过庞大,把白塔护卫都召回去了吧,顾星薇如是想着。
在外劳作的村民都赶着回家,脚步好不匆忙,直接无视了顾星薇打招呼之声。
“刘婶好。”
顾星薇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刘婶,十分自然地跟刘婶打了个招呼。
刘婶的神情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才扯出个笑容来:“你回来啦。”
顾星薇有些奇怪,她好像没得罪过刘婶吧,今天刘婶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
医馆就在刘婶家隔壁,顾星薇与刘婶同路,便走过去准备同刘婶一道回家。
刘婶看到顾星薇靠近蓦地加快了脚步,跟躲瘟疫似的躲开顾星薇,只留给顾星薇一道拒绝之意很明显的背影。
顾星薇暗自纳罕,她自问,平时跟刘婶的关系处得不错,就算真跟刘婶闹了矛盾,刘婶顶多气几天就会原谅她,更何况她根本没惹过刘婶。
她思量片刻,突然回过了味来。灵犀村所有村民最怕的便是白塔,能够让刘婶做出反常举动的只有白塔护卫了。
他们居然查到了她头上!
还做出了外松内紧的假象!
顾星薇心中警钟大鸣,她顿住了脚步,一闪身进了后巷。她沿着一条鲜少人出没的小路绕到了医馆后面。
三部挪移,天地元气变得混乱异常,阻碍了神识探查。
整整一个时辰后,三部挪移才结束。
挪移结束,天气元气变得稳定,顾星薇趴在木门上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确认后院无人后,才放出了神识。
依她所想,她的所作所为既然能够被白塔护卫查到,证明白塔护卫还是有几分过人本事的。她怕白塔护卫中有神识强过她的人,便多加了几分小心。毕竟如果她的神识探入门内,刚好有人从门边过去,还是很容易发现她的。
可她哪知道她这是被许婉露那女人陷害了啊。
神识探查的速度不算太快,好在后院不大,顾星薇不到片刻就找到了秦蕴和小纯。他们二人都被人捆仙绳捆了丢在一间屋里,他们的脚下还有两只长着几个斑点的白虎。
顾星薇有些火大了,这些白塔护卫根本没把人当人,关人就像关破抹布似的。
她眉头微皱,但并未马上前去营救秦蕴。
敌人未除,把秦蕴放出来会增加变数,还是暂且先关着他好了。
秦蕴若是知道了顾星薇的想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了。
不过,顾星薇还没有头脑发热到以为自己可以敌得过二十一个人。
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顾星薇放出蒲蒲,把一叠赤焰符放到了蒲蒲爪子里。而她自己则偷偷潜入了后院,藏身井中。
凭借着神风门的秘术——太息幻影术,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
天上的蒲蒲已经就位,顾星薇将随手在地上捡的一个石子朝后窗弹去。
石子击中窗框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前堂的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修士,这样的响动已经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一个白塔护卫手握飞剑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来查看。
悬浮在空中的蒲蒲根本不用顾星薇提醒,直接就丢下一张赤焰符。
蒲蒲眼下丢起灵符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半点偏差都没有。
火光凭空出现,着实吓了白塔护卫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他戴着触发性防御法宝,只要不是威力太大的符箓,都伤不到他。
他双手掐诀,控制飞剑朝蒲蒲刺去。
顾星薇觑得这个空隙,抬手丢出一张爆符。
那白塔护卫心神都在蒲蒲身上,根本不知道井里有人,等到发现爆符的时候,爆符已近在咫尺。
轰响声传来,爆出一地五彩矿。
爆炸发生得太快,白塔护卫消失得也太快,顾星薇只当那护卫被炸成了飞灰,并未注意到那些五彩矿就是那个护卫。
顾星薇知道五彩矿有问题,根本没准备过去捡。
听到响声,白塔护卫接连从屋中冲出。
当先一人根本没有注意脚下的情况,直接踢飞了一物,却是刚才死的那个白塔护卫的储物袋。
顾星薇还来不及细想为何储物袋完好无损,却爆出了五彩矿,那边蒲蒲已经行动了。
蒲蒲爪子飞动,用了七八张赤焰符就把他们的触发性防御法宝全废了。
顾星薇嘿嘿一笑,三张爆符脱手而出。
凭爆符的威力,一次性不可能只炸掉一人,眼下他们凑在一起,正好一起收拾了,还可以节约成本。
顾星薇第一次那么容易得手全胜在对方毫无防备,眼下那些人已经知道后院中藏着人,岂会没有准备。
他们出来之前就激发了防御法宝,是以爆符只是让他们的防御法宝灵光大失而已,并未真正伤害到他们。
这些人也不笨,很快就锁定了水井。
顾星薇手扣在储物袋上,准备等那些人一靠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炼锤,给来人当头一击。
蒲蒲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睛,现在的情况好似跟主人说得不大一样。
爪子中的灵符是丢下去呢,还是不丢下去呢?
不管了,还是丢下去吧,反正主人让它打掉他们身上的防护光罩。他们身上的光罩还在,丢灵符下去打,应该是对的吧?嗯,肯定是对的。
蒲蒲振动翅膀俯冲而下,跟轰炸机投炸弹似的把一张张赤焰符朝下丢去。
白塔护卫本来没把这个鱼鸟两不像的一阶妖兽看在眼里,谁成想这妖兽居然敢偷袭他们,他们立马丢开了水井,齐齐朝蒲蒲打来。
蒲蒲咻一声飞高了些,还冲下面的人吐舌头,颇为欠扁。
顾星薇看到有便宜可占,毫不犹豫丢出了一把赤焰符。她可有整整三个储物袋的灵符,作为灵符大户,用起灵符来毫不手软。
几个反应快些的白塔护卫躲过了顾星薇的攻击,只有三个被顾星薇的赤焰符贴在后背烧,他们满地打滚,想要扑灭火焰。
激发赤焰符产生的火焰并不是凡火,断不是滚动几下就可以灭掉的。剩余的白塔护卫根本没有援手的意思,他们躲过顾星薇的攻击,直接放出术法朝顾星薇打来。
顾星薇知道无法再躲,便脚踏驭影随风直接出了水井。她刚出水井,水井就被白塔护卫的术法给铲平了。
这些说起来慢,实则只在呼吸之间。
这时候前堂的白塔护卫也相继走了出来。
蒲蒲相当尽职尽责,看到有人出来,立马投下赤焰符,挨个儿把他们身上的触发性防御法宝全给废了。
顾星薇拿出炼锤,做好与白塔护卫正面相抗的准备。
同一时间,那三个被点着的白塔护卫哗一声变成五彩矿散落在地。
顾星薇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怎么还带爆物品的啊?!
顾星薇懵了片刻,待看到许婉露怒气匆匆地从前堂冲出来时,瞬间回神。
气到扭曲变形的女人真是辣眼睛啊!
白塔护卫全都到了后院开阔处,呈梯形分布,把顾星薇半包围在了井边。
顾星薇很冷静,历史上有那么多以寡敌众的事例,只要有信念就有可能创造奇迹。
不知何时,天上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会削弱赤焰符的威力,天时不利。
后院太过开阔,几乎无遮挡,不易守,地势不利。
小黑屋里关着秦蕴二人并二只灵宠,似乎都不大靠谱,人不和。
盘算完毕,顾星薇眸光微动,今日中了个下下签,奇迹还是留给别人创造吧,姑娘准备去也。
顾星薇以神识指挥蒲蒲冲进小黑屋抓断捆仙绳,而她自己则把一叠符箓当烟花放。
赤焰符、黑水符、厚土符……红黑黄等各色光在空中次第亮起。
白塔守卫从未遇到过用符箓用得如此粗犷的修士,一时间被打得束手束脚。他们中也有人想到用符箓攻击顾星薇,奈何顾星薇腰包中的符箓太多,看他们丢什么符箓,她就丢什么符箓过去对撞。
两符相撞,火光、水花等四溅,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的灵力波动太过紊乱,神识稍弱的白塔修士甚至不敢放出神识查探,就怕伤到神识。
顾星薇看似威风凛凛,实则也受了不小的压力,一张张防御符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拍,再加上五花八门的防御法宝,护得她没有受伤,但控制法宝、激发灵符都需要灵力,她的灵力很快就见了底。
她往口里丢了一颗回元丹,感受到灵力迅速充盈,又丢出一叠符箓,才朝着小黑屋奔去。
她得到蒲蒲的通知,知道二人二兽身上的捆仙绳都被解除了,她自然无需再奋力抵挡。
是时候做战略性撤退了。
“快走。”
秦蕴吃过白塔护卫的苦头,这会子一得了自由抓起小纯就往外冲,差点跟顾星薇撞在了一起。
“你进来做什么,赶紧逃命。”
“外面都是白塔护卫,我们从这边走。”
顾星薇抬手指着小黑屋里的墙,那面墙后是一条小道,小道另一边便是刘婶的家。
话音落地,顾星薇便在秦蕴二人吃惊的表情中走了过去,抡圆了炼锤就把那面墙砸出了个窟窿。
小纯的心抽了抽,自从秦蕴把医馆烧成废墟后,他就悟了,医馆根本不能用木头、竹子这种易燃材料来建。后来他还专门跑到集市去找中村的人买了一大批砖头来建房子,本以为很结实了,但眼下看来好像还是不大结实。
三人鱼贯而出,顾星薇走在最后面,顺手收了两只花斑药灵虎,抬眼间见白塔护卫追进了屋里。她抿唇一笑,把仅存的三张爆符全都贡献给了他们。
小黑屋根本不经炸,三张爆符一出屋顶直接飞上了天,和砖瓦一同去与太阳肩并肩的还有数十块五彩矿。
追兵太多,他们又还没找到出灵犀村的路,眼下唯有组建对抗白塔的同盟才是明智的选择。
顾星薇气沉丹田,大吼出声:“大家快出来看啊,白塔护卫都是妖怪,要吃人啦!”白塔护卫是个什么东西,顾星薇根本不关心,她只关心怎么说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秦蕴很快明白过来,也惊恐地大叫:“白塔护卫不是人,救命啊,快救救我们啊。”他没看到白塔护卫变五彩矿的瞬间,但只要知道怎样说对自己有利就行了。
刘婶本就是个爱操心的性格,听到顾星薇二人如此喊便探出了头。
顾星薇觑见刘婶,赶忙朝身后一名白塔护卫丢出一张符箓,这些白塔护卫身上的触发性防御法宝都被蒲蒲消耗干净了,身上起到保护作用的都是防御法衣之流。维持防御法衣的防护罩是需要灵力的,只要把他的灵力耗光就能让村民看到真相。
“小纯你继续喊,秦蕴你来帮我对付白塔护卫。”
“大家快来看啊,白塔护卫都不是人啊。”
顾星薇三人且战且退,退出百丈,围观的人已增加到了三十余名。
三人成虎,只要三个人证明这些白塔护卫不是人就成,更何况已经聚集了三十余名。
“蒲蒲。”顾星薇招呼了蒲蒲一声,伸手一指,蒲蒲便将爪中剩余的灵符都丢了下去,只余一人在火海外围。
这些白塔护卫眼下都有了准备,顾星薇并不指望灵符能灭杀他们,她要的只是阻他们一阻。
又塞了一叠符箓进蒲蒲爪中,顾星薇化为一道利剑直插进白塔护卫中,她手拿一柄巨锤,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朝落单的白塔护卫身上砸去。
白塔护卫也不是草包,她手一翻拿出双刺抵住了炼锤。
都说一寸长一寸强,双刺遇到炼锤本就吃着亏,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看着她的秦蕴。
秦蕴他倒霉惯了,做事也多了几分思量,他怕自己运气不好,施放的术法打中顾星薇,便准备近距离攻击。
他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神行符,欺近白塔护卫。
白塔护卫看到秦蕴靠拢,意欲抽手回击,却被顾星薇用炼锤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别开小差。”
白塔护卫脸色气得发紫,在心中大骂顾星薇二人不要脸,明明就是二打一,还说什么对手不对手的。
她却是忘了,他们才是以多欺少不要脸的那一方。
眨眼间顾星薇又跟白塔护卫过了几招,秦蕴却还未动作,他一双眼睛紧盯着白塔护卫的后背,脚下不断快速移动着。
秦蕴一直没动作,白塔护卫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
顾星薇炼锤符箓齐出,不到盏茶功夫就打坏了白塔护卫所有防御法宝。
就在这时,秦蕴将手里一直扣着的银针刺入了白塔护卫的一处穴位中。
白塔护卫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秦蕴嘿嘿一笑,趁机将一枚丹药塞进了白塔护卫口中。
这颗丹药是秦蕴炼制出来的不多的毒丹,毒性之大,见灵力就封喉。
白塔护卫被蒲蒲骚扰得不胜其烦,奈何蒲蒲爪中的符箓威力不小,他们速度又快不过蒲蒲,想要回援那落单的白塔护卫都有心无力。这时候看到那白塔护卫落单,俱都面色阴沉下来。
围观的村民手中都拿着武器,他们领了闯天梧阵的奖励,也算鸟枪换炮,有了几件像样的法宝。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却没有一点相帮之意。
中了毒的白塔护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顾星薇和秦蕴趁机后撤,到了离白塔护卫较远的地方站定。数息后,白塔护卫双眼暴突,口鼻中流出黑血,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没了呼吸。
灵光一闪,白塔护卫化成了十来块五彩矿散在当地,矿上还披着一件白衣。
灵犀村村民看到这一幕双眼圆睁,俱都拿起武器对准了剩余的白塔护卫。
村民数量远超白塔护卫,这些白塔护卫到底胆怯了,没敢再主动进攻。
他们一步步朝后退,眼中凶光闪过,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牌,并毫不迟疑地将其捏碎。
一道道光霞从穹顶射下将白塔护卫笼罩其中,一阵模糊之后,他们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都是什么东西?”
“呕……”一些心理素质差的修士在想到他们平常修炼所用的五彩矿都是白塔护卫死后留下的,就跑到一边去呕吐起来。
顾星薇神色凝重,不论五彩矿是不是白塔护卫变的对她来说都没有影响,她只是怕眼前的村民会落得跟白塔护卫一样的下场。
五彩矿的数量不少,就算白塔护卫每年都会死上几个,但总量只有一百,根本不可能产生这么多五彩矿。
而且天梧阵山洞中那些衣服盖住的都是五彩矿,而那些衣服并不是白塔护卫的衣服。
如果把这一情况跟村民说了,人心涣散事小,只怕心底扭曲之人会先对付他们三人。
“如你们所见,这些白塔护卫都不是人。他们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实际上是圈养养料。他们把炼气圆满的修士骗到一起,灭杀后收归力量为他们所用。”
白塔护卫其实都是人,只是他们的经脉血肉因为常年受到五彩矿能量的影响都矿化了,死后才会变成五彩矿,只是顾星薇她并不知道而已,她解释不清楚,便用直接说护卫不是人。
只是她有一点说对了,这些人都是被白塔主人圈养的,养到炼气大圆满再杀。
“李家嫂子你联系上你的道侣了吗?”
被称为李家嫂子的人惊骇莫名地冲到人群最前面:“没有,完全联系不上,生死不知。”
“张道友你联系得上你哥吗?”
张道友摇摇头,“已经很久都联系不上了。”
灵犀村相对封闭,他们联系不上自己的亲友也没多想,但此时被顾星薇的话点醒,忽然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村长,快把村长找出来,是村长带走他们的。”
街角处一个人匆匆忙忙把脑袋一缩,不是村长却又是谁。
村长的反应是快,但他的反应再快也无法完全逃过现场数十只眼睛,他很快就被人揪了出来。
村长满脸苦相,他也是受害者,他还有苦说不出,他拿谁泄愤去呀。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
“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能帮白塔办事?!”
“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只负责把人送到地方,送到了我自然就离开了,难不成还在旁边盯着他们?没有那个道理。”
“你把他们送到哪儿去了?”
“东山的芭蕉林,你们要是不放心就去看看,看了就知道我没说谎了。”
东山的芭蕉林什么都没有,去看看也无妨,众人吆五喝六就准备往下村去。
“等等。”顾星薇觉得事情不大对,赶紧出言阻止众人。村长明显跟白塔是一伙的,不用拷打就说出他把炼气圆满修士弄到哪里去了显然有问题,就好像他故意把人引过去的一样。
“你难道还要阻止我们不成,你没有亲人不见了,你不着急,可我们着急。”
“快来几个人把村长捆了,我们往东山去。”
顾星薇挡住众人去路:“我不是要阻止大家去救亲人,只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过去我们也常去东山芭蕉林,大家可发现了异常之处?分明没有。现在冒险过去十分不智。”
顾星薇不但去过了芭蕉林,还打开了百鬼化符阵,里面只有鬼魂根本没有一个人。
“真是没有良心,村里的人对你这么好,你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来。怎么叫做需要从长计议,什么叫做救人十分不智,那你告诉我是不是留在这里明哲保身才是明智的?”
顾星薇有些傻眼,她真的只是好意提醒而已,这些人居然这么想她!
不管怎么说,她做事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吐出一口气:“我去过芭蕉林,并没有看到人,只找到了一座法阵,阵中都是鬼魂。”
村长蓦然抬头,双眼几欲喷火:“是你!”
别人都不知道村长的意思,但顾星薇知道,村长是说她拿走了金珠,破了百鬼化符阵。
“你刚才不是说芭蕉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吗?现在又来说里面有一座什么鬼阵法,这前后矛盾的,分明是你自己不想去冒险,你不想去就罢了,我们算是看清你了,你就留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吧。”
顾星薇有些无语地看着说话的那个人,那个人她根本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就是想到医馆来占便宜被小纯给赶出去了。
顾星薇看向刘婶,那些不熟悉的人也就罢了,她还是很希望能救下时常给他们帮助的刘婶的。
刘婶见顾星薇看过来,她别过了脸,一副不愿与顾星薇为伍的模样。
行,要去是吧,那就去吧。
顾星薇尽力了,但有人上赶着往陷阱里跳,她便只能成全了。
顾星薇没再多说一句话,任由村民们拉着被捆成粽子的村长朝白塔走去。
三部挪移之后,他们都成了上村人,想要去东山,只能经过白塔进入下村。
“星薇你别生气。”小纯试探着劝顾星薇。
“我干嘛要生气!人心最是难测,他们如此想我也实属正常。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这些人哪怕能活下来都不会再是我顾星薇的朋友了。”
朋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连信任都没有,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顾星薇踢开了挡路的五彩矿,飞跑回医馆,将一些有用的东西收了起来。
秦蕴和小纯也加入了收拾屋子的队伍,他们正在往葫芦里装水,天色就暗了下来。
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远处望去,只见树干粗的藤蔓从空中落下。他们赶紧走出门来,朝白塔那边跑去。
跑出一段距离,就看到空降的藤蔓不停伸缩着,每一次伸出尖端都会洞穿一个人的身体,那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每一次缩回那名干瘪的人就会化为一地五彩矿。
没到炼气圆满,这些修士体内还有血肉存在。藤蔓插入这些人身体中吸走的就是残存的血肉,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顾星薇抬头望去,藤蔓末端紧接穹顶之处,一条条惊恐莫名的鬼魂努力奔逃着,却怎么都逃不开。
穹顶上忽而出现冰蓝色的纹路,这些纹路如烙铁一般贴在魂魄的身上,魂魄扭曲变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般。
原来百鬼化符阵中的鬼魂是这么来的!
顾星薇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身形暴退。不趁着白塔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时逃走更待何时?
