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安夜凉
顾宝儿,性别女,性取向男,习惯宅腐,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顾宝儿,性别女,性取向男女不忌,美人更佳,习惯调戏美人,是个身份极其高贵的文盲。
那么问题来了,当两个顾宝儿合体后,谁才会是主宰者呢?
当顾宝儿被摇晃着醒来之后,看到美男的第一眼觉得这货真是个极品小受的时候,答案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别摇了,没死都要被你摇死了!”顾宝儿已经被摇出火气了。
美男煞是委屈地说:“殿下,怜儿也没有想到你做个八宝鸭也会体力不支晕过去嘛!”
后知后觉的顾宝儿这才发现,她并没有躺在自己粉色毛绒绒的被褥上,而是躺在青石地砖的上面,甚至还觉得屁股有点凉。她叹了口气,这特么绝对是穿越的节奏啊!看眼前这小受一身广袖长袍就知道啊!
一向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的顾宝儿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吧……
“怜儿,我问你,这是哪儿?”
“殿下,你忘了吗?这是专门售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啊!我们被关在柴房里了啊!就在三天前,殿下你因为觉得姜母鸭比不上八宝鸭好吃,和店主打起来了……”怜儿一脸无奈。
顾宝儿抚额,怜儿不说下去她也能猜到了,原主,绝对是打输了。摔!特么好歹是个殿下啊喂,怎么连打个架都这么丢脸,干脆去做宅女不行吗?
怜儿看顾宝儿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殿下你再不来帮忙的话,怜儿一个人可做不出八宝鸭来。”
摔!眼下哪有时间去想怎么练武啊,乖乖地把肚子填饱才是正经事儿吧!顾宝儿点点头,咬牙道:“战斗吧!为了八宝鸭!”虽然自己是个厨艺白痴来着呀……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顾宝儿在怜儿的指挥下终于把八宝鸭给整出来了,这时候她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闻着从锅里传出来的香气就吸口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肚饿腿发抖!
顾宝儿觉得,别说是八宝鸭了,就算是给自己一根最讨厌的苦瓜,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立马吃进肚子里。她瘪了几下嘴,用颤抖的声音说:“怜儿,什么时候才能吃鸭子啊?”
怜儿终于点头说:“殿下别急,八宝鸭马上就能起锅了。”
听到这话,顾宝儿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终于能吃上一口热饭,哦不,是热鸭子了!
看着怜儿手脚麻利地给鸭子起锅,撕成两半,并把大份的给了她,顾宝儿感动了,怜儿真是个好人!她吸溜了一下口水,正打算开口啃鸭子的时候,柴房的门,被踹开了……
踹门的是个红衣美人儿,她身后跟了一大堆看起来就很威武帅气的银甲侍卫,而门内的顾宝儿,手里捧着大半只油汪汪的鸭子,身后跟着个衣衫凌乱的怜儿。
红衣美人儿温柔一笑:“殿下,念念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就算是圣母玛丽亚此刻在顾宝儿的心中也没有红衣美人儿念念来得形象光辉,毫无疑问,这是来救她脱离苦海的救星啊!不过,似乎原主的身份,有点儿小高贵呀……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抱好这个叫念念的美人儿的大腿,这样被识破的几率就会变小很多,从而达到自己混吃混喝的终极目的!
想到这儿,顾宝儿把捧在手里的八宝鸭递给了红衣美人儿:“念念啊,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来,吃只鸭腿儿,别嫌弃我的手艺不好啊。”
红衣美人儿仿佛受宠若惊,脸上挂了一抹羞涩的笑道:“念念还没有尝过殿下的手艺呢,荣幸之至。”
顾宝儿咧嘴笑:“可千万别嫌弃啊,这可是我第一次下厨!还是在怜儿的指导下才能做出这只八宝鸭呢,虽然看着油汪汪了点儿吧,可好歹是熟了,吃了肯定是不会腹泻的。”
念念听顾宝儿这么说了,也就没再推辞,白皙的玉手轻挥道:“王侍卫长,这边你留两个人盯着就是,其余的人都派去把这店铺给封了。一定要记着,替殿下好好感谢他们的招待。”
一堆银甲侍卫中立马迈出了一个彪形大汉,他双手抱拳,微微一躬道:“诺。”顾宝儿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银甲侍卫哗啦啦像流水一般散去了,动作整齐划一地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经常干这样的事儿。
红衣美人儿也不怕油汪汪的鸭子弄脏了她的手,接过来就是一嗅,然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顾宝儿那个紧张啊,她的小手指绞在了一块儿:“念念怎么了?是闻着不好吃么?”
红衣美人儿摇了摇头道:“鸭子的火候没有问题,就连调料也放的恰到好处,的确是一道佳肴。”
“那念念你为什么不吃呀?”
红衣美人儿轻叹了一句:“因为里面放了不该放的东西。”
顾宝儿顿时猛地一哆嗦:“念念我冤枉啊!这真不是我干的,要知道你手上的鸭子我本来是要自己吃的。”
念念那圆溜溜的杏眼儿顿时就眯起来了:“所以念念才生气。”
顾宝儿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从红衣美人儿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那是她经常玩游戏打boss的时候会散发出来的气息。所以顾宝儿的直觉告诉她,出事儿了。
而且出事儿的就是念念手里那只油汪汪看起来很无辜的八宝鸭。
红衣美人儿接下来的举动让顾宝儿觉得自己的直觉真的不是一般的敏锐,只见念念把鸭子往地上一搁,圆溜溜的大眼睛就朝美男小受怜儿瞪过去了:“你招还是不招?”
怜儿水汪汪的眼睛顿时就冰冷了起来:“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啊……
顾宝儿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难道怜儿在鸭子里面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他才是这家黑心客栈的幕后老板……
不过,不管是哪种,似乎张无忌他妈说的没错啊,越是好看的人,就越会骗人。只是可惜了,他会做那么好吃的八宝鸭。
红衣美人儿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里头,那满满的都是杀气,连只会打boss的宅女顾宝儿都看出来了,更何况那做侍卫出身的美男小受怜儿呢?所以他才会很硬气的说出那种很有骨气的话。
顾宝儿觉得,凭借她纵横网文界多年的经验,她大致可以把怜儿的心理活动猜个**不离十。
第一,怜儿对身份高贵的原主蓄谋已久,不过劫色还是劫财却还没有定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怜儿就算在八宝鸭里头做了手脚,也肯定不会要了原主的命,这一点从他们被一起绑架了三天,原主都没有出事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原主那小身板儿这么脆呢……
居然做个八宝鸭都能魂飞九霄!这体质得有多差啊!就算是顾宝儿这个宅女都妥妥的比原主要强吧!
第二,念念和怜儿不对盘,并且地位果断比怜儿高,这一点从那么一大堆银甲侍卫都乖乖听话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怜儿就算是死不认账也是没有用的,因为官高一级压死人。所以怜儿要是干干脆脆的认了,这样还能加个敢作敢当的印象分。
不过,谁能告诉她……原主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被怜儿叫殿下,而且念念还把一堆银甲侍卫都整出来了,感觉这果断是什么郡主王妃的节奏啊!顾宝儿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穿越到什么已婚人氏的身上,让她这个十九年的黄花大闺女儿情何以堪!她要怎么处理婆媳关系以及一大院子的小三儿小四儿小五儿!尤其是要怎么面对便宜夫君!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弄清楚怜儿到底对自己抱有怎么样的心思,因为这一点念念就可以审问出来,而是弄清楚原主她……有没有嫁人啊喂!
至于到底是不是郡主,顾宝儿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因为郡主这个职位啊,只要嫁对了汉子,别说婆婆因为自己的皇室身份不敢拿捏自个儿,院子里的小三儿肯定是不会多到哪里去的。
只要避开什么争夺储位的权利漩涡,顾宝儿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郡主这个职位上混吃混喝,直到寿终正寝那一天……而且天天吃的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对于宅女来说,简直是再美好不过的生活了!
她只想着,要是没嫁人的话,自己可得小心的挑夫君了。
想到这儿,顾宝儿捂着肚子对念念说:“念念啊!我好饿啊!我三天都没吃过饱饭了!”
看着顾宝儿眼泪汪汪的大眼睛,念念只觉得怜儿罪孽深重。他要是不动歪心思的话,殿下可不就能吃上一口热鸭子了?看看殿下的下巴,才三天没见就尖了不少呢,看来殿下可没有少吃苦头。
于是红衣美人儿挽起袖子,对留下来待命的那两个银甲侍卫说:“把柴房给清一清,去厨房拿点儿鸡子儿,青菜还有面粉来,有肉汤的话更好,都一并拿来,没有的话,生骨头也能凑合,不过要拿块姜还有碗猪油来。”
两个银甲侍卫应了声“诺”便分头做事儿去了。
怜儿看着念念还有顾宝儿,眼底漩涡在翻涌:“亓念念,你就不怕我溜了?”
念念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大红纱袖子挽起后露出的那一截玉白色的手腕儿:“怜儿,你觉得我们谁更快?”
美男小受闻言脸上一僵,顾宝儿便断定了别说职位高低了,就算是战力指数,红衣美人儿亓念念也是可以完虐美男小受怜儿的。于是她决定,在想办法套出原主身份之后,要抱好念念的大腿!
不得不说,银甲侍卫的效率那可是杠杠的,没多大会儿,柴房就被整的可以见人了。而另一个银甲侍卫直接挎了一个竹篮子回来,里面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几个鸡蛋,一盆面粉,几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碗,还有两三个滴着血的大骨头外加一把青翠欲滴的小青菜。
银甲侍卫憨厚的笑了笑道:“大人,小的见那菜地里头的小青菜长得好,就自作主张给择了一把。”
念念借过他手里的竹篮道:“是个机灵的,回去叫王侍卫长给你排个好点儿的位子,就说是本席说的。还有,给这灶添点儿柴火。”
银甲侍卫应道:“小的王六领命,谢殿下厚赏,谢亓大人。”
而顾宝儿看着亓念念动作麻利的开始择菜还有洗骨头,觉得自己有点懵逼。这节奏,念念是要下厨么?
亓念念抽空回眸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顾宝儿道:“殿下别急,再有一会儿就可以用膳了。”
顾宝儿确定念念美人儿是真心对自己的了,毕竟她都下厨了!这在封建时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的好听了是巧手娘子善做羹汤,难听了就是上不得台面,只能做下人干的伙计儿。
念念让银甲侍卫把锅给洗了,搁了点儿水,等水开了就把等开水时切得细碎的姜末儿一撒,再把洗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儿血水的骨头放下去焯。这一焯水就把大肉骨头里的血沫给逼出来了,念念就拿大勺子把锅边儿的浮沫给捞起来撇到一边的破木桶里头去。
等肉里头没有血沫了,而且开始发白的时候,念念就把锅里头的骨头捞出来了,搁在王六带来的白瓷碗里头:“王六,把锅里头的汤倒了,再把锅洗了。”
王六点点头就动作麻利的干活儿去了。另一个银甲侍卫也没闲着,他代替王六去给土灶添柴火去了。
念念等锅洗干净就直接单手往灶上一搁,另一只手拿着大勺子从猪油碗里头捞了三分之一勺的猪油,往铁锅就是一磕。只听得泚啦一声响,念念把锅子一颠,锅里头的猪油就化开了。
大勺子把白瓷盘里头的大骨头捞起来往锅里头一抛,就开始翻炒起来。大火快炒后,又加了醋还有酱油还有姜末,旺火收汁儿,色香味俱全的酱骨头就出锅了。
亓念念看着都要眼泪汪汪的顾宝儿道:“殿下,先吃根骨头垫吧垫吧肚子。”
顾宝儿伸出油汪汪的魔爪抄起一根酱骨头就往嘴里塞,以此掩饰她的感动的泪花。当她知道了自己穿越之后,不是没有彷徨迷茫还有哀伤,只是身为孤儿的她最为明了的四个字就是“随遇而安”。
唯有随遇而安方能知足常乐。
开心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亓念念的这碗酱骨头,带给顾宝儿的就是一份真心,一份希望顾宝儿可以好好儿的真心。所以顾宝儿感动了,甚至快哭了,如果她过去没有家的概念,那么现在有了。
她的亲人就是亓念念。
顾宝儿狠狠地撕咬骨边肉,这酱骨头的味道别说有多赞了,想不到念念美人儿不止可以上得厅堂,还能入得厨房呢。
亓念念看着只会啃骨头的顾宝儿直叹气,殿下这是饿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都是怜儿那个不省心的东西闹腾的!想到这儿,她瞥了怜儿一眼,是时候把这小子给料理了。
“殿下,这酱骨头的滋味儿如何?可还能下口?”
顾宝儿努力把嘴里头的肉给咽下去后,才有功夫回话:“好吃!”
念念听到这儿,笑眯了眼:“念念只怕不合殿下的口味呢,殿下喜欢就好。王六,还不快把锅子给洗了?“
王六应了句”诺“便手脚麻利的把锅子给洗了,顺带着咽了口唾沫,因为那酱骨头,实在是太香了。结果顾宝儿听到了他咽唾沫的声音,想也没想就从白瓷大碗里头抄起一个大肉骨头,递给王六。
”那个……你要是不嫌弃我的手脏的话,就吃一个吧。“
王六僵住了,手里的锅子搁在灶上后发出了好大的一声响儿,他才回过神来。怨不得亓大人这般着急殿下的安危,原来是因为殿下,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主子呢。
大墨有这般实诚的太女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儿,横竖她也不需要固宠还有争储。想到这儿,王六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大肉骨头:”王六,谢过殿下恩赐。“
不得不说,念念的手就是巧,才一会儿锅里头的水烧开的功夫,面条就成型了。她玉白色的手轻轻一甩,面条就进锅里头去了。趁着煮面的功夫,念念一脸正色的看向顾宝儿,果然,殿下已经把两根骨头给啃干净了呢,碗里头只剩下来了一根酱骨头。
不,还有一根骨头,被赐给了王六。她的殿下,还是很善良的呢。
”殿下,你出宫的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和陛下都急坏了,你知道吗?“
她的话成功的把被王六下跪震惊到失魂落魄的顾宝儿惊醒了,事情好像大条了……和皇帝都扯上关系了,原主该不会是公主吧!那找夫君的事情就更加得慎重了。
毕竟,公主什么的,总是和宫斗宅斗有着解不开的纠葛。
”念念,我错了。“
亓念念又是生气又是心软地瞥了她一眼,把煮开了的面条捞起来放到一边的白瓷碗里头晾着,叫王六把锅子给拿出去洗了。
”殿下向来认错认得快,可从来不改。“
”……“那是原主的锅,本宝宝不背!顾宝儿煞是委屈的想,宝宝心里苦,可是宝宝不说。
”殿下这次真的是闹过了。殿下身为大墨的太女,居然为了一只姜母鸭,和一个小侍卫偷偷溜出宫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叫念念如何和陛下交代!“
顾宝儿觉得,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她要是穿越成了什么郡主公主乃至王妃侧妃的,凭借自己在x湘,q点,乃至于h袖混迹多年的网文阅读史,自己还是可以勉强hold住的。
可是太女这种高难度的职业,顾宝儿想说,打死臣妾这个宅女也做不到啊!特么中华上下泱泱五千年,哪有什么国家叫大墨啊!自己就是历史系的在读生也不顶用啊!
”念念,我真的知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亓念念的眼神满是怀疑:”殿下,此言当真?“
”当真,自然当真。“要是我不好好抱牢念念你的大腿,就算身为太女,恐怕也不是其他皇子龙孙的对手吧……甚至根本撑不过三个回合吧。
顾宝儿很是悲观的这么想。
”那么念念希望殿下能够记住自己的今日所言。“
顾宝儿很是麻溜的点头:”我肯定会记住的!“
亓念念在顾宝儿点头的功夫已经煎了一个荷包蛋,搁在一边的白瓷碗里头。
王六这回很是机灵的断着锅子就出去洗了。
顾宝儿见念念对自己的保证似乎不发表看法,大着胆子向她套话:”那个……“
”殿下要是有什么想问念念的,就直接问吧。“
”父皇和母后是不是很生气?“
红衣美人儿很是无语:“生气是肯定有的。可是,自从殿下你失踪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只会着急了。”
很好,上头的两位大大对原主还是非常厚爱的。看来保住小命的几率,变大了很多呢。
锅里头的热水又开了,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汽。
念念把那把小青菜抛进了锅里头,外带着剩下的那根酱骨头还有晾着的面条儿以及金黄色的荷包蛋也都一并进了锅子。红衣美人儿看着青菜也烫熟了,便往面汤里头撒了些盐末儿,现切的姜丝儿还有调味用的酱油和醋。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就连化身成背景板的王六,银甲侍卫还有美男小受怜儿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念念就把这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给起锅了,递给一边眼巴巴看着的顾宝儿。
“快吃吧,等殿下吃饱了,念念带殿下回家。”
回……家吗?
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只是个孤儿的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呢……穿越成身份高贵的太女……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一个家吗?哪怕只是鸠占鹊巢也好……因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家。
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她。
念念说,吃完这碗鸡蛋面,她就带我回家呢。那我一定要把这碗面都吃光才行。
顾宝儿接过王六去隔壁厨房拿来的筷子,就着鸡蛋面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来。如果说,她刚才啃骨头的吃相是狼吞虎咽,那么现在的顾宝儿当真是有几分太女的姿态了,每一举手都带着优雅的味儿。
面条很劲道,汤也很醇香,鸡蛋被煎成了糖心的,嫩滑香甜,还有那可口的小青菜,这碗面,是一碗很好吃的面,堪称美味佳肴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这碗面里头,有一种很暖的味道,从口腔暖到胸腔。
顾宝儿吃得很克制,现在身为大墨太女的自己,不该有眼泪这种软弱的东西,所以不能哽咽,更加不能在臣下面前哭泣。但是,自己的眼眶肯定会泛红吧。
顾宝儿很不争气的想。
“殿下,你的眼睛……”
顾宝儿努力用平缓的声音回答道:“和念念没有关系呢,刚刚我不小心吃到了一口姜末儿,给辣到了。”
亓念念看了王六和银甲侍卫一眼,微微叹气,拍了拍顾宝儿的肩:“殿下要小心呢。”
“会的。”
念念,我答应你,顾宝儿一定会好好的,小心翼翼地在这诡谲的宫闱中生存下来,努力挣得一席之地,守住太女的权势,也守住自己的这条性命,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守住你,我的家人。
顾宝儿喝完了面条的时候,亓念念笑着看向她:“殿下,念念带你回家。”
顾宝儿抬头看了看亓念念,伸出油汪汪的手抹了抹自己的嘴:“好啊,念念带我回家。”
红衣美人儿伸出玉白色的手,笑着牵起那只油汪汪的爪子,向门外的阳光走去,将柴房的阴暗抛在身后。而作男儿装扮的小女孩儿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一直到走出柴房的那一刻都不曾回头。
宽袍大袖的美男小受怔怔地看着,他试图伸出手想要挽留什么,青色的袖子在风中轻轻舞动着,最终缓缓下落。
到底是没能留住她……少年苍白色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笑来,随后攥紧了拳头,远远跟在女孩儿的身后离开了那个禁锢了他和顾宝儿三天的柴房。
王六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便拉上银甲侍卫跟着走了。
这一天,是太女顾宝儿回宫的日子,也是大墨宫闱鸡飞狗跳的开始。但是在很多人看来,太女其实没有以前那么会胡来了,因为她不再天天嚷嚷着要养三千男宠了。
事实上,我们的太女看到院子里头跪了一地的来迎接她回府的几十个男宠时,脸色都变了。万一自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儿了该怎么办啊……
女主很没有节操的在想些有的没的。
“殿下……殿下?”
听见亓念念的呼唤声,顾宝儿这才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亓念念顿时觉得惆怅了,殿下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念念你在骗我对吧?这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脂粉香气扑人的绝对不是我后院里的人吧?
殿下还真的是自欺欺人啊。
收到亓念念的回复以后,顾宝儿叹气,内心奔腾过一大群的羊驼,原主你的审美是被犬科物种吃掉了吗?你说你,后院里关这么一大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有什么用啊喂!
如果你把什么将军王爷给收入后院了,宝宝还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是原主你收进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咱在天朝电视剧里头看见的南风馆跟您老人家的府上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差别了好嘛?原主!
不管那劳什子的如画江山,也先不论那胸有沟壑的文武百官,身为太女的顾宝儿觉得,当务之急是先让这群脸上满是脂粉的玩意儿回自个儿的院子去,日后再想法子打发了。
想到这儿,一身玄色长裙的女孩儿伸出右手上抬,示意众人起来:“别哭哭啼啼的了,像什么样子,都先起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都先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歇着。本宫日后若是有空,回去看你们的。”
这些哭哭啼啼的公子哥儿听了从薄纱袖子里头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脸上根本没几滴的泪水,妖妖娆娆地起身向顾宝儿行了个礼,道了声“诺”才在各自小厮的搀扶下回院子去了。
顾宝儿在左边的袖子里头攥地死紧的拳头这才松开。
亓念念笑了:“殿下出去一趟,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呢。”
顾宝儿的手缓缓收紧:“念念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衣美人儿眼神莫测:“若是以前的殿下,恐怕早就去找你的心肝宝贝儿去寻欢作乐了罢。”
很好,警报解除,念念只是不习惯一本正经的太女。
“寻欢作乐?倒不如说是被这些公子哥儿使出全身解数来捧杀吧。”
亓念念拢了拢红袖:“难得,难得,殿下居然看破了。不过念念还是想知道,殿下何出此言?”
顾宝儿学着亓念念将唇角轻勾,一双凤眼绽出潋滟的光来:“念念可是觉得,我这三日所吃的苦头,还不够?”
红衣美人儿听了似笑非笑:“怎的?殿下这是终于知晓自己的斤两了?”
“……”宝宝只是想说,太女已经痛改前非,原主的锅,在下坚决不背!
“殿下,自念念认识你那日起,就没见你好好儿努力过。虽说殿下天资聪颖,但却向来不肯修文习武,就连那只有三两下子的花拳绣腿还是陛下和娘娘逼着才肯学会了的。”
“……”这一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原主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要不然怎么会被一个黑心客栈的老板给撂倒了?
“还有,殿下你打从十岁起,便日日沉溺在温柔乡中,这京都中长得好看的男儿家,除了那家里背景甚是强硬的,大都被殿下给掳回府中来了。”
“念念……”这个锅我可真的不能背!就那些看着比妹子们都要软的玩意儿,也能算是美人儿?虽说有腰有臀,可那举止看着也忒妖媚了些。
“那些男儿家,被殿下掳回来的倒也罢了,顶多三天两头的去院子里头看他们抚琴起舞什么的。可是那些没能掳回来的,殿下总会寻了由头去人家府上坐一坐。”
“念念,我……”
“若不是殿下初葵未至,在这京都中的名声还不知要差成什么样子了呢。”
见亓念念那样子是还想着要继续数落下去的,顾宝儿狠狠一咬牙:“念念我错了,我改,我一定改。”
见那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左右的女孩儿眼里含了泪,亓念念才意识到自己说教得过了头。这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的妮子能忍住没哭出来已经很好了,就到这儿吧……
红衣美人儿伸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发:“殿下可要记住今日所言。”
顾宝儿咬着唇儿点点头。她会记住的,哪怕是为了洗白也不能再一副花痴的样子追着美男到处跑了!虽然那是原主的锅。
“殿下记着,念念是你的太傅,总归是不会害你的。”
女孩儿勉力勾出一个笑来,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太傅啊,自己果然没看错,念念是一根大粗腿!如果自己想要在杀人不见血的宅斗中生存下去,在这诡谲的宫闱中活下去,恐怕不能没有念念呢。
亓念念挽起顾宝儿的手,走向院落深处,也走向她们两人执手并肩的未来。
后世记载,大墨史上第一位女太傅,教导出了史上第一位女皇,她在大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是现在的太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带殿下去找孔昭,绝对不能让她再见到怜儿那个心怀鬼胎的玩意儿。
孔昭,性别男,年龄十九,身份——太女顾宝儿的贴身暗卫。他之所以三日前没有跟着顾宝儿出宫的原因是,他被自己的主子,尊贵的太女殿下下了份量十足的迷药。
虽说原主眼馋孔昭的美人脸孔已久,但她毕竟有贼心没贼胆,顶多有事儿没事儿摸摸孔昭的脸,所以身手高强的孔昭对原主可以说是毫不设防的。
所以,他狠狠地栽了,被原主下药迷倒,并且昏睡了两天两夜。
后遗症是很严重的:身手高强的孔昭,下不了床,据太医所说,他至少要卧床休息两天。
但是孔昭知道原主的目标是姜母鸭,也正是因为孔昭的醒转,亓念念得以带兵顺利找到顾宝儿。
而此时此刻,名为孔昭的少年侧卧在浅色的卧榻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他近乎粉紫色的唇角微微上扬:“哟,殿下还记得来看望卧病在床的孔昭?”
顾宝儿很是无辜的开口:“我这不是被那专门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给关在柴房里关了整整三天么?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啊。”
孔昭狐狸一般的眼瞳里波光流转:“你有本事给我下秘药,怎么没本事迷倒那个老板?”
what?感情你卧病在床还是原主干的!宝宝能不能不背这个锅呀?
但是谁让自己顶替了那个不着调的家伙呢,也只能咬咬牙认了。顾宝儿只好卖萌地看着孔昭:“你哪是被我迷倒的呀,你那是对我根本就没有防备心才会中招的。可是那个黑心的客栈老板就不一样了嘛……”
孔昭哼了一声道:“算你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女孩儿连忙伸出右手三指指向天空:“我发誓,再也不会把孔昭给丢下了,不然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苍白脸色的少年狠狠打断,他捂住了顾宝儿的嘴,眼底漩涡翻涌:“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有哪个要你对天发誓了?”
孔昭心里满满都是恐惧,就差一点,这个冒失鬼就要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了,还好,他拦住了。
亓念念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孔昭,你也差不多得了。你身子强健,就算是中了十香软筋散,卧床休息几天也就是了。殿下娇生惯养惯了,这几日在那客栈里头可没有少吃苦头。”
孔昭闻言,一双狐眼儿轻轻眨了眨,倒叫人看出几分狠戾的意味来:“这事儿放着我来。”
红衣美人儿点了点头。孔昭身为殿下的贴身暗卫,没能保护好殿下,他的心里怕是比谁都要焦急难耐。若不是因为中了十香软筋散后必须卧床,恐怕他便是足足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也会亲自率兵去救殿下吧。
顾宝儿看着脸色苍白的孔昭,越看越是愧疚。要不是原主干得好事,孔昭至于这么卧病在床吗?
既然天意让自己取代原主,那自己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守卫好在乎的人。
流落异世,顾宝儿本以为自己看重的人,只会有亓念念,可是现在多了一个孔昭。孔昭啊,和自己的性命休戚相关,叫顾宝儿又如何能不在意?
于是顾宝儿的神色在亓念念看来,便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也许,她的殿下,真的长大了。
“殿下,你这是看明白了?决定要争一争?”
孔昭闻言,开始仔细打量顾宝儿,那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坚毅的神情是自己所久违了的。上一次见到殿下这副神情是在多久之前,连过目不忘的自己也快要记不清了呢。
那是一个午后,还是个小乞儿的孔昭还在和一群小乞儿抢一个发馊了的脏馒头。
以一敌多,孔昭饶是够狠够拼还是输了。足足三天没能吃上一口饱饭的他,在挨了一顿拳脚之后,失去了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馒头。
他对着瓢泼大雨眯上了自己的眼睛,这一次大概是真的撑不下去了吧。
孔家的血海深仇也好,身上背负的洗白冤屈的重任也罢,如果自己也死去的话,再也不会有人背负了,想想还真的是不甘心呢。
那一刻孔昭想起了很多很多,妹妹奶香奶气的抱抱,父亲威严的面容,还有母亲的拿手甜点银耳莲子羹,还有老祖母慈祥的笑容,都在他的脑海里掠过。
最后的回忆定格在那场滔天的大火,数不尽的黑衣人涌入了自己的家,他被奶娘藏在一个酒坛子里,她对他说:“少爷,你是我们孔家最后的希望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在酒坛子里听着奶娘被黑衣人发现后挥剑斩杀所发出的临死的惨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流了满脸泪水尚且不敢大声喘气。
不能被发现,他必须活下去。
头上温热的,不是他的眼泪。那是奶娘颈边飞溅出来的一腔热血,打湿了隔绝酒香的红色布帘,缓缓下渗,直至滴落在他头顶。
他知道自己没有家了。
孔昭,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孔家人。
他的名字甚至没来得及被自己的父亲写入族谱,因为他的母亲,是父亲的外室。
孔昭常常会想,如果不是为了让自己认祖归宗,是不是至少母亲和妹妹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现在,他也要去见妹妹还有父亲他们了。
然后,雨停了,孔昭突然想睁眼看看这个人世,他所留恋的人世。
他看见了一个体格雄伟的青年,怀里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女童,给自己撑起了一把伞。
那个女童嘴里呢喃着:“救……救……”
青年人脸上便带了慈爱的笑容,无奈的点了点头。
自己这次能活下去了吧……
孔昭带着执念昏死在雨天里。
他也带着希望苏醒在当今太女的车厢里。
孔昭撑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干涩的不行,嗫嚅着干裂的唇:“水……”
接着他尝到了这个世上最美味的甘露,那是银耳羹的味道。
还是那个怀抱女童的青年,他的眼神淡漠:“宝儿要我救你,我便救了。那丫头甚少有想要的东西,我这个做舅舅的必须为她办到。”
他怀中抱着的女童便是在此时此刻仍然拉着青年的衣袖,嘴里呢喃着:“救……救……”
像妹妹一般可爱的脸孔上是满满的执着。
也许那个女童说的是“舅……舅……”
孔昭好笑的想,但自己毕竟是活下来了。
再后来,他知道了那个青年人便是大墨第一战神的轩辕上将军,轩辕战宇。
而那个女童,便是大墨唯一的太女,当今圣上唯一的子嗣。
后来,他就成了太女的贴身暗卫,轩辕战宇唯一的徒儿。
遇见这丫头已然多年,却是自己第二次见到她的执着,孔昭叹了口气,他的命早就是她的了,便是中上十次八次的软禁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开心就好。
既然她决定了,那就拼了也要办到。
师父是这么教的,他也会这么做。
哪怕只为了那碗银耳羹。
顾宝儿开始觉得原主有可能是个韬光养晦的奇女子了,只不过由于身体太过脆弱才会被自己取而代之。要不然念念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孔昭也不会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觉得,孔昭和原主肯定渊源不浅,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就像是古装剧里面那种十分典型的兄长的眼神,宠溺的,担忧的,欣慰的,还有几分坚决的意味在。
那意思摆明了也就是一句话:呀,我养大的猪终于想着去拱白菜来吃了。
当然也不排除:我家的白菜可能要被猪拱了。
在这样复杂的目光焦灼之下,顾宝儿觉得自己的段数还是低了点,她无法保持沉默。
“那个……其实我只是想混吃等死。”
亓念念看天,孔昭看着顾宝儿,摆明了不信。
“不过这次,我真的是觉得,怜儿不是唯一一个有问题的人。”
很好,重头戏来了,看天的亓念念也开始看着顾宝儿了。
“首先,一个男子叫怜儿,怎么想我都觉得很奇怪啊……”
孔昭和亓念念顿时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儿。
孔昭没好气的说:“哟,现在觉得那家伙可疑了?那你怎么那天非要带他回来啊?”
“放长线,钓大鱼。”
孔昭眼波流转,意思很明显: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一招?
顾宝儿一双清贵至极的凤眼儿就投来了不屑的一瞥:哥们儿,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不过,原主也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吧!怜儿虽说是个美男小受,可是要让看过多部广播剧,古装剧以及电视剧的顾宝儿来断定的话,这就是朵巨大的白莲花。
然后果断地,原主果然被怜儿坑了,坑到这条小命儿都没了。
“孔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殿下都有百毒不侵之体吧。”亓念念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开口道。
孔昭似笑非笑:“我算是百毒不侵,至于那丫头,只能说是个药人。她当初太怕疼,哭着嚷着求师傅,说是宁愿喝上十碗八碗的苦药汁子,也是决计不肯再和我一起泡药浴了。”
“是以……”
“是以虽然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拿她没辙,可她要是碰到了什么蛊虫之类的玩意儿,照样没跑。”
“那便是了。”
孔昭的眼神开始狠戾,他知道亓念念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怜儿的手上,涂了砒霜。而鸭子里,则有……”
“鸭子里头有媚药,是不是?”
亓念念看着顾宝儿怔住了:“……是。”
顾宝儿便笑开了,她笑得清冷,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原主将怜儿带回府中,又是否有想过自己可能清白性命尽皆不保?
怜儿是在拿他的命做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一身的富贵荣华。
原主的声名如斯狼藉,便是发生了那些肮脏事儿,这偌大的京都之中,又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太女才是受害者?
若太女同一个小侍卫一同丢了命,那便是一对儿亡命鸳鸯。
若太女百毒不侵,却也是无法反抗媚药的,那便是太女再一次强掳良家男儿了,只是这一次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给一股脑儿的做完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怜儿用这以身相许的方式来报恩,还得问过自己肯还是不肯呢!
“孔昭。”
“属下在。”纵然平日里头他和顾宝儿是没大没小的,可是他还是谨记着自己身为贴身暗卫的本分的,每当这丫头一脸正色,那便是有要紧的事儿要吩咐了。
“他交给你了,若是他……身不由己……”
亓念念正色道:“殿下,无论怜儿是否身不由己,既然他已经存了那样的心思,你便不能手下留情。再者,死在你的手下,也许才是他真正所求的。”
怜儿终究还是对殿下不忍心了。无论是毒,亦或媚药用的都是最常见的货色。毒是砒霜,皇室众人大多会多次微量服用的,以此增强抗毒能力。
而媚药则是合欢散,一桶冷水泼身上便能完事儿的药。
他在一开始便给殿下留了余地,只是身为死士暗桩,他不能背主,亦不能违背自己的心之所向,也唯有如此出手。
所以他从未奢望过富贵荣华,所求的,不过一死。
顾宝儿闭上双眼:“那便给他一个痛快吧。”
孔昭唇角轻扬道:“孔昭领命。”
无论他是否身不由己,既然存了心思要害丫头,那便轻饶不得。
亓念念心知孔昭已然动怒,在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还留着碍眼,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因为,于孔昭而言,自己是从他那里抢夺了殿下的敌人。
而孔昭,从来不是心胸宽广的大度之人。
顾宝儿看着亓念念步履缓缓走出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突然觉得背后一寒,念念不在,这只叫孔昭的狐狸应该不会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吧……
亓念念自然是去找怜儿了。
身穿宽袍大袖的少年很是安分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煮茶赏月,见了亓念念也只是微笑:“太傅,你来了。”
言语中颇有如释重负的意味。
见红衣美人儿眼中寒光一闪,少年再度开口:“你不用怕我服毒自尽或是如何,既然我决定跟你们回来,便不会有别的打算。”
“你果然是打算一心求死。”
少年笑得爽朗:“是。虽说是棋子,但是也会有失控的时候。”
失控了的棋子,只能变成弃子。
“值得吗?”
“怜儿……无路可走。”
他早已无路可走,但便是如此,也忍不住贪恋那唯一的一缕温暖,他唯一的光。
亓念念眼神悲悯:“她不是傻子。”
“那就让她恨我吧。”
言尽于此。红衣美人儿走出院子的时候,看见少年举杯对月,眼角有泪。她知道,这是和怜儿的最后一次会面,在这波澜诡谲的宫闱中,他的消失亦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他所求的无非是不被遗忘。
被那人所厌恶所憎恨都好过被遗忘,她是他唯一的光。
她望着月儿轻叹:“殿下……”你可懂,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只希望孔昭能如殿下所言,给怜儿一个痛快吧……
不过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明儿个还要同殿下进宫去复命呢。
月光下。红衣美人儿笑靥如花。
孔昭觉得顾宝儿这丫头如今是越发不争气了,自从和那个叫怜儿的妖媚惑主的货色私自出宫侥幸归来后,离开了太傅的视线连句话都不敢说了。
“怎的?不敢说话了?殿下这是怕什么呢?孔昭又不敢吃了你。”
顾宝儿开始觉得背后散发的寒气越发浓烈了,而这屋子里头寒气的来源也无须赘言。孔昭,还在生气。
“孔昭可是还在生气?”
“孔昭不敢。”
他自然是不敢生气的,怕把这个胆子越发小了的丫头给吓坏了。只是一旦回想那一日,他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孔昭……就算你再气,我还是有话要说。我并不是被怜儿所惑,而是托大所以中招而不自知。那人的手段,便是怜儿也是毫不知情的。”
“……”孔昭一双狐儿眼眯起,狠戾之色四溢,便是傻子也知晓,这人是极不好惹且动了真怒的。
顾宝儿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心里另有一番计较,自己的反常便是能瞒过太傅亓念念,也是决计瞒不过眼前这人的。
“前尘往事,我已然尽数忘却。那一日,若不是念念找来,我便是连这个太女的身份也是忘了的。若我流落宫外,了此一生也还罢了,可我既然回来了,还是不甘心。”
殿下终于长大了。
孔昭第一个念头不是震惊,而是欣慰,得过且过的丫头总算是想着找回场子了,他得拼尽全力才行。
不过回过神来的孔昭,还是惊愕得瞪大了一双狐儿眼。
前尘往事,尽数忘却?
他们怎么敢!
这是篡国!大逆之举!
孔昭知晓太女的顺利出宫必有蹊跷,也想着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可他还是没有料到,幕后那人的手段是如斯狠辣。
“殿下无需担忧,孔昭必然鼎力相助。”
就算丫头忘了一切,他也会帮助她重新想起来的,无论是兵法权谋,抑或是天子之策,抑或是那朝夕相处十二载的悠长岁月……
顾宝儿见孔昭面色沉凝,心知自己赌对了。原主的死,肯定另有蹊跷,既然幕后有人,那么让那人背一个黑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只要孔昭愿意相信自己,那么她就是大墨唯一的太女顾宝儿,天下无双。
因为,贴身暗卫永远是最了解自己主子的人。孔昭,是自己不能隐瞒也隐瞒不了的,那么只能拖他下水了……
顾宝儿推开窗子,望见一轮明月,嘴角微微上翘。这月儿,无论古今,倒是一般的皎洁……
她不求回归二十一世纪,只求在这个波澜渐起的异世,能保有一席之地。
孔昭看着望月都能睡着的少女,叹了口气,起身下了牙床,将顾宝儿拦腰环起,抱回她自个儿的绣榻。
“真是个迷糊的,连男女之防都能忘了……”孔昭神色无奈地将顾宝儿轻轻放下,口里轻声呢喃。
便是卧床三日,把顾宝儿抱回她自个儿的房间对于孔昭而言,还是一点都不吃力。他毕竟是百毒不侵之体,虽说迷药不算毒,但他还是有一定的抗性的。
至少,只需卧床一日便能解了那十香软经散的后遗症。
夜晚,是属于猎手的世界,而狡黠如狐的孔昭,在夜色中谁说又不能化身贪狼?
怜儿便是如此认为的,眼前这个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的男子,是一匹趁着月色来袭的银狼。
“你还是来了。”他语气笃定得孔昭都略为动容。
同样是身穿一身白衣,怜儿穿的是不胜风流之态,远不及孔昭如风般寒洌。但少年眉宇之间浓郁的死气,便是孔昭看了也忍不住色变。
“你已成弃子。”
“是。”少年笑开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孔大人可愿听卑职一言?”
“有何不可?”孔昭的眼神有了些许柔和。
“他的棋子不止一颗,请大人小心,还有……一定要护殿下安好。”
身穿白衣的少年唇泛青紫,神色灰败,眼看着就要死去,但便是此刻,他眼神之中也没有一丝恐惧,只是低下了头,默默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唇角竟有一丝笑意。
时辰到了啊……他原来还想告诉孔昭更多的事,可终究还是……
白衣少年很是姿势优雅地侧卧在小石桌上,唇角带笑,却是没了气息。
孔昭眼神莫测,棋子不止一颗么……
那便走着瞧吧。
白衣男子想到这儿,眼神狠戾,偌大的太女府,这么多的守卫也没能拦住那些个贼子!要他们何用?
屋内红木书桌上一盏油灯如豆,花前美人侧卧含笑,孔昭突然觉得那笑似有深意。他进入屋子,看着那盏油灯眼神幽深,随后一拂衣袖,将油灯打落,燃起了那锦绣绫罗。
月愈圆那赤色的花瓣愈是飘散,燃彻一夜,如此,也算是与君共眠。
今儿的风甚是喧嚣呢……
孔昭如是想着,含笑出了院子,然后去了小厨房。
太女府的小厨房彻夜是不熄火的,正是手痒肚子饿嘴巴淡的孔昭觅食的一个绝佳去处。
灶上一列锅子整整齐齐地排开,孔昭不用打开砂锅盖子都能知道,第一个锅子炖的是银耳莲子羹,是丫头吩咐了每天都要炖的,只是火候还欠了几分,冰糖未入锅,枸杞也还没洒,尚还不能入口。
第二个锅子则是熬着冰糖雪梨,是丫头吩咐了自己每日都要用的,是以也不急在一时。
第三个锅子里煲着的是乳鸽,放了补气的参片,那是给丫头留着的。
而他的目标是第四个锅,他轻轻揭开锅盖,里头空无一物。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因为这个锅子,属于他。于是他往里头舀了些山泉水,等它咕嘟咕嘟地煮开。
孔昭是经常来厨房的,所以他对这儿的摆设是很熟悉的,他知道自己卧床了三日,暂时是还沾不得油腥的,所以根本没去开第四个锅子,尽管那是一锅香喷喷的焖牛肉。
他弯下腰,从一堆生鲜食材中,掏出了几个鸡子儿。然后放水里轻轻漂洗干净了,拿了白瓷碗来就是一磕,蛋白和蛋黄就进了白瓷碗。
孔昭取了筷子来,将蛋液搅拌均匀。说来也是奇怪,偌大个太女府此时此刻竟是非同寻常的沉默,竟衬得那搅拌蛋液的声响格外大。
搅拌完了蛋液,孔昭开了第六个锅子,那是一锅高汤,温度是控制好了的温热,拿来做水蒸蛋是最好的。
当高汤和蛋液融为一体,孔昭拿起白瓷碗搁在竹编的小网上,上锅蒸。
在蛋香味儿满溢在小厨房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儿,开了锅子,然后把这盛满了水蒸蛋的白瓷碗里头舀出了一半的蛋羹来搁在另一个青瓷碗里头,接着将那白瓷碗用尽了臂力掷出去。
白衣男子听着白瓷碗在火中爆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唇角挂了一抹笑。
这碗水蒸蛋,是怜儿告诉孔昭的,他最爱吃的东西。
夜还长,在丫头醒来之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顾宝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房间睡觉。她记着自己是在孔昭那儿看月亮的,想来是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不过,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会换了个房间啊!
该不会睡了一觉又穿越了一次吧!
顾宝儿瘪着嘴儿,掀开被褥,想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换过了。却不料就在此时此刻,这屋子里头进来了个丫头。
那丫头看着约莫十四五岁,瓜子脸儿,一双柳眉纤长,面容白净,看眼神就是个性子温柔的。
不过这个看着很是温柔安分的丫头,现在很是情绪激动啊,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顾宝儿:“殿下!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熏衣了!”
顾宝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中衣,表情复杂。这衣服到底是孔昭扒的还是这丫头给换了?
她觉着,自己是不可能短短一天内穿越两次的。
哪儿来这么大的时空缝隙让人穿越啊喂!真要那么多人睡一觉就穿越了,时空管理局那些干吃饭不干活的就可以回家种红薯了好不好!
她沉思了一会儿,到底是开了口:“熏衣,本宫的衣服可是你换的?”
“是。殿下也真是的,出去玩了三日,不带熏衣出门也就算了,回来睡觉连衣服都不脱就上了床。熏衣半夜来殿下房间查看的时候,还被酣睡的殿下给吓到了呢。”
顾宝儿知晓,定是孔昭送自己回来的。
她到底是疏忽了,在这个男女之防大过天的时代,她要是在孔昭屋里头过了夜,怕是孔昭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最不济一个妖媚惑主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好了,别再念叨那些有的没的了。叫人备些兰汤来,本宫要洗漱。”
熏衣很是憋屈地福了福身:“诺。”
“熏衣,别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要是让母后见着了……”
熏衣神色一凛:“诺。”是她做错了,殿下不带她自然是事出有因,她心生怨怒,本就是不该。
事实上,顾宝儿根本没空生气,她紧张着呢……
要是被皇帝皇后发现自己失忆了怎么破!古代的易容术跟整容相比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万一自己被认为是冒牌的可就好玩了!
熏衣很是恭谨地退出了里屋,到了外头的碧纱橱,轻声唤来了两个平日里伺候惯了的丫头,一个叫蝶语,一个叫茉灵的,在一边儿候着。
这两个丫头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光景,正是机灵的时候,那眉眼都是灵动得很,可以说是顾盼生姿。
叫蝶语的穿了一身粉色的裙衫,此刻眉眼之间满含着笑:“熏衣姐姐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是,婢子和茉灵一定会为姐姐办妥了的。”
穿着一身蓝裙的茉灵很是恭顺的点头。
熏衣见状,眉眼中倒是也含了几分的笑意:“殿下这会子刚起,还不曾梳洗,我正要叫你们两个去叫汤房的管事运点儿上好的兰汤来。”
“殿下可曾用膳?”
“用膳倒是不必了的,估摸着殿下今儿是要和太傅大人还有孔大人一同回宫。所以……”
蝶语和茉灵都是机灵惯了的,太女回宫第一件事儿可不就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么?想来这早膳确实是不用备了的。
想到这儿,这两个丫头道了一声“诺”,就一前一后地往汤房去了。
等走在后头的茉灵正想跨门槛儿的时候,她被熏衣叫住了。
“瞧我都糊涂了……殿下虽说用不着用膳,到底还是要吃几口汤水的。”
茉灵回眸一笑:“姐姐放心,茉灵省得了。”
估摸着小厨房里头煲着的银耳莲子羹火候正好呢,莲子和银耳正是软烂香棉的紧。
熏衣看着茉灵出了屋子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心道:茉灵这妮子,确实是个机灵的。
接着熏衣便去了东边的耳房,那是顾宝儿私库里头用来存放贴身首饰的,太女朝服必戴的东珠链子还有游龙飞凤玲珑紫金冠都在里头,熏衣正是去取这两样东西的。
熏衣一边走一边轻叹,得亏了殿下今日回宫是要去见陛下的,得穿太女朝服,若是只去见娘娘,那穿什么服饰自个儿可得费脑子去搜罗安排了。
太女府这头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进宫要的物事儿,那头的养心殿里头却是有位主儿早已坐不住了。
“战宇,你说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那丫头还不进宫?”
这表情稍显不耐之色的人,可不就是大墨帝尊顾迟么!此刻的他眼里满是赤红血丝,一看就知晓这几日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的。
而那候在一边的一身银甲,腰间配了黑金名刀的男子神色冷淡:“这时辰,宝儿定是还没起,就是起了也会先去见过娘娘的,陛下还是放宽了心吧。”
他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慢慢等吧,没得很呢!
于是大墨的帝尊脸色显得极不好看:“你这小子别忘了……若是我见不到丫头,你也别想。”
然后上将军的神色也危险起来了:“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和臣一个小将军计较这个有意思么?”
“我才是她爹!”
帝尊使出了必杀技,于是上将军沉默了,事实上他只是想吐槽皇帝:有你这样的吃舅舅醋的爹么?
还是帝尊呢,也不嫌丢份儿!
这两个在这边争着闹着,边上的内侍却是淡然的很,究其原因,无他,见惯了罢了。
打从长乐宫的那位主儿诞下太女后,这两位只要是私下里碰上了,少有消停的时候。
当然,若是在早朝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轩辕世家世代匡扶皇室,这一代的轩辕战宇也不可能因为看不惯顾迟就不尽职了。所以这两位闹归闹,便是御史大夫亦或太后乃至轩辕家的老祖宗都不曾念叨的。
沉默许久的上将军最后勾唇一笑,看向帝尊:“陛下可愿同臣一同去长乐宫用早膳?”
“有何不可?”
帝尊大人觉着,这小子总算说了句人话,早点去长乐宫可不就是早点见到他的宝贝女儿么?听说那丫头可是三天没用过正经膳食了,可把他给心疼死了。
但他毕竟是帝尊,且身边伴着的是素日来看自个儿就颇不顺眼的大舅子,也不好把心里的担忧显摆到脸上来。当下就神色冷淡地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去了长乐宫。
而上将军看了帝尊这一脸冷淡的样子,心里不舒服极了,觉着还是先把宝贝外甥女儿接回自个儿府上才是正经。
虽说东边的耳房离顾宝儿所在的里屋距离相比汤房是要近得多的,但是熏衣的脚程却是比不上平日跑腿做惯了的蝶语,是以熏衣回来的时候,蝶语已经传人带了兰汤来候着,屋子外头也按例站了一堆的粗使婆子。
但令熏衣颇感惊奇的是,殿下不愿让蝶语在一边儿伺候她入浴。
她也没有怎么仔细考虑便开口问了:“殿下怎的还不梳洗?”
蝶语知晓这是暗暗怪罪自个儿没有伺候好主子了,当下深吸了口气,欲开口回话,却不料顾宝儿神色不耐:“熏衣,你帮我宽了外袍便是,小衣亵裤什么的留着。”
熏衣一时错愕,楞楞地将手中托盘往黄花梨木的桌子上一搁,回过神来就应了。
蝶语很是委屈地想,自个是不是太多余了的时候,熏衣给她使了个颜色,她也便就退下了。
她慢慢地踱出了屋子,打算回碧纱橱做点儿针线的时候,熏衣也出来了。
见蝶语很是惊讶的看着自个儿,熏衣轻叹了声:“殿下有令,日后她入浴我们只管替她宽了外袍便是,别的放着她自己来。”这次别说是蝶语这个颇有点儿咋咋呼呼的丫头,就是她自个儿也是吃了一惊呢。
蝶语知道了后倒是脸上绽出了笑:“婢子还怕是被殿下恼了呢。”
熏衣嗔道:“哪会这么轻易被殿下恼了呢?别听外头瞎传的那些玩意儿,咱们殿下不是小肚鸡肠的。”
“婢子晓得了,定会将姐姐的话记在心里。”
一时之间,两人便絮叨了约莫一刻钟,便是去小厨房端汤水的茉灵,也托着个搁着紫砂锅的红木托盘回来了。
她很是好奇地问道:“两位姐姐怎的还不进去?”
熏衣便回了她:“殿下还在沐浴呢,道洗完了就传我们进去伺候的。”
茉灵恭顺地点了点头,就听得屋内少女开口:“都进来吧。”
三人便都进了里屋伺候,熏衣心道虽说离进宫的时辰尚早,但手脚麻利些伺候主子也是应该的。只是殿下今儿个沐浴倒是比平日里要快了不少呢。
而在浴桶里泡着兰汤的顾宝儿正在庆幸,得亏她穿越来之前看了不少的宅斗小说,要不然露馅了可就丢份儿了。只是要自己在几个丫鬟的视线下宽衣解带,还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再过几日,她对自己说。
熏衣得了太女的传唤,倒是步子迈得比蝶语都要轻快了些。
她穿过双面绣的屏风走到顾宝儿身前,唇角勾起了七分:“殿下?”
“快些拾掇完了,本宫今日要和太傅进宫。”
熏衣便很是恭顺地从装门装衣物的箱笼里头拿来了小衣等贴身衣物,又退了出去。
蝶语茉灵两个见状也停了步子,茉灵将手上的托盘也搁在了那黄花梨的桌上,拉了蝶语便要去碧纱橱。
蝶语正欲问她为何拉扯,熏衣又递了个眼色来,蝶语就算是个蠢的,也该明白了。
茉灵拉了蝶语到碧纱橱后,带笑说道:“蝶语姐姐,咱们殿下原是不喜有人在一边伺候着的呢。”
蝶语恍然:“是了,咱们还是做些针线等着熏衣姐姐来传吧。”
茉灵看着碧纱橱外头的那株风中摇曳的红芍药,唇角挂了抹笑,今日怕是要做一整日的针线了。
顾宝儿穿小衣还有亵裤很是费了些时候,这古代女子的贴身衣物穿起来倒是比脱去要难了许多。但她到底是将贴身衣物穿完了,便传了熏衣进来。
“快些将头发绞干了。”
“诺。”
顾宝儿便看着熏衣拿了块不知什么料子做的巾来,只觉质地很是松软,却不料才不过一会儿一头青丝就被那巾子绞得八成干了。
熏衣服侍着顾宝儿穿上了太女用金丝绣了飞凤的朝服,又帮着她净面还有洗簌,尽心地顾宝儿都觉得浑身不是滋味儿。
我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地主阶级呢?顾宝儿觉得自己是在压榨童工。
但事实上,皇族,的确是天下最大的地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在熏衣眼中看来,殿下神色凝重,怕是有了心事。一时之间便缄默了,只一双眼儿含着潋滟的光。
她不说话,顾宝儿却是被那紫砂锅不慎开了一条小缝儿泄露出的味儿给勾了魂去。
“熏衣,那锅里头的……”
熏衣脸上挂了温婉的笑:“是的,殿下,那里头便是殿下足足三日未曾用过的银耳莲子羹。”
太女了然地点点头:“是呢,就是这味儿。”
等熏衣拿了青瓷小碗来,服侍着自己用膳的时候,顾宝儿觉得自己应该把人人平等的观念还给二十一世纪。
这里是大墨,一个近乎被完全架空了的国度,除去穿着衣物与魏晋时期的袍子极其相似,别的事儿那是和历史上曾学过的都完全不同。
自己若是推行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怕是还不能护着底下人就要被那些掉书袋子给口诛笔伐了,这样反而不美。
咱们的太女殿下便这么一边用着膳,一边想着事儿。等她眉宇之间快形成一个川字的时候,孔昭来了。
他换了一身如夜一般深沉的墨色衣袍,脸上带了狐狸一般的笑,对她道:“殿下,太傅已经在外头的马车候着了。”
粉雕玉琢般的小丫头这便笑开了:“孔昭,你等等,本宫用完膳就同你和太傅进宫去。”
孔昭见了顾宝儿的笑颜,袖子里攥紧了的拳头倒是缓缓松开了,心里竟有几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
太女府外头停着一辆上好乌木打造的马车,拉车的马尽皆是西戎部落那儿进贡来的佳驹,很是神骏,看着就不像是一般的人家可以驾驭的了的。
事实上,这马车的主人也确实不是常人,而是大墨帝都拥有顶尖权势的少数人之一,亓念念。
而此刻,这个美人儿又穿了一件如同红枫一般耀眼的纱裙,轻轻拉开马车窗边挂着的纱帘,望向太女府,眼里不时掠过一丝寒光。
她在等。
等那个小丫头来,她要陪着小丫头去皇宫。
说到底,熏衣的手脚是极麻利的,所以亓念念在太女府外候着也没多少时候,就看见孔昭和顾宝儿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顾宝儿毕竟有个太女的身份在,是以孔昭不曾和她并肩走着,而是落后了一个身位。在某些方面,孔昭是极守规矩的,这一点连皇后叶妩也是知晓的。
是以,太女的贴身暗卫是个男子,而不是什么懂得一点儿拳术腿法的姑娘家。
走在前头的太女穿了一身朝服,大红底色瞧着倒比自个儿身上这款纱裙还要艳上三分,越发衬得那小丫头的脸儿似粉团一般的玉雪可爱,甚至连那朝服上绣着的金凤也是生动了许多。
亓念念便在窗边冲着顾宝儿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殿下,可算是出来了。”
顾宝儿很是羞赧地一笑:“是我起晚了,倒让念念在外头等了许久。”
后边的孔昭听了这话眸中掠过一道寒光,丫头起晚了还不是因了她昨晚在他房中看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月亮?
“倒也不是很久。”亓念念瞧了孔昭一眼,语气轻柔地回了顾宝儿。
孔昭看了看周边,没瞧见车夫,开口道:“车夫呢?”
“本席让他家去了。”
孔昭便皱了眉:“亓大人到底是个姑娘家。”身边没人护卫着实不是件好事。
“本席从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孔昭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亓念念是会武的,虽说比不上他。
再说哪有听闻大家闺秀能出任太傅,而且又颇得帝王宠幸而皇后亦是毫不猜忌的呢?
更别提这位太傅的年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尚且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
但因了丫头是大墨史上第一个太女,这位太傅的出现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了。只是她要教导殿下的,不是帝王策,也不是御下之道,恐怕是那杀人不见血的权术。
以女子之身周旋朝堂,八面玲珑而不受污蔑谗言的权术。
倒也难为了皇后娘娘为了殿下专程去寻了这位太傅来。
只不过一念之间,孔昭的心思便打了这么多个转儿,谁能说男儿心不是海底针呢?甚至在某些时刻,比女儿心思还叫人难以琢磨。
可思虑了这般多的孔昭,只是在唇边勾了个笑,单膝跪地,开口道:“殿下,上车吧。马夫既然不在,自然该由孔昭驾车。”
看过那么多宫斗剧、宅斗剧、各种剧的顾宝儿顿时就明白了,自己得踩着孔昭的背上马车了。
她看了看那马车,门槛儿确实高,凭自己这副十三四岁的小身板儿,要上这辆马车,着实难了些。除非孔昭抱了她上去,或者……
是以她只能对孔昭扬起笑脸:“诺。”随后,她便提着裙摆踏着孔昭的肩上了马车。
孔昭仔细去感觉踏在自个儿身上的小身板儿,觉着顾宝儿的身子比先前要轻了些,心头忧虑。
等她上了马车后,孔昭便也跃上了车,将马儿一驱,口里道:“殿下,早膳可还用得满意?”
顾宝儿回味起那一砂锅的银耳莲子羹来,脸上的笑倒比之前要真切了几分:“甜软香绵的,倒是颇合我的胃口。”
孔昭听了便也笑了:“做了这么多年的银耳莲子羹,那厨子的手艺可算是到家了。殿下可以回头让熏衣给他加点儿月例,也算是有赏。”
换了之前,丫头定是要同他抱怨那厨子不够尽心的,这甜羹一点儿滋味也没有。可是今日,她总算是满意了。
这还得亏了自个儿昨晚临走前给那锅银耳羹加了几粒冰糖。
顾宝儿点了点头道:“说的是。”
她心里也清楚,孔昭这是不着痕迹地在提点她。熏衣,是自己身边管了下人月例的一等大丫鬟,地位虽说比不上孔昭,但也是颇为重要的。
接着孔昭便闭了口,专心驾车,留了车内的顾宝儿同亓念念讨论些胭脂香粉并钗环配饰那些女儿家的物事。
亓念念给这辆马车配的是上好的宝驹,脚程颇快,是以没多久就到了皇城口。
负责守门的卫士是认得孔昭的,当下也不敢拦着,立时便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这辆马车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宫,直至它停在了长乐宫门前。
看门的两个小黄门儿见了这辆车,霎时间便飞跑走了一个。
孔昭见了一抿唇:“还不上来伺候着?”