穹顶上垂下的藤蔓声势太过惊人,顾星薇三人都不敢直撄其锋。
那些藤蔓的攻击范围不大,集中在白塔周围,顾星薇他们往北山跑是很明智的。
天无绝人之路,进了北山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去之法呢!
原本偶尔落下几滴的小雨有渐大的趋势,北山植被相当茂密,给他们进山造成了不小的困难,同时也很好地为他们掩盖了行迹。
他们一路上留下的足迹都被瓢泼大雨给冲刷掉了。
“先生,星薇,雨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山路湿滑容易遇到危险,小纯说得很有道理。
“北山有药园,我们可以进去避雨。”
顾星薇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本还想着白塔的人让她浪费了那么多灵符,起码得去弄点灵药回本才能平心头之怒,但秦蕴先提出来了,她把这主意在心头一转便想否定。
秦蕴自带霉神附体技能,万万要小心。
“我们再转转,实在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再去。”
秦蕴哀怨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让顾星薇颇不自在。
“那我们民主点,投票决定怎么做。小纯看你的了,你同意我们俩谁的意见。”
小纯看着秦蕴,秦蕴万分慈爱地摸了摸小纯的脑袋,好似对此事已十拿九稳一般。小纯见此,眼中流露出愧疚之色,他别开了头。
“我同意星薇的意见。”
秦蕴有片刻错愕,然后把头一仰大步朝前走去:“我鄙视你们两个。”
一行三人找了一大圈还真没找到一个山洞,途中倒是遇到了几棵茂盛到可以避雨的树,但那地方很容易被白塔护卫发现,他们便放弃了。
诚然药园也很容易被白塔护卫发现,但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就给白塔护卫来个灯下黑。
北山药园很是大手笔,它建在了山坳处的开阔地里。整个药园被巨大的阵法所笼罩,寒暑不侵。
顾星薇三人的身份令牌还未失效,很容易就进了药园。
站在药园里望向穹顶,雨幕打在防护罩上,氤氲了一方天地,很有几分文艺美。
然而大自然再美,顾星薇三人都无心欣赏,顾星薇是担心站在这里不安全,寻思着找一棵茂盛的灵植,躲入树冠中,再加一个隐藏气息的阵法才妥当些。而秦蕴和小纯则留着口水看着周围的灵药,一副谁不让他们采就跟谁拼命的模样。
“等找到了出路再采也来得及。光幕是透明的,现在采了灵药,秃了一片,很明显的可好。”
秦蕴和小纯吸吸口水回过了神,爱怜地摸摸灵药的叶子,才跟着顾星薇朝药园深处走去。
药园深处有一大片灵果树,有的树上开着花,有的树上结着果,高矮不同、形貌各异,一看就不是一种树。
“就这株吧,这株的灵花可以驱虫。”秦蕴戳了戳他身边的树提议。
顾星薇怀疑地看了一眼那棵树,然后与小纯对视一眼,抬脚走到不远处选了一棵与那棵树品种一样的树,然后爬到树冠上隐去身形。
秦蕴:“……”嫌弃人,也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好么。
小纯拍拍秦蕴,也爬到了顾星薇那棵树上。
可见面子跟安全比起来着实不大重要,更何况那只是秦蕴的面子……
秦蕴背着手云淡风轻地站在树下,等着没良心二人组请他过去,岂料他等了半晌都不见那二人有任何行动。
他的嘴角抽了抽,明明是自己带大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白眼狼呢?
“啊,跑了那么远我也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秦蕴说着便踱着步子走到了顾星薇那棵树下。
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必要一定要相请才能过去吧。
秦蕴站在树下瞧了瞧,这棵树长了四根枝桠,顾星薇和小纯各占了一根,还剩两个,那便去占粗的那根吧。
他吭哧吭哧爬上树,高兴地跟顾星薇打招呼:“我来了。”
他的手刚挥到一半,就听到卡卡的声音传来,再一转头立时变了脸色。
树枝在众人万分不期待下断了。
秦蕴重重摔倒了地上……呃……地底。
对于秦蕴摔个跤就能砸出一个坑的本事,顾星薇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秦蕴落地的时间好像有点儿长。
正想着,就听到地底传来了一声巨响。
顾星薇从树上跳下来,捡起断裂的树枝看了看,发现这树枝上虽还有绿叶,内里已经枯死了,秦蕴他二选一选中这根树枝运气确实不大好。
她挪开断枝,趴在坑口向下望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喂,你还能动吗?”
“咳咳,不能。”
秦蕴说着便从包里摸出了那颗硕果仅存的夜明珠。
顾星薇脸色一黑,他这叫不能动吗,他不能动难道夜明珠是自己跑出来的?
借着秦蕴手中夜明珠的微光,顾星薇发现秦蕴身下是青石板。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坑洞,这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下面很值得一探呢!
顾星薇从储物袋中翻找出平常用来捆柴的麻绳,麻绳首尾相接后还差一大截才够得着坑底。她转过头看向小纯,小纯乖觉地拿出他随身携带的麻绳。他们二人的麻绳接起来后,还是短了一截。
顾星薇上下扫视了一遍小纯,小纯怕怕地退了几步,终于妥协在了顾星薇露骨的目光下。他万分不甘愿地脱下自己的外裳任由顾星薇接到绳子末端,见还短了一截,他终于不干了,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中衣,说什么都不肯脱。
“乖,掉到下面去的可是你的秦先生,你不脱难道叫我脱吗?我,可是一个女孩子。”
小纯听了这话不由得在心里嘀咕,这丫头除了身体构造跟大家不大一样外,还有哪一点像女孩子呀。
想归想,可这话小纯可不敢往外说,没见顾星薇是个把符箓当炮仗放的人么。
磨蹭半晌,小纯知道他肯定躲不过去,咬了咬牙脱了中衣,捂着他硕果仅存的绣着小碎花的肚兜躲到树后去了。
顾星薇憋了憋,终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纯他的品位很“妇女之友”。
顾星薇拿出灯焰草灯,顺着麻绳滑入了坑中,借着灯光,顾星薇把沿途的情况大概看了一遍。
这个洞里很干燥,没有潮腐气息,也没有蛇虫鼠蚁,至少表面上没有。
滑到底端,顾星薇脚踏驭影随风,一蹦稳稳落地。
“啊,我的脚!”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顾星薇像是被烫到一般赶忙向旁边跳去。
顾星薇是真的没看到,谁知道秦蕴把脚藏在枯叶中啊。
秦蕴噎了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枯叶太厚了,我摔下来那些叶子就把我的腿盖住了,我浑身痛得动不了,就没挪开。”语气很是哀怨。
顾星薇歪着脑袋看了看秦蕴躺的地方,好嘛,那一块刚好是这坑中枯叶最少的。
顾星薇拿出一颗生肌丹给秦蕴服下,秦蕴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口里还是哼哼唧唧的,顾星薇眉角微跳,强忍住对伤患下毒手的冲动,走到一旁清理出一块地方,攒了堆树叶,用赤焰符点燃。
用赤焰符点火这种事情怕是前无古人的,非修仙界土豪不可为。
“小纯下来烤火。”
小纯的衣服贡献了出来,可裤子还是湿哒哒的,不烤干容易生病。
小纯靠到洞口往下看了一眼,看到火势很好,便退回去拖着那截断枝往下扔。
有火了,削了断枝烤点肉也好啊。
“啊!小纯……我的腿好像断了。”断枝直端端砸在了秦蕴的腿上。
一阵强风扇来,顿时把顾星薇的火堆扇散了,火星子朝三面六方落去,片刻就点着了一大片树叶。
顾星薇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断枝,她实在有些不明白小纯为何要用扔的,他用储物袋装下来不好么。
“快点儿,火烧过来了。”
顾星薇一翻手收了断枝,抱住秦蕴的胳膊就把他往洞的深处拖去。
火烧起来得太快,她根本没办法把断了腿儿的秦蕴绑到离地三尺有余的中衣上。
小纯看到火烧得旺了,也慌了神,他趴在坑边就把绳子收了上去。
“等火小些,我再把绳子放下去接你们,免得绳子被烧没了。”
您可真会保存实力!
这倒是留得青山在了,到时候也不需要柴,直接烧下面二人就得了。
顾星薇有些凌乱地看了小纯一眼,更加凌乱地拖着秦蕴进了甬道。
甬道里是干燥的青石板路,大火再烧也烧不到这里。
顾星薇想了想,还是在洞口布置了一个防御阵法,主要是为了预防大火把通道烧塌了。
“喂,火烧起来了,别浪费,烤点肉来吃吧。”
顾星薇:“……”
秦蕴见顾星薇不理他,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药园里能烧的东西不多,不趁现在烤点儿肉,会挨饿的。”
说得很有几分道理,但是……
“肉在小纯那里。”
秦蕴:“……”
顾星薇戳了戳秦蕴:“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来研究一下这些琉璃镜吧。”顾星薇说着就把得至百鬼化符阵的琉璃镜拿了出来。
“你哪儿来的?这些镜子跟天梧阵中的好像一样。”
顾星薇把如何捡到金珠,如何破开了芭蕉林的屏障,如何关闭法阵都大概跟秦蕴讲了一遍。
秦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喃喃地道:“琉璃镜上的符文可以削弱神魂,而百鬼化符阵可以削弱琉璃镜上的符文,而百鬼化符阵是白塔的人搞出来的,两者联系起来看,琉璃镜要削弱的肯定是白塔里的人。”
顾星薇点点头,她认为秦蕴说得很有道理。
“只可惜有几面琉璃镜被毁了,不然对上白塔之时把握也大些。”顾星薇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她激动地拉住秦蕴的袖子,“你还记得天梧阵中的那个湖吗?我在湖里得到了一把钥匙,我想这把钥匙就是他们口中的禁品。”
“他们任由禁品流落在外而不取回,好生奇怪。”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白塔护卫很怕湖里的水,他们根本不敢下去。”
“湖水很特别?”
“非常特别,从上面看清澈见底,下去之后却漆黑一片,对神魂还有一定的影响。”
秦蕴认真搜寻了一下他脑海中颇杂的知识库,一拍脑袋打开储物袋翻找起来。他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玉简。他放出神识查看了一遍,笑着将玉简递给了顾星薇。
“应该是这个,没错了。”
顾星薇拿起玉简读了起来。玉简中记载有一种名为生符水的水可以为符文源源不断提供力量,而这种水的特性跟顾星薇见到的那个湖中的水的特性一模一样。
符文,因其难易程度、画符之人功力的深浅、所用材料的品级不同,保存的时间也有差别。但就算顶级的符文存在时间也是有限的,如需符文存在的时间无限延长,就需要利用生符水。
生符水相当珍贵,如果那湖中的都是生符水,该是怎样惊人的一笔财富。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进入天梧阵,利用湖中的生符水还是有可能将琉璃镜复原的?”
“完全坏掉的应该不能复原了,但是修复那些黯淡的符文还是可以的。”
天梧阵五年一开,他们还得等五年,这该是多么不可能的挑战啊!
算了,如果这些琉璃镜真是针对白塔的,他们势必得将这些琉璃镜挂回天梧阵中那些紫梧桐上。怎么样都得再等五年。
顾星薇收起了琉璃镜,递还秦蕴的玉简,站起身道:“你留在这里别乱动,我进去看看。”
顾星薇交代完毕就朝着甬道深处走去。
“等等。”
顾星薇一转头就看到秦蕴朝自己爬来,模样好不凄惨。
“你留在原地安全些。”
“不行,万一坑道垮了把我活埋了怎么办?!”
虽说顾星薇已经在出口安放了一个防御阵法,可把秦蕴留在那里,防御阵法说不定就要出点幺蛾子,万一甬道口垮了,谁都别想出去。
还是把这祸害带在身边好,好歹有天眸镇着不至于倒霉死。
“走吧。”秦蕴小眼神咻咻地看向顾星薇,咱这副模样,怎么走?!
顾星薇:“……”
一人走,一人被拖,两只花斑药灵虎口咬秦蕴的衣衫累死累活,小半个时辰后,这个奇怪的组合终于走到了甬道尽头。
甬道尽头处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空间中的八卦方位各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铭刻着符文,像是在镇压某个东西。
“嗯?在些石柱上的符文跟天梧阵中的符文好像,只有些微区别。大侄女你快扶我起来,我仔细看看。”
顾星薇架着秦蕴站了起来,不过他仍有小半条腿拖在地上就是了。
秦蕴凑到石柱旁研究了半天,笃定地说:“没错,这些符文跟天梧阵中的确实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削弱的是肉身力量。”
天梧阵削弱神魂,这里削弱肉身。
天梧阵中的符文对准白塔,这里的符文对准中央石台。
两处十分相似,说不定有什么联系。
顾星薇走到石台中央,蹲下身检查起石台来。
顾星薇脚下这个石台不算太大,统共只有一个八仙桌大小,其中央铭刻着四方神兽,四神兽都呈傲然俘敌的模样,它们围成了一个圈,圈中空无一物。
顾星薇试着朝石台上打入几道灵力,那些灵力都反弹而回,差点伤到她自己。她不敢再随意用灵力试探,转而用神识一点点探查起石台来。
就在顾星薇探查石台之时,白塔护卫长带着三十名白塔护卫气势汹汹地到了北山药园。
顾星薇再三从白塔护卫手底下逃走,还促使了灵犀村一部反叛,这简直就是在打脸。盛怒之下的白塔主人命令白塔护卫长亲自出马拿下顾星薇。
小纯躲在大树后,透过透明的防护罩,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身玄衣的白塔护卫长。他摸出一张传音符,低声说了几句就伏低身子朝着药园深处躲去。走时,还不忘收走了绳子。
传音符化为一道残影朝着地下射去,却被拦在了防护罩外。
顾星薇二人根本无从得知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小纯刚刚藏好,护卫长就找到了坑边。她放出神识检查了一遍地底,很快就发现了顾星薇留在甬道口的防御法阵。
她的嘴角带起了笑容,应该就是这里了。
顾星薇还不知道,她留在甬道口以防大火烧塌出口的法阵,成了护卫长的指路明灯,让护卫长很容易就确定了她的去向。
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会有些郁闷。但她的这个法阵却给了小纯逃跑的机会,护卫长的目标是她,只要找到了她,就不会费心再多搜查什么。
白塔护卫长优雅抬手,露出手掌心中红似火的妖花。
妖花体积不大,藤蔓却很长。它的花盘蠕动间,藤蔓就像风筝线似的滴溜溜而出,数息间形成了一个藤蔓瀑布。
“下。”
白塔护卫平时多骄纵蛮横,但在白塔护卫长面前全都成了乖宝宝。护卫长的命令刚刚发出,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顺着藤蔓滑了下去。
等到护卫们都下到了坑底,护卫长才控制着一根藤蔓缠住坑旁的大树,反身跳入了坑底。
小纯他耍的心机没有一点儿作用,人家入坑都不需要绳子呢。
三十名白塔护卫整齐地站在防御阵前,他们见护卫长走了过来,不约而同地让开了路。
护卫长瞥了一眼孤零零悬在护罩外的传音符,抬手一招就将传音符抓到了手里。
妖花藤蔓如指般点在传音符上,这处空间中就出现了小纯焦急的声音。
“星薇、先生你们快出来,白塔来人抓你们了。”
护卫长轻蔑地动了动嘴角,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抓住他。”
话音刚落,护卫长就用妖花藤蔓丢了几个白塔护卫回到了地面。
回过头来,护卫长控制着藤蔓点在了防御阵上,防护光罩不断闪烁,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可恶,她居然没有用五彩矿修炼!”
原来护卫长手中的妖花对使用了五彩矿修炼的修士有着绝对的克制作用,使用五彩矿修炼的修士无论其法宝、阵法还是符箓都是用五彩矿产生的灵力激发的,一遇到妖花便毫无还手之力。
而顾星薇这个阵法遇到妖花藤蔓只是闪动几下,并未出现溃败之迹,护卫长才由此断定顾星薇没有使用五彩矿修炼。
“蛮力破阵。”
护卫长退后几步,其他白塔护卫立时上前填补了空缺,纷纷拿出最强大的手段攻击阵法。
顾星薇没用五彩矿修炼,他们取不了巧,但他们人多啊,仗着人多,哪怕是使用蛮力破阵,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轰……
顾星薇收回神识,抬眼朝着来时的方向看去,她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做好准备迎敌,那些人……来了。”
轰响声再次传来,顾星薇二话不说地把手中仅剩的几个阵法都布置在了石台周围。
秦蕴见此,也把他的存货阵盘拿了出来。顾星薇不管有用没用,一股脑把秦蕴拿出的阵盘全都安放好了。
哒哒哒,杂乱的脚步声在悠长的甬道中回响。
顾星薇把秦蕴拖到了靠里的位置,拿出了厚厚一叠符箓做好了准备。
令人心慌的脚步声足足响了一刻钟,白塔护卫长才出现在了顾星薇的视线中。
“真是看得起我们,还劳动护卫长您亲自出手。”就像是跟老朋友交谈一样,顾星薇显得很是气定神闲。
护卫长轻哼出声:“你倒是沉得住气。就冲你这一点,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里有两块五彩矿,你和你的朋友一人用一块,并宣誓加入我们白塔,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顾星薇搓了搓手,带着几分欣喜地道:“护卫长真是宽宏大量,只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了白塔主人的主了。”
“休得胡说,我对主人忠心耿耿,岂会僭越。”白塔护卫长断喝一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以白塔的狠辣,顾星薇才不会相信白塔会放过他们,极有可能他们前脚刚用了五彩矿,后脚就被白塔弄死了。
顾星薇可没忘她拿了白塔的禁品,破了百鬼化符阵,还毁了白塔极为重视的妖花。有如此骄人的战绩,顾星薇根本不能投降,而且她也不会投降。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只要是酒,怎么喝都成。”
白塔护卫长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她手中的妖花抖动几下,遮天蔽日的藤蔓弹射而出,直直地插在了最外层的光罩上。
白塔护卫长这一次抱了立威的念头,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藤蔓尖端不断往防护罩中挤,发出刺耳的刮擦玻璃的声音。
白塔护卫长抬手一压,灵力源源不断朝藤蔓输去。
藤蔓精神大震,在空中不断摇曳。又僵持了数息,藤蔓尖端处的防护罩开始出现裂纹。
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大,破碎声传来,第一层防护罩就此告破。
这一刻,白塔护卫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一般,齐齐出手朝第二层光罩打来。
顾星薇立于石台上,将手中的符箓更攥紧了三分。
一个半人对二十七个人,怎么看怎么悲壮。
她仰头望向灵光罩,面无表情地看着五颜六色的术法落在光罩上,心着实颤了一颤。
一个个阵盘灵光尽失成为废品,一层层防护罩破碎在了对方的猛烈攻击之下。
得准备近身战了。
顾星薇天女散花似的撒出一把符箓,以求最大限度减少对方的有生力量。
符箓四散纷飞,一时间五色灵光大放。
五彩光芒过后,顾星薇看到的是一面由红色藤蔓组成的墙。
顾星薇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再睁大。
那面由红色藤蔓组成的墙涨缩之间,轻易挡住了顾星薇不计成本的攻击。
顾星薇愕然了。
她的符箓攻击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滑铁卢。
她凝眉拿出一件法宝,这件法宝是闯完天梧阵后,她与中村修士交换的,品相算不得太好被她丢在了一旁,眼下正好拿出来。
符箓不行,自爆法宝总可以吧。
她迅速滴血认主手里的簪子,抬手就将新鲜认主的簪子扔了出去。
簪子刚出灵光罩,顾星薇注入簪内的灵力立刻暴动起来,强烈而紊乱的灵力波动不断传出,眼看着簪子就要自爆。
白塔护卫飞身后退,一个个戒备地看着空中的簪子,同时激发了身上的防御法宝。
白塔护卫长轻蔑一笑,她微侧身子,将手中的红色妖花轻轻推出。
妖花花盘摇摆几下,七八根藤蔓朝着簪子席卷而去,将簪子包了个严严实实。诡异的红光不断自藤蔓末端回流自妖花本体,几个呼吸后,这片空间中的灵力波动归于平静,藤蔓飞速缩回,一个灵光大失的簪子跌到了地上。
顾星薇愣住了,她可从未觉得妖花厉害至此。她斩杀过三朵妖花,可那三朵妖花给她的感觉都弱爆了啊,今天是哪儿出了问题?