留下的小黄门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跪在了马车前。
孔昭也不去踩他,当即跃下了马车,冲车内的两个姑娘家朗声道:“殿下,亓大人,可以下车了。”
车内便传出了话来:“知道了。”
小黄门额上冒汗,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那车厢,是以也不曾见到那白玉一般的纤纤素手掀开车帘,更不曾见到那一身红衣明艳如火的美人儿提了裙摆,缓缓走出来。
但小黄门可以感觉得到,此时此刻,踩在自个儿脊背上的,那是亓大人。
亓念念下了小黄门的背,也不曾让开身位,而是转过身去,向着车厢微微笑着:“殿下,来。”
孔昭便看着那一身风华的少女提了裙摆,伸出手搭在亓念念的手上,随后下了马车。
小黄门等了孔昭开口:“行了,起身吧。”
他才敢站起身子,却不曾挺直身板儿,而是又屈膝打了个千儿:“奴才恭迎殿下回宫!见过亓大人,孔大人。”
“免礼。”
小黄门儿这才直起身子,却不曾见着那三位主儿。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吁了一口气,心道:但愿那报信的要比这三位的脚程快才好。不然自己和他都得挨板子。
太女进长乐宫,向来是不用通传的。那先前跑走了的小黄门儿,只是同里头的人儿去报信的。
既然是殿下进宫,做奴才的不给娘娘传个信儿,就是伺候得不尽心。
不尽心的小黄门儿,在长乐宫是呆不久的。
能在长乐宫谋得门房位置的小黄门儿,自然不会是个蠢物。
是以,当孔昭还有顾宝儿、亓念念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刻,那黄花梨雕成的桌子上,已摆开了一溜儿的早膳,什么糕点饺子,什么面条汤羹,什么包子花卷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而皇后娘娘一向清冷的脸上,含了满是温柔的笑,她看向顾宝儿,开口道:“你这个调皮的丫头,可算是回宫了。”
顾宝儿看着那个约莫二十许的美人儿,她的发髻上并无凤钗流苏等物,只插了根碧玉簪子,一头青丝半挽,唇不点自朱,肤色赛雪,只穿了件浅碧色的衫裙,但一身的风华气派足以让人知晓,她便是大墨的皇后,后宫手掌凤印的第一人。
亓念念和孔昭都微微福了个身,还未开口,那美人儿便抬了抬手,意思是免礼。
他们便应了声“诺”。
顾宝儿怔怔地看着她,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悸动。
仿佛自己通体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强烈叫嚣着,那是世界上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人!这份亲密源自这具躯壳内涌动的血脉,也源于原主灵魂最后残留的眷恋。
皇后见自个儿的女儿怔住了,只当她是劫后余生吓的,心疼不已。只见她快步走上来,将顾宝儿搂在怀里,伸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
顾宝儿的身体一僵,眼里竟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的心里慌乱无比,自从穿越以来,这具躯壳从未脱离过自己的掌控,仿佛她生来便该是大墨的太女一般,举手投足都和自己的灵魂契合无比。
而此时此刻,顾宝儿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躯体失控了。
皇后的手指无意间拂过顾宝儿的脸,只觉一片温湿,当即从腰封那儿掏出丝帕来,轻轻给她拭去眼泪,口里轻声道:“瞧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快些止住了,再过一年你就要及笄了,见天抹泪的像什么样子呢?”
顾宝儿却嗫嚅着唇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把头深深地埋在皇后的怀里,满怀悲哀。
回忆起以往曾看过的小说来,她知晓这是原主残留的灵魂在作祟。顾宝儿只好在心里默默许诺:太女,我知晓你心有不甘,眷恋人世,但你该离去了,我顾宝儿既然取代了你生存在这个人世,必当守护好你所在意的一切!
那股悸动这才散去,顾宝儿渐渐地感觉到,这具躯壳的掌控权回来了,便轻叹了口气。
她心中早已奔腾过了一万匹****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自己已经许下了对原主的承诺,要是没能守护好皇后的话,鬼知道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顾宝儿原本是个无神论者,不信满天神佛,只愿相信人的命运是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但自从她一梦千古,魂穿异世之后,她便不得不信。
很多事情,自己不知晓,并不代表不存在、不真实。
皇后听到了顾宝儿的叹气声,轻抚她的头,问道:“你这丫头又有什么可愁的呢?”
顾宝儿勉力勾了唇儿,脸上绽出一个笑来:“我怕爹爹等会儿要骂我呢。”
皇后无奈地看着她:“他骂你做什么呢?你是他的宝,宠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打骂你,顶多罚你半个月不许吃八宝鸭也就是了。”
顾宝儿羞赧了:“孩儿无肉不欢。”
皇后听了笑出声来:“你个丫头也不知像了谁,整天就记挂着什么汤包饺子,什么羹煲焖肉的,真是个贪吃鬼。”
“谁让孩儿一顿不吃便饿得慌嘛!”
话音刚落,顾宝儿的肚子便很应景地发出了“咕噜”声,皇后便向那满满一桌的早膳望去:“这可不是饿慌了?念念,孔昭你们也一同用膳吧。”
红衣美人儿笑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摆了一桌的吃食。”
皇后微微挑了眉:“不备齐全了,怕是宝丫头要闹,说这么点吃的怎么够了。”
孔昭笑得狡黠:“也是,殿下向来不忌口,只拘了那刚出锅的膳食就能下肚。”
顾宝儿仔细看了那一桌子的吃的,总算是明了皇后他们为何要打趣自己了。这些吃食虽然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但那些盘儿碗儿碟儿并了蒸笼里头摆着的吃的份量并不是很多,也只有三四口叫人尝个味儿的。
当下她便又羞又恼地道:“这碟子里头确实没什么吃的嘛!不摆了一桌子又怎么够?”
孔昭:“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他口上虽如此说来,但眼里那促狭的笑意叫顾宝儿见了着实气恼。
身为一个太女还不能吃上一口饱饭了?自己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也没听过哪个架空的朝代有这个道理的!
皇后见顾宝儿又羞又恼的神色,到底是心头一软,微微正色道:“你们两个差不多也够了啊,明知道宝丫头是个脸皮薄的,还这般打趣她。”
顾宝儿心中万匹羊驼奔腾,我的亲娘啊,带头打趣我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你这是明摆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啊!
亓念念和孔昭相互对视了一眼,回道:“诺。”
皇后用膳向来是不喜有人在一旁布菜伺候的,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了顾宝儿他们三人在屋内一同用膳。
顾宝儿拿了银汤匙往粉瓷碗里头舀了一个蟹黄包,轻轻咬破,然后往口里一吸,只觉鲜美的汤汁流了满口,那包子皮儿甚是剔透,在口中嚼动的滋味儿也是不咸不淡,正是好处。她将这满嘴的汤包给咽下肚去后,甚至还觉得口中留有余香。
更别提那蟹黄了,叫顾宝儿觉着,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吃过的蟹黄汤包和这个包子比起来,那真真的是天壤之别!感情自个儿以前在现代吃过的美食都是糊弄人的!
顾宝儿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好好保住太女之位的决心了,哪怕只是为了能吃上一口蟹黄汤包!
殊不知这真的怪不得现代的那些厨子。一来,古代毕竟是山清水秀,原食材就比现代的那些食材不知胜出了多少筹去;再说顾宝儿以前吃的包子都是些街头小贩做的,在烹饪手法上就被御厨房的厨子给甩出了好几条街!
顾宝儿吃得开心,双眼都散发出喜悦的光泽来,叫皇后看了也是心中喜悦。
顾宝儿打小便是她和帝尊还有上将军手把手带大的,从不假手他人,便是皇后奶水不够了,也是上将军偷偷地去西戎逮了匹银狼回来,是以人人都知,大墨太女没有乳娘,却有个狼兄弟,还有个狼母。
而这两匹银狼毛色洁白如雪,威风凛凛,但凡见了人都是警惕地不行,唯有见了顾宝儿会格外温顺。
母狼自是拿她当自个儿的孩子看待,那匹公狼也是拿顾宝儿当了自个儿的胞妹的。
托了母狼喂养的福,大墨太女从小吃饭就是狼吞虎咽的,所以小丫头时期的顾宝儿就长得极为讨喜,活像个小雪球似的。
所以皇后见了顾宝儿的吃相,心中甚是欢喜,她只觉得宝丫头能吃多点儿,是好事。
顾宝儿在长乐宫用膳不久,大墨帝尊顾迟就带着轩辕战宇走到了长乐宫的大门口。
看门的小黄门儿看到了顾迟很是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正想开口大声通传给里头的人报信儿,就见帝尊甩袖,他便闭了口。
要是主子不想听,那就得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头去,长乐宫的小黄门儿深谙此道。
所以,当顾宝儿嘴里正叼着个桂圆红糖金丝花卷儿刚想咽下去的时候,她看见了大墨帝尊。换句话说,她看见了她的便宜爹爹。
老实说,顾宝儿觉着自己的便宜爹爹长得极好,剑眉星目,龙行虎步,他就像是以前她看过的小说中描绘的一样霸气侧漏,堪称男神。
这倒也罢了,他头上戴了个墨玉发冠,身上穿了件墨色打底的龙袍,那龙是银丝绣成的,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本来就很是俊美的大墨帝尊这么一打扮,倒叫顾宝儿咽了口口水。
于是乎,太女嘴里叼着的桂圆红糖金丝花卷儿,就这么伴随着“咕嘟”的吞咽声落了地。
顾迟看着自己连个花卷儿都吃不好的宝贝女儿,惆怅地拧了眉:“你说你这丫头,怎的连个花卷都不会吃了?”
跟在他边儿上的上将军便很是悠哉地回话:“那也是陛下把宝丫头给吓着了。”
顾宝儿觉得自己有点方,万一被便宜爹爹给发现了自己是冒牌货可怎么整?
她只好眼巴巴地盯着孔昭。
孔昭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很是淡定地开口:“殿下方才打了个嗝儿。”
于是,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一半儿。
堂堂大墨太女不会吃花卷儿是要叫人纳闷的,但若是打个嗝儿这种小事儿,多半没有人会觉得太女有失仪态。
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吃五谷杂粮,自然也免不了要排气。
因此,听了孔昭这般解释,顾宝儿很是羞恼地跺脚,而帝尊和上将军脸上却带了了然于心的笑。
“娘亲!你怎么就看着爹爹他们欺负孩儿啊?”
顾宝儿决定不要节操了,脸皮都要被臊
没了,还要节操干啥?果断抱紧皇后娘娘的大腿才是正经事儿!
皇后娘娘这是躺着也中箭,她突然觉得膝盖疼,虽然她并没有磕着碰着。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阿迟,哥哥,你们再笑下去,今儿的午膳可就没了。”
帝尊大人听了也不回话,用手勾了顾宝儿的脸,唇角上扬七分:“既然吃饱了就喝几口汤水顺顺气,过会儿爹爹带你去御花园。嗯?”
顾宝儿傻了,喵的,男神爹爹不走寻常路啊!像你这么撩自己的女儿真的大丈夫?
但是孔昭之前开过口了,现在要是再插话也突兀了些,而念念……她笑得这么促狭会帮自己才怪吧!
最后,我们的太女殿下,只是又吞了一回口水,然后努力眨巴着眼睛对大墨帝尊卖萌:“诺。”
帝尊觉得太女自从出宫归来以后就格外乖巧,脸上笑意更足,竟亲自动手从紫砂锅里头舀出了一粉瓷碗的牛奶醪糟鸡蛋甜汤来,递给顾宝儿。
顾宝儿受宠若惊,一双凤眼格外水润地看着帝尊:“爹爹真好。”
帝尊冷不禁被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夸了一句,心花怒放:“那是自然。”
顾宝儿无语凝噎,她其实很想吐槽便宜爹爹,您老的霸气男神形象破功了!
君不见,堂堂大墨帝尊,就因为女儿卖萌的一句话,笑得像一朵花。
轩辕战宇在顾宝儿面前和顾迟从来就没有对头过,这次也毫不例外,当下勾了唇似笑非笑:“丫头,你爹爹是个好的,那舅舅呢?”
亓念念看天,孔昭望地,皇后娘娘对着一桌子的吃食叹气,三人尽皆心道:又来了。
是的,又来了。新一轮的将军帝尊辩论赛已然拉开帷幕,裁判是太女顾宝儿,评委三人:羽林卫指挥使孔昭,太傅亓念念,以及大墨皇后。
这一轮辩论赛的主题依然如故:爹爹好,还是舅舅好?
第一回合进攻方为上将军轩辕战宇,防守方为帝尊。
而裁判由于受到了惊吓,下意识地回了句:“舅舅自然也好。”
于是乎,进攻方旗开得胜,顺利记一分。
轩辕战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扬起的笑意也显得真切了许多,而帝尊大人笑意不减,眼里掠过一丝寒光。
防守方发言:“那你倒是说说你舅舅哪里好了?”
裁判一脸懵逼,将视线投向孔昭。我的孔昭啊!宝宝都说了前尘往事我已然尽数忘却,和这个便宜舅舅这才第一次见面呢,我能说个啥?
孔昭若有所感,回望顾宝儿,然后给轩辕战宇使了个眼色,继续低头数蚂蚁。
太女殿下要急哭了,哪本书里头都没有这么不靠谱的贴身暗卫好不好!
她不禁怀疑,告诉孔昭自己失忆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
轩辕战宇收到了孔昭的暗示,一本正经地开始第二回合:“我把我唯一的徒弟调教好了,送给丫头做暗卫。”
帝尊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我允了丫头一旬一只八宝鸭。”
亓念念轻咳一声,看着孔昭欲言又止:孔大人,原来你已经可以和八宝鸭相提并论了。
孔昭本来已经数到了第十五只蚂蚁,又重头数起。他恍惚了一会儿,觉着也许自己在殿下的心里头还不如一盘子油光水润的八宝鸭!
不然太女殿下也干不出拿了十香软筋散把自己药倒了,然后和怜儿偷溜出宫的事儿!虽然他们两个出太女府的路上,没有撞到任何一个丫鬟婆子的事儿,十分可疑。
上将军敛了笑,正色道:“我去西戎捉了大白回来。”
帝尊的手已然无法握得更紧:“我派了御医给大白接生才有了二白。”
是的,那匹母狼刚刚怀上孩子不久,就叫上将军给撞见了,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把它带回了皇城,打的就是让母狼给太女喂奶的主意。
天公作美,那匹母狼到京不久就要分娩,皇后的奶水也要尽了,帝尊便派了御医去给母狼接生,就这么着,太女的狼兄弟降世了。
御医得了帝尊的命令,为母狼接生后偷偷拿了那母狼分娩的胎盘血来在太女身上抹了几滴。
所以当母狼缓过劲儿后,它觉着自己是一胎产下了两匹小银狼,只不过一只小狼的皮毛太短,显得弱不禁风。
不过两只小狼吃乳的劲儿却是不相上下的,这一点让母狼很是欣慰。也许,多吃些乳,那只没毛的小银狼在兄弟还有自己的帮衬下也能活下来。
然后,它伸出带着一点儿软刺的舌头,在两匹小狼身上舔了好几下,并且口中发出了低声的呜咽。
在一边屏息候着的轩辕战宇还有帝尊顾迟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事儿算是成了。
无论是帝尊还是轩辕战宇,都信不过乳娘。
所以一开始,皇后便是亲自喂养太女的。但是,这就怕皇后的奶水不够了,于是,轩辕战宇见过太女第一面后,就匆匆策马离京,他要去那猛兽遍地的西戎,给太女找只灵物来做乳娘。
因为,只要得到了灵物的认可,它就永生永世不会背叛丫头。
而且,它会拼尽全力地用生命去捍卫那个小女婴。
当太女被母狼喂养得白白胖胖后,她开始牙牙学语,会说的第一个字儿,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白”。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又有哪一处是洁白如雪的呢?想来也只有那两匹银狼了。
于是,母狼和小银狼的名字就这么戏剧性的定了下来:大白,二白。
所以,当帝尊和上将军下意识地将这件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脱口而出时,皇后便知晓:这一局,又是平局。
于是皇后娘娘一本正色开口:“大白二白都是我喂的。”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会儿,我这个做娘的才是对宝丫头最好的人。
顾宝儿虽然不知大白还有二白指的是何物,但她知道,大腿这是来搅局来了!因为眼下也只有身份高贵的皇后娘娘才是最适合打破僵局的人,无论是自个儿或是孔昭要终止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都还差了点分量。
得了,还是赶紧抱大腿吧!
一时之间,顾宝儿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笑着道:“是,娘亲才是对宝儿最好的。如果娘亲不总是带着爹爹他们打趣宝儿就更好了。”
这话说得,叫皇后娘娘都觉得有点尴尬。当母亲的,总是打趣自个儿孩子虽说是个通病,但总归是要叫人听了心中发笑的。
亓念念看天看得脖子都酸了,低下头来左右挪动了会儿:“殿下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打趣的呢?”
躺着也中枪的亓念念不开心,她今儿个可是安分守己得很,并没有如何打趣顾宝儿。
孔昭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望着顾宝儿,他也不数蚂蚁了,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要说打趣殿下的话,臣等拍马也是及不上白王殿下的。”
白王殿下指的又是谁啊!顾宝儿觉得,进宫真的是场艰难的战役,要被便宜爹爹撩下巴,要被女神娘亲打趣儿,还要被酷哥舅舅威胁!更甭提边上还有两个看热闹的大大!
这样还没完,估计自己一会儿还要去和孔昭口中的”白王殿下“打交道。这一点,从女神娘亲还有酷哥舅舅他们脸上促狭的笑意就能看出来。
皇后一边笑一边觉得孔昭说的不错,自己还有帝尊他们顶多只是口头上打趣宝丫头,换了大白二白,那不扑到丫头身上把她一张小脸儿给舔个湿漉漉的,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于是皇后娘娘开了金口:“正是这个理儿。再说丫头回宫见过了我们,可还没有去见过白王呢。”
言下之意就是,该去见见了。
顾宝儿被一口热牛奶给呛着了,我的亲娘喂!不带你这样卖女儿的!虽然说你不知道你的宝贝女儿已经换了芯子。
但是孔昭知情啊,他怎么不阻止呢?
太女殿下便狐疑地看向她的贴身暗卫。
孔昭笑得狡黠,给顾宝儿使了个眼色:认命吧,这回属下也救不了你了
战宇被顾宝儿给惊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顾宝儿连喝口牛奶都能呛到。所以,上将军面色僵硬地从自个儿的袖子里头掏出块丝帕来,给太女拭去了唇角的奶渍。
“别急,横竖你是要去见白王的,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喝。”
轩辕战宇的话,对此时此刻的顾宝儿而言犹如雪上加霜……
横竖都是要见的,不急在一时,那岂不是避无可避?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就算穿帮了,顶多也就是回到现代!可能自己回去以后发现发生在大墨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呢?只可惜回去了就吃不到那鲜美无比的蟹黄汤包了……
当然,她更加舍不得的人,是这些和她有着斩不断的牵绊的亲人。
是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孔昭、念念、便宜爹爹、美人儿娘亲、酷哥舅舅都是她顾宝儿的亲人,因为他们望着自己的眼神中的在意,是做不了假的。
于是大墨太女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去和“白王殿下”进行了大墨史上又一次举足轻重的会面。
所以,当顾宝儿被两匹巨大威猛的银狼扑倒在御花园里头的绿草地上一阵狂舔时,她心中想的是:吾命休矣……
她很是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眼,等待剧痛的来临。
但,她等到的不是剧痛,而是两匹银狼欣喜的嗥叫声。
当太女殿下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看见了两双如同天空一般碧蓝的宝石色的眸子,里头盛满了善意。
她发现银狼不住磨蹭自己的身子,一边蹭,一边发出喜悦的嗥叫。
顾宝儿从未和狼这种生物有过近距离接触,然而在此刻,她似乎能懂得这两匹神骏的银狼所要表达的意思。
它们很开心能见到自己,想和自己进行亲密的身体接触。
于是,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堪称荒诞的念头:也许,这两匹银狼,就是孔昭口中所称的“白王殿下”?那么也许,就像郭襄是吃豹子奶长大的一般,原主是吃银狼奶长大的。
如果自己的设想是真的,那么原主魂飞魄散的背后,就是一个巨大的黑幕!想想豹子奶大的郭襄气运何等逆天,没道理被银狼奶大的原主会因为身体脆弱这样可笑的原因死去!
因为女主的身子,不可能像她本以为的那般脆弱。
顾宝儿用力地抱紧了银狼,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她会怀疑,在太女府中究竟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无论是观之可亲的熏衣,还是咋咋呼呼的蝶语,亦或是寡言的茉灵,都有可能会是那个支使开府内粗使婆子的内应……
这样草木皆兵的境况,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银狼不懂顾宝儿的忧虑,它们只是用油光水滑的皮毛将她的身子给笼罩得严严实实,为她遮挡烈日散发的灼烫。
她察觉到了,银狼的身下,倒比长乐宫内还要阴凉。
太女和银狼晶莹剔透的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唇角上扬,就算太女府上无人可信,在这个世界还是有自己的亲人的,不是吗?在她过去的那个世界,自己可是从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呢。
那么就算原主的离去背后有滔天的阴谋,她也无所畏惧!
她早已尝够了一个人的孤寂滋味儿,那滋味儿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叫她委实难忘。
另一匹银狼仿佛是吃醋自己的伙伴被顾宝儿抱了一会儿,将毛绒绒的大脑袋在顾宝儿肚子上蹭了又蹭,嘴里低声呜咽。
太女殿下理解了它的不满,颇感无奈。这银狼居然还会委屈,果真是个灵物,不过……它蹭哪里不好,偏偏蹭肚子!她满腹的早膳都要被这银狼给蹭出来了。
顾宝儿只能哭唧唧:“孔昭救我啊!早膳要被压出来了!”
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孔昭这才出手相助,只见他学了银狼的姿势半蹲下,随后仰脖对着烈日发出一声长嗥。
还真别说,学好外语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很重要的!顾宝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匹银狼从她身上下来了!
太女殿下表示她有点承受不来,孔昭的外语技能天赋太强大,甚至可以跨越物种了!叫她这个还在考大学英语四级的宅女要情何以堪?
但顾宝儿很快就发现,让她更加震惊的还在后头呢。
酷哥舅舅伸手将自己扶起来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安慰,而是对着孔昭勾唇轻笑:“不错,你的狼语可算是入门了。”
啥?我的酷哥舅舅啊!这么强悍的程度才算入门?
那我这种连英语四级都过不了的人是不是连战五渣都算不上!
这种意外发现古代人士都是学霸的感觉,真特么是太讨厌了!这样让穿越异世的学渣怎么和他们愉快相处啊喂!
当下,顾宝儿便泪眼朦胧地看着轩辕战宇:“舅舅……你不要宝儿了!”
轩辕战宇面色一僵:“宝儿啊……你这话从何而出?”
你个小丫头乳娘都是我去西戎找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天大的冤枉!
以上,便是上将军此刻的心理活动。
而帝尊大人的怒气值已然达到了最大值!轩辕战宇,你丫的没看见宝儿身上的朝服都被大白二白的口水给弄湿了吗?居然不带宝儿回长乐宫更衣,还在这儿教徒弟?你好像很闲是不是?
很好,听说延陵知府贪污了约万两的银子,就让你带几个人出去查案吧。这样也免得将军说朕不给你机会表现自己的有勇有谋!
以上,是帝尊大人的如意算盘。
一时这御花园的气氛便显得格外古怪起来,以至于太傅都看不下去了,她再作壁上观的话,怕是皇后娘娘回头就要请自己喝那最是没滋没味儿的茶水了。
亓念念一声轻咳:“殿下,可是想回长乐宫换身衫裙来?”
上将军恍然,感情是因为自个儿没有先安慰小丫头,她吃醋了。
有台阶不下的是傻子,轩辕战宇自然不是傻子,他就着台阶下了:“宝儿,你可是生气舅舅这次进宫,没给你带锦绣坊的广袖流仙裙来?”
太女殿下摇头如捣蒜:“宝儿的衫裙够装一个红木大柜子了。”
“那……”大墨上将军此时此刻只觉自己一头雾水,他宁愿带着几个羽林卫去帮自己最看不顺眼的顾迟查案子也不想猜这小丫头的心思了!
他恍惚间想起自个儿父亲早年曾说过的一句话来:女儿心,海底针,最是难猜。
当时他一笑置之,但此刻,他倒是明了了这话的三分滋味儿。
宝儿是个尚未及笄的丫头片子,她的心思都是如此难猜,等她及笄后岂不是更难了?
顾宝儿见酷哥舅舅一脸懵逼,倒对他生出了几分亲近感来。其实舅舅披着高冷皮子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呆萌的本质吧!
她本就无意为难轩辕战宇,当下就回道:“舅舅明知道宝儿是要来看大白他们的,却连一盘子肉骨头都不带来!”
就为了这个?
上将军为之倾倒……
殊不知,这两匹狼的名儿只是顾宝儿胡诌的。
因为根据看过的小说的尿性,灵物多半有个俗气的名儿,而这两匹狼毛色如雪,那多半是叫大白之类的名儿!
太女殿下看酷哥舅舅一脸无语就知晓,自己给这两匹银狼胡诌的名儿倒是歪打正着了。
轩辕战宇回过神来后,似笑非笑道:“原来在宝儿看来,舅舅为了你买回府中的那件广袖流仙裙还不如这小小一盘子的肉骨头?”
顾宝儿义正言辞:“是极!宝儿有的是衫裙,够穿许久了。但是大白它们没有肉骨头可是会饿肚子的!”
帝尊原本是在一边儿幸灾乐祸的,可是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插嘴了:“宝儿啊……爹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大白还有二白它们是不吃肉的,只吃新鲜的果子。”
喵了个咪……还有这回事儿?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大白还有二白,心里头的草原上奔腾过了一群羊驼。
就算狼是杂食动物能吃素食,自个儿也没听过一点儿肉腥都不沾的大尾巴狼啊!看来这两匹银狼,真的不是一般的灵物,难怪便是孔昭,也得称呼它们一声“白王殿下”。
皇城内,就因为一盘子根本就不存在的肉骨头,上将军感觉自己在太女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两只大尾巴狼。
他辛辛苦苦带大的小丫头,为了两匹狼居然险些掉眼泪!这叫什么破事儿啊?
虽然这两匹狼不是一般的银狼。但这件事儿还是让轩辕战宇觉得,他该去皇城外头不远处的太白楼喝闷酒了。
但让他陷入这般哀怨境地的始作俑者,大墨太女毫无所觉,她正和两匹大尾巴狼相互对视,含情脉脉。
所以,上将军更加哀怨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皇城内的上将军如何哀怨,那京都内有间暗室正有位主子爷在大发雷霆。
那一袭青衫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唇角正擒着抹狠戾的笑:“赵四,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额角已布满了冷汗,却不敢抬手拭去,只是貌似恭顺地低着头,压抑眼中着翻涌着的怨念。
青衣少年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清越的声线也染上了几许低沉。
“怎的?有胆子阳奉阴违,没胆子回话了?”
赵四不语。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公子哥儿知晓赵四是不会开口了,敛了笑,转身离去。
“既然你想跪,那你就跪着吧。”
那人走到暗道口回头又说了句话,叫正欲起身的赵四背后发寒。
跪着……
这位主儿又想叫自己跪到什么时候!
赵四只觉满腹牢骚不能宣诸于口,心里头对眼前这人的怨念又加深了几许。
可是,平日里也算是锦衣玉食的赵四,却连抬头正视那人的胆子都没有。
他只是更加“恭顺”地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叩首:“诺,小的谢过主子爷。”
青衣少年自喉间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冷笑,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然后目视前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离去。
赵四保持叩首的姿势许久,久到他的脖颈开始发僵,开始酸麻。
但他依旧不敢抬头,而是自唇齿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声来:“主子爷?”
久久无人应答。
赵四这才抬起头来,长吁了一口气。他知晓,这次的事儿,算是过去了。
但他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大腿之上挺直的标准跪姿。
因为这是赵四不得不领受的惩罚。他知晓那人做事一向谨慎,就算自己离去了,也极有可能留下暗手。
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赵四只能跪在这冰冰凉凉的青石砖上,偶尔抬手去抹一把额角冷汗。
在这暗室之外,空气是灼烫如火的燥热,可暗室内的赵四,只觉得此时此刻呼吸时吸入的凉气竟叫人身上发寒。
他还是止不住的后怕。
好在,这事儿那位主儿也算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已然揭过了这一笔。
他这般想着,唇角竟勾了一丝笑意,接着,那一丝笑意变成了朗声长笑。
于是乎,在这阴暗的小室内,一个穿了一身锦袍的中年汉子跪在地上发笑,叫那刚刚按下机关进来报信儿的小厮也觉得无比诡异。
赵四敛了笑看向那个小厮,神色渐渐阴沉:“不长眼的东西,谁准你进来的?”
小厮“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结结巴巴地开口:“爷……外头有贵客候着……我才进来的……”
他觉得赵四那双三角眼仿佛散发着寒气,背后便不知不觉冒了一层冷汗。
赵四沉吟道:“是哪家的贵客?倒叫你眼巴巴地进来报信儿!”
“爷……是丞相府的大公子!”
丞相府么?赵四冷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子,然后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跪而发麻的腿,接着伸手掸了掸锦袍下摆,这才看向小厮:“行了,走吧。”
小厮神色恍惚地应了声“诺”,便麻溜地站起了身子,跑到赵四的后头。
他身后的冷汗,几乎要将内衫湿透。
因为小厮想到了,他十多年前还是个总角娃儿时,在山上砍柴遇着的那条毒蛇。
那条蛇也是如同掌柜的一般,长了颗三角脑袋,眼睛里有幽幽寒光,穿了身色彩斑斓的花衣裳。
赵四离开了暗室的同时,他也收起了一脸的阴沉冷漠,并且在脸上绽出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祥和蔼的笑来,然后,他掀开那一帘南珠,迎接满目绮罗。
在那布匹中间站着的,是个白衣公子哥儿,年约弱冠,眉目之间带了一股风流之态,可不正是当今大墨丞相沈弑府上的大公子?
他白净如玉的脸庞上此刻正含着一抹暖阳般的笑,看向赵四:“赵大掌柜,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否?”
赵四强忍着膝盖酸痛,笑脸灿烂地回道:“小老儿谢过大公子挂念,托大公子的福,胳膊腿儿都麻利了不少。”
大公子点头道:“那便是了,掌柜的病合须是该将养些日子的,用不得虎狼之药,只得慢慢调理。眼下既已好转了大半儿,白也算是不负友人所托。”
当今丞相沈弑,尚未婚娶,又何来子嗣?
只因了这白衣公子哥儿,是丞相唯一的弟子,又官拜太医署从三品院判,是以京都之人大多称他一声大公子。
但赵四为什么会和这公子哥儿扯上关系还得说说那太白楼的老板——苏易之。
苏易之是个女子,还是京都公认的四大美人儿之一,年约二九,正是一个女子风华最盛的年纪,且曾放下豪言壮语,若有朝一日自己出嫁,别的嫁妆没有,只带入夫家一座日进千金的太白楼。
太白楼,对许多人而言,那是攀登权势巅峰的最佳捷径。
那当真是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妙处,京都的达官贵族,半月之内,少有不去太白楼小酌两盏三杯的。
但太白楼,并不是什么客人都接的。
名厨世家苏氏这一代唯一传人苏易之,是它的活招牌。苏易之不缺钱,所以太白楼接客只按苏易之的心情来。
苏易之若是心情好,一桌百金的席面也做得,她若心情不好,一桌万金的席面也做得。
横竖太白楼只接待有才或是有财的客人。
有才者,对上三句千古绝对,便能一世白白吃喝;有财者,出示万两黄金便能尝遍山珍海味。
是以苏易之的追求者有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但在这有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中得到苏易之青眼的唯有这位丞相府的大公子,慕白。
半月前,慕白受苏易之所托,前来为赵四治伤,他们这才扯上了关系。
但赵四为什么会和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的苏易之扯上关系?全因了赵四是京都第一成衣坊“锦绣坊”的大掌柜。
日前,苏易之得了一件锦绣坊半卖半送的碧色的广袖流仙裙,心中甚是欢喜,便道:“这次,算易之欠大掌柜一个人情,日后定会想方设法还上。”
太白楼消息流通之快远甚于青楼花坊,苏易之手下人听闻锦绣坊大掌柜身患风湿已久,不堪其苦,便报给了苏易之。
苏易之得知此事,便传信给了太医署院判慕白,于是,慕白特此前来为赵四看诊。
而今儿个,正是复诊的日子。
慕白看赵四额角似有虚汗几滴,心中疑惑,开口道:“掌柜的,伸手罢,白且看看,掌柜的脉象有无变化。”
赵四应了声“诺”,将锦袍袖摆向上捋起,露出手腕,伸在慕白身前。
慕白伸手搭脉,眼尖的他瞧见了赵四掌中似有几枚月牙儿搬的细痕,痕迹极深,几欲破皮,他却只做不知。
只是他心里难免有些想法,看来这锦绣坊的大掌柜,心思深沉得很……
赵四见慕白面色与之前无异,便知晓自己的病情没有什么起复,脸上笑意更甚。
“如何?大公子,小老儿这腿……”
慕白收回手,垂在身侧,眼神瞥了一眼赵四的腿,又极快收回,开口道:“无事,掌柜的照着之前的方子抓药便是。白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话音刚落,慕白就欲转身离去。
赵四见慕白转身转得干脆利落,忙开口挽留:“大公子且慢!小老儿这里还有匹兰紫色的布料,还请公子收下。”
慕白脚步微顿:“掌柜的,不用这般客套。白既答允易之为掌柜的诊治,自当尽心尽力。”
赵四满脸错愕,欲言又止,竟是恍惚了。慕白却是在他恍惚之时,大步离去了。
小厮见自家掌柜双眼无神,心中只当他是丢了魂儿,忙在赵四耳畔惊呼:“掌柜的,回魂了!”
赵四猛地打了个激灵,笑着看向小厮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小厮被袖摆笼罩着的手指缓缓握成了拳,低头哈腰地回道:“小的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当不得掌柜夸奖。”
赵四摆了摆手道:“别叨叨些有的没的了,爷心里清楚得很。爷这里有件要紧事儿……”
“掌柜的尽管吩咐!”
“爷要你,去库房里头挑一批紫罗兰的绸子,亲自送到丞相府上去。”
小厮应了声“诺”,一溜烟儿地跑着下去了。
再说慕白,他离开锦绣坊不是为了去别处,正赶着去太医署点卯呢。
锦绣坊边上的巷子里头早已备下了车马,那拉车的见慕白走到了巷子口,恭顺地开口道:“公子,请上车。”
慕白一贯沉稳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错愕来:“齐大,是谁派你来的?”
这马车夫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的齐大,和慕白平日里头也算熟稔。
齐大看了一眼锦绣坊的金字招牌回道:“丞相大人知道公子今儿个要去给锦绣坊的大掌柜复诊,特地吩咐了小的驾车来送公子进宫应卯。”
慕白这才迈步上了车,他人高腿长,倒也无须齐大跪地。
齐大等他上了车,把缰绳一甩,赶着马儿就往皇城去。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但闻车轮滚动,马匹长嘶。
此时慕白还在进宫的途中,轩辕家的老爷子却是已经亮了牌子,被宫城口的羽林卫放行。
他进宫只为一件事儿,将自个儿的宝贝外孙女儿给接回府上去,好好地让厨子给她做点儿药膳,好进补身子。
老爷子性急,一路催着马夫,赶紧去长乐宫。
马夫却是个拎不清的,口上应诺,手上的活儿却不见如何利索。
老爷子急了,竟一脚将车夫踹下马车去,口中嚷嚷道:“直娘贼!范二你个混东西,早上是没吃过饭么?连个车都赶不好!老子留你何用!还不家去!”
好在马车原本行进速度并不快,范二又是个有几分身手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他胳膊腿儿少不得有几处磕磕碰碰,回头回了府里头自个儿的屋子,还得搓上半天的红花油。
范二被踹了这一脚,浑身一激灵,看着驭马远去的老爷子,口中便是一声长叹。
“这下子可完了!要我回府里头了,还指不定要被少爷怎么训呢!”
范二这会儿可没功夫犯二,他总算是想起来了,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
大墨太女,正是今儿个进宫。
范二粗粗一算,老爷子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殿下,也难怪他老人家会将自己给踹下车来。
想到这儿,他皱眉道:“糟了!老爷子也太性急了……堂堂国公爷宫内驾车狂奔,没的又要叫那多事的御史参上几本。”
没错,这位轩辕家的老爷子,正是被封为定国公的那位轩辕永,也正是当今太女的外祖。
他一生戎马,枪下斩过无数贼子宵小,若说有遗憾,便是族内直系子嗣单薄,只余了轩辕战宇和轩辕青衫两人,其余的,早已葬身沙场。
那旁系的倒是人口繁多,成器的也不少,只是轩辕家不知冲撞了哪位送子观音,打从定国公那代算起,已然三代没有一个姑娘了。
便是皇后娘娘,她和老爷子的那点儿血脉算起来也还是几近于无,但到底也算是和上将军有兄妹之谊。
是已,轩辕家上上下下,都将太女殿下宠上了天,竟待她比轩辕青衫都要好上几分。
若顾宝儿投胎到了轩辕家随便一个媳妇儿的肚子里,怕是那日子过得,也不会比堂堂太女差上几分。
只是,到底是穿不得朝服了。
以女子之身得以参与朝政的,满打满算也只有太傅与太女两人尔。
御花园内的顾宝儿尚且还在冲帝尊皇后一行卖萌,觉着她的脸皮算是丢得一点儿也不剩了。
她浑然不知,她即将迎接更艰辛的考验,一个搞不好,大墨太女就有可能被整成一个大肉球儿。
顾宝儿说了些好话,把个呆萌呆萌的轩辕战宇给哄得一愣一愣的,竟叫他觉得,自己明知宝丫头要来看大白二白却不带上一盘子肉骨头那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于是,他摸着顾宝儿的头笑得别提多欢了:“是是是,都是舅舅的错。我原该带一盘子骨头来的,而且一定要用浓油赤酱把骨头给煨熟了,在用大料花椒等物去了那肉腥味儿,这才像话。”
顾宝儿这才嘟着个嘴儿,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里早就笑翻了!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酷哥舅舅会如此呆萌?
她顾宝儿只不过将以往同菜贩子杀价的本事拿出来了三分,酷哥舅舅就被说服了。
而且他一点都不端架子,认错认得忒快了些,这简直是萌哒哒的没天理了!
但事实上轩辕战宇毫不觉得自个儿错在没带肉骨头,他觉得自己错在没带太白楼的八宝鸭!
要是他把八宝鸭给带来了,这小丫头早就把要给大白二白喂肉骨头都事儿给忘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他下次进宫不去太白楼捎上一只八宝鸭是不行了。
帝尊总算是绷不住了,压低嗓子咳嗽了声儿,也算是帮顾宝儿和轩辕战宇回了个魂儿。
只见他一本正色道:“行了,别闹你舅舅了,他是个憨货,禁不住你这么闹腾。”
帝尊这话显然是对顾宝儿说的,但他这么说的原因是:丫的,朕的女儿可还没跟朕说上几句话呢!哪能叫你个憨货把她给哄走了?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顾宝儿只当是自己闹过头了,很是羞愧地捂脸:啊!宝宝怎么逗舅舅玩还逗上瘾了!这样不好,不好。
轩辕战宇回过神来后则是咬了咬牙:顾迟你个不要脸的!抢了我妹子也就算了,连我带大的小丫头也要抢!早知道当初就不劝着老爷子扶你上位了……
上将军很是怨念呐,为什么顾迟成了帝尊呢?要是顾迟只是寻常的王侯,凭了轩辕家的权势大可以让妹子直接和顾迟和离,大摇大摆地带了宝丫头回家去。
此刻的上将军已然忘了,当初皇后和帝尊的姻缘他是出了一把大力气的。
他选择义正言辞地面向帝尊开始反击:“妹夫啊,哥哥有事儿要跟你说。”
帝尊挑眉道:“就在这儿说吧,横竖没外人。”
平日里在御花园伺候着的粗使婆子丫鬟还有小黄门儿,早就让大白二白给吓到哪儿去都不知了。现在御花园里头只余了顾宝儿,孔昭外加皇后,帝尊和轩辕战宇三人。
至于太傅大人么,她不乐意老是躺枪,早在半炷香前找了个由头告退回太傅府上去了。
她是这么说的:“陛下,娘娘,臣有事儿要说。”
帝尊和皇后自然是让她有话只管说。
“臣突觉饥肠辘辘,想来是馋了那太白楼的八宝鸭,请陛下容臣先行告退。”
顾宝儿顿时就懵逼了:“念念,你才刚刚陪我一起用过膳呢!”
亓念念回话回得淡定无比:“方才臣和孔大人都是可着殿下先吃的。”
太女殿下泪流满面:念念呐……我知道你不想在这儿受池鱼之殃,可是你要走人好歹想个靠谱点儿的理由啊!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故意抢了你饭似的,我胃口还没有大到这种一吃吃一桌的程度好不好……
况且,刚才你吃的牛奶可还比我多了一瓷碗儿!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迟知道亓念念无心多留,倒也爽快放行。
“准。”
亓念念便施了个礼,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出宫去了。
至于她出了宫失去太白楼还是去别处,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暂且略过不提。
因了亓念念出宫这一茬,帝尊对于轩辕战宇要说的话也算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什么准备呢?那当然是绝对不能和轩辕战宇当着自家宝贝疙瘩的面儿就大打出手的准备。
而轩辕战宇和帝尊斗嘴斗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当下那脸色正经得都可以说是禁欲了。
他开口道:“哥哥仔细算算,老爷子也有十天半个月没见着宝丫头了,你看……”
潜台词无非是:妹夫啊,你岳丈想外孙女儿了!你还不麻溜地赶紧把宝丫头用凤辇送到咱定国公府?
是的,轩辕战宇虽说早已成家立业,但因了轩辕家直系血脉凋零,他和老爷子还是住在一块儿的,并没有开府别居。
帝尊就觉着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对味儿呢!
轩辕战宇把这大舅哥的身份拿出来了是想压人还是咋滴?
顾迟憋屈。
他也只能憋屈,人家是用大舅哥的身份和自个儿这个做妹夫的叨叨家里事儿,他说做外祖的想见自己的心肝宝贝儿,这根本没由子去拦么!
要是他在这个时候拿了帝尊的身份以势压人,不说和那小子情谊深厚的皇后了,便是由轩辕战宇教养大的孔昭闹将起来,自个儿也还得伤一番脑筋呢。
要知道,孔昭名为暗卫,实则轩辕战宇视之如子,定国公视之如孙,宝丫头也是拿他当自个儿哥哥真心看待的。
顾迟甚至想过,要是这世间找不到一个男儿可以让他放心的把宝丫头托付出去,就让孔昭来照顾她。
就算孤儿这个身份在身世上欠缺了些,凭他伴驾这么多年的功劳也能弥补不少,当个皇夫又不是使不得。
所以,帝尊只能憋屈地以情动人:“可是我和宝丫头她娘也为这丫头挂心了三四天,到现在还没睡一个囫囵觉呢。”
大舅哥呀!你看看朕这眼里头的红血丝,你就说你忍心派人带走朕的宝贝女儿么?无论是论情论理你都说不过去呀!
皇后这个时候倒是不能作壁上观了,她已经被打感情牌的帝尊拉下水了。
“哥哥,我倒是觉得阿迟这话没错,你看看他的眼睛……”
堂堂大墨帝尊都快变成个兔子了!你还好意思带宝丫头走吗?
顾宝儿这会儿已经彻底懵逼了,她那点看小说的经验拿来蒙蒙人还成,要是实战还真不是嫩了一些些!
孔昭打从出了未央宫那一刻,他已经坚定了一个信念:咱就是个壁画美少年!啊,请正在为太女何去何从而争论的大人们忽略小的吧!横竖我是要跟着她去的!
至于大白二白,请原谅,它们只要有顾宝儿可以抱抱摸摸,才懒得去在意别的事儿呢。
就在皇后、帝尊带个上将军你来我往三个人比可怜比的正是火热的时候,一个老豪迈的汉子隔老远就吼开了:“你们仨都吵吵啥呢?让老子先带了宝丫头去太白楼吃八宝鸭,你们仨再吵吵成不成!”(吵,此时读超)
那哒哒的马蹄,带来的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
没错,来者正是那位一生戎马,性格豪迈直爽的定国公。
他见御花园眼看是不能驾驭马车了,便勒住了缰绳,自个儿倒是用了那压箱底的挪移功夫,一溜烟儿地往顾宝儿这来了。
顾宝儿哪儿见过这样的真人秀啊!她竟脱口而出大声喊了句:“好俊的身手!”
这轻功,半点不带吊威亚的!那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啊!
听了这话,孔昭、帝尊并个轩辕战宇一众汉子尽皆沉默:俊个屁!就这点儿马上功夫也能算俊?爷也能办到,好不好!
这时候,这仨汉子倒把一件事儿给忘了。
他们的马上功夫,可都是定国公亲自调教的。
但是定国公老爷子听了这话那可别提多高兴了,笑得可欢。
老爷子,其实并不老,只是辈分高了些。
他这人看着长了一张白净面孔,儒雅风流得跟个青衣书生似的,但好歹身上穿了件银色锁子甲,倒显得格外有威严的气场。
用顾宝儿的话来说,那就是中年男神,不笑则已,一笑倾城呐!
这老爷子一高兴吧,就从怀里头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物件儿了。
他对顾宝儿笑道:“来,宝丫头,祖父给你带了太白楼刚出炉的红糖桂圆馒头!”
what?你确定不是在逗我吗?
顾宝儿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位中年男神,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我的爷爷好不好啊喂!瞧你那满头青丝,半根白头发都不带!
但下一秒,帝尊的举动让顾宝儿觉得自己的三观算是重建了。
只见顾迟快步走上前对那中年汉子笑道:“岳丈今儿个怎的入宫来了?”
定国公对着顾迟却是一个笑脸也没有:“格老子的!爷再不入宫,还指不定你们仨要怎么蒙我呢!宫外都传遍了,宝丫头被你们给饿着了,逮了个机会就溜出宫去找了家客栈吃了三天三夜的姜母鸭!”
谁传的消息啊?真特么有才!
一时之间,除了定国公外的人都无言了。
帝尊、轩辕战宇还有皇后想的是:我的老爷子啊,饿谁都饿不着宝丫头好不好?
顾宝儿却想的是:好险!不是传宝宝出去睡了三天三夜的美人儿!
但是,他们都乐意定国公这么误会,他可是大墨辈分最高的国戚了。
毕竟,顾家血脉凋零得就剩顾迟这么根独苗儿了,连个旁系都不带有的,更甭提已经在沙场上殉国的皇室长辈们了,不然,顾宝儿也不会被立为储君。
所以皇后表现的格外娇羞:“爹,宝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哪能像你一样的无肉不欢啊?”
青衣已经唱上了,这戏怎么着都得往下演是不是?
书生甩甩袖子接着唱:“岳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哪有姑娘家一饭能吃大半只鸭子还嫌不够的!”
武生呆萌了些:“好像是没错啊,爹你是不是错怪……”
定国公板着脸道:“宝丫头想吃八宝鸭那就可着她吃!咱丫头多俊的人儿啊,吃点肉长个子咋滴了?直娘贼,整的你们长身子时一顿饭吃不了大半只鸭子似的。咱还买不起鸭子了?”
顾宝儿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就是宝宝的外祖啊?真是太赞了!就冲着你和念念,咱也得早点穿过来啊!
老实说,定国公这话说的有点寒碜人。
无论是皇后,亦或是帝尊还有上将军,就算是孔昭,那可都是俸禄能吃千八百只鸭子还有剩的主。
别说是鸭子了,就算顾宝儿想吃鸳鸯那也得想法设法逮过来炖一锅大补汤啊!
于是,这几位主儿都觉着好生憋屈:我的老爷子啊!这根本就不是咱们克扣宝丫头伙食引起的事儿好不好!天啦噜,宝宝好冤枉啊!
他们憋屈了,可禁不住顾宝儿被老爷子哄开心了。
只见堂堂大墨太女,那眼珠子盯着定国公手里的桂圆红糖馒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那小眼神哟,可水汪汪了……
老爷子最见不得顾宝儿的馋样儿,麻溜地就把手里那馒头给了顾宝儿。
话说回来,早膳才刚用不久,顾宝儿她饿么?
答案是肯定的,她饿!
别问她为什么肚子饿,被大白二白给吓的!她这人吧,面对恐怖物事儿的时候虽然不怯场,但却会消耗大量的能量。
能量哪里来啊?必须是来自于血糖!
就这么点儿时间,脂肪还来不及燃烧呢。
顾宝儿体内的血糖,毫无疑问已经被消耗到了临界值,必须觅食去了。
就在这紧要的关头,定国公拿了个大馒头来雪中送炭,顾宝儿可别提多高兴了!
她双手接过大馒头,对着定国公甜甜一笑:“宝儿正觉得肚子饿呢,谢过祖父啦。”
憋屈的主子们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我的宝丫头哟,如果我没记错,你才刚刚用过早膳吧!你真的吃得下吗?
太女殿下用行动回答:咱必须吃得下!
顾宝儿已经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因为这大馒头的味道太赞了。馒头的口感那叫一个松软香甜,更别说还有那香棉软烂的龙眼干儿来提味了,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好吃!
好吃只是一个词儿,却有千百种的表达方式。而这喷香喷香的桂圆红糖馒头,毫无疑问正是表达方式之一。
定国公就爱看顾宝儿吃东西时的乐乎劲儿,因为帝尊而刻意冷漠的面孔也随着顾宝儿大口咬馒头而温和了不少。
他看着帝尊似笑非笑道:“迟哥儿,老子要把宝丫头带回去,如何?”
帝尊很憋屈,他根本没法子拒绝定国公。正主儿都自个儿上门来了,他还能说不行?
顾迟只能深吸一口气:“自然可以。”
老爷子给了轩辕战宇一个不屑的眼神:小子,学着点儿,姜可是老的辣!
轩辕战宇憋屈地低头。
正在这时候,御花园里头出现了一个摇着折扇的白衣公子哥儿,长了双风流不羁的桃花眼儿,那眉眼叫顾宝儿瞧见了定会用一句话来形容:哎哟喂,这不是大观园的那位宝玉哥哥么?
但顾宝儿忙着啃馒头,没空去瞧他。
这公子哥儿一登场就笑开了:“我的爹呀,你垂头丧气的干啥子哟!”
老爷子闻声打了个激灵:干!这小祖宗怎的回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一物降一物!
来者,正是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定国公的克星,轩辕战宇的嫡子——轩辕青衫。
这一日,阿宝穿上了酷哥舅舅送给她的广袖流仙裙,大清早的就卖起萌来了。
“爹爹元旦快乐呀!”
帝尊一脸懵逼:“阿宝你说啥?元旦是个什么蛋?好吃么?”
定国公掀桌:“管元旦是个什么蛋,煮了吃就是!”
皇后对镜贴花黄:“这蛋吃了可能美容美肤?”
亓念念勾唇一笑:“可是鸳鸯蛋?”
孔昭恍然大悟:“肯定就是鸳鸯蛋!”
轩辕青衫:“你们不是吧!鸳鸯都没几对儿了,你们还要吃蛋?”
慕白:“没事儿,咱能客串兽医,肯定不会让鸳鸯绝种就是了。”
赵四懵逼:“谁见过鸳鸯?”
怜儿在空中飞过:“我见过哦。”
顾宝儿拍飞一堆:“元旦是公历新年第一天啦!大家元旦快乐,我们继续干正事儿啦!”
如果说,定国公是最不想见到轩辕青衫的人,那么,帝尊就是最想见到他的人。
他一见轩辕青衫摇着个折扇,风度翩翩一副风流书生样就笑开了:“青衫这是去北狄游学回来了?”
轩辕青衫很是干脆地点头:“是极。先生说,他已经没什么好教我的了,便赶我出了天机阁。昨儿个我刚刚到的家,今儿个就来找姑母还有姑父啦。”
孔昭咬牙:“你小子居然去了天机阁!难怪我找不着你!”
顾宝儿见孔昭不当壁画美少年了,心中好奇,便抬头一望,正好望见一脸气急败坏的孔昭。
她懵逼了,嘴里还嚼着馒头就嘟囔道:“孔昭,你怎么啦?”
皇后轻笑道:“无事,孔昭许久未见青衫了,他太开心了罢了。”
我的娘诶!你这不是蒙人吗?顾宝儿看着孔昭握紧的拳头,无语了。这叫开心,那啥叫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啊?
但孔昭还真就配合她一起蒙人:“是,孔昭开心极了。”
他一双狐儿眼半咪,笑容神秘莫测:轩辕青衫,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爷开心极了,开心到恨不得把你给拆了!
轩辕青衫把扇子一合:“小孔昭,原来你这么想念小爷啊,也不枉当年小爷请你吃了那一盘子的卤猪手!”
孔昭侧着头就“呸”了一声:“谁爱吃谁吃去!你这么舍不得那盘子猪手,爷请你去太白楼搓一顿咋样?”
顾宝儿看着这两个帅比,突然觉得他们都长出了一双狐狸耳朵。
两个狐妖少年含情脉脉的对视着,竟叫顾宝儿觉得鼻子发痒。
她体内的腐女因子正在蠢蠢欲动!两个美型帅比含情脉脉的对视啊!这是多么甜的福利呀!要是她手上有一个手机,绝对要把这两个妖艳货色给拍下来,再给他们p一双狐狸耳朵。
她连标题都想好了,就叫:攻受皆宜!
但事实上,这两位主儿的对视绝对说不上是含情脉脉,要说是横眉怒目那还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这两位主儿都生来一副美艳好皮囊,看着才像是有点儿眉目传情的样子。
两人正对视着呢,帝尊插话了:“去什么太白楼啊,还不如晚上一起在未央宫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呢。也当是为了青衫接风,如何?”
定国公不干了:“吃啥子御膳啊!就那点儿温水炖菜,没滋没味的,哪有太白楼的烤全羊好吃!”
啥?烤全羊!
大白二白嗷呜一声就把定国公扑在地上一阵乱蹭,如果它们会说话,那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走,咱去太白楼!跟着定国公,有肉吃!
顾宝儿已经被太白楼的桂圆红糖馒头给俘虏了,想也不想就道:“去太白楼!我还要八宝鸭!”
皇后瞅了瞅轩辕青衫还有孔昭,抿了唇儿:“去太白楼吧,那玫瑰豆沙包儿尝着还不错呢。”
帝尊无奈了,不带你们组团一起上的!太白楼哪里好了?不就是会做几只八宝鸭么!
他仰头看天:“既然你们都想去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顾迟心理活动如下:好久没尝尝那八宝鸭了,正好去解解馋。御膳房的那些个废物点心,咋就连只八宝鸭都不会整!
要说这一家子跟太白楼的渊源,那就得从顾宝儿还在皇后肚子里说起。
皇后怀顾宝儿的时候,顾宝儿还不叫顾宝儿,她就是个肉球儿,还在皇后肚子里头窝着呢。
怀胎十月,皇后因了身子骨强健,也没啥害喜的症状,除了吃得多了些。
但就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皇后茶饭不思了。
帝尊那个着急,他捧着皇后的脸道:“叶妩啊,咱好歹吃点儿吧,就当是为了你肚子里头这个球儿!”
皇后泪眼朦胧地看着帝尊:“阿迟,我饿!可是我就吃不下嘛!”
帝尊就懵逼了,肚子饿怎么还会吃不下?
他大袖一挥就下旨传膳:“叫御膳房的那些厨子,把自己会做的菜全都呈上来!”
于是乎,什么汤羹粉面,温水炖菜并了点心盒子满满当当的排了几桌子,还冒着热气儿。
皇后每一样都尝了一小口,试着咽下肚去,却全都呕出来了,连那甜滋滋的汤水都不例外。
帝尊这才懂了,什么叫做:我饿!可是我就是吃不下!
可不是吃不下吗?
他看着皇后肚子里头的那个大肉球惆怅了:“你这是害喜?”
皇后哭唧唧道:“问这个球儿!我饿嘛!阿迟我要吃饭!”
帝尊无奈了,难怪都说一孕傻三年呢,机智得不行的叶妩怀了孕,也傻得跟只大狍子似的。
但是,皇后吃不下饭的确是件大事儿!
她肚子里头揣着的那可是皇嗣,未来的储君,谁让皇后饿肚子,那都得拉出去砍了!
然后,发愁的帝尊在二月二召开了史上第一次午朝:“爱卿们,你们谁家的厨子做的菜好吃的,都拉进宫来试一试!”
文武百官们看着画风突变的帝尊都蒙圈儿了:我的陛下,你怎么不高冷了啊?
伺候顾迟平日起居的印公苏晟就赶紧上前解释:“大人们呐,赶紧地回家找厨子吧!皇后娘娘吃不下饭了!”
定国公头一个懵逼了:“俺那大妮子,一顿饭不吃七八碗饭都饿得慌,咋就吃不下饭了?”
“娘娘说味儿不对,进嘴里头也呕出来了!”
轩辕战宇懵逼了:“吃点儿酸梅子试试看?”
一众家里头有哥儿姐儿的大人们都仔细地回想,自个儿家的媳妇怀孩子的时候爱吃啥,想到就脱口而出!
但就是没辙!皇后什么都吃不下!
文武百官也跟着帝尊一块儿蒙圈儿了,我的娘娘喂!你咋害喜起来这么厉害呢?
定国公嗷的嚎了一嗓子:“陛下你们就蒙圈儿吧!俺先去看俺家的大妮子了!”
他是真着急啊,轩辕家就这么一个沾亲带故的姑娘家,出事儿了能不急么?
一众侍卫麻溜地放行,来不及走开的也被定国公一掌拍飞了。
可是没人计较。
要是皇后能吃口汤水的话,再拍飞几个侍卫也没人会觉得定国公这是大不敬。
定国公穿越人山人海,哦不,还有美食之海后,总算见到了皇后娘娘。
他仔细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可没把自己给心疼坏了!就算是最好的胭脂水粉也掩饰不住皇后脸色的憔悴呐。
皇后虽然饿慌了,神智却还是清醒的。
她看见定国公来了,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老爷子,你来啦。”
定国公吸了口冷气:“还是吃不下?”
皇后歪在榻上摇了摇头。
老爷子这个愁啊,眼看皇后肚子里头的皇嗣足月了,咋在这个时候害喜了呢?
他走上前,想劝劝皇后好歹用几口汤水,结果……
定国公还没开口呢,皇后就猛地吸了吸鼻子:“老爷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怎么就这么香!”
从太白楼刚啃了只八宝鸭回来的定国公懵逼了,难道今儿个皇后肚子里头的那肉球儿就想尝尝八宝鸭的味儿?
不管了,在这个时候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不就是只八宝鸭,那球儿要是想吃喂上一只也就是了。
想到这儿,定国公开口道:“俺刚从太白楼回来,啃了只八宝鸭。”
皇后的眼睛“噌”地一声就发亮了:“老爷子啊,你给我捎一只八宝鸭吧,也许……”
也许这球儿就肯吃了呢?
老爷子点了点头:“俺看可以一试。”
横竖这会儿厨子们也没啥法子给妮子整能吃下肚去的东西了,跑马去太白楼捎只八宝鸭,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自家妮儿饿肚子的要好。
于是乎,定国公就跑马去了太白楼,今儿个他头一次使用了簪缨世家的特权在太白楼加塞儿,只为了捎只八宝鸭进宫去。
当时,太白楼的大掌柜还不是苏易之,而是她的祖父苏漓,和定国公也是有二三十年的交情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定国公用特权加塞儿,不由得问了一句:“永哥儿,你今儿是着急去哪呢?居然加塞儿。”
定国公,本名轩辕永,能叫他一声永哥儿的人,大多已经作古,苏漓正是还健在人世的其中之一。
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漓哥儿,俺晓得今儿这事儿俺做得不合规矩,可是事急从权……你还是赶紧地让跑堂的给我去后厨捎只八宝鸭吧!”
苏漓沉吟了会儿道:“可是你家那妮儿没啥胃口吃饭了?”
顿时,定国公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儿:“漓哥儿,你咋知道的?”
“我从没听说过你家妮儿会害喜,所以算一算今儿也是差不多了。你别急,刚巧后厨备了只八宝鸭,我这就让李四儿给你整上。”
轩辕永闻言,双手抱拳在胸前作了个揖:“谢谢的话俺就不说了,漓哥儿,这事儿算俺欠你一次。”
苏漓点了点头,吩咐一边儿的李四儿去后厨拿了竹编的食盒装上只八宝鸭,外带酱酿桃肉并玫瑰豆沙包等能开胃或是能垫吧肚子的物事儿。
李四儿干的是跑堂的活儿,要得就是一个机灵。
这不,苏漓的话音刚落,李四儿就一溜烟儿地去了后厨。
常言道熟能生巧,李四儿跑堂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是以,定国公才刚刚饮下一茶碗儿的瓜片,他就手里提着个食盒上来了。
定国公仔细看那食盒,外头的隔层和封盖儿还是红木的呢,看着极其精美。
李四儿见定国公瞅着食盒,便开口道:“爷就放心吧,那些吃食儿小的都已经拿油皮纸给包上了,个个都包得严严实实,保准不会叫那些汁汁水水给漏出来污了爷的衣裳。”
老爷子笑开了:“漓哥儿,你这跑堂的小厮倒是个机灵鬼。”
言罢,老爷子转身就走。
他还急着回宫去给皇后送吃的呢。
苏漓看着定国公离去的背影笑了:“四儿啊,今儿个永哥儿的账都叫账房的给免了。”
“掌柜的?”
“这人呐,要是得了便宜卖乖,总会叫人看不过眼的。”
李四儿听了,眼珠子咕噜噜地打了个转儿,点头道:“诺。”
定国公的坐骑是打从西戎来的宝马,那脚程甩了普通马儿也不知几里地,是以他第二次递牌子进宫的时候,各位大臣家的厨子才刚刚出门不久呢。
刚来的羽林卫见定国公打算在宫内策马狂奔,那脸色刷的一声就黑了,正欲开口,就被前辈扯了袖子。
“瞎了你的眼了?那是定国公,别说在宫内策马了,他可是能佩刀入养心殿的主儿!”
言下之意无外乎,陛下都不管他,你个小卒子这么火急火燎的作甚?
于是乎,老爷子一路顺风顺水地策马到了长乐宫门口。
这个时候也没人去讲究那劳什子的通传规矩了,老爷子连招呼都不用打,看门的小黄门儿就跑来牵马了。
然后,快饿晕过去的皇后等到了她的福音。
在食盒打开的那一刹那,皇后就知道:她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她不管什么仪态不仪态的了,拿了玫瑰豆沙包儿就往嘴里塞,完了就喝一口温在炖盅里头的汤羹,再咬一块儿桃肉,接着就夹了那香喷喷的八宝鸭往嘴里放。
如是循环往复,皇后竟是将一食盒的吃食儿都给吃尽了,她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鸭,就笑道:“托老爷子的福,我可算是能够吃上一口饱饭……”
话音未落,皇后突觉肚子一抽,下身的裙摆就红了一块儿……
她看向一脸懵逼的定国公道:“老爷子,我好像要生了……”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都是兵荒马乱。
长乐宫早已布置好的产房外头站了一溜儿的文武百官,个个脸上都是懵逼的神情。皇后娘娘今儿个早上还害喜呢,这会儿咋的就进产房了呢?
轩辕战宇问他爹:“妹妹不会没力气……”生孩子吧?
上将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没事儿,俺看着妮儿吃了一食盒的饭呢。”
顾迟抹了一把汗:“她吃了东西我就放心了。”
接着家里有个哥儿的礼部尚书弱弱地道:“陛下,要不要先让几个医女给娘娘炖一盅参汤?”
定国公拍大腿:“是得炖一……”
他的话还没完呢,产房里头的稳婆就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用黑色包袱皮包着的婴孩儿。
她大声道:“恭喜陛下,娘娘产下了一个小公主,七斤七两,母子平安!”
顾迟懵逼地看着定国公:“老爷子,她说什么?”
定国公“啪”的一掌就搁顾迟身上了:“俺妮儿生了个宝贝疙瘩!七斤七两呢!”
然后一众轩辕家的官员都跟着老爷子“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原因么,皇后生的娃儿是个姑娘啊!轩辕家又有姑娘了!
正是因了二月二这一出,顾宝儿才得名宝儿:其一,她还是个肉球的时候就爱吃八宝鸭,但一个姑娘家叫八宝总是不怎么好听的;其二,她是整个大墨的宝贝疙瘩。
以上,便是顾宝儿这一家子和太白楼的渊源了。
孙辈的顾宝儿是因了八宝鸭这样惊才绝艳的美食提前问世的,而老爷子更是和苏家有几十年的交情,所以啊,这一群皇亲国戚居然逛太白楼的次数比御膳房还多!
这事儿,要是叫御膳房的首席大厨知道了,他还不得哭晕在茅房里?
不过嘛,太白楼逛的多了,这定国公和苏家的交情也愈发深厚了,以至于苏漓都找上老爷子托孤了!
当时,苏漓已经瘫在雕花牙床上了,有气无力地对定国公说:“永哥儿,咱们这辈的大多……已经作古,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易之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刚生下来不久……还没一年呢,他爹就为了进货被洪水……给冲走了。
我知道……把太白楼交给易之会碍了哪些人的眼,所以……才找上你。”
定国公看着苏漓的脸沉吟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
苏漓看着定国公点了头这才放心地阖上眼小憩一会儿,他是真的怕,自己万一一睡,就醒不过来了。
三个月后,苏漓病逝,太白楼易主,出任大掌柜的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是苏家旁系的壮年男子,而是苏易之。
苏漓嫡子留下来的唯一一根独苗——苏易之。
当时,苏易之九岁,顾宝儿五岁,定国公怀里抱着小妮子就来给苏易之撑场子了。
“直娘贼,你们几个没长眼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答应了漓哥儿会照料易之这娃子,就一定会做到!你们不该有的心思,都给老子收好了,否则……”
有的时候,话不用说尽,该明白的人都会明白了。
定国公是什么样的地位?
簪缨世家轩辕氏的家主,那可是开国帝尊墨元帝亲自颁发了丹书铁券的轩辕氏的家主啊,只要不是定国公率军谋反,天大的罪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更何况,老爷子有必要谋反么?
大墨帝尊顾迟是他的徒儿,一身身手全是老爷子调教出来的,名为师徒,这两人实则说是有父子之谊都不为过的。
且那未央宫里头住着的那位主儿,可是轩辕战宇的妹子,大墨的皇后娘娘。
最重要的是,大墨储君是顾宝儿,轩辕氏的宝贝疙瘩,那可是将来的女皇,老爷子只消好好地匡扶皇室,百年荣宠那是怎么都跑不了的!
所以苏家的旁系很是光棍儿地认栽了,他们不认都不行,要是有什么不服的,就算老爷子不出手,也会有上面的人发话给他们好果子吃的。
这就是权势的作用,轩辕氏毫无疑问正是立于大墨权势巅峰的世家,这样的荣宠他们已经享用了百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还能再享用个百年繁华。
定国公怀里抱着的小丫头就是那第二个百年繁华的保障,苏家旁系的眼不是瞎的,自然该认的还得认。
苏易之见旁系的搅屎棍都干脆地认了栽,白净的小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个笑:“易之谢过老爷子。”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苏易之当时虽说只是个九岁的小丫头,眉眼间却也有着几分清冷绝艳的风华,在这一身素衣的映衬下更是娇俏了。
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眼里含了泪对自己俯身就是一拜,就算定国公是铁打的心肠也得软了。
老爷子当下就扶住了苏易之:“快些将那没用的泪珠子收回去,你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咱大墨,除了墨元帝那开元盛世,可再没出过女家主。”
苏易之听了这话笑道:“这可未必,易之这日子再苦,熬个十年左右约莫也就够了,只要等殿下崭露头角,易之倒要看看还有哪个敢说三道四!”
她眼中闪过的寒光,定国公没有错过。
她口中的殿下指的正是宝丫头,等宝丫头及笄听政了,易之也不过十九,正是女儿家的大好风华,便是日子再苦也只要熬个十年就到头了,但凡有个没长眼的拿苏易之的女儿身说事儿,那便是影射当今储君!
就算有**个脑袋也不够砍!
老爷子笑了,他知道,无论如何,苏易之都和顾宝儿是友非敌,这两个小丫头将会携手面对将来大墨权势更迭之时的滔天巨浪。掌握京都二分之一粮食命脉的苏家家主,将会在百年之内对顾宝儿忠心耿耿。
这便足够了。
正事儿完结后,定国公给苏漓上了三炷香,便也无意多留,抱着顾宝儿就要告辞。
谁知小丫头不干了!直接就从定国公的手上顺着腰滑了下去!
顾宝儿喜欢看美人儿,这一点从她投胎到大墨第一美人儿皇后的肚子里就能看出来。
苏易之是个顾宝儿没见过的美人儿,她自然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太女打招呼的方式很是特别。
这个雪团子一般粉嫩嫩的小人儿,把苏易之扑倒在地上,就往她的脸蛋上啃。
苏易之懵逼了。
定国公也懵逼了。
他的心已经崩溃了:直娘贼,谁让战宇那小子给丫头找个猛兽做奶娘的!老子揍不死他!把个太女养得跟个小狗狗似的,看到喜欢的人上去就是张嘴啃!
苏易之回过魂来以后,脸上抽了抽:她这是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么?偏偏这个小丫头她还不能推开了!
苏家主显然是忘了,自个儿就是个小丫头的事实。
顾宝儿啃够了以后咧嘴一笑:“美人儿,跟爷回家!”
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好嘛!
灵堂之上啊,大墨太女就开始调戏美人儿了啊!而且这美人儿还是个没有及笄的未成年小萝莉啊!大墨太女还是个更小的小萝莉啊!
定国公如果是穿越的,他一定会这么吐槽。
但他是土生土长的大墨人,是以老爷子神情抽搐的抱起了小丫头:“易之,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
苏易之点头如捣蒜。
虽然那小丫头毛绒绒的,挺暖和,而且还有股奶香味儿,跟她回家也不是很排斥,但自己可是苏家家主,被个奶丫头调戏了,还是极其丢脸的。
苏家主浑然忘了,她觉得跟小丫头回家也不差这事儿,本身就很反常。
小丫头哭唧唧地被定国公抱着走了,一路上还回头对苏易之说:“美人儿,你等着爷,等爷长大了,就来带你回家!”
那小模样,活脱脱一个女版的风流公子哥儿,嗯,还是未成年的那种。
苏易之摸了摸侧脸的牙印,追出去对定国公道:“老爷子,可别再让殿下看那劳什子的话本子了!”
定国公应道:“诺!”
奶丫头自然是看不了话本子的,顾宝儿这口腔调正是学自轩辕青衫,他那极爱看话本子的孙子。
定国公带着顾宝儿回到国公府的时候,轩辕青衫正在调戏一个**岁的清秀小丫头,他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美人儿,看你长得这般娇俏可爱,不如跟小爷回家吧!小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
老爷子的怒气值顿时就满了!感情小丫头这股腔调就是这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教的!
他没有当场发怒,毕竟还是得给自己的孙子留点儿面子么。
老爷子立马就找轩辕战宇去书房议事了,接着,半个月后,轩辕青衫就被送往北狄天机阁。
以上,便是定国公还有顾宝儿与苏易之的纠葛。
是以,当苏易之听跑堂的李四儿上报,定国公老爷子带着一大家子的人上门吃饭来了,她就亲自迎出来了。
然后,咱们的太女殿下此生第一次对个妹子犯起了花痴。
苏易之的五官精致,就算是去高丽整形过的妹子也比不上,她迷倒顾宝儿的关键在于,她的气场。
苏易之这十八年人生,虽然有九年是在勾心斗角中度过的,但她身为苏家家主,可没有一日不是锦衣玉食,这便养出了一身风华。
用现代的话就是:一个狐仙妹妹下凡了!而且还是少族长那种风华绝代的!瞧着可女王了!
顾宝儿在大墨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妹子,这下见了个风华绝代的苏易之,她是怎么看怎么欢喜。
瞧这玲珑有致的身段儿,瞧这眉眼之间的灵气,妥妥的绝代美人儿嘛!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就出神了:这么个大美人儿要怎么套近乎呢?勾搭了她好像就勾搭了一堆好吃的!
顾宝儿在现代的座右铭是:人生在世,唯有美人与美食不可辜负。
在很多时候,这两者都是不能兼得的。在二十一世纪,少有会下厨的美人儿。
但,这是在大墨!
眼前这美人儿可是苏易之!太白楼的掌柜的!只要拿下了她,还怕没有美食么?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拿下了苏易之,什么山珍海味都能让顾宝儿尝个够。
所以顾宝儿怀着对男神告白的心情开了口:“美人儿,跟爷回家吧!”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算换了个芯子,苏易之还是要被太女殿下调戏的。
定国公顿时就斯巴达了!你们两个妮子都九年没见了啊喂!宝儿你搭讪就不能想个新词儿吗?
苏易之懵逼了,如果她逛b站,心情定然如下:wtf?你这是在调戏宝宝?小丫头你还未成年呢,你粑粑你麻麻知道吗?
顾宝儿见美人儿双眼放空就知道,自己肯定给她留下了一个深刻印象,看来吃霸王餐有望了。
君不见,帝尊皇后将军目瞪口呆,更不见太女的贴身暗卫一脸懵逼,这场景无以言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咱还是跳过吧。
气氛开始尴尬的时候,轩辕青衫开始搅局了:“我说阿宝啊,你都十四岁了,调戏美人儿就不能自己想个词儿么?老是用哥哥教你的那几句可不行!”
原来,她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啊。
回过神来后的苏易之笑了,那个奶香十足的小丫头都快及笄了呢,还是这么好玩!
顾宝儿很是尴尬。
宝宝还是第一次调戏妹子好嘛!轩辕青衫不带你这样搅局的!你还是不是我哥哥!
以上,是顾宝儿的内心吐槽。
以下,是顾宝儿的口头反击:“哥哥这话可就有趣了,这几句话哪个话本子里头没有?还是说,哥哥要和宝儿抢美人儿?”
what?轩辕青衫居然给宝儿看话本子!难怪当年这小子没走的时候宝丫头总是一口一个“爷”,感情根子在这呢。
得知真相的帝尊觉得,轩辕青衫是时候去沙场上长长见识了。
轩辕青衫无语了:“你个丫头片子,我犯得着跟你抢美人儿么?”
顾宝儿很是认真的点头道:“人生在世,唯美人儿与美食不可辜负。更何况是易之这样会下厨做美食的美人儿呢?哥哥不跟宝儿抢最好,要是你敢抢的话……”
她还真不能把轩辕青衫怎么滴了!看体格也知道,她完全干架干不过轩辕青衫嘛!
不过,狠话都撂出来了,就算没词儿脸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但是,这一番话的效果好得出乎顾宝儿预料。
轩辕青衫闻言都哭笑不得了:“哥哥是真不敢跟你抢!从小到大,你看上的美人儿,我哪个不是想法子送到你手上?”
苏易之觉得,这话她听着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感情自个儿要是个身世简单的,轩辕青衫还要把自己拿锦被裹好了送到小丫头的床榻上?
“两位爷自便吧,易之告退。”
美人儿也是有脾气的,苏易之这会儿也是脾气上来了,她裣衽施礼,就要回包厢里头去。
顾宝儿听苏易之管自己叫爷就知道苏易之这是生气了,忙开口道:“易之别走,我是真心要跟你做手帕交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顾宝儿怕苏易之听不懂“闺蜜”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特地找出个古代版的“手帕交”来。
帝尊夫妻和定国公父子的脸色都很复杂,论身份,能够和顾宝儿做手帕交的女孩儿,还真没几个。
而苏易之,勉强算一个。是以他们保持沉默……
至于孔昭沉默的原因么,他是个正直的美少年,除了顾宝儿就知道个熏衣还有亓念念,根本就不懂手帕交是个啥意思!
太白楼的大掌柜听了太女殿下这话,出神了。这丫头还是那么的较真呢……
恍惚间,苏易之又想起了那个哭唧唧的粉团子,想起了那一句奶声奶气的“美人儿,你等着爷,等爷长大了,就来带你回家!”。
她唇角勾起个笑来,当年的粉团子,的确长大了,遇到事儿除了哭唧唧还会反击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尓。”
顾宝儿知晓苏易之这算是答应了,当下就冲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易之美人儿,以后爷罩着你!谁要是敢来太白楼找茬,爷弄死他!”
请原谅咱的太女殿下,她cos纨绔公子哥儿上瘾了。
苏易之闻言笑得更欢:“成啊,易之让后厨把他们整成饺子拿去喂军犬。”
大墨因了大白二白,训练出了一只犬神卫队,专门负责追查凶杀案的那些个逃犯,鲜有失手。你们可以理解成:警犬要去追查嫌疑犯啦!因为从小啃死囚长大的,逃犯不来自首小心被军犬啃了啊!咱大墨犬神卫可不负责啊!
但是顾宝儿不知道这事儿,她听了脑海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易之美人儿是个芝麻馅儿的!
不过芝麻馅儿的美人又怎么了?横竖易之不会把自己剁了做饺子!
顾宝儿的神经很粗,粗到她居然忽略了苏易之口中的军犬。
但是轩辕青衫可不会忽略,他开口问道:“姑娘不会觉得把那些人做成饺子太狠了么?他们,罪不至死。”
苏易之整了整身上浅碧色的广袖流仙裙,轻笑道:“公子爷以为易之这太白楼是什么地方?打从苏家老祖那一辈起就有家主撂下话来,咱太白楼要的就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氛围!这可是写进了苏家祖训的理儿!
要是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进了太白楼闹事儿,还能完好无缺的活上十天半个月,易之还真是从未见过呢。”
苏易之叹了口气,本以为这公子哥儿是个机智的,却不想他是个蠢物。
顾宝儿扯了扯轩辕青衫的袖子,示意他住口。
孔昭就是见不得轩辕青衫开口,也插话道:“你小子是去北狄呆太久了吧!难不成忘了咱京都的规矩?”
当下轩辕青衫就冷笑道:“爷好歹还能出东墨去周游天下,你小子就算想出去还没这个福份呢!再说了,这京都的规矩还有爷不知道的?”
顾宝儿凭借小说知识的沉淀,倒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无非就是祸不及妻儿那几条罢了,做家主的在他人府上埋几个眼线都不是事儿,只消不被看破就成,看破了难堪的可不止一家人。
再来便是,打探府中人口的喜好无可厚非,但要是谁敢对子嗣后辈下手,一旦被苦主知晓了,苦主定会联合世交姻亲闹个天翻地覆!
京都的规矩,与国法无关,但是上流圈儿里头的公子小姐,却必须熟知。
这几年又新加了一条,那就是,敢在太白楼闹事的,不能等掌柜的开口,在场的主儿就得想法子给料理了。
因为太白楼的靠山是轩辕氏。
当下她就开口了:“哥哥可是痴了?若是那闹事的冲撞了哪家公子哥儿,怕是一家子都要被人想法子给料理了的。倒不如照易之所说的,整成饺子,好歹不会祸及家人。”
苏易之颔首。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些人会被料理得多惨。相比之下,太白楼只要了闹事的人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很心慈手软。
孔昭似笑非笑道:“九哥儿,你可清楚了?”
轩辕青衫咬牙:“昭哥儿,爷托你的福,算是清楚了!”
苏易之见这一家子已经聊了许久,包厢里头却除了盏茶水并一盘葵花籽儿什么也没有,当下就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
“易之无状,竟忘了叫后厨先上点糕点让各位垫吧垫吧肚子。”
她裣衽施礼,端的是一派落落大方。
定国公见了爽朗一笑:“易之这说的是什么话?俺也不瞒你,这几个主儿除了青衫,都是用过早膳的,你只消让李四儿送点糖霜桃条,酱酿桃肉这些酸甜可口开胃的蜜饯果子来,再来一碗豚骨浓汤面给青衫就成。等到午膳时候,你再让人给我们整一只烤全羊。”
苏易之含笑应诺。
接着,她便伸手推开雕花木门,往后厨去了。
顾宝儿看苏易之举手投足都一股子大家闺秀的大气,竟是叹了口气。
帝尊只当顾宝儿是舍不得苏易之,当下无奈道:“宝丫头,回回神儿吧!没得把眼珠子给粘那姑娘身上了!”
皇后心情很是复杂:“你说你这爱调戏美人儿的性子随了谁呢?”堂堂一个太女放着两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不看,盯着个大妹子瞅个不停算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皇后的心思让顾宝儿知道了,她一定会这么吐槽:我的娘喂!轩辕青衫那是宝宝的哥哥!我们两个要是勾搭上了,那可是属于近亲那个啥!对子孙后代可是很不利的!
还有孔昭,他摆明了和哥哥cp感十足,宝宝怎么好意思朝他下手嘛!
但顾宝儿没有读心术,她不懂皇后在想什么。
她只能抱着皇后的手撒娇:“宝儿这不是觉得,易之走路比我好看嘛。还有易之比娘亲都高,这才让我看呆了。至于娘亲要问我的性子像了谁,那保准是像了哥哥!”
帝尊觉得这话有理,立马就向轩辕战宇开炮了:“战宇啊,你说青衫这性子……”
轩辕战宇瞅了瞅定国公:“爹……”
定国公大马金刀一坐:“这两宝贝疙瘩都像俺,咋地了?”
帝尊没辙了,他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给定国公:“没什么,就是好奇。”
定国公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后舒了口气:“直娘贼,苏家的瓜片还是这么够味!”
完了,老爷子看看帝尊不敢置信的眼神,咧嘴一笑:“迟哥儿,你甭以为宝丫头这性子净随了我,你也有份!”
轩辕战宇毫不犹豫点头道:“爹,你说得对。”
顾迟表示宝宝很冤枉,宝宝拒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叶妩身,专一得不得了!宝宝要是喜欢调戏美人儿的话,宝儿的弟弟妹妹都可以组一个足球队了!
他憋屈,真心憋屈啊!
帝尊正想辩白几句,轩辕青衫就道:“小九听爹爹说过,姑母当年可是引得三国帝君……”
然后轩辕青衫眯了狐儿眼,不说了。
但顾宝儿从他的话里就能得出一个结论:皇后娘娘是绝代美人儿!还是倾国倾城的那种!很有可能让三国帝君争相求娶!只不过爹爹近水楼台先得月,抱得美人归!
皇后轻咳道:“前事不可追。”
言下之意就是咱都打住吧!这个话题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后娘娘发话了,大家都很给面子的住了口,纷纷拿起葵花籽儿一掰,吃起瓜子仁儿。
那可真是和谐得不得了,顾宝儿觉得这场景可以用一个天朝表情包概括了:宝宝不说话,宝宝嗑瓜子儿!
不过话说回来,苏易之有多高?
她和孔昭一般身高。
而孔昭的身高,少说一米八一打底!因为孔昭,他还在发育期间。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早上熏衣跟她说了句八卦:“孔大人昨儿个对熏衣说了,他的衣衫又小了。”
孔昭那身板儿,还真不像是大胖子!既然没长肉么,那可不就是在长个儿?
所以顾宝儿很是惆怅啊,姐们儿难嫁怎么破!
孔昭见了顾宝儿一脸惆怅,好奇问道:“丫头,你怎的磕个瓜子儿都一脸惆怅?”
顾宝儿叹了口气,哥们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艰不拆呀。我惆怅一会儿你都不给啦!
但孔昭会问这句话,代表着他关心自己,顾宝儿还真不能无视他。
顾宝儿只能开口回话:“因为我在想,易之会娶个什么样的男子回来……”
孔昭一脸懵逼!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苏易之是女子吧!
轩辕青衫的脑子倒是转得忒快:“丫头,你是在想苏易之会不会招赘吧?”
太女殿下点头如捣蒜。
皇后娘娘神情恍惚了会儿:“难说。招赘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没有几个好男儿愿意入赘。”
定国公也深有感触:“易之这丫头,的确不好招赘。”
皇后当年也是招赘过的,轩辕氏家大业大,养得起赘婿。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一个招赘大会竟然会引起三国帝尊竞相追逐……
上将军似笑非笑道:“苏易之可是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苏家虽说没什么权势,却与我轩辕有旧。苏易之就算无心嫁人,也会有人逼她出嫁。”
顾宝儿怕的就是这一个。
孔昭昨晚在自个儿看月亮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京都四大美人儿有她一席之地。虽然她还没有及笄,但离二月二也只有约莫半年时间了,一旦自己及笄,怕是就要在一两年内定下王夫的人选了。
至于热门候选人都有谁嘛……
轩辕青衫算一个,慕白算一个,还有两个人嘛,请原谅她给忘了,反正那两个也是和他们两个同一级别的公子哥儿就是了。
至于京都四大美人儿都有谁,顾宝儿倒是记住了大部分,念念算一个,苏易之算一个,自己也算一个,还有一个嘛,反正是个大家闺秀就对了!
所以听了上将军这话,顾宝儿更加惆怅了。
这下帝尊也看不过去了:“宝丫头你有什么好惆怅的?横竖王夫又不是不能入仕,你还怕没有好男儿来尚主么?”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她爹:“爹呀,要不你和娘亲给我生个弟弟吧。”
帝尊的脸色很精彩,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攥紧:“随缘吧。这事儿是急不来的。爹爹这么多年废黜六宫,可不能给那些王侯开个缺口,不然这宫里怕是永无宁日了。”
说到这儿,顾宝儿着实佩服自己老爹。
顾迟身为大墨帝尊,本可以坐拥佳丽三千,儿女成群,可是自己从娘亲和大白二白口中旁敲侧击得出来的结论是:顾迟的女人只有一个,她的名字是叶妩。
至于二白为什么知道……只能说雄性的天赋啊。体味什么的,那可是宣誓雌性主权的必要手段,这一点,二白不清楚都难啊。
皇后则是羞红了脸,她嗔道:“你这丫头,说什么浑话呢?”
顾宝儿正经脸:“这哪是浑话!我是认真的,娘亲这么美丽动人,爹爹这么帅气,一看就知道弟弟一定会很可爱。”
这下老爷子都绷不住了:“与其着急你娘,丫头你还不如想想挑哪个男子做王夫。到时候生下个娃儿来,咱们大家都可以帮你带。你要真想不出挑哪个,就把青衫给带回去凑合过吧。”
顾宝儿不干了!轩辕青衫可是她哥哥!近亲勾搭可是违背生物法则哒!她要是把轩辕青衫给攻略了,还不如本着近水楼台的原则先把孔昭给吃了。
因为凭心而论,孔昭这娃儿一看就比哥哥靠得住!因为熏衣说过,孔昭路过妹砸向来是不拿正眼瞧的,孔大爷他龙行虎步,目不斜视。
当下顾宝儿就笑了:“祖父这话说得可真好玩,就哥哥这性子,要真把他带回皇宫了,没的叫我多出一堆侄子侄女儿来。”
顾宝儿的侄子侄女儿哪里来啊?
那肯定是轩辕青衫和别的女人生的呗。
孔昭听了顾宝儿这话笑得欢:“那倒不会,毕竟名义上还是要养在你名下的。”
这两人算是联手挤兑上轩辕青衫了,顿时轩辕青衫就不开心了:“爷才不会为了你这个小丫头,放弃我的天涯芳草呢。爷这么风流倜傥,何必在你这颗小树苗上吊死?”
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似喜似悲,竟叫顾宝儿看出了几分自嘲的意味来。
不过轩辕青衫这么一自嘲,定国公他们这几个做长辈的也算是知晓了,这两兄妹虽说熟稔,却并无想更进一步的意思。当下就另起他话。
众人聊了约莫半炷香时刻,苏易之就带着李四儿进来了。
苏易之裣衽施礼:“易之让各位客官久等了,告罪则个。李四儿手上托着的竹篮子里头是时令鲜果,拿冰镇过了的,吃来最是爽口解暑。
白瓷碗碟儿里头装的是蜜饯果子,青瓷大碗里头的是豚骨浓汤面,易之怕寻常食材压不住豚骨汤的鲜味儿,加了几粒虾滑还有鱼羹进去,尝起来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儿的。”
顾宝儿赶紧把瓜子仁儿往嘴里一塞就上来扶住苏易之:“易之这是行的哪门子礼?也忒见外了些。你就当是我带着一大家子人来串门儿就好。”
苏易之笑着顺着顾宝儿的力道起身:“这说来也是,是易之无状了。还请各位长辈还有哥儿姐儿先尝点东西吧,也好告诉易之菜品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轩辕青衫笑着接过托盘放到桌上,道:“苏姑娘有心了。”
轩辕青衫这一声苏姑娘叫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苏易之听了都下意识地往顾宝儿身边靠。
顾宝儿觉得自己不能放任哥哥撩妹,就转移话题了:“易之,我们何时可以吃上烤全羊呀!”
苏易之沉吟道:“这会儿,厨子还在挑选羊羔呢,怕是还得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才能吃上烤羊肉呐。”
定国公闻言惆怅了:“俺清心寡欲了大半月了,可就惦记着今儿能开个荤尝一口羊肉,你可得让厨子给我用心整好了。”
李四儿很是机灵地告退:“小的这就去给爷传话。”
苏易之微微笑,看来这一个多时辰她怕是要陪着这个小丫头了。
轩辕青衫也是给饿得狠了,接过托盘后就拿起了清透似玉的瓷筷子夹起一束拉面就往嘴里放,也不怕被烫到。
顾宝儿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么长的拉面啊,轩辕青衫是怎么全都吸溜到嘴里还不带发出一点儿声音的?
他这贵族仪态也是绝了,就算是大口吃面看起来似乎也高雅得很。
轩辕青衫在北狄游学多年,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儿,用膳的贵族姿态那是刻入他骨子里头的本能,就算想忘也是忘不了的,可是,这位少年郎,早就把东墨什么食不语的规矩给忘了。
他咽下了嘴里的面条就开口夸赞道:“苏姑娘,青衫除了在北狄珍馐殿,还从未尝过这么劲道十足的面条呢。”
苏易之含笑:“北狄珍馐殿,东墨太白楼,西戎郁金乡,南诏伊人醉在这天下算是齐名的一等食府,都各有所长。
珍馐殿擅长面食,不似我太白楼所长在于汤羹,今儿得了公子爷这句夸赞,我苏家列祖也该含笑九泉了。”
顾宝儿听了那叫一个激动!好家伙,感情和太白楼同个级别的美食天堂还有三处呢!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三家食府的菜肴都给尝个遍!
在曦元帝统一大陆以后,史官曾经问她一个问题:“陛下,您是哪来的动力统一大陆呢?”
曦元帝微笑回答:“在朕豆蔻之时,易之曾对朕说,北狄珍馐殿,东墨太白楼,南诏伊人醉,西戎郁金乡是天下齐名的一等食府,朕便下定决心修文习武,励精图治。”
陛下,这和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吗?史官懵逼脸,最后将这事儿记入别传。
但这是后话,暂且略过不提。
现在,还是太女的顾宝儿心里的念头还是很单纯的:宝宝要赚很多钱,养很多兵,这样我出去吃吃吃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把宝宝关在黑心客栈里头做苦力了!
然后顾宝儿微笑着拿起酱酿桃肉就往嘴里塞,被这酸甜可口的果酱给感动得泪眼汪汪。
良心果酱啊!
哪像咱二十一世纪的果酱,是不是果子酿出来的还真难说呢。
在等待李四儿带了两个小厮把烤得九成熟的烤全羊抬到包厢里头的这一个多时辰,这几位东墨最是尊贵的主儿吃光了一大盘子的时令鲜果,还有什么蜜饯果子并葵花籽儿,外加几壶香茶。
虽然出主力的人是定国公,但是其他几位主儿也没少动口就是了。
苏易之是看着他们吃吃喝喝还唠嗑的人儿,完了只想说一句:这就是东墨的领导班子么?咱觉得你们的形象都幻灭了。
李四儿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眼神里**裸的写着四个大字儿:不敢置信!
他立马低下了头回话来掩饰自己的震惊:“老爷子,烤全羊已经九成熟了,你们几位主儿要是想吃焦一点儿的,小的已经备下了果木炭,再烤一会儿也是使得。
要是你们现在就想吃的话,蜂蜜孜然并胡椒沫子小的都备齐全了,不论主子们想吃甜口咸口的羊肉,小的都能拾掇出来。”
定国公闻了闻烤羊肉的味儿,爽朗笑道:“这厨子是个机灵的,这羊羔整治得不错,膻味儿都压住了,给他赏几两银子,记在爷的账上。”
李四儿应了声诺。
可别以为定国公是个小气吧啦的人,事实上定国公出手已经算是大方了。
就算是在以富庶闻名的东墨皇都,几两银子也已经够中等收入的三口平民之家大半年嚼用,甚至还能时常开个小荤,下个馆子吃点儿小炒也能点几份肉菜了。
轩辕战宇心道,孔昭这几天都吃的是些汤汤水水,今儿还算是头一回开荤,还是吃熟透了的肉稳妥些。
他便开口道:“拿了烤肉支子把羊给架起来吧,用果木炭再烤一会儿,给爷上几把银匕首,就没你们的事儿了。”
帝尊摇头道:“只吃烤羊可不成,吃久了难免口里腻味,这羊杂汤可得上一份,再来只八宝鸭和一笼玫瑰豆沙包儿。”
皇后心道,这两个会吃的早已把东西点的差不多了,便含笑点了点头。
李四儿就给了身后两个小厮一个示意的眼神,让他们在边儿上呆一会儿,他要去后厨拿烤肉支子。
太白楼的办事效率还是蛮快的,之前整治羊羔那是没法子加速的事儿,这会儿李四儿拿了烤肉支子回来,那红泥小火炉上香茶都还没煮开呢。
见李四儿拿了烤肉支子并银匕首回来,两个小厮麻利地合力把羊羔儿给架到烤肉支子上了,末了还拿火折子把那炭火给点上,放在羊肚正下方以便熏烤羊肉。
而轩辕战宇则是接过银匕首,剔了一条子羊蝎子上的嫩肉,靠近炭火熏烤,见表面微微焦黄之时,拿了刷子蘸了蘸那白瓷碗儿里头的蜂蜜汁子,刷在羊肉上。
一时之间,满室之内只闻甜香四溢,甚至微微盖过了烤羊羔儿的烟熏之气。
顾宝儿闻了这味儿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学了酷哥舅舅的样儿,自己拿了把匕首就打算去剔肉。
那啥,这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孔昭看得牙疼,这丫头就不会拜托一下自个儿么?有他动手,还能饿着这小妮子?
他轻咳道:“行了,你们几个都下去吧,爷几个就爱自己动手整点儿吃的。”
话说完了,孔昭也动起手烤肉了,连个眼神都不带分给那告退的几个小厮的。
苏易之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一堆人来自个儿的地盘上吃烤肉还得自己动手,这说出去算什么事儿啊!
得得得,大家都一起动手烤肉吧。
不过也亏了李四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银匕首给每个人都备下了一把,而蘸料碟子也备的够大,刷子也备足了。
一时之间,除了皇后,这包厢内的人全都围着炭火堆烤起肉来,那情景和围着锅子吃火锅也不遑多让,看着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皇后不是不想自己动手,她是挤不进去啊!
不过帝尊出场一个顶俩!他可是左右开弓地在那烤羊肉,皇后也不用怕没得吃了。
轩辕战宇毕竟是头一个动手烤肉的,这会儿他烤的肉也算是火候到了,笑着就把烤肉递到了顾宝儿嘴边:“丫头,来,尝尝舅舅的手艺怎么样?”
顾宝儿感动了!
酷哥舅舅烤好的第一块羊肉啊,居然是给自己烤的肉!
当下就张大嘴巴连气都不吹就啃了一口,让那外焦里嫩的羊肉在舌尖跳起舞蹈,被烫到了也不带松口的。
这味儿别提多鲜了!
什么小肥羊火锅和这烤羊肉相比那都算是云泥之别!
她咽下了这一口羊肉就吸了口冷气道:“舅舅这手艺绝了!这烤肉好吃得宝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轩辕战宇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道:“喜欢便好,你也和你娘一样在边儿上坐着等吃吧,横竖这儿还有几个大男人在,饿不到你们娘儿俩。”
定国公投票赞成:“是这个理儿,宝丫头,你边儿上坐着去,要是发髻上沾了什么烟熏火燎的味儿,对姑娘家来说,可不太妙。易之,你也坐边儿上去。”
苏易之摇头道:“老爷子,这可不成。怎么说太白楼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我苏家的铺子。要是让你们来了太白楼还得自个儿整东西吃,易之这个做掌柜的反倒在边儿上看着等吃的,这可说不过去。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事儿要是让祖父知道了,定会托梦训斥易之的。”
“这有什么好争辩的?苏姑娘要是想尽地主之谊也便宜,只消给每个人都烤上一条子羊肉意思一下便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光听那一声缠绵悱恻的苏姑娘,大家就都知道了,这插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轩辕青衫。
不过他这话倒也说的在理,是以孔昭也颔首道:“是这个理儿。苏家主也是个姑娘家,烟熏火燎的味儿身上带多了总归是不太妙的。”
这几个大老爷们儿都开口了,连帝尊都点头表示赞同,苏易之也只能含笑应诺。
至于大白二白么……它们嗷呜了几声叫来一盘子时令鲜果,就继续低头用膳。
而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顾宝儿已经坐在座位上靠着个软垫子喝起香茶来。
羊肉滋味虽然鲜美,可总归是肉食,又刷了层甜腻腻的蜂蜜汁子,回味起来还是有点儿齁嗓子的。
香茶虽好,在解腻这方面上却又及不上大麦茶来得好了。
顾宝儿不由发笑,这还是她在大墨用膳时,头一回觉得二十一世纪也是有许多妙物呢。
皇后只当这丫头刚从黑心客栈被搭救回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当下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暗怪。
她心疼自然是心疼自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宝贝丫头吃了这般大的苦头,暗怪却是在怪罪那不省心的怜儿以及护卫太女府不力的护院还有负责巡视洒扫的丫鬟婆子了。
这会儿的顾宝儿还不知晓,当她回到太女府的时候,会迎接怎么样的晴天霹雳。
现在的她忙着品味香茗,企图伪装自个儿是个高雅的少女。
却不知一旁的皇后看了这样的顾宝儿眼圈都红了:“你这丫头,不就是杯茶么?有什么好嗅的,快些喝了解腻才是正经。”丫头在客栈的时候肯定是连口水都喝不上!
皇后娘娘觉得,是时候出动皇家暗卫去给那开客栈的黑心老板一点儿苦头尝尝了,但愿那老头儿这会儿还没被念念给玩得没气儿了。
是的,咱的太傅大人这会儿正在大理寺整治那黑心老板呢。
等帝尊手里的肉烤好的时候,李四儿带着两个端着红木托盘的小厮回来了。
那托盘上头摆着的青瓷大汤盆儿上还盖着个碟子,估计是怕这羊杂汤的味儿跑了。边儿上还搁着把青瓷大汤勺并几个青瓷小碗儿还有青瓷汤匙。
苏易之听了开门声便从炭火堆边儿上退出来了,她笑着接过托盘,往那桌上一搁道:“你们几个忙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可别怠慢了旁的客人。但要是有人闹事儿,你们就放话给那几个不长眼的纨绔,说轩辕家的几位大爷都在咱太白楼呢,叫他们自个儿掂量着点儿。”
李四儿自然是含笑应了声诺。
这会儿帝尊也是知晓那羊杂汤已经上桌了,便从炭火堆边儿上走出来,把手里的两把银匕首都递给了皇后。
“快吃些羊肉垫吧垫吧肚子,我等会儿给你盛碗羊杂汤来暖暖胃。”
皇后听了帝尊这话一时之间也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笑着接过匕首便咬了一口羊肉。
帝尊见皇后尝了羊肉脸上总算是有几分笑模样,便知道今儿的羊肉算是合了皇后的胃口了,看来那点儿孜然末儿还有胡椒粉算是撒的恰到好处。
他看这会儿大家都吃上烤肉了,便笑着揭开了那青瓷大汤盆儿上盖着的碟子,一时之间,那汤味儿在室内弥漫开来,竟叫人只觉饥肠辘辘。
这鲜香味儿不似之前的烤羊肉那般内敛只有淡淡的烟熏气息,反倒咄咄逼人的紧。
不过也只有这般的鲜香味儿,才能算是地道的太白楼出品的羊杂汤。
顾宝儿接过帝尊盛给她的那碗儿鲜汤,尝了一口才知道,这鲜味儿可不光是因为这鲜嫩十足的羊杂呢!
这汤里头,有鱼的鲜味儿。不过她仔细看了看这一碗儿羊杂汤,却又找不出鱼肉来,当下便疑惑地看向了苏易之。
苏易之笑道:“妹妹可别这般看着我,怪可人的。这羊杂汤也没什么妙处,无非是拿了秘制的料包除去膻味后大火烹煮,在煲汤之时加入鱼蓉罢了。
那鱼蓉要的就是细碎鲜香、入口即化,方为上品,是以不管怎么看这羊杂汤都是见不到鱼肉的。”
难怪宝宝一点鱼肉都看不到呢!
顾宝儿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易之美人儿说太白楼擅长烹煮汤羹了,这鲜香,一般人还真是整不出来。
定国公听了却是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鬼灵精,我记得你祖父说过,这款汤羹,可还是你想出来的呢,说是不想让那上好的羊杂都给拿去喂狗了,白瞎了大好的汤料。”
苏易之羞赧低头:“就算苏家是名厨世家,也不能只靠祖宗传下来的菜式吃饭,总是得想点儿新鲜菜式的。”
顾宝儿笑了:“这话在理,天下食材之多,超乎我们所知,只消够新鲜,便是随心料理,也算是美味佳肴。”
孔昭没好气儿的把手中羊肉递给顾宝儿道:“吃肉!闺秀远庖厨,你要是想吃好吃的,今儿我们就从太白楼雇一个厨子回府上去。”
不知为何,孔昭看着这个和自已一般高的大美人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别问孔昭他感觉哪儿不对劲,如果一个妹子一米八一,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很不对劲儿吧?
但是苏易之,她没有一处不像个女儿家,举手投足可比顾宝儿这个做太女的妹子都还要像个大家闺秀呢。
虽说身段高挑了点儿,却生来一副娉婷好皮囊,风华无双,叫人看了也只能叹口气倒是白璧微瑕,绝不会把她想成是个男子的。
再来苏易之她开口说话向来是柔声细语,那吴侬软语叫人听了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服帖的,只觉得像喝了碗鲜汤似的,舒坦极了。
所以孔昭觉得,他一定是因为看惯了亓念念和顾宝儿这般个头的女子,才会觉得苏易之有点儿不对头,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顾宝儿可不这么想!
打从自个儿穿越以来,孔昭还没有对自己这么没好气儿的说过话呢。就算是之前孔昭记恨原主给他下了十香软筋散,那也只是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在榻上说些噎死个人的话,不带用这么恶狠狠的语气说话的!
她觉得孔昭这是吃醋了!
他一定是对苏易之一见钟情,所以看自己粘着易之美人儿才会这么不开心的。
如果孔昭知道顾宝儿在心里头这么琢磨他的终生大事,恐怕不止是恶狠狠地说话了,撕了她的心可能都有!
但孔昭不知道,他只能看着顾宝儿狡黠的笑容懵逼,这丫头都在想些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背后一寒?
“孔昭啊,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有君子远庖厨这么一说,不也还有句话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孔昭怔住了,这丫头何时说话这般文绉绉的了?
他怔住了,可边儿上的轩辕青衫和苏易之却是觉得此言有理,开口道:“的确是这个理儿。”
顾宝儿赶紧再接再厉:“再来,虽说大家闺秀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若能偶尔洗手作羹汤,为家人祝寿什么的,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
这话算是说到了做爹娘的几位主儿心坎里去了。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做寿,平日里被人捧在手心上千娇万宠的哥儿姐儿亲自下厨去给你整一碗长寿面来,不说味道如何,只是想来心里便已是熨帖的紧。
他们纷纷颔首表示赞成,然后苏易之轻咳一声接过话头继续开火:“太白楼教人煮碗长寿面的功夫还是有的,但是要匀一个厨子给太女府上的话,还得孔大人您亲自去和他们谈,我太白楼的人,没有一个是卖身求荣的。”
她这言下之意便是,太白楼不兴死契那一套,在这做工的人全都去留随心。
苏易之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呢,孔昭要是还不懂她想直接拒绝的心思那才有鬼了。
当下他便勾了唇儿似笑非笑:“苏家主果然是个会料理人的。”
苏易之含笑颔首,全当孔昭这话时在夸人呢。
孔昭这相当于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力气,心中自然不悦,复又开口:“那往后还请苏家主多加指教了,殿下平日里头最爱念叨的便是太白楼里头的八宝鸭,孔昭要是不把这一道菜给学到手了,怕是要被殿下责怪。”
轩辕青衫也是个爱吃的,也插话道:“教孔昭一个人是教,带我一个也是教,往后还请苏姑娘多多指教了。”
这位九公子本就有双波光潋滟桃花眼,再配上他这缠绵悱恻的语调来,着实让顾宝儿很难不联想到男公关呐。
不过这两只狐狸男要是在一个厨房里头做菜,那画面一定是美得很呐美得很!她又怎么能错过这样近距离观赏狐妖美男cp的机会呢?必须果断插一脚!
就当是为了易之美人儿和那些好吃的也得去啊!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也打算掺合一脚:“哥哥这话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便带我一个。想来易之也不会介意才是。”
苏易之她能说介意吗?
还真不能。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虽说苏易之这太白楼和农、工都算沾点儿边,但苏家本质上还算是一户商户。
当今太女和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要学太白楼的菜式,那是看得起苏家,是苏家的荣幸,只要帝尊和老爷子不发话,她苏易之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所以苏易之不发表观点,她现在的想法用一个表情包就能概括:你们继续说,宝宝喝汤不说话。
是的,咱的易之美人儿,这会儿在喝羊杂汤呢。
虽然,她很想问一句:孔大人,你刚才不还说什么闺秀远庖厨啊君子远庖厨的,怎么这会儿你倒是带头要学做菜了?
但是知道太多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苏易之作为一个名厨世家的家主,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因此,她沉默,她喝汤。
不过苏易之沉默不代表没有人发表观点啊,帝尊咽下一口羊杂汤便道:“这事儿我看成,让他们学会自个动手,丰衣足食,这才能明白一丝一缕都要恒念物力维艰。”
帝尊都这么说了,皇后自然也要附和:“是这个理儿,而且小九是轩辕家的子孙,怎么着都得去沙场上打个滚的,这样才能得到轩辕氏一门的认可。
他能学会自己下厨也能知道食材相生相克的道理,到时候也不怕细作拿了膳食闹花样。“
定国公父子也是赞成的,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皇亲国戚铁三角要来太白楼学厨已然成为定局,不过苏易之还是有点生气。
孔昭不是嫌弃会做羹汤的女儿家么?
她苏易之定然会想法子让孔昭后悔!
当下这位穿了一身浅碧色广袖流仙裙的大美人儿就笑着开口道:”宝妹妹,九公子还有孔大人,既然你们决心要来我太白楼学厨艺,那有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你们只要进了太白楼的后厨,那便要从学徒学起,万万不能再把自个儿当成贵人,端着架子不肯动手。”
孔昭觉得可能是他昨晚着凉了,要不怎么今儿个老是觉得背后发寒呢?
不过他还是和顾宝儿、轩辕青衫齐声应了个“诺”。
顾宝儿、孔昭还有轩辕青衫要去太白楼学厨艺的事情定下,屋内的气氛也更加和谐起来,一行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不多时,那烤羊竟是没了大半,羊杂汤也见了底子,没开动过的菜也只有那八宝鸭了。
那一笼玫瑰豆沙包儿大都进了皇后和顾宝儿的肚子了,这两位主儿都是姑娘家,既然听说了玫瑰能美容养颜,哪有放过的道理?
苏易之因了自个儿是太白楼的东家,平日里想吃这玫瑰豆沙包儿有的是机会,吃了一个包子也就作罢了,喝着碗羊杂汤就看着顾宝儿吃包子,脸上竟带了几分宠溺的笑。
她是拿顾宝儿当妹妹看待的。
这个贪吃的鬼丫头,可是当年那个粉团子啊,要不是因了这粉团子对自个儿另眼相待,怕是老爷子也没法让皇后出面找帝尊给苏家要了个皇商的名头。
专做皇室吃食的商家,那身份便是和一般的贵族世家相比,就算弱也是弱不到哪里去的。
皇后和太女平日里头吃的蜜饯果子、糖果糕点、肉干果脯那可都是出自太白楼的后厨,说出去也是荣耀的事儿。
这代表着,帝尊对苏家的宠信。
若不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家,皇室又哪敢将吃食这般重要的事儿相托呢?
苏易之当年能顺利继承苏家家主之位,也有她新官上任三把火,能烧出一个皇商名头光耀列祖列宗的缘故。
是以,顾宝儿于苏易之而言,是溺水之时抱住的那根浮木,带着她安稳的到了河岸边。
这叫她怎能忘怀?
这会儿,她看顾宝儿吃得开心,便起了打趣的心思,开口道:“宝妹妹,你今儿个怎的不爱吃八宝鸭了?”
顾宝儿这时嘴里正嚼着撒了孜然胡椒末子的羊肉,听苏易之开口问话,连忙嚼烂了嘴里头的羊肉就着一口汤水咽下肚去。
而后她咧嘴笑道:“爹爹允了宝儿,一旬能吃一只八宝鸭,所以宝儿并不急于一时。可是这烤羊可是托了祖父的福,平日里头是吃不着的,娘亲怕宝儿吃了会发热呢。”
苏易之听了这话也笑了:“这会儿你倒怕自己发热长痘子了?也没见你少吃几口羊肉。”
几个大爷们儿保持沉默,发热长痘什么的在他们看来并不是大事,大不了去找太医拿了凉药方子喝几碗下火的药汁也就是了。若是宝丫头怕苦,那便买点儿蜜饯果子回去甜甜嘴儿。
皇后倒是急了:“要是长痘了那可不好,你这年纪要是发痘子那可是一发一大片的,脸上会整日地痒痛。”
顾宝儿知道皇后这话说的是青春痘,心里也不由发愁。
她上辈子运气好,摊上的皮囊肤质是中性的,青春期没长几颗痘子也就过去了。这一世碰巧得了张美人胚子脸,要是毁在自己的贪嘴上,长了痘子那可不妙。
要问为什么这三位主儿提起发痘便如临大敌?
原因简单得很!
东墨可不像二十一世纪,没有芦荟胶!要是脸上发了痘子,保不齐是要落下疤痕痘坑的。
顾宝儿生来一张美人面孔,若是被痘子毁了,无论她还是皇后,都会后悔莫及的。
毕竟,一个太女长着痘痘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易之看这母女俩无心膳食,都苦着脸,倒不忍心继续调侃了。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苦着脸做什么呢?我给你副药膳方子不久成了,保管清热下火,还美容养颜。”
太女殿下顿时就不要节操地卖起萌来,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苏易之道:“好姐姐,快告诉我吧。”
苏易之拿顾宝儿这副小模样儿也是没法子,当下便交代了:“银耳羹里头别放枸杞,换几枚莲子进去,最好再加点儿梨还有百合,小火炖烂,记着要加冰糖炖,可不能为了甜味儿就拿砂糖对付了事。”
顾宝儿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银耳雪梨百合汤么?
这道甜汤的确清热下火还美容!亏自己号称一大吃货,居然想不起这道又美味又下火的甜汤来,也是蠢哭了。
皇后听了便笑:“瞧我,也是急晕了,竟忘了宝丫头平日里头便用着银耳羹,只消添点儿辅料,就不怕发痘了。”
心事被解决了,不赶紧吃吃喝喝还能干嘛?
等着扯犊子么?
顾宝儿心里头还记挂着怜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决心今儿个先找法子推了定国公的邀约,就说明儿个再去叨扰。
她主意打定后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夹了一块八宝鸭肉就往嘴里放。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又一次被太白楼的美食俘虏了!
这外焦里嫩的八宝鸭,这肥而不腻的八宝鸭,这滋味鲜美的八宝鸭,这皮层酥脆的八宝鸭,它怎么能这么好吃呢?
顾宝儿眼睛都亮了!
烤全羊虽美,但这八宝鸭才是真绝色!最妙的是,这八宝鸭吃了不会上火!不会长痘痘啊!
孔昭看了一眼顾宝儿,摇头叹气:“你个丫头,当真是什么吃食都无法取代八宝鸭在你心里头的地位了。”
皇后想起自己分娩那日的折腾,哭笑不得道:“你打从降世那日起,就一直念着这太白楼的八宝鸭,到了今日,竟是烤全羊和羊杂汤这般的佳肴都不能让你停了吃鸭子的念头。”
定国公叹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就是几只鸭子么?咱又不是不能可着宝丫头使劲吃。”
上将军也想起那日的绝望了,看着八宝鸭叹气,他要是早带了八宝鸭去给当初那小球儿,自个儿妹子也不至于把胆汁都吐出来。
顾宝儿懵逼脸,宝宝不就吃个鸭子么?
你们为什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儿?大腿们,你们这样,我这个穿越的冒牌货会很慌的!
帝尊在此时却格外给力,他夹了一块鸭肉到自己的碟子里:“这事儿不怪宝丫头,一个肉球儿又能知道什么呢?”
苏易之恍惚间想起当年祖父的酒后戏言,也笑出声来,他道:咱的殿下,那可是从娘胎里头起就好八宝鸭这口啊。
那时的苏易之不懂,为何她别的菜式都可不学,却必须会做八宝鸭,现下却是明了为何。
祖父那是在为她铺就退路啊,若有朝一日苏家没了她的位置,她靠这做鸭子的手艺,也不怕没人庇佑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太女一大家子在太白楼吃吃喝喝好不快活的时候,亓念念已然到了大理寺和大理寺卿会面。
亓念念年纪不大,却已然跻身三公之列。
大理寺卿虽说主管刑狱之事,手握实权,但他身为九卿之一,见了亓念念这个太傅还是要行礼的。
他正打算行礼之时,亓念念却摆了摆手道:”魏大人,你也不用行礼了。你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大理寺卿本姓魏,他知晓亓念念叫他一声魏大人算是给他几份颜面,太傅官职远高于他,亓念念就算直呼自己的名字,御史台的人也不会跳出来弹劾这位亓太傅的。
当下也不客套,开口便道:”羽林卫的兄弟们昨儿个就已经把一干犯人都羁押到下官这儿了,只是下官觉得这犯人也有主从之分,应该分开关押,以防串供,这才关在了一南一北两间不同的牢房里头。
大人若是要见他们,只管跟下官来便是。“
亓念念颔首道:”先去见见那主犯吧,本席倒要看看,他哪来的胆子敢驱使殿下做苦役!“
美人含怒,犹如傲雪斗霜的寒梅,按理来说应是美景,大理寺卿却不敢多看一眼。
他虽说不知这位太傅手段如何,却不敢小觑于她。
这位魏大人,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是简单得很:皇后娘娘比我老魏还要小个好几岁,却是个有能耐的,焉知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傅就没有看家手段?还是小心为上。
他听了亓念念的话便道:”那便请大人跟着下官往南边走吧。“
亓念念冷笑道:”是该把那杀千刀的货色关在南牢,本席倒不信了,他还能嘴硬如斯?“
大理寺卿低头不言,默默带着亓太傅前往犯人所在之处。
大理寺所管辖的牢狱共有四处,南牢阴暗潮湿多蛇虫鼠蚁,北牢则是水牢,养了许多肥大的水蛭,这两处都是用来折磨在押犯人的。
铁牢则是用来关押犯了事儿的贵族子弟,算是牢狱之中最为清净的所在。
至于剩下的那处名唤禁牢,以酷刑重法闻名,只要是站着进去的人儿,出来都得去城外的义庄了。
那卖姜母鸭的黑心客栈老板,因了平民身份,只能关押在南牢。
但押送他来的羽林卫肯定会交代几句话的,让大理寺的人都知道,这人犯了什么事儿。
所以亓念念知晓,那个老板,定然是被关押在南牢最为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最多的所在。
果然,她还没到牢门外头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儿,酸臭的很。
她瞥了大理寺卿一眼:”今晚给那人换个干净点的地儿,明儿我带殿下来亲审。“
大理寺卿疑惑问道:”那大人今日来我大理寺是为了……“
”当然是为了公报私仇。这人敢对殿下不敬,不叫他吃点苦头,本席的心里不松快。“
大理寺卿暗道:怕是娘娘心里头不松快吧……
他没敢多言,拉开了牢门就退到一边去候着,给亓念念腾出一块空地儿来。
牢房内的中年汉子本来还是昏昏沉沉地睡着,听了牢门拉开的声儿倒是一骨碌坐起来来了。
他张口便是一声大叫:”大人,小民冤枉啊!“
亓念念冷笑道:”你有何冤枉?“
中年汉子这才看到,来者不是大理寺卿。
他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大声喝骂道:”直娘贼,你个粉头科子也敢关老子!什么玩意儿!“
粉头科子是什么?
这比在花楼卖笑的女子尚且还要低了一等。
花楼女子好歹还能挑几个自己看得过眼的公子哥儿来上一宿露水姻缘,保不齐被哪家爷们儿看上了,还能一顶轿子从花楼抬出去,拿了卖身契从良,再也不用倚门卖笑。
粉头科子却连挑人的权利都没有,一旦入了行只能等着哪天两脚一蹬被人拿草席卷了扔到义庄去!
在大墨,将一个良家女子骂作粉头科子,那可谓是存心结仇。
是以,亓念念听了这话连冷笑都敛了去,开口便道:”魏大人,看来你们大理寺的犯人吃得还算不错啊。“
大理寺卿身后直冒汗,却还得勉强笑道:”是下官没交代清楚。“
他心里头也是气急,哪个憨货干的事儿!居然不知晓新来的犯人都得按例饿个一天半天的,给个下马威么?
亓念念却道:”我看不是你没交代清楚,而是下面的人在阳奉阴违。你仔细看看,这人虽说上了木枷脚链,坐卧难安,唇角却有油花呢。“
大理寺卿恍悟,难怪这人说话如此中气十足,原来方才还用过肉食!
大理寺的犯人,除了铁牢关押的贵族子弟,平日里头用的牢饭,都是素的不行的膳食。别说带肉了,就是油星子也是少见得很。要不怎么说,吃牢饭的人大都面黄肌瘦呢?
他沉声应道:”请大人放心,从今儿个开始,大理寺不会再有差错。“
亓念念冷笑:”最好如此,魏大人好自为之,大理寺的少卿可是年少有为,不似魏大人这般老眼昏花。“
大理寺卿闻言,只觉两腿发软,几欲跪地!
此时此刻,他只觉眼前这女子,不似天仙美人儿,更像地狱归来的魔女!一言一行都带着煞气。
他用颤抖的声音道:”下官谢过大人教诲,还请大人容许下官先行告退。“
亓念念道:”罢了,你想下去便下去吧。留个打下手的牢卫就行。“
大理寺卿连忙离去,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背,已然湿透。
牢房内的中年汉子这时才觉得不对劲儿,开口骂道:”你个粉头玩意儿是什么来头?居然敢关老子!你不知道老子上头有人么?“
红衣美人闻言,挑眉勾唇:”你个杀千刀的灰孙子骂谁?“
”老子就骂你了!不服你就弄死老子啊!“
”本席还不屑跟你这种自认杀千刀的灰孙子置气。不过你想死的话,这可麻烦了。“
亓念念都被气笑了,这人倒是个胸无城府的蠢物,死到临头了还在一个劲儿地发横。
中年汉子闻言骂得更狠了:”老子就知道你不敢弄死老子!老子上头有人!“
亓念念听了中年汉子这话,笑开了:“你说得对,本席这会儿的确不敢弄死你。”
她留这人还有用,又岂会要了他的命?
中年汉子见亓念念笑了,竟是呆了。他之前哪曾见过角色风华如亓念念的女子?
他这会儿只觉得什么倾国祸水之类的词儿加在眼前这女子身上也是毫不为过的,霎时间贼胆大了不少,竟然色眯眯地道:“小娘皮,你不是想知晓老子上头的人是谁么?只消你陪老子一夜,老子就告诉你。”
候在一边的牢卫都快听不下去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蠢到中年汉子这份儿上的人!没见魏大人都怕亓大人怕得紧么?
这老流氓居然还敢起调戏的心思,当真是不要命了!
亓念念听了中年汉子这话,算是彻底怒了。
她本想着明日里让殿下亲自处置这烂了心肺的不长眼的东西,这才来大理寺打点个清楚明白。却不料这汉子上头的人还算有几分本事,都打点到大理寺来了。
不过,不是还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么?她要是不让这汉子吃些苦头,她就不是亓念念。
她笑着看向牢卫:“小哥儿,没见这大爷皮痒的紧么?还不想法子让他松快松快筋骨?”