顾星薇哪里知道,她从前斩杀的妖花皆为虚影,哪怕中山的妖花厉害些,可没人控制依然是没有思想的死物,只能任由她宰割。可白塔护卫长手里的妖花却大不一样,那朵妖花是凌雪舞亲自赐给她的,加之她祭炼了三十余年,威力自然不是其他妖花可比的。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的那些东西上都带着五彩矿的气息,皆会被我手中的圣花克制。你早早投降,我给你留个全尸。”
白塔护卫长的话音刚落,顾星薇之前布下的阵法就被破除干净了。
顾星薇神色凝重地握着炼锤,她把蒲蒲放了出来,顺手递了一叠符箓给蒲蒲。
符箓对有妖花护体的白塔护卫长无效,但并不是对所有白塔护卫都无效。
双方人数太过悬殊,只有尽量减少对方的人数才有取胜的希望。
好在甬道比较窄,顾星薇不用同时对上太多敌人。
“照顾好自己。”
顾星薇叮嘱完秦蕴,脚踏驭影随风朝着护卫长攻去。
护卫长念头一动,漫天藤蔓化作无数鞭影朝着顾星薇笼罩而去。
驭影随风作为神风门无上功法《太上九要心经》中附带的术法,并不是浪得虚名,对上比红外线还密些的藤蔓,依然不落下风。
顾星薇心思空灵地穿行于藤蔓间,一点点朝着护卫长逼近。
护卫长可是一个比顾星薇多活了数十年的人,看到顾星薇那架势,就知道顾星薇擅长近战,而她偏偏弱于近战,自然不会让顾星薇近身。
拿自己短处去跟别人长处比的,那是傻子!
顾星薇进一寸,护卫长退一寸,顾星薇进一尺,护卫长退一尺。渐渐地退入了白塔护卫占据的腹地。
一丝得逞的光芒自护卫长眼中一闪而过,她蓦然收回妖花藤蔓护住自身。
在她的计划中,她把顾星薇诱到了护卫可以围攻的范围中,她收回藤蔓,把顾星薇完全暴露在护卫们的攻击之下,顾星薇便必死无疑。
可她算计着顾星薇,顾星薇也算计着她。
顾星薇早知不是白塔众人的一合之将,心中便不断想着各种办法,等到她发现护卫长故意把她往人群中引导的时候,她就决定将计就计。
藤蔓还未完全收拢,护卫们怕伤到护卫长还未攻击的这个间隙,顾星薇激发了自己的防御法宝,还往身上拍了七八张防御符。
准备工作说起来慢,不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准备好后,顾星薇把包里的灵符大把大把往外扔,就像扔的不是灵符,是卫生纸一样,根本不计数量。
这个时候察觉到不对劲的护卫长想要回援已来不及了,五六百张灵符在狭窄的甬道内爆开,爆炸的威力无处扩散,来回激荡于两面墙之间,让白塔护卫硬生生受了。
顾星薇丢出灵符的瞬间,身形就朝着石台方向暴退而去。饶是她的速度够快,仍是受到了些许波及,防御符产生的灵光一闪即灭,接着便是她身上一件件防御法宝。
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她远远抛飞而去,她的身体如破布一般跌在了石台上,她落地的时候身上的防御法宝早就被毁坏了个干净,她是纯肉身抗住了落地时的巨力。
她只觉内腑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将堵在胸口的逆血给压了下去。
秦蕴一把揽住了顾星薇,心疼溢于言表。
这可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啊,就这么被欺负了,他可忍不了。
秦蕴想着就把顾星薇往后挪了挪,用身体挡住了顾星薇。他在储物袋中摸索一阵,实在是因为穷得厉害,兜里除了炼废掉的丹药,就没啥东西了。
他磨了磨牙,一股脑把废丹都朝着火光中扔去。
嘭……比刚才灵符爆炸时发出的响动更强了数倍的响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地洞山摇,细细碎碎的石块从头顶落下。
顾星薇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很是流了一把汗。
秦蕴他的运气向来不好,要是把这个地方玩儿塌了……那才真是见鬼了。
这条通往石台的甬道不知是何人所建,看上去平凡无奇,实则质量过硬,除了掉点小石子,没出现太大的变故。出现变故的是秦蕴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坑,那个坑塌了,封住了甬道的入口。
只不过这些顾星薇他们都还不知道罢了。
火光中,原本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人影,经秦蕴一炸,那些白塔护卫全都灰飞烟灭了。
白塔护卫死后会变成五彩矿,五彩矿不经烧,一烧就会化为灵气消散掉,那些护卫自然连点渣都没剩下。
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符力消失,甬道中又没有助燃物,大火很快就熄灭了。
大火湮灭,甬道中只剩下一个火红色的藤蔓交缠形成的圆球,圆球看上去有些零落,有些地方还带着焦黑之色,但观其气息,里面的人肯定还活着。
顾星薇想哭的心都有了,她把自己搞得这么惨,对方居然还活着,真是天理难容啊。
妖花藤蔓咻地缩了回去,露出了脸色有些苍白的白塔护卫长。向来很淡定的护卫长这一次终于有了些怒气,这些怒气让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顾星薇这会子是真的动不了了,她的内腑火辣辣的疼,她要是勉强作战,没把护卫长弄死,她先死在了筋脉爆裂之下。
她脑海中快速盘算着,她储物镯中的东西不少,但在这里买的丹药、法宝、符箓都不能用了。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炼锤、一个炼炉、一个灵兽袋并三个储物袋。
这个炼锤她用得很趁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牺牲。灵兽袋是三只宠物的家,万万打不得它的主意。剩下的便是炼炉和储物袋了。
最终顾星薇将目标投向了储物袋。
顾星薇从储物镯中拿出平常很少用的两个储物袋。
白塔护卫长一直死死地盯着顾星薇动作,她一拿出储物袋,护卫长就做出了反应。她以藤蔓为鞭朝顾星薇的手抽来,在顾星薇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顾星薇吃痛,拿不住储物袋,那个储物袋就应势抛飞出去。
白塔护卫长用藤蔓一卷,就把储物袋卷到了近前。
顾星薇微闭双眼,心中却在计算着时间。
一息,两息,三息
她心神一动,储物袋中的认主印记收到指令,果断的爆炸开来。
储物袋的爆炸还不同于一般法宝的爆炸,储物袋自爆时还夹杂着混乱的空间之力。混乱的空间之力无情地割向了白塔护卫长,饶是她有藤蔓护身,身上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自爆储物袋的,她先前只以为顾星薇要从储物袋中拿出什么法宝对付她,她便先下手为强了。
只是她没想到顾星薇如此果决。自爆储物袋,不光储物袋会被毁,就连储物袋中的东西也会落入虚空乱流中,再也拿不回来,顾星薇就不心疼?
顾星薇当然不心疼,那个储物袋中又没什么东西。
空间风暴从远处席卷过来,秦蕴见势不好,赶紧撑起了一个防护罩,把他和顾星薇都罩在了里面。
“回来!”
顾星薇扬声招呼三只灵兽,三只灵兽都十分乖觉地朝顾星薇扑来。它们的身体还在半空中,就被顾星薇收进了灵兽袋里。
凌驾于五行之力上的时空之力从来不是低阶修士可以驾驭的,哪怕自爆储物袋产生的空间风暴再也断断不是炼气修士可以抵挡的。更何况甬道如此狭窄,混乱的空间之力都被禁锢在这方寸之间,威力更是骇人。
白塔护卫长手中妖花坚持了不到盏茶时间就湮灭在了空间之力下,紧接着消失的便是白塔护卫长。
她惊恐的尖叫声犹在耳,空间之力就已经朝着顾星薇二人席卷而来。
这些空间之力可不认是谁制造的它们。
秦蕴的防护罩只坚持了数息就破碎了,恐怖的空间之力落在二人的身上。他们的头发和衣袂纷飞,落到两道空间之力之间,瞬间被割裂,紧接着就落入虚空中湮灭殆尽。
这个时候,顾星薇终于无法再压制体内的伤势,她一口血喷出后,鲜血就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她的嘴角溢出。
体内的龙髓察觉到威胁,微微震动之下,龙血喷薄而出,试图修复顾星薇体内的伤势。
龙血很强,奈何主人太弱。
过不多时,顾星薇口中滴下的已经是赤中带金的龙血的。
到了这个地步,顾星薇心中也生出了些豪迈来。死又怎样,谁还能像她一样活得这么精彩,见识了现代文明,又能够穿越到修仙世界,她这辈子值了。
龙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石台上,石台毫不客气地将龙血尽数吸收了进去。
石台吸了血,雕刻着四神兽的石板哐当一声打开了,露出一个钥匙孔。
钥匙孔!
顾星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从储物镯中拿出了钥匙。
她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当发觉二者刚好吻合时,她的心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白塔护卫说过钥匙是禁品。
那么这下面存放的东西是不是也是禁品呢?如果是说不定就有一线生机。
顾星薇的手微微一转,就听到清脆的响声传来。
一时间灵光大放,将石台和石柱笼罩在了其中。
光罩下的空间瞬间变得安宁,外面的空间之力仍呼啸着,却已经不会再对光罩中的二人产生半点影响了。
顾星薇二人此刻都异常凄惨,头发被割断了大半,身上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不过无论怎样,他们二人活下来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咔哒一声轻响,石台从中打开,顾星薇二人不查之下齐齐落入石台中。二人身影消失的瞬间,石台又弥合如初了。
石台下是一条不算太长的阶梯,但这条阶梯对于重伤的二人来说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二人旋即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亮了起来。
“雪舞你又调皮了吧。”
顾星薇睁开眼睛,迷茫地仰视着俯视她的人。恍惚之间,她有些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来人带着几分打趣地道:“哟,怎么这副表情,平常不都是很聪明的吗,莫不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摔傻了?”
顾星薇偏过头,果然看到了一棵树,这个树蛮高的,从那上面摔下来定然讨不了好。
她揉了揉疼痛的脖子,和刺痛的四肢,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叫凌雪舞。
今晨躲到旁边那棵树上准备对小伙伴们恶作剧,没想到却睡着了,从上面栽倒下来。
“星姨,清梦他们呢?”
星姨揉了揉顾星薇的鬓角,笑呵呵地道:“他们都去照看业火合欢树了。”
“我不喜欢他,希望他永远不要开灵智。”率真直白的语言从顾星薇口中说出,她有片刻的挣扎,她内心深处觉得这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星姨嗔怪得弹了一下顾星薇的额头:“你与业火合欢树伴生过万年,现在你有了灵智能够修炼,他还懵懂无知,你岂不孤独。你们两个才是最亲的啊。”
我与业火合欢树伴生过万年?
怎么可能?
顾星薇心底又开始挣扎起来,她还没挣扎出个头绪来,内心深处好像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与业火合欢树伴生了万年确为事实。
她是一朵九窍幻心花。
九窍幻心花顾名思义,一个人就算九窍皆通,也会被她所迷,非常霸道。
她与业火合欢花一个主幻,一个主清心,相生相克,同为植物界的王者。
只是九窍幻心花天生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便一直屈居业火合欢花之后。
如此,她才不想让业火合欢树产生灵智。她好不容易才逍遥几年,一旦业火合欢树有了灵智,她又得被管着了。
顾星薇辞别了星姨,凭借着记忆穿过一片沼泽,来到了她本体所在的那一片净土。
此时的她堪堪筑基修为,还无法把本体收入丹田内。她远远地看着自己的本体迎风摇曳,与不远处的业火合欢树遥相辉映,气场相辅相成,撑起了一个防护罩,杜绝不远处的沼泽倒灌。
顾星薇摸了摸颜色间或变幻的花朵,心中却想,那家伙无知无觉的,哪怕我金丹后都不能带走本体吧,不然那家伙怎么办?
“凌雪舞!”
顾星薇在九窍幻心花旁站了半天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她。
发现她的正是清梦,清梦用手指着凌雪舞,语气中满是怒意:“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反倒送上门来了。”
顾星薇淡然一笑,业火合欢树没开灵智之前,她就是植物妖修中天赋最好的,她岂会怕这些个毛孩子。
“想算账?一起上吧。”
顾星薇一拍九窍幻心花,花上光华蒙蒙而出,形成一个幻境将清梦等人困在其中。
清梦本体乃清心琉璃草,对幻象和心魔都有克制作用,加之她已在幻心境中吃了许多次亏,早已有了防备。
幻心境刚出的瞬间,她还真未中招。
她灵台清明地看着周围并不大真实的房屋和面目有些模糊的人影,心中轻嗤一声,竟然用这么粗糙的幻术对付他们,这是在小瞧谁!
“清梦你还不快去看看,又有人类修士去偷你的族人了。”
清心琉璃草是不可多得的四阶灵药,对元婴修士都有奇效,而且是元婴修士渡化神劫时必不可少的一种灵药,毕竟化神劫的心魔考验与之前的心魔考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清梦一听,这还得了,也顾不得对付顾星薇了,着急忙慌地朝着清心琉璃草的聚居地赶去。
可她却不知,她心中不再平静的刹那,已中了幻术。
这个幻心境是顾星薇,或者说是凌雪舞刚悟出不久的神通。她借用本体之力,在一方天地间形成一个幻境,而她就是这个幻境的主人。她要这个幻境中有山,这个幻境中就有山,她要这个幻境中有水,这个幻境中就有水。
偏偏这个幻境还一个幻术套一个幻术,让人无从捉摸,难以破阵。
不过此时的她还未能将此术法完善,所以清梦在刚进入幻境时才会觉得周围的人和物都有破绽。
幻心境外,顾星薇手中法诀连变。
清梦转圈跑动半晌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奔腾的大河。河中浪花翻涌,水流湍急,很是凶险。
她站在河谷边,怒意升腾地看着河对岸准备下河的人类修士。
万恶的人类,竟然真的将主意打到了她族人的身上。
植物诞生灵智十分艰难,又没有反抗之力,是以化形成功的灵植都会小心保护同类,这是植物妖修间不成文的规矩。
妖修地盘外围每日都有人巡查,且还有数名元婴修士坐镇,人族高阶修士断断不可能进得来,对面的肯定是小修士。只有小修士,元婴妖修才懒得理会。
清梦忖度片刻,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便跳入了水中。
这条河也不简单,礁石密布,且有天然的阵法之力,如果不熟悉水下地形,看得到清心琉璃草也摘不到。
清梦游出一段距离,眼前出现了一朵琉璃般的小草,这丛琉璃般的小草在礁石夹缝中缓缓摆动草叶,像是在跟清梦打招呼一般。
清梦摸了摸草叶,抬手拿了些小石块把清心琉璃草给盖住了,这才放心地继续朝前潜去。
再游一段距离就会到那些人类修士准备下潜的地点,她准备就等在这里,给那些人迎头痛击。
幻心境外,顾星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背着双手,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心情大好地看着趴在地上摆动四肢的清梦。
她微微转过头,目光就落在了业火合欢树的根部,那里有清梦刚才没头没脑堆起来的石堆。
真是太好玩儿了!
顾星薇手中法诀再变,被困在另一边的几名妖修眼前的景象也变了。
其中一个名为红蕊的女妖揉着肩膀朝家里走,口里还念念有词:“今天有被凌雪舞那个臭丫头算计了,总有一天要叫她好看。”
植物妖修无父无母,大都独居,只有同种灵植化形的妖修才会聚居在一起,红蕊也不例外。
她回到一个人的家里,从井中打出水来,倒入一个大木盆中。
植物妖修最爱干净,在红蕊的意识中,她刚从沼泽那边回来,需得好好洗漱一番。
只是植物妖修都不大喜欢热水,若用热水洗澡,他们总有种会被煮熟的错觉,是以化形多年,他们还是习惯用冷水洗澡。
红蕊脱掉一件件衣服,抬脚站进澡盆中。她打了个激灵,今天的水似乎有些冷。
在水中泡了一会儿,身体适应了水的温度,红蕊反倒生出些热度来。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这片刻的泡澡时光。
一个长着毛绒绒猫耳的少年头颅从窗口冒了出来,这名名叫九命的九命猫妖化形并不是特别成功,保留了一双猫耳和一条猫尾。
他已经在屋外偷看了多时了,从红蕊打水开始,他就一直待在那里,待看到红蕊脱衣服时,他忽觉体内真元一阵乱冲,鼻尖流下两行鲜血来。
他晕了晕,滑到墙根处蹲着。
他虽是杂食动物,却很是晕血,这股眩晕过了好半晌才消失殆尽。
他缓缓站起身朝着窗内望去,他就是这么喜欢看红蕊。他喜欢红蕊好多年了,或许早在他还是只没化形的小九尾猫时就喜欢她了吧。那时候他总是趴在红蕊的树枝上小憩,而初初有些意识的红蕊则移动头顶地树枝为他挡去过于刺眼的午后阳光。
一团黑影突然而至,将陷入回忆中的九命拉回了现实。
他的反应终究慢了些,直端端被一只瓢打中了脸。
又是两行热血涌出鼻尖,九命抹了一把,再垂眼一看,终于晕了过去。
屋里,红蕊迅速穿好衣服,恶狠狠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
自从红蕊有了灵智之后就不大喜欢九命,她与绝大多数植物妖修一样都很嫌弃动物妖修,总觉得他们身上臭烘烘的,自然也就不大与九命来往了。
而九命总是涎着脸缠着红蕊,过了许多年,他的努力终于招致了红蕊讨厌他。
幻心境外,顾星薇看着九命和红蕊二人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她揉了揉自己笑痛的肚皮,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她几时有这种恶趣味了?
再看幻境里面,身处幻境中的三人已经按照顾星薇的设定各自行事起来,这一边红蕊磨刀霍霍出了屋子,冲向九命,而另一边,清梦已大招齐出,打向根本不存在的敌人。
树叶沙沙作响,顾星薇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业火合欢树无风自动,一朵朵粉红色绒团状的合欢花从树枝上飘落,散布于幻心境上。
绒团花舒展开来,一朵接一朵地接在了一起,在幻心境外围布上了一层淡粉色。就在这时,幻心境如破碎的玻璃般轰然裂开消失不见。
顾星薇的脸色黑了黑,朝着业火合欢树骂了一句:“可恶的家伙,竟然帮着他们也不帮我。”
神思清明的三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些尴尬了,他们迅速朝着业火合欢树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走了。
顾星薇把自己当做九窍幻心花的同时,白塔护卫已在东山中抓到了小纯。
四名护卫押着小纯来到地底入口处,才发现入口已被封得严严实实了。
他们心中暗叫不好,可有无计可施,只得押着小纯回白塔复命。
他们中只有小纯知道秦蕴还活着。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玉牌,祈祷秦蕴快点脱困来救他。
小纯被白塔护卫一路押往了白塔。
“别磨蹭。”护卫用力推了小纯一把,把小纯推得一个踉跄。
小纯心中很是恼怒,面上却半点不显,人在屋檐下他还是很有分寸地低了头。
小纯稳住身形,偷眼打量起白塔内部来。白塔中有许多弧形窗口,每个窗户前都放着一盆植物,这些植物都是冰蓝色的,与抓走小纯的那一株十分相似。
顺着楼梯往上走,走到第四层时才出现了火红色的妖花。又走了两层,到第六层时,出现了三株金色的妖花,这种金色的妖花十分金贵,比下面两种妖花的数量都少多了。
走在小纯前面的一个护卫停在了去往第七层的楼梯入口处,他恭敬异常地单膝跪下,问道:“护卫长命属下捉拿叛逆同党,属下幸不辱命,现来复命。”
过了半晌,第七层上才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上来。”
几人一同往上走,走到第七层时,眼前的景象与下面大不相同。第七层没有一扇窗户,光线很暗,只有角落处不知名的物质散发着微光。
与昏暗的光线相比,倒是中央那个光影更明亮些,就像是在夜空中点了一盏明灯似的。
那个光影缓缓转身,赫然是一名容颜清丽的女子,这女子眉眼如画,加上出尘的气质,就算放在美女如云的修道界,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兰心那个废物,居然死在了修为比她低的修士手里。你,”光影随手点了一名白塔护卫,“叫什么?”
被点中的白塔护卫战战兢兢地跪下:“属下叫夏河钢。”
光影缓缓点头:“你去第五层取一朵红色圣花炼化。”夏河钢脸上的笑容还没扩散开,光影就改了主意,“不,你去第六层取一朵金色圣花炼化。我,允许你进阶筑基。”
夏河钢大喜,得到主人赐予的圣花,就意味着他成了新的白塔护卫长。
“行了,你退下吧。”光影转而看向剩余的人,“白塔护卫损失惨重,你去灵犀村剩下两部招募人手扩充,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不想看到这件事出现任何差错。”
那人应命而去,光影的目光才倏地落在了小纯的身上,她语气平淡地开了口:“说,你们是什么人。”
剩余两个白塔护卫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白塔主人的脾气是什么样的,他们最清楚了,她眼下看着平静,心里还不知压抑了多少怒火,一个不好就会烧到他们身上,他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半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普通人。”
光影的眼睛微微一眯,庞大的神识能量朝着小纯压去。
痛到恨不得敲碎脑袋的痛感从小纯脑袋上传来,小纯捂着脑袋不停地在地上打滚。
片刻后,光影收回神识,小纯已经奄奄一息。
小纯眼神涣散地躺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
“你们是什么人?”
小纯的意志力本就薄弱,这会子被光影一通折腾,脑海中再无一丝清明,直接说了实话。
“我自打有记忆就跟着秦先生,是秦先生把我养大的。我四岁的时候跟着秦先生去乌贝城,途中遭遇山匪的截杀。逃走过程中,我们不慎掉下悬崖,再醒来时已身处灵犀村了。
“顾星薇是后来才来的。先生把她从河边带回来时他浑身是伤,先生医好了她。我记得她刚进医馆的时候才炼气一层,等到她醒过来时,修为就到了炼气五层,很是奇怪。
“可先生不准我多问,我便没有多问。再后来她就跟其他村民一样,每天晚上打坐修炼,早上读读道经,下午进东山逛一圈,或是去梁伯那里炼器。
“闯完天梧阵后,她说她发现五彩矿有问题,便与先生一起调查去了。他们二人查到了什么,查得怎么样了,我都不大清楚,他们二人并未跟我细说,只叫我要小心。”
光影听完小纯的话瞬间明白过来,顾星薇是万中无一的变异灵根修士。
按照普通的情况来说,万人中可能出现一名有灵根的修士,每万名有灵根的修士可能出现一名天灵根修士,每万名天灵根修士中可能出现一名变异灵根修士。如此低的概率都能让这光影遇到,也算她倒霉。
光影心情不大好地将七层剩余的三人丢到了六层,要不是看他们还有用,早就下了杀手。
“给这个人用五彩矿,但不要把他弄死了,我还有用。”她顿了顿才说,“召集白塔剩余的人手去把北山药园那处地坑挖通,那几个叛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光影这边不过过了短短小半个时辰,顾星薇那边却一晃过了好几年。
这几年她俨然成了令所有妖族小辈闻风丧胆的妖女,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丧心病狂,只是因为她幻术高超,又喜欢捉弄人,大家都被她收拾怕了,见到她都自觉绕道走。
她觉得忒没意思了。
“星姨你说夜康山那边长什么样啊?”
顾星薇坐在屋檐上,甩着两条腿,问路过的星姨。
“夜康山那边可没有我们富饶,那边的天气也不好,一到冬天就下雪,还会冻死人。”
顾星薇听完星姨吓唬她的话,她不但没对夜康山以北失去兴趣,反倒更来了兴致。
听说她初成灵胎之时,天降瑞雪,将方圆百里之地笼罩其内。雪白绒毛般的大雪飘飘摇摇从空中落下,像是跳舞的精灵,分外美丽。
这些都是她后来听其他人说的,所以她给自己取名为凌雪舞,顾星薇有些恍惚地想着。
可惜她那时刚成灵胎,并没有记忆,是以对于下雪根本没有概念。
“星姨你去过那边吗?你看过下雪吗?”
星姨驻足沉思片刻,道:“我没有去过那边,但是听去过的人说那边有的地方下的雪大到可以埋人,而且还有很多想要灭杀我们的修士,你可千万不要打去那边的主意。”
顾星薇笑呵呵的应了,心中却打起了去夜康山以北的主意。只是族中大能管得严,基本不会允许族中化形小辈去夜康山以北,若想偷溜过去,定要好生计划一番。
顾星薇敲了敲下巴,从房顶上翻了下来。
这个事儿还得请业火合欢树帮帮忙,业火合欢花天生不带妖气,是天下最清正平和的花,若是能讨要到他最顶端那朵花,就可以遮掩住身上的妖气,自由出入夜康山以北地域了。
“小火,我想去北边看看,你能帮帮我吗?”顾星薇歪着身子靠在业火合欢树的树干上,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树干。
业火合欢树一阵抖动,拒绝之意分外明显。
顾星薇佯作嗔怒地打了一下树干:“真没意思,我与你作伴了十来万年,我都诞生了灵胎,你还是这副样子,根本没人能陪我玩儿,无敌真的很寂寞的。”
业火合欢树垂下一根树枝,轻轻拍了拍顾星薇的脑袋,似是在安慰她。
顾星薇推开树枝,没好气地退开一步。
树枝顿了顿,有些忧伤地缩了回去,半晌后,整个合欢树剧烈抖动起来,树冠顶端一朵异常艳丽的合欢花被一团灵光包裹着飘向顾星薇。
顾星薇高高兴兴地接了合欢花,吧唧一口亲在了树干上:“谢谢你。”
她将合欢花挂在胸口,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当初给了她,或者说是给了凌雪舞这朵合欢花,那棵业火合欢树推迟了数万年才孕育出灵胎,这才有了后续许多麻烦,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顾星薇由业火合欢花护持着顺利到了夜康山以北。
她左瞧瞧右看看,一会儿碰碰地里的禾苗,一会儿摸摸拉车的老牛,总之她看什么都很新奇。
在妖修的地盘上,可没人这么干。
“卖梨嘞,卖梨嘞。”
戴着草帽的六旬老者挑着两筐梨与顾星薇擦身而过,她歪着脑袋看着筐中的梨,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人竟然卖人家的“孩子”。
草木妖修从不吃果子,那些果子在他们看来都是同类的“孩子”。他们也不用吃肉,他们的养分都来源于大地和阳光。
顾星薇伸手摸了摸筐中的梨,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老者察觉到顾星薇的动作,他眉头微皱放下了扁担,开始教训起顾星薇来:“这么漂亮个小女孩,学什么不好,学人偷东西……”老者叨叨地骂了顾星薇盏茶时间,见顾星薇态度很好地听他教导,他才熄了怒火,“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想吃就拿一个去吃吧。”老者说着就递了一个梨给顾星薇。
“记住,以后不准偷东西。”老者说完挑上扁担继续朝前走去。
顾星薇呆呆地拿着那个梨,心说她根本没想偷东西,她只是没见过这种果子,忍不住摸一下而已。
她将梨凑到鼻端闻了闻,真香!香味中还带着丝丝的甜。
她张了张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忍了忍又闭上了。
对于吃不吃同类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顾星薇很是纠结。
纠结了半日,顾星薇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吃吧。
这个名为梨的果子无知无觉的,看上去笨死了,就算再给它万年时间都不可能形成灵胎,而且严格算起来,她真正的同类只有九窍幻心花而已,这个笨蛋算哪门子同类?!
顾星薇主意已定,张口咬向手中的梨。唔,好甜,好细腻。
她三两口吃完了梨,心中却想夜康山以北也不似星姨说的那般可怕嘛,这里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竟然这么多。
她顺着这条路很快到了一个小镇子,她蹲在镇子口,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商贩做生意。
她很快就发现,想要吃东西需要用一种银灿灿的东西来换,她不明白那东西有什么好的,明明上面一点灵气都没有,那些人却那般喜欢。
她想,也许这就是夜康山以北的规则吧。
不想被人发现妖修的身份,就需要遵守规则。
她不知道怎样获得那些银灿灿的东西,但当她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向一个脑满肠肥的人说了一些可怜话后,得到了一些银灿灿的东西,她想也许她也可以学着这样做。
顾星薇……或者说以凌雪舞形式存在的顾星薇,在来到道修地盘的第一天就顺利地当上了一名小乞丐。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个月,顾星薇自认了解了人类的习惯,胆子便开始大了起来。
胆子一大,她调皮的性格又开始冒头了,她忍不住想捉弄人。
但捉弄普通人很没意思,她便把目光放在了一群进入小镇的修士身上。
她知道道修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高高在上的,而且道修都很富有,他们身上不但有灵石,还有可能有大量的金银。
她只要干一票,就可以吃喝玩乐好几天了。
她尾随着那群修士进了一家酒楼,躲在墙角偷听他们谈话,得知他们约好两个月后在此汇合一同探险,她便隐匿身形,静等里面的人出来。
她混迹于人群中学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但最有用的当属一句话:柿子挑软的捏。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以极短的时间分辨着谁是软柿子。
软柿子是最后一个离开包间的,这人长得极老实,是个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人。
顾星薇锁定好了目标,远远缀在其身后,离开小镇十余里地后,她就对软柿子下手了。
她抬起右手,手掌中出现了一朵色彩不时变幻的花朵。此花一出,方圆百丈之地都被笼罩在了幻心境中,竟比几年前厉害很多的样子。
软柿子这个老实人也确实老实,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那么中了招。
顾星薇席地坐在幻心境外,百无聊赖地看着幻心境中不断忙碌的身影。
通过与幻心境的联系,顾星薇轻易地得知了此人看到的幻象是什么。他看到的居然是他师父让他料理灵药田,他师兄让他帮忙值守灵矿,他师妹让他……
全是让他帮忙的事,他竟然没有拒绝过一次,还干得不亦乐乎。
他,是不是傻啊?!
谁知这道修看着老实,内里更老实,哪怕是对着他念七七四十九天紧箍咒,他也不能再老实半分了。
顾星薇整蛊遍整个妖族,还从没遇到过一个人像眼前这人一般心思单纯得就算中了幻术也没有出丑。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折腾这么一个老实人实在不是一个幻术高手的作风。
高手就应该有高手的风范,她这么告诉自己。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眼前这人的态度有些不同。
她收了幻境,软柿子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他迷茫地看着顾星薇,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顾星薇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想到了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这句话。
软柿子哑然失笑,打量顾星薇半晌,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彼时,他已筑基圆满,顾星薇才筑基初期,没有强大的法宝,根本没有可能越级挑战。
而顾星薇全身上下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法宝。
顾星薇有些郁闷地揉揉鼻子,实话什么的总是叫人不大自在。
“喂,我没钱吃饭了,给我点不行吗?”
软柿子被顾星薇的直接弄得怔了一怔,又怔了一怔,终于怔怔地交出了自己的灵石袋子。
顾星薇笑嘻嘻地接过灵石袋子,垂眼一瞧,好家伙,里面居然有几千块下品灵石和一百来块中品灵石,这个软柿子真是有钱。
她不客气地拿出十块灵石,就把灵石袋子还给了软柿子。
软柿子接过灵石袋子,放回到储物袋中仍有些愣愣的,他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把灵石给了一个陌生人。
顾星薇佯装抢匪,拍拍软柿子的肩膀:“你很好,很配合,这一次我就只劫财,不劫色,你走吧。”
软柿子眨眨眼,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叫裘斯,你叫什么?”
得了灵石的顾星薇很开心,开口就道:“我叫凌雪舞。”隐隐的不妥浮上心头,顾星薇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丢开了。
顾星薇一直跟在裘斯身后,裘斯找地方吃饭,她就跟进去吃饭,裘斯找地方休息,她就在近处休息,顺道还让裘斯付钱。
她偶尔来了兴致,还要小小地捉弄一下裘斯,使个幻术让裘斯喷个饭啊,摔个跤什么的。
裘斯脾气甚好,被顾星薇一通骚扰他也不恼,让付钱就付钱,没有半点怨言,到后来甚至还十分配合顾星薇的恶趣味,破除幻术后还佯装红个脸。
顾星薇见裘斯如此配合倒不好再下手了。忆起人类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想跟那道修做朋友,便寻思着跟那道修道歉。
“喂,我捉弄了你这么久你都不生气,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顾星薇面色微赧,过了半天才把含在舌尖的道歉之语说出了口,“对不起。”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人道歉,别提多别扭了。
裘斯是个好说话的,顾星薇道了歉,他哈哈一笑开口道:“我并未放在心上。人最难得的就是开心,能够逗姑娘一笑,我便是吃点亏又如何?”裘斯说得万分认真,不带半分旖旎,他内心里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顾星薇怔愣片刻,红了脸,为了掩饰她的不好意思,她粗声粗气地说:“别人都说赔罪要准备一桌赔罪宴,你既然不生我的气,那你就去准备吧,我们吃了好继续上路。”顾星薇背着手,微微侧过身子,不让裘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裘斯好脾气地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一大桌子顾星薇爱吃的菜,却半点都没觉得他准备这顿赔罪宴有何不妥。
二人吃罢了饭,裘斯继续游历,而顾星薇则正大光明地紧随其左右。
直到两个月后,裘斯才开口让顾星薇离开,他要跟同伴去探险了。
“你去哪里不能告诉我吗?”顾星薇不依不饶地拉住了裘斯的袖子。
“我们准备偷入妖域,十分危险,你还是留下来的好。”
顾星薇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再没有比妖域更安全的地方了。而且她跟着去的话,如果裘斯遇到了危险,她还可以帮忙。
这时候的她完全没意识到,在妖域帮裘斯,就是在帮裘斯与妖族为敌。
她也没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裘斯比那些同类对她来说重要许多了。
“我跟你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裘斯摇了摇头,将一袋灵石放在桌上:“这些灵石够你吃喝所用了,你且自己玩儿一段时间,如果我能安全回来,我定会来找你。”
顾星薇抓起灵石袋子掷入裘斯的怀里:“谁要你的灵石,我只是……我只是想帮忙而已。你,你帮了我许多,我也想帮回你。我曾经去过妖域,知道怎么避过守卫,而且我还有一件法宝可以往自己身上附加妖气,定然不会让妖修发现端倪的。”
如果可以模仿出妖气,她自然比任何人都安全,只是……如果有个万一呢?
裘斯很纠结。
“行了,就让弟妹跟去吧,我看呀,你不让她去,她也会自己跟去的。”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衫、手摇折扇的修士突然出现在了包间里。
别的倒也罢了,但这人的那句弟妹让顾星薇心里生出丝丝甜意,分外受用。
裘斯终于妥协了,叮嘱道:“你不许乱跑,进了妖域就跟在我身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裘斯并未出言解释他们的关系。
距离妖域一百余里的地方,一行人都停下了飞行法宝,一个个落在地面上收敛起息,步行前进。
顾星薇根本不用收敛气息,她只装模作样地拿着合欢花捣鼓了一番,再把合欢花收了起来,她身上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纯正的妖气。
裘斯看着顾星薇点了点头,他终于放心了。
一行人在顾星薇的指点下很容易地偷入了妖域,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略作休整。
“凌道友你来过妖域,不知是否去过通天河?”
通天河,长着清心琉璃草,是清梦那家伙的老巢。
“去过。”顾星薇硬着头皮说。
“这就好办了,你来看看这幅地图,帮我们指点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吧。”
顾星薇抬手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心中暗暗惊疑不定,这幅地图画得非常详细,只除了几处禁地没有标识之外,竟连化形妖修的几处聚居地都标得一清二楚。
她当下就想毁掉玉简。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顾星薇的江湖经验到底不足,很容易让人看出了端倪,她皱眉半晌随意指了一条路。
有裘斯在,她很纠结,但最终也下不了心害这行人。
这条路很安全,他们顺利到了通天河。
通天河河水翻涌,比当初幻心境中的更为波澜壮阔。
他们一到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各种东西,准备压制一方河水,好让他们能够顺利下河。
顾星薇跟着他们到了河里,却未再出一言提醒他们,只紧紧跟在裘斯身边。
裘斯以为她害怕,安慰似的握住了她的手,其实她是担心清心琉璃草族的大能突然出现,只有挨得近,才有机会第一时间拉着裘斯走人。
清心琉璃草的数量不多,长得又很隐秘,再加上河底天然的法阵之力,一天几天他们都毫无收获。
这天,一天头顶灯笼的鱼从他们身边缓缓游过,这条鱼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他们就这么放走了这条鱼。
顾星薇看着鱼的背影心中很是纠结,她知道那条鱼是帮清心琉璃草一族看守河底的卫士,可她又不能出言提醒。
她拉了拉裘斯:“我肚子痛,你能不能陪我……?”
她话未说完,裘斯已经懂了。裘斯坦然地对上队友嫌弃的眼神,拉着顾星薇朝着河面上浮去。
顾星薇以为拉走了裘斯,他们就安全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那条灯笼鱼已经把敌人的数量以及她的存在告诉了清梦。
顾星薇他们刚离开一刻钟,清心琉璃草族的化形妖修就兵分两路地朝着这群修士杀来。
清心琉璃草族出动了结丹期妖修,留在河底的人是何下场可想而知。
顾星薇熟知河底地形,拉着裘斯上浮的速度,比下沉时快了数倍有余。
冒出河面的那一刹那,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对上了清梦怨恨的眼神。
“平时你跟我开玩笑,只是丢下脸,并不会伤及性命,我也就罢手了。但今日,你竟然带着人类修士来伤害我的族人,凌雪舞,我会放过你的。”
“我没有!”顾星薇大声解释,可没人会信,事实可胜于雄辩。
她想说如果她真的要害清心琉璃草族,早在几天前,她就可以带着他们直接去取草,怎么会等到现在。
“看在业火合欢树的面上,我们只打散你的灵胎,留下你的本体。九窍幻心花还有机会再度孕育出来一个灵胎。”
顾星薇心中一跳,就算再孕育出来一个又怎么样,那已经不是她了!