牢卫额角冒汗:“大人快别折煞小人了。小的刘柱,刚来大理寺还没半个月呢。”
中年汉子只当亓念念打算从了他,笑得愈发猖狂:“瓜娃子快边儿去!没见这小娘皮儿浪的很,正想着大爷好好疼他几回么?”
刘柱小哥儿整个人都蒙圈儿了,就算是作死也不带这么作的啊!他还是赶紧地向上头要点大理寺吃饭的家伙吧,万一亓大人想动手教训这登徒子呢?
亓念念笑道:“刘柱啊,你先去找魏大人拿点儿金创药来,记得要上好的那种。”
亓大人要金创药干啥?
刘柱刘小哥儿很懵逼,但他知道一点,亓大人的话必须听。再说了,这登徒子被木枷拷着,脚上还带着镣铐,应该奈何不得亓大人。
所以他赶紧应了声“诺”,就一溜烟地小跑着走了。
中年汉子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这会儿只想让这送上来的美人儿解了他的镣铐和木枷,然后好好地来上几百回合,松快松快身子,腆着脸就道:“心肝儿,快给你家老爷把这碍事的东西去了,咱们也好办事儿。”
亓念念莞尔一笑,解下腰封。
那汉子眼睛都瞪大了,他想着这般绝色美人儿就要在自己眼前宽衣解带,甚至再过不久自己就能和她来一场露水姻缘,这美人儿白玉一般的身子不看白不看呐!
但事实上,这汉子想得那些肮脏事儿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亓念念支开刘柱的原因很简单,当今太傅在大理寺牢房里头殴打在押人犯说出去总归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
是的,亓念念现在只想揍这汉子一顿。
她甚至连万一大理寺的金创药刚好用完以后该如何做的法子都想好了,横竖太白楼的苏易之和自己也算有几分交情,她那里肯定会有慕白为她备下的上好金创药的。
那么,只要自己不把这人打死了,这人就丢不了命。
然后那个卖姜母鸭的黑心老板,遇到了他有史以来最令他痛苦的教训。
这言笑晏晏的红衣美人儿从腰封里头拿了几枚碎银子就往他身上丢!他刚想骂:小娘皮,你造反呐!连你家老爷都敢拿银子砸!信不信大爷弄死你!
却发现自己已然发不了声了。
这汉子用了吃奶的劲儿也只不过从嗓子的深处发出几声呜咽来,眼睛里头才逐渐出现了恐惧。
亓念念见了满意地挑眉:“说不了话是不是?本席正觉得你那大嗓门儿碍事的很,哑了倒正好。你不是皮痒么?我这就帮你松快松快。”
亓念念是会武的,不然她也不能拿碎银子封了中年汉子的穴道。
她的武器是一条殷红如血的软鞭,平日里都放在她的腰封里头,从不离身的,她素日多着红衣也正是为了掩人耳目。
因为那腰封,也是赤红如血。
她解开腰封是为了拿碎银子,这会儿中年汉子的穴道已然封上了,她便从中抽出一条赤练蛇般的软鞭来,而后又将腰封给束好了。
汉子眼睛都要瞪裂了,他如何都想象不出:这娘们儿腰肢瞧着这般纤细,怎的还能塞下一条软鞭?
亓念念可不管汉子是怎么想的,她束好了腰封便打算给这汉子一个教训。
霎时间,那美人儿皓臂轻舒,风情万种,却叫中年汉子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软鞭看着柔软如蛇,打在身上却和铁棍一般无二!
而且那软鞭上头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鞭打在他身上后又扬起的那一瞬间直叫汉子痛不欲生。
可亓念念事先封了他的穴道,这会儿他便是再痛也喊不出声来,只能死命地吸着气儿,整个人都在颤抖,连本来红润的面色都透出几分惨白来。
红衣美人儿看着他的脸轻笑:“大爷,这会儿感觉如何?身上可是感觉松快了不少?”
中年汉子这才知道怕,他一个劲儿地摇头发出呜咽声,企图求饶。
可是亓念念觉得这样还不够。
她看着中年汉子雪白的中衣笑了:“只有雪可不成啊,大雪要有红梅才能应景呢。”
汉子瞪大了眼,看着亓念念又一次扬起手臂……
刘柱回来的时候,中年汉子已然坐不住了,他趴在地上左右滚动,脸上带着泪痕,口中不住呜咽,那样子竟像是疯了。
他仔细一看,这汉子身上的中衣添了不少赤红色的斑斑点点,就像是雪中红梅一般。
刘柱踌躇了会儿到底开了口:“大人?”
亓念念回眸笑道:“不碍事的,我不过赏了他几鞭子罢了。你回头拿金创药给他抹上,误不了明儿的事。你在这好生看着这厮,仔细着别叫人害了他的命去。不然……”
刘柱立马应道:“诺!大人放心,小人今儿个晚上正好当值,会盯紧了的。”
亓念念这才笑着走了。
牢卫抹了把额角的汗,看着中年汉子道:“直娘贼!你有几个脑袋够你折腾的?管你上头是谁都比不过亓大人!”
他算是怕了刚才那红衣美人儿了,看着是个温柔无害的,下手却毒辣得很。
虽说他能理解那美人儿为何发怒,但心里头还是存了几分惧意。
不过听亓大人话里头的意思,这汉子也没几个时辰好活了。
刘柱这般想着,手上却已然开始给中年汉子抹药了。
亓念念离开大理寺的时候,正是顾宝儿一行人酒足饭饱之时。
定国公在帝尊刚刚咽下最后一口八宝鸭肉的时候开口道:“迟哥儿啊,你看咱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让宝丫头跟我们爷两个回家了吧?”
帝尊很想说,老爷子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但是他不能。
因为老爷子是真的大半个月没见着顾宝儿了,这叫他拒绝都无从说起。
但若是叫他就这么看着老爷子把自个儿的宝贝丫头带走也是不甘心的,他只能给顾宝儿使眼色,寄望于顾宝儿突发奇想说今儿个晚膳想吃御膳房的炖菜了,就不跟老爷子回国公府了。
不过,还真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
太女殿下虽然不知道帝尊为何要给她使眼色,但她却惦记着自个儿府上的事儿。
她半眯了眼笑道:“祖父,我知道你想宝儿了,可是宝儿回来才一天呢,我府上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呢,你看……”
上将军闻言给定国公使了个眼色,他们只道顾宝儿回府那天就已经把太女府的事情给料理妥当了,今儿个才会杀到皇宫去的,可谁知道,宝丫头居然还没把府上的人给收拾妥当了。
看来这让宝丫头来国公府小住几日的事儿,也只能缓一缓了。
定国公能在国公的位子上坐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性格豪迈,不拘小节,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轩辕战宇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便知道今日这事儿只能作罢了。
不过今儿个不成,不代表过几日不成啊!趁早下手让宝丫头答允回府小住几日才是正经的,不然迟哥儿拿皇后来说事儿的话,他们轩辕家的大老爷们儿可有的等了。
他咧嘴笑道:“没事儿,来日方长嘛,你别忘了俺和你舅舅就成!你今儿就回府上好好休憩,过几日等把府中的事儿料理妥当了,再来俺府上小住几日也不迟。”
顾宝儿点头道:“还是祖父心疼宝儿!今儿个早上起得早了些,我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就直犯困呢。”
帝尊叹口气道:“既是困了你就回府睡去吧。整治府中庶务也不急于一时,横竖熏衣也和你娘亲学了些许时日,还是能撑一会儿的。”
帝尊内心已经泪流满面了!宝丫头困,他也困啊!可他要是敢开口说,丫头回宫休整几个时辰吧,下一刻老爷子就敢和大舅子直接把宝丫头给扛回去!
轩辕家可是一家子滚刀肉!他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除了满肚子的文韬武略外,起最大作用的就是滚刀肉不要脸的天赋!东墨要是来场骂阵大赛,轩辕家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于是,这一大家子吃饱喝足,和苏易之这个大掌柜的说了声“记账”,就打算各回各家。
孔昭自然是要跟着顾宝儿回太女府的,只是他们进宫时坐的是亓念念的马车,来太白楼坐的又是定国公府上的马车,这会儿倒是犯了难,不知该怎么带着顾宝儿回太女府。
顾宝儿虽说没怎么露面,但她的容颜之美在京都却是传出了偌大的名声的,要是她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保不齐要遇上多少登徒子!
顾宝儿看孔昭眼神飘忽,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头肯定有事儿。
她便问了:“孔昭!你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孔昭下意识地就回了句:“我在想我们没马车可怎么回去啊!”
太女殿下扑哧笑出了声儿,她今儿个可算知道了,孔昭看着老成,本质上却是个有点儿别扭的傲娇小孩子!要是有事儿不知道怎么办,他就只会一个人瞎想,连问她一声都不晓得。
孔昭听了顾宝儿发笑总算是回魂儿了:“丫头,你笑什么呢?”
“笑我的孔昭是个傻瓜啊。”
她的孔昭?
孔昭的耳垂刷的就红了:“你个姑娘家,整天调戏人像什么样子?”
顾宝儿那话脱口而出后也觉得有心尴尬,索性将错就错地挑了孔昭的下巴道:“来,小美人儿,给大爷我笑一个!”
孔昭这下红的可不止耳垂了,白净的面庞都和红玉一般无二。
顾宝儿看再玩下去就过头了,收回手笑道:“孔昭,你是不是傻?我们现在可是在太白楼!就算没马车回府,可以去雇啊。你要是信不过大街上的车夫,找易之这个太白楼的东家借一辆马车来还不行吗?”
孔昭似笑非笑:“你若是个聪明的,四日前又怎么会……”
四日前怎么了?
好像……那就是原主给孔昭下药的日子!
然后原主就和怜儿去了黑心客栈闹事儿,结果因为没带孔昭,原主和怜儿在柴房做了整整三日的苦力!
不过这是原主太蠢的关系,这锅,她顾宝儿可不背!
太女殿下呲牙:“我说哥们儿,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习惯可得好好改改。不然……”
少年望天,口中轻声呢喃:“不然你这个做主子的又要给我下十香软筋散?”
顾宝儿哭唧唧道:“大兄弟,算我欠你一次还不成么?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孔昭这才冷哼了一声,带着顾宝儿转身走向苏易之所在的包厢。
因了孔昭背向顾宝儿,她看不见孔昭无声的说了句话:“丫头,我欠你一辈子。”
她只是嘟着个嘴一直撒娇道:“好孔昭,这事儿咱都别提了,成不成?”
“孔昭……”
“哥们儿……”
“大兄弟……”
“昭哥哥……”等顾宝儿不要节操地上了终极必杀技,孔昭脚下猛地一顿。
他回眸一笑:“就让哥哥教你个乖,千万别给男子下药,十香软筋散之类的倒还罢了,要是你一个不小心下了合欢,有苦说不出的可是你。”
顾宝儿点头如捣蒜。
君不见,燕山大草原上奔腾过了一群羊驼,那是太女的怨念所化!这会儿,她只想说一句话:原来妖孽狐狸男生气真的很美艳,同时也真的很可怕!跟要吃人的千年狐妖似的!
吓死宝宝了!不信你就自个儿来试试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易之得知两人的来意,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毕竟,这事儿是出去还真的是有点儿不好听。
当今太女来太白楼下个馆子也就罢了,尴尬的是,她下完馆子正想回去的时候,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别说什么红木黄花梨还是小叶紫檀的马车了,这会儿太女殿下身边连一辆最普通的竹木马车都没有。
要是让街头的百姓们给知道了,估计又能当好些个日子茶余饭后的笑话。
所以苏易之很大方地把自个儿闲置不用的乌木马车给借出去了,还笑着说了声:“这车子宝妹妹要是用着喜欢就留着吧,日后来太白楼学厨也便宜,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顾宝儿自然是好生谢过苏易之的一番好意,然后就带着孔昭上路。
她是真想留着这车子,因为它是个经济实用的好车子!
至于原因嘛……
很简单,因为这乌木马车里头铺上了好几层厚厚的兽皮褥子来减震。
顾宝儿早上坐的是太傅府上的马车,那车子做工虽然精巧,但减震方面还比不上苏易之借给她的这辆乌木马车。
说句难听的,那会儿在御花园和大白二白玩耍的时候,她还觉着自个儿那两瓣肉有点儿疼。
至于定国公府上的那辆车子,坐着倒是感觉和这辆车子一般无二,没什么颠簸的感觉。
不过酷哥舅舅看自己颇为喜欢那辆马车的样子,便和自己絮叨了一番这马车的来历。
那是北狄现任帝尊狄青帝送给自个儿爹爹东墨帝尊的成亲贺礼,也算是聊表心意,至于狄青帝和顾迟有什么关系嘛……
他们曾经是情敌。
所以顾迟看着这辆马车那是怎么看怎么闹心啊,索性就借花献佛,送给自个儿的岳父定国公以供出行之用。
顾宝儿知道了这辆马车的来头后,也就熄了自个儿去打造一辆的心思。
古代的贡品打造的技艺水平,在大部分时期绝对是领先同时期的民间手艺人打造的物事的,就算砸再多银子也不济事。
也正是因此,顾宝儿得了这辆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乌木马车欢喜得不行,就连眼睛都发亮了。
孔昭回眸一眼看了顾宝儿欢喜的模样,也笑了。
他这会儿觉着,宝丫头忘记了前尘往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这丫头的心智成熟了不少,也会想着要努力去向文武百官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换了在之前,这丫头不整日腻歪在太女府上看那些妖艳玩意儿抚琴作诗才怪呢。
那时候,要不是帝尊下了死命:太女顾宝儿唯有进宫才能一旬得一只八宝鸭。
怕是这丫头是连太女府的大门都不愿意出了。
这一路车马喧嚣将两人的絮语声淹没,不多时,两人便回了太女府。
看门的小黄门儿见是孔昭驾车回来,赶紧跑过来充当垫脚石,口里还连声道:“孔大人今儿个怎的这么早回来?小的上次告诉您老的九州膳轩的姜母鸭尝着滋味儿可好?”
姜母鸭,九州膳轩。
这两个关键词的出现让顾宝儿和孔昭瞬间都睁大了双眼。
孔昭想着,是了,半旬前要不是这小子和另一个看门的絮叨了句九州膳轩的姜母鸭尝着比太白楼的八宝鸭子还好,让怜儿和殿下给听个正着,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当下他便似笑非笑地踏上这小黄门儿的背,口里道:“大爷教你个乖,在这太女府上,别人的名字你可以记错,唯有主子你可不能弄混了。”
太女府的主子自然是顾宝儿,但因了孔昭和顾宝儿算是性命相托的缘故,他也能算是太女府的半个主子,对一干下人也算是拥有打骂驱使的特权。
这小黄门儿听了孔昭这话,吓得两条腿儿都发抖,口里低声呢喃道:“孔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想知道就去问你的怜儿大哥吧!”
孔昭说到这儿,尾音上调了许多,叫人一听便知晓他心中生怒。
而那小黄门儿已是急得说话都带了哭腔:“孔大人你这不是折煞小人么?昨儿个晚上,怜儿公子住着的芙蕖院就被烧毁了,是夜半起的火,等到发现的时候,整个芙蕖院都没了!”
这时候,车厢内伸出一双雪白色的柔荑来,轻轻地将车帘给拨到一边去了,车内的人便露出半张含怒的面孔来,可不正是当今太女?
待她在孔昭的扶持下踩着小黄门的背落了地,方才开口道:“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黄门儿跪在地上眼泪掉个不住:“芙蕖院烧没了……怜儿公子也没了……”
芙蕖院!
顾宝儿脚下踉跄了一下,脑海闪过一片荷塘的景象,那连绵的水榭,那水池里头悠哉悠哉的锦鲤,那一池荷花……
她不由搭住了孔昭的手臂,颤声道:“怎么会……芙蕖院那里可是有着一池子荷花!”
顾宝儿在试探。
如果方才闪过的画面是真的,那么她可以确定原主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消失,而是被封存起来了,只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在那些场所曾发生过的事儿,都将会一一情景再现在自己的眼前!
小黄门儿道:“殿下节哀。怜儿公子也是命数如此,谁都无可奈何。况且公子所居的芙蕖院,可谓是府上最不容易走水的地方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水泽之处被火给烧毁了。
顾宝儿不信这是天命。
她转头看向孔昭道:“孔昭,带我去芙蕖院。”
孔昭应了声诺,转身便走。
顾宝儿神情麻木地在他身后跟着,眼圈却是逐渐红了。
就算她曾想过了结了怜儿,她也没想过会让怜儿有个这么惨烈的死法。
烈火焚身,挫骨扬灰。
那个一身宽袍大袖,白衣飘飘总带着几分病弱的少年,死去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他肯定是怨她的。
孔昭却在此时忽然转身扶住了顾宝儿的肩道:“丫头,不是我。”
孔昭说,不是他。
顾宝儿抬头看向孔昭时,眼里有泪却更有怒意:“说吧,怎么回事儿。”
孔昭看着顾宝儿的眼,面色沉凝:“昨晚,我去芙蕖院时,怜儿已经身中剧毒,面色青紫,药石无救。”
身中剧毒,面色青紫,药石无救?
顾宝儿咬牙道:“什么时候本宫的太女府也成了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昨晚中毒的是怜儿,是不是下一次中招的人就会变成熏衣或者我?”
孔昭却摇头道:“怜儿说他已成弃子。”
怜儿背后的人为了抹杀一枚弃子而将整个芙蕖院付之一炬,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整个太女府上的暗桩也只有怜儿一人,其他的都是死士。
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将暗桩抹杀而提前布下的死士。
顾宝儿笑了:“说吧,咱们太女府上死了多少个丫鬟婆子还有扫地的小厮?”
“不多,算上芙蕖院的杂役也就二十来个。”
二十来个,的确不多。
这里面可能是死士的人,决计不会超过五个,剩下死去的人,多半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杀戮的无辜之人。
她虽然一直努力劝说自己习惯东墨的规矩条例,但在此刻,顾宝儿无比怀念天朝的宪法。
因为天朝的宪法规定了,杀人不论贵贱都是要偿命的。
可是在东墨,这二十多条人命在上位者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能一笔带过的小事儿,轻贱的可怜。
所以孔昭才会说不多。
是啊,的确不多,毕竟孔昭手上的人命,绝不会比这个数字要少。
但是顾宝儿的眼中寒光更甚:“孔昭,你说是不是本宫在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眼中就是个软柿子,格外软弱可欺?”
孔昭不语。
他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芙蕖院,心里想着,怜儿的遗愿到底是实现了。
怜儿说:“那人的棋子不止一颗……请大人小心,还有……一定要护殿下安好。”
他知晓怜儿对殿下抱着的那份心思,虽不纯粹,却也算是有可取之处。至少,怜儿希望殿下安好的心是真的。
这点,便足够了。
而现在,因为怜儿的死,殿下打算不再隐忍自己的锋芒,她就像蛰伏在竹林深处的雏凤,即将发出第一声号令白鸟的清声,当百鸟朝凰的那一刻,天下人都会知晓,大墨太女并非只会斗鸡遛狗之辈。
她怀才已久,只不过不愿显露。
这样的殿下,一定能一世安好,一世风流。
顾宝儿不懂孔昭为何沉默,她只知晓,若是自己不做点什么,那从心底涌起的怒火会将她燃烧殆尽。
“孔昭,也许本宫过去十几年的确是个十足的混账。但是,就算本宫是个只会斗鸡遛狗的黄毛丫头,文不成武不就,本宫还是大墨太女。
从怜儿背叛本宫的那一日起,他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别人别再妄想动半分。”
她望着芙蕖院的满地废墟,负手而立,眉眼之间出现了少有的戾气。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顾宝儿才真正完成了心态的转变,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动漫番剧同人本子**文的宅女,而是东墨注定开天辟地的第一位太女。
孔昭仍旧不语,却单膝跪地。
这一礼,代表着从今往后,他彻彻底底奉顾宝儿为主,他的主子不再是帝尊顾迟,而是太女顾宝儿。
许久,顾宝儿方才回头看向孔昭,唇角轻勾:“孔昭,你为何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本宫直到今日才算真正醒悟,太过可笑?”
她在生孔昭的气。
她气怜儿死得不明不白,却更气孔昭的知情不报。
就在昨晚,怜儿死在芙蕖院,死后还被烈火焚身,挫骨扬灰。
孔昭看着他死去。
可孔昭却不曾和自己透露只言片语。
他甚至还能笑着和自己插科打诨,和苏易之针锋相对,表现得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孔昭,叫顾宝儿由衷的恐惧。
孔昭此时方才回话道:“殿下何时醒悟都为时不晚,只是这个时机是最合适的时机。况且那人如果不是怜儿,殿下会更加愤怒痛心。”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
可她却还是怨愤,半晌,她才道:“孔昭,本宫不希望再有下次。”
孔昭颔首沉声:“诺!”
这事儿算是暂且揭过,顾宝儿不再追究孔昭为何隐瞒她,因为她知晓,无论孔昭做了什么事,他都不会害她。
但是,太女府上的人要是不清理个干净,顾宝儿绝对会寝食难安。
她不希望自己哪天喝了盅银耳莲子羹就去见了阎王,更不希望那天点了支安眠香助眠结果就魂飞冥冥。
这一点,孔昭不用顾宝儿挑明也能知晓。
所以,他缓缓起身道:“殿下放心,属下这就叫人传话让所有人都来芙蕖院这儿。”
孔昭转身离去,顾宝儿却不曾回头。
她望着他的背影,咬紧了牙关,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皇储,没有落泪的权利。
决心统一天下的皇储,更加没有。
顾宝儿知道,在不远后的将来,她头顶戴着的王冠,会满是荆棘缠绕,她脚下踏着的将会是是雷雷白骨,她的座椅也会被鲜血浸透,可是她不会退缩。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既然这块大陆还不曾统一过,那就让她来做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横竖手上会沾满鲜血,又何惧白骨残甲遍黄沙?若能以杀止杀,她顾宝儿此生不枉。
各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得了小黄门传信,都是一脸惊讶。
那位主儿,这回又要如何闹腾了?
该不会又要整个诗会什么的,让他们对着芙蕖院那一地废墟赋诗吧?
有人闻言,眼底寒凉更甚,勾了琴弦道:“殿下倒是心大,芙蕖院可是刚刚出了事儿呢。”
有人却是掉了几滴眼泪,哽咽着回了句:“奴家知道殿下是个长情的,怜儿哥哥便是去了想来也会安心。”
还有人……
各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都各有打算,唇亡齿寒者有,幸灾乐祸者也有。
但他们此时此刻做做着一致的事儿,那就是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赶往芙蕖院。
来传信的小黄门儿说了,殿下在芙蕖院那儿等着,若是去晚了总归不妙。
等一群公子哥儿都带着各自相熟的小厮来到芙蕖院的时候,顾宝儿已经等了大约一刻钟。
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而这些不能诉诸于口的事儿,最终都沉淀在她的眼底。
不得不说,这些公子哥儿的默契值还是值得撑到的,竟然把一大群人来到芙蕖院的时间差控制在三分钟之内。
当孔昭扬声宣告太女府上的公子哥儿都来齐了之后,顾宝儿转身看向这一群公子哥儿。
她微笑着想,不管原主看人的眼光如何,好歹审美能力是及格了。
这一群公子哥儿的颜值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都是能去演艺圈拼搏一番的帅比啊,但在东墨,他们饶是拥有一身才华,没有权势也只能被困在太女府上,还要被人用一个不甚光彩的称呼冠名,那就是——男宠。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这一群公子哥儿里涂脂抹粉的有,面色不虞的却是更多。
这下她心中也算是有点数儿了,除了那些被不明势力送进太女府来的暗桩棋子,还有地方官员孝敬上来的眉眼明秀的溪僮,更多的公子哥儿入府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他们恐怕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在太女府,多半是为了族人的生活安宁。
但是太女只是微笑着看着这群公子哥儿,不曾开口说话。
过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人群的骚动在孔昭的漠视之下开始难以压制。
终于,一个穿着月白色丝绸底绣青竹叶纹路袍子的公子哥儿开口问道:“殿下,您叫我们前来芙蕖院究竟是何意思?”
顾宝儿挑眉道:“什么时候,本宫府上的公子哥儿竟然这般轻狂?本宫下令,还无须对你们这些男宠解释。”
孔昭眼神困惑,却依然不语。
就在这时,人群中穿了一身暗紫色袍子的青年对顾宝儿正色行了个礼:“不才程风,还请殿下为吾等解惑。”
她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本宫知道,你们有很多人都不想留在太女府,因为男宠这个名号,不好听。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本宫的男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你们以为长着一张好脸被人孝敬给本宫入了太女府就能有好日子?
那么我只能说,你们真是天真。本宫是东墨的太女,就算是本宫的男宠,也得文可安邦,武能定国。要不然,别说父皇,就算是国丈定国公也会看不过眼,出手了结了你们。
本宫也知道你们看不起本宫,觉得本宫耽于美色,沉迷饮酒作乐,无心向学,不问政事。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若本宫少时便享有盛名,你们身为我的男宠,能活到现在么?”
人群的骚动慢慢停息。
接着顾宝儿又正色道:“本宫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准信儿,若我早早便崭露头角,你们能活到现在的人,绝不超过半数!你们可曾想过,此时,离本宫及笄还有多久?
对,眼下正是盛暑,离下一个二月二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换句话说,你们很多人,都只能活到下一个二月二。”
有人不屑冷笑,更多的人却是神色肃穆,仔细琢磨顾宝儿话中的意思。
程风作为头一个对顾宝儿行礼的公子哥儿,自然看得比别人长远。
他知晓,顾宝儿说的话,是真的。
等太女及笄,帝尊必定会为她定下正宫王夫,那么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公子哥儿,结局多半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程风想明白后,立马将长袍下摆一撩,单膝跪地,对顾宝儿行了个大礼:“还请殿下给吾等指一条活路。”
顾宝儿仔细看了程风一眼,笑道:“你倒是个聪明的。那本宫也就直说了,你们若是有想出府的,尽管去和孔昭报备,院子里头的贴身衣物并金银细软都可一并带走,本宫还能为你们每个人备下百两白银,以供安家之用。
你们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名声会被如何败坏,说句不好听的,进了本宫的太女府,你们早就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了。若是还有不想走的,那我也和你们说明白了,生死自负,与人无尤。昨晚上去的人是怜儿,下一个会是谁,本宫也说不准。
本宫的话就说到这儿,你们也该有点儿觉悟,是去是留都考虑清楚。”
话音未落,顾宝儿已然是拂袖离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一本正经地对自个儿的下属训话了。
自从她接触到动漫,她便没有再去琢磨过驭下之道。
但很多自小学习的东西,还是会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她的确是个孤儿,但这不代表她除了吃吃喝喝什么都不会。
有些事儿,只凭血脉就能做到,而有些事儿,要的则是天赋。
而此时此刻身为太女的顾宝儿,可谓是两者兼备。
大概是渴望自由的时间太久,等象征自由的讯息传达之时,很多人都陷入了久违的呆滞状态。
半刻之后,才有几个公子哥儿反应过来问道:“孔大人,殿下所言是否属实?若是吾等愿意离府,是否无人阻拦?”
孔昭神色淡漠:“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殿下金口玉言,既然许了你们离府,自然不会派人横加阻拦。”
程风当即朝着顾宝儿离去的方向一躬到底:“不才程风,谢过殿下收留之恩!有朝一日,定会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接着,他便头一个走向孔昭,正色道:“孔大人,在下程风,现居听风台,愿自请离府!”
孔昭眼底掠过一道寒光:“既然想走,那便快去收拾金银细软,若是过了今晚,很多事儿可就说不准了。”
程风目睹芙蕖院的一池废墟之时,早已有了觉悟。
太女殿下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隐藏锋芒这么多年,假装自己是个沉迷皮相美色的纨绔子弟,必定用着自己的用意。
而现下,离殿下及笄只有几个月的光阴,正是殿下一鸣惊人从而能够一洗先前纨绔名声为自己正名的最好时机,殿下是不可能会错过的。
所以,她说会放人离府的事儿决计假不了。不过,能明白殿下更深一层用意的人怕是没有几个吧。
程风这般想着,而后往听风台去了。
顾宝儿在自己的主院里头的绣榻上坐了没多久,顶多两刻钟时间,孔昭就回来报信儿了。
“愿意留在府上的公子哥儿不多,只有三个,一个是现居湖碟轩的萧翎,一个是在北孟楼住着的孟志,剩下的那个是醉陶坊的陶梦旭。”
听了孔昭这话,顾宝儿倒是心中纳闷,按理来说,自己放他们出府还奉送安家费,愿意留下的人应该没有的呀。
这三个公子哥儿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太女殿下心中是这么想的,她也就直接这么问了。
孔昭不负顾宝儿心中所望,很是利索地开始给她科普。
“湖碟轩的那位主儿是晋州知府孝敬上来的公子,他说了自己孤家寡人,若是被知府知道了他被逐出太女府,只怕也没有几个日子好活。况且他皮囊生得美艳,不输女子。
若是叫好男风的达官贵族见着了,怕也横竖都是要做男宠的命,倒不如留在太女府上,就算是有朝一日遭遇不测,也算是去得干净。”
萧翎,顾宝儿将这名字在舌尖上含了许久,不知怎的竟觉眼眶酸涩。
看来这人,和原主绝对是有一段恩怨纠葛。
而且,这名唤萧翎的公子哥儿,似乎是个性情极为刚烈的主儿,他能活到现在,多半是因为原主的缘故。
那么自己今儿个晚上,倒是可以去见一见这名唤萧翎的公子哥儿。
于是,顾宝儿道:“萧翎要是想留着那便让他继续住在湖碟轩,衣食住行依然照例。那住在北孟楼的孟志又是怎么回事?”
孔昭道:“那孟志是殿下从茶楼里头带回来的落榜书生,家里头都是种地的。他老子娘还有好几个而走,也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把他给卖给了殿下。
他也算是家世清白的可怜人,殿下带他回来也只是偶尔去他那茶楼喝几杯茶,再听听乡野间流传的狐妖鬼怪的轶事。孟志对殿下平日里头也算是感激得紧,说若不是殿下买了他来,他过的日子还要更苦。
况且,他那副病弱的身子,可谓是毫无缚鸡之力,就算是出了太女府,要是被他老子娘给寻到了,多半还是保不住银子,会被卖到别家府上做账房小厮。”
听到这儿,顾宝儿倒是笑了:“孔昭,说起这三人来你倒是了如指掌。”
打从她见了孔昭,还没见这小子说过这么长的一大段话呢。
孔昭闻言却是挑眉不屑地回了个冷笑:“殿下只管拈花惹草,若不是属下替你压着,怕是殿下您的后院早就起了火。”
顾宝儿表示这锅她不背!
“我那哪算是拈花惹草,顶多是怜香惜玉。”
不过这话别说拿来蒙人了,就算是顾宝儿自己也是不信的。
一大堆颜色好的公子哥儿都被掳到太女府来了,这不叫拈花惹草这叫什么?
虽说食色性也,这话还是大圣人孔夫子说的,然而食色到原主那份上的姑娘家,她还真就只听说过一个。
那姑娘是谁啊?
那姑娘也算是大天朝史书上留下过一笔重彩的人物,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头——山阴公主刘楚玉。
同为帝姬,原主顶多养几个男宠听听小曲儿,山阴公主可谓是真刀真枪地亲身上阵。
对,刘楚玉就是那位要向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陛下看齐的奇女子,就是她提出公主应该养面首的奇葩理论!
可怕的事情是,当朝皇帝还真觉得这话有理,而且还准备了三十个颜色上好的面首打算送给这位山阴公主。
这奇葩的事儿可谓是空前绝后,就算是那位大周女帝都没猖狂到山阴公主这份上,顶多在父子之间左右逢源,和张家儿郎再来便是大和尚玩玩暧昧。
咳咳,这就扯远了。
顾宝儿回过神来后便朝着孔昭讪笑:“我这不是痛改前非,深刻觉悟了么?孔昭你又何必揪着前尘往事不放呢?”
孔昭没好气儿地道:“那是因为殿下的男宠平日里头的一应份例都是由属下安排的,您收回来的花花草草越多,属下要耗费的心力也就越多。”
听了这话,太女殿下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感情孔昭领的是贴身暗卫的工资,干的是正宫的活儿啊!
她恍惚地回道:“日后不会了,花花草草多了什么鸟儿都有。”
孔昭不置可否,而后又开口为顾宝儿科普:“醉陶坊的陶梦旭就是个种地的,殿下当初说他种的西瓜好吃,就给了他老子娘三十两银子,把人给带回来了,而且这小子还嫩着,只有十二岁。
他说横竖都会被老子娘给卖了,还不如继续在太女府上蹭吃蹭喝。这样就算他是下一个中招的,好歹也能做个饱死鬼。”
顾宝儿听到这儿已经一脸懵逼了……
原主简直可怕!连十二岁的小正太都好意思下手!
连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冒牌货得知太女殿下的辉煌战绩都脸红的不行!
然后太女殿下就把自个儿的脸给捂上了。
孔昭纳闷地问了句:“殿下此举何意?”
顾宝儿呢喃道:“本宫得知当时年少轻狂做下的荒唐事儿,羞愧不已,决心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她算是有了觉悟,自个儿要是想好好地做太女,还得把这三盆花花草草给保护好了,最好是把他们培养成自己的班底儿,等他们年纪大了就放出府去,让他们去考科举,若是中了就给安排几个好人家的闺女儿,也好娶妻生子。
因为自己虽然单身十九年,还真不至于把原主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心头好给收房了!
孔昭不语,只是狐眼儿半咪,似笑非笑。
顾宝儿捂够了也就松了手,一本正色地吩咐孔昭:“传令下去吧,芙蕖院既然是怜儿住过的院子,那也不用重建了,把那一地废墟都改成荷花池子,这样怜儿也能和那一池锦鲤继续做伴。”
孔昭应了声诺。
接着顾宝儿又吩咐了句:“晚上叫小厨房的厨子多做些饭菜,叫这三个公子哥儿晚上来本宫的清音殿用膳吧。”
清音殿的金子匾额,还是当今国丈定国公亲自题写的,这名儿取得也算是别具匠心,取了雏凤清音之意。
孔昭自然知晓清音殿就是顾宝儿住的主院,当下讶异地问道:“不换到别处?”
顾宝儿摇了摇头。
孔昭也就去了,熏衣这才从碧纱橱里头出来和顾宝儿说话。
“殿下,孔大人这次还会回来么?”
顾宝儿很是懵逼地看着熏衣:“你躲这儿干嘛?”
熏衣也一脸懵逼地看着顾宝儿:“殿下,奴婢一向都是在碧纱橱小憩的,这还是您亲自定下的规矩。”
what?
顾宝儿半晌才无奈地摆摆手:“罢了。孔昭回来与否却又与你何干?”
熏衣目瞪口呆。
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的殿下啊,虽然奴婢一向知道您豪放,可是您豪放到不在意男女之防,这也太可怕了!
熏衣表示她实在承受不来。
她蠕动着唇儿道:“殿下,孔大人已经年约弱冠,奴婢也已经及笄了。”
“这有什么干系吗?”
熏衣快哭出来了:“殿下……男女七岁不同席啊!奴婢按例是要避嫌的。”
就为这事儿?
顾宝儿表示,熏衣小美眉是个大笨蛋。
“熏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孔昭早就没有名声这种东西了,这事儿就算说出去,别人顶多也就误会我和孔昭之间有点儿私情,碍不了大事儿。”
熏衣哽咽着道:“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孔大人还没娶妻呢,是京都里头排得上号来的好儿郎,若不是他家中无人,怕是提亲的官媒都要踏破国公府的门槛儿了!
而且孔大人是上将军的弟子,说出去和殿下也算是有着兄妹之谊,若是你们之间有私情,那可是得去大理寺签生死状的!”
别说什么古人都兴表哥表妹那一套……
在东墨,有一条规矩,那就是,表哥表妹之间结亲是要去大理寺签生死状的!
为什么呢?
因为太医署说了,表哥表妹生下来的孩子,很少是健全的。
这肯定是天意给违背人伦之人的惩罚!
要是两个人非要结亲,他们也不拦着,前提是得去大理寺签生死状,若是结合产下了痴儿,与人无尤,这病没得治是不能去寻医问药的!
要是这表哥表妹一大家子敢去什么医馆闹事的话,那就按生死状上说的,直接关到北牢里头去喂水蛭!
所以熏衣听了这话,特别着急。
毕竟,孔昭在轩辕府也算是上了排行的,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中排行十一,人称孔十一的孔大少就是他。
而顾宝儿的母亲皇后娘娘,就是轩辕府的大小姐,唯一的大小姐。
但是熏衣肠子里头的弯弯绕,顾宝儿可不清楚。
她听了熏衣这话脑子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这傻妞儿算是彻底没救了!
“熏衣啊,本宫我就跟你挑明了吧,孔昭就算和谁有私情都轮不到你这个在一边睡午觉的大傻妞儿!你也别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避讳了,照你这么说,本宫的名声早就喂狗了。”
顾宝儿知道熏衣这是被东墨的封建教条给毒害太深了些,也没指望一天两天内就把她的思想给洗脑了,只是打算让她好好地想清楚一件事儿。
既然太女是东墨史上没有过的储君,那么太女府上的规矩也不必按照那些陈规旧例。
但是,她还不至于把大天朝人人平等那一套法子搬到太女府上来,要是她真那么做了,别说改善府中劳力的生活了,怕是御史台的学究们都要一个个地跳出来说此事不妥。
到时候,怕是这些粗使丫鬟婆子们都得去了城门外的乱葬岗。
她想得很简单,治大国若亨小鲜,只要把太女府给料理妥当了,她整治起幕后黑手来也会没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还是美美地睡一个大觉,然后睡醒给那三个公子哥儿来一碗心灵鸡汤吧。
顾宝儿挥手让熏衣退下自个儿就进了主卧去躺着,两眼一阖上就是两个时辰的光景。
熏衣告退后回了碧纱橱也无心休整,当下就跑去找孔昭了。
孔昭是没有小憩的习惯的,这会儿他正在院子里头舞剑。
他见了熏衣小跑着过来,也就止了剑招,把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峰负在身后。
然后神色淡漠地问道:“熏衣,你怎的来了?”
熏衣也不回话,只是一撩裙摆就要给孔昭下跪。
孔昭忙伸手去拦:“你这是作甚?”
熏衣却含泪道:“还请孔大人顾念殿下的名声,使些手段将府中的公子哥儿都赶出去吧!殿下怕是对您动心了!”
孔昭一脸惊讶……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眼神莫测:“熏衣,你这话说得可就诛心了。这太女府,何时成了我孔昭一人的天下?”
若是说宝丫头对自己一心信赖,他是信的。
但熏衣要说那丫头对自己动心了,孔昭绝不会信。
如果宝丫头对自己但凡有一点儿别的心思,帝尊和师父都不会让自己来给宝儿做暗卫,并且还在轩辕府上了公子哥儿的排行。
所以眼下听了熏衣这话,一向把太女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孔昭,心里并无半点惊喜之感,甚至还有点儿愤怒。
他的宝丫头,是个敢爱敢恨从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女子,就算忘却前尘往事也依然不会改变本性。
如果是宝丫头,又怎么会让自己使些手段将那三个公子哥儿赶出府去?
若她容不下这三人,又何必让自己传令叫清音殿的小厨房备下三人的晚膳?
她要将人赶出去,只需要开口说一声便是。
他身后的长剑也是饮过血的,生了几分灵性,这下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寒光更甚。
熏衣感到背后涌起一股寒气方才眼里生出一些惧意,却仍是倔强地望着孔昭。
“请孔大人为殿下着想,将那三人赶出府去,这样将来殿下也好和帝尊开口请帝尊允可你们两人的亲事。”
孔昭勾了唇儿笑道:“熏衣,你这话可是在威胁我?”
熏衣昂首道:“婢子不敢,只是还请孔大人问殿下设想!”
孔昭收剑入鞘,修长的手指拨动着剑穗:“熏衣,不要老想着你是娘娘的人,这太女府,是殿下的。”
两人不欢而散,看着孔昭转身离去的背影,熏衣眼中的泪终于落下。
她只是担忧殿下的名声而已,不想让殿下去大理寺罢了,她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殿下和孔大人听了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呢……
这天晚上,熏衣拿着皇后送她出宫赠给她的一枚白玉佩,进宫去了。
因此,她缺席了清音殿的晚宴。
茉灵算是临时顶替熏衣贴身女婢的缺儿,估摸着小厨房的晚膳差不多做好了就来叫顾宝儿起床。
顾宝儿醒来后问道:“熏衣呢?”
茉灵恭顺地回道:“回殿下,熏衣姐姐拿了娘娘给的玉佩进宫去了。”
顾宝儿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她本以为那个傻妞可以想明白这事儿的,看来,熏衣还是嫩了些啊……
茉灵看顾宝儿出神也有一会儿了,开口道:“殿下打算何时用膳?”
“等会儿吧,等本宫梳洗好了,再用膳。”
茉灵便伺候着顾宝儿换了身天青色的衫裙,还有攒了东珠上去的金丝缎面绣鞋。
等顾宝儿梳洗妥当了,她才叫了几个粗使丫鬟去传信儿给小厨房的厨子还有几个院子里头的公子哥儿。
几个公子哥儿得了信儿后也不敢怠慢,一刻钟还没到呢,就都来了清音殿,围着院子里头摆着道果盘的黄花梨木大圆桌就坐下了。
值得一说的是,这三位主儿都很有默契的没带贴身小厮,是一个人来的。
但来得最早的人,不是这三位公子哥儿,而是没收到传信的孔昭。
而且这桌子,还是他叫人摆在院子里头的。
顾宝儿当时看着这桌子眼神都发亮,给了孔昭一个赞许的眼神。
孔昭挑眉,怎么着都是这么多年青梅竹马,顾宝儿的心思,孔昭还是能猜到两三分的。
等主子们都围着圆桌子坐齐了,传菜的小厮们也从小厨房里头端了八道冷盘出来了。
这些冷盘都是早就定好了的虾蟹鱼肉,也不好做更改,因此份量看着有些少。
顾宝儿却是不知道此中关窍,一脸懵逼地问孔昭:“本宫不是叫小厨房多备些膳食么?怎的看着这么少。”
孔昭无语,不过还是给顾宝儿来了次详细的科普。
“这几道冷盘都是很费功夫的,要多些份量也难,还得等宫里头拨物资来,所以就没有加份量。况且,冷盘虽少了些,拿来开胃也还是够的。”
顾宝儿悟了。
孔昭这话明白得很呐,殿下您吃的冷盘是特供食品,要多加些份量还得问过宫里头的御膳房,但是热乎乎的菜就不一样了,这份量多少,小厨房的厨子就能做主了。
果然,等热菜都上齐了的时候,这桌子都快被摆满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热菜大都是大火快炒出来的叶子菜炒肉丝。
一道正正经经的肉菜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嘛……
大鱼大肉都在冷盘里头。
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是夏天。正是吃叶子菜和冷盘的好时候,肉只能算是添头,让人尝个味儿就算不错了。
而且只有大火快炒才能保证这些菜肴香气四溢,看着颜色鲜亮,让太女殿下觉得小厨房是用心地在给自己办差的,厨子们也好拿赏钱。
只是厨子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太女殿下性子大变,已经从爱吃叶子菜的素食爱好者转变成为无肉不欢的肉食爱好者了!
所以顾宝儿尝了一筷子鱼香肉丝,眉头就皱起来了:“孔昭,本宫是没有月例银子还是怎的?为何小厨房连做个晚膳都不带多放几块肉。”
她昨晚吃的是念念牌爱心骨头面,早饭用的是银耳莲子羹,午餐吃的是太白楼的烤全羊、八宝鸭还有鱼蓉羊杂汤,今儿个晚膳却得吃一些青菜叶子加肉末!
她现在只有一句话想吐槽:格老子的,宝宝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孔昭很是善解人意地道:“小厨房的大厨子说了,殿下您阳火太过旺盛,迟点清单的有利于调养身子。”
厉害了,大厨子,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本宫是太女啊,大兄弟,洋火旺了喝点银耳羹还有绿豆汤就行,你特么不让宝宝吃肉是几个意思啊?
“今儿个饭菜也没什么不对头的,殿下为何甚是不喜?”
顾宝儿懵逼,正想词儿该怎么发落那个大厨子呢,哥们儿你这么拆台真的好嘛?
她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正太。
顿时就悟了,这小正太就是那个种西瓜的陶梦旭啊!
太女殿下突然觉得原主真是罪孽深重,居然连这么可爱的小正太都能下口!
虽然说原主只是闻了闻,没咬太重,没有一口吃下去,但是这依然不能让顾宝儿觉得原主是好人。
她惆怅地想,难怪这孩子觉得饭菜不错……
因为他在自己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吃过带肉味的东西吧……
想到这儿她也不生气了,只是笑着看向小正太:“梦旭,你在太女府的日子还不久,所以觉得今日的饭菜还算不错。但是本宫要告诉你的是,我们都还在长身子呢,不吃肉可不行,那样会一直都是小个子的。”
陶梦旭迷迷糊糊地眨巴眨巴眼:“没事儿的,太女姐姐,自从你一个月前把我带回来,我已经吃了好几次肉了,应该以后还是可以变成大个子的。”
小正太说的是已经吃了好几次肉,而不是一天吃好几次肉。
顾宝儿哭笑不得:“一个多月吃几次肉哪够啊,你好歹得一天吃一次肉才行。”
小正太继续卖萌:“太女姐姐说真的吗?这样梦旭就能变成大个子了么?”
“对的,你以后会变得和孔昭一样高。”
小正太咧嘴笑,一脸天真无邪:“好,那梦旭会好好吃肉长个子的,等梦旭变成大个子了,就可以和孔哥哥一起保护太女姐姐了。”
顾宝儿笑着摸了摸陶梦旭的头,脑子就一个念头:多么天真可爱的小正太啊,就当是养弟弟吧,把这小子养几年,自己就能多一个可靠的助手了。
陶梦旭从来没被顾宝儿摸头,这下子觉得受宠若惊,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学了顾宝儿的样子夹了一大筷子的鱼香肉丝就往嘴里放。
顾宝儿看他吃得开心,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对孔昭道:“给那厨子多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把他赶出去。”
孔昭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位主儿晚饭用得也不是很开心。
陶梦旭也就罢了,只是个不顶事的孩子,另外两盆花花草草看着可是糟心得很。
他这会儿嘴里正嚼着叶子菜的茎叶,听起来声音怪渗人的,就像是在咬骨头一般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
茶饭半酣之际,顾宝儿喝完一盏甜汤就开始训话,哦不,应该说是发放心灵鸡汤。
“本宫知道,你们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今儿我也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只要你们不打什么歪主意,本宫就会尽力护你们安好。毕竟,你们可都是明知会有生命危险还要留在太女府的,若是不给你们点儿好处,那可是怎么都说不过去。
就从梦旭的安排说起,我会想法子让你跟着轩辕家的人习武,你可愿意?”
小正太摸了摸自个儿滚圆的肚子,笑道:“愿意!姐姐会给我大鸡腿吃吗?”
这下连孔昭也笑了,他半眯着眼看了看陶梦旭的小胳膊小腿道:“就你这小身板是应该去校场打几个滚儿。放心去吧,就算你太女姐姐不给你大鸡腿吃,还有你孔哥哥呢。”
陶梦旭听了直接蹦起来:“孔哥哥你说真的么?”
“君子一诺。”
小正太笑着接了句:“驷马难追!”
他环顾清音殿后笑道:“太女姐姐放心吧,我会好好习武的!还有,姐姐住的地方真好看,就是没什么人!”
这话说到顾宝儿心坎上去了,清音殿可不就是空旷得很么?
“没人不要紧,梦旭以后有空多来玩玩就好了。”
陶梦旭笑着点点头,然后揉了揉肚子说:“姐姐,我吃撑了,可以去溜达一下嘛?”
见顾宝儿点了头,陶梦旭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于是乎,还坐着的主儿除了顾宝儿还有孔昭就只剩下了两位:容貌美艳不输女子的萧翎,还有文静秀气的孟志。
孟志是已经弱冠的成年人,城府自然要比陶孟旭深上许多。
眼看着太女殿下训了话,要是不说点儿表忠心的话那可不成。
孟志看着萧翎不甚在意的样子便明白了,这个宣誓投诚的头只能由他来开。
孟志撩了衣摆单膝跪地,接着双手作了个揖道:“殿下,小生口舌笨拙,不会说好听的话,还请您见谅。
打从小生的老子娘为了五十两银子把小生给卖了,小生就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孝敬他们。
既然小生的卖身契在您手上,那小生就只认殿下这一个主子,就算太女府上有什么刀山火海,恶鬼修罗,都没有小生一个人逃之夭夭的道理。”
顾宝儿懵逼了,都说书生最会掉书袋,果然如此,表忠心只要一句话就够了,这小子非拽出这么多话来,要不是自己是历史系的大学生,光听这些话可能都要晕了……
说到这里,她得感谢一下穿越大神,至少没有让她穿越到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感谢大神让所有穿越世界都说中国话。
不过,这小子的大体意思,她还是能够明白的,简单概括就是这样:我孟志既然卖身给你这个太女了,那么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你要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皱眉头的!
看在孟志这么识相的份儿上,顾宝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孟志,你落榜之后可想过再去考科举?”
“实不相瞒,小生是有想过这事儿,只是老子娘都不同意,小生才只能去茶楼里头当说书先生混口饭吃。”
顾宝儿笑了,就怕他不想去科举!
别说什么科举考得上考不上的问题了,英雄不问出处,如果这小子能在殿试上来个状元及第,别说他以前是自个儿府上的说书先生了,就算真是男宠也有机会转正。
顾宝儿想到这儿不禁想起了她当年曾经看过的女尊小说来,什么怀孕生子都是由男子负责的,不得不说作者脑洞真是大,还整出了什么三夫四侍的制度来!
可谁能想到有一天,看女尊小说的宅女也会有穿越成为太女的这一天呢?
不过顾宝儿可不打算效仿那一套三夫四侍的制度,她只愿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让什么三夫四侍全都见鬼去!这可不是女尊世界啊喂!
如果她整个什么三夫四侍出来,妹子们估计就要变成生育机器了,不停地生孩子……
咳咳,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顾宝儿道:“不怕你考不上,就怕你不愿意去考科举。我估摸着你上次落榜是有人顶了你的名次下去,下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孟志的手攒成了拳头:“殿下此言何意?”
“意思就是,你老老实实地等着明年的恩科,靠自个儿实力去考科举,有本宫给你做后盾,这次谁都不能顶了你的名次!不然没他们好果子吃。
但是你也别高兴地太早,现在离恩科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你得准备闭关苦读才行。”
孟志激动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浑然不觉,他即将面对他此生最大的梦魇。
梦魇到已经成为致仕的孟志,被人询问他对太上皇有何感想的时候,脸色还是直接变得惨白。
“老夫宁愿考三次科举,都不愿意让女帝陛下给我准备闭关苦读要用的书籍啊!那什么阅读理解简直不是人可以想出来的酷刑!”
当时正在华清池泡温泉的太上皇闻言,脸上出现了神秘的微笑。
不过,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孟志,心情激动,格外亢奋的说道:“孟志必然不负殿下厚望!”
“还跪着做什么?起身罢。”
顾宝儿知晓自个儿和孟志的对手戏算是唱完了,这小子估计马上就要找理由告退。
果然,下一秒孟志就“唰”地一下直起了身子,也不伸手去掸一掸衣摆上的尘土,就直接一躬到底:“谢殿下,小生这就回院子里头好好温书。”
孟志的背影才刚刚消失,容颜美艳的萧翎就开口了:“殿下今儿个,可是给在下唱了好一出大戏呢。”
顾宝儿仔细一看,这人唇角还噙着抹冷笑,摆明了是要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
“萧翎……”
顾宝儿想要开口反驳,却觉得眼眶越发酸涩。
她最后拂袖转身:“随你怎么说吧。萧翎,你要留在本宫府上,那本宫也由着你。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不谋财害命,本宫养你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孔昭惊愕地看着顾宝儿,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还是不行吗?
明明丫头已然忘却了前尘往事,为何见了萧翎还是会哭泣?
孔昭瞥了眼萧翎,似笑非笑:“那哪儿成,我们太女府可不养吃白饭的闲人,萧翎公子不是擅长十八般乐器么?不如让他去教坊司露一手。”
萧翎报之以冷笑:“不劳孔大人费心,萧翎并不是没有一技之长,怎么都不会饿死。”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走:“殿下也不必费心想什么说辞了,萧翎既然选择留在太女府,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也不会对你使手段的。”
顾宝儿听着萧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蠕动着唇儿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拿出腰封里头的帕子不断拭去双眼流出的泪水,却是徒劳无用。
眼看四下无人,孔昭直接走上前来拿过顾宝儿手里的帕子帮她拭泪:“还哭什么?人都走远了。”
好半晌,顾宝儿才止住了流泪。
她哽咽着问孔昭:“孔昭,告诉我实话,萧翎和我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狐妖一般的少年闻言,眼中掠过几道寒光。
“殿下,萧翎和你,此生注定不共戴天。”
顾宝儿睁大了双眼看着孔昭……
怎么会?她和萧翎怎么会结下这般深的仇怨?
“只因殿下初到晋州之时,在教坊司多看了萧翎几眼,晋州知府就想办法把萧翎的父母给料理了,只留下了萧翎和他的幼弟萧翊,萧翎被晋州知府孝敬给了殿下,萧翊却是还留在晋州教坊司被人调教。”
教坊司……
顾宝儿眼前突然闪过一些杂乱的幻影。
一身青衣眉眼温和的公子哥儿萧翎在教一个男童抚琴,然后自己走上前去说了什么话……
接下来的场景便是一身红衣满是戾气的萧翎,赤足披发在台上起舞,投给自己一个冷漠不屑的眼神。
再后来……
顾宝儿睁大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有着萧翎的曾经就在她眼前掠过,无法挽留。
可是她能猜到,若不是当初大墨太女一时兴起想要和萧翎说话,萧翎是不会家破人亡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孔昭看着顾宝儿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他想给她拭去泪水,顾宝儿却摇了摇头道:“孔昭,我想起来了,这都是我欠他的啊!我要你帮我,护着他,萧翎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居然说自己想做什么都行?
萧翎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看着铜镜中美艳不输女子的容颜笑着笑着就哭了。
笑极便痛,痛极便哭,如此方才像是做了一场荒唐梦。
他的这个梦,实在太过荒唐,荒唐到他家破人亡,泪水流尽都无法醒来。
她和他的初遇是在教坊司。
萧翎当年才十四岁,正是轻狂的时候,最是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家传的曲子不好。
那一日,他正在教坊司借了把瑶琴,教自个儿的弟弟什么是宫商角徵羽,却不料一个才**岁岁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过来说了声:“你这指法不对,会勒破他的手的。”
萧翎当即便讽刺了回去:“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指法?”
“你这话倒是奇了怪了,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听过指法跟性别有关系的说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和性别又有什么干系了?”
萧翎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样子反倒笑了:“也是,你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跟你又有好争的?”
小丫头看萧翎抚了会儿琴就走了,走时嘴里还嚷嚷着:“你这人真是没趣儿!本……小姐都说了,你的指法不对你还不听我的话!哼,本……小姐不理你了!”
萧翊闻言看了看自个儿的哥哥,脸上带着疑惑:“哥哥,那个小姐姐走了诶……”
“她走便走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抚琴一定要精心,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萧翊瘪了瘪嘴道:“可是那个小姐姐是哭着走的诶……”
那个小丫头哭了么?
萧翎闻言想仔细看看那丫头的脸,却连她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有些羞愧,他居然和一个小女孩置气,也太小家子了些。
但是看那丫头的穿着,想来也是家底殷实的人家出来的女孩儿,不然也不会出入教坊司就跟自己家似的随心所欲。
大不了今晚上回府去问问爹娘,那是谁家的孩子,改日自己去登门拜访致歉便是。
他想着想着便出了神,直到萧翊哭喊才回过神来。
萧翊哭喊的是:“哥哥,我的手被琴弦勒破了,好疼……”
这句话一直回旋在萧翎的脑海里,直到今日。
萧翎看着挂在墙上的七弦琴苦笑,若是那一天他没有和她起争执,是不是就不会……
如果她没有哭着回去找定国公抱怨,定国公就不会给晋州知府难堪,自己也就不会被晋州知府害得家破人亡!
他知道这事儿不怪她,可是他依然怨恨着那个女孩儿。
萧翎恨太女恨到了骨子里,他恨她为什么要向定国公求情,让定国公饶了自己的命!
那一晚,他和弟弟被官差扣住了手脚,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被诛杀。
罪名是:萧翎、萧翊以下犯上,当诛满门。
他犯了哪门子的上?
萧翎怒吼着想要挣脱层层枷锁,却还是徒劳无用。
他的泪水流尽,他的嗓子嘶哑,就在这时,晋州知府把他交给了定国公,说:这人便是冒犯太女殿下的登徒子。
定国公看了萧翎一眼,眼神里似乎透着惊愕:“你怎么把这小子弄成了这般模样,你让老子如何和宝丫头交代?”
晋州知府拱了拱手道:“这小子不过是一个伶人大家的孩子,居然就敢说教太女殿下,可谓是以下犯上,当诛满门!国公爷您不用急,卑职已经派人灭了他满门,就留下他和他弟弟以供太女殿下处置。”
太女殿下?
他萧翎何时冒犯了当朝太女!
萧翎想要嘶吼,嘴里却被塞了几个麻核桃,以至于无法说出话来。
灭了满门?
定国公虎目一瞪,抬脚便把晋州知府踹到一边:“好你个李保全,老子在皇都听说你小子治下出了许多的冤假错案,这才带着宝丫头来晋州瞧一瞧,你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去灭人满门!这下可麻烦了……”
老爷子久经战场,这一脚踹下去足以让晋州知府瘫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了。
这厢,晋州知府李保全瘫在地上呜呜啊啊的痛叫,那厢府衙后院却冲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花:“祖父,你怎么可以让人这样……”
太女瘪了瘪嘴,看着被衙役揍得鼻青脸肿的萧翎哇哇大哭起来,她没想过要让这个少年家破人亡,只是想让祖父派人请他到府衙来和自己好好讨论一番古琴的指法的!
定国公颇感头大,索性又踹了晋州知府一脚:“你干得混账事儿!你自己收场吧!”
小丫头吃力地推开衙役,又拿出萧翎嘴里的麻核桃,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萧翎惨然一笑,狠狠地咬住太女的手,直至鲜血淋漓。
一旁的衙役和定国公见状想要再扑上来,却被太女哭叫走开。
他看着她一脸惊慌无措,缓缓松了口,她这般粉雕玉琢的人儿应该是从未经历过今日这般的痛楚吧,可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她也依然不愿让人伤自己分毫。
这事儿想来与她无关,只是萧家满门尽皆因她而死!萧翎无法不怨,也无法不恨。
他笑得惨然:“殿下,萧翎死有余辜,可我萧家满门又有何错?”
太女哭得更惨:“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小丫头的哭喊,弟弟的泪水,定国公的威严,晋州知府的阿谀奉承,就此定格在萧翎脑海,成为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定国公乃奉旨出巡,见了这般惊天大案,这般草菅人命的知府,可谓是勃然大怒,当即派了羽林卫将其捉拿问罪。
老爷子自己却是一板脸孔,正色对萧翎道:“事已至此,阴差阳错,老夫欠你萧家一个人情,只要你弟弟不犯上作乱,老夫可以保他一世荣华富贵,只是你,死罪难逃。”
萧翎看了一眼哇哇大哭的小丫头,闭上双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萧家满门皆因萧翎冒犯太女殿下的罪名而死,若是我不把这罪名坐实了,怕是老爷子也不好交代吧。”
孔昭正色道:“就算我答应你,可是我又能护他到什么时候?丫头,萧翎也是男子,他有自己的骄傲。”
顾宝儿抬手拭泪:“他这个年纪学武,会不会太迟?”