顾星薇拉着裘斯跃出水面,手掌一展,九窍幻心花虚影瞬间出现。
清心琉璃草族的人不妨顾星薇如此果断地出手,全都被幻心境笼罩在了其中。
“快走,里面有结丹期妖修,我只能困住他们一时半刻。”
裘斯二话不说拿出飞行法宝载着顾星薇就不要命似的朝北飞去。
顾星薇轻轻地靠在裘斯的背后,喃喃地道:“我只有你了。”
草木妖修向来团结,不容外敌来袭,也容不下背叛。
出逃后,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裘斯拿出一件披风,将背后的顾星薇罩在了其中,不让顾星薇受半点风吹。
他虽没说出更多的话,但用实际行动表明,他会保护好她。
顾星薇这一去,便是十年又十年。
裘斯本就出现寻找结丹契机的关键期,也无甚重要之事,最重要的就是磨砺心境,倒不用急着回门派。
他们二人便从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从天南到了海北。
二十年时间,他们早已情愫暗生,且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到了后来二人行走时更是说他们是道侣。
裘斯心里有了牵挂,自知今生恐怕无法进阶结丹,他便淡然地想这样过到生命的尽头。
哪知有一天,他们出门没看黄历,正好被裘斯出门寻宝的师父碰到。
“师父。”裘斯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他极力保持镇定,不去看顾星薇。
可裘斯的师父可是一名化神期修士,一眼就看破了顾星薇的真身。
“徒儿你好糊涂,人妖殊途,你岂能与她在一起。你快让开,让为师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知徒莫若师,他深知裘斯的弱点,当机立断要灭杀顾星薇。
裘斯紧张地握住了顾星薇的手,暗自向顾星薇传音:“你快走,师父不会为难我,等来日,我们再相聚。”
顾星薇心中不舍,但知道裘斯说的是正理,她丢开裘斯的手就朝后方奔去。
但一个筑基修士想从化神修士手中逃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顾星薇刚远离裘斯的后背,裘斯师父的攻击便落了下来。裘斯一直挡在顾星薇身前,他师父无从下手,他师父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蕴含着化神修士一成功力的攻击气势如虹地落下,感受到气息的顾星薇骇然回头,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剧痛,她定睛看去,裘斯却血肉模糊地倒在了血泊中。
先前,裘斯一察觉到他师父的动作,便立马扑上帮顾星薇挡攻击,他师父见势不好却收势不及,还是让部分攻击落在了裘斯的身上。
“徒儿!”
裘斯死死拉住他师父的手,吐出一口血沫子:“师父,求你,求你放过她,求你。”
顾星薇不顾一切跑到裘斯身边蹲下,她双眼含泪地看着裘斯,紧盯着裘斯师父悬于她头顶的手,她冷冷一笑:“我若今天不死,他日我必定为裘斯报仇。”
裘斯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裘斯师父摆摆手:“罢了,都是孽缘,你走吧。”
裘斯师父话音未落,裘斯就断了气。
顾星薇失魂落魄地抱着裘斯的尸体朝前走,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能够去哪里。
直到裘斯的尸体上散发出阵阵腐臭,她才想起应该要安葬裘斯了。
她亲手葬了裘斯,红着双眼回到了妖域,跪在妖王宫外三天三夜,终于求得回到妖族的机会。
她回到本体旁,封锁了十里沼泽地,再也不闻不问其他诸事,只在本体旁闭关修炼。
结丹、元婴、化神,她势如破竹,无愧于妖族第一天才修士之名。
她成就化神之时,天地变色,空中花瓣纷落,异香忽起,半空中还有身着盛装的九天玄女翩然而舞。
化神异象还未消失,她就等不及了。她已经等了几千年,等得够久了。
她抬手取过本体融入身体中,使用幻心境时,有本体在手威力更大。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取走九窍幻心花本体后,此处气场被打破,沼泽开始一点点倒灌进来。
顾星薇直接杀到器宗宗门前,凌空而立,声音响彻天地。
“今天就是你们器宗的灭宗之日。”
器宗宗主见这架势,赶紧打开护山大阵,并着手安排部分弟子撤离。
开玩笑,被化神修士上门寻仇,谁还生得出抵挡之心。
顾星薇看着脚下慌乱的人,有了一丝挣扎,这好像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啊。
祸不及家人,才是她认可的啊。
这丝挣扎并没持续多久,九窍幻心花本体凭空出现迎风而涨,把器宗整个山门都笼罩在了其中。
器宗宗主很有些见识,他认出了这是幻境,是到化神才有可能触摸到门槛的“境”,他见这境不像是初成,当机立断地命令门下弟子尽可能躲到门派中的要地,还必须封闭五感。
他们根本不知道幻心境的厉害,现在的幻心境可以称为三重幻境,身处其中的人哪怕破除了一重幻境,还有两重幻境等着他,而人往往在破除一重幻境后就会放松警惕,更易被幻术所迷。
幻术不像其他攻击术法,它针对的是心神,修炼到极致,不是一般护山大阵可以抵挡的。
器宗宗门内很快就有人自相残杀起来。
这不对!
顾星薇心中的挣扎更甚,一怒之下流血百万的事情不像是她会做的。
她的原则呢,她的坚持呢?
她从不认为比她修为低的人是蝼蚁,人生而平等这句话深入她的心,哪怕对着凡人她且还会说句“谢谢”,对着面前这些裘斯的同门,她真的能下辣手吗?
裘斯并不是他们害死的啊。
怀疑的种子一瞬间破土发芽,一直被压抑着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
她的心神一阵摇晃,眼前一花后,再定睛看去,杀戮还在继续,但她已不再是凌雪舞,她是她自己,顾星薇!
记忆回归,她忽地意识到,她的神魂竟然被禁锢在了凌雪舞的体内数千年。
这数千年的修炼和苦难,让顾星薇的意志坚定了许多,道心更是坚如磐石。
凌雪舞回过头对着顾星薇微微一笑,慢慢地她的样子变了,变成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周围的场景也变了,不再有杀戮,只有天涯海角。
“天地将倾,吾等真身往而维护天道,实无余力彻底抹杀凌雪舞,只能将其镇压。其魂镇于镇魂塔,其身镇于八卦炼心阵,望其身成就法宝之时能为有缘人所得……”老者娓娓道来,“你不被仇恨所迷,始终保持本心,通过了考验。”
顾星薇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抬了抬手,发现手下空无一物。
她偏头一看,十分不淡定地弹踢几下,从半空中栽倒下去。而她背后像丝线一样连着她的东西,也在这一刻断开来。
她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长高了许多,又把目光落向秦蕴。
秦蕴悬浮在一个玉棺之上,棺中躺着一朵花,花上分出了数不清的细丝连接在秦蕴的背上。
顾星薇打量了一下周围,见这里似乎是一个祭台,祭台祭台周围是八根自石台上延伸下来的石柱,石柱上也铭刻着符文,只是这符文跟上面的符文不大一样。
她揉了揉疼痛的额头,好几千年的记忆还不是她现在这个神识强度能够承受了,只能慢慢适应调节了。
不过凡事都有好坏两面,她借着凌雪舞的记忆修炼到了化神,对她今后的修炼很有好处,至少遇到瓶颈时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些好处暂时不提,她感觉到九窍幻心花对她的依恋,她兴奋极了。她刚忙走过去将九窍幻心花滴血认主,收入了体内。
“哎呀!”
秦蕴失去了托举力突然醒来,顾星薇赶忙放出一道风劲托住他。
“这是什么地方?”
秦蕴眼睛一亮,他蹬蹬蹬跑到石柱边,似乎认出了符文。
“这种符文我见过,我家老祖宗当年用灵脉建过一个大阵,建大阵时铭刻的就是这种符文。”秦蕴拍拍石柱,兴奋地道,“这里有好东西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种符文有何用?”
“听我爹说,这种符文是可以聚地脉之力,将天地灵物炼化成法宝。有的天地灵物太过强大,无法用人力炼制,便会采用这种方法,不过这种方法炼制法宝十分缓慢,通常需要数万年。是以除了有家族的修士,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听完了秦蕴的话,顾星薇不由得感慨了一番修仙界的神奇,不过片刻,她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很强大的、用天地灵物炼制成的法宝,在她手里。
“咦,我的腿什么时候好了?”
好在秦蕴没多纠结这个问题,顾星薇也不再提。九窍幻心花炼制成的法宝十分强大,她虽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实力,但也足以作为杀手锏了,她并不准备让秦蕴知道。
“咦,你什么时候长大了?”秦蕴作为男人跟凌雪舞的气场很不相合,根本没能接受考验,他只是睡着了而已。刚醒时,他神思有些迷糊,现在才反应过来,顾星薇有些不对劲。
“我长大了?”顾星薇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该不会梦中经历了多少年,现实就经历了多少年吧。
哦,不会的,她一个炼气期的修士,统共一百来年的寿元,如果真是经历了千年,她化成灰都不知道化了多少遍了。
她赶紧联系天眸,“石大爷,我现在多少岁?”
天眸半晌无语后,方道:“二十二,你再不快点筑基,就要开始变老了。”
顾星薇的心塞了一塞,梦中的时间是一年对现实的一天,她竟然浑浑噩噩地过了十二年
等等,十二年了,那三只灵兽还好吗?
顾星薇赶紧把灵兽放了出来,蒲蒲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觅觅陷入了深度沉睡,只有欣欣给了顾星薇一个惊喜。
它竟然自强不息地晋级到了二阶灵兽,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或许这就是强大的求生意念使然的吧。
“长大了,长得还不赖,好歹是我一手带大的,有没有兴趣找我做道侣啊。”秦蕴嬉笑着道。
顾星薇白了秦蕴一眼,当他是谁啊,还玩儿养成。
秦蕴被顾星薇一瞪终于正常了,他背着手走到玉棺那边仔细观察起来。
顾星薇则拿出食物来给清醒着的二兽吃了,又用灵力滋养了一下觅觅的身体,才盘膝坐下来。
“可惜,真是可惜,这里面的好东西被人给拿走了,不然肯定是场大机缘。”
“别再感叹了,你想想已经过去十二年了,小纯在外面”
秦蕴忽然跟被烫了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你说得对,怎么办呢?”
“别急,我们总能出去的。”
顾星薇话音刚落,她的眼前一阵恍惚,待再清明之时,眼前的景物全都变了样。
她身处一个山谷中,山谷三面环山,一面傍水,谷中央是一个七层白塔,白塔被一个巨大的法阵困在了其中。
阵中有两道红光投射在了白塔上,白塔上有淡得几不可见的黑气冒出。
让顾星薇眉角微跳的是,灵犀村的村民都依然只得地在这个山谷中生活,他们的脚下还踏着浮萍状的植物,当他们想登山的时候浮萍就一点点拔高,当他们想入坑的时候,浮萍就一点点降低。
原来,一旦有人进了幻心境中,不受伤流血即罢,一旦受伤流血,血滴在遍地的浮萍上,这些浮萍便会自动跟随,甚至还能像法宝一样感知人的心意,更让人察觉不出半点破绽。
顾星薇通过体内的九窍幻心花本体很容易就看出了众人眼前的幻想。
她心神一动,朝着前方看去,那里分散放着两个储物袋,而那两个储物袋就是灵犀村民眼中的西山矿洞和北山药园了。
顾星薇一阵无语。
“出来了!”这个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凌雪舞!
这个名字瞬间出现在顾星薇的脑海中。
一念起,九窍幻心花本体透体而出,悬浮在她身后滴溜溜直转。
一念落,比凌雪舞神魂施展的幻心境强大数倍的幻心境一冲而出,两阵对撞之下,直接破除了凌雪舞的幻心境。
没有了本体,实力到底弱了许多。不然她这些年也不至于不允许灵犀村的村民筑基,她怕他们一旦筑基就会脱出她的掌控。
顾星薇施展的幻心境一放即收。
灵犀村的村民眼前清明起来,他们都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尤其是有些还踩在浮萍上的修士。
“你拿了我的本体,很得意吗?”
“哈哈哈!我先送这些人归西,再来对付你。”
凌雪舞话音刚落,粗壮的藤蔓便从白塔上射出,从一个又一个人身体上一穿而过,她再抖抖藤蔓,那些人全都嘭一声变成了五彩矿撒落一地。
梦境考验还停留在凌雪舞被镇压前,这数万年来她又练成了何种邪功,顾星薇不得而知。
但这并不影响顾星薇迎难而上。
凌雪舞本体在她手里,魂体被镇压在镇魂塔里,就算曾为化神修士,又何需惧怕她!
九窍幻心花转动频率加快,顾星薇蓦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灵犀村的村民一个接一个被穿到了妖藤上,他们的心灵受到莫大的冲击,骇然而死。
可身具九窍幻心花的顾星薇看到的并非如此,她清楚地看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抽出了他们的神魂,而他们的肉身则化为五彩矿四散分开。
并没有血腥残酷的画面,白塔中也没有任何东西跑出来。
一切都是幻象。
顾星薇出手了,身后的九窍幻心花徒然变大,将她笼罩在了其中,以免去幻象对她的袭扰。
她直奔天梧阵而去。
没有了幻象的遮掩,天梧阵的岔道虽多,可也不会再给顾星薇造成多大麻烦了。
刚踏入阵中,顾星薇就感觉储物袋一阵跳动。她翻手打开储物袋,一枚金灿灿的钥匙就从储物袋中跳了出来。
钥匙悬浮在空中片刻,旋即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顾星薇未多加思量就跟了上去,这把钥匙既然能打开八卦炼心阵中的隐秘通道,就说明它跟封印凌雪舞的人是一伙的。顾星薇跟着它去应该很安全。
镇魂塔很是厉害,建造它的人是一群大能修士,哪怕过了数万年,也只是被凌雪舞冲开了一道口子而已。凌雪舞看着嚣张,实际上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她能依靠的只有白塔护卫。
“站住!”
乌泱泱一群白塔护卫从各个通道中向顾星薇冲来。
身处幻境之人,看不到破幻了的人,这些白塔护卫能够看到顾星薇,就说明凌雪舞给他们解除了幻术。
谁稀的跟他们对上!
凌雪舞的一身本领,九窍幻心花炼制出的法宝全有,甚至更厉害几分。只是顾星薇修为不到,还发挥不出九窍幻心花全部的实力。
九窍幻心花滴溜溜一转,蒙蒙光霞朝四周散开。
白塔护卫的眼睛顿时一直,重新陷入了幻境中,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陷入的幻境不受凌雪舞掌控而已。
凌雪舞的神魂在白塔中看到这一幕气得直发抖。
这个该死的人类,竟然敢拿着她的东西来对付她!
顾星薇的心情很是不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感觉别提多畅快了。
“夏河钢!”
“属下在。”
“去把她抓回来。”
夏河钢其人正是当年得到金色妖花的那个白塔护卫,如今他已是筑基修士。
他听到凌雪舞的吩咐,淡然无比地走下白塔,就好像是出去散步一样,根本没把抓顾星薇当回事。
顾星薇势如破竹地解决掉了所有白塔护卫,拐了无数个弯后,终于又看到了那个诡异的湖。
这湖不再清澈见底,漆黑的湖水,或者说是池水就那样显露在了顾星薇的眼前。
原来她之前看到的清澈见底的湖也是幻象。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听到声音,顾星薇迅速回头,一个身高八尺、身形瘦削的青年男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人一身黑衣,作白塔护卫长打扮,应该是新任的护卫长。
至于老的那个,早死了十二年了。
顾星薇有些意外,她的神魂感受到了筑基期修士的威压,这白塔什么时候开始允许出现筑基修士啦。
意外归意外,她却丝毫不敢大意。
她伸手一点,悬浮在头顶的九窍幻心花朝前飞出两尺,放出幻心境将白塔来的增援人手全都困了进去。
她一抹储物镯,拿出一面琉璃镜,抬手就朝装着黑水的水池中丢去。
秦蕴说过,这些黑水很有可能是生符水。
且试试吧,那块琉璃镜上的符文本就快湮灭了,事情就算变得再坏,坏的程度也有限。
咕咚一声,琉璃镜跌入水中。
丝丝黑气,那种百鬼化符阵中的阴鬼之气从琉璃镜上冒出。琉璃镜贪婪地吸收着生符水,镜面上的血色符文闪烁几下,也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顾星薇又拿出一块琉璃镜,就在这时,手托金色妖花的夏河钢破除幻心境而出。
前后还不到十息时间。
顾星薇有些微错愕,难道筑基之后真的就这么厉害吗?
幻心境可是能够自成一个小世界的幻境啊。
顾星薇默默咽下一口口水,反手将琉璃镜丢入生符水池中。
就在这稍微停顿的片刻,夏河钢的攻击已经到了。漫天金色的藤影,辗转腾挪地从顾星薇四面八方刺去。
金色妖花生出的藤蔓比冰蓝色和血红色妖花生出的藤蔓高级多了,无论是韧性、灵活度还是强度都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驭影随风虽厉害,可也不是个万能的术法,如果顾星薇是筑基修士,修炼了驭影随风第二层心法,她躲闪起金色妖花藤蔓来肯定不成问题,但她吃亏就吃亏在她的修为实打实比别人低很多。
那夏河钢也不知用了多少五彩矿修炼,短短十二年时间不但从炼气突破到了筑基,还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在实力上对顾星薇形成绝对的压倒之势。
顾星薇每每挥出炼锤,藤蔓就一软,根本不受力,弄得顾星薇有些憋屈。
一来二去之下,顾星薇的炼锤就被几条藤蔓给缠住了。
顾星薇低喝一声,准备用蛮力收回炼锤,几条妖花藤蔓就偷袭而至了。
啪啪几声打在顾星薇的背上。
顾星薇的神魂一颤,好半天才压制住翻滚的识海。
好厉害的金色妖花。
这妖花的攻击居然可以自由地在虚实之间切换,实时应对炼锤,虚时攻击神魂。
实在是一朵居家旅游、杀人越货必备的奇葩。
包围圈越来越小,顾星薇的心念电转着,炼锤对上妖花太吃亏了,她身上的符箓、法宝等物皆得至灵犀村,同样被妖花克制,怎么算都落于下风。
唯有一样法宝或许可以一试。
顾星薇双手掐动法诀,一支青笛出现在了她的双掌之间。
这支青笛便是当初韩沐桐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此笛名为青虚幻梦笛,是一件幻术类法宝。
顾星薇早就把配合青笛使用的术法《幻之音》记得滚瓜烂熟了,只是限于能力不足一直没有使用过。
这一次,她在梦中经历了凌雪舞四千多年的人生,无论是神识还是心境都有了长足进步,终于可以勉强一用此笛了。
顾星薇将青虚幻梦笛横斜地拿在手中,调动灵力、运转法诀、轻轻朝着笛孔中吐气。
激越的、带着杀伐之意的笛曲婉转而出,漫天的金色藤蔓都停下了动作。
顾星薇心神一动,九窍幻心花飞到她的身边,属于凌雪舞的气息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夏河钢、金色妖花以及在场其他的白塔护卫,再看顾星薇时只当自己看到了凌雪舞。
妖花传递出了亲近和依恋的感情来,而其他则发自心底的畏惧。
顾星薇神色沉凝,将幻之音初篇的曲调拔高了些,她瞬间抽手,快速拿出一柄匕首,由神识控制着朝白塔护卫飞去。
顾星薇还做不到单手按笛孔,低音稍微断了断,只不过因为瞬间恢复吹奏,并未让白塔的人有机会醒过来。
匕首毫无阻碍地收割了一个个白塔之人的性命……
看着一地的五彩矿,顾星薇抬手丢出几张赤焰符,将其焚烧了个干净。
顾星薇转过身来,迅速朝生符水池中投入一面面琉璃镜。
小半个时辰后,除开报废的那几面琉璃镜,顾星薇手中有四十一面完好无缺的琉璃镜了。
她将琉璃镜和钥匙收起,手持青虚幻梦笛转身寻找紫梧桐而去。
“你非要跟我作对吗?”凌雪舞的声音幽幽传来。
顾星薇听得出凌雪舞压抑着怒气,但那又如何,她再压抑,憋着的也是自己。
有九窍幻心花护体,一般幻术根本不可能对顾星薇产生影响。
“你杀了太多无辜的人,我必须把你重新封印回去。”
“是吗,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一毕,遮天蔽日的阴魂齐齐朝顾星薇飞来。这些阴魂都是这几百年来死去的灵犀村村民,而先前新死的村民的阴魂此刻正围绕着镇魂塔上下翻飞。
那些阴魂都是凌雪舞最后的防御手段,但却防的不是顾星薇,而是重启后的天梧阵。
天梧阵中的琉璃镜归位后,射出的红色符文会先落在这些阴魂之上,待阴魂消失后,才能够削弱凌雪舞的力量。
被血色符文消融的阴魂将不再能够转生,凌雪舞此举十分歹毒。
顾星薇将青虚幻梦笛一横,再次吹出幻之音,她脚踏驭影随风在重重鬼影之间游走。
这些数量庞大的阴魂也不是放出来好看的,他们凑在一起,光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有若实质的阴气便足以对顾星薇的行动产生阻碍了。
顾星薇只觉身体僵硬,越发不灵活起来。
力不从心,就是顾星薇此刻的感受。
她收回青笛,逼出一滴龙血朝阴魂弹去。
她体内的龙血还是自爆储物袋,差点被空间之力绞碎时产生的。
空中哧哧声大响,凡是被打中的阴魂都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顾星薇见龙血有效,便逼出了更多龙血朝四面八方弹去。
尖锐刺耳的叫声自阴魂口中传来,很快便有阴魂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了空气中。
凌雪舞大怒,她存在了数万年,没想到今日却被一个黄毛丫头死死克制住了。
她顾不得保存实力,澎湃的神魂能量从白塔中逸散而出,加诸在了阴魂的身上。
阴魂精神一震,身体渐渐实化,眼神也变得坚定且充满杀意起来。
亮光一闪,数不清的兵刃从白塔飞出,稳稳地落在了阴魂的手上,发出铿锵的金铁之声。
“喝!”众阴魂在天上齐齐挥刀,好不壮观。
顾星薇看着漫天的鬼兵,头皮发麻。
这凌雪舞一定是rmb玩家吧,还带外挂的,居然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这叫她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情何以堪啊。
顾星薇扬手丢出漫天的符箓,也不准备与鬼兵缠斗,直接朝前方跑去。
这些符箓会被妖花克制,但并不会被鬼兵克制,一通乱砸之后,顾星薇趁机溜了。
充满正气的火和充满肃杀之气的金向来是阴魂惧怕的对象,他们看着漫天的火光、剑气,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紫梧桐!
顾星薇跑了半天,终于看到了第一棵紫梧桐,她毫不犹豫地把一面琉璃镜挂到了紫梧桐上。
一道光华从琉璃镜表面流转而过,血红色的符文便远远地朝着镇魂塔投射而去。
符文擦着凌雪舞释放的神魂能量而过,把凌雪舞的神魂能量直接化成了黑烟。
凌雪舞尖叫一声,收缩了一些自身的神魂能量,天空中的鬼兵晃了晃,虚化了半分,显然因为凌雪舞能量的撤出受到了影响。
顾星薇见挂琉璃镜真的有效,她加快了速度朝前跑去,根本不理会死追在后面的鬼兵。
“杀了她,快杀了她。”凌雪舞有些急了。
顾星薇丝毫不理会近乎发狂的凌雪舞,她也不理会钻进眼睛里刺刺辣辣的汗。
她虽未领会身后的鬼兵,但高度紧张的神识却一刻不离地观察着他们的行动。
她微错脚步闪开身后飞来的白刃,白刃呼地没入地底。她的速度因为偷袭的影响稍微减缓了些许,但很快便又提了起来。
空中的鬼兵像是开窍了一般,纷纷把手中的兵刃扔向顾星薇。
剑雨,或许就是说的此种情形吧。
顾星薇劈手接住一把飞来的短刀,逼出一滴龙血抹在其上,反手一掷就将短刀射入了几乎追上她的那个鬼兵身体里。
那个鬼兵嘴里发出嚯嚯的怪声,没坚持多久就从空中一头栽倒下来。
鬼兵被灭杀,附于其上的凌雪舞的神魂能量一飞而回到了白塔。
凌雪舞确实厉害,就算这样都没对她的神魂造成什么伤害。
又挂上了一面琉璃镜,不过这面琉璃镜却并未对凌雪舞外放的神识造成什么影响,这面琉璃镜放出的血色符文离凌雪舞的神魂能量有些远。
这样下去不行!
顾星薇到底是个炼气修士,体内的灵力终究有限,她能够用这种极限速度奔走个一时三刻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观眼下的情形,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她挂上所有的琉璃镜。
顾星薇放出了三只灵宠,她翻身骑到觅觅的身上。
觅觅腿儿长,速度快,可以坚持少许时间。
顾星薇拿出两面琉璃镜,分别交给蒲蒲和欣欣,这二兽都比觅觅聪明,适合予以重任。
自觉受到了重视的蒲蒲,欢呼一声直奔一棵紫梧桐而去。它在空中,更加容易寻找紫梧桐。
而欣欣则是闻了闻紫梧桐的味道,紫梧桐与其他梧桐到底不是同一品种,气味上有些许差别。它以灵敏的嗅觉,很快确认了下一株紫梧桐在何方。
“走这边。”
顾星薇一挥手,指挥着觅觅走了一条跟欣欣完全不同的路。
啊哦,顾星薇心中暗叫不好。
不知何时,天上的鬼兵又对她形成了合围之势。
就在这时,蒲蒲那家伙挂好了一面琉璃镜。
凌雪舞放出来的力量又被削弱了一丝,天空上的鬼兵又虚化了半分。
“抓住那只鸟!”
天空中部分鬼兵手持兵刃齐齐转向,朝着蒲蒲飘去。
蒲蒲听了凌雪舞的话大为不高兴,它可是龙王逆戟鲸,才不是鸟这种低等生物呢!
蒲蒲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凭借着超凡的速度直冲入鬼兵中。
鬼兵刚捕捉到蒲蒲的身影,蒲蒲已经飞闪出了鬼兵群,他们挥舞兵刃砍到的都是对面的鬼兵。
就在蒲蒲几进几出地穿行于鬼兵中时,顾星薇又找到了一棵紫梧桐。
“住手!”
顾星薇又不是傻的,凌雪舞叫她住手她就会住手。听到凌雪舞焦急的声音,她反而加快速度把琉璃镜挂到了紫梧桐上。
“住手,你看看这是谁!”
顾星薇抬眼望去,只见悬浮在白塔之前的人眉眼都给她一种熟悉感。
小纯!
小纯的修为已经超过了顾星薇,但看起来却很虚弱。
“你过来。”
顾星薇站着没动,以她对凌雪舞的了解,她知道距离镇魂塔越近,凌雪舞的力量就越强,若是贸然过去,说不定就被她算计了。
“过来!”凌雪舞的声音变得有些凌厉。
一阵奇异的波动传来,小纯痛苦地扬起了头,一条淡淡的虚影从他身上拉扯而出。虚影下半部还跟小纯连在一起,上半部却已经渐渐分离。
那是小纯的神魂。
“住手,我现在过去。”
鬼兵停止了对蒲蒲和欣欣的追击,围拢起来,呈押解之势地跟在顾星薇的身后朝镇魂塔走去。
顾星薇站在镇魂塔脚下,感受着来自凌雪舞的神魂压迫,却在暗中沟通蒲蒲救人。
“星薇,是星薇吗?救我,救我。”
整整十二年,她不知道小纯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他眼下懦弱的模样,她想他肯定被折磨得不轻。
“你若肯自行兵解,我便放了这个人。”
一把刀从身后斜斜飞来,直插入地面。
看着眼前晃动不已地刀柄,顾星薇轻蔑一笑:“以你的心性,就算我肯自尽,你也不会放过小纯。”
“你错了,我会放过他。他早就用了五彩矿,离开这里就是一个废人,我根本没必要因一个废人骗你。”
“星薇救我,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分上你救救我。”
顾星薇娥眉微蹙,她此刻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过来,是来救小纯的,也安排好了蒲蒲瞅准实际救他下来。
但小纯在听到凌雪舞让她自尽才会放过他时,他仍求顾星薇救他,这不是让顾星薇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吗?!
她当初是被秦蕴救的,她欠秦蕴一个天大的人情是不错,但她不欠小纯的。
哪怕她现在丢下小纯自保离开,别人也没有立场指责她。
她又不是救世主。
“我不会自裁。如果你放了小纯,我可以答应你不再去挂琉璃镜。”
“哈哈哈,怎么办,你们两个,今天必须要死一个。”
变态!
“星薇救我,我不想死。”
顾星薇面沉似水,她对小纯失望极了。
“随你。”顾星薇言毕,心神一动控制着九窍幻心花把自己笼罩在了其中。
九窍幻心花对抗不了物理攻击,但是凌雪舞也只剩下神魂了,正好用来防范她。
“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决,那就死他好了。”
“不,不,啊!”
神魂被一点点抽离,小纯痛苦地大叫,在这一刻他的心中产生了一颗名为“恨”的种子。
他恨顾星薇不救他。
他恨秦蕴道现在都不出现帮他。
他恨他自己力量弱小,只能任凭别人摆布。
凌雪舞突然停手,欢快的声音从塔中传来:“这就是你们人类之间脆弱的感情,相处那么多年,你都不愿意牺牲一下自己救下这个人。”
顾星薇莞尔一笑,“裘斯也是人。”
静默半晌,镇魂塔中蓦然传出凌雪舞歇斯底里的声音:“你怎么知道他,你不配提他!”
“我不配提他?”顾星薇轻笑一声,“我看是你不配提他吧,他如果泉下有知,定然会后悔拦住他师父。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那么多门人。如果不是你,器宗不会在后来万年时间里抬不起头!”
“你住口,不是这样的,我要为他报仇,我要杀光那些看不起我们,想要阻止我们的人。”
“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你。”
顾星薇放出大招,凌雪舞果然暴怒了,她不管不顾地控制着神魂能量冲向顾星薇。
九窍幻心花滴溜溜直转,将部分神魂能量挡在了外面,可还是有一部分落在了顾星薇的身上。
九窍幻心花是强大,但使用它的人一点都不强大,这才无法拦下所有攻击。
顾星薇只觉头痛欲裂,赶忙收摄心神对抗外来的神魂能量。
与此同时,蒲蒲已经冲向了悬浮在空中的小纯,它的两只爪子牢牢地抓住了小纯的胳膊。凌雪舞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在顾星薇身上,没时间来管小纯,居然让蒲蒲带着小纯逃回了顾星薇身边。
凌雪舞的神魂能量从顾星薇的毛孔中穿透进去,齐齐朝着顾星薇的识海冲去。
顾星薇堪堪来得及用自己的神识在识海中聚集出一堵“墙”,凌雪舞的神魂能量就到了。
顾星薇的神识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化神级别对上筑基级别的神识能量,完全可以用碾压来形容。
顾星薇只坚持了数息,神识能量就溃不成军了。
不过她能够把凌雪舞逼到不惜代价都有灭杀她,她已足以骄傲了。
恐怖的能量在识海中肆虐,就在顾星薇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之时,那滴血液在眉心中显形而出。
这滴血化为红雾朝着凌雪舞的神识能量包裹而来。
顾星薇看得出,这滴曾经救过她的、是敌非友的血根本不是凌雪舞的对手。可凌雪舞的神魂能量却毫无预兆的,就那般退了出去。
“小辈,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我暂时放你一马。他日,我脱困之时就是你殒命之日。”
那人?谁人?
顾星薇大口喘息着,在死亡边缘游走了一遍,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凌雪舞将神魂能量一收,漫天阴魂重新虚化,全都飞过去贴附在镇魂塔上站好。
而千万里外的妖域中,一个俊美非常的男子蓦地睁开了眼睛,轻喃一句:“原来你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顾星薇仍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没听到凌雪舞说么,待她脱困之日,就是顾星薇殒命之时。
既然这样,顾星薇也不跟凌雪舞客气,她把琉璃镜全都拿了出来,指挥着三只灵宠去把琉璃镜全都挂好。
凌雪舞轻笑一声:“就算你挂上琉璃镜又如何,我积蓄的力量已足,顶多千年便会脱困。”
顾星薇傲然而立,“那我便千年内化神,看你能奈我何!”
“笑话,千年化神简直是痴人说梦。”凌雪舞说完这一句也不再多言,越来越多的琉璃镜亮起,加在她身上的压制之力越来越大,她便缩在塔中不再冒头。
血红光芒倾注在镇魂塔外围的阴魂身上,阴魂身上冒出阵阵黑气,发出刺耳尖鸣。
顾星薇叹息一声,微微别过了头。
凌雪舞她终究狠毒得太过了些。
等着灵宠们挂完了琉璃镜,顾星薇把小纯放到了觅觅背上,带着他一同寻找秦蕴而去。
小纯一直趴在觅觅的背上,是以顾星薇并未看到他复杂莫名的神色。
顾星薇拿着钥匙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八卦炼心阵,放出了秦蕴。
秦蕴冲出地底,便开始大口呼吸起来,显然也是被憋坏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零落的阵法,一地破碎衣衫,丝毫都没有影响秦蕴的心情,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顾星薇。
“我要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地方。”
秦蕴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顾星薇说的是什么地方,他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小心些,那些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顾星薇点点头,转而问秦蕴:“你呢?”
秦蕴万分感慨地说:“十多二十年了,是时候送小纯回家了。”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黯,“希望他的家人能治好他身上的伤吧。”秦蕴作为医修,很容易察觉出了小纯的状态。
听秦蕴之言,小纯的来头应该不小,顾星薇也就放了心。
“小纯被逼用了五彩矿,他是因为体内气血被转化为了矿物才变得虚弱,以后重点寻找增加气血的灵药即可。”顾星薇好意提醒道。
顾星薇带着小纯来救秦蕴的路上,就偷偷用九窍幻心花吸收走了凌雪舞留在小纯体内的力量,所以小纯确实只是气血亏损而已。
只不过缺损的本源精血却不是那么好补充回来的了。
三人在谷中找了些有用的东西,特别是顾星薇专门找了一身合体的衣裳才离开了山谷。
三人顺着河出了这个山谷,他们一出谷,眼前便布满了迷雾,再也看不到一星半点古内的情况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便在此分开吧。”
秦蕴他要去的方向跟顾星薇是南辕北辙,他已送了顾星薇十里地,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后会有期。”
秦蕴朝着顾星薇行了一个揖礼,从觅觅背上背起小纯,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镇魂塔所在的地方位于丘元城的西北方,在凌华宗势力范围与器宗势力范围的交界处。
顾星薇辨认了一下方向,才朝着东北方走。
走了一天一夜,顾星薇终于看到了一条官道,顺着官道走总能找到城镇,到时候或买或顾一辆马车都很方便。
“呔,什么人踏坏了小爷的草,赔钱!”
一群长相各异的青壮年从树后冲了出来。
顾星薇的神识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她需要找个人问问情况,才没有绕开去。
她拍了拍身下的觅觅,觅觅会意后退半步,露出了那株那人口中的草。它垂下头,张开嘴滴出一滴口涎,那株草立马生龙活虎起来,长得比先前更好了些。
顾星薇的路数这些人没见识过,呆了一呆,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哟,可以养护植物的灵兽,拿出去卖肯定能够卖个好价钱。
他们眼中流露出贪婪之光,说话也直白了一些:“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留下这头老虎,我们就放你走。”
顾星薇扬扬眉,不紧不慢地道:“有本事就来拿。”
同阶修士,顾星薇还真没怕过谁。
那群劫匪,修为最高的也只与顾星薇一样,是炼气七层修士而已,低的连二三层的都有,根本不够看。
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之后,为首那名修士道:“爷们出手之后就不是只要老虎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若说刚才顾星薇只是想要问他们一些情况,那么现在顾星薇就是想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再问情况了。
“唉,我打,打你们这些坏人。”
就在双方蓄着势准备出手之时,一个头发蓬乱的老婆婆提着一把笤帚冲了出来。她一出来就拿着笤帚往那群修士身上招呼。
顾星薇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她这算是被人救了吗?
为首那人显然不耐烦被老婆婆骚扰,抬掌就准备朝老婆婆身上打去。
顾星薇从觅觅身上一跃而下,脚踏驭影随风,以鬼魅般的速度来到老婆婆的身边,一抬手就握住了那人的手腕。
“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婆婆算什么本事,你有那起子力气全都冲我来。”顾星薇说着便把那人的手重重一甩,半抱着老婆婆朝后退去。
“女儿说得对,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叫本事。”
顾星薇足下一个踉跄,差点仰倒。
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两拨怪人。
顾星薇把老婆婆放在觅觅身边,叮嘱觅觅守护好老婆婆,这才拿出了炼锤朝前走出几步。
“我们兄弟敢在这里劫道岂会没点儿本事,小娘子你可别得意得太早了。兄弟们起阵。”
顾星薇听见这声招呼,凝神注意起周围的变化来,但她很快就觉得没意思了。
幻阵!
顾星薇可收着幻术的祖宗,有九窍幻心花在手,天下能够迷住顾星薇的幻术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顾星薇虚眯着眼睛,看着那群手舞足蹈,准备收获利益的修士。
她用九窍幻心花沟通了一下幻阵,眼前出现了一个异常惨烈的屠杀场景。
原来是最低等的杀戮幻阵。
顾星薇断开与幻阵的联系,抽取了一丝九窍幻心花的力量,放出了一个微型的幻心境。很快,她就发现了阵眼。
她气势如虹地砸向阵眼,只听到卡卡两声,那块隐藏在地下的阵盘就报废了。
那群劫匪面面相觑之后,拔腿就跑。
能够这么轻易破除幻阵的炼气修士能是一般的炼气修士吗?
他们都是在道上混惯了的老油条,见势不好,根本无心战斗,只求这块铁板别追上去。
顾星薇才懒得追他们,她一拍灵兽袋,蒲蒲就化为一道残影地朝着修为最高的那名修士追去。
那修士匆忙间回头一看,见是一只灵兽,心下一横抽刀便砍。
蒲蒲这家伙的好战因子又上来了,它呼呼地闪动着一双无毛翅,一边闪躲着那修士的攻击,一边下大力气呼那修士巴掌。
那修士的法宝并不是高级货,只是寻常的一阶下品法宝而已,偶尔砍中蒲蒲的腿脚,也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蒲蒲那双脚,可是它吸收了青龙的龙髓后才长出来的,比之青龙的龙爪就算差些,差得也不多。
不多时,那修士就被蒲蒲打肿了脸。
顾星薇有些无语,她走过去拦住蒲蒲:“行了,你别把他打傻了。”
蒲蒲意犹未尽地退到了顾星薇的身边,大有那修士不配合,它就再多打几下的意思。
“仙子别让它再打我了,这些是我全部家当,现在都给你,还请仙子放我走,我可养着一大群人啊。”
顾星薇垂眸看向地上的储物袋,说实话,她在灵犀村得到了大笔灵石,虽然最后凌雪舞收走了那两个装着矿石和灵药的储物袋,她没得到,但她也算得上是很富有的炼气修士了,她还真看不上这修士的东西。
“收起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回答得好,我就放过你。”
那修士一听巴不得一声:“仙子请问,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星薇神色凝重地听完那修士的叙述,将他打晕在地,转身过去带着老婆婆骑着觅觅沿着官道而去。
那修士十多年前还是个炼气四层的小修士,活动范围仅限于城池附近,对于丘元城全城被灭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道那些人都用来血祭了,直到现在丘元城周围那片地方还是死域般的存在。
血祭,这两个字在顾星薇心头打了个转,她觉得很是奇怪,那些人的血肉都被吃得干干净净,魔修难不成使用骷髅来血祭的?