“的确太迟了,他的身子骨已经定型得差不多了,不过萧翎善舞,也许还有几分可能。”
“有可能就好,这是我欠下的债,不能躲,只能还。”
虽然顾宝儿的心底清楚得很,这债,与她无关,是东墨太女欠下的,可是她既然选择取代东墨太女,那么她也有义务帮太女背负该她偿还的债务。
孔昭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问道:“你说你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那是因为太过激动。
他盼望顾宝儿能想起过去朝夕相伴的岁月,却又怕她会开口否定。
“我刚才恍惚间看到了许多隐隐约约的幻象,里面有比现在年轻稚嫩的萧翎,有祖父,还有个**岁大的小丫头,可是却没有你。”
孔昭眼神黯然,还是想不起来吗?
不过没关系的,能想起一点也代表有希望,总有一天,宝丫头会记得一切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起的是曾经在晋州发生过的场景。五年前,晋州知府李保全以萧翎冒犯殿下为名,灭了萧家满门,虽然殿下后来让老爷子帮萧翎复仇,可是萧翎因为咬了殿下一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和其弟尽皆没入晋州教坊司。”
顾宝儿的手缓缓攒紧:“是不是……后来,我又去晋州教坊司的时候,看见在台上起舞的萧翎,执意把他带回太女府?”
“正是如此,五年前的晋州知府李保全灭了萧家满门后被判秋后处斩,李家也随之败落。而一年前,殿下又想起了因你而家破人亡的萧翎,执意要去晋州。
老爷子拗不过殿下,这才允了你。巧的是,殿下到教坊司的那一日,萧翎正好在练习鼓上舞,现任晋州知府张卫国见殿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翎,却不曾开口问话,反而在萧翎作完鼓上舞后转身离去。
他便派人将萧翎的身世调查了个清楚,而后将萧翎奉送给殿下,聊表心意。萧翎的弟弟萧翊,却是因为还未出师的缘故,被他留在了晋州教坊司。”
原来是这样……
顾宝儿笑得无力,她问孔昭:“孔昭,以前的我是不是特别混账?”
孔昭直至很多年后,也依然记得他那一晚给顾宝儿的回答:“不,殿下,你以前只是有点娇气,特别喜欢好看的东西罢了,对人也是一样,看到长得俊的,你总要多看几眼。”
“那本宫可曾强抢民夫?”
“入府的公子们大多是被自己府上的老爷子送进来的,再不然便是卖身葬父时被殿下画了几十两白银买回来的,还有如萧翎公子一般没入教坊司后被地方官孝敬上来的,仔细算来,被殿下您强抢回来的民夫还真就只有一人。”
“谁?”顾宝儿没想到太女居然会干出这种事儿!强抢民夫啊,这种纨绔要不是独生女绝对会被废的,好不好!
“就是属下啊。”
那一晚,太女殿下唇角抽搐地给了她的贴身暗卫一个嫌弃的眼神。
后来,有人撰写女皇陛下的轶事时特地采访了已经成为兵部尚书的孔大人,问女皇陛下在极度无语的时候,都会有哪些表现。
孔大人便唇角抽搐着给了那人一个嫌弃的眼神而后转身离去。
那人并不知道,孔昭转身后的唇角,是上翘的。
那一夜就这么貌似平平淡淡却又涟漪四起的度过,第二日,太傅大人便起了个大早专程来太女府上拜访。
蝶语留了茉灵在里屋伺候顾宝儿梳洗,自己却是在外堂招待亓念念,还派了一个粗使丫鬟去给孔昭传信儿。
亓念念端了盏茶水抿了一口,却尝了几口甜心糕才开口道:“熏衣呢?”
蝶语战战兢兢地回话:“回大人,熏衣姐姐昨儿个晚上进宫去了。”
想来是和娘娘叙话忘了时辰,以至于宫门落钥才回不来的吧。
蝶语这般想着,却不敢开口告诉亓念念,只是很局促地看着自己长长裙摆下露出的那一点儿绣鞋的鞋尖儿,连头都不敢抬的。
平日里头这招待大人们的活儿都是归熏衣的,今儿个蝶语还是赶鸭子上架,头一遭呢,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亓念念闻言微微蹙眉,心道熏衣进宫所为何事?
但她想来这个举止有点儿小家子气的婢女也不会知道的太多,也就不问了。
反而勾唇笑道:“行了,熏衣进宫了便进宫了,你摆出一副没有了主心骨的架势做什么?你家主子不还在里屋里头梳洗着么?也拿出点儿架势来,你可是殿下身边的大宫女儿,说出去那也是有官阶在身的人。”
蝶语睁大了眼楞了会儿,而后也笑了。
是了,她是殿下身边的人啊,只要不行差踏错,又何须惧怕大人们呢?这般小家子气的举止,可上不了台面呐。
蝶语本就是个通透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偌大的掖庭宫里头杀出一条血路来,被分给太女做贴身女婢。
这下亓念念稍微点拨了下她,蝶语也就看开了,举动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拘束。
当下便带着笑意开始和亓念念说话,也算是等太女梳洗完后出来。
茉灵虽然不怎么开口说话,手上的活儿却是极灵巧的,没多大会儿功夫,便陪着梳洗完毕的顾宝儿出来了。
顾宝儿照例穿了身朝服,只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嘴里直说困。
亓念念见状,哭笑不得道:“你昨儿个晚上去做什么了?怎的这般没有精神。”
顾宝儿却睡眼惺忪地抱住了亓念念的手道:“好念念,再让我睡一会儿吧,昨儿个我把府上的一大堆公子哥儿都遣出去了,这才睡得晚了些。”
亓念念摇头道:“等会儿咱们要去大理寺,有的是时间让你睡。还有,那些个公子哥儿早就该遣走了,花个万儿八千银子也算不了什么事儿。”
“什么?去大理寺?”顾宝儿一惊,睡意全没了。
大理寺啊!大理寺那可是穿越党们必须一游的地方,尤其是男主们,要是没有去大理寺这种衙门里头走上一两遭,那似乎都不算是一部合格的以古代为背景的穿越小说!
顾宝儿此时此刻,想睡觉的困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围着操场跑个一千五以此抒发自己的激动!不要纠结东墨有没有曹操这种东西了,再不济太女府上也得备下一个校场啊。
不然孔昭怎么舞剑?但是,顾宝儿就算有心跑圈,也没那个机会。
亓念念这个太傅还在这儿站着呢,顾宝儿要是把她给抛下了一个人去校场上跑圈儿那像是什么样子?
没法子,顾宝儿不得不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而后吸了口冷气,这样才算是冷静了一点儿。
这时,正是破晓之际,顾宝儿的双瞳在晨曦的映衬下更加闪耀,她定睛看向亓念念:“那人还是不招?”
她这会儿清醒过来了,立马就想到了前天被一堆羽林卫带走的黑心客栈老板。看来这老板的骨头算是蛮硬啊,就算进了大理寺这般的刑事衙门也对自个儿的主子忠心耿耿呢。
亓念念点头,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妮子,之前口里头还呢喃着想再睡一会儿的话呢,这会儿却是精神地可以带着白王去西戎打猎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亓念念这般想着,看向顾宝儿的眼神中便不免透出几分宠溺来。
这会儿功夫,孔昭也到了。
见了亓念念和穿戴齐整的顾宝儿,孔昭当即抱拳施了一礼:“孔昭见过殿下,见过太傅。”
按理来说,孔昭见了顾宝儿是该行跪礼的。但是他好歹在轩辕府也是上过了排行的公子哥儿,也算是享有轩辕世家直系子弟见君不跪的特权了,是以这会儿,他一抱拳也算是全了礼数。
顾宝儿翻了个白眼:“横竖这儿也没外人,孔昭你行礼做什么?平白客套了让念念笑话。”
孔昭狐眼儿微眯:“礼不可废,况且太傅也算是殿下的师傅,见礼还是免不了的。”
而蝶语听了这话,一颗心却是在胸腔里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不是外人?
她的眼神里都熠熠生辉,殿下对自己如此宠信,她若是再像之前那般小家子气,那可是谁都对不住了!
蝶语裣衽施礼道:“殿下,既然您和太傅要去大理寺,可要带上点儿糕点果脯肉干再来一盅银耳百合雪梨汤?这会子功夫怕是不够您用早膳的。”
对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顾宝儿在心里给蝶语这丫头点了个赞,笑道:“是个机灵的,赶紧安排去吧,再过半刻钟左右,本宫就要和太傅去大理寺了。”
蝶语应了声诺就摇曳着一副娉婷婀娜好身段去了,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不过话题已经被蝶语转移到吃饭上来了,那也只能继续。
顾宝儿看了眼孔昭就开口问道:“孔昭和太傅可曾用过膳了?”
孔昭似笑非笑:“自是用过了,孔昭还去校场上舞了会儿剑。”
亓念念则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曾用过,念念估摸着殿下得知今儿个要去大理寺的话,肯定会在马车上用早膳的,是以空着肚子就坐着马车往太女府来了,而且一下车就把赶车的给赶了回去。”
面对顾宝儿惊叹的眼神,亓念念又继续说道:“可别笑话念念,殿下府上的果脯肉干那可都是来自太白楼的干货,最是滋味鲜美又饱肚子,念念今儿就是打着蹭饭的心思来的。”
what?还有易之美人儿的关系?
太女府上居然备有太白楼的果脯肉干,宝宝怎么不知道啊!顾宝儿瘪了瘪嘴,在心里对原主竖了个中指,留下一大堆的烂桃花和感情债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在哪里放了好吃的记忆也不给她分享一下!
这样的原主,简直是穿越史上前所未闻的大坏人!
连失忆都不带彻底的,整了个关卡封锁记忆模式出来,只有见到关键人物和关键场地才会解锁,差评!
遥远的时空中,某个俊美的翩翩少年郎打了个哈欠,而后看了看周围,一脸疑惑。
但是一觉睡醒了发现自己在睡梦中猝死来得好,接受现实的顾宝儿觉悟了。
她笑着回道:“念念这说的是哪门子话,太白楼的肉脯再好吃,那也比不上念念前儿个晚上做给我的青菜荷包蛋酱骨头热汤面啊,那滋味儿才叫好呢。”
亓念念听了不禁莞尔:“那是赶时间给殿下做出来将就用膳的汤饼,哪比得上太白楼的慢工出细活呢?等会儿殿下尝尝那肉干还有果脯就明白了,要是有人在太白楼门前卖弄那点儿微末厨艺,可真的算得上是贻笑大方了。”
“那可未必,昨儿个易之还对我说,这天下与太白楼启明的食府还有三家呢,分别是北狄的珍馐殿,南诏的伊人醉还有那西戎的郁金乡。若是有出自这三家的厨子来了我们东墨,说不定就有机会瞧上一场好戏。”
两人人只是絮叨了些有关吃食的闲话儿,就花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
这会儿蝶语手里头提了个红木食盒进来了,她笑着恭顺地把食盒递给孔昭:“孔大人,您手可稳住了,殿下的银耳百合雪梨汤虽说拿了严实的盖碗给封好了,却还是经不住太大的颠簸。”
孔昭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转头道:“吃的东西,这丫头已经备下了,咱们也该出门了。”
顾宝儿应了声诺就拉着亓念念往外走,临到堂屋门槛儿了,却回头对蝶语道:“拿个果盘装点儿果脯肉干等本宫回来,蝶语你要是看不住本宫的零嘴儿就罚你今儿个晚上去小厨房烧一碗干贝芙蓉鸡丝汤来!”
蝶语大声应了个诺,她自是知晓顾宝儿这是开玩笑的。她蝶语,可不是什么偷尝主子零嘴儿的婢子,更何况,前几天殿下赏的那一袋子金丝蜜枣还没吃完呢,她犯不着!
她目送着太女走远,口里轻声呢喃道:“殿下归来后,倒是颇为体谅我们呢。”
太白楼出品的零嘴儿,那绝对是有质量保障的绿色有机食品。顾宝儿吃了拿松柏枝叶熏出来的猪肉干后,颇为感叹。
别说古代科技落后,就算在二十一世纪,最为美味的佳肴还是出自文明传承从未断绝的大天朝啊!
为什么,就因为这整吃的手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薪火相传,从未断绝。
而且菜肴的美味程度,和食材材质如何称得上是密切相关。
古代的食材最为珍贵之处就是纯天然无污染!
这放养的猪产出的上好精肉,用松柏枝叶烘烤风干后加以蜜渍,这尝起来的滋味儿可算是绝了!
你要问顾宝儿怎么知道这猪是放养的,答案很简单,因为这猪肉有嚼头,够劲道。
换了那种被圈养的家猪,口感可绝不会这么好。因为这两种猪肉,顾宝儿在大天朝都是吃过的,所以一入口就明白了其中玄机。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是松柏枝叶熏出来的,原因更简单,那猪肉干条理分明,仔细去嗅还带了松柏的清香。
从太女府到大理寺的路上,顾宝儿吃早饭吃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托穿越大神的福,她以后可以每天都吃到无污染的有机食品。所以就算为了这些好吃的,她这个做太女的穿越人士也得好好努力才行!
享受美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等顾宝儿快把果脯肉干给吃完的时候,亓念念说:“大理寺到了。”
什么?居然这么快就到了!顾宝儿一脸懵逼,她都还有一包肉干没有吃完呢。
至于那些蜜渍过的蜜饯果子,却是一颗也不剩了。虽然顾宝儿的肚子已经被填满了九成,但她依然想说:宝宝还可以再吃下一个油纸包的猪肉干!
不过嘴馋归嘴馋,既然肚子已经填饱了,就没有拖延正事的道理。
不为了吃饭努力赚钱的吃货不是好吃货,那是饭桶!
这是顾宝儿在大天朝一贯秉持的金科玉律,所以她打算立马去做事儿。
至于什么太女需不需要赚钱的细节完全可以忽略……
于是乎,大理寺卿魏大人得了传信儿出来迎接太女殿下的时候,正好看见太女殿下唇角噙着一抹笑,看着神秘莫测。
魏大人很是苦逼的想,这位主儿今儿个来要是只为了给那什么黑心客栈的老板逼供的话倒是好说,就怕她要怪罪大理寺办事不利,这事儿要是被上面那位知道了,乌纱帽要保住可就有点悬了……
不过心里琢磨琢磨也就算了,他还是很利索地给顾宝儿一行行礼:“见过太女殿下,见过太傅大人。”
末了,瞥见神色淡漠的孔昭,还很是友好地问候:“孔大人,别来无恙否?”
孔昭压抑住了唇角的抽搐,继续神色淡漠:“无恙。魏大人也不用招待了,直接派人带我们去找那厮便是。”
得得得,感情这位声名远传的孔十一果然不好想与,一点不通人情世故,活活像块榆木疙瘩。
魏大人暗自腹诽,却还是派了牢卫带领顾宝儿一行人去南牢找黑心老板。
一事不劳二主,今儿个带队的人,还是那个刘柱。
刘柱见过礼后,很是利索地带着大部队去找黑心老板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中年汉子昨儿个刚刚挨了亓念念一顿鞭子,虽然因为亓念念控制好了力度的关系,不曾伤筋动骨,但总是流了一些血出去。
再加上亓念念吩咐过,昨晚停了这汉子的晚膳,所以哪怕刘柱已经给中年汉子上过药了,他看起来还是有些面色发黄。
因为牢房的地板都是用青石砖铺就的,很是寒凉。
所以昨儿个中年汉子因为没有被褥的关系,睡得并不好,这会儿还在打盹呢。
刘柱也不等人吩咐,很是机灵地一脚踹在了铁制牢门上:“那个睡觉的还不起来!大人们来问话了!”
中年汉子眼睛还没睁开呢,被人扰了清梦焉能不怒?
他顿时就扯开嗓子骂道:“哪个小兔崽子敢吵你大爷睡觉?”
只不过因为有伤在身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虚。
刘柱手上拿了钥匙很惆怅地吸了口冷气,不能和这个奇葩汉子生气,他可是连太傅大人都敢骂的人!而且,横竖这家伙也没几个时辰好活了,和他较真又有什么意思呢?
孔昭听了也是无语凝噎,他像亓念念递了个眼神:你昨儿个不是刚刚来过?
亓念念回了个白眼:你再看看,本席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这二人眉来眼去的空当,中年汉子揉了揉眼,就看见一身红纱裙明艳如火的亓念念了,当下眼神里头出现了惧意。
只是他嘴上还不认输,兀自逞强:“你这小娘皮好狠的心!明明昨儿个说好了要一度**的,你倒是翻脸不认人,衣衫都脱了还要揍大爷一顿!买卖不成仁义在,哪有你这样坑人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
孔昭瞥了亓念念一眼:太傅大人何时和这人谈买卖了?
亓念念见了似笑非笑开了口:“买卖不成仁义在?就你这个阶下囚还有本事和本席谈买卖?也不怕贻笑大方。”
顾宝儿已经彻底懵逼:“念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太傅大人看了一眼刘柱,小牢卫神情扭曲地汇报:“回殿下的话,这个不怕死的东西,昨儿个把亓大人当成是粉头科子了。还嘴里念叨着只要亓大人陪他一晚,他就把他背后的人招出来。由于王侍卫长之前交代过,这个犯人只可关押,大理寺不得妄自处罚,所以……”
“所以本席觉得他太不识相,动手赏了他一顿鞭子!”
太傅大人面色冷然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得知真相的顾宝儿觉得,如果她和孔昭是二次元人物,脑袋上黑线都要出来了。
卖姜母鸭的大叔你是在逗我吗?你这个年纪都能当咱念念的爹了,被关在牢房里头还敢肖想这个?
太女殿下和孔昭对望一眼,纷纷吐槽。
“还真是牢房大了什么犯人都有。”
“就没听过这么不识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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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线,以下是题外话,更新奉上。还有关于之前补更到两千字的番外,夜凉补充说明一下,只要清楚缓存就能看到补更内容了。至于方法很简单,把这本书移出书架再加入就可以了。而且本书快十万字了,也算有点小肥,二月份会换个封面的。
小剧场:
汉子:姑娘,剧情需要,你可别骂我!
念念:我知道,剧情需要,所有昨天打了你一顿鞭子。
阿宝:没关系,剧情需要,我会想办法逼供的,亲,请坚强一点哦~
男主:剧情需要,明天加更正式上线。
讲道理,顾宝儿亏了是穿越到太女身上,她要是穿越到太子身上,恐怕进宫第一件事就是对帝尊还有皇后娘娘说:“父皇,母后,儿臣心悦太傅已久……”
至于什么性取向还有年龄差都一边去吧,真爱是可以跨越一切的。
更何况念念做菜也是有一手的!那青菜荷包蛋酱骨头汤面啊,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流口水呢。
咳咳,这扯远了。
但是这落魄大叔和高贵美艳的御姐,怎么看都不搭好嘛?这中年汉子的脑洞也是绝了,可谓是开天辟地,史无前例,就算是大天朝的x姐得知这事儿,怕是也得甘拜下风。
所以顾宝儿这会儿得知真相以后,内心充满了拨动,甚至还想打人。小兔崽子不招是不是?
那么你知不知道本宫来自大天朝啊,咱的mq十大酷刑可不是吃素的,什么老虎凳辣椒水都够你受了!
于是太女殿下这会儿神色淡漠地和孔昭有一拼,她瞥了中年汉子一眼。
“没事儿,不就是嘴巴硬了些么?有的是法子撬开他的嘴。”
亓念念今儿个带顾宝儿来大理寺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教导她如何逼供,这会儿看顾宝儿眼神里头掠过几道寒光,虽说有点儿意外,但还是颇为欣慰地点点头。
看来宝丫头吃了几天苦头,身上也染了几分戾气,这是好事儿啊。
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只有身份高贵是不行的。要是手段跟不上,这个纨绔肯定没有好日子过,自然也称不上是标准的纨绔子弟。
是的,当今皇后找来亓念念的原因很简单。
她希望太女顾宝儿能在亓念念的陪伴下,耳濡目染地成为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
真正的纨绔子弟,敢于直面滔天的权势,并且坚守本心,也敢于正视脚下层层叠叠的骸骨,而面不改色。
至于见了美人儿就走不动路的色中饿鬼,看了金银珠宝就想着中饱私囊的人,以及觉得皇帝只需要每天吃喝玩乐就好的那些个胸无城府的白痴公子哥儿,都算不上是合格的纨绔。
别说那些整日嚷嚷着:“我爹是xxx”的二世祖了,他们比以上三种还要差一点儿。
亓念念都没反对,顾宝儿也就放下心了。她仔细回忆了下自己看过的小说,很快就心里有数地笑开了。
尴尬的是,中年汉子再度插话:“你个小兔儿爷笑什么呢?俗话说三扁不如一圆,那小娘皮不肯陪我,你陪我一晚上大爷也告诉你。”
之前顾宝儿是被客栈幕后人派来的心腹拿下的,是以这中年汉子并无见过顾宝儿,此时此刻,他只当顾宝儿是个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当下就开始口花花。
而顾宝儿根本就没见过客栈老板,只当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那个打败原主的人。
一场误会就此结下,也使得这人结局凄惨无比……
有一句话叫做,不作,就不会死。
孔昭虽然不知道大天朝的这句话,可他看见亓念念和顾宝儿眼中的寒光就猜到了一件事儿:这中年汉子可以洗干净脖子,等着下地域去了。
顾宝儿听了这话觉得很惆怅,大叔,我确定你在逗我了。虽然说本宝宝这副身子骨还没怎么发育吧,看着也不像是男孩子好嘛?您老的眼神可真是不好使。
不过,这汉子说话可真让人讨厌,看来不收拾一下是不行了。
当下,她向孔昭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外头说话。
孔昭欣然跟上。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孔昭让刘柱回府衙去拿了个大黑布袋以后,就拿钥匙开了铁牢门。
中年汉子正打算开口,就被孔昭点了穴道,开口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就要开骂,却被套上了个黑漆漆啥也看不见的大黑布袋。
虽然说这布袋透气性能蛮好,中年汉子不用担心他会被活活闷死,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惊慌了起来。
直娘贼,这几个小兔崽子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他正迷糊着呢,孔昭冷然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也不用听了。不过你之前出言辱及当朝太女还有太傅,是为大不敬之罪。要是就这么让你被砍头,也太便宜你了。
所以本官就按照殿下吩咐,让你不得好死。”
孔昭话音刚落,中年汉子就觉得胳膊一凉,随后就听见了水珠滴落的声音。
你个小兔崽子对本大爷干了什么?
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来,这才想起,他之前便着了这个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小子的道儿。
不过孔昭很是贴心地给他解答疑惑:“放心,本官只是拿上好的宝剑在你手上开了道口子,虽然说流的血不算很多,但是一时半会也是停不了的,而且就算这口子不流血了,本官也会想法子把他割开。
至于你么?也不用想着吃饭了,老老实实地等着血尽而亡就好。”
格老子的,这几个小兔崽子这么狠?
中年汉子光是听着都觉得背后发毛,这血尽而亡的死法,可谓是惨无人道!
就算是被判处五马分尸的极刑也要比这血尽而亡的死法来得痛快啊!
他听着水珠声一滴一滴滴落,一行人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开始陷入无边的恐慌。
中年汉子无声地惨笑,这会儿他倒是后悔了。
就算他后头有人又怎么样?远水救不得近火,东墨太女要想弄死自己,便是主子也说不了一个“不”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为什么这个道理,他以往就不懂呢……
在无边的悔恨中,中年汉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鼻子就嗅到了一股鲜香气息,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咕噜……”
他昨晚就没用过晚膳,早膳更是还没下肚,这会儿闻到了这股香气,当真是饿得慌了!
这味道怎么这么香?
不像是鸡鸭等禽类的肉,倒像是鱼,还是肉质最肥美的那种!
中年汉子狠狠地吞了口口水,耳边就听得一个女童清脆的笑声:“太白楼的鱼蓉干贝汤可真是香气扑鼻,这味道么也不比那羊杂汤来的差呢。”
中年汉子都想骂街了,感情老子在这牢房里头等死,你们还有心情在外面看着老子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胳膊那一块儿,整个儿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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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隔线:依旧是题外话,以后题外话不再单独放置,就算上架了也一样。因为收费是从千位起算的,夜凉的碎碎念怎么都不会破千。前面说过,本文主打美食,所以肯定会走轻松路线,就算宅斗宫斗各种斗,那也是穿插美食进行的。而且我可以保证,结局绝对是欢乐多。所以放心收藏吧~
再说加更,有人打赏肯定会加更,甚至我可能还会安排个龙套!只要在书评区写下人设就好。至于别的加更,要么就是因为节日,要么就是因为夜凉心情好,加更。
但是不是每个打赏小天使,都能像轩辕青衫一样逆袭男三号的。
而且快到十万字了,夜凉收藏没破百,打赏的小天使也只有轩辕青衫还有巅峰龙战,所以今天有加更,没有小剧场!夜凉要去把文看一遍!
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写的真的很差,所以没人评论。
是不是因为封面不够好看,所以没人点击。
如果是因为封面,二月份夜凉会走官方渠道申请。
如果是因为文笔,这个月不会有加更,夜凉会去修文。
就是这样。
而且从今天起,每天四千,雷打不动!直到上架。
他越是怨愤,就越是觉得肚子饿得慌。
那鲜香的味儿直往他的鼻子里头钻,叫人口舌生津,没多久就咽了好几回的唾沫。
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男音道:“苏家主说过,太白楼所长在于烹制汤羹,这鱼蓉干贝汤也算是汤类的一种,要是不鲜美的话,岂不砸了太白楼的招牌?”
太白楼,中年男子将这三个字眼在舌尖上念叨了许久,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这太白楼便是东墨第一食府。
那可是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妙处。
当年主子本想盘下太白楼交给自己打探消息,却不料那小小酒楼后头站的却是定国公府,这才作罢。
不得已,自己只好在京都偏郊外那一块地盘下了个楼子,平日里头卖卖姜母鸭,同时也打探打探消息。
可谁能料到,终日打雁,临了他却被个家雀儿啄瞎了眼!
主子派来的心腹看见有人闹事,就把那人拿下后关在柴房里头劈柴,一关就是三天。
这也罢了,谁能想到闹事的主儿会是当今太女呢?这位主儿不调戏美人儿,怎的玩起微服私访来了?
等到大内羽林卫踏平了他开的九州膳轩,他才知晓那劈柴的苦力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可是他本就是细作,被羽林卫给逮住了也只当是事情败露,不用问话也虚了三分。
这下被除以极刑了,脑子却清楚的不行,自个儿算是给主子的心腹背锅了!
可怜自己荣华富贵没捞着,小命倒是要丢在大墨了,这也算是客死异乡。
他脑子里头主意转得飞快,又听得一个妖娆的女子音说道:“孔大人这话说得不错,汤羹之美,太白楼当属第一。不过以往本席只当太白楼是东墨最难进的楼子,一饭千金,前儿个才知晓,本席错怪了太白楼。”
女童问道:“太傅这话从何说起?”
女子便冷哼一声才继续开口:“殿下可谓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您前儿个才刚刚被本席带了羽林卫给从柴房里头捞出来,这会子怎的忘了?”
“殿下这是同太傅说俏皮话呢,她手上这些个伤疤可都是拜牢房里头那位主儿的九州膳轩所赐。”
男音依然清冷如故,却叫这中年汉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就算有几个脑袋也不敢和东墨太女叫板啊!结果却被人发现,堂堂太女在九州膳轩砍柴……
得,这事儿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他也只有跑一趟黄泉路的份儿。
他又是悔恨,又是懊恼,却又闻到了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扑鼻鲜香。
这味儿,是卤味!
还是卤味里头滋味最鲜美的卤鸡!
女童便在这时开口:“的确,本宫这几天梳洗都觉得手上刺痛,恨得牙痒痒呢。不过,既然那正主儿都在牢房里头等死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气的了。”
女子笑道:“殿下倒是颇为大度,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却也能一笑而过。”
“太傅就别寒颤本宫了,来来来,尝尝太白楼的卤鸡翅,这鸡翅闻着香气十足,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呢。”
女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却叫中年男子觉得格外可恨!
他在牢房里头饿着肚皮等死,这三个倒好,喝喝汤羹,啃啃鸡翅,活像是来大理寺看戏的!
殊不知,事儿还没完。
“太白楼出品,那味道哪有不好的理儿?殿下您看这卤鸡翅的色泽就该知道了,这是拿了秋油肉桂等大料炖够了时辰的卤鸡翅,汤水的味道早就卤到鸡翅里头去了。”
中年男子咬牙,这男子看着冷漠,怎的这般多话?
他想骂人,可是试着扯了扯嗓子,连咳嗽都是无声的,更别提叫骂了。
他觉得这三位主儿是来大理寺看自己等死寻乐子的,但是事实上……
顾宝儿,亓念念还有孔昭都是拿绳命来点评美食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会儿其实离午膳的时辰还早的很呢,他们面前的确有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但就是开了个盖子,就盖上了。
一口都没动过。
至于为什么,实在是吃不下啊。
至于为什么说是拿绳命演戏,原因很简单。
他们都快笑哭了!
顾宝儿出的主意实在是太损了!
中年汉子根本就没受伤,嘀嗒嘀嗒的那是大漏壶。
他饿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要等死,心里头别提多不好受了,这时候还有人看着他吃吃喝喝……
亓念念觉得,这滋味儿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铁栏杆上来的干脆呢。
顾宝儿看看笑哭的亓念念,唇角抽搐的孔昭,心里头明白他们得缓一会儿才能继续唱这台大戏。
于是,她只好自己继续唱。
“可惜这人死得还不够快,不然我们这会儿就能去太白楼正儿八经地吃一顿了,哪儿用得着看他等死啊?”
中年汉子想哭:本大爷逼你看我等死了嘛?这都能怪我?
他又气又恼,耳边却又听得一个晴天霹雳。
“孔昭啊,一个口子这人死得怕是不够快,你再去给他开几个口子出来。再去拿了蜂蜜给他涂上,招点儿蛇虫鼠蚁来。”
男音便应了声:“诺。”
女童依旧浅笑倩兮,却叫中年男子吓得目呲尽裂!
蜂蜜要是涂在他的血口子上,哪还有好?
这几个人是要叫他被虫蚁竞相啃噬,血肉尽失而死啊!
那痛楚,可远比凌迟还要来得叫人难以忍受!
耳边听得脚步声走近,胳膊上又觉得凉飕飕,中年男子拼命扯了嗓子大叫:“我什么都招了,主子们给我一个痛快就好!”
这嗷的一嗓子,响彻南牢。
女童听了颇为可惜地叹道:“这人骨头挺软,本来还想拿他试试看本宫的新法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服软了。”
顾宝儿真的可惜么?
事实上,她得意洋洋地快要笑翻了!
本宝宝来自大天朝,博闻广记各种宅斗宫斗小说,精通折磨人的酷刑,专治各种不招!
你嘴再硬又能咋地?在心理攻势和美食诱惑下,你照样也得屈服咯!
她这会儿觉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句穿越前辈口耳相传的名言,真有几分道理。
他们三个可不就是全靠演技让这中年汉子老实招供么?
她可是算准了时间才让孔昭点得那人的哑穴!要不然,中年汉子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嗷地一嗓子响彻南牢。
中年汉子见自己可以说话了,惊喜万分,只当是孔昭解除了给自己下的咒术。
当下便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合盘托出:“主子们也不用好奇小的姓甚名谁了,横竖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是奉主子的命令来东墨打探消息的,我家主子是南诏人。”
孔昭不信邪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给我个痛快!”
孔昭看了眼顾宝儿,见她点了点头便道:“殿下允了,等会儿就有牢卫用三尺白绫送你上路。”
中年汉子如释重负地舒了口长气,便听得耳边脚步声远去。
不一会儿,他便陷入永久的黑暗,再也无知无觉。
弥留之际,他想的是,来东墨这么久居然没去太白楼下个馆子,真是白活了这一遭!
中年男子咽气后不久,大理寺卿便得了刘柱的回报。
他得知顾宝儿处理犯人的方法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叹道:“直娘贼,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殿下比太傅还要狠!”
刘柱问道:“可是殿下不是压根就没动手么?她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魏大人骂道:“蠢货!殿下的心思岂是你能猜透的?”
小牢卫被骂的一头雾水,暗自腹诽:魏大人,你不也是猜不透么?
而那厢刚出大理寺的顾宝儿一行却遇着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儿。
那人端的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活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那公子哥儿见顾宝儿出来了,眉宇间闪过一丝错愕:“慕白见过殿下,太傅大人。孔兄有礼了,你们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慕白,这人不就是那啥四大候选者之一的丞相府大公子咩!
顾宝儿蒙逼了,厉害了,我的大公子,本宝宝一直以为萧翎在男儿里头算得上是盛世美颜,结果却分分钟被你刷新认知……
亏得你是个汉子,你要是个妹子,宝宝的京都四大美人之一的名头,肯定就保不住了!
不过慕白都见过礼了,她也不好把人晾在那儿,便回问道:“慕白这是来大理寺有事儿?
本宫方才正料理过那扣押了本宫三日的犯人,这会儿要回府去了。”
慕白笑道:“如此便好。至于慕白来大理寺所谓何事么……皇后娘娘怕那人禁不住殿下的手段,让白来给殿下打下手来了。”
孔昭看天:“大公子这一趟算是白来了。还是赶紧的回太医署当值吧。”
慕白蒙逼地看着孔昭:“孔兄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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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加更奉上。内容已经补全,看不到请清除缓存~明天依旧四千字。至于清除方法,删除并再次加入书架就可以啦。
慕白的一脸蒙逼显然取悦了孔昭,于是他一本正色地回答:“那人已经招供并且认罪伏法,是以孔昭才说大公子这一趟的白来了。”
慕白恍然大悟,笑着看了一眼大理寺:“既然如此,那白就回长乐宫去向娘娘复命了。”
按理来说,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本不应该召见外男,可谁让慕白是做太医的呢?
今儿个早上,他来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娘娘就顺口说了一句:“本宫估摸着今儿宝丫头是要去大理寺转一圈了,要是那人骨头硬的很,死活不肯招的话,我怕他撑不住丫头的手段。”
娘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慕白又不是傻子,当然就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接。
“无碍,臣只需负责娘娘的平安脉,这几日也空闲得很,正好可以走一趟大理寺。”
“如此便好,请慕院判路上小心。”
这就是慕白出现在大理寺的原因,所以他得知那人的下场后才说要回长乐宫去复命。
但是他正要告辞的时候,被顾宝儿叫住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今儿个在大理寺碰到了大公子,那就说明一件事儿——”
见慕白一脸疑惑不解,顾宝儿才笑眯眯地说出下文。
“说明咱几个今儿个有缘分呀,慕白你这么早回宫做什么?复命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不如你先跟我们一起吃点东西?
去太白楼吃点新鲜的,本宫请客。让慕白这么车马劳顿地白跑一趟,那多不好意思呀。”
厉害了,我的殿下,你真的明白“不好意思”这个词的意思嘛?
那你那天给我下药的时候怎么那么好意思呢?
孔昭一本正经地吐槽:难道我今天遇到的是假殿下?
虽然事实上,他的确遇到了假太女,但毫无疑问的是,在东墨,顾宝儿绝对是真殿下。
同理,慕白被顾宝儿邀请去太白楼也是受宠若惊,觉得太女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纨绔,分明是个非常懂礼节的好妹子嘛!
他轻笑着回:“不了,眼下离午膳的时辰还早,白还是回宫复命比较好。不然皇后娘娘要是问了,白可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了。
难道回娘娘,白复命这么晚是和殿下一起去太白楼吃东西了?”
慕白都搬出自己的母上大人了,顾宝儿也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虽然不能一起去太白楼,他们还是可以一起喝汤啃鸡翅的!
太女殿下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红木食盒,问道:“慕白可曾用过早膳?”
“不曾。”
于是乎,太女殿下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那可赶巧了,本宫正好备下了鱼蓉干贝汤还有卤鸡翅,都是太白楼的菜,味道绝对有保障。
不如慕白就收下这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也算是垫吧垫吧肚子。不然本宫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
得,他可以婉拒一次去太白楼吃午膳,要是这次连鸡翅和鱼蓉干贝汤也拒绝了,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慕白想起曾被太女招待过的师父脸上绝望而又哭笑不得的神情,深深觉得,自己还是收下她的心意比较好。
“那白就却之不恭了……”
事实上,卤鸡翅和鱼蓉干贝汤能不能填饱肚子,顾宝儿和慕白都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慕白么,他腰封里面还有一些绿豆糕,配着这些东西,不怕早饭吃不饱。
而顾宝儿的目的更简单!她要给慕白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以后看见适合他的小攻才方便介绍啊!
对的,她才不像原主那样见了美男就想勾搭回家,她只是想给慕白介绍一个合适的小攻而已。
毕竟慕白可是四大候选人啊,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淘汰掉他,估计丞相都不答应。
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单身狗形象,她也只好让慕白走上歧途,自然她是绝对不会强行逼迫的。真正的腐女,从来不会强行扭转别人的取向,但是推波助澜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啥,不是有句话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么?这说明从内部消灭敌人才是上策。
既然慕白已经收下她送的吃的,说明她作战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宣告成功。
哼唧,本宝宝的卤鸡翅哪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吃的!
吃了宝宝的鸡翅,你可得小心了哦,大公子。
为你点蜡。
一行人寒暄了片刻,就各自往不同的目的地出发了。
孔昭自然是驾车带顾宝儿还有亓念念去太白楼,慕白则是自行回长乐宫复命,但是这两位京都排得上名号的公子哥儿,心情都很微妙。
孔昭一边赶车一边问道:“丫头,你刚才请慕白去太白楼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满打满算,今儿个顾宝儿和慕白还是第一次见面呐,她请慕白吃饭,去的还是太白楼,一定有鬼!
顾宝儿早就考虑好了怎么回答,她就怕孔昭不问。
她说:“孔昭,我问你,你还吃得下东西么?”
“吃不下。”
“那么念念呢?”
“念念肚子里头还有一堆肉干呢。”
顾宝儿合掌一拍:“那就对了!我们三个都吃不下了,卤鸡翅和鱼蓉干贝汤已经完成了它们逼供的使命,要是被浪费也就太可惜了。
本来我还想着,要不要在咱们去太白楼的路上把它们给解决了,不过这样午膳又得等好一会儿才能吃。
结果,碰到了没吃早饭的慕白,我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了。”
得知真相的孔昭和亓念念都沉默了,可以的,我的殿下,您还真的是物尽其用,绝不浪费啊!
亓念念觉得,她可能不能把顾宝儿培养成合格的纨绔子弟了,这丫头连一份卤鸡翅都舍不得……
半晌,她才轻笑道:“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一分一毫恒念物力维艰。宝儿做得很好,我很满意。”
亓念念微笑的原因是,从昨天顾宝儿遣散美男后院的行动就可以看出来了,这丫头虽然舍不得好吃的,但绝对舍得钱!
这样的太女殿下还有救,她还有信心把她培养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太傅此时此刻的心境犹如屈大大那句楚辞: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只要自己努力一点还是可以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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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奉上。凉凉从1月21日起,将会每天四千字,直到上架,并且第二更都会努力向2999字靠拢,这样虽然算是两章两千字章节,小天使们却可以多看一点内容。
就算上架以后,我第二更也会卡在2999字之下(包括2999),2000以上,这样,小天使们就不用多付书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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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求推荐。
至于小剧场?
它说二更再见。
而慕白和顾宝儿挥手告别之后,走了十来步就和驾着马车的齐大碰面,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齐大见了慕白就赶紧把车子停到一旁的空地上,省得碍着官道上的车马往来。
齐大不等慕白开口问话就直接告诉了他答案:“娘娘派公子来大理寺的时候,也给相爷打了声招呼。
相爷算过公子的脚程,这会儿应该刚到大理寺不久,就让小的来大理寺侯着,等公子办完差事就捎公子一程好回宫复命。这会儿,小的也才刚到不久呢。”
慕白惆怅的想,师傅打算得不错,可是不管是师傅还是娘娘都没料到一件事儿,咱的太女殿下,逼供可是很有一手的。
他轻叹一声道:“行了,回吧。殿下那边可用不到我,这会儿怕是正在去太白楼用膳的路上呢。”
齐大不明白慕白为何叹气,但是不用在大理寺边儿上空等,他也乐得清闲。
当下就轻声笑道:“那感情好,公子还未用过早膳,送公子去趟太白楼再进宫复命也不迟,还和殿下顺路。”
这两人也是看边上没人才敢把“殿下”挂在嘴上,而且还刻意压低了说话的音量。
可齐大万万没想到的是,慕白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了,直接进宫去吧。”
“那公子你的早膳可怎么办?”
“不碍事儿的,刚才殿下送了我一盅鱼蓉干贝汤,还有一砂锅的卤鸡翅,配上我腰封里头的绿豆糕,足够吃饱了。”
慕白看着齐大关心的眼神,笑着将其中原委一一道来。
他本以为和那位闻名京都的太女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在阴暗潮湿的大理寺南牢之内,伴随着惨绝人寰的痛呼和充满铁锈气息的血腥味儿。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会是在阳光下,而且那位太女殿下还笑靥如花地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下馆子!
由此可知,传言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相信,谁信了谁就是傻子。
齐大驾车赶往皇都的时候,慕白正在车内笑着啃鸡翅,而且笑得可欢了。
“太白楼做事真厚道,鸡翅里面没有放姜,味道还这么好,你说是不是?”
齐大很无奈,我的公子啊,太白楼的鸡翅我又没吃过,哪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根据经验,其实公子是在自问自答,他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不回答说明你是默认了,我也这么觉得。卤鸡翅根本就不需要放姜!去腥提鲜不是还能用别的东西么?真不明白为什么很多馆子非用姜才行。”
“唔,好吃!鸡翅被卤透了,加的是秋油呢,难怪这么鲜美。”
“让我再尝尝这鱼蓉干贝汤,嗯,鱼蓉绞地足够细碎,入口即化,用料新鲜,难怪刚才我嗅这味儿就觉着鲜香扑鼻,让人口舌生津。”
“诶,这干贝也不错嘛!虽然暴晒过的贝类没有新鲜的口感细嫩,但是拿来煲汤却是香气十足。”
“唉……可惜这绿豆糕吃着太干了些,咱们府上的厨娘,这手艺还不到家啊。”
齐大依然沉默,但他的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公子,你吃起东西老爱叨叨,那些芳心暗许的姑娘们知道么?
还有人家太白楼怎么说都是天下闻名的一流食府,你拿太白楼和咱府上的厨娘对比,也太难为人家了!
但这算不了什么……
尴尬的是,他早上明明吃过早饭了,听着自家公子爷在念叨些吃的,听着听着就饿了,甚至发出了“咕噜噜”的肠鸣。
慕白是学过武的,是以五官敏锐,他听到了一声肠鸣,就觉得有点奇怪。
按理来说,他都吃了个半饱了,肚子应该不会叫的呀!难道是……
他狐疑地看了眼齐大。
齐大很尴尬,他甚至觉得背后开始出冷汗。要不……
他轻咳一声:“不瞒公子,小的今儿个还不曾用过早膳呢。”
果然是齐大。
慕白笑道:“你今儿个是怎的了,居然不曾用过早膳?不过还好,已经快到皇城门口了,你把我在宫门口放下去就行,回去的时候还能吃点儿点心垫一下肚子。”
齐大羞赧地应了声诺。
天知道为什么听公子念叨都会饥肠辘辘,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今天早上可是吃了两个大烧饼,一个大肉包子,一个水煮蛋还有一碗鲜肉馄饨的!
但他就是吃了这么多东西还是禁不住太白楼的美食诱惑啊,光是闻个味儿都受不了。
齐大此时很惆怅,但是不久后送走了慕白的他更惆怅。
因为慕白还没吃完早饭,带走了红木食盒,这会儿,齐大连味儿都闻不着了。
但是他找到了一家包子铺,花八文钱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啃了一口后,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两个包子,还不如丞相府上厨娘做的包子来的好吃。
皮又厚,肉还少,盐巴还放多了齁嗓子!感情这年头买盐不要钱似的!
虽然东墨濒临东海,盛产海盐,盐巴卖得便宜吧,但是做包子的厨子也不能这么糟践盐巴呀!
在西戎,一两盐巴都能换几张兽皮了。
得得得,还是赶紧回丞相府去吧,这两个包子谁爱吃谁吃去……
于是乎,在皇城拜了个摊卖包子的老板,遇到了今天最奇怪的主顾。
他卖了两个大肉包子,啃了一口就只皱眉,然后把这两个包子送给边儿上可怜巴巴的小乞丐了。
老板如果是二次元的人物,肯定脸上挂了三条黑线。他的肉包子就这么难吃?
而那个小乞丐得了这两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也顾不上磕头说吉祥话了,张嘴就啃。
不过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出他吃东西的时候念叨着几句话的,是:“这大爷真奇怪,这么香的肉包子都不要了。不过管他的,填饱肚子最正经……”
卖包子的老板看着齐大驾车远去后,实在忍不住就开口问小乞丐道:“小子,大爷做的包子就那么难吃么?”
小乞丐咽下嘴里的东西后,对他咧嘴笑:“大概是那位大爷吃不惯您的手艺吧……看他驾驭的马车就能猜到了,那位大爷肯定是在哪位大人的府上赶车的,一定是平日里头伙食好得很。”
老板听了沉吟道:“你这滑头嘴巴倒是伶牙俐齿,说得在理。大爷我的手艺的确是比不上那些个厨子,要不然也不会是卖包子的命。
不过谁让大爷我今儿个心情好呢,就再送你两个大包子吧!”
话音刚落,他拿了油皮纸包了两个包子就扔给小乞丐。
小乞丐接过来一闻,就知道这两个包子是素菜包。
不过做乞丐的有口吃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还顾得上包子是荤是素呢?
是以他接过来就笑着给老板做作了个揖:“这位大爷心地真好,日后一定会财源广进的。”
老板听了笑笑不说话,转头继续吆喝着卖包子:“快来瞧,快来看呐,刚刚蒸好的大包子哟!”
不一会儿,他又卖出去了好几个大包子,但却再也没有一个主顾会把包子送给小乞丐了。
老板不会知道,这一切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丞相府的大公子,得了太女殿下送他的一盅鱼蓉干贝汤还有一砂锅卤鸡翅,吃得开心就在车上叨叨了几句。
再说慕白,这会儿他才刚刚回到长乐宫门口等着通传的小黄门儿回来呢。
不过么,还有另一个小黄门儿留在外头陪他说话解闷。
“大人这是打哪儿来啊?身上这般香气四溢,闻了直叫人饥肠辘辘。”
慕白看了一眼手上提着的红木食盒笑了:“刚刚才啃了几只太白楼的卤鸡翅,怎的,本官衣服上有味儿?”
小黄门抽了抽鼻子道:“是啊,老浓的一股子卤香味儿,小的牙都要被香掉了!”
慕白闻言,但笑不语。
小黄门儿很受伤,他当个差容易吗?早上还没吃饭呢,太医就拿太白楼的卤鸡翅来诱惑他!
有一句话概括他此时此刻的心境:那就是羡慕嫉妒恨,宝宝委屈,但是宝宝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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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齐大:爷,你好坏哦~
慕白:你倒说说,大爷哪里坏了?
齐大:你不让我吃饭!还让我干活!
慕白:太白楼东西做的好吃怪我咯?你咋不去怪殿下呢?
躺枪的阿宝:送你早饭怪我咯?你咋不去怪易之美人儿呢?
苏易之:太白楼的美食好吃不是必须的嘛?没有做个香味内敛的东西让阿宝打包怪我咯?你咋不去怪导演呢?
写文的导演凉掀桌:老老实实码字写好吃的怪我咯?这还是卤鸡翅呢,要是别的更香的我看你怎么哭!
男主白嘴上挂起迷之微笑:小天使们,未完待续哦
不过小黄门儿也没有委屈多久,他的小伙伴就回来了,嘴里还大声通报着:“大人里边请,娘娘这会儿正念叨着您呐。”
慕白听了笑着就迈开大长腿往里边走,手上还稳稳当当地拎了个红木食盒还有医药箱子。
那个刚刚回来的小黄门儿笑着问道:“大人要不要小的帮您拎点儿?”
慕白正色摇头:“不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儿去罢。”
小黄门抽了抽鼻子往回走,听得脚步声走远以后,方才敢问自己的同伴:“你问到了么?方才大人身上那香味儿直叫人咽口水。”
“早就闻到了,这会儿肚子正咕咕叫哩,可大人说了那是太白楼卤鸡翅的味道,咱也弄不到手。”
“没事儿,估摸着娘娘一会儿就会叫人传膳,到时候照样有口福。”
两个小黄门儿念念叨叨,直到彻底看不见慕白的人影后方才住了口,眼神里面都划过一丝黯然。
他们也想去太白楼下馆子啊!可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别说姑娘是路人了,就算是美食也有缘无份呐。
慕白被皇后娘娘召唤到里屋的时候,她边儿上还杵着个熏衣。
熏衣自打出宫以后很少进宫,因此和慕白压根就没打过照面。
所以见过礼后,慕白就很好奇地看着熏衣问道:“娘娘?”
和聪明人说话是很省力的,慕白才问了个头,皇后娘娘就告诉了他答案。
“你是问熏衣么?哦,她是宝丫头的贴身女官,昨儿个晚上急匆匆地进宫来找本宫说是有要事儿禀报,结果本宫已经睡下了,宫门也落钥了,她就没回太女府。”
原来如此!不过寒暄都寒暄完了,也该说正事儿了。
他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就开始叨叨:“娘娘放心吧,殿下手段厉害得很,慕白去晚了没派上用场,那人已经招供并且认罪伏法。”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才笑着问道:“宝丫头居然这么厉害?不错不错,念念果然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你倒是说说,丫头她用了什么手段?”
慕白无辜脸:“慕白去晚了,殿下那时都出了大理寺了,慕白只来得及打个照面说几句话,殿下就去太白楼用膳了。
这不慕白手上拎着的红木食盒还是殿下送的,里面装的是太白楼的卤鸡翅还有鱼蓉干贝汤,味道鲜美得很。”
皇后娘娘听了就笑:“本宫就说哪来的一股子卤味,结果是你吃了卤鸡翅害的。你说你该不该打!让本宫闻了这味儿就觉着腹中饥饿。”
慕白看皇后娘娘一脸笑意就知道,这是娘娘在逗自己玩呢。
他装作讨饶的样子笑道:“得得得,慕白回报完差事就回太医署去啃鸡翅,不在长乐宫讨打,横竖那些医师们上了年纪,就算饿得慌想打人也不会来打慕白。”
皇后娘娘啐道:“下去吧,都弱冠的人了,说起俏皮话来这般厉害。”
于是慕白拱了拱手就算告退,俊美脸上的笑意竟惹得熏衣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不说慕白在太医署啃鸡翅引得一班胡子半白的老爷子们饥肠辘辘,是怎么又气又恼,只要知道御膳房今儿个给太医署送去了几十砂锅的鸡翅,赚了不知道几两白银,就能猜到慕白有多让人牙痒痒啦。
慕白很无辜,今天早上起晚了,没吃早饭,所以收下殿下的心意,怪我咯?
老爷子们很惆怅,早饭为什么不顶饱,被个毛头小子拿鸡翅一诱惑就觉得饥肠辘辘,真的是好尴尬。
御膳房的厨子们很忙碌,太医们,你们知道一砂锅鸡翅要杀掉几只鸡么?你们只吃鸡翅,剩下来的鸡肉怎么办!
粗使宫人们很高兴,亏了太医们闹了这一出,他们晚饭又能多两三块肉。
不过这都是两刻钟后的事儿,这会儿御膳房的厨子们还悠闲得很。
但当领头的王大厨得了小黄门儿口信后,说是长乐宫的皇后娘娘要来一砂锅卤鸡翅的时候,厨子们的表情全都是懵逼的。
厉害了,皇后娘娘!你要吃鸡翅,不新鲜的我们敢烧么?要新鲜的鸡翅的话,杀鸡都要废好大力气好不好啊喂!
不过厨子们也不敢抱怨,只能是长叹一声然后对视几眼就赶快去准备卤鸡翅要用的一干物事。
毕竟,只要手脚利索点,一锅卤鸡翅也算不了什么事儿嘛。
不过,两刻钟以后,御膳房就再也没有一只活着的鸡了,不管公的还是母的。
你要问鸡去哪儿了?
简单,都被太医们犒劳了五脏庙!
这一天,负责采买食材的宫人表情很绝望,他想哭:厨子们,你们做了什么菜啊!几百只鸡都杀光了?就算让我去买鸡,可是除了太白楼的鸡场有几百只鸡,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好不好!求别闹!
可是这能怪谁呢?难道要怪太白楼,怪人家做的卤鸡翅实在太好吃?太白楼这一日,躺枪多次,它也表示很无辜。
不说顾宝儿还有慕白造就的“鸡翅门”事件的连锁后续了,这会儿头一个响应卤鸡翅号召的皇后娘娘,心情十分复杂。
打发了小黄门儿去传膳以后,她就神色淡漠地瞥了一眼熏衣:“说吧,你进宫来到底所为何事?难道给宝丫头做事儿委屈了你?太女府上丫鬟婆子们的月例银子,可都是你在管着!”
她让熏衣进太女府的时候就说过,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就不要拿自己送给她的玉佩进宫。
可是昨儿个晚上,熏衣居然孤身进宫来了!本来她还担忧宝丫头出事儿了,才问了顾宝儿今日的行踪就让慕白去给宝丫头打下手。
可是这会儿,皇后娘娘刚刚才从慕白那里得知有关太女殿下的最新消息,对进宫的熏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熏衣含着眼泪就一撩裙摆跪在了地上,哽咽着道:“求娘娘为殿下作主,换一个贴身护卫吧!”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熏衣居然和孔昭杠上了?孔昭可是打从宝丫头牙牙学语起就陪着她了,可以说是对宝丫头最忠心的人也不为过。
就孔昭这样的护卫,熏衣也敢挑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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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下午见~
先不提长乐宫内的皇后娘娘和熏衣会如何对峙,这会儿,顾宝儿已经赶到了太白楼。
她去太白楼时乘的还是苏易之送的马车,所以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跑堂的小哥见过孔昭也不止一两次了,还不等孔昭下车就赶紧跑上来殷勤地招呼:“孔爷,您来了,堂食还是外带啊?”
当时就有人不乐意地问道:“你这跑堂的怎么这般滑头!方才大爷问你能不能外带,你摇头摇的别提多快了,怎么换了这小子,你太白楼的膳食就能外带了?”
边上一个老爷子模样的人眯了眼,定睛仔细看了看那驾车的人,顿时脸色一变。
他拉了拉身边那汉子的袖子,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小子瞎了眼了?那人可是孔十一!”
找茬的汉子却满不在乎地道:“老子管他金十一,银十一,还是孔十一!反正这跑堂的不给我个说法我就饶不了他!老子的大舅子可是在相爷的书房里头当差!”
很好,这很二世祖,只不过他属于攀裙带关系的那种二世祖。
孔昭和亓念念都有武艺在身,而顾宝儿也算得上是耳聪目明,听得那汉子大声叫嚷,脸上都出现了蜜汁微笑。
哟,他们刚才才和相爷府上的大公子慕白打过招呼呢,这会儿又有一个仗着丞相府权势的二世祖在太白楼找茬闹事儿,这叫他们是出手收拾了呢还是出手收拾了呢?
本想着再友情提醒那人一次的老爷子看了看眼神似笑非笑的孔昭,突觉背后冷汗,也顾不上提醒那汉子了,反而“唰”地一下把自己的椅子扯得离那人老远。
跑堂的小哥瞅了瞅带着笑意的孔昭,又想起苏易之掌控家主之位后苏家的蒸蒸日上,就一点也不虚了。
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只能算是见习的跑堂,却也敢挺直了腰板和那汉子对峙:“你要说法我就给你!你不是抱怨不能外带么?这就是咱太白楼的规矩,只能堂食,不能外带!除非你和定国公老爷子关系匪浅,不然就是相爷亲至也没用!”
这小哥儿身板不大,嗓门儿倒不小。
拉了轿帘想看热闹的亓念念和顾宝儿听了他这嗷的一嗓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得更欢。
顾宝儿想,厉害了,我的老爷子!原来本宝宝能享受太白楼的外卖服务,是因为您老的缘故。
而亓念念却是觉得,苏易之不愧是苏家历代唯一的女家主,调治下人的手段也这般厉害。
那找茬的汉子听了这话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定国公是谁?那可是簪缨世家轩辕氏的家主!轩辕家世世代代的大老爷们儿都为了东墨安宁而投身疆场,直系血脉凋零的就剩了老爷子、上将军和九公子三人。
他要敢和跑堂的要求和老爷子一般待遇,估计这京都练武的爷们儿都能把自个儿给活活撕了……
不过,二世祖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不是依仗权势,而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把自个儿看得比谁都有面子,玩不下腰来。
所以他还是嘴硬地继续耍横:“就算这样,你也得给个说法!那人可是姓孔,名叫孔十一!根本就和定国公扯不上干系,凭什么他就能外带?”
孔昭继续蜜汁微笑,而顾宝儿则收回这人是个二世祖的评价,这不是一般的二世祖,这是二世祖里头的大棒槌!
二世祖找茬好歹还懂个欺软怕硬,这人面对铁板一块的太白楼也敢找茬,不得不说,他的勇气值得赞扬。
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候,顾宝儿拉开轿帘提起裙摆,轻轻一跳下车了。
亏得茉灵仔细,准备吃食的时候,还给顾宝儿备了一条浅蓝色的精致衫裙,她在车厢里头换上了,不然这会儿要是穿着朝服的话,一定会引起轰动。
她面带蜜汁微笑开了口:“这位大爷你真厉害,请问您老官拜几等,又在哪个衙门高就啊?”
顾宝儿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长得又好看,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所以大棒槌也不好意思跟她嚷嚷。
他用正常音量道:“大爷我在京兆衙门做师爷,虽然没有官职,但是离上头的那些大人物距离也不远。”
顾宝儿面带微笑地听他说完,然后眼神开始一点点的冷漠:“也就是说,你还是个白身咯?你家老爷子没告诉过你吗?在京都,你从太白楼二楼的包房里头砸下去一个苹果都说不定能砸到哪个王侯公子!
就你一个在京兆衙门当师爷的白身,说难听点也就是个草民都敢和太白楼耍横?你当太白楼的皇商名头只是拿来看的?这也就算了,定国公要用膳都甚少外带,要来太白楼堂食,就你还想外带?
最后,你也敢和孔十一相提并论?行啊,等你想办法认了上将军做爹爹,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上了排行再来罢!”
大棒槌被顾宝儿这一顿好怼,脸色都变黑了,他正要炸,却听得一个妖娆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女音道:“算了,我们也不和你这个大棒槌较真,免得被说仗势欺人,还有你不是说你家大舅子在相爷府上当差么?这位孔十一孔爷,可是刚刚才和相爷府上的大公子打过照面儿。”
这清冷又妖娆的御姐音哟,顾宝儿一听就知道是念念发威了。
不过顾宝儿和念念都怼棒槌去了,离孔昭出马还会远吗?
当然不会!孔昭这会儿也不笑了,他直接就板着脸跃下车子然后往腰封里头一掏,就拿出了一块铁木金边的腰牌来往大棒槌眼前一晃然后收回,等大棒槌脸色发白以后才开口。
他说:“在这京都,耍横的不是没有,可是耍横到小爷跟前来的,你算是头一个。记着一件事儿,别说我孔十一,就算换了轩辕九还有慕大,要是让他们今儿碰上这事儿,你都讨不了好。”
轩辕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说的就是定国公府上的九公子,而慕大么……自然就是慕白。
京都年轻一代最惹不起的几个公子哥儿,孔昭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拿了两个来给这大棒槌举例,吓得他是一身大汗。
不过这会儿正是七月下旬,他就算出了汗也不打眼。
他正懊恼着呢,就看着那乌木车上又走下来一个穿着红衣衫裙的明艳女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冷厉。
她瞥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说就领着先前那个穿着浅蓝色衫裙的小姑娘往太白楼的包房去了。
而那位孔十一孔大爷,等她们走过了他的前头才落后一个身位跟了上去。
大棒槌嘴里发苦,暗自腹诽:直娘贼,今儿个算是惹上大贵人了!
他刚想问方才那老爷子为何不说仔细些,叫他丢份儿,就发现老爷子早就退的远远的了,也只能叹口气作罢。
李四儿虽说干的也是跑堂,可他也是有十多年资历的老人了,是以平日里头只消坐在包房里头就行,除非是什么王侯国公来了,他才会出去迎一迎。
不过当他得了见习跑堂小哥的回报后,也不坐包房里头喝茶了,赶紧地就要去“天”字包房招呼客人去。
跑堂小哥儿问他:“师傅,你去干什么?”
李四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回:“就让师傅教你小子个乖,孔十一孔爷要是来我们太白楼堂食,那肯定是……”
李四儿拿手指了指天,就没再往下说。
不过小哥还是顿悟了,感情是殿下来了太白楼!还好他刚才表现的不错,不然师傅肯定要削死他。
李四儿估摸着夏天炎热,倒也不着急去包房里头招呼顾宝儿一行了,反而朝后厨去了。
不多时,他就回来了,手上端着的红木托盘里头还托着满满三大杯的冒着淡淡白气的汤水。
小哥儿好奇地问:“师傅,这里头是什么?”
李四儿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旁,给了他答案:“香芒露!”
香芒?那可是打南诏来的果子!小哥儿不由咋舌,感情那些个稀奇食材都是为上头那些个主儿备下的。
小哥儿都这么惊奇了,那也就别提顾宝儿看到这三杯东西有多高兴了。
什么叫他乡遇故知啊?这就是!
杯子里头装的哪是香芒露啊?分明是芒果圆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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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李四儿:芒果圆圆是什么?
阿宝:是好东西!但是我就不告诉你。
李四儿:阿宝,你这样不好。
阿宝:哼唧,反正你明天就知道芒果圆圆是什么了~就不要问啦~
芒果圆圆是什么?那是用芒果的鲜榨果汁加上一点儿蜂蜜水,配上马蹄粉或者木薯粉做成的透明小圆子,类似于“珍珠奶茶”里头的珍珠,再拿冰冰镇过就算完成的一种果汁饮料。
这东西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天朝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可是出现在明显是古代风格的东墨,那就不得不让顾宝儿心生感触。
上次喝这“芒果圆圆”还是在咱大天朝的鲜果把呢,哪想到宝宝有朝一日居然会穿越到一个架空王朝……
顾宝儿看着这“香芒露”出神了好一会儿,李四儿却只当她是没见过香芒的这种吃法,是以笑着开口为她解释。
“殿下放心,这是拿南诏运来的鲜果香芒削皮后榨汁后兑了蜂蜜水,又配上马蹄粉做成的小圆子,再拿冰来冰镇过的果汁儿。
您要是在这最炎热的七八月来上这么一杯香芒露,那可比吃大半个西瓜还要来得凉快。”
顾宝儿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香芒露”笑道:“这也算有心了,可又是易之想出来的新鲜吃法?
也难为她还能找到这般剔透的琉璃来装果汁儿,让人看着就觉得精致。”
没错,这三杯“香芒露”是装在玻璃杯里头端上来的,那格调端得可不是一般的高,而且玻璃杯边上还卡了一片柠檬,看着颇有几分小资情调。
而李四儿见顾宝儿很是喜欢这三杯“香芒露”的样子,轻舒了口气,知道殿下这最困难的一关算是过了。
他笑道:“虽说南诏盛产香芒,但是毕竟车途遥远,要是挑了熟透的香芒运回来,怕是走到半路一大半就要烂透了。
所以主子特意说了,这香芒露用的香芒本钱昂贵,一般人怕是吃不起,所以只给老爷子还有太女府备了一些,而且要是过了香芒的季节,就是老爷子想吃那也只能再等一年。
而且这果汁儿不似清酒,要是装在瓷杯里头,看着颜色不好,所以主子才特意派人去寻了十只琉璃杯来,要的就是琉璃的清透。”
果然是易之美人儿干得!宝宝就说嘛,要是有穿越同仁来了东墨,他只整芒果圆圆而不整个丝袜奶茶,这根本就不科学啊喂。
但是见不到老乡,见见易之美人儿吐槽一下感想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儿,顾宝儿就笑眯眯地开口问道:“那么易之可在?今儿个可是托了太白楼菜肴的福,本宫才能顺利完成一件大事儿。要是不见见易之,本宫这满腔喜悦可不知道要和谁分享了。”
李四儿笑道:“不巧,主子今儿个早晨出门去了,约莫要到晚膳的时辰才会回来。不过主子给您和九公子还有孔爷留了句口信儿。”
孔昭闻言道:“你且说来听听。”
“主子说了,学厨的事儿从三日后午膳的饭点儿正式开始,逾期不候!要是第一天不到,往后也就都不用去了。”
李四儿话音刚落,孔昭和顾宝儿脸上都出现了蜜汁微笑。
顾宝儿想,厉害了,易之美人儿,你都不给我个具体时辰,就不怕本宝宝大清早就来太白楼吃吃喝喝?
而孔昭则是心情微妙,怪不得不让爷几个端架子,感情是在这儿挖了个坑!不过谁怕谁,闻鸡起舞的事儿都干过了,爷还会怕午膳晚点?
李四儿交代完苏易之的口信儿就寻了个由子要告退,说是去后厨吩咐厨子们给顾宝儿他们整点儿清淡开胃又鲜美的膳食来,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孔昭点点头允了,李四儿就出去了,自然,他把装“香芒露”的红木托盘给留在包房里头了。
别问他为什么不问顾宝儿点什么菜!太白楼是一家任性的酒楼,根本就没有菜单好么?
食客们进门了只要告诉跑堂小哥儿自己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还有饮食上的偏好禁忌,后厨的厨子们就能给他们整出一桌合适的饭菜来。
而且人家说了,为了保证食材新鲜,只按季节做菜,您要不吃大可去别家。
对,身为天下一流的食府,又有定国公老爷子撑腰,太白楼就是这么有原则!
所以顾宝儿和亓念念还有孔昭都很淡定,淡定到他们脸上带着蜜汁微笑就端起“香芒露”来打算喝一口尝尝味道。
咱的太女殿下很机智,她发现玻璃杯旁边还放了三把长柄白瓷小汤勺,就拿起一个舀了点果汁到嘴里尝尝味儿。
然后她瞪大眼睛就不说话了,场面陷入蜜汁尴尬。
于是,不信邪的太傅大人也打算尝尝这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的香芒露,她有样学样地拿了汤勺舀了点儿到嘴里,然后眉眼都柔和了三分,但是她依然沉默,就和太女殿下一样。
这时,孔十一孔小爷出马了,他重复了以上举动后,勾唇笑道:“苏易之也算有心了,这香芒露里头的果肉绞的细碎,入口即化,而且加了蜂蜜水勾兑后,香芒本身自带的酸涩味算是没了,喝起来口感更好,滋味香甜。”
顾宝儿和亓念念正陶醉着呢,谁料被孔昭给打断了,顿时都给翻了个大白眼给孔昭。
太女殿下挑了眉:“那必须,易之美人儿想出来的东西,那有难吃的么?”
太傅大人则是又舀了颗小圆子上来,凤眼半咪:“尝了这圆子再说话吧,有本事你几天后学了厨艺回来,自己做点儿汤水尝尝味儿?也好知道咱们孔爷天赋如何,手艺能不能学到家。”
得得得,这绝对是冷嘲热讽一起来啊。
孔昭很无辜,小爷就说了一声这“香芒露”吃着还算不错,至于么?你们就一起怼小爷?小爷干啥子了,招你们惹你们了?殿下,太傅,你们讲点理儿啊!
不过这小圆子的滋味儿绝对值得试一试,果汁已经这么香甜可口,没道理这小圆子就会难吃。
他也学了亓念念的样子舀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圆子,然后配着香芒果汁一起送到嘴里,再拿牙齿轻轻一咬,接着脸上就笑开了。
“李四儿说过,这小圆子是拿马蹄粉做成的,尝着感觉还不错,蛮有嚼劲的,半天都嚼不烂。”
听孔昭说这“香芒露”里头的小圆子嚼不烂,顾宝儿笑得可欢了,小样儿,你没喝过咱大天朝的“珍珠奶茶”,所以你不懂,要是这小圆子没嚼头,还不如不放呢!
不过没有“圆圆”的“芒果圆圆”,绝对不能算是一杯合格的冰镇“香芒露”!只有果汁那喝起来多没劲儿啊?咱要求不高,来点儿椰果也行啊。可是这椰果,它的本钱可比马蹄粉要贵多了好不好!
这太白楼包房里头坐着的仨人,嘴里头喝着清凉可口酸酸甜甜的“香芒露”,说着俏皮话,就觉得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而那头跪在长乐宫大理石打磨成的地面上的熏衣,却觉得度日如年。
她跪下来都有半刻钟的时间了,可是皇后娘娘却一直冷眼看着她,既不作势扶她起身,也不开口问话,这让熏衣着实觉得心里头发慌。
终于,皇后娘娘开口问话了:“怎的?孔昭行事不规矩?”
熏衣摇头道:“孔大人自是行事规矩的,只是大人毕竟是武夫出身,不太在意礼节,这要是有点儿闲言碎语传出去了,怕是对殿下不好。而且昨儿个孔大人和殿下两人私自相处了约莫一刻钟的时辰,孔大人才从殿下的清音殿走出去。”
皇后娘娘听了心中暗怒,甚至还被气得发笑:“本宫看你是个懂规矩的人儿,才会送你去太女身边伺候,结果,你的规矩就是这么学的?”
“是!殿下和孔大人毕竟有兄妹之名,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可是要去大理寺立生死状的!”熏衣板着小脸,义正言辞。
皇后娘娘觉得心好累……贴身护卫和主子关系亲近点怎么了?更何况孔昭干得可是三份活儿,只领一份月俸!
孔昭都干了哪些活儿?第一,他是羽林卫指挥使,虽说平日里头不用进宫当值吧,但是有他在宫外行走,帝尊就不怕羽林卫找不到事儿做!比如谁谁谁纵马闹市踢翻了菜摊子不赔钱,那你就等着被羽林卫给抓到京兆衙门去吧。
第二,他是顾宝儿的贴身护卫,要抵挡明枪还不能得罪人,这事儿一般人可干不了。
第三,他还是暗卫,一双手都不知道搞定了多少来刺杀太女的杀手。
所以,皇后娘娘很心累。
她听了熏衣的回话更是连笑都不想笑了,板着脸就骂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孔昭是在轩辕府的公子哥儿里头上了排行的,就算真有闲言碎语传出去,这京都里头又有几个王子皇孙够资格和老爷子叫板?
难不成你以为本宫和帝尊都是傻子,连男女之防都不在意?再说贴身护卫你以为是萝卜白菜,说换就换,说扔就扔么?孔昭护了宝丫头多少年你清楚么?”
皇后娘娘说的这番话,里头的意思叫熏衣听了脸色惨白。
她再怎么注重规矩,也不会为了几句死规矩就和帝尊皇后杠上!更何况,听皇后娘娘话里头的意思,孔昭有朝一日就算真和殿下互生情愫,她和帝尊也是乐见其成……
熏衣越想越怕,两只手上长长的指甲都无意识地直往掌心戳。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
却听得皇后用格外温和的语气问道:“熏衣,你伺候宝丫头多久了?”
她想了一会儿才回道:“等殿下及笄就满两年了。”
皇后听了笑着叹了口气,开口道:“那你可知孔昭陪了丫头多少个日夜?孔昭本就是丫头执意挑中的人,那时他还是个饥肠辘辘的街头乞儿,是她执意要上将军出手相救,孔昭才被带回了轩辕府。那时,宝丫头才七个月,孔昭六岁。
上将军看他根骨不错,这才收做了弟子,后来,他得知宝丫头的身份后,跪下恳求老爷子想法子送他去宝儿身边做护卫。他本可以一世锦衣玉食过着安稳日子,但他却选择努力学武只图为丫头抵挡明枪暗箭!”
怎会如此?熏衣瞪大了双眼。
她只当孔昭本就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给殿下当差只是应付差事罢了!
“老爷子起先不同意,后来他跪了三日三夜,水米不进,才允了。不过他有言在先,孔昭必须经历皇家密训并且成功活着回来,才能去给丫头当暗卫,他想都不想就点了头。”
话都说到这儿了,熏衣也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她已经和孔昭杠上了,那也就别回太女府当差了,毕竟稳重规矩的宫人有的是,忠心耿耿的护卫可不好找。
她行了叩拜礼道:“熏衣谢过娘娘提点,日后一定会留在宫里头好好当差的。”
皇后这才笑着捧起一盏香茶轻啜,示意熏衣起身。
谁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心累得想要骂人……
厉害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儿都敢和孔昭唱对台戏,当自己这个做姑母的是吃干饭的么?虽然说孔昭不算是轩辕家的血脉,但是这么多年看着他成人,情分可是一点也不少好嘛?
真的是,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好心累……
皇后娘娘很心累,太医署里头的老爷子们也很心累啊有木有!
为什么那个年纪轻轻就做了从三品院判的慕白吃得早膳会这么香啊!卤味十足,香的他们肚子里头的馋虫都咕咕叫了,这丢人可丢大发了好不好……
面对老爷子们火辣辣的眼神,慕白毫不犹豫地选择吃独食!太白楼的卤鸡翅啊,那和宫里头厨子们做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嘛?大不了等会请老爷子们叫几锅御膳房的卤鸡翅,但是谁想和自己抢太白楼的卤鸡翅,那就统统边儿上去!
他笑着对老爷子们道:“这鸡翅是殿下送的,慕白也不好慷他人之慨,不如……”
不如我拿钱去御膳房叫几锅卤鸡翅请你们吃点儿?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但是老爷子们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慕白小子你吃着吧,老头子也就看看。”
原因很简单。
太医们缺钱么?不缺!
哪家的王子皇孙都有生病的时候啊,一年哪怕只干一票拿的赏钱加上俸禄那也也不少了好嘛!所以老爷子们才不愿意被人请客吃卤鸡翅咧,小样儿,老头子还能没点儿银子去御膳房叫卤鸡翅了?
于是乎,打发了老爷子们的慕白继续优哉游哉啃鸡翅,脸上还带着蜜汁微笑。
“香芒露”喝了快一半的时候,李四儿又端着托盘来了,只不过托盘上头没什么饱肚子的正经菜式,只放了一些甜白瓷的汤勺碗碟并几双筷子,再来就是一盘造型别致的黄瓜卷儿还有一碟子撒了点甜椒末儿的海带丝儿。
顾宝儿仔细一看,差点笑出声来,这两盘子小菜可不就是“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么?
“口水黄瓜”那可是好物啊,要是在大热天里头来上一盘子,保准您能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至于做法么,那绝对比“拍黄瓜”要来得难度大。“口水黄瓜”对厨子的刀工还是有一点儿要求的。
首先,要挑选新鲜的黄瓜来从最中间下刀,一刀剖成两半儿,然后就是考验厨子刀工的时刻。
厨子要把这黄瓜片开来,而且黄瓜片儿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薄了的话等会坳造型的时候容易断,厚了的话,又不容易入味。
等黄瓜片完了,剩下来的事情也就相对简单一些,只要坳一坳造型,撒一撒调味汁儿就完事儿了。
东墨的夏天吧,虽然比不上臭氧层破了个大洞的大天朝那时候炎热,但禁不住人家没空调啊!
这不,没看见东墨满街的姑娘们,穿的都是薄纱衫裙么?虽然轻薄了些,有点透,但是人家透风性能好,穿着凉快呀。
要是怕走光,也只要多笼上一两层纱也就完事儿了,反正穿着也不重。
李四儿看仨人脸上都带有几分笑意,他笑得更欢了:“这会儿离午膳的点儿说远也不会太远,但要是这会儿就用了午膳,怕是过了正午就要饿肚子了。
所以小的就让后厨做了两碟子吃着爽口还能开胃的小菜来,请大人们先吃着,小的还得回后厨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清爽的正经菜。”
虽然说“天”字包房的隔音效果好,但禁不住这三位主儿这会儿开了窗子要透风啊,李四儿就怕被什么耳聪目明的家伙们听到了“殿下”这两个字眼,万一引起骚动了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亓念念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又怎会不明白李四儿在顾念什么?
当下就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这太白楼咱几个也不是头一次来,没什么放不开的。”
李四儿笑着应了声诺就走了,完了还很是贴心地带上包房的门。
亓念念目送着李四儿走远,正打算回头看看那两碟子小菜里头有什么玄机,就发现顾宝儿已经动手吃上了。
只见咱的太女殿下,身手利落地拿了双筷子夹了那被调味汁儿上了色的黄瓜卷儿就往那小瓷碗里头放,完了就把那夹菜的筷子搁在了盘子边上,然后又拿了另一双筷子架起黄瓜卷儿就往嘴里放。
那夹菜的公筷可是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咱太女殿下的嘴。
于是乎,太傅大人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纨绔必修的课程之一——用餐礼仪,殿下可以不用学了。
而孔昭则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丫头记得用餐礼仪,她要是把旁的事儿忘了他还能帮衬几分,要是这用膳的礼仪都忘了,那他可就没辙了!
顾宝儿哪有空顾得上孔昭和念念现在脑子里面想什么啊,她忙着品尝美味佳肴呢。
唔,“口水黄瓜”离不了醋还有香油,不过这太白楼出品的黄瓜似乎格外可口,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这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顾宝儿觉得,这黄瓜一定另有玄机,不过她可不是美食点评家,可吃不出来里头放了些什么调味品。
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她在大天朝的唯一一个闺蜜,潘小莲。
两个人虽然都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是禁不住潘小莲有条好舌头,用了什么调味品她一吃就能尝得出来。
所以,潘小莲虽然比顾宝儿的大不了几岁,却是年纪轻轻就闯下了一个美食点评家的大名头!
有的是酒店里头的大厨掏钱请她去试吃新品菜式呢,就为了那么一两句堪称“毒鸡汤”的建设性意见。
只可惜,她穿越到东墨来了,潘小莲却没有。
这也算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的事儿吧,她拥有了家人,却失去了闺蜜。
顾宝儿摇摇头,甩掉自己那点儿小忧伤,又继续奋战在吃货前线,她想说:像太白楼这么酸爽可口的“口水黄瓜”,我一个人就能吃掉一盘子,份量还是有点少好嘛?
不过,总不能只吃黄瓜不吃海带丝啊,挑食可不是好习惯,一个挑食的吃货绝对不算是合格的吃货,但如果要是厨子料理的不妥当那就另当别论啦。
不过太白楼的东西,有过难吃的时候么?必须没有!
所以太女殿下只是仰头四十五度角摆了个造型明媚忧伤了一会儿,就往嘴里夹了一筷子海带丝儿。
然后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酸爽不敢相信!”
她其实很想在后边加一句,我是太女顾宝儿,我为太白楼带盐,但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万一孔昭问她带盐是什么东西那就很尴尬了,不妥,不妥……
但是就算顾宝儿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不再开口叨叨,亓念念也能看得出来,这两碟子小菜一定是有自己的妙处,不然丫头也不会浅尝几口就眼睛都发亮了。
于是乎,咱的太傅大人也夹了一筷子黄瓜卷儿到嘴里,稍微用力一咬,那清香而又酸爽的汁液就爆了满口。
好吃!太傅大人咽下嘴里被嚼烂了的黄瓜卷儿后,脸上出现了蜜汁微笑。
她对顾宝儿说:“宝儿,既然你三天后要开始来太白楼学厨,为了减少你车马劳顿,不如我们以后策论讲习都来太白楼可好?”
没错,经历了三次太白楼的消暑美味的极致体验后,咱的太傅大人发现没有太白楼的菜肴,这个夏天她一定会过的很不开心。
顾宝儿听了笑咪了眼,厉害了,我的念念,你这是摆明了要我请你吃饭呀!
不过嘛,这个要求宝宝还真能满足你!因为太白楼的饭菜的确要比咱自个儿府上做出来的要香。
而且来太白楼用膳还能多见见易之美人儿呢,一举两得!
孔昭瞥了一眼亓念念,看来这位太傅大人也被太白楼俘虏了,不过她说得不错,要是殿下先进宫去御书房听课,然后又要及时的赶到太白楼,就算乘马车估计也够呛吧。
对于有利于顾宝儿的事情,咱的羽林卫指挥使大人是一向不会反对的,哪怕他再苦再累也要照办好么?这简直是国民好哥哥的典范啊,为孔昭点赞!
李四儿备下的小菜本来就是用来开胃的,所以走的才会是微酸微辣的口味,而且份量也不是很多,仨人夹了几筷子以后,那盘子“口水黄瓜”就空了不小的地方。
这时,顾宝儿惊讶地发现,黄瓜卷的下面还铺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粉丝!而且这粉丝也在调味汁儿里头浸透了,颜色看着就十分诱人,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果然,等这粉丝入口,那酸爽的享受可谓是被提升到极致,顾宝儿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有这时间不如再来一筷子粉丝好不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亓念念这会儿学乖了,顾宝儿夹完粉丝,她就紧跟着也夹了一筷子,不出她所料,这粉丝让人口舌生津,别说给肚子饿的人开胃了,就算是吃过饭的人来上几筷子,也能迅速拥有再战之力!
三人正吃着小菜呢,孔昭和亓念念却突然听得风声有异,尽皆神色微动。
孔昭手腕轻轻一转,修长的手指就已经握住了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匕首,他狐眼儿半咪对亓念念道:“亓姑娘,看来咱来太白楼用膳也不能省心呢。”
亓念念笑道:“可不是,不过这夏天的风,再大也只会让咱们凉快不少呢。”
话音刚落,她刚刚收到桌下休整裙摆的纤纤玉手,却是又摆到桌面上了。
顾宝儿很懵逼,哪儿有风啊喂!你们两个打哑谜不告诉我真的好嘛?
不过这包房里头唯一可能透风的地方,只有……
于是乎,咱的太女殿下扭头就往窗户看去!
然后她心头上的燕山大草原就奔腾过了一大群的羊驼,厉害了,原来轻功真的不是武侠小说里头吹出来的,是真的有啊喂!
这不,那个白衣翩翩看着还有几分眼熟的公子哥儿,手上握着柄折扇就飞檐走壁表演起了轻功真人秀。
亓念念和孔昭看顾宝儿都转头看向窗户了,也不打那劳什子的哑谜了,神同步地对视一眼后,整个人都调节到了最适合战斗的状态。
亓念念眼神含义如下:你没带剑,我来远攻。
孔昭回复:明白,我有匕首,可以负责近战!
看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然而根本不是这样子好嘛?
那白衣翩翩的公子哥儿根本就不是来行刺顾宝儿的刺客……人家根本就是想来太白楼打牙祭的轩辕府九公子,顾宝儿的表哥轩辕青衫啊喂!
为什么说他是来打牙祭的呢?很简单,他有门不走非要秀轻功,然后踩着屋顶到了包房的窗门口就笑开了!
然后九公子说:“昨儿个正午,小爷吃了碗鱼蓉羊杂汤以后回府,用晚膳的时候发现嘴里头感觉这味儿怎么都不对!厨子们的手艺根本没学到家,连个汤羹都做不好。
这不,今儿个小爷掐着饭点儿就赶太白楼来了,结果快赶到太白楼的时候看到这扇窗户开了,爷就猜是你们在这儿吃吃喝喝呢,这不,刚巧赶上了好菜!”
话音刚落,他笑着就从窗户那儿翻进来,动作连贯美观地都和艺术体操没两样了,而且神态大方自然,都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位小爷他不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是从大门走进来的!
顾宝儿已经无力吐槽,我的大表哥哟,感情你出门学了一身好武艺回来就是回了更加方便快捷地赶到太白楼吃饭……你这么做,我舅舅知道吗?
轩辕青衫从来就不是个见外的人,他进了包房里头就大马金刀地扯了张椅子坐下,完了就从托盘里头拿碗碟摆到自己跟前。
亓念念和孔昭都解除了戒备状态,得,感情这位爷是来吃菜的,都白紧张了……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放松地太早了,咱的九公子,拿公筷架起菜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卷儿一筷子海带地夹,看他那架势,不在小碗里头垒出一座小山来是不会罢休的。
很好,这很吃货。顾宝儿被激怒了,敢跟本宝宝抢菜?本宝宝可是从孤儿院里头走出来的,这抢菜技能早就点满了,表哥你敢跟宝宝抢,可是班门弄斧!
于是,咱的太女殿下从托盘里头拿了双没用过的筷子也开始夹菜,颇有要和轩辕九一争高下的架势。
然后太傅觉得,这样下去很不妙,她的黄瓜才吃了一口呢,这就要保不住了?绝对不能保持沉默啊喂!
等孔昭也加入抢菜的战局之后,装着“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儿”算是被人清空了,就剩了几滴调味汁儿,小菜算是一点儿也不剩。
顾宝儿压抑住了要把调味汁儿也一网打尽的洪荒之力,抿唇笑道:“要不等会儿,咱叫跑堂的多上点儿小菜来?”
轩辕青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荒唐事儿,他把用膳礼仪都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居然带头抢菜!
他轻咳几声后,眨了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笑道:“这样多不好,不如多加几道菜?今儿个我请。”
这还差不多!孔昭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虽然他并不是很在意口腹之欲,但饿肚子对他来说照样不能忍!身为暗卫,必须时时刻刻让自己的战斗力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然要怎么保护别人?
亓念念则是微微一笑吃了个黄瓜卷儿,很好,又能多吃几道菜,这样的结果本席非常满意。
等四人面前的小碗里头装的小菜被吃得七七八八以后,李四儿手上端着个托盘回来了,里头摆了一盘子鱼香肉丝,一大汤碗的芙蓉紫菜汤,再来就是一碟子已经被片好了的水晶鸭,还有一小碟子的蘸料。
李四儿抬眼就望见了大马金刀坐在黄花梨木大圆桌边儿上的轩辕九公子轩辕青衫了,然而他的神情却没有一点儿惊异之色。
他只是笑着问道:“九公子来了,可曾用过午膳?”
轩辕青衫果断摇头道:“不曾。小爷掐了饭点儿赶来太白楼可不就是为了用午膳?”
李四儿点头道:“那感情好,小的再去让厨子们多上几道菜来。”
话音刚落,他将手里头托盘里装着的菜肴一一稳当地给摆放到黄花梨木大圆桌上就笑着退出去了。
不过出门后,李四儿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亏得他之前给那三位主儿多备了几副碗筷,不然那飞檐走壁而来的九公子发火了可就不妙了。
李四儿不傻,看到轩辕青衫的都一样他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从窗户翻进来的,所以他才神色凝重。
要是常来太白楼用膳的爷们儿都学了这九公子这飞檐走壁的本事,太白楼后厨里头背着的果盘小菜根本就保不住!
这可不成,看来等主子回来要和她提一提这事儿……
孔昭听着李四儿的脚步渐渐走远,这才意识到,他应该为顾宝儿试菜的!
虽然太白楼可信程度极高,但不代表没人会在膳食里面动手脚,谨慎些总是不会错的。
他百毒不侵,天下不会有比他更适合给丫头试菜的人了。
想到这儿,孔昭狐眼儿半眯,手掌在桌面上轻轻一拍道:“亓姑娘也好,九公子也罢,还有宝丫头,你们都且放下筷子,这次小爷怎么都得试试看这菜的滋味儿如何。”
孔昭这又是闹哪一出?顾宝儿一脸蒙逼。刚刚轩辕青衫才横刀夺爱,抢了她不少“口水黄瓜”,怎的这会儿连孔昭都要和她抢菜吃?
太女殿下想发火,但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孔昭说要试试看这菜的滋味……
难道,他是在试毒?想到这儿,顾宝儿忍不住咬了咬唇儿。
万一孔昭中招了怎么办?
不过顾宝儿依稀记得,孔昭曾经说过自己百毒不侵的,要是他着道了说明这菜没有大毛病,里头就是多了些寻常迷药!
轩辕青衫看顾宝儿脸色都变了,只当她是舍不得吃的,笑着打趣道:“阿宝你有什么好心疼的?孔昭他顶多就尝个味儿,不会多吃哪块肉的。你放心,那盘子晶莹剔透的水晶鸭,哥哥绝对不跟你抢,让你可劲儿地吃。”
这轻轻巧巧的三言两语,不但踩了孔昭一脚,还顺带打趣了小表妹,轩辕青衫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机智笑出声来。
然而,太女殿下完全没get到正确打开方式。
她听了轩辕九这话,微微一笑:“我想也是这样,而且咱们都坐在太白楼里头了,难道还怕没有菜吃么?倒是九哥可要记好了,等会那盘子水晶鸭,你可不能多吃。”
爷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孔昭唇角抽搐,宝丫头你咋就不会拐个弯仔细想想表哥的话呢?
但是这可是自己挖的坑,闭上眼睛也得跳下去啊。
轩辕青衫笑着轻挥折扇:“这个自然,怎么说小爷都比你大上几岁,哪有和你抢吃食的道理?”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装“口水黄瓜”还有“凉拌海带丝儿”的碟盘,但笑不语。
厉害了,我的表哥哟,你说这话真的大丈夫?刚才抢起菜来毫不留情发那货是谁呀?
轩辕青衫很尴尬,所幸,孔昭这会儿功夫已经试菜完毕。他便笑着转移话题道:“你看,孔昭已经尝过味儿了,你还不去尝尝?”
诶,这么快!太女殿下回眸一看,孔昭已经笑着陶醉着享受美食了,便也顾不上和轩辕青衫叨叨,赶紧地就拿起公筷夹菜。
鱼香肉丝先放一边,反正是小炒,凉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
芙蓉紫菜汤也是,汤羹凉的总是慢一些的,还是先尝尝那卖相就很不错的“水晶鸭”吧。
打定主意,她便夹了一筷子“水晶鸭”到自个儿的碗里头,然后才换了自己的筷子尝味儿。
顾宝儿先吃“水晶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玩意儿她在大天朝没吃过,只看过几张图片。
但是,这“水晶鸭”的做法她倒是记得个七七八八,因为实在太心水了。
“水晶鸭”其实不算是纯粹的鸭,而是用鸭肉和肉皮熬制而成的汤,经过冷藏成型的肉冻。
而且吃这肉冻还得先用刀子把肉冻给仔细片好,片得不厚不薄,再配上蘸料才算是完事儿。
顾宝儿把这“水晶鸭”的做法都能背个七七八八,又怎么会忘记吃这“水晶鸭”不能没有蘸料呢?
她仔细看了看那蘸料碟子,实在看不出太白楼在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只好先尝一口再说。
于是乎,咱的太傅大人很错愕地看着太女殿下笑成了一朵花,难道这盘子肉冻比那黄瓜卷儿尝着还要清爽么?
她亲身尝试得出结论,这盘子肉冻才是真绝色!
太白楼居然拿了鸭子和肉皮熬汤成冻,不但片的厚薄均匀入口即化,还用了研磨得极其细小的花椒沫子和鲜美至极的虾油来增味儿!
这般精巧的心思,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赞叹。这肉冻唱着不止清爽,在鲜美这一方面可谓是胜过黄瓜卷儿太多。
亓念念不由笑道:“有了这盘子肉冻,苦夏可不怕肚子里头没有油水了。”
顾宝儿听了摇头道:“不过只吃这肉冻一盘子肉菜可不好,毕竟是冰镇过的,吃多了可得仔细肠胃。
而且,虽说苦夏要吃鸭,但是鸭子那么多吃法,咱们大可以慢慢尝试。念念还怕来太白楼没得吃么?”
亓念念笑骂道:“就你有理!”
一行人吃吃喝喝好不快活,那盘子“水晶鸭”不多时功夫就没了大半,而那鱼香肉丝也几乎少了个三分之一。
李四儿这时又端了托盘回来了,里头居然是一盘子份量颇多的糖醋排骨还有几碗米饭!
他笑道:“只吃菜不吃饭到底是不顶饱的,不过小的估摸着苦夏有油水的东西吃着腻歪,便让厨子做了一盘子糖醋排骨来,走的是酸甜口,最好下饭。”
糖醋小排骨!这不是宝宝的最爱么?
顾宝儿笑道:“别说我霸道啊,要是没有这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一碗米饭我肯定是吃不下的,这会儿我肚子里头已经有点不少东西了。”
孔昭看天:“放心,咱谁都不跟你抢。”
不就是一盘子糖醋排骨么,他少吃几块还怕不能喂饱宝丫头?
轩辕青衫也是这么打算的,先让表妹吃饱了,他们再开始抢菜大作战!
然而,这一次,事情再次出乎他们的意料……
李四儿说了,糖醋排骨是下饭的,他们都听见了。可是谁都没想到,这玩意儿会下饭到这种程度啊!
不大会儿功夫,轩辕九和孔昭都吃了两碗白米饭,不少的鱼香肉丝,还有好几汤碗的芙蓉紫菜汤。
他们倒想再来点儿糖醋排骨,可是再吃下去就真的撑了,只能对视一眼,无比惆怅。
太傅大人很开心,嗯,剩下来的糖醋排骨不少,给殿下再吃点儿也够自己外带回府下面条的。
至于堂堂太傅打包吃不完的糖醋排骨会不会有损形象这种问题,亓念念表示根本不用去在意。
她拎着红木食盒回去,又有哪个脑子进水了的二缺会问她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这种得罪人的问题啊?
“三公九卿”可不是只是名声好听,人家手上可是掌握着实际权利的。
而咱的太女殿下,刚刚吃完了一碗白米饭,她看着盘子还剩了大半的糖醋排骨有点发愁,美味佳肴吃不完了可要怎么破……
她看了一眼孔昭,孔昭连连摇头,意思很明显,别看我,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孔昭不行,那么轩辕青衫呢?
结果还不等她给自个儿的便宜表哥一个暗示的眼神,轩辕青衫就道:“跑堂小哥儿说的果然不错,这糖醋排骨很是下饭,这个苦夏,小爷可是已经很久没吃这么多米饭了。”
孔昭欣然道:“你这话说得在理,这糖醋排骨酸甜可口,是道好菜。”
顾宝儿很惆怅,糖醋排骨这东西好吃不用你们说,宝宝也知道……可是你们有空吐槽味道,还不如陪宝宝一起吃糖醋排骨来得好吧!
害怕浪费食物的吃货太女顾宝儿,已经濒临暴走状态。
这时,亓念念开口道:“九公子,孔爷,丫头,这糖醋排骨,你们还吃得下么?”
顿时,这三人头摇的就和拨浪鼓似的,讲道理,他们肚子里头一点空地都没了好不好?
于是乎,太傅大人抿唇一笑:“那说好了,这剩下的糖醋排骨就归我了,你们不能再吃一粒。”
轩辕青衫和孔昭还有个顾宝儿,这时竟然不约而同地开口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再吃一粒排骨。”
话音刚落,他们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来。
轩辕青衫摇了摇折扇道:“有了这一大盘子太白楼的糖醋排骨珠玉在前,我算是两天内不想吃米饭了。”
只有用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下饭,才是白米饭的正确打开方式!轩辕九觉得,他昨晚可能吃得是假的糖醋排骨,不然味道怎么会那么油腻?
顾宝儿表示赞同:“的确,这会儿想想昨儿个晚上咱自己府里头做出来的那些个吃食,都觉得厨子的手艺没学到家,让他们掌勺那是白白糟蹋银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想昨晚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应该吃点清淡的菜下火的大厨子,太女殿下咋就觉得这么牙痒痒咧……
一行人吃了个大饱饭,也算是离散场不远,这时孔昭忽然对轩辕青衫勾唇一笑。
他说:“九公子,苏掌柜说了,让你三天后午膳的饭点儿来太白楼学厨艺,过时不候。”
正打算出门喊李四儿记账的九公子闻言,止住了脚步,眯眼看向孔昭:“当真?”
万一被这小子耍了怎么破!轩辕青衫用行动表示,他信不过孔昭。
顾宝儿认真点头:“这事儿是真的哟,所以哥哥一定要来,不然易之一定不会等你的。”
轩辕青衫点点头:“放心,为了能多吃几口好菜,哥哥是来定了。”
既然宝丫头都这么说了,他岂有不来的道理?
轩辕青衫推了门出去,让站在外头伺候的跑堂小哥儿喊来李四儿后,笑着开口:“今儿个记小爷的账。”
李四儿却摇头道:“九公子不用费钱,您几个今儿个中午这一餐算是咱太白楼请的。”
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轩辕青衫表示不信,昨天帝尊来太白楼吃一回烤羊肉,苏易之那妮子都要收银子,怎的今儿个反倒这般好心?
这时,孔昭开口道:“轩辕九,你吃完了就别在这儿碍眼,没听人家说不用九公子你掏荷包么?”
为什么孔昭一点都不惊讶!轩辕青衫狐疑地看了一眼孔昭,冷笑道:“行,小爷不在这儿碍孔爷你的眼,这就打道回府。”
这小子,居然提前付账!简直是存心和小爷过不去。轩辕青衫很懊恼,居然被孔昭做了东,这让他这个放下话来要做东的爷们儿脸都不知该往哪儿搁……
但九公子输人不输阵,他对着李四儿摇着折扇笑道:“成,但要是宝丫头什么时候要是再来太白楼堂食,你可得记在小爷的账上。”
话音刚落,他又伸手利落地翻窗走人。
顾宝儿目瞪口呆,厉害了,我的哥,你这是翻窗上瘾了么?好好的门你不走非要翻窗户!
李四儿目送着轩辕青衫飞檐走壁远去,觉得牙酸。这都什么人啊,有门不走,非要翻窗……
且不说这包房里头坐着的几位主儿心里头是什么想法,那厢飞檐走壁的九公子却是找了个阴暗的死胡同就一转身子轻轻巧巧地落了地。
然后,他瞥了一眼胡同最阴暗的所在,寒声道:“怎的,你们几个跟了小爷这么久,这会儿倒是不敢出来了?”
话音刚落,那阴暗处就走出了几个穿着劲装短打的男子,眉眼之间颇有几分戾气,一看就能知道,他们绝对是手上见过血的主儿。
带头的男子眼神尤为阴冷,看着犹如毒蛇一般。
他盯了轩辕青衫半晌,方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袁九爷好轻功,这脚程快得都和咱主子从西戎得来的那匹汗血宝马不相上下了。”
轩辕青衫敛起笑意:“过奖,怎么着袁九都是天机阁出来的人,要是没点儿逃命的功夫,怕是刚出山门就要被人抹了脖子。”
这人当他是傻的么?哪有将人和马驹相提并论的道理!
轩辕青衫表示,被人夸奖速度快,要一点儿也不感觉高兴,甚至觉得被侮辱了心智。他可是北狄第一书院天机阁的得意门生啊喂!
天机阁,乃是北狄第一的书院,创立书院的山长乃是百年前自称“天然黑”的一代狂人,於家弃子於墨。
於墨被逐出家门的原因很简单,他拒绝与指腹为婚的外祖家的小表妹成婚。
因此於父大怒,宣告将其逐出家门,以观后效。
於墨此人,生来便放荡不羁,对武艺从不勤加修习。因此虽说天赋异禀,但在以武传家的於家之中却只能算是中庸之辈。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人被逐出家门后在刚刚开张的珍馐阁宿醉一场后,醒来之后竟然本性大变。
因为碰到有人来珍馐阁找茬,扰了他的清梦,竟然愤然出手将几十个地痞混混给尽皆废了个干净。
这还没完,不久之后,上了年纪的辅国公犯了癫痫瘫在街头,竟被於墨一手金针给救回来了。
此后於墨便在北狄展露头角,以於家弃子之身创下了北狄第一书院,天机阁。
於墨一生放荡不羁,于医学武道皆有所成,只可惜他不爱红妆爱武装,竟与兵家后人万俟绝搅和到了一块儿!
当时的世人只能哀叹,可惜两个当世奇男子,于这世间再无血脉传承。
於墨闻言仰天大笑道:“血脉传承又能如何?学不了本席和万俟这一身绝学也枉然!”
不久,他便和万俟绝收养了两个根骨上佳的男儿教养,充做膝下孩儿。
这么个一代狂人,既然留下了个传授兵道医道武道三道绝学的天机阁,又怎么会不留下警训传世?
天机阁书院秉承的训言非常直白:不敢惹事的学员都别来!咱只要刺儿头!不走寻常路。但惹事了要靠书院擦屁股的就等着吧,山长不把你往死里整,这事儿就算没完!
天机阁的确狂放,但禁不住每代山长都传承到了初代山长的绝学,是以天机阁发展得越来越好,就连北狄皇室都得给几分面子,不敢把人给逼急了。
不过嘛,有这么一条警训传世,天机阁弟子的生活过得可谓是非常刺激,可以说每人都是事故吸引体质,吃饭也都不能省心!
轩辕青衫在家排行第九,巧的是他顺利拜入天机阁以后,依然排行第九,因此他干脆化名袁九。
因此江湖人称之天机阁袁九爷,他在北狄天机阁学艺十年,在天机阁年轻一代的弟子里头,也算得上是极为出彩的一位主儿。
所以,这就导致了,轩辕青衫,刚刚出师就沦落到被人追杀的境地。
这会儿功夫,那点儿场面话也算是客套得七七八八。
轩辕青衫对几个劲装男子冷笑道:“爷出了山门就知道你们在暗头里跟着,但有心放你们一马,才不做计较。
但谁知你们居然跟到东墨帝都来了,是不是觉得爷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在北狄的这些年,他也算是生死看淡,路见不平,挥起折扇就是干!
虽说轩辕家是簪缨世家,九公子一把红缨枪耍的也是极好的,但行走江湖带把长枪,到底没有玩扇子来的帅气低调,所以他在北狄这些年,一把玄铁折扇,也不知引渡了多少贼子去了黄泉!
这不,得知一场大战算是在所难免,九公子也不挽袖子了,挥舞起折扇就往那几个汉子那头撒了一把金针。
带头的阴冷男子险些中招,咬牙喊道:“袁九爷,你也算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人儿了,怎的还使暗器!”
轩辕青衫眨了眨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你们还一群人打我一个呢,小爷说什么了?”
很好,袁九爷很明白杀手原则。
阴冷男子是个职业杀手,他接了轩辕九这单时,曾被同行忠告:“小心天机阁的袁九爷,那小子比老江湖都要来得滑溜,别在阴沟里头翻窗了。”
当时阴冷男子一笑置之:“不过就是个嘴上无毛刚出江湖的小子,老子心里有数。”
他曾想过袁九爷会出入之时带了一大堆的护卫,所以叫了五六个身手上佳的兄弟,从他刚刚出师之时便盯上了他。
可他万万想不到,袁九爷走出山门后,直接去了青楼花坊,夜夜眠花宿柳,叫的还都是头牌,而且只为听个小曲儿乐呵乐呵!
青楼花坊那是什么地儿啊,来来往往的非富即贵,他能下手吗?
万一打斗之时发生意外怎么办?
就这么着,他们几个杀手跟着袁九爷一路来了东墨帝都。
结果,袁九爷这次不去眠花宿柳了,人家直接进了国公府!
东墨的轩辕氏啊,就算这几个杀手是北狄来人也知道,轩辕家盛产滚刀肉,最是护短。得,等目标人物离开国公府再出手吧。
但是他们依然抱有天真的幻想,也许袁九爷只是去国公府串个门子……
然后,袁九爷去东墨皇宫了!
这就尴尬了,能进东墨皇宫的主儿,哪有那么好杀?可是自己都接单了,怎么都得完成!大不了被东墨举国追杀!
然而……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袁九爷会玩阴的!
人家的武器的确是扇子,但他收集的情报里头可没有说那把扇子能发射暗器啊……
于是,阴冷男子的兄弟们栽了大半,能行动自如的只剩下了阴冷男子和另外一个矮个男子。
他幸免的原因很简单,轩辕青衫发射的暗器超过他的身高,人家压根就不用躲。
是的,这货是个侏儒,他看着地上发出剧烈喘息躺了一堆的兄弟,咬了牙。
他和阴冷男子对视一眼,同时暴起向轩辕青衫攻去,两人的手里尽皆握着一柄匕首,即使在阴暗的胡同,那匕首的锋刃依然散发着悠悠蓝光。
轩辕青衫不退反进,抬脚踹向矮个男子,冷笑道:“你们两个当爷是瞎子么?还要不要脸了,以多打少也就算了,直娘贼,匕首上你都喂毒!”
他笑得冷冽,亏了自个儿是和孔昭还有宝丫头一起泡过药浴,要不然碰上这喂了毒的匕首,动起手来难免要束手束脚。
矮个男子脸上划过一丝笑意,只要中了这“一线喉”,任他袁九爷有天大的本事,再深厚的内力也得乖乖去见阎罗王!
他也不去护自己的肚子,拼了要被轩辕青衫踹个五脏受损也要往轩辕青衫的腿上扎一刀!
阴冷男子见状也加快了出手速度,手上的匕首眼看着就要扎进轩辕青衫的左肩。
被这两人夹攻了,轩辕青衫脸上却是毫不露怯,左肩微微一沉就撞向阴冷男子,握着折扇的右手却是食指微动,射出了一点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
矮个男子一心只想着在轩辕青衫身上留个血窟窿,又怎会留意那细碎金光?
只听得他自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便瘫倒在地,手中的匕首无意之间掉落,倒是划破了自个儿的衣衫,伤到了一点儿油皮。
不过这也足够了,北狄剧毒“一线喉”,毒如其名,只消你身上有头发丝一般的伤口染上了这毒,照样能够几息之内见血封喉。
不多时,这矮个男子便唇角溢血,魂飞冥冥。
轩辕青衫见了寒声道:“几位兄弟们手里头的兵器倒是够毒啊,怎的也不怕伤到自个儿?”
阴冷男子方才倒是有心提醒,但他刚想开口之时矮个男子便已着了道儿。
这会儿,他也只能愤然地看着轩辕青衫,手上匕首挥舞的频率却是越来越快。
轩辕家的人没啥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开嘴炮,就算是离家数载去北狄学艺的九公子也毫不例外。
这会儿,他看着横竖只剩下了阴冷男子,就开始放起嘴炮来。
“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啊,不过爷觉得还是讲了比较好。这位小哥儿,你看你的兄弟全都趴地上了,你何必坚持呢,不如被小爷一扇子了结了如何?”
“那样子,你也便宜,爷也便宜。你想想看,你刚才以多欺少都不是爷的对手,这会儿你可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难道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对,就是这样,你看看,爷的扇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的匕首根本就扎不破啊!”
“小哥儿,听九爷一句话,不要做无用功了,你看看,就算爷不闪躲给你一直扎扇子吧,你也根本扎不破啊,就没有那个必要继续挣扎了吧,你说,对不对?”
“小哥儿,你要是觉得被爷一扇子了结了,死得不够飘逸,那爷可以满足你用别的死法啊。”
“你看看,你的匕首那么毒,浪费了多不好,不如你往自己身上扎一刀试试?”
“小哥儿……”
不得不说,轩辕家出来的爷们儿,别的不说,那嘴炮技能绝对是点满了!
阴冷男子起初还在一个劲儿地忍耐,到了后头他直接张嘴就和轩辕青衫开始对喷。
“袁九爷你个混正道的也好意思用暗器?”
“直娘贼,就许你们以多打少不许爷用个散魂金针咯?”
“你脸皮怎么跟城墙一样厚?”
“过奖过奖,比不上阁下的死不要脸。”
“恕我直言,袁九爷你要是来干咱这一行,肯定名气要比现在大得多!”
“那怎么好意思呢?爷可是天机阁弟子,要是爷为了点儿银子就去杀人,那多跌份儿啊!”
“袁九爷你用暗器的时候咋不想着你是天机阁弟子呢?”
闻言,轩辕青衫发自内心的绽出一个笑来:“说了你也不懂,就是因为爷是天机阁弟子,爷才会用暗器。”
什么?天机阁如此行事真的大丈夫?
阴冷男子突然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天机阁不是名门正派么?这和江湖传言根本不一样啊!
看着阴冷男子一脸惊愕,轩辕青衫沉肩就往他心窝处重重一撞。
分神的阴冷男子来得及闪躲吗?必须不能!
他咬牙受了轩辕青衫这一撞,正打算继续出手之时,突觉心窝一麻,随后浑身酸软,竟也瘫在了地上。
轩辕青衫掸掸衣摆笑道:“兄台承让了,爷看你一心向道,也就不瞒你了,咱天机阁的初代山长说过,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只有能够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阴冷男子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真算是在阴沟里头翻船了,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子会比自个儿还会玩阴的……
他目送着轩辕青衫走出胡同,又看着他从腰封里头拿出个物事就往天上放。
不多时,一队训练有素的衙役就跑过来了,带头的衙役还很是恭顺地看了一眼轩辕青衫手上的折扇后,开口跟轩辕青衫问了个安。
轩辕青衫点点头算是回礼,他勾唇笑道:“京兆衙门近来是不是闲得慌?”
一堆衙役们点头如捣蒜。他们心里苦哟,什么活儿都被羽林卫给抢了,真的是要捞油水都没法捞,一个个大老爷们儿全都荷包比脸皮子还要来得干净。
然后衙役们就听得九公子开口说了句话,接着就如闻仙乐一般个个都笑出声来了。
轩辕青衫说的是:“爷刚刚从太白楼回来,没想到居然有北狄来的歹人敢谋财害命!那几个家伙爷都料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可以送到大理寺去。只要办好了这差事,大理寺卿……”
衙役们想:哟,九公子这是送赏钱来了啊!
大理寺卿近来也是闲得慌,他老人家可是恨不得看到个眠花宿柳不付账的公子哥儿都要拉到大理寺的牢房里头去关上个好几天!只要咱走好了这一趟,别说九公子的赏钱了,就算是大理寺那头发下来的银子都能去打上几壶好酒了……
于是乎,九公子和衙役们客套了几句话就散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除了阴冷男子……
他万万没想到,袁九爷会无耻到把自己送到大理寺的程度……只是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就算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
咱的九公子把怀里头的引信放上天空的时候,太女殿下和她的亲友团们还留在太白楼,原因么?浪费是要不得的,是以太傅大人问过是否可以将吃剩的食物外带的时候,李四儿很爽快地点了头。
打包食物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至于时间长短嘛……大概也就和轩辕青衫聊到那些个汉子花的时间差不多。
是以,他们完全不知轩辕青衫遭遇了什么事儿,就开开心心地拎了一个红木食盒回去了。
但是,等大家伙儿都上了车以后,顾宝儿发现太傅大人的神情十分凝重。
顾宝儿尽管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她出于关心亓念念的立场,到底还是开口问话了:“念念,你怎么了?”
念念很给顾宝儿面子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宝丫头,你还记得那老板背后的主子是哪里人么?”
顾宝儿别的方面还不好说,记性倒是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考入历史系……
她想都不想就笑着开口道:“当然记得,我忘了什么也都不能忘了这个!那卖姜母鸭的混球儿说过,他家主子是南诏人。”
亓念念合掌一拍道:“是了,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众所周知,东墨和南诏十六年前便已经交恶,帝尊还下了圣旨,说是禁绝东墨与南诏的来往,禁止南诏之人入境,禁止盐铁等物出境,不过要是南诏的人派了商队来在边境交换货物,却还是行得通的。”
太女殿下闻言面沉如水,好啊,我穿越才几天,才刚刚下定决心要统一大陆呢,别的国家就自动送上门来让我收拾了!很好,南诏是吧,等宝宝有机会绝对先拿你开刀!
喵的,居然敢派细作到我大东墨,当我顾家的人都是喝稀饭的么?信不信我有千百种方式整死你个吃饱了撑的杀千刀的货色,而你却无可奈何!南诏人敢在东墨闹事儿,还敢对储君下手,咱可是本地人,要是怂了还得了?
不过须臾,顾宝儿心间便转过些许念头。
她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我看南诏很会闹事儿嘛……都派人到我大墨打探消息了,保不齐人家觉得皮子太紧,想让咱出手帮他松松筋骨呢?”
孔昭惆怅地想,这丫头绝对是气疯了吧……
要知道,打从自个儿认识丫头以来,还没见过她用这么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说过话,好不好?
于是乎,指挥使大人轻咳几声就开始科普。
“普天之下,要数富饶之地,首推我们东墨,鱼米之乡,可不只是拿来看的。其次便当属北狄。北狄地广人稀,土地肥沃,只是东来天气寒凉,真正可以耕种的日子,在一年之中,也不过半数。不过,就算只有半数时日可供耕作,北狄也能确保温饱无虞。
再来便是南诏,果木兽类数不胜数,只是气候不宜种植稻米,而且苦夏密林间常有瘴气。
末了,便是西戎。西戎土地贫瘠,不生谷物,但民风骁勇善战,凭借捕猎漫山遍野的猛兽倒也能够自给自足。只是到了冬季,西戎难免会想着打个秋风……”
孔昭本是笑着开口,临了话尾却是带了几分怒意。
“我大墨便是冬季,也少有见雪的时日,那西戎人年年岁岁都来我东墨打秋风,也不怕被崩了好牙口!”
很好,这很匈奴。顾宝儿微笑,要不咱坐上便宜老爹的位子以后就效仿秦始皇修个长城?
就怕御史台那群老学究们要跳出来,一个个拼命地以头抢地叫宝宝不要倒行逆施!
太女沉思片刻后得出结论,自个儿穿越到了一个暗潮汹涌的好时候啊!
原主还有半年就要及笄,很快就能参政,到时候自己只要挑点儿大天朝的政策来进谏,不怕帝尊他不采纳。
尴尬的是,一旦及笄,她就要为了保住单身贵族的身份而不断奋斗了……
不过这也不算啥,穿越成太女可比穿越成种田的小丫头要爽多了,好歹生活也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更加不愁嫁。
不过她一旦及笄也意味着,东墨帝尊的位置算是真正后继有人。
太女殿下轻笑道:“暗潮汹涌啊,不过也唯有如此汹涌的暗潮,才能让我们能够看清那些人才是真正能够相信的。不是么?”
亓念念报以莞尔一笑,水至清则无鱼,要是殿下不出手搅乱一池春水,又怎么能让上头的几位主儿好好看清楚殿下的能耐呢?
雏凤清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太女殿下抖落沉溺美色的纨绔皮子,又有多少人会目瞪口呆?
太傅大人表示,她非常期待。
这三人都生了副玲珑心肝,自然知晓有些话说几分,也就够了,说透了反而不美,也就说说笑笑地讲起别的事儿来,还时不时地撩起帘子看看街头市井。
这不,顾宝儿撩起车帘子就望见了一个卖糖画的老爷子,他手上正端着个大铁勺,全神贯注地在石板上作画呢。
居然是糖画!
太女殿下眼里透出一丝怀念,她上次吃糖画还是在大天朝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呢。
那会儿,物价上涨得还不贵,最少只要用一块钱就能买一回可以看又可以吃的糖画,也算是打打牙祭。
小点儿的动物用的糖少,只要一块钱。
但要是想吃龙凤这样有吉兆的糖画神兽,就得另外加钱。
卖糖画的都是手艺人,而且多半上了年纪,手上的功夫算是绝对到了家。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在大天朝卖糖画的老爷子身边带了一个大转盘,只要用五毛钱就能转一次。
转盘上头分了十三个格子,十二个格子里头写着字,分别是十二生肖,剩下那个格子则是空白一片。
老爷子说了:“你们转到什么生肖,我就给你画什么,但要是你们转到空白的,那就只能认栽。毕竟,这打赌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总没有稳赚不赔的时候。”
顾宝儿知道这事儿老爷子做得有理,但是每当她用自己和闺蜜卖破烂得来的五毛钱去玩转盘结果落空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不过好在,潘小莲的手气永远很好,她往往能够转到一条龙或者虎牛等体型大的生肖。
这个时候,潘小莲永远会说:“宝儿快来,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那个时候,自己总会很开心的上去“啊呜”一声就咬下来一口糖画,但因为那糖画足足比成年人的脸还要来得宽上两指,可谓是分量十足的缘故,自己就算咬了一大口,看起来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想着想着,咱的太女殿下就出了神儿,竟然忘了喊孔昭停车,眼看着卖糖画的老爷子就要从她视线里头消失了,顾宝儿才算是回过神来,赶紧地喊了一句:“停车!”
孔昭闻言一收缰绳,马儿就乖乖地停下了。
他回过头后,轻声问道:“丫头,怎么了?”
顾宝儿看着卖糖画的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勾唇笑道:“孔昭,你看到那个卖糖画的老爷子了吗?”
“怎的?可是想吃?”
这几天,孔昭对顾宝儿的习性可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就算是忘却了前尘往事,也忘不了对可口佳肴孜孜不倦的追求!
就昨儿个晚上,小厨房的厨子少上了点肉菜,说宝丫头苦夏该吃点下火的叶子菜,就被饿急了眼的丫头放话说要撵出府去。
传信的小黄门儿跟自己回报的时候就说了,那厨子得知自己的差事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从荷包里头就掏出一小半儿的银子往小黄门儿的手上塞,说是让自己和殿下说说好话,这也算是他孝敬上来的心意。
虽说太女府里头丫环婆子的月例银子都是归熏衣管的,小厮厨子们也不例外,却也会知会孔昭一声。
是以孔昭知晓那厨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有三两,甚至比殿下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蝶语、茉灵的月例银子还要多上一两。
但是,那小黄门儿带回来说是给自己的孝敬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之多!这还只是荷包里头的一小半儿!
孔昭小时候颠沛流离过许多时日,又怎的不知这些个银子能买多少物事?
当时他便有了结论,这厨子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平日里头肯定没少往自个儿家里头顺点儿油水。
若说他本来还存了些许恻隐之心,怕那厨子没了活计耽误家里头,这会儿他算是铁了心要把这厨子给撵出去了。
太女府可是一国储君的日常起居之地,在厨房里头做事儿的厨子,绝对不能是个贪财的人!要知道,九州膳轩那一回的教训足够大了,大到自己差点儿承受不起……
因此,当时他就冷了脸道:“告诉那厨子,让他绝了这份心思!殿下没有把他家的小子、丫头一并撵出府去,都已经算是给他做脸!”
那厨子也就只好自个儿卷了铺盖回家里头去,不过这事儿也已经揭过了。
这会儿,孔昭心里头想的是:得,宝丫头这个嘴刁的又馋上了!
孔昭既然诚心诚意地开口问了,顾宝儿也就笑着回道:“可不是么?刚才掀起帘子看到他在石板上做糖画,我就觉得馋上了。你要是不给我买既能看又能吃的糖画,我可不依。”
亓念念莞尔一笑:“既能看又能吃的糖画么?宝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馋上了,不如我们一起下车去买糖画儿吧?”
两个妹子都表态了,孔昭哪有反对的道理?
不过因了亓念念是会武的,托她的福,这一次孔昭可不用当顾宝儿的踏脚石了,亓念念搭把手,顾宝儿绝对能下车下得漂亮稳妥。
卖糖画的老爷子这会儿刚刚卖出去一支糖画小猫儿,就见到一个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家边儿上的小丫头合上了把绸伞,然后主仆两个一起娇娇悄悄的向自己走来。
这是生意要上门的节奏!
老爷子默默地挺直了身板,笑着开口问道:“两位姑娘可要买糖画?”
那穿了身淡青色纱裙垂着首的姑娘开口道:“不急。老爷子您先告诉我,你这糖画的糖浆是用什么糖熬得?”
老爷子注意到了她话里头一闪而过的缅怀语气,便刻意放柔了声线回道:“小老儿用的糖浆是拿了红、白糖加上少许饴糖放在炉子上用温火熬制,熬到可以牵丝时,便算是火候到了。”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那姑娘才抬头笑道:“成,那就请老爷子给我和这丫头画两支糖画,至于花样么,不用太讲究。”
看到了她的脸后,卖糖画的老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头忖度:这是哪家的闺秀?长得竟跟个天仙儿似的!
他赶紧笑道:“成,您且等着,小老儿这就给您做。”
这两人说话的功夫,顾宝儿、亓念念和孔昭三人也快走到了卖糖画的老爷子边儿上。
虽然日头毒辣,但因了老爷子的摊子摆在胡同里头的阴凉所在,顾宝儿一行并未带上绸伞。
那姑娘身边的小丫头便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主子,亏得咱带伞了,不然你晒黑了可怎生是好?”