那些魔修确实用丘元城的人来血祭了,只是那噬脑虫的工虫很是特殊,它们的吞吃能力很强,但消化能力很差,掌握着母虫的顾丽欣完全可以控制着工虫把血肉吐出来。
据说,这些魔修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是在找某件东西,至于找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老人家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顾星薇拍拍老婆婆的肩膀,轻声问。
老婆婆笑呵呵地转过了头:“傻丫头,你连我们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啦,我们家在在”老婆婆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有些苦恼,“我也忘了。”
顾星薇才真正有些苦恼。
她准备去找机会混进凌华宗的矿脉,带着这么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老婆婆,不是找死么。
“老婆婆你认错人了,我真不是你女儿。”
老婆婆满面风霜,看起来六十有余,顾星薇这副肉身才二十二岁,决不可能是她女儿。
老婆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呜呜地哭起来:“我女儿傻了,直管我叫老婆婆,怎么得了。”
顾星薇:“”
顾星薇有一瞬间凌乱,忍了忍,又忍了忍才开口:“娘,我们家在哪儿啊?”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去哪儿都成。”
顾星薇:“”你赢了。
顾星薇拍拍觅觅的屁股,觅觅惊得回头来看,见是顾星薇只得忍气吞声地加快了速度。
老虎的屁股在某些时候还是摸得的。
顾星薇用灵力护住有些痴傻的老婆婆,一路顺利地进了小镇。
她刚进镇,马嘶鸣奔走,人群溃散,才抖着眼角地把觅觅收了起来。
其实真的不用害怕这只只会吐口水的老虎,她心说。
老婆婆脑子不大好使,腿脚倒好,没有觅觅代步,她走起路来也不大费劲。
顾星薇托掮客找了个人牙子过来,她倒不是想卖掉老婆婆,只因人牙子走街串巷见多识广说不定就知道这老婆婆是谁家的。
“没见过,不认识,肯定不是镇上的,好像也不是附近城镇的,叫姑娘失望了,真对不住。”
顾星薇默了默,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那你帮我找几个可靠的人,哦对了,”顾星薇转过头对着掮客道,“你再帮我买个院子,安置老婆婆,如果有她家人的消息,只管带人来找。”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她储物镯里还揣着顾清霰当初给她的大把银票,随着修为的提高,这些银票越发成了废纸一般的存在。
“你不要我了。”老婆婆忽然开了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老婆婆忽然闹开了,她站起来就往外冲,边冲还边喊,“我女儿不要我啦,要把我丢给别人照顾啦。”
听了这话,顾星薇的脸瞬间就黑了。
果然,她一转头就看到人牙子和掮客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真是我半道捡来的。”顾星薇深知这话有多苍白,她赶紧起身追老婆婆去了。
“老婆婆。”
“叫娘。”
干嘛那么坚持。
大庭广众之下,被迫上演这种戏码,顾星薇感觉后脊背很疼,都是被那些无聊的围观群众的眼神戳的。
“娘咱们走吧。”
“还要把我丢下吗?”
“带着你。”
老婆婆抱住了顾星薇,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顾星薇拉着老婆婆出了酒楼,找了个马车行赁了辆马车,买了些吃食,赶紧上了路。
老婆婆吃过东西,歪在马车上呼哧呼哧地睡起了大觉。顾星薇却在心底跟天眸交流上了。
“按照现在的情况,我最好的选择是进入器宗或是驭兽宗,但考虑到我得了九窍幻心花,还是去驭兽宗为妙。”
“你进哪个宗门我都没意见,只一点你要记住,如果不去把夜瞳弄死,我们俩迟早完蛋。”
“我这不是正在往那边去么。”
天眸忍不住泼顾星薇冷水,“凌华宗的矿脉可不是你说混进去就能混进去的,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顾星薇抬头望望天,心中却盘算起了别的事情:“算起来我也二十二了,这个年纪才炼气七层,不管去哪个门派都没法让人高看一眼。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暗伤在哪里吗?我们俩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好你也好不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顾星薇的年龄还凭借着风灵根的资质去哪儿都有人争着收入门下。但这个年纪,其他天灵根修士恐怕都着手准备筑基了,她才刚迈入炼气后期,进境实在太慢,别人在收徒弟是肯定会多想一想。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对去找夜瞳晦气的事情上心。”
顾星薇又保证了一番,天眸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你再试试用你师父教你的办法冲穴。”
自从炼化完成了化生树的树干,灵隐化生术这门炼体术顾星薇已经好久都没有修习过了。
这会子,她听到天眸如是说,赶紧调动丹田里的灵力,按照术法的行功轨迹将灵力转化为化生力,然后朝着下一个穴位冲去。
哦!
顾星薇痛得弯下了腰,老天,化生力才刚挨到那个穴位,剧痛就忽然袭来。她汗流满面地控制着神识内视起来,却没发现什么不妥。
“女儿你怎么了?”老婆婆被顾星薇弄出的动静惊醒了,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顾星薇摇摇头,呼出一口气,重新坐好。老婆婆狐疑地看了顾星薇一眼,见顾星薇真没事,又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候顾星薇却在心里大骂起天眸来,“你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吧,怎么不提醒一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你动作太快了。”
顾星薇:“”
不能冲穴,她的修炼速度就会一直维持在三灵根修士的修炼速度上,如果不服用丹药,她起码还要三十年才能炼气九层,如果服用丹药的话,她摸了摸自己的储物镯,也不知道灵石够不够用。
就算服用丹药,按照一个月三颗丹药的量来算,她也需要近二十年才能炼气九层,那时她都四十多了。
而且达到炼气九层后,需要多久才能达到炼气圆满还得看机缘。
形势相当严峻啊。
就在顾星薇盘算着怎么快速修炼时,一个身穿火红色衣衫的男子到了天梧阵前。
天梧阵前,身穿火红色衣衫的男子渐渐收了唇角的笑,驻足凝望镇魂塔片刻才转身离去。
“小九你竟在这里。”
男子感受着空气中淡淡的九窍幻心花气息,喃喃自语。
他顺着河出来,一路疾行,观他离去的方向,竟与顾星薇一般无二。
车夫驾着车疾行了三天,终于来到了一座大城。因需要补给,顾星薇便同意入城。
这座城市热闹非凡,尤其是最近特别热闹,许多周边城镇的青年才俊都朝着这座城市汇聚过来。
顾星薇打发车夫自去休息,她才带着老婆婆进了一个临河的酒楼。
酒楼里人声鼎沸,小二串花似的在各桌之间穿梭不停。
顾星薇支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围绕在张家女身上,便没多大兴致了。
张家是城里有名的修仙家族,族中底蕴深厚,可惜人丁不旺,到了张秀莲这一代只她这么一个女儿。这一次张家是出了血本来招婿的,还拿出了一颗在大宗门中不易得的筑基丹吸引众修士。
筑基丹。顾星薇很是心动,但心动也无用,她是个女的。
她曾经得到过一颗筑基丹,但她没有认出来,让天眸给吃了。
“去把筑基丹弄到手,我吃了大有好处。”天眸顿了顿继续诱惑顾星薇,“就算你不给我吃,你自己留着也好,你这个年纪这个修为就算进入宗门也很难被重点培养,想要筑基丹肯定需要大贡献,这一次千万不能错过。”先让丫头把筑基丹弄到手,到时候再慢慢骗过来吃掉。
天眸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躺着也不疼,滚着也不疼。
她是个女的呀,就算有心去弄筑基丹也不成吧。
“我是个女的,这事不成。”
“你忘了你们神风门的老本行了,快去,到了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顾星薇:“”
不再理会天眸,顾星薇上了二楼,挑了个临河的包厢坐下。
点完菜,等着上菜的时间,顾星薇有些无聊地看向窗外。
烟雨朦胧的河面上,一叶扁舟缓缓行来,划破河面,留下浅浅的水痕。舟头伫立着一个红衣男子,男子俊美非常,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天水烟雨霎时褪色,只剩那男子遗世独立。
河岸两旁,胆大的小娘子已经开始朝船上抛花了,男子微斜手中的二十四骨青竹伞,让落在伞上的花滑落下去。
顾星薇暗赞一句张秀莲好福气,这男子一动一静都透着风情,若能得夫如此,一颗筑基丹花得值。
忽略男子带来的熟悉感,顾星薇转过头看向桌上四荤两素一汤,好像点得有点儿多,把灵宠们放出来吃好了。
刚吃了半碗饭,楼下传来的骚动就大得让人忽视不了了。
顾星薇知道,这是那个绝代佳人来了。
除了绝代佳人这个词,顾星薇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那男子了。
她忿忿不平地狠咬口中的铁板牛柳,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真是让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顾星薇长得也很漂亮,但若是站在那男子身边一对比,她就成了丑女了。
顾星薇眉心中一点微微跳动,她抬手按住了不断跳动的那点,心中惊疑不定。
她从不敢或忘,在这片天地之间,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她的肉身。
身体出现异状,她丝毫不敢迟疑地摸出一张银票丢到桌上,再用储物镯将一桌食物一卷,带着老婆婆翻窗走了。
顾星薇前脚刚用驭影随风踏浪而走,后脚那个红衣男子便出现在了门外。他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抬手推门而入。
包厢内早就空无一人了。
他咳嗽两声,微微敛了笑意。
顾星薇足下生风之时,天眸还不忘撺掇她:“你准备逃跑?正好,赶紧去偷了筑基丹再逃跑,只是顺手的事。”
一点都不顺手!
“你的暗伤有办法解决。”
顾星薇顿住脚,压下满腔的怒火,面对天眸这种说半句留半句的坑货,她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
“有办法你不早说!”
“人类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叫做无利不起早。”
很好,他在文明世界待了二十多年就学会了这句话
天眸说完这句话,任顾星薇再怎么戳他,他都不再言语了,就好像立志做一块安静的美石一样。
顾星薇找了个客栈,把老婆婆安置好了,再三再四保证一定会回来接她,她才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栈里喝茶吃点心。
从客栈里出来,顾星薇随手从小摊上买了个面具,就大模大样地朝着张家走。
红衣男子手握青竹伞,步履从容地从青石桥那段走过来,一抬眼就看到了顾星薇。他掐指算了算,迈步跟在了顾星薇身后。
顾星薇似有所感地回头,只看到了红衣一角。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调转身朝来路走去,边走边仔细观察周围。
待走到红色衣角处,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衣角,而是一块被小摊勾住了的红色方巾。
她自嘲地笑笑,何时变得如此敏感了!
她加快脚步往张家而去。她的身影消失后,红衣男子从容地从身上揭下一张符箓。
那符箓却是难得的隐身符。
摸到张家地界,顾星薇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混乱。各路修士在张家正门、后门、角门前争相表现,可见筑基丹的诱惑力有多大了。
场面混乱对顾星薇是有好处的,她很顺利地摸进了张家。
顾星薇戴着面具,隐匿气息,蹲守在一丛灌木后。
“小姐又在闹腾吗?”
一个丫鬟对着另一个端着碎瓷片的丫鬟问。
“可不是,还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这下可好了,她屋里连杯盏都换成木头的了。”
噗这小姐真不差钱。
“我过去看看。”
顾星薇悄悄起身,趁那丫头没注意,将一把匕首抵在了那丫头的后腰上。
“筑基丹在哪儿?”
又是来打筑基丹主意的,这些天已经来了好几拨了。
“在小姐房里。”
顾星薇眨眨眼,不对呀,奖励怎么能放在小姐房里呢,真是怪哉。
顾星薇击晕了丫鬟,换上了那丫鬟的衣服,七拐八绕地摸到了张秀莲的房间。刚到门口,一只木杯迎面飞来,顾星薇闪身避开。
顾星薇暗暗点头,没错,就是这里了。
她刚才是循着砸东西的声音找的路,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到了。
“小姐,您别闹了,再闹下去老爷该发火了。”
顾星薇款款而进,赔笑着说。
张秀莲秀眉一挑:“你是谁?”
“姑爷定下了,老爷让奴婢来看看筑基丹怎么样了。”
张秀莲脸色大变,赶快跑过去撩开床褥,打开床上的暗格:“不是说要亲自从我这里夺得了筑基丹才算赢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
“屏秀快,你快带着筑基丹躲起来,我去应付我爹。”
顾星薇三两步走到床前,接了装筑基丹的玉瓶就走。太息幻影术不仅可以收敛气息,还可以改变容貌,如果能取对方一滴精血,就连对方的气息都可以模仿。
那侍女落在了顾星薇的手里,取一滴精血还是很容易的,张秀莲根本就没发现一丝不妥。
与此同时,手持二十四骨青竹伞的男子跳进了张府,他一落地,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就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闯进别人家里,还不掩饰气息。不过他确实艺高,一身筑基期修为不过片刻就把攻向他的护卫全都打到在地。
“道友手下留情。”张家的筑基修士赶忙露了面,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秀莲的亲爹张天阳。
红衣男子收回伞,脸上笑容不减地抱拳道:“有礼了。”
“爹,我不嫁。”张秀莲急匆匆从后院跑了过来,待看清楚红衣男子的容貌时呆了一呆,再开口却变成了,“爹我嫁。”
红衣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一双剪水的眸子看向张秀莲,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人。
“道友摇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进了我张府还想不娶我女儿不成。”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儿看得上的男修,说什么都要把人留下来,张天阳手一挥,其他人呼啦啦将红衣男子围在了里面,“我张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另一边顾星薇拿了筑基丹,还不忘在张秀莲的小院里丢下一堆灵石,足有五千之多。依她所想因缘果报最是飘渺,如果能不轻易沾惹还是不要轻易沾惹的好。她只当她买下了筑基丹,所以放下了一大堆灵石。
从张府后门逃出,顾星薇根本不敢停留,迅速回客栈接了老婆婆就启程往北方而去了。
红衣男子似有所感地望了望北方,他微微抬掌,掌心中粉红色绒团花飘飞而出,落了在场中心满头满脸。他一握掌,粉色绒团花霎时冒出火焰,灼得那些张家人哀哀直叫。
“小心,是业火。”张天阳出言提醒的同时脚下也动了起来,他双手快速掐诀,一条水龙自他指尖成型,朝着身受业火的同族人卷去。
业火可不是凡火,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水属性术法就能灭的。张天阳那条浩浩荡荡的水龙攻击一圈后只是略微让业火晃了晃,根本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红衣男子也没有将在场众人绞杀干净的意思,一击得手让在场众人失去了战斗力,他便一展二十四骨青竹伞,手持伞柄,一道灵光过后,青竹伞就带着红衣男子朝空中飞去。
张秀莲惊为天人,更不肯轻易放过红衣男子了。她屈指弹出一点粉末附于红衣男子足底,转身便奔至后院,跳上她那匹四蹄踏雪的角风马就朝着红衣男子追去。
忙乱间竟没人想起那颗筑基丹来,倒叫顾星薇有了逃走的机会。
顾星薇并不知道张家人一心系在美男的身上,怀里揣着偷来的筑基丹,心中不踏实之下,只催着车夫快快赶车。
她不放心之下,还放出了九窍幻心花的幻心境,以此遮掩整车的气息。
红衣男子追出两里地,便失去了目标的气息,他淡淡看了一眼前方,他发现前方有一座仙城,一座纯道修居住的仙城,略微停顿之后,他便绕过仙城往北方缓缓行进。
又走出两里地,他身形微微一顿,转过身来就看到张秀莲骑着角风马追了过来。
好多年了都没有过这种无力的感觉了。
红衣男子展开青竹伞加快速度朝着北方而去。
“你跑不掉的,我张秀莲就认定你是我丈夫了,你去哪儿我跟到哪儿。”
顾星薇揉了揉耳朵,趴在窗口四处张望了一番,自然没看到人,不过心中却感叹着修士真是豪放,竟能放出如此豪言。
顾星薇小心翼翼赶了十多天路,打量着张家人哪怕发现筑基丹不见了,也没法子追过来后,才收了九窍幻心花。九窍幻心花虽然逆天,但一直使用幻心境还是会消耗体内的灵力。顾星薇一边打坐一边维持幻心境,到后来丹田内的灵力也快要见底。
九窍幻心花一收,数百里外的红衣男子顿住步子,再仔细感受了一番,立马调转方向,往东边而去。
两盏茶后,张秀莲路过此处,跳下马,放出一只雪白的小虫来。那小虫忽闪着翅膀飞动几下,嗡嗡几声跟张秀莲交流一番后,张秀莲也转道往东而去。
“姑娘,前面就是离雪城了,城里有直接传送至边疆的传送阵,我进不去,姑娘还需在城外下车。”
顾星薇顾车的时候就说过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载她去北部边界的风元城,做得到她自然有赏。
顾星薇二话不说付了车钱,领着老婆婆来到离雪城外。
城门口有一队修士镇守,需得交了入城费才可进入。
顾星薇交了两块灵石顺利入城,随意点了个拉生意的掮客,问明了传送阵的具体位置便去城主府外事处租下了一个小型洞府。
老婆婆是凡人,住一个月一块灵石的洞府和住一个月三百块灵石的洞府没什么差别,顾星薇自然选择了一个月一块灵石的洞府。
“娘,这就是我们的家,吃的在这里,您饿了就吃。我有事出一趟门,过几天就回来。”直到现在顾星薇叫这声“娘”还是很有心里负担,但若她不叫,老婆婆定然装听不见,少不得还是得叫一声。
老婆婆乖乖点头,拍拍顾星薇:“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不要担心我,你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顾星薇辞了老婆婆,关闭禁制,匆匆往传送阵而去。
而此时红衣男子正站在城门口,略微沉吟后还是准备入城。入城虽比较危险,但目标就在城里,不入城岂能拿下目标。
他刚穿过两条街,目标的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他随意拦住一人问:“传送阵在哪儿?”
被拦住的女子本满脸不爽,待看到红衣男子的容貌时立马喜笑颜开地详细说了如何去传送阵。
那边顾星薇出了传送阵就看到许多骑乘着形态各异灵宠的修士,果然是到了凌华宗势力范围与驭兽宗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开始出现以驭兽为主的修士了。
顾星薇略想了想便放出了觅觅,她想要混进凌华宗的矿脉,还是很有必要伪装一下的,万一被逮了,凌华宗的人看在她有可能是驭兽宗弟子的份上,也不会立刻下杀手。
觅觅有些憋屈,身为老虎却无一只兽怕它,它只能把愤懑发泄在四蹄上,以最快的速度撒丫子奔驰在街道上。
顾星薇死死揪住觅觅颈间的毛发,心说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着急着想去矿脉。
出了风元城,顾星薇按照秦蕴给的地图很容易地摸上了矿山
顾星薇收敛气息绕着矿山走了一圈终于放弃了。
自打发现守卫的漏洞后,凌华宗起码加了一倍的人巡逻,顾星薇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摸进去。
若想混进矿洞,只有先混进凌华宗了。
顾星薇北望了片刻,有些忧伤地放弃了去驭兽宗的打算。
从山上下来,一抹鲜艳的红撞进了顾星薇的眼底。
顾星薇的眉间跳动不已,这一刻她知道对方是冲她而来的。
她蓦然转身,脚踏驭影随风朝着风元城的方向奔去。仙城内禁斗,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
红衣男子手臂微抬,二十四骨青竹伞滴溜溜朝顾星薇而去,越过顾星薇的头顶拦在了顾星薇的面前。
顾星薇别的技能可能不到家,但逃跑的技能着实是一等一的。
她双脚在空中飞踢两下,硬生生改了方向,还能保持之前的速度疾奔而去。
红衣男子衣袖飘飞,无数粉色绒团花铺天盖地朝顾星薇飞去。
这粉红色的花朵霎间触动了顾星薇的某根神经,她记起十多年前在丘元城时也见过这种花,还是在大雪天见的。
匆忙间她凝眸朝红衣男子看去,只见那男子眉眼间都给她一种熟悉之感。
她努力想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她曾在茶楼听说书时坑过一个男子,那男子正是眼前这人。
原来那时候危险就在身边了吗?