那姑娘笑骂道:“元宵!我黑不黑又有什么打紧的?”
但好奇心已被勾起的她,还是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就望见了两个娇俏俏的姑娘家,还有一个好生俊俏的后生。
顾宝儿看见那姑娘的长相时,差点儿笑喷了……厉害了我的大姑娘,你咋滴就让我想到了辛十四娘呢?
辛十四娘是谁?简单概括,她就是一个非常清冷的狐仙美人儿!
所以,这姑娘的长相如何,也不用多加描述了。
顾宝儿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算是勉强压抑住想要问她姓甚名谁的洪荒之力。这可不是大天朝,在街头闹市就问人家大姑娘的家世,可是非常不妥!
太女殿下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糖画上,开口问道:“老爷子,你这糖画用的是什么糖料熬的糖浆啊?”
老爷子一边做着快要完工的糖画芍药花,一边头也不回地给出了和刚才同样的答案。
顾宝儿听了,笑道:“成,那就请老爷子给我们三人画三支糖画,至于花样么,不用太讲究。”
这话说的,和方才那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所言,都能算是一个模子里头印出来的了。
刚巧,老爷子做完了手上这只芍药花,就拿了铁制的小铲子往石板上用了巧劲儿一铲,一支糖画就算是完工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心里头想着,厉害了,我的乖乖,这是全京都的美人儿都扎堆来小老儿的摊子买糖画了么?这三位新来的主儿,也可谓是男俊女俏!
但是他也不敢多看,他心里头清楚,这一行人身上穿的衣服那可都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的。
尤其是那几个长得特别俏的姑娘家,身上穿的纱裙绝对是出自京都第一的成衣铺子——“锦绣坊”。
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家底殷实,自然也没少去锦绣坊,是以认得出这几位主儿身上衣衫的来历。
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这几位主儿的家世可不一般,非富即贵,一般人绝对都是惹不起的。
老爷子很惜命,是以他只是瞥了几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而笑着将那支糖画芍药花笑着递给了穿着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家。
那姑娘接过糖画后,轻轻咬了一口,神情里头掠过几丝缅怀之情,清冷的眉眼也因此显得柔和。
她轻声呢喃道:“糖画还是这味儿。”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元宵和那卖糖画的老爷子可以听到。
所以她身边那个名叫元宵的小丫头闻言便好奇地问道:“小姐,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那姑娘抬头看了看天,涂了上好口脂的唇角笑意微敛:“吃你的糖画吧,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懂。”
元宵见状也不问了,专心盯着那老爷子手里头快要成型的糖画绣球菊。
等元宵接过自个儿的糖画啃了一口后,那姑娘才回过神开口道:“老爷子,这两支糖画?”
卖糖画的老爷子笑道:“两位姑娘的花样都不太费事儿,合起来算六文钱也就是了。”
元宵听了就赶紧地从怀里头拿出荷包来掏几枚铜钱。
顾宝儿很心塞,这种只能看着别人啃糖画的感觉,居然在她成为太女以后再次上线!摔!
不过好在,顶多等个几分钟,自己就能吃糖画了,只是她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画,实在是口水哗啦啦……
老爷子给顾宝儿的糖画,是一只小老虎,看着别提多可爱了。
顾宝儿接过糖画后,轻轻地啃了一口,脸上划过一丝缅怀的神情:“还是这个味儿。”
太女殿下的声音也很轻,但那姑娘正是耳聪目明的好年纪,闻言便好奇地望向了顾宝儿。
然后她抿了抿唇儿,问道:“这位姑娘,你以前也来这位老爷子这儿吃过糖画么?”
顾宝儿笑着摇摇头:“不,今儿个是我第一次来。上一次吃糖画,对我来讲可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久到跨越了前世今生,横穿了平行位面。
那姑娘没有忽略顾宝儿脸上的缅怀之情,轻声笑道:“巧了,我也是。这糖画的味儿虽然甜腻了些,但这味儿却也是它的迷人之处。”
顾宝儿听了只想说一句,巧的很,我的大姑娘,这话我闺蜜也说过。
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呢?要是潘小莲也能穿越的话,那么多的平行位面恐怕都要被穿越者们穿成个大筛子了!
是以,她只是笑道:“可不是么?对于穷一点的佃户家的孩子们来说,不甜腻的糖画,不经吃,越甜腻的反而越好,哪怕下顿饭只能就着咸菜疙瘩,他们心里头也是甜滋滋的。”
就像曾经的她和潘小莲,卖破烂得来一两块的钱后,肉包子可以不买,糖画却是不能不吃的……
孔昭听了顾宝儿这话,心头颇有感触,他捧在手心上怕摔了的丫头,居然都知道咸菜疙瘩是什么东西了!可想而知,她那三日是受了多大的苦楚……
这会儿,孔昭很想冲回大理寺,把大理寺卿派人把那九州膳轩的老板给曝尸荒野!让他敢这么磋磨宝丫头!
而那穿了淡青色纱裙的姑娘听了却是若有所思,须臾后便开口问道:“姑娘可曾尝过念慈庵的川贝枇杷膏?”
噫!顾宝儿听了先是蒙逼了一会儿,然后觉得有点不对劲。要是说到川贝枇杷膏,不提京都念慈庵都说不过去好嘛?
可是,根据孔昭这些日子给自己的科普,东墨京都根本就没有念慈庵啊喂!
那么,这穿了身淡青色纱裙的姑娘,百分之八十可能会是自己的老乡!
顾宝儿得出结论后,立马就给出了标准答案:“自然是吃过的,那川贝枇杷膏吃着口感清凉得很,用来止咳去火都能用得着。但我却不知,姑娘你是否尝过黄氏响声丸?”
那姑娘听了眼睛里头都闪过一丝亮光,她在脸上绽出一个笑来:“吃过的,要是平日里头嗓子哑了,不吃一点儿响声丸我都受不住。”
很好,暗号对上了!
顾宝儿示意孔昭给老爷子付钱,自个儿赶紧地挽起那姑娘的手就往边儿上走去。
那小丫头元宵正想跟着,却被自个儿的主子一摆手就给挥退了。
眼看周边无人,顾宝儿和那姑娘对视一眼,眼神里头都带了些许希翼。
顾宝儿率先开口道:“床前明月光!”
姑娘笑着回道:“疑是地上霜!”
两人对视一眼后尽皆笑开了,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非常好,没毛病,自个儿吃个糖画就遇上来自大天朝的亲人了!
顾宝儿和大姑娘都这么想。
大姑娘到底比顾宝儿要大两三岁,还是她先止了笑,轻声开口道:“可算是见着亲人了。妹儿你都不知道,姐姐我想回去想了多久啊!”
顾宝儿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压低声线回了句:“既来之则安之,我估计咱就是掉个悬崖溺个水,能回去瞄一眼的可能性也只有五成,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被救回来。”
大姑娘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的确!就咱看过的那些小说,哪本不是这么写的?这都是时空管理局的套路!不过妹儿啊,你在大天朝时候叫什么名儿啊,也许咱还见过呢?”
顾宝儿笑道:“那会儿我姓顾,名字嘛就叫宝儿,还是历史系的在读生呢。”
h大,顾宝儿,历史系在读生?
大姑娘听了以后,竟然眼里含着泪就把顾宝儿往自己的怀里搂:“你个死丫头!老娘在东墨都呆了多少年了,咋的叫我今儿个才碰到你!”
顾宝儿一脸懵逼,厉害了,我的姐姐,你这是什么节奏啊喂!就算咱们是老乡见老乡,你也不至于两眼泪汪汪吧!
她拍了拍大姑娘的肩膀道:“姐们儿,我知道你激动,可是你好歹注意一下场合,那边还有三个原住民看着呢。”
大姑娘闻言却是“呵呵”笑了两声,然后道:“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去,我们先把账给算了再说!”
诶?我们之间有什么账要算啊喂!顾宝儿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这个大姑娘以前真的和自己认识嘛?
她愣了好几秒钟,才慢慢开口道:“姐们儿,难道咱真的以前认识?”
大姑娘冲她风情万种地翻了一对儿大白眼:“认识,咱不仅认识,而且还有一堆的旧账没算呢!你姐们儿我姓潘,以前没少让你占便宜,死丫头,你就说吧,啃了宝宝这么多年的糖画,你要怎么赔啊?”
姓潘,有旧账,啃糖画……
顾宝儿乐坏了,这妮子不是她家好闺蜜又是谁啊?
太女殿下赶紧开口回话:“噫,不就是糖画嘛,你姐们儿现在发达了,就算请你啃一辈子糖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
“我骗你又没有糖吃!你爱吃多少吃多少,在东墨,我绝对能横着走,罩你这个大美人儿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一点都不费劲儿好嘛?”
潘姑娘琢磨了一会儿笑道:“难道你……”她拿手指了指天。
顾宝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潘姑娘很无语,她惆怅地道:“以前,我的运气一直比你好,没想到穿越以后掉了个儿!你成了上头的那位,我倒是做了将军家的童养媳!不过那将军倒给我起了个不错的名儿,叫潘珏,还给我起了小字,清莲。”
太女殿下笑喷了,没想到一代纵横天下的美食点评家潘小莲同学,穿越到东墨以后,居然沦为了将军家的童养媳!很好,这很强大。
她轻咳了声道:“要不要宝宝救你脱离苦海?反正我的名声也不好听,多一个强抢民女也无所谓。”
结果潘姑娘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你可千万别!这将军可会做菜了,和太白楼的厨子不相上下,他没事儿就爱倒腾倒腾锅子,而且人长得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家家训是,男人娶妻以后除非年过了四十还是膝下无子,不然不能纳妾!”
顾宝儿沉默了,得,感情潘姑娘的终身大事儿已经有着落了,她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太女殿下沉默了,潘姑娘却回过神来了,她一脸紧张地开口问道:“丫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强抢民夫的事儿……”
太女殿下特别干脆地摇头道:“那不是我的锅,不过谁让咱摊上大事了呢,说什么也得认了。我是几天前来的,这会儿还算是刚刚适应呢。”
潘姑娘听了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要不要我借你几个人手让你把太女府清理一遍?毕竟我来这儿也有六年了,这点人手还是有的。”
“不用,孔昭是我的暗卫,绝对信得过。再说有他在,你那几个人手也就是盘菜。”
眼看情报交换得差不多了,两人对望一眼,就挽着手往那买糖画的老爷子边儿上走去。
孔昭很惊奇,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他家殿下就算忘却了前程往事也依旧不改喜爱美人儿的本性?不过就是买个糖画的功夫,殿下居然也能和美人儿套近乎?
孔昭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宝丫头说要把这个一看就是妖精变的大姑娘带回太女府里头,他说什么也都要拦下来!毕竟调戏美人儿这种事情,有一个苏易之都嫌太多……
但是,孔昭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大姑娘,不用他说,自个儿就放开了顾宝儿的手。
然后她开口道:“丫头,既然我今儿个和你一见如故,那么等过几天我下帖子邀你到我府上来说说话儿,你可千万记得要来啊。”
顾宝儿自然笑着答应了:“那是必须的,姐姐也知道我府上何处,我就耐心地等着你的帖子便是。”
客套了几句话后,潘珏带着个小丫鬟寻了个由子先走一步,顾宝儿、孔昭还有亓念念也就回了自个儿的马车。
孔昭一向不爱吃甜腻的东西,银耳羹除外。但宝丫头既然发话给自己要了支糖画,他怎么说也不会糟蹋了她的心意。
因此,他接过糖画后,便是大口啃咬,到了上车的这会儿功夫,那支糖画早已吃尽了。
等马儿开始大步行进之后,孔昭便开口问道:“丫头,你和方才那姑娘一见如故?”
顾宝儿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们因为都很爱吃好吃的,所以一见如故。我方才问过了,她名唤潘珏。”
这话说的,叫孔昭一脸无奈,亓念念则是莞尔一笑:“本席原来还想着那位我没见过的京都四大美人儿之一的潘珏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今儿个可算是解惑了。”
见顾宝儿一脸疑惑地样子,她复又开口道:“这位潘珏,是靖远侯张鹤的未婚妻,宁国公张远山的义女,平日里头不怎么出府,但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她容颜娇美的。”
感情还真是个童养媳啊……得知真相后的顾宝儿莫名为自己的好闺蜜点了个蜡,真不知道自己没来的这六年,潘珏潘姑娘是怎么熬下来的……
一路上和亓念念絮叨了些话儿,太女殿下倒也没觉得时间多难熬,不多时就回到了太女府。
亓念念帮着顾宝儿下了车后,便开口问孔昭借了个会赶车的小黄门儿,好赶车回太傅府去。
孔昭自然应允。
顾宝儿本以为,送走了亓念念以后,今天剩下的时间只需要吃吃喝喝睡睡就可以了,但她却万万没想到,不先把皇后娘娘刚从掖庭宫里头拨出来的那几个丫鬟给安顿好了,她今儿个是别想睡了……
这会儿,顾宝儿正端坐在放了垫子的靠椅上,正喝着炖够了火候的冰糖燕窝,眼里头就是一溜儿四个排排站好的丫鬟。
这四个丫鬟,是带了皇后娘娘的口信来的,所以顾宝儿不收都不行。
皇后娘娘说了:“熏衣这丫头被掖庭宫的嬷嬷调教得太过木讷,也只能留在公宫里头当差。
如果茉灵和蝶语这两个管事儿的二等丫鬟还算顶用,那就升成一等大丫鬟,也能顶了熏衣的缺。至于这四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么,你看着办就成。”
看着办,这说明怎么着也得办。顾宝儿喝完了这一盏冰糖燕窝,也算是润了润口舌,她瞥了一眼几个小丫鬟道:“都说说吧,你们叫什么名字?”
丫鬟们异口同声地回:“殿下,我们没名字。”
很好,很强大。顾宝儿惆怅地揉了揉额头,感情这名字还得她来起?这事儿还真是,叫人头大啊。
有道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起名废想名儿想破头!
太女殿下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什么头绪也没有,什么春夏秋冬的都太俗,什么梅兰竹菊的肯定会撞名儿,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难办呐。
直到她瞥见了红木托盘里头搁着的点心,她眼前才算是灵光一闪。
于是乎,顾宝儿轻咳一声道:“从左到右,你们的名字分别是:包子、馒头、花卷、煎饼!都记住了么?”
茉灵和蝶语对视一眼,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殿下,你拿吃食来给丫鬟起名儿,真的妥当么?
而几个小丫鬟则面面相觑,她们的内心是拒绝的!她们没有没入掖庭宫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小在身边伺候的丫头,哪个名字不是美轮美奂、富有诗意的?
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沦为小丫鬟的时候,居然连个好名字都捞不着!好好的姑娘家,却被太女殿下给起了吃食的名儿……
小丫鬟们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她们心里头清楚,在太女府当差可比回掖庭宫去做苦力要好得多。不就是名字吗?大不了等以后得了太女殿下的宠信再求着她帮自己改名呗!
所以,小丫头们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赶紧地开口应了声“诺”。
顾宝儿看她们都记下了自己的名字,便点点头道:“你们也别觉得自己的名字太俗,要知道,大俗亦是大雅,这四样东西可都算是主食,又有哪个人用膳能离了包子馒头煎饼花卷呢?就算是本宫,平日里头用的主食除了包子馒头,花卷煎饼便是米饭面条,顶多再来个发糕水饺。”
小丫头们恍然大悟,原来她们的名字居然这般富有深意!
“再说那些个琴棋书画诗酒茶,梅兰竹菊清风明月,哪一样不是咱们保住了温饱以后才有心思琢磨的东西?你们都给本宫记住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在东墨,能让你们吃得起饱饭的人,除了本宫就是父皇母后!都清楚了?”
小丫头们点头如捣蒜:“奴婢清楚了!”
太女殿下说得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谁要是敢妨碍咱吃饭,那说什么都得活撕了她!咱吃的是太女殿下的饭,就得好好地帮太女殿下做事儿,这样吃好吃的机会才会多!
顾宝儿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这不,小丫头们都把自个儿名字是吃食的事情给忘了?她面带微笑地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茉灵蝶语听了太女殿下的这一番见解则是若有所思,难怪昨儿个殿下要把小厨房的大厨给撵出府去呢,感情是容不下克扣吃食的混蛋玩意儿!
眼见着话也训过了,名字也起好了,顾宝儿算是一点和小丫鬟们周旋的心思都没有了。要知道,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过问的人,过劳死的几率可是非常大的。她要连几个还得调教调教的小丫鬟也得亲自安排差事儿,还不得累死……
太女殿下的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抓了两个苦力来:“茉灵,蝶语,眼看着你们还算得用,那便顶了熏衣的缺吧。包子、馒头、花卷还有煎饼的差事儿,你们都看着安排。”
茉灵和蝶语赶紧应了声“诺”,完了对视一眼,整个人都是惊讶得不要不要的。
这四个小丫头可都是皇后娘娘拨下来的,殿下居然只起了个名儿就把人给拨到自个儿手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殿下并不是很看重规矩,看重的是奴婢们对她的忠心。
茉灵和蝶语在太女府中的人脉可是一点都不比熏衣差,昨儿个熏衣和孔昭如何起了争执,早就顺风耳的小厮来给她们两个报信儿了。
她们那时候心里还想着,熏衣可是娘娘派到殿下身边来的心腹,没准孔大人为了避嫌就会辞了给殿下做护卫的差事儿。但她们没想到的是,卷铺盖走人的,居然是平日里头最重规矩的熏衣!
不过她们惊讶归惊讶,眼看着顾宝儿起身就往里屋走,摆出一副要睡午觉的架势,茉灵蝶语就赶紧地拉着几个小丫头退到碧纱橱去,完了还很是贴心地把门也给拉上了。
顾宝儿这一觉睡醒,刚好是吃下午茶的时辰。
在碧纱橱里头做着针线活儿的茉灵和蝶语,一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就赶紧地进来伺候。
茉灵手里头揣了净面用的铜盆还有帕子,而蝶语则托着个摆了一碗桂花藕粉糖羹的红木托盘。
顾宝儿由茉灵服饰着净面后,看着蝶语笑道:“巧了,本宫正觉着肚子里头有点空呢,你就送来了一碗藕粉。”
“奴婢估摸着,殿下午膳用得早,小憩过后没准儿就会觉得发饿,就交待厨子给殿下做了碗可以垫吧垫吧肚子的桂花藕粉糖羹,因为怕殿下觉得太腻,特意交代了厨子砂糖不要放多。”
太女殿下听了这话,笑得更欢。
她也顾不上问茉灵和蝶语那四个小丫头安排得如何了,拿了汤勺舀起一勺子藕粉就开吃。
这碗藕粉,厨子调的口感正好,不会太稠也会太稀,吃着就像果冻,特别的q弹,而且因为砂糖放的少的缘故,藕粉吃起来并不是很甜腻,甚至还能嗅到莲藕的清香。
这也就罢了,最让顾宝儿惊喜的是糖桂花!吃起来入口微甜,回味清凉,它和藕粉绝对是绝配好不好?
蝶语看顾宝儿吃藕粉吃的高兴,便笑着道:“殿下猜猜,今儿个的桂花藕粉糖羮是出自哪位大厨的手艺?”
顾宝儿摇头道:“这我可猜不出来,只是这藕粉糖羮尝着要比方才那盏冰糖燕窝口感要来得好一些。”
蝶语听了这话,笑眯了眼道:“殿下喜欢就好,还有这碗藕粉是包子做的。”
包子?什么品种的包子啊,居然还会做藕粉!
太女殿下懵逼脸,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感情这个包子是她便宜娘亲今儿个刚刚送过来的小丫头,而且她的名字还是自己起的。
她轻咳几声以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后开口道:“你怎的知晓包子善于烹饪?”
蝶语笑眯眯地回:“奴婢问过了,包子在没入掖庭宫之前,家里是做私房菜的,她从小就开始练手了。是以奴婢才给了她一个机会试一试,横竖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顾宝儿明白懂蝶语的意思,这几个小丫头都是皇后送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在调教上头还需要花上几分功夫。
不然就算给蝶语一百个胆子,顾宝儿要入口的东西她也不敢让不知根底的小丫头给碰上一星半点儿!
她这才点点头道:“本宫尝着这味道还算不错,日后包子就在小厨房当差吧,领二等丫鬟的月例银子,她毕竟是母后派下来的人,就算在小厨房当差,你也得给她拨一两个粗使丫鬟使唤着,若切菜洗碗这种事儿都要让她来做,反而糟蹋了包子的手艺。”
蝶语恭顺地应道:“奴婢省得,还有那馒头身上有几分拳脚功夫,殿下日后出入带着也比孔大人要便宜。”
顾宝儿秒懂,孔昭身手再高,也不能跟着自己去茅房啊喂!然后太女殿下摆了摆手示意蝶语接着往下说。
“至于花卷,她来咱们太女府当差之前,曾在太医署给几位老爷子打过下手,什么食材相克之道,花卷也算是记了个七七八八,有她和包子陪着,殿下平日里头在吃食上也可以省心了。
还有煎饼,她旁的事儿也就罢了,那一手绣活儿做的,那可是绝了。”
得,感情便宜娘亲给自己拨的这四个小丫鬟都是人才!
顾宝儿听完了蝶语的汇报后,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那她们的差事儿,你们也不用费心了,就按着她们的长处安排便是,还有今儿个,叫包子和花卷儿斟酌着,领着小厨房那些个厨子安排一桌子清爽的菜式来。要是小厨房里头有哪个敢起刺儿,统统撵出去!”
茉灵应了声“诺”,便退出去了,只留了个蝶语在屋里头伺候顾宝儿更衣。
等梳洗完毕,顾宝儿就让她领路,带自个儿去孔昭的院子里。
至于为什么她不自己一个人去……很简单,顾宝儿她连太女府的地形都还没熟透呢!
等顾宝儿和孔昭碰了面儿,顾宝儿才瞥了蝶语一眼,她便很是机灵的退下了。蝶语不傻,熏衣昨儿个才因为这事儿被皇后娘娘召回宫去,她可不会栽进同样的坑里。
等孔昭点点头示意顾宝儿可以开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边儿上绝对没人了。
太女殿下压低嗓子就开口问了:“孔昭,我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暗卫?”
孔昭沉重地点点头道:“是有一个,名唤顾夜离,她是女子,还比殿下大了两三岁。”
“那么她去哪儿了?”
“因为顾夜离护卫殿下不利,这会儿她正在宫里头受罚呢。如果前几天她不与殿下怄气,一怒回了宫里头去找她义父羽林卫总指挥使顾影诉苦的话,就算孔昭被殿下给药倒了,殿下也不会在九州膳轩受了那么大的苦头!”
顾宝儿秒懂。
太女身边的暗卫,必须得是信得过的人,比如有着轩辕十一少名头的孔昭,比如身为羽林卫总指挥使义女的顾夜离。
但信得过归信得过,一旦暗卫们不能好好保护主子,受罚总归是逃不了的。
如果说丫头们当差的特殊技巧是拥有一技之长,那么暗卫的特殊技巧除了忠心就是识相!
孔昭因为是被原主药倒了,这还情有可原。顾夜离却是因为受了气就不在意原主的安危了,这真的是不受罚都说不过去了。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
“顾夜离来我身边伺候了几年?”
“两年,因为两年前殿下突然变得沉溺美色,陛下十分担心,才派了顾夜离来护卫殿下。”
闻言,顾宝儿勾唇一笑:“孔昭,你说如果我不要顾夜离做暗卫了,她会如何?”
“那么殿下身边,自然会有新的顾夜离。”
孔昭抿唇轻笑,顾夜离这妞,他也是厌恶许久了。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不说,还敢和宝丫头怄气,真以为有了个“顾夜离”的名字,她就能抖威风了?
就算是她的义父顾影,那也是帝尊的暗卫好不好!只要殿下一句话,她将再也不是顾影的义女“顾夜离”,因为顾影膝下的义女,可并不是只有一个,只不过“顾夜离”是唯一能够拥有名字的罢了。
“那么以前的顾夜离,会死么?”
“自然不会。”
顾宝儿这才放心地点头道:“那成,明儿个你陪我一同进宫,你好好地想想怎么回话。”
等孔昭应了声“诺”,顾宝儿就转身去寻蝶语,好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
有件事儿,她想吐槽已经很久了……
在东墨,没有空调也就算了,最尴尬的是,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动漫没有游戏啊喂!这让身为宅女的顾宝儿很是无奈啊,她的兴趣被剥夺得所剩无几,幸存地只有吃和睡。
不过好在,原主屋子里头存了不少的话本子,要不然她的日子可要无聊透顶了……
当晚,顾宝儿吃的是包子牌爱心晚膳,完了还吃了一小碗冰镇甜瓜,这才净了口去看话本子,不多时便由茉灵伺候着就寝。
第二天,她便起了个大早,用过几个红枣夹心的花卷儿和一盏银耳羹后,就带了馒头和孔昭进宫去。
这次,她没有先去长乐宫,而是由孔昭带着,直接奔着御书房去了。
帝尊退朝回来后,看到仪容整洁的太女殿下后,他的表情是惊奇的。
要知道,以前这个时候,顾宝儿多半还在太女府上睡大觉呢。
帝尊好奇了,所以他直接开口问了:“丫头,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顾宝儿傲娇地“哼”了一声后才开口:“我这不找爹爹有事儿嘛!”
闻言,帝尊眉宇间满是宠溺的笑意,他勾了唇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找爹爹有什么事儿啊?让最爱睡懒觉的宝丫头,都能起个大清早只为能够早点进宫来找爹爹,嗯?”
顾宝儿想捂脸,我的男神爹爹喂,你知道为什么只要和高冷男神挂钩好看一点的小说都能畅销么?
就是因为当高冷男神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意的时候,他会温柔到没朋友,就比如你!
要知道,东墨人成亲可比大天朝早得多。
顾宝儿都打听过了,自个儿出生的时候,男神爹爹才只有二十岁,现在的帝尊,满打满算也就三十许,正是一个男人魅力最深的好时候。所以,帝尊这一勾唇儿,太女殿下差点儿都犯了花痴。
她努力板着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神却在到处乱飘,整个人都别扭的不得了。
帝尊看在眼里,只当是自个儿的闺女受不了被打趣,所以害羞了。
他轻咳一声道:“怎么?跟爹爹还不好意思说么?成,那我让苏晟外头候着去。”
苏晟多么机灵的人啊,分分钟就走到御书房外头候着了。
他一点儿也不恼,只当是小丫头被打趣了羞赧,是以出门时脸上还带着笑。
苏晟伺候了帝尊这么多年,和顾迟的情谊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再来,太女小时候他也是抱过的,是以平日里头,他是把太女当成心尖子的,但凡太女府里头小黄门儿给传信儿,说主子近来爱吃什么,他分分钟就派人把东西给送到太女府上去,就怕短了太女的吃食儿。
说句难听的话,在大墨,把太女当自家女儿看待的男人,足足有四个:顾迟、沈弑、轩辕战宇再来便是苏晟。
沈弑和顾宝儿的渊源暂且不提,苏晟是没了根的人,最稀罕的就是粉雕玉琢的小孩儿。
苏晟手里虽然掌控着权势,但因了他是帝尊身边伺候着的印公,手上没少沾血,身上自有一股煞气,是以一般的孩子见了他,没有一个不失态的,不是哇哇大哭,便是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
偏生太女小时候的胆子不是一般大,见了苏晟不哭不叫,总是笑眯眯地喊他:“苏印公,我想吃蜜饯果子,可是娘亲不让。”
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脸上还带着个甜死人的笑。苏晟见了她可算是心里头喜欢地不得了,每每都会从腰封里头掏出个小荷包来递给太女,里头装的东西不多,就是点儿蜜饯果子。
同时他嘴里还会叨叨着:“来,印公这里有。只是小殿下可千万不要吃多,不然咳上了,娘娘和陛下会怪罪的。”
接着太女便会伸手从小荷包里头拿出一两颗蜜饯果子,然后又把它递给苏晟:“好!我就只吃一两颗,印公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娘亲,这是我们的秘密哟。”
这时的苏晟,脸上总会带着温柔的笑。他会轻柔地说:“好,我们拉勾勾。”
也正是因此,苏晟对于太女强抢民夫的事儿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太女未来是要登基的,有几个男宠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太女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至于那些个存了别样心思想他劝帝尊选秀的人,苏晟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他不傻,万一帝尊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太女的储君之位一定会收到动摇。
这一点,是苏晟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这会儿站在御书房外头的苏晟,倒是比刚刚下早朝都要来得乐呵。
御书房边儿上按例是要站着两个小黄门儿伺候着的,这会儿新来的小黄门儿眼看着平时高冷脸的印公笑得一脸温和,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了。
他开口轻声问道:“印公今儿个怎的这般乐呵?”
苏晟便笑眯眯地回了句:“今儿个殿下进宫了。”
完了,他又眉眼柔和地看向了御书房的大门,摆明了不想再回答小黄门儿的问题。
新来的小黄门儿被他的前辈狠狠瞪了一眼,这才闭了嘴。
过了半炷香时辰,苏晟眼看着太女带着孔昭出来了,便走向前问道:“殿下今儿个可要留在宫里头用午膳?”
顾宝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留,我等会儿和孔昭会去长乐宫找母后去。印公回见。”
苏晟听了这话笑眯眯地道:“成,咱回见。”
等得顾宝儿和孔昭走远得差不多后,苏晟敛了笑就吩咐小黄门儿道:“你,快去御膳房和大厨传个信儿,就说殿下今儿个中午要留在长乐宫用膳,让他仔细点儿,整一桌好菜。”
小黄门儿应了声“诺”,就一溜烟儿地小跑着走了。
苏晟这才进了御书房,然后一眼就望见了脸黑的不行的帝尊。
印公非常淡然地开口:“陛下,殿下可是又掳了谁家的公子哥儿到府上?让您这般气恼。”
帝尊听了哭笑不得,摇头道:“不,宝丫头对朕说了,她既然前儿个把自个儿府上的男宠给遣散得七七八八了,就不会再把人给掳回去。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琢磨什么宫商角徵羽,还有劳什子的琴棋书画,只想着能跟老爷子学点儿拳脚强身健体。这样也免得哪一天,会再一次被个小客栈的老板就给撂倒了,平白在柴房里头做了好几天的苦力!”
苏晟一眨眼就明白了,那客栈绝对有猫腻,要不然帝尊的火气也不至于这么大。
但他没有开口,只是恭顺地站在一旁伺候着,保持沉默。
半晌后,帝尊才咬牙说了句:“丫头说了,那客栈老板背后的主子,是南诏人。”
苏晟伺候了帝尊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当今帝尊和南诏帝尊之间的那点儿弯弯绕绕?
顿时,苏晟苏印公的脸,也黑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开口,而是恭顺地保持沉默。
许久,顾迟才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苏晟,磨墨。朕本想让战宇迟几天去延陵,现在看来,是等不得了。”
苏晟应了声“诺”,便挽起袖子来为帝尊磨墨。
他知道,上将军这一去,最少也得大半个月才能回来,陛下又有几天要闷闷不乐了。
原因很简单,轩辕战宇要出门去查办延陵知府的贪污案了,怎么说殿下也得到定国公老爷子府上住个两三天,不然滚刀肉出身的老爷子就敢亲自进宫来逮人!
谁让殿下是轩辕家最在意的姑娘呢?
苏晟不愿去想,是不是延陵知府和南诏的人有了首尾,因为在这宫闱之内,不明白事儿的人活不长久,太明白事儿的人更加活不长久。
他只是在帝尊写完了任命轩辕战宇为出巡钦差的圣旨后,不着痕迹地插了一句话:“殿下说了,她今儿个会留在长乐宫用午膳。”
帝尊的眉眼这才有了片刻的柔和:“朕知道了,让御膳房的厨子多给丫头整点儿她爱吃的菜式,别可惜银子。”
苏晟恭顺地点头,转身就出了御书房,而后继续吩咐小黄门儿:“你也去御膳房跑一趟,词儿该怎么说你要是不知道,仔细你的皮!”
他看了一眼定国公府所在的方向轻叹,要是轩辕家再来一个姐儿就好了。
要是多了一个姐儿,殿下进宫的日子就会多一些,但可惜的是,恐怕短时间内,轩辕府一个能跟殿下争宠的姐儿都不会有。
在苏晟伺候着帝尊批折子的时候,顾宝儿正和皇后娘娘说着话呢。
皇后娘娘见到顾宝儿把馒头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眼里还是划过了一丝欣喜的。这代表着,宝丫头不是不喜欢自己给她送得力的人手,只是不喜欢被宫规束缚得太过木讷的身边人罢了。
她瞥了一眼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馒头,对顾宝儿道:“我听熏衣说,前儿个你把太女府上的公子哥儿大多都给遣散了,可是想明白了?”
顾宝儿笑得淡然:“是啊,想明白了,但我府上要是不留几个公子哥儿下来,那就不像是我了,还平白耽误了这么多年的功夫。”
两人言笑晏晏,叫忠实的馒头竟不知晓方才这两位主儿已经走过了一个回合。
皇后娘娘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三分:“留着吧,这几个都算是心思简单的,就是将来起了坏心,也动不到你身上去。”
顾宝儿笑着应了:“那娘亲逢年过节地可得给他们赐些玩意儿下来,能不能把他们给彻底养熟,就要靠接下来大半年的功夫了。”
皇后闻言不由莞尔:“那些散出去的,你是打算不养了?”
“不养了。多半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就是养熟了也不顶用。”
顾宝儿不太清楚原主强抢民夫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她觉得一定会同自己猜的**不离十。
原主,多半是为了自污声名。
如果原主真的是沉溺美色,只懂儿女情长的人,那么她根本就不配做一国太女!
而在太女位置上安安稳稳坐了十四年的原主,显然不会是这样的蠢货。
她是东墨帝尊和皇后唯一的子嗣,可谓是金枝玉叶,尊贵无双!而且她更是轩辕世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哪怕冠的不是轩辕氏的名头,也改变不了她是轩辕世家命脉的事实。
哪怕轩辕世家再忠勇无双,一旦原主出了岔子,他们的百年荣宠多半难保。
轩辕家以骁勇扬名,却并非独一无二,在东墨,能同轩辕氏较量而不落下风的簪缨世家,可还有个张家!
老爷子一声戎马,性情豪迈,但他绝非是毫无智谋之辈,以他对自己的看重,会容忍原主是个蠢货的可能性为零!如果太女真的沉溺美色,他不跳起来才怪呢!
然而,就是深刻明了韬光养晦的原主,依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九州膳轩,被自己取而代之。
顾宝儿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原主的逝去,绝对离不开“顾夜离”的推波助澜。
眼看着顾宝儿的笑意不达眼底,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她的宝丫头本该是天下最无忧无虑的女儿,被父亲宠溺,被母亲疼爱,被兄弟关照,就如同一般侯府人家的嫡女一般。
但她不用如同侯府嫡女一般要时刻担心着所嫁非人,有自己和阿迟把关,有老爷子盯着,有孔昭陪着,她嫁的男儿一定会是全心倾慕于她的人。
可是,因为十五年前那一夜,她的宝丫头只能咬牙去面对朝堂上的明枪暗箭……
东墨与南诏不同,南诏出过不少女君,但东墨却从没有过。
寻常女儿家只当宝丫头身份尊贵,能得一世荣宠,却从未想过,她的姻缘再难顺心!又有何等才华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一国储君?又有何等胸怀的男儿,方能不介意自己枕边人所谓的荒唐过往?
皇后不知,她只能望着女儿强装的无畏心酸。
然后她挽起袖子给顾宝儿斟了盏茶:“你尝尝这茶水的滋味儿如何?”
顾宝儿接过茶盏,端起盖碗轻轻地抿了一口,而后眉眼之间满是错愕:“这是茉莉花茶?尝着倒是香气浓郁,口感柔和,不苦不涩,叫人喜欢得紧。”
“喜欢就好。这是宁国公家的珏丫头带来的,她说平日多饮些茉莉花茶,可以调理身子。我尝了大半月后觉得,这茶可以清热明目,在这苦夏可算是正好派上用场了。本想着今儿个让人送到太女府去让你尝尝,可巧你刚好进宫了。”
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让顾宝儿懵逼了,感情这茉莉花茶还是自个儿闺蜜整出来的?而且听皇后娘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自个儿的好闺蜜还和她有几分交情?
太女殿下默默下了个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孔昭,潘珏和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不过眼下还得从皇后娘娘嘴里头套话啊……
她笑着开口道:“潘珏和我都是爱吃的,昨儿个还一起买了糖画吃呢。可我竟没想到,她连这般幽香的茉莉都舍得摘了来炒茶吃,还真是叫我自愧不如呢。”
得,这像是自愧不如的样子么?皇后娘娘听了都想翻白眼。
宝丫头脸上这神情分明是得遇知己的欣喜啊喂!
看来知道了潘珏比她会吃以后,宝丫头非但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开心得紧。
皇后笑道:“得了,在我眼前你还装呢,你分明是觉得珏丫头和你投缘了,至于那什么自愧不如的话还是拿去哄珏丫头去吧。”
顾宝儿连忙讨饶:“得,我也不和娘亲耍贫嘴儿了,我就直说了吧,得知茉莉也能拿来炒茶吃后,我算是眼馋上御花园里头的那些个花花草草了。”
皇后娘娘一脸无语凝噎:“那么一大池子的荷花,我算是随你折腾,旁的花花草草还不到时令呢,你可要仔细着别辣手摧花。你和孔昭尽管带着丫鬟去御花园里头折腾,一会儿要用午膳了,我自会派人去给你传信儿。”
顾宝儿笑着裣衽施礼:“诺!回头我要是琢磨出了荷花的新鲜吃法,再来请娘亲尝个鲜儿。”
孔昭不紧不慢地冲皇后娘娘拱了拱手,带着馒头跟着顾宝儿出去了。
皇后娘娘目送着他们走远,眼角笑意不减。
她算是看出来了,宝丫头和珏丫头就算是前儿个刚刚碰面,花几句话的功夫也能熟稔得不行了。
原因么,谁让这两个小妮子都爱吃呢?
等孔昭的身影也消失在她视线中的时候,皇后娘娘抬手召来身边的随侍石兰。
她抿了抿唇儿,开口道:“你从本宫的私库里头找一匹纱料来,配些钗环首饰,送到宁国公府上去罢。”
石兰恭顺地应了声诺,心下明了,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把宁国公也给拉到太女殿下的船上来了。
宁国公府的血脉单薄,轩辕家好歹也算有个外孙女儿,张家能算得上是正经姐儿的只有宁国公膝下的那位义女了。这匹纱料将会送到谁的手中也就不言而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顾宝儿这会儿正犯难呢,她的确是率先离开长乐宫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知道该怎么去御花园啊!
更何况这琼楼玉宇重重叠叠,在太女殿下里长得几乎一个样儿,去御花园该左转还是右转,她是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
就在顾宝儿踌躇不前的时候,孔昭的声音就传到她耳边来了,“左”。
顾宝儿惊讶地回头一看,馒头还是一脸无知无觉的样儿,仿佛根本没听到孔昭开口似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心里头开始犯起了嘀咕,到底是馒头在装聋作哑,还是孔昭方才对自己使用了“传音入密”这种传说中的厉害手段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孔昭的内功也是蛮深厚的!这人设要是在小说里面,妥妥地不是男一号也是男二号了啊喂!
但是心里头嘀咕归嘀咕,太女殿下脚下的功夫可是一点儿也不慢。
馒头看着太女殿下昂头挺胸的走路姿势惆怅了,殿下这般豪迈,真的好嘛,说好的大家闺秀行走一定要弱柳扶风呢?
想着想着她狠狠地一摇头,横竖殿下不愁嫁,她担心这个干嘛?
长乐宫离御花园不算太远,花了两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
顾宝儿刚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儿上的时候,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想当年她进个公园都还要交门票钱,谁能想到她也会有翻身成为白富美的一天?至少顾宝儿自己是没想到。
孔昭只当她是在为难该怎么去池子里头采荷花呢,勾了勾唇就笑开了。
“丫头你这是被吃食糊了心眼子么?在荷花池边上干看着可是采不到荷花的。”
顾宝儿咬牙,有哪个太女家的暗卫是和孔昭一样闹心的?动不动就说自己蠢……
她瞥了孔昭一眼,刻意压低了声线:“不,你想多了,本太女根本就没长心眼!”
很好,这很太女。顾宝儿的反击让孔昭都无力吐槽了,是该说殿下真会说笑好呢还是赞同她的观点呢?
恐怕不管怎么说小妮子都要记仇!
孔昭只能摇头一笑,提了一口气就朝荷花池子跃下去了。
顾宝儿懵逼了,她的手握成了拳头,不可置信地问馒头:“馒头,本宫刚才说了什么?孔昭他至于想不开要跳荷花池吗?本宫什么都没干啊!”
“殿下说自己没长心眼儿!”
馒头非常诚实地复述了一遍顾宝儿的话,然后开口安慰她一脸懵逼的主子:“殿下不用担心,孔大人肯定会凫水,绝对淹不死。”
“要是他不会凫水怎么办?”
“那只能死要见尸了,馒头可以去找几个会撑船的宫人来,帮忙打捞孔大人的遗体。”
太女殿下终于体会到了语塞的感觉,她不禁想问:馒头你这么实在是怎么在掖庭宫成功地杀出一片天空的?
顾宝儿和馒头之间的问答并没有刻意压低声线,所以正在荷花池里头采荷花的孔昭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差点儿一口气就岔过去了。
宝丫头也就罢了,毕竟人家什么事情都忘了,不记得自己会轻功还会凫水是正常的。
关键是那个叫馒头的小丫鬟,她居然连死要见尸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她这么实诚,可比会使坏水儿的“顾夜离”还来得讨厌好嘛?
采了一大捧颜色上好的荷花后,孔昭抱着荷花就踩着田田荷叶回来了。
他把荷花递给馒头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声:“爷都还没落水了,你们俩就说起死要见尸的话来会不会太早?”
顾宝儿想躲到墙角种蘑菇,她尴尬地打圆场:“馒头也是好意。”
孔昭看天:“爷知道她是好意,可是这话真的是说得有点早,还有啊,你们有空讨论爷要是落水了怎么办,怎么不去叫几个会撑船的宫人来?”
馒头懵逼脸:“孔大人你不是还没落水么?叫他们来也没东西捞啊……”
小丫鬟这话说得可真是绝,叫顾宝儿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了……我的大馒头啊,你就没想过,要是有人来撑船的话,咱就能荡舟荷花池,自己采荷花莲蓬了吗?
孔昭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话说开,就凭小丫鬟这脑子算是明白不了自己的意思了。
他呵呵笑道:“你就没想过自己坐在小舟上去采莲么?”
馒头听了孔昭的话后,一脸恍然大悟:“对哦,孔大人您真机智,奴婢这就找人去来给我们撑船!”
话音未落,馒头蹦蹦跳跳地就抱着一大捧荷花开始跑路了。
顾宝儿哭笑不得地赶紧喊道:“馒头你给我停下!你的宫规都学到哪里去了?”
馒头这才停下,抱着一大捧荷花慢慢地转过身子,脸上满满都是忐忑。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后娘娘说了,奴婢只要懂得对殿下忠心就行了,至于宫规什么的,就是不学也可以,横竖殿下办事是绝对不会按规矩来的。”
顾宝儿惆怅了,为何她的皇后娘亲这般了解自个儿?她的确是那种不会按规矩办事的人。
太女殿下知道,馒头这妮子多半是真耿直,是把她娘亲的原话一个字都不落下的给复述了一遍。
可就是这样,她才觉得尴尬。她穿越到东墨也没几天呢,不按套路做事的风格居然连皇后娘娘都知道了?
她惆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馒头啊,你刚才在长乐宫有没有听清楚本宫和母后到底在交流什么?”
馒头义正言辞回道:“有!殿下的意思是那些公子哥儿不敢帮你照料花草,怕被蜜蜂蛰了,所以殿下您就把他们撵出去了。然后皇后娘娘说你做的有道理,让殿下来御花园挖点儿喜欢的花花草草回去。”
这话简直槽点太多,叫顾宝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吐了!她遣散太女府里头的公子哥儿可从来不是因为花花草草好不好?
还有,那些个公子哥儿怕被蜜蜂蛰又是什么鬼啊喂!
太女殿下唇角抽搐:“馒头啊,你是个人才。只是我想问你一句,那些公子哥儿害怕蜜蜂的事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馒头眼神放空:“因为馒头记得以前在掖庭宫的时候,有个小丫鬟被蜜蜂蛰了没几天就去找她爹爹了。”
很好,这很馒头。顾宝儿觉得,看来自己给这小丫头的名字还真是没起错,她就是个实心眼的小妮子,用着再让人放心不过了。
太女殿下甚至开始怀疑,馒头是不是皇后娘娘特意从掖庭宫里头搜罗出来的小丫鬟了,就馒头这神逻辑,哪个主子用着不放心啊?
这妮子记性好,能复述别人的话语,还会几分拳脚,最宝贵的一点就是,她蠢得恰到好处。
馒头不会明了权贵言语之间的明枪暗箭,也不会觉着自己主子的话语另有玄机,只要是主子交代的事儿,她都会照做,而不会曲解成别的意思。
这样子的丫头,哪怕是蠢了点,依然也是讨人喜欢的。
顾宝儿拍了拍馒头的肩膀:“记着,以后本宫和孔昭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如果有些时候,孔昭不方便跟着本宫,那你就一定要跟紧了。”
馒头点头如捣蒜:“馒头知道了!”
见她这般情状,别说顾宝儿了,便是孔昭也忍不住眉眼含笑。
他笑道:“千万记好了,不然殿下不给你吃饭了,你找到小厨房去也没用。”
啊?没饭吃啊?
馒头顿时换了张惆怅脸,开始和顾宝儿讨价还价:“殿下,能不能换别的惩罚啊?做什么活儿都成,您别断了奴婢的馒头就行!”
顾宝儿忍笑道:“行啊,那你先告诉本宫,你最不爱吃什么菜?”
“姜葱蒜还有苦瓜!”
馒头想都不想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然后,她得到了一个噩耗。
“要是你以后犯错了,本宫就罚你吃三天苦瓜汁揉成的馒头,配姜汤!”
啊?馒头觉得,自己得更加小心谨慎的当差了,要不然,殿下让她吃苦瓜馒头配姜汤可就不妙咯。
就在馒头惆怅的这会儿功夫,顾宝儿看了看馒头手里的一大捧荷花,发现孔昭专门挑那些颜色好的,花型完整的采下来,甚至还有几朵尤为好看的荷花,花瓣上头都还有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呢。
甚至,她从花束之中抽出一朵荷花来放到鼻翼边轻嗅的时候,都能闻到阵阵清香。
然后来自大天朝的太女殿下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周先生的那篇《爱莲说》放入书架来。
于是她便笑着挑了几句来吟诵:“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然后孔昭很给面子地就鼓起掌来:“殿下近来文思敏捷了不少。”
文思敏捷个毛线啊!宝宝这是盗了周先生的文好嘛?而且,我还不是全盘照抄,只是挑了几句啊喂!
太女殿下很惆怅。
她并非不知原文如何,只是她下意识觉得,要是把“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那一句给加上的话,她又要废好多口水和孔昭解释的说。
不过就算自己没有把原文都照搬下来,看孔昭这一脸欣赏的样子,顾宝儿都觉得背后有点发毛。
这《爱莲说》放入书架真不是她写的!顶多只能算是她有感而发然后吟诵了几句罢了。
但是,顾宝儿知道,就算自己跟孔昭说了这是周先生写的,他也不会信。
因为,这几天自己根本没有功夫去结识什么周先生……
所以,太女殿下只有转移话题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笑着瞥了一眼馒头手里的荷花,转身道:“走吧,咱去御膳房。馒头你记着,等会儿要盯牢了厨子,让他们按本宫说的法子来处理这一捧荷花。”
“诺。”
“听好了。你一定要让厨子把荷花花瓣给摘下来后,一片片地修去边角,然后淘洗干净,再拿用干淀粉和蛋清调成的蛋清淀粉来把荷花花瓣一片片地裹匀了。
接着,让厨子准备油炸荷花花瓣,一定要把炒锅放在中火上烧热,然后等油七成热的时候,把锅断离火口,然后等油温降到三成热的时候,用筷子夹了荷花花瓣入锅炸透。
最后,只要让厨子按着荷花的花型来摆盘就成,只是一定要撒上胭脂糖来调味才行。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馒头笑着回道:“都记下了!”
见馒头点头应下了,顾宝儿笑得可欢了,毕竟她心水已久的软炸荷花过不了多久就能尝到了!
没错,顾宝儿吩咐给馒头的几句话正是“软炸荷花”的做法。
“软炸荷花”可是一道好菜,尤其在烈日炎炎的盛夏可算是一道正当时令的时鲜甜菜,不但取材新奇,而且造型也非常美观,要不然顾宝儿也不会这么心水了。
只是在大天朝的时候,她能见到荷花的机会少之又少,本人又是个不会整甜点的吃货,只能吃得消炒菜和煲汤,于是乎,这倒“软炸荷花”,太女殿下还真的是只会叨叨做法不会做啊喂!
不过好在她运气不差,一朝睡醒,直接将东墨太女取而代之,成了东墨权贵圈里头的顶级人物。
以后,顾宝儿嘴馋想吃什么吃食了,有的是法子,第一,就是去太白楼下馆子,第二么,那就是让下头伺候的人去做。
而且对于在厨房当差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容易得赏钱的好事儿,一旦上头的主子用膳用得开心,就算厨子们的油水被小黄门儿克扣了些去,到手的也绝对不会少到哪里去。
所以这会儿,昂首挺胸向御膳房前进的太女殿下,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即将压榨厨子们劳动力的“周扒皮”,人家觉得自己是心地善良“授人以渔”的小天使。
一旦皇后娘娘喜欢吃这盘子“软炸荷花”,御膳房的厨子还怕拿不到赏钱么?
别说帝尊爹爹会给厨子赏钱了,有的是人会想办法让厨子手里头有油水的,比如她那女孩控的祖父大人还有酷哥舅舅。
顾宝儿离开御花园后,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而且因为孔昭一直给她提示的关系,她根本就不用考虑怎么去记路好嘛?孔昭等于人形导航地图,而且还很贴心地只给她一个人提示。
所以馒头觉得,殿下从御花园出来以后迈步的速度又快了好多。
因为太女殿下比她要高一些,腿也来得长一些,馒头觉得自己要是不小跑着追赶太女殿下的话,一定会被落下来的。
可是要是她小跑着追赶殿下,肯定会被人叨叨说殿下不知道怎么管教下人的,连宫规都没有学好就敢带出来整个京都乱晃,也不嫌丢人!
馒头觉得好为难,她瘪瘪嘴都想哭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救星开口说话了:“馒头,把你手里头的荷花都给我,横竖我比宝丫头的腿要长一些。”
馒头回眸一看,说话的人可不就是迈着一双大长腿优哉游哉的孔昭孔大人么?
顿时小丫头就咧嘴笑开了:“好咧!孔大人你可要抱好了,别让殿下的荷花花瓣掉了,殿下要让厨子做了来吃的。”
孔昭一把接过,勾了唇笑道:“放心,横竖就算这荷花掉了花瓣,我也能去御花园里头再摘几朵来把补全咯。”
听了这话,馒头笑得更欢,然后赶紧加快了步伐去追赶她的主子了。
馒头很开心,太女府根本和掖庭宫小宫女们说得不一样!里头没有争风吃醋的公子哥儿,也没有做不完的苦差事,更没有三天两头出人命!
而且太女殿下是好人,不嫌弃她只会动拳脚呢,说自己是个人才!还有孔大人,看到自己手里头有东西追不上太女殿下就接过去了,是个很细心的好人呢。
于是乎,可爱的馒头小姑娘决定忘记掖庭宫小丫头对自己的忠告,因为太女殿下根本就不是不把丫头当人看的坏人嘛,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儿。
太女殿下喜欢的,应该除了花花草草就是吃食儿了吧。
不得不说,馒头小姑娘尽管刚刚开始跟着顾宝儿当差,她已经非常了解她主子最根本的爱好了。
那就是爱吃。
顾宝儿和馒头来到御膳房门外头的时候,看门的两个小黄门儿都惊呆了。
他们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行礼,正准备行礼呢,顾宝儿直接一摆手示意免礼。
然后小黄门儿就傻呆呆地看着太女殿下开口了:“行礼就免了,现在应该不是饭点儿吧,赶紧叫你们掌勺的大厨子赶紧出来。”
“诺!”两个小黄门儿对视一眼以后,其中一个看起来岁数大一些的直接就跑到了御膳房里头去。
因为昨儿个太医署点了好多砂锅的卤鸡翅的关系,王大厨昨儿个可没少杀鸡拔毛。
虽然说御膳房人手不少,但是够资格给皇后娘娘还有太医们**翅的厨子,还真只有他一个。
所以这会儿的王大厨,还在睡回笼觉呢。
他被小黄门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愤怒的,正想开口大骂:直娘贼,你叫个什么玩意儿!大爷我还没两腿一蹬呢,你用不着现在就给大爷叫魂儿!
然后小黄门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他给吓醒了,一点都不困了。
小黄门儿说的是:“太女殿下正在外面候着呐!”
殿下这玩的是哪一出啊?刚刚睡醒的王大厨一脸懵逼,被小黄门儿伺候着飞速洗漱之后,他赶紧地出去候着。
等王大厨出来的时候,可巧孔昭优哉游哉地正抱着一大捧荷花走到御膳房门口呢。
于是乎,王大厨才刚刚行过礼,开口问了:“殿下可有吩咐?”
馒头立马就完美复述了一遍顾宝儿交代给她的话,完了还加了一句:“殿下说了,要我盯着你们做菜,不然的话,大伙儿都得吃整整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苦瓜馒头配姜汤?还是整整三天?而且还是太女殿下下的命令,谁敢不听啊喂!
回过神来的王大厨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伙食是人能够想出来的么?要是谁吃了整三天,不吃得脸色蜡黄才怪呢!
这可比打板子还要来得折磨人好嘛?
王大厨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看着馒头道:“姑娘里边请,要是我们忘了怎么做这荷花,还得您给点儿提示。”
馒头笑道:“成。”
然后唰地一下,御膳房外头连个小黄门儿都没了,他也去御膳房里头打下手了。
因为小黄门儿脑筋转得快,他心里头清楚。横竖他这几年出不了宫,手里头赏钱拿了再多又有什么用?还不就图能吃点儿好的!要是御膳房的厨子办砸了这次差事,他也得跟着一起吃苦瓜馒头配姜汤!
所以,短短几秒钟内,御膳房外头站着的人只剩下了顾宝儿还有孔昭。
顾宝儿唇角抽搐地看向孔昭:“馒头的理解能力,真的没问题?”
孔昭也唇角抽搐地回:“应该没问题吧……反正这也算错有错着,我看御膳房的厨子也怕吃这两样东西。”
要知道以前的御膳房,给谁做差事都没这次尽心!
孔昭突然觉得,馒头小姑娘是个杀器啊,用好了的话,以后谁和宝丫头杠上了都得无语到死!
这一点,在御膳房飞速做好“软炸荷花”呈给顾宝儿后,得到了太女殿下的赞同。
她觉得,要不是馒头小姑娘的杀伤力强大,御膳房是不会这么快就做好“软炸荷花”的,至少卖相不会这么好看,都能谈得上是颜色淡雅,白里透红了,看着就让人想吃!
这“软炸荷花”是装在青瓷的大盘子里头的,王大厨觉得这样子摆盘看在更有诗意,让小丫头端着也更好看。
至于味道么,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可是太女殿下候着的吃食儿,而且做法也是太女殿下亲自交代下来的,给王大厨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馒头小姑娘的面儿拿起一片荷花瓣放到嘴里尝尝味儿啊!
再来,王大厨比谁都清楚,太女殿下从来都是没下过厨房的金枝玉叶,那纤纤玉手,向来是不沾阳春水的。
这荷花虽然是按着太女殿下吩咐的做法给整治完了,可是能不能吃,王大厨算是心里头一点谱儿都没有。
所以孔昭不给他赏钱的时候,王大厨非但不觉得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有些开心。
给太女殿下做吃食儿没赏钱好啊!就怕万一一个口味做不好了,太女殿下罚他吃苦瓜馒头配姜汤!
在御膳房里头,这么想的人不止有王大厨,还有一堆负责洗菜切墩的帮厨的小黄门儿,还有一堆厨子。
他们不在乎一两顿的赏钱,因为这东西,自从有了太白楼,自从帝尊废黜六宫,他们能拿到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御膳房真正的油水来源,是给太医署老爷子们还有羽林卫的大爷们做加赛的伙食!
至于宫里头,唉,算得上是主子的只有帝尊和皇后娘娘,这两位就算给了油水钱,御膳房也不敢收……
因此,当太女殿下带着孔指挥使还有小丫头走远之后,御膳房的整体人员都长舒了一口气。哎呦喂,累死累活地加紧动作麻利做事儿,可算是把那要命的小祖宗给送走了!
至于那一盘子“软炸荷花”,会进了谁的肚子,他们表示一点也不关心。
因为这做法可是太女殿下吩咐下来的,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御膳房的头上!
这一点,顾宝儿也很清楚。
所以当皇后娘娘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入口中的时候,太女殿下的神情是非常期待的。味道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全在于皇后娘娘这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的功夫上了。
皇后娘娘在荷花花瓣放入口中咀嚼的时候,就已经很想开口点评了,可是她看着顾宝儿那一脸期待的神情的的时候,她愣是压抑住了自己的洪荒之力。
咱的皇后娘娘啊,只是在把荷花花瓣嚼烂了咽下肚去之后,才开口说了两个字儿:“不错。”
不错?这两个字儿到底是几个意思?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顾宝儿甚至都开始怀疑皇后娘娘这两个字儿的点评都是为了宽慰自己才说出口的。
于是乎,太女殿下毅然决然地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情,夹了一片卖相上佳的荷花花瓣放入自己口中,横竖是馒头看着做不出来的吃食儿,没人动过手脚,绝对吃不死人!
大不了她多跑几趟茅房!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就被“软炸荷花”给惊艳了,这吃起来的口感何止不错两个字啊喂!分明就是酥软芳香,甜美爽口好不好?
等太女殿下把这一筷子荷花给嚼烂了咽下肚子之后,她给了皇后娘娘一个哀怨的眼神。
“娘亲你就说吧,是不是诚心逗宝儿玩呐!”
皇后娘娘看天:“对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错不错,看来你最近机灵了不少。”
顾宝儿惆怅了,我的娘亲大人呀,你以为你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本宝宝就不知道你其实是在憋笑么?你也太低估我了好不好!
好一会儿,皇后娘娘才收回了视线,她的双眼里头依然满是笑意,接着她开口问道:“这荷花的做法可是你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不啊,潘珏给了我不少灵感呢,要是不吃她那一茶盏的茉莉花茶,我还真想不出来把这荷花给下油锅的法子呢。”
皇后娘娘忍住吐槽的冲动,她只想说:你这话和直接承认也没有什么差别吧?不该谦虚的时候开始谦虚,那可就过分了。
但谁让说这话的人是顾宝儿呢?皇后娘娘实在是不忍心不让宝丫头谦虚,那会让这小妮子的麻雀尾巴翘上天的。
是以,皇后娘娘只是又端起茶盏抿了口茉莉花茶,然后道:“原来如此,那等会儿就让御膳房的厨子按你说的法子再炸一盘子荷花来吧,回头我让人送到宁国公府上去。”
关于皇后娘娘为什么知道这荷花是御膳房厨子做的事儿,太女殿下觉得很正常。因为孔昭和自己这会儿还没去太白楼学厨艺呢,而且被自个儿带在身边的可不是会做菜的包子!
听了皇后娘娘一席话之后,太女殿下决定选择懵逼,因为皇后娘娘的反应一点都不按套路来!