真是好悬,要不是贺福生突然出现,说不定那时就跟这男子面对面了吧。
那时她可是一点逃跑的能力都没有的。
朵朵粉色绒团花从天而降,落地前纷纷浴火,如火种红莲般艳丽而充满危险的气息。
顾星薇转身、跳跃,从容穿梭于火球之间,没让浴火的绒团花挨到她半片衣角。
红衣男子看到这一幕也不恼,嘴角带的浅笑反而扩大了几分,好似很满意一般。
这时他动了,他足下一点,轻身跳跃,稳稳握住了伞柄。伞面微微偏转,就带着他拦在了顾星薇面前。
会使花很了不起吗?咱也有花,还更大朵。
顾星薇意念一动,丹田中的九窍幻心花透体而出,悬浮在她脑后滴溜溜直转。
幻心境蒙蒙而出,将红衣男子罩在了里面。
红衣男子有片刻的错愕,看着九窍幻心花的神色带着几分复杂,竟好像并没有被幻心境迷惑住一般。
对方是筑基修士,顾星薇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只能发挥逃跑特长。她用幻心境罩住红衣男子后,转头就逃。
红衣男子第一次双手掐诀,召唤出了一朵跟其他绒团花明显不同的绒团花,此绒团花一出,幻心境立时告破。
幻心境被破得这么容易其实跟顾星薇没有亲自控制,还带走了九窍幻心花有关系。但在境破的那一刹那,顾星薇似有所感。
粉色绒团花、与九窍幻心花相生相克,这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一物业火合欢树。
妖修!
“大胆妖修竟敢在我道修地盘上猖狂!”顾星薇这一吼纯粹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笑意在红衣男子脸上扩大,他带着几分戏谑说出一句:“很快我就是你了。”
果然是他,原主曾经见过的那个男人!
红衣男子手中法诀再变,一滴殷红的血滴在顾星薇额头显现而出,顾星薇全身的灵力顿时散去,她的身体也直僵僵地站在地上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红衣男子一步一步靠近顾星薇,他的手指温柔地点在顾星薇的眉心,一颗青色的种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吃下这个就不会痛苦了。”
吃你妹!
顾星薇几乎要暴走了,这东西她认识,可不就是原主神识中的东西么。
顾星薇紧咬牙关,不让那颗种子突破最后的防线。
红衣男子轻笑一声:“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听话。”
他抬起冰凉的手掐住顾星薇的下颔迫使顾星薇张口。
“你们在做什么!”张秀莲的怒吼声从后方传来。
红衣男子手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张秀莲的话一般。
张秀莲大怒,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她抬起手就朝着顾星薇丢来一张符箓。
红衣男子终于有了其他动作,他拦住顾星薇的腰往后退去,轻巧地躲开了张秀莲的攻击。
张秀莲抓不住重点的把眼睛落在了红衣男子握在顾星薇腰间的手上,浓烈的醋味几乎熏倒这篇千年古林。
顾星薇眨巴眨巴眼,悟了,张家小姐这是看上了这妖修啊。
如果她能做成这桩美事,说不定她就能成功逃跑,而且说不定红衣男修就舍不得要她这副女儿身了。
“张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跟这位公子没有半点关系。他其实他其实只是想要试探你,想叫你吃醋而已。”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都是不明智的,张秀莲听了顾星薇如此空洞的撇清之词后竟然信了,还一脸娇羞地朝着顾星薇他们这边走过来。
红衣男子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星薇,看得顾星薇心底发毛。
“哥哥你可要懂得怜香惜玉,张小姐可是个好姑娘,我很欣赏这样的嫂嫂。”
张秀莲看顾星薇时的眼神顿时带上了三分慈爱、三分欣赏。
红衣男修也是个狠角色,他神色自如地趁着顾星薇张口说话的时候把种子塞进了顾星薇的嘴里。
顾星薇掐着自己的喉咙,瞪大双眼,努力不让种子下咽。
红衣男修微微一笑,左手扣住顾星薇的肩膀,右手轻拍顾星薇的后背,帮顾星薇顺气。
种子一点点下滑,终于在红衣男修温柔拍背的第十五下顺利滑入腹中。
顾星薇有些绝望地内视着这颗种子,却发现种子老老实实待在九窍幻心花旁边,并没有往识海而去的趋势,这才放了心。
九窍幻心花与业火合欢树相生相克,想来是可以克制这颗种子的。
与顾星薇心情完全相反的张秀莲此刻正滴着口水盯着红衣男子不放。
这男修对自己妹妹都这么温柔,对道侣应该更好。
真是好满意他!
若是顾星薇知道张秀莲的想法,说不定会气得拿炼锤敲开她的脑袋。这是啥眼神啊,那妖修明明是想要她的命,好吗?!
红衣男修手腕一翻,扬起青竹伞,他的脚刚刚离地,就挨了顾星薇重重一拳。
顾星薇借着拳力后退,最大限度地发挥云影随风的威力,化为一阵风地跑了。
临了她还不忘提醒张秀莲一声:“祝哥哥嫂嫂新婚愉快,小妹我就不打扰了。”
“有钱吗?拿去花。”张秀莲心情颇好的将一袋灵石扔给了“小姑子”。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星薇远去的背影,神色中只有尽在掌握的笃定。
顾星薇边跑边合计,妖修应该是不敢随便进仙城的,但当年凌雪舞得到业火合欢树最顶端的一朵花都可以隐藏妖气,业火合欢树本尊应该也能隐藏妖气,是以只是待在普通的仙城还是不太安全,还是尽快去凌霄城为好。
凌霄城作为傍凌华宗而建的仙城,有元婴修士坐镇,想来妖修是不敢进的。
不过有一点顾星薇想错了,那便是红衣男子沈卿身上根本没有妖气,只要不是被大能修士正面撞上,是不会发现他妖修身份的。
顾星薇站在风元城里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回一趟离雪城。老婆婆还待在离雪城里,她要是不回去,老婆婆吃完了她留下的东西说不定会被饿死。
进了离雪城,顾星薇直奔租住的洞府,她打开禁制,却哪里还有老婆婆的身影。
离雪城的洞府也太不安全了吧,禁制关闭后,竟然还有人能够不用令牌就打开,他们凭什么收那么贵的租金!
顾星薇有些恼火,老婆婆是她带到这里来的,若是出了事,她肯定要背上这一份因果。
她怒气冲冲朝城主府外事处走,刚走出两条街,她就泄了气。
老婆婆正被一个青年男子揪住不让走。
“你这个老人家怎么这样呢,没有钱就少吃点呗,你还吃那么多,不仅吃还打包那么多!”
顾星薇定睛一看,老婆婆手里果然抱着数个纸袋子,有些袋子里还腾腾冒着热气。
老婆婆她忒有才了些。
“对不起,婆婆她的脑子有些”顾星薇说着点了点太阳穴,摊主就秒懂了。
“什么婆婆,我是娘!”
“好吧,娘!”顾星薇有些无语地边说边付钱,她付了整整十块灵石,很好奇老婆婆她究竟吃了什么,竟吃出这么多灵石来。
顾星薇从老婆婆手中接过部分纸袋子,随手拿出一块不知名的麻辣手撕肉来,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这东西真好吃,还是婆婆会吃。
带着老婆婆,顾星薇不能再通过传送阵去凌霄城。从离雪城到凌霄城何止万里的距离,这种距离传送带来的空间压力,根本不是一个凡人能够承受的。
好在每座仙城之间都有公共飞舟通行,顾星薇找到驿站,付了灵石,带着老婆婆上了飞舟,找到一个无人的房间钻了进去。
修士都不喜欢被人打扰,飞舟上被隔成了许多个单独的房间,每个房间还布置了隔绝探查的法阵。
顾星薇盘膝坐下,撑开幻心境,内视起来。
那颗进入丹田的种子虽然暂时没有异动,但她到底不能放心,红衣男修惦记她的肉身很多年了,绝对不能大意。
她其实蛮想不通的,红衣男修论修为比她高,论长相比她好,论气质更胜她一筹,还是个男儿身,做什么不比她这个女修方便,干嘛还想夺舍她啊?
所有想不通的行为都可以用变态来解释,那般好看的男修竟然是个变态,真是可惜了!
抛开杂念,顾星薇的灵力卷住了种子,但那颗种子就像是生了根一般任顾星薇怎样拉扯,它都岿然不动。
顾星薇沉吟片刻,尝试着用九窍幻心花的力量推动种子。那颗种子竟然对九窍幻心花的力量来者不拒,尽数吞吃进去。
然后就在顾星薇的一口老血中发芽了。
顾星薇大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远在风元城的沈卿神色一动,千年含笑的脸上终于收起了笑意,露出了些微错愕的神情。
那颗种子怎会发芽的?!
妖修本就流行以物易物,沈卿身上带的灵石不多,已经不够钱再支付传送回离雪城的费用了。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张秀莲笑呵呵地凑到沈卿身边:“未来夫君是不是囊中羞涩啊,没关系,我带着钱呐。”
沈卿淡淡地瞥了张秀莲一眼,步出门外,去了一旁的店铺,准备出手一些东西凑路费。
他这一耽误,顾星薇乘坐的飞舟已经往东北方飞出了万里的距离了。
顾星薇看着发芽的种子,忍不住骂了一句:“大混蛋!”
沈卿脚步微顿,眸光微闪间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那个发了芽的种子可以向他传递消息,他满意地点点头。
他虽不喜欢直接辣手抹除别人的神识,但如果种子无法生效的话,他说不得得亲自动手了。不过有那颗种子的存在,他将来找起顾星薇来就方便许多。
种子上端的小芽微微抖动,传递出阵阵喜意。
一根小芽而已,迟早弄死你,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不对,这阵喜意不是小芽传来的,是那个红衣男修!
顾星薇很快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她大惊之下赶紧调动灵力将小芽裹得严严实实。
天啊,她跟那个红衣男修竟然通过这棵小芽产生了类似于心电感应的东西。
如果那男修不是想要杀她,她还真不介意跟一个绝代佳人产生心电感应,但跟一个想杀她的人产生心电感应,还真是有些不妙。
不过顾星薇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此前那男修对她都是单向感知,她很被动,现在有了小芽就变成了双向感知,她可以在趋利避害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咚咚咚
“谁?”顾星薇的神识迅速归位,开口问道。
“送餐的,请问二位需要餐点吗?”
飞舟上的食物可不是免费的,如果需要还是需要花灵石买。不过顾星薇的储物袋里已经有一大堆食物了,根本不需要在飞舟上买高价食物。
“不需要,谢谢。”
“凌霄城建在高耸入云的山上,很多人第一次去都会觉得不适,你们真的不要一点食物吗?这些食物都是可以缓解不适的。”
凌霄城建成的地方地势太高,普通人上去容易出现高原反应,修为高了就没事了。
顾星薇转头看向老婆婆,她恐怕还真需要一份那种食物。
她起身开了禁制,“都有些什么东西?”
来人瞥了一眼老婆婆,推荐道:“如果是凡人的话最好还是喝这种红浆果榨的汁,这种浆果内含的灵气比较温和,普通人都受得了。”
“多少钱一杯?”
“十块灵石,你放心这价格肯定公道,红浆果只长在悬崖峭壁上,这种地方低阶修士去之不易,高阶修士不屑于去,所以市面上红浆果的数量一直都不太多。”
顾星薇默默吐出一口血,但想到张秀莲豪放扔给她的那袋灵石,她心中才好了许多。不然修仙界的物价这么高,她还真不知道她兜里的灵石能不能撑到进入凌华宗。
“给我来一杯。”
来人喜笑颜开地递了一只玉杯给顾星薇,才笑呵呵地走了,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眼中闪出莫名的光芒。
顾星薇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老婆婆把一杯红浆果喝入了腹中,依她所想那么贵的东西喝下肚总会有点变化才对。可老婆婆只是擦了擦嘴,倒下头就呼呼大睡起来。
顾星薇顿时有种灵石打了水漂的感觉。
她摇摇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玉简查看起来。
灵犀村覆灭后,山谷中散落了很多东西,她和秦蕴打扫了战场,东西分成三份,她、秦蕴、小纯各得一份。
其中有关炼器的玉简都归来她。
她对灵犀村的触发性防御法宝很感兴趣,也很想知道灵犀村村民炼制出超品法宝的几率为何这么高,是以一有空就钻研玉简。
是夜,几个蒙着面的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顾星薇的门外。
“弄到令牌了吗?”
“弄到了。”一人说着就亮出了令牌。
飞舟上独立的房间的禁制令牌都是两个,一个给乘客,另一个作为备份收藏起来。修士也不全都是彪悍的,有些练功出了岔子或是突发疾病陨落在了房间中,飞舟管事便会用令牌打开禁制。
这几个人都与这艘船的管事有些关系,他们盯准肥羊后,便会去找管事拿令牌,得手后收益与飞舟管事平分,但若出事,责任就由这几个人自行担下。
他们做这勾当已做了好些年,从未出过问题,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们见顾星薇修为不算高,身边还带着一个凡人老婆婆,觉得是可以欺负的,便欺上门来。
顾星薇肯花大把灵石照顾一个凡人老婆子,他们可都是看见了的。
顾星薇听到门口的动静翻手收了玉简,她心念一动,九窍幻心花滴溜溜而出,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撑起了幻心境。
幻心境展开的瞬间,那几个人便踏了进来。他们看到的是屋内一片漆黑,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并排一张靠墙的小床上。
老的那一个童颜鹤发,小的那一个容貌清丽身形曼妙。
“哥,我看这女的不错,元阴还在,要不……”
其余几人都听懂了他的弦外音。他们每次下手为了不留后患都是直接灭杀受害人,以绝后患。他们见顾星薇元阴还在,觉得有些浪费,才生了其他意思。
“等等,我先把禁制关起来。”
“谁先上?”
“大哥先上吧。”
“我们人有些多,一个一个来太慢了,我们不宜耽误太久。”
“那就一起上,那个老婆子虽老些,长得也不错。”
顾星薇看着幻心境中的一幕眸光越来越冷,若是单纯偷盗,她仅仅只想教训他们一下就罢了,但眼下他们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顾星薇绝不会让那几个人碰到她和老婆婆,哪怕只是幻影。她心念一动,九窍幻心花便把几人的心境弱点传入了她的脑海。
她眼波流转间锁定了一个竹竿似的修士,这修士平时惯会溜须拍马,刚才还第一个让“大哥先上”,其实他心中早就对那所谓的大哥不满了。
九窍幻心花颜色一变,原本五色不停变幻的花忽然定在了绿色上。绿色,春天的颜色,主生发,也最能滋长人心中的贪婪。
绿光落于竹竿修士身上,那修士眼神闪烁起来,就在他们老大弓下身子的时候,他扯住了老大的胳膊。
“这第一口让你吃了,兄弟们都吃着亏,待会儿分这女修的东西时,大哥你可得少分点儿了。”
老大颇不耐烦地甩开竹竿修士的手,他已箭在弦上,哪有心情听竹竿修士废话!
“这个路子是我找的,之前就说好了,我那一半,剩下的你们平分,你这会子来挑什么刺。”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哥你得了这女修的元阴修为肯定能够更近一步,这可不是几块灵石就能办到的,我仅仅是让大哥多分一些东西给我们,大哥也不吃亏啊。”
老大翻身下床,脸带几分痞气地打量竹竿修士,“怎么,听你这话,你还想吃这第一口啊?”
“我绝对没这意思,我们得到的好东西哪回不是给了大哥,我们绝对不敢染指。”竹竿修士说着就阴阳怪气起来。
经他这么一挑拨,剩余几个修士的脸上也不自在起来,这种不平衡的分配方式持续久了,谁心里没点怨气,当下便有人站出来说公道话,“瘦猴说得实在,大哥你也不能太贪心了,你吃了肉还是得给我们分点儿肉末吧。”
“我贪心?!行,今后你们别跟着我干了,我回头就跟管事说不让你们上船。”
几人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不让他们上船,难道真去劫道不成。劫道可比劫船收获小多了,能够坐飞船的兜里至少都有些灵石。
“无所谓,我早就跟管事搭上关系了,今天弄死了你,我们哥儿几个自己也能干。”竹竿朝着剩下的人自信说道,“今后我们的收益平分。
动手也能鬼扯半天,顾星薇决定给他们加把火。她控制着幻心境中她自己的幻影醒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竹竿修士几步上前封住了幻影的灵力,他焦急地盯着其他几人,“快点下决定,过了这个村儿就没有这个店了。”他说着便垂眼看向幻影,“谁第一个出手,这女修就归谁。”
一个油腻腻的男修踏前一步,眼带贪婪地将目光落在了顾星薇发育很好的胸前。
顾星薇气得直想挖掉那个男修的眼睛。
她强烈的情绪波动,让身在风元城的红衣男子沈卿退出了修炼。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笑意尽收。
这丫头又在做什么?!
顾星薇强压下怒气,看着几人相斗。
双拳难敌四手,老大很快就倒在了其余几人的术法下。
那油腻腻的修士见此,便让竹竿修士兑现承诺。
“这个不急,先把老大的尸体处理了再说。”
顾星薇伸手一点,九窍幻心花的颜色再变,绿色瞬间被金色替代,而金色的光则落到了油腻腻的修士身上。
油腻腻的修士心中杀意升腾,这瘦猴人品向来不可靠,惯会说谎,这会子定然又想赖账。
他把武器哐当一声砸在瘦猴的跟前,“老大死都死了,跑不了,赶紧把那女修给我。”
竹竿修士恼了,“你慌什么,我还能诓你不成。”他刚取代老大,一心想表现出领导力,没想到这胖子这时候来拆台。
“我不信你!”
“瘦猴给他吧。”
竹竿修士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越发不想把手里的幻影给油腻修士了。
“说话不算话,吃我一击!”
……
天亮之时,飞舟降落在了凌霄城外的驿站里。
顾星薇蒙着老婆婆的眼睛款步走出房间,还顺带锁好了禁制。
老婆婆一夜好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星薇下了飞舟,交还禁止令牌就带着老婆婆径直往凌霄城而去。
飞舟管事有些心慌,往常那群人都是半夜就回来了,这一次竟然到了地方都还未回来。他又等了一时半刻,终于到了该给飞舟打扫卫生的时候了。他起身朝下面几层而去,迎面就撞上了战战兢兢的小修士。
“管事……死……死人了。”
管事跟过去一看,才发现跟他合伙的那几个人竟然自相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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