正常情况下,得奖赏的人不应该是自己么?看来以后,自己绝对不能再谦虚了。
因为对东墨所在的世界而言,她不是盗版别人的发明创作然后冠以自己名字的无耻之辈,她就是原创作者本人!
于是乎,许久之后,皇后娘娘才突然意识到,要不是那一天自己没有夸奖宝丫头,她是不会在不懂谦虚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的。
因为,从那以后,太女殿下又倒腾出了好多吃食儿,被好奇的自己问起的时候,她的答案永远都是:“对啊,这就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新鲜吃法儿,您不能不让我看美男,又不让我倒腾吃食儿吧!”
对于这种情况,皇后娘娘只能表示,如果能重来……
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这会子功夫的娘娘和顾宝儿,正琢磨着都给哪些人送上一盘子的“软炸荷花”呢。
要知道,京都里头住着的权贵可是一点都不少,要是只给几个人送吃食儿,那准有人会暗地里嘀咕,如果只有宁国公府收到“软炸荷花”的话,那就更可怕了。
宁国公府上下都会被权贵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所以皇后娘娘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给你爹爹那儿也送去一盘子,丞相府上也是一盘子,让你爹爹,慕白和丞相尝尝味儿。还有老爷子府上要多送几盘子,虽然轩辕家的爷们儿不爱吃甜的,但禁不住人多,好歹得让人都尝尝味儿,别的也就算了。”
然后,顾宝儿笑着补充道:“再给太白楼的苏易之送上一盘子,好歹人家是名厨世家的家主,说不定易之尝了这荷花,能提出别的做法来呢?”
对此,皇后娘娘表示赞同,她当即就挥手召来了随侍的大丫鬟吉祥:“你去御膳房传信儿去吧,就按着我们娘儿俩刚才说的办。”
吉祥恭顺地应了声“诺”就出去了。
然后,东墨京都御膳房的上下全体员工,在亲自参与了“鸡翅门惨案”之后,又不得不成为“拉手摧花”的行家,他们团结和谐地把御花园荷花池里头开得正好地荷花,基本上都给采下来下了油锅。
于是乎,负责采买物资的宫人又接到了一个很是奇葩的命令:“上头让你多买些荷花还有莲蓬回去。”
他很是郁闷地走到后花园,想着荷花池里头的荷花不是多得很么?
然后他一眼就望见了“采花贼”们努力之后的现场惨象,偌大的荷花池啊,里头开得好看的荷花算是一朵也没了,剩下的除了花骨朵儿就是残荷。
他一脸懵逼看了一眼御膳房,难道又是那群为了银子丧心病狂的混蛋做的?
居然连御花园里头的荷花都敢下手,他们真的是为了银子不要命了!
但是,不得不说,负责采买物资的宫人还真的是想岔了,因为他们乃是奉命行事。
没有皇后娘娘让身边的大宫女儿吉祥传信儿,给御膳房的厨子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这一池子的荷花上头。
再说丞相大人,他下了早朝回到丞相府后,进了自个儿的书房还没多久呢,就得了贴身小厮雨点儿的传信,说是皇后娘娘派了宫人来给自己送礼来了。
皇后的面子,丞相是无论如何都会给的,所以他没多久就从自个儿的书房里头走出来了。
因为皇后娘娘只是让宫人来送礼,并不是传口谕的,所以丞相大人并没有向宫人行礼。
他只是笑着问候了传信的宫人一句:“石內监,别来无恙否?”
石內监也是经常来丞相府传信儿的寺人了,当下就很识相地说:“丞相大人今儿个可有福了,娘娘让小的给您府上送了一盘子荷花,至于其中是否另有玄机,小的可说不上来。”
然后他就把自个儿手上拎着的竹编食盒递给了丞相,就要寻个由子回宫里头去。
丞相当然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让石內监离开,他笑道:“石內监留步!有道是礼尚往来,可巧本官府上备了些时令鲜果,还请石內监等一会儿,带点儿果子回宫去。”
石內监闻言还真就留下了,还口里说道:“成,小的绝对把果子都给带进宫去,绝不会叫那些个果子磕了碰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石內监就被丞相府上的大管事招待着喝了几茶盏的香茶,磕了好些个瓜子儿,这才带着一包袱皮的果子回宫去了,临出府时,他还回头冲大管事笑了一下。
大管事顿时就明白了,得,今儿个这盘子的葵花籽儿算是投了石內监的喜好,下次说什么也得备上咯。
在石內监留在丞相府吃吃喝喝的时候,丞相大人刚好在书房里头打开了竹编食盒。
食盒的第一层什么吃食儿都没有,只有一张白底黑字的纸条。
丞相大人也是人,他当然也会好奇,这会儿被勾起了好奇心的他,可是真想知道那一盘子装在食盒第二层的荷花到底有什么玄机了。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看纸条上的话语,而是把纸条儿放在一旁,然后就打开了食盒的第二层。
就如石內监所言,里头装的是一盘子荷花,而且白里透红,颜色看着就淡雅得很。
可是不知怎的,丞相大人觉得这盘子荷花,极像是被人裹了面糊下过油锅的!
这荷花,也算是吃食儿?
破天荒的,和轩辕战宇上将军并称帝国双璧的沈弑沈大丞相,也开始犹豫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小纸条,上面是皇后娘娘手写的簪花小楷:丞相,放心吃,这荷花是宝丫头整出来的吃食儿!
原来这是太女殿下整出来的吃食儿……
丞相一时哭笑不得,宝丫头有多喜欢花花草草他也是清楚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亲自向自己讨要荷花种苗的太女殿下,干出了这油炸荷花的事儿!
这和焚琴煮鹤都没差了好么?这事儿要是被那一大帮子自诩清雅的文人骚客给知道了,他们不闹腾起来才怪吧!
不过荷花都炸好了,丞相大人自然也不会不吃。
毕竟这怎么说都是太女殿下和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嘛……
于是乎,他拿了青瓷筷子夹了一片荷花花瓣放到口中尝尝味儿。
然后,大管事就得了雨点儿的传信:“大管家,老爷叫您吩咐人去外头多买点荷花回来,要新鲜的,不要种苗。”
大管事一脸懵逼:“可是咱府上的荷花不是不少了么?”
雨点笑道:“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同样的事儿也发生在宁国公府。
如果说皇后娘娘给潘珏赏了纱料还有钗环首饰的时候,宁国公和靖远侯的反应是很淡定的,那么他们在开启食盒后看到一盘子荷花时,就可以说是一脸懵逼了。
刚巧,潘珏正好也在,她看到那盘子软炸荷花的时候,可算是笑得不行。
她算是真服了顾宝儿,同为穿越党人,自个儿只敢拿了茉莉来炒茶,却不敢把荷花都给炸来吃了。
再看看人家,来大东墨才几天呐,就敢和那些自诩清雅的文人骚客们杠上,冲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下魔爪!
潘珏潘姑娘,这时在心里头对自己的闺蜜,只有大写的“服气”两个字。
宁国公瞥了一眼乐得不行的潘姑娘,顿时就心里有数了。这丫头,绝对是知道皇后娘娘用意的,这会儿一个人坐在那里偷着乐呢。
于是乎,宁国公就开口了:“珏丫头你也别在边儿上干瞅着了,赶紧地和咱爷俩叨叨这盘子荷花的玄机所在吧。”
潘珏这才止了笑,努力板着俏脸义正言辞地开始说道:“恕我直言,皇后娘娘送来的这盘子荷花是下了油锅炸过的,至于用处,那更简单,这就是道开胃消暑的甜点。”
宁国公表示将信将疑:“可是这油炸荷花的事儿,不像是皇后娘娘能做出来的。”
“但是太女殿下是一定能做出来的,而且,也只有她有那个胆子,把丞相大人最爱的荷花给下了油锅。换了别人,我怕是等到明年,那人坟茔前的绿草都有一丈五咯。”
潘珏的补充解释很强大,让宁国公老爷子和靖远侯都无语了。
宁国公轻咳一声:“那这荷花,能吃?”
潘珏当即合掌一拍:“老爷子,你这是说哪里话呢?既然是殿下整出来的吃食儿,那肯定能吃。只是咱吃了这盘子荷花,说不得要派府里头管事的去外头多买些荷花莲蓬回来咯。”
宁国公知道,他这个义女,在琴棋书画等雅事上,虽有不错的天赋,却是一向不爱尽心的,她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只有吃食儿!
人家爱吃,味觉比什么人都要来得敏锐,而且平日里头就爱让人在厨房里头倒腾锅子,只为了能够尝上一口顺心合意的吃食儿。
也正是因此,只要潘珏看上一眼说是能吃的东西,放在嘴里头的味道是绝对不会错到哪里去的。
所以,宁国公一听潘珏这意思就明白了,恐怕这盘子荷花不但可以吃,而且味道还非常不错。
于是乎,打定主意的老爷子,率先就拿了青瓷筷子夹了一片莲花放到嘴里,然后他就闭上了双眼,唇角也随之上扬了七分。
靖远侯一看自己老爹这样子就知道,这盘子炸荷花,算是合了宁国公的心意,便也起了好奇的心思,想要尝尝味儿。
然而,等他从对荷花清香的陶醉中苏醒之后,赫然发现,盘子空了一大半,留下的荷花花瓣只剩下了寥寥几片。
靖远侯狐疑地瞥了一眼宁国公,发现老爷子还闭眼陶醉着,这才凝眸向潘珏望去。
结果啊,他一眼就望见了嘴巴正在做咀嚼运动的潘珏潘姑娘。
顿时,靖远侯的唇角就抽上了:“我说阿珏,府里头近来的伙食还算不错吧?”你至于遭了饥荒的人似的,一下子就吃完大半盘子的炸荷花么?后头的这个问句,靖远侯咬了咬牙,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潘珏轻笑着回道:“厨房里头那些个伙食的确还算可以,但是和太白楼的差远了,你又不肯下厨把我给喂饱了,这会儿本小姐胃口大开,你倒是要怪我了?”
顿时靖远侯就义正严词地道:“没事儿,你吃吧,我和咱爹都是大老爷们儿,吃几片荷花尝尝味儿也就行了。”
然而事实上,靖远侯的内心在哭泣,那可是炸荷花啊,清香又开胃的炸荷花啊……
还是他最喜欢的甜点啊……
不过靖远侯压抑住了自己对甜点的渴望,按阿珏那丫头护食儿的秉性,要是他敢再吃一片荷花,今天要是不下厨给她做顿饭,怕是交代不过去了。
他虽然喜欢下厨做吃食儿,但可不想整天围着厨房转悠,那样可是会荒废武艺的。
靖远侯和潘珏的交谈惊醒了宁国公,老爷子睁开双眼后看了一眼眼前的青瓷盘子,眼神划过一丝可惜,要不是他沉迷于荷花在舌尖的清香,又怎么会被珏丫头抓住时机,平白从他口中夺取了一大半的荷花?
他轻咳一声道:“鹤哥儿说的是,咱们大老爷们儿吃几片花瓣尝尝味儿也就是了。”
潘珏快笑喷了,老爷子啊,你真当宝宝不知道你和靖远侯是甜食控么?得得得,我这就走人,给你个台阶下台。
她看了一眼荷花,笑道:“不知怎的,吃了这盘子炸荷花,我突然想回小厨房去好好折腾一下莲子了,要是我有了好点子,做出了好吃食儿,老爷子可要帮我送进宫里头去给娘娘尝一尝才成。”
眼看着潘珏莲步轻移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宁国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瞥了一眼靖远侯:“鹤哥儿,你知道这盘子荷花怎么整么?”
靖远侯沉吟道:“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阿珏那丫头的味觉,您也是知晓的,她多半已经知道了这炸荷花的做法了。”
宁国公一锤定音:“那就成了,你快去,让管家娘子派人去外头多买点荷花回来,一定要挑新鲜的,花型完整的买回来,横竖这时候费不了多少银子,过几天可就难说了。”
身为甜食控的靖远侯,毫不犹豫地回道:“成,我这就去,还有爹,你看,咱府上是不是也整个水池子养荷花?
老爷子看着皇都,目光悠远,政治嗅觉敏锐的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一盘子荷花,是太女殿下的一招妙棋。
皇后娘娘虽是心中有丘壑的奇女子,但她被困于深宫多年,绝不敢破釜沉舟地使出这么大的手笔。
因为当年的倾国佳人,如今心中已然存了牵挂,就算有心拼杀,也会怕后继无力啊。
但是,太女殿下有这个胆子,也只有她敢使出这么大的手笔。
要知道,太女殿下沉溺男色的这些年,可没少被那些清贵才子们所诟病!
看着看着,宁国公就笑开了,口中的轻声呢喃,几不可闻。
至于定国公府么,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轩辕家的一堆爷们儿都是战场打滚回来的杀神,一个个身上煞气个顶个的浓,是以已经去世的老国公亲自定下了轩辕家媳妇唯一一条标准:姑娘家的家世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挑看着就会生养的,还有胆子一定要大,更要耐得住寂寞。
所以,轩辕家的夫人们,一个个的经历都是非常奇葩。
她们之中,曾经有人是大户里头不讨喜的庶女,被嫡母所厌弃,不得不带了丫鬟做针线到街头贩卖去,只为能够赚点儿体己银子。
也有人是被精心教养过的嫡女,名动京都,可惜却传出了克夫的坏名声,不得不在闺阁里头蹉跎年岁。
更有人是青楼名妓所生的父不详之人……
但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面相好,胆子大,性情沉稳,而且运气也够好。
因为她们都是在过得最不如意的时候,不经意间就和轩辕家的爷们儿看对眼了,然后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
要知道轩辕家是簪缨世家,只要爷们儿有一身好武艺,还怕不能出人头地么?人家轩辕氏出来的爷们儿,是嫡系还是旁系根本就没差好么!这些个汉子都是能让京都闺秀们心心念念的金龟婿。
所以轩辕家的媳妇对自个儿的夫君,可谓是个顶个的用心,对所出的儿女,更是尽心尽力地教养,从而奠定了轩辕家团结统一的家风。至于宠爱女孩儿么……纯粹是因为她们生不出来女孩儿啊,谁让人家一个个的肚皮都争气的不行,一怀上就保准是一个两个的小子往外蹦,以至于她们老是对轩辕家的爷们儿灌输女孩要好好宠爱的思想。
这就导致了轩辕家一切哥儿都得排在姑娘后头的默认规矩,使得轩辕家一窝子的爷们儿都成了萝莉控。
在轩辕家的爷们儿心里都有这么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外甥女最可爱了!妹妹最可爱了!可惜不是我家的……什么,你这家伙居然说你媳妇只会生女儿,想把她休了?爷非换着法子整的你哭爹喊娘不可!让你丫不懂珍惜!
也正是因此,当他们得知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炸荷花是太女殿下整出来的吃食的时候,个个眼睛都是冒绿光的,明明不是爱吃甜食的人,却分分钟就爆发出了超常的战斗力,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只为能够夺得一片荷花花瓣尝尝味儿。
至于轩辕家的媳妇们却是不必这么麻烦,她们这会儿已经每个人嘴里头都咀嚼上荷花了。
不得不说,轩辕家打从老国公那一代起就树立了良好家风,那就是宠媳妇儿。
什么吃的喝的,轩辕家的爷们儿都是可着自个儿媳妇先吃的,因为老国公觉得,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娇养着媳妇儿是应该的,至于爷们儿,反正糙得很,怎么养都成。
所以这会儿功夫,爷们儿打得热闹,边儿上却有一堆的大小娘子唇角噙着抹笑意在那看戏呢,而且她们嘴上还叨叨着,谁的拳头有力道,谁的腿上功夫俊。
再说老爷子,他身为轩辕家的家主,就算是不争不抢都能得着一片荷花花瓣,这会儿正刚刚把嚼烂了的荷花花瓣给咽下肚去呢。
他挥手就换唤来了府上的管事:“范进,快去,你去街上买点儿新鲜的荷花回来,送到太白楼去。”
范进一脸疑惑地望着定国公,却还是应了声“诺”就出去了。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定国公老爷子要让自个儿去买荷花送到太白楼去,因为人家太白楼根本就不缺插花。
但是这毕竟是国公爷的命令,他也只能照办。
轩辕战宇虽然这时候热战正酣,但他毕竟是老爷子亲自带出来的人,身手比那些个隔了房的堂兄弟要来得好一些,还是有精力去分神关注外界状况的。
他看着老爷子派人去外头买荷花送到太白楼去,顿时就明白了,这炸荷花不是一般的好吃,要不然老爷子也不会让苏家那丫头想法子把那盘子荷花给整出来……
老爷子怕是馋虫被勾上来了,不吃点好东西,绝对下不去。
上将军勾了唇儿,不就是一片炸荷花嘛,他倒要看看吸引人的地方到底在何处!
于是,他也不继续和兄弟们比拼实打实的拳脚功夫了,仗着自己身法灵巧,左右一滑溜就从人群中穿梭过去,从青瓷盘子里头夹了一片荷花入口。
然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荷花的大老爷们都懵逼了,感情还能这么玩啊?那咱刚才打来打去的都在忙个啥?
原来这才是正确得到宝丫头牌爱心甜点的正确方式!
三观被刷新的汉子们蠢蠢欲动,却发现,子肖其父这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玩儿的,轩辕青衫的脑子随了他爹,灵活!
这会儿,轩辕九公子早就从人群之中抽身,靠得一身好轻功就轻轻松松地也拿起了筷子夹荷花。
然后嘛,和轩辕青衫同个辈份排行第七的轩辕云凌就一嗓子吼开了:“老九,不带你这么玩的啊!”
闻言,老九他爹——轩辕战宇就不开心了,寒声道:“怎么?凌哥儿,你有意见?”
轩辕云凌赶紧摇头:“八叔,我哪儿敢……”
可他换下来的回应是上将军似笑非笑地一勾唇角。
轩辕七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委屈……
就算他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和八叔杠上啊!八叔可是老爷子唯一的子嗣,要是自己敢和八叔抬杠,估计不用老爷子出手,光是他爹还有她娘都能分分钟把自己往死里削。
好半晌,轩辕云凌才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八叔是觉着自己指桑骂槐影射他抢吃食儿的做法不厚道呢。
他也不去抢荷花了,轻咳几声就开始辩白:“我是觉得老九功夫明明俊得很,可他却不跟我们继续比了,觉得有点失落呢。”
轩辕战宇这才恢复面瘫脸,不去看轩辕云凌。
但是躺枪的轩辕青衫不干了,他顿时就给了轩辕云凌一个眼神:七哥,你拖我下水真的好么?
轩辕云凌也回了个眼神:我说的是心里话!
轩辕青衫突然觉得牙痒痒,这家伙,怎的比孔昭那厮还要来得让人不顺眼?
君不见,皇宫之中,孔昭如有所感,抬眸四望。
顾宝儿见状,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孔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被蚊虫叮咬罢了。”
太女殿下表示理解,被蚊子叮了的确挺痒的,难怪孔昭刚才到处找蚊子。
皇后娘娘坐在边上听了一耳朵,暗自下了决心,等宝丫头和孔昭离宫以后,自己就让人把长乐宫给好好地清扫一遍。
今儿个可只是孔昭被咬,要是换了宝丫头,她那细皮嫩肉的身子不痒的厉害才怪呢!
好在过会儿就是午膳的饭点了,按宝丫头的习性,她吃完午膳是一定要回太女府去小憩的,这一时半会也不怕会出什么岔子。
她给身边的随侍三宝使了个眼神,三宝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皇后娘娘要自己去柜子里头寻了香料来,而且一定要挑香味淡雅的,这样才能保证熏跑蚊虫又不惊扰太女殿下。
三宝便恭顺地点了点头退下。
她的离去,丝毫没有惊动正和皇后娘娘说说笑笑的顾宝儿。
再说范进,他的疑惑在和宁国公府的管事还有丞相府管事巧遇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因为他们三人,此时此刻手里头都抱着一大捧的荷花,每一朵都是颜色好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
可是就是因为如此,范进才更加疑惑。
谁府里头没有荷花,丞相府里头都不会没有!
他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率先开了口:“我说两位老哥,你们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出来买荷花的?”
宁国公府的管事罗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对!”
丞相府的管事吴六则是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怎么觉着再过几天这荷花怕是要卖上天价了……”
范进闻言好奇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六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道:“我觉得,主子们要新鲜的荷花绝不是为了拿来看的,而且我觉着,能让咱的主子同时做出一个举动的人,只有……”
他拿手指了指天。
罗四莫名觉得,吴六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
所以,他压低声线回道:“别说了,要是主子们想干大事儿,被我们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妙了。”
范进虽然平日里头行事莽撞了些,但他也不是不知避讳的人,当下便点头应道:“我看罗老哥说得对头,咱还是快些散了的好。”
罗四,吴六也正有此意,他们客套了几句,也就散了。
这一天阳光依旧炽热,但是家里头除了两亩荷塘没有别的田地的丧父长女王紫觉得,她走了大运,整个人都觉得开心得不行。
要知道她家的荷塘里头除了荷花几乎什么鱼虾都养不活,她平时的日子可别提过得多么紧吧了。
要问为什么,她家里只有一个守寡的娘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幼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的劳动力。
她家里头过日子用的银子,多半是等了夏末秋初托了左邻右舍帮自己清荷塘,然后才能从淤泥地里头清出一大堆的藕来。
再从邻居家借了牛车把藕拉到酒楼去卖了,这才能一次性拿上大半年的嚼用银子。
至于剩下的小半年,就要靠自己每日撑了小舟去荷塘里头摘了莲蓬,然后拿到市集上去卖了才能拿点儿钱回来。
所以当她得知有家大户的管事打算费银子买荷花回去的时候,她的表情是懵逼的。
因为在她眼里,荷花除了好看好闻可以结莲子以外,可以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当她回过神之后,当即对那个管事笑道:“大爷您别说,我这儿还真有新鲜的荷花,只是这会子荷花还在荷塘里头呢,要不,您跟我回去取?
这几个莲蓬就当是我送您的了,让您也尝尝鲜儿,好好尝尝今年新莲子的味儿鲜不鲜,甜不甜!
至于银子么,好说,您看着给就成。”
这个管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宁国公府的罗四。
他听了这话顿时就笑开了:“成,那我就跟你回去看看,只要荷花够新鲜,银子不是事儿。”
然后,半个时辰后送走了范进的王紫就觉得,她今儿个走了大运!要不然怎么会碰上愿意花银子买荷花的款爷呢?
而且这银子一入手,谁都能知晓到底有没有,那管事给的银子都差不多有十两了,就算是酒楼都没有这么厚道!
最重要的是,那管事说了,可能他三天两头地就会来找自己买荷花,只要荷花够新鲜,银子根本不是事儿!
于是乎,王紫开始觉得,她爹留给家里头的这两亩荷塘,可能会比别人家的良田都要来得有用处!
因为,就算是再好的良田,一日的产出也不大可能解决一户三口之家几个月的嚼用。
甚至,只要她好好地照料这两亩荷塘,可能等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弟弟就能去书院上学了呢。
王紫迎着火辣辣地阳光,看着那管事离去的方向笑眯了眼。
然后她转身迈开腿向着卖肉的铺子走去,虽然这个时间的好肉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肉多半是价钱昂贵的肋排,但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她有银子了啊,她的弟弟,可以毫无顾忌地吃肉了,她也可以拿着排骨啃个尽兴。
因此,尽管她是在逆光行走,心里头却觉得暖洋洋的。
这一天,京都卖肉最厚道的秦大刀,发现同自己卖肉的人多了几个小姑娘,而且她们都是平时都是在市集上卖莲蓬的。
所以,等王紫来向自己买肉的时候,秦大刀实在是好奇地不行了,然后他开口问道:“丫头,你今儿个怎的来老刀这儿买肉来了?”
因为秦大刀平日里头也是经常和王紫买莲蓬吃是人,所以王紫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笑着给了他答复。
“今儿个不是有位大户家的管事来我那摊子么,人家是为了荷花来的,买了一堆呢,然后给了我些银子。”
秦大刀明白了,感情这是一笔横财,所以这卖莲蓬的丫头,今儿个才舍得同自己买点儿肉回去打打牙祭。
当下他便笑道:“原来是这样,成,那你边儿上呆着,老刀我找点儿好肉给你。”
他笑得爽朗,让王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她在想,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派了自个儿府上的管事来买荷花的,她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成。
下一秒,嘴里正叼着最后一片“软炸荷花”的宁国公老爷子,就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嘴里的荷花不用说也吊到地上去了。
老爷子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荷花,眼里满是可惜:“我的荷花啊……”
那哀叹声,让边上的靖远侯都忍不住动容,他瞥了一眼老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爹,您别嚎了,等罗四回来,我保准立马去问阿珏这荷花的做法,然后给你整出一盘子来,成不成?”
宁国公这才止住了,含笑道:“这还差不多,有点儿为人子的样子。”
靖远侯惆怅了,自己老爹明明很聪明,可是总爱闹小孩子脾气,这可怎么办啊?
他看了一眼皇宫,忍不住长叹一声。托了太女殿下这盘子炸荷花的福,自己怕是很快就要不得闲咯。
然后,咱的太女殿下,在闻到火腿豆腐的鲜香味儿的时候,在皇后娘娘还有孔昭的面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很尴尬!
顾宝儿觉得,要是皇后娘娘和孔昭笑出声来了,她一定会想办法躲到地洞里头去的……
至于长乐宫有没有地洞这回事儿,太女殿下表示她并不在意。
大不了,她就让人给自己挖个地洞出来呗,谁怕谁!
好在,皇后娘娘并没有笑出声来,她只是笑着勾了勾唇角:“怎的?这火腿豆腐的味儿太香了?”
太女殿下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这味儿香的我鼻子都受不了了。做菜的厨子实在是让我开始好奇,这道菜的滋味儿了。
要是这道菜的滋味儿及不上色香,我看他的厨艺可以算是根本没学到家了,毕竟太白楼的菜肴,可一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孔昭选择点头,因为他也觉得太女殿下说得非常有理。
因为一道菜的根本在于它的滋味儿,只要滋味儿够好,就算在色香这两方面差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眼前这道火腿豆腐,单看其“色”,不得不说厨子是用心在做膳食的。
火腿切片,与高汤同煮,这便有了红白二色,又有香葱增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而且那豆腐的颜色呈现微微淡黄,不似一般的嫩豆腐看着就是白生生的,感觉另有玄机。
不过就算看着菜肴的颜色看着再好,要是入口的滋味儿不如人意,还是说明那做菜的厨子用心的方向错了。
所以,孔昭观察了一会儿这火腿豆腐之后笑着开口道:“这厨子的手艺到底到没到家,殿下光是看着可不作数,怎么也得尝尝味儿吧?”
顾宝儿觉得孔昭这话甚是有理,她要是不尝尝这火腿豆腐的味道如何,根本算不上是拥有发言权的人。
然后太女殿下便含笑拿了汤勺为皇后娘娘盛了一碗火腿豆腐汤,也给自己和孔昭来了一碗。
孔昭平时的膳食也是和顾宝儿一起解决的,毕竟他们好歹挂着堂兄妹的名头,没道理做妹妹的用膳时,做哥哥的反倒只能在一边干瞅着。
不过,他是习惯了给自己布菜的人,这回太女殿下好意给他盛了一碗火腿豆腐汤,他倒是显得颇不习惯。
他接过了汤碗就忍不住开口道:“丫头,你今儿可是有求于我?”
怪哉,宝丫头居然会主动布菜了,她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拿着个大汤勺在那儿布菜,孔昭是越想越不对味儿。
顾宝儿听了这话是一脸懵逼,她只是以前和室友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经常盛汤养成习惯罢了,然后就习惯成自然……
太女殿下瞥了一眼端着汤碗满脸不自然的孔昭,选择了傲娇的回复方式:“怎的?我今儿心情好不行么?”
孔昭被这么一刺,顿时觉得整个人畅快了不少,这才像是宝丫头的本性啊,爱憎分明,容易羞恼。
要是宝丫头变成了一般侯府里头只懂得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那就不是宝丫头了。
而咱的皇后娘娘表示,你们闹吧,我就静静地喝汤。也许,宝丫头盛的汤滋味会更加鲜美……
但是她拿了瓷勺舀了一勺子的汤水放入口中之后,却是连唇角的笑意都敛起了三分。
皇后娘娘万万没想到,做这道火腿豆腐汤的厨子,只在意菜肴的“色”、“香”,竟然忽视了膳食最根本的“味”!
一道菜肴香气再浓,颜色再漂亮,要是让人尝着觉着不好吃只会平白没的让人觉得糟心!
这厨子拿来煲火腿豆腐的汤底用的虽是高汤,但却不是和火腿可以相辅相成的豚骨浓汤,而是鱼汤。
而且这厨子为了去除鱼的腥味儿,用了许多的姜,导致入口之时都让人觉着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儿。
皇后娘娘神情的变化哪里瞒得过顾宝儿,她顿时也效仿了皇后娘娘的举动,也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汤水入口。
然后,太女殿下就连骂街的心思都有了。打从她穿越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坑的黑暗料理啊喂!
这道火腿豆腐汤虽然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而且香味浓郁,但是这道菜根本就是******口味的菜啊……
这厨子用鱼汤来煲火腿还有豆腐也就罢了,可他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好姜的份量,让人喝了一口鱼汤都觉得辣口,根本就没办法拿来下饭嘛!
还真的是让人尴尬啊。
顾宝儿觉着自己嘴里含着的这口汤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能一脸惆怅地望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挑眉,用吞咽的动作表示:你随意,反正我是咽下去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舍命陪娘娘吧。顾宝儿闭眼抬头,总算是把这一口汤水给咽下了肚子去。
接下来她不信邪地咬了一口火腿,却发现火腿是辣的,似乎厨子在拿它煲汤以前,曾经拿它浸泡过辣椒油。
这真的是御厨给皇后娘娘做的菜肴么?
顾宝儿觉得,这厨子和皇后娘娘有仇吧,居然拿可以煲出鲜美汤水的好食材来整人,简直了!
于是乎,这会儿,太女殿下的表情特别纠结。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闻着这么香的汤水,却是不能入口的。
然后她伸出勺子,舀了一小块淡黄色的豆腐放入口中。
此时此刻,屋内的人都不会想到,就在短短几息之后,东墨的太女殿下就毫无形象地含着泪水张开嘴“哇”的吐了一桌子……
当上述惨状发生之后,皇后娘娘算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她寒声道:“来人!你们的耳朵都聋了么!还不快点把这桌子菜都给本宫原样送回御膳房!”
话音刚落,皇后娘娘就从自个儿的腰封里头掏出丝帕来,毫不在意那些零碎的食物残渣,仔细地擦净了顾宝儿的唇角。
末了,她还亲自给顾宝儿斟了一茶盏的香茶,递给顾宝儿净口。
亏了皇后娘娘的照料,顾宝儿才能快速缓过来,她咳嗽着开口道:“不!娘亲,我要那个厨子……滚到长乐宫来!”
这会儿顾宝儿是真怒了,还管什么形象啊,她等会儿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厨子给骂个狗血喷头!
孔昭见状,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头掏出了一两粒蜜饯果子,递给了顾宝儿,也算是让她甜甜嘴儿。
咱机智的孔十一孔少爷,这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真相,也许那个厨子的豆腐是浸泡过黄莲汁子的,不然怕苦的宝丫头不会把一嘴的豆腐渣都给吐了出来。
顾宝儿接过蜜饯果子后,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这才算是恢复了些活力。
她等自己缓过气以后,怒气满满地就开口了:“本宫真是没想到,那厨子是个关心主子的人,居然拿了姜味儿的鱼汤来煲泡过辣椒油的火腿还有黄连汁煮出来的豆腐!他这是琢磨着给本宫和皇后娘娘下火还是补阳气呢?”
刚才还是好奇脸的馒头听了太女殿下这话,顿时就抛给了顾宝儿一个心疼的眼神。
要知道,馒头小姑娘连苦瓜都是不爱吃的,更何况是比苦瓜还要苦的黄莲呢?
所以,刚刚才吃了黄莲豆腐的太女殿下,在馒头小姑娘的眼中难免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于是乎,馒头小姑娘暗暗打定了主意,她等会儿一定要找个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揍那厨子好几下的,这样才能让厨子记住这个教训!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馒头小姑娘一个人,孔昭还有皇后娘娘也是这么想的。
尤其是皇后娘娘,她最疼爱的人就是顾宝儿了,因为顾宝儿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
这会儿皇后娘娘连活活剐了那厨子的心都有,当下便冷笑着冲随侍的三宝开口:“没听见么?三宝,太女让你带人去御膳房把那个厨子给带过来,记得,一定要带那个做这道火腿豆腐汤的厨子,要是掌勺的大厨不知道那厨子是谁,就让那掌勺的自己滚过来!”
三宝恭顺地应了声“诺”,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这会儿吐出了嘴里头的果核,顾宝儿算是一点食欲都没了,她看着皇后,劝道:“娘亲你别气了,横竖我和孔昭这会子还不算太饿,毕竟我们不久之前还吃了一盘子软炸荷花呢。”
孔昭当然不会拆顾宝儿的台,他赶紧助攻:“娘娘别为了不争气的奴才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您心疼宝丫头,这我和宝丫头都知道,可是您也得想想,万一您气坏了身子,老爷子还有师父得多心疼啊。”
皇后娘娘这才抿了抿唇儿,唇角微微扬起几分弧度。
“本宫气的是,当着本宫的面儿,那黑心眼的厨子都敢在宝丫头的吃食上耍花招!这些个食材搭配在一起,也算是能够让人入口的?”
皇后娘娘的话语,让本就暗怒于心的孔昭更添了几分怒意,他勾了唇似笑非笑:“娘娘说的是,这些个不懂得珍惜食材好好伺候主子的厨子都该扔到街上去做讨饭的!”
孔昭生平最为厌恶的事情,就是浪费食物。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在那段颠沛流离的岁月,为了一个馊馒头曾经挨过多少人的拳脚,又有多少次陷入昏厥……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女童的青年,他的苦难才得以终结。
正是因为他曾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所以在他成为颠沛流离的乞儿之后,才对这世间的苦难的更深刻的体会。
一个杂粮馒头哪怕是发馊了,它也是小乞儿视若性命的珍宝!
而现在,一个御膳房的厨子就敢糟蹋食材,而且还是在宝丫头的吃食上做花样,孔昭表示,这种人就该扔到街上去要饭,等他饿了三四天,他就该明白什么叫做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一分一毫恒念物力维艰了!
皇后娘娘听到孔昭这话,心猛地一颤。
她是知道的,轩辕战宇同她提过,孔昭在被宝丫头执意留下之前,只是个小乞儿,而且他遇到宝丫头的时候,正是昏死的最厉害的时候,可就是这样的孔昭,嘴里依然不住地呢喃着两个字:馒……头。
正是如此,轩辕战宇才会以宝丫头的执念为名义,出手救下孔昭。
他说:“这小子,看面相就是个有福报的,而且他够拼,为了抢馒头都可以不要命,那双眼睛看着就和狼崽子没两样!要是让宝丫头养熟了他,有的是宝丫头的好处。除了宝丫头,便是谁的话他都是不会听的。”
当时,皇后娘娘只是一笑置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毕竟孔昭是人,不是狼崽子啊。
她万万没想到,就在不久之后,拜师兄长的孔昭就为了可以成为宝丫头的暗卫在老爷子跟前长跪不起!
三天三夜后,得知孔昭还是水米不进的老爷子毫不犹豫地递了牌子进宫。
他大马金刀地往皇后娘娘跟前儿一坐就开始叨叨:“孔昭那小子长得俊,像娘们儿,所以他刚开始说要做宝丫头护卫的时候我是拒绝的。可我不得不承认,那小子对自己够狠只因他够重情,这一点像我们轩辕家的爷们儿!
他三天水米不进就为了能够陪着宝丫头!他说了,只要他能够陪着宝丫头,他不在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一切只因为战宇那小子对他说了一句话,说孔昭的命是宝丫头要执意救下的。
而且一开始我便同他说过了,便是我能劝动你,他也得去经历皇家暗卫的密训并且活着回来,才能成为宝丫头的护卫,让他好好地考虑一下。可是那小子想都不想就撩了衣摆跪在了地上!直到今天……今天他看着我点了头,才算是放心地晕过去了……”
当时,皇后娘娘的表情是错愕的,就如同此时一般。
然后回过神来的皇后娘娘勾了唇儿,她不得不说孔昭是个狠人,无论是谁做了丝毫不利于宝丫头的事情,孔昭都会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不管对方是谁,就像是一匹不要命的疯狼一般。
就如同轩辕战宇昔日所言。
但就是这样的孔昭,才更让皇后娘娘看重,因为这样的孔昭,才无愧孔十一的诨名!
轩辕家的男人,要是连自个儿的妻女族妹都护不住,那留着这男儿身又有何用?
她知道,今儿午膳这事儿,估摸着是难以善了了……
要是孔昭不把那厨子给好好地收拾一番,他就不是孔十一了。
可是要是让孔昭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把厨子给处置了,恐怕难免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去,让人说太女殿下恃宠而骄,说太女身边的护卫仗着轩辕氏的权势还有太女殿下的宠信不看重帝尊的脸面!
因为御膳房的厨子,再不争气,也是皇家的奴才,轮不到轩辕家的十一少来发落,至少明面儿上绝对是不行的。
所以皇后娘娘给孔昭也斟了一杯茶,用眼神示意他:不可妄言。
孔昭在方才那话出口之时便已经察觉到了些许不妥,是以他并未继续开口,而是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罢了,罢了,若是宝儿等会儿想不到出气的法子,自己再同娘娘想个法子将那厨子打发出去就是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年少轻狂,一时气盛就让宝丫头背上恃宠而骄的名声。
冷静下来的孔昭,很快就明白了娘娘的意思,便点点头表示回应。
孔昭和皇后娘娘之间无声的交流,顾宝儿无知无觉,她饮尽了茶盏中的茉莉花茶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味觉回来了些许,能够品尝出来茉莉花茶的那些许回甘了。
方才孔昭一时气愤的所言,她算是听了一耳朵,觉得要是皇后娘娘真照孔昭所言行事的话,很是不妥啊。
这样的话语,皇后娘娘可以说,孔昭却是不能说的,要是皇后娘娘真的因为心疼自己而按照孔昭所说的去做了……自己绝对会后悔莫及的!
只要皇后娘娘那么做了,她可以猜到,不久之后,那群御史台的言官就会一个个地跳出来,拼了命地给自己老爹上谏,口里叨叨着:太女行事嚣张跋扈,皇后只知宠溺不知劝阻之类的话语。
虽然这些年,因为原主要自污声名,他们也没少上谏和帝尊说自己行事纨绔,但是那些上谏的人从来都不会牵连把皇后娘娘给牵连进来。
因为原主从来都不会在皇宫之内胡来,让皇后娘娘难做!
眼下离自己及笄的时间只有大半年了,若是今儿个在皇宫里头闹出点什么事儿来,怕是自己别说想上朝听政的时候都会遇到不少人下绊子了,就连眼前这个心心念念都盼着自己好的“便宜”娘亲都落不了好……
所以顾宝儿决定抢在皇后娘娘答复之前开口。
因为唯有身为苦主的自己,可以劝住正在发怒的一国皇后!
“娘亲先不忙着下决定。那厨子能想出这般天才的膳食,说明那人不但有着天赋,更有心。旁的先不说,那厨子的烹饪手段很是了得,煲个火腿豆腐汤居然能让这几样食材的味道各具特色,毫不串味儿,让人不得不服啊。”
皇后娘娘听了顾宝儿如此开口,展颜一笑,心中的担忧可算是去了一大半。要是让宝丫头来发落厨子的话,总比孔昭要来得名正言顺,只要她不说将那厨子撵出宫去或者干脆要了那厨子的命,自个儿有的是手段将这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般想来,她便寒声道:“你说得不错,光是这一点,很多厨子都做不到。这做火腿豆腐汤的厨子,天赋远胜常人,只是他还需要一点儿磨砺,现在还是嫩了些,担不起大用。
再来,本宫想着,既然吃了黄莲豆腐的人是太女,怕是也只有太女更清楚那厨子的短处所在了。不如本宫将这厨子交由太女处置,如何?”
对,就是这样!顾宝儿在心里暗自为皇后娘娘喝了个彩,自己只是稍微透露了一点点口风,皇后娘娘就默契十足地帮着她把孔昭先前那句话给一笔带过了。
自己好歹是这一砂锅火腿豆腐汤的受害者,只要不把厨子折腾得太过分,无论怎样算来都是有理的!
于是乎,顾宝儿一本正经地回道:“正合我意。只是有句话,本宫可得说在前头。要是到时候,本宫把那厨子给折腾得狠了些,娘亲可别怪本宫太会胡闹了啊。毕竟本宫好歹是太女,气性不小。虽然眼下本宫还未及笄,但本宫也容不得人在入口的膳食上头用手段!”
说得太妙了!皇后娘娘憋笑憋得很是辛苦,她是真没想到,宝丫头居然想到了这样的损招,堂堂太女居然要拿自己还未及笄为理由来整治厨子,这可真是倚小卖小了!
而且就算御史台到时候上谏了,只要阿迟和自己咬定了说这是宝丫头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胡闹,又有哪个能说是太女生性暴戾,手段狠辣?
他们顶多只能摇着头叹气说宝丫头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小妮子罢了……
虽说像一般侯府人家的小妮子,这么大的年纪都开始着急议亲的事儿了,要是再像宝丫头这般行事并不稳妥,但是自个儿家身为太女的宝丫头还真不需要考虑议亲这种事儿啊!
宝丫头就算传出去了个“童心未泯”的名头,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这样,自己反倒更有理由和阿迟合力多留宝丫头几年了……
皇后娘娘越想越是觉得顾宝儿好机智,欣慰得都快笑出声来了。
但是她依然谨记着这会儿她还在和顾宝儿一起合作唱着“对台戏”呢,是以她的手指缓缓攥紧,神情却是清冷如故。
然后皇后娘娘开口道:“你想怎么折腾都由得你,谁让吃了黄莲豆腐的人是你呢?只消你折腾得不是太过分就成。”
顾宝儿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会儿皇后娘娘的怒气完全没有先前来得重,看来自己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嘛。
孔昭在边儿上捧着盏茉莉花茶,时不时轻啜一口,脸上神情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
他生气本就是因为被黄莲豆腐“荼毒”的人是顾宝儿,这会儿顾宝儿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了她自己有手段整治那厨子,他自然也不会多事。
因为孔昭比谁都清楚,“报仇”这种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来才痛快!
他就这么端着茶盏端坐一旁,耳边听得顾宝儿还有皇后娘娘不住交谈,眼神也随之柔和了许多,直到那做火腿豆腐汤的厨子被押送到长乐宫的那一刻!
三宝是押送厨子来长乐宫的管事宫女,是以她刚好和孔昭打了个照面儿。
当时,三宝姑娘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哪是以身手高强、性情和顺而闻名京都的孔十一啊,看着杀气满满的眼神,活像是一匹择人而噬的狼!
她顿时就暗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压抑住自己的恐惧,低头对皇后娘娘汇报:“回禀娘娘,殿下,御膳房帮厨刘三刀已经带到,今儿午膳殿下所用的火腿豆腐汤正是出自刘三刀之手。”
刘三刀?这名字还真的是很有槽点啊喂!
顾宝儿无语了,这厨子的爹给他起名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详细考虑过啊……
难道他就不知道有个成语叫做“两面三刀”么?
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吐槽厨子名字的时候,不管眼前这厨子叫刘三刀还是叫刘二刀,他不把今儿中午这事儿说清楚了……
她顾宝儿绝对和他没完!
想到这儿,顾宝儿也懒得去想刘三刀的名字还有什么槽点可吐了,更不想说“免礼”这两个字让刘三刀起身。
她直接照搬了孔昭孔大少的招牌动作,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看向那面相颇为年轻的厨子刘三刀。
接着,太女殿下轻启朱唇:“刘三刀,你就是今儿个午膳给本宫还有母后备下那道火腿豆腐汤的那个厨子?”
孔昭看着顾宝儿微微勾起的唇角,感觉十分微妙,宝丫头脸上的神情,看着有点儿熟悉啊……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神情放在宝丫头那张初见风华的脸上,很是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派头。
而刘三刀的反应么,在孔昭看来就更加有趣了。
这个名为刘三刀的厨子,虽然被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三宝押送到长乐宫,现下又跪在地上被太女问话,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不见一丝半点儿的慌乱,反而十分沉着。
而且,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见卑躬屈膝的媚态。
这还真的是有趣啊……孔昭眯了眼,他这会儿觉得,这刘三刀应该是存心闹了今儿这一出的。
再说刘三刀,他被顾宝儿这么一问话,却是想也不想就昂头挺胸地回道:“是!我就是刘三刀!火腿豆腐汤就是我做的,没有别的人插手!”
“本宫且问你,今儿这道火腿豆腐汤,你可曾尝过味儿?”
刘三刀继续抬头挺胸,这一次他回答的声音格外大声:“回殿下,我的确尝过味儿!”
皇后娘娘在旁边看了都觉得牙痒痒,这么个二愣子怎的就熬到了御膳房主厨之一的位置,而且还得到了掌勺大厨的信任?二愣子也就二愣子了,问题是这个二愣子的味觉有毛病啊!
那道火腿豆腐汤,也是正常人能吃的么?
要是有厨子做出了这道火腿豆腐汤,并且坚持认为这是道美味佳肴,除了他是故意的,就只有他味觉有毛病这种可能了……
而看这厨子这么二愣子,除了他是个有毛病的,皇后娘娘不做他想。
如果二愣子都会玩手段,这天下的聪明人又该怎么活呢?
皇后娘娘都觉得牙痒痒,更不用说顾宝儿了。
她身为被黄莲豆腐所“荼毒”的受害人,这会儿只觉得天雷滚滚。
她只想说,请告诉宝宝,东墨的御膳房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这种坚持姜味儿鱼汤煲辣油火腿加黄莲豆腐会是道好菜的观点的厨子,都能在御膳房混到这么高端的位置啊?该不是舌头有毛病吧?
顾宝儿觉得,这厨子面对自己和皇后娘娘都一点儿不慌,除了他舌头有毛病,,没别的可能了!
因为做下坏事的人,面对受害者,总是会有些心虚的。
而且要知道,根据正常定律,皇后、储君、帝尊等皇族入口的膳食,必须经由下人精心准备,负责他们膳食的厨子,厨艺不高超的话都不行!
至于原因么,很简单,要是他们因为膳食不合胃口而心情不愉悦的话,文武百官绝对会更加不愉悦。
举个例子,如果帝尊心情不愉悦,当有臣子说府上有含璋之喜的时候,将会是如下情景:
“陛下,臣的夫人给臣又添了一个儿子!”
帝尊面瘫脸:“哦,恭喜。”
当边境有捷报传来之时,会是如下情景:
“陛下,x将军带兵大破敌军三万!”
帝尊面无表情:“哦,当赏。”
这种情况,无论是什么派系的官员,他们都不会想看到的。
因为闹心啊。
所以顾宝儿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厨师也能拥有给皇族做膳食的资格!
她这会儿连唇角都不想勾了,直接就板着脸开口道:“那好,刘三刀,你告诉本宫,这满桌子的菜肴,除了那道火腿豆腐汤,还有什么菜肴出自你手?”
刘三刀仿佛一点儿都不知道太女生气了,他回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嘹亮:“回殿下,没了!就这么一道!”
哈?太女殿下实在是不敢置信,自己挑选的道闻起来最鲜香的汤羹,竟然是这满桌才要里头唯一一道出自刘三刀之手的菜肴!换句话说,她亲手挑了一道菜来荼毒自己的嘴!
这还真的是很羊驼的事啊。
顾宝儿不想说羊驼的别名,因为实在是有辱斯文。
最后,她唇角抽搐地道:“好。既然如此,刘三刀,只要你自己把这砂锅火腿豆腐汤吃完以后,并且以后不再做膳食,今儿的事就算是了了!”
太女殿下觉得,面对刘三刀这样奇葩的厨子,她觉得发火都是浪费……
只要刘三刀吃了那一整砂锅的“火腿豆腐汤”,并且以后不再烹饪黑暗料理,今儿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原因很简单,人家不是存心闹事,他是舌头有毛病!
可是无论是顾宝儿还是坐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皇后娘娘都没有想到,事情出现了神转折……
刘三刀不干了!
这一次,刘三刀的回答出乎顾宝儿意料,他说的是:“回殿下,在下拒绝。因为这道火腿豆腐汤根本就不是合格的菜肴,要是谁真的吃了还赞不绝口,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个人的舌头有毛病!
而我,刘三刀,身为一个味觉正常的厨子,实在没有办法把它给吃完。”
少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宝儿是真的怒了,刘三刀这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他就是存心做了一道根本就不能吃的菜肴送上来的。
然后,她寒声道:“这么说,你是存心要愚弄本宫还有皇后娘娘了?”
“是!”
很好,刘三刀你很厉害。可是你这么跟我抬杠,本宝宝要是不把你给折腾得不要不要的,那我和皇后娘亲的脸要往哪儿搁?
顾宝儿的眼底,渐渐布满冷意。
然后就在冷意布满,顾宝儿即将开口的前一刻,刘三刀再次开口了。
“恕我刘三刀直言,在东墨,敢于愚弄当今陛下还有殿下娘娘的人还少么?”
这话说的可就诛心了啊,便是本想着端着茶盏坐在边儿上看戏的孔昭,这会儿也忍不住发笑。
孔昭的笑声是低沉的,带了几分薄凉,便如他此时的眼瞳一般。
当孔昭止了笑的时刻,顾宝儿只觉得满室静谧,便如同山雨欲来之前那般,静谧却让人惶恐不安。
然后,她听得孔昭开口道:“诛心之言!我东墨,何曾出过敢于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刘三刀,似你这般愚弄皇族之后还能面不改色之人,本官还真的是从未见过!再来,出自你刘三刀之口的言论,本官不得不怀疑,它的可信度。”
刘三刀依旧面不改色:“在东墨,也唯有我敢于现身说法,让殿下明白被愚弄的感觉。所以殿下会明白的,我所言句句是真。如果我这一次赌错了,我刘三刀也只能说,太女殿下不配做皇后娘娘和陛下的女儿!”
很好,这是和宝宝杠上了是吧?
顾宝儿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你刘三刀凭什么才能有这份儿自信,在愚弄了我东墨皇族以后还能全身而退?”
刘三刀笑道:“就凭传言中沉溺美色的太女殿下,便是在被我如此愚弄之后,也没有立时要了我的命!就凭我能看出,东墨储君,并非沉溺男色无心天下之人!”
刘三刀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强大,因为便是本来打算等会儿不顾一切也要了结刘三刀的皇后娘娘,她的脸色都变了。
而孔昭,更是眼底漩涡翻涌。
至于顾宝儿,她收起了唇角的冷笑,眼神更加冷漠:“你以为你这种程度的恭维就能让本宫饶下你的性命么?”
刘三刀对顾宝儿脸上的冷笑视而不见,回复的声线沉稳如故:“这并不是恭维,我刘家男儿不打诳语,我刘三刀所言,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那你倒是说说,又有哪些人在愚弄本宫,愚弄母后,甚至愚弄父皇?若是说得让本宫满意,今儿这事就算了结了。”
皇后娘娘坐在边儿上,瞧着这两人一问一答,轻叹了一口气,眼底神色莫名。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厨子怕是个有些本事的赌徒。
他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去赌这京都权贵口里叨叨的纨绔太女,到底是不是就如传闻中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赢,那厨子只消蛰伏几年便可等来一个时机封妻荫子,输,则输得万劫不复!
而看这苗头,皇后娘娘觉得牙痒痒,这厨子怕是要赌赢了啊。
可是按理来讲这种有人才送上门来的好事儿,她改为宝丫头开心的,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遗憾呢?
皇后娘娘不会知道,就在今天,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已然开启,而她,即将步入那个全新的世界。
现在的皇后娘娘,只是在奇怪,为什么那个厨子没有把那一砂锅能弄死个人的“火腿豆腐汤”喝完,自己会觉得怅然若失。
她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打起精神看着这两人问答。
刘三刀这一次似乎沉吟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要是我说,延陵知府贪墨成性,为了银子将我刘家满门尽皆没入私牢,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要是我说,延陵知府之所以并未杀人灭口,只因我这个逃犯窜逃在外,他没了撬开我刘家人的嘴皮子的筹码,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要是我说,那延陵知府日夜对我刘家人动用私刑,只为得知我刘三刀的去向,太女殿下可愿相信?”
连续三个问句,问得满室一时沉寂。
刘三刀许久未见顾宝儿答复,眼里的光彩黯淡了许多:“我早该知道的,便是我说了,殿下也不会信的,可我还是想赌一赌……罢了罢了,殿下要杀要剐,我刘三刀都不皱一下眉头!
毕竟死在殿下的手里,可比死在那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要好得多!只希望,殿下记住我的名字是刘三刀!”
然后他听见了一句脏话:“次奥,你个兔崽子就不能给本宫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延陵知府是哪个么?动不动就说杀啊剐啊的,刘三刀你以为本宫是土匪头子么?你丫有没有带脑子!”
刘三刀懵逼了。
厉害了,我的殿下,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只是在想延陵知府是哪个……
明明听你这意思,延陵知府很有可能要被你收拾了,可是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开心呢?
这不符合常理。
顾宝儿哪管刘三刀有没有懵逼,这会儿她自己都在懵逼呢。
丫,一不小心就爆了粗口,暴露了女汉子的本性怎么办?
娘亲,我如果说,我还是你家懂得韬光养晦非常低调的宝贝女儿,你信么?
她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发现娘娘的唇角是僵硬的。
顾宝儿仰头忘了一下天空,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常年水贴吧,一下子气性上头了有点儿hold不住。
太女殿下轻咳几声,也算是缓和了一下屋内的气氛。
然后她开口道:“刘三刀,你小时候被傻子抱过吧?你爹没告诉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么多天你都忍下来了,今天本宫反应慢一点儿,你就要死要活的,能不能不要自己脑子有坑就觉得全世界都得和你一个想法啊?
你丫的有没有想过你那在延陵知府牢房里头熬着私刑的家人?
还是说,你只是觉得告御状这种事情像话本子里头一样那么简单,只要见到能主事儿的人,巴拉巴拉说一堆话就完事儿了?
你是真傻假傻?就算你说了延陵知府是个混账,那也得准备证据来让我们相信啊!
你丫到底懂不懂,没有证据只凭嘴皮子叨叨半点儿用处都没有啊喂!你脑子进水了吧,要是咱行事真像那话本子里头说得那么简单,西戎早就不用岁岁打秋风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本宫真想弄死你,是绝对不会记住你的名字的,因为多提一次本宫都觉得倒胃口。”
你还真别说,顾宝儿这一大堆话的杀伤力特别强。
至少刘三刀是被唬地一愣一愣的,白净的脸上都浮起了两朵红云。
为什么呀?
被羞的。
因为任何一个有心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人,要是被自个儿认为是有着鸿鹄之志的君主给这么骂了一大通,都会觉得羞愧的。
而刘三刀,他这会儿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太女殿下这话虽然说得糙了点儿,带了几个脏字儿,但是人家的理儿可是一点也不糙!
首先,自己的确是太心急了点儿,太女现在毕竟还不能上朝听政呢,不知晓延陵知府是何许人也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来,就算太女殿下知道延陵知府他姓甚名谁,但知府好歹是个不小的官儿,就算要帮自己解救家人,也是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合理措施的。
更何况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亲人们可还在那知府的私牢里头熬着私刑呢,自己一死了之痛苦也不过只有一瞬,可是那样的话,亲人们就得一直不死不活地熬着能够要人半条命的私刑了!
最后,太女殿下还提醒了他一件事儿,办案要证据。
要是想让知府无处喊冤,他必须提供充足的证据,没有证据也得出具有说服力的线索提示!
刘三刀觉得自己悟了。
他活该被太女殿下骂。
至于自己小时候有没有被傻子抱过这种事儿,刘三刀觉得,等把自己老爹救出来以后必须问个清楚。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必须让殿下把自己的名字记住,把自家的事儿给放在心上!
然后他抬头挺胸地回道:“殿下教训的是,三刀之前的确思虑不周,欠殿下教诲!殿下放心,三刀往后绝不轻贱性命,誓要修文习武报效东墨,以谢殿下为三刀查办延陵知府之恩!”
顾宝儿内心泪流满面,三刀兄弟,你还不会是传说中的不被骂就浑身骨头痒痒不舒服斯基的那种人吧?
宝宝之前只是为了掩饰我的本性流露所以随便编了一段话而已啊喂……
我好像没说要弄死延陵知府吧?你这副誓要为捍卫我东墨江山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而孔昭,他默默饮尽了茶盏中的茉莉花茶,连那茉莉花都一朵朵地嚼碎了咽下肚去。
因为孔昭,他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小子,满门被人折腾个干干净净的人也不是没有,可你刘三刀为了要报仇居然存心祸害宝丫头又是几个意思?
爷的仇可也还没报呢!
皇后娘娘则是望向了远方作沉思状,那啥,自家闺女吃个饭也能找到差事做,老爷子应该不会不给几个护卫意思一下吧……
她可以保证,这一次,宝丫头绝对不会是为了好吃的才要去京都外头走一趟的!
定国公府内的老爷子突然觉得背后一寒,当即望向了皇宫,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使人唤来轩辕青衫:“今儿个宝丫头给咱府上送来的那几盘子炸荷花,虽说味道不错,可我吃了却总觉得这心里头不是很踏实。这荷花的确值不了几个钱,命贱好养活,但是,这花却是那群读书人的命根子,我怕他们什么时候得了这消息,就要闹将起来。
到时候,可就不妙了。咱这一家子粗人被人说不懂欣赏,牛嚼牡丹也就罢了,我就怕他们会和宝丫头不对付。今儿个晚上,你去宁国公府走一趟吧,透一点儿口风,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至于丞相府,就由你爹去。只消他们两家和我们是一条线上的,别的蚂蚱再怎么蹦跶也出不了大事儿!”
轩辕青衫木着个脸儿点了点头,他觉得牙酸,晚上保准又要收拾一波黑衣人了,可谁让他是天机阁弟子呢,招人恨也没处说,该!至于会不会被黑衣人收拾了这种可能,轩辕青衫表示他根本没想过。
不过姜的确还是老的辣,自个儿吃了一片荷花只是隐隐约约地觉着有些不妥当,祖父却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那群读书人会闹事儿!这叫人不得不说一声服啊!
轩辕青衫完全没想过,自己是北狄书院出来的,真要说起来,也算得上是读书人。
因为轩辕青衫的观念和一般人不同。
他觉得,读兵书的人,并不能算是读书人。
同理,读医书和读毒经的那些人也不是。
毕竟,读书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科举,他们希望谋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闲暇里的消遣大部分是弹弹琴,下下棋,练练字,再不然便是吟诗作,画几幅写意山水,描几笔工笔花鸟罢了。
至于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儿,人家根本就不用操心,一家老小都不会让这些事儿去干扰读书人的!
定国公老爷子见了轩辕青衫木着个脸儿的样子,只当是他在担忧顾宝儿呢。
当下便轻笑着开导了他一句:“你也别担心宝丫头了,那丫头的嘴皮子可是厉害得很。这不,上回有个二世祖在太白楼闹事儿,可巧撞上了宝丫头,就被宝丫头三两句话给骂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今儿个那人还求爷爷告奶奶地托人往咱府上送信,叫我们去劝劝宝丫头,饶了他的一家老小呢。”
轩辕青衫略感牙疼,不,祖父,我只想说,通过那一天中午的抢菜,我就知道了一件事儿,惹谁都别惹宝丫头,因为那丫头和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记仇。
轩辕九叹了口气,他才没有在心里头嘀咕孔昭小心眼儿呢!
君不见,长乐宫内,沉着脸的孔昭猛地抬起了眸,看向刘三刀,压低声线开口道:“那你还不起来?跪在地上寒碜谁呢?又不是你多跪一会儿,殿下就能早点带人去救了你家人出来。”
刘三刀突然觉得自个儿被狼盯上了,手忍不住攒成了拳头,看向顾宝儿。
他不知晓,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里头带了三分控诉。
这让顾宝儿见了很是惆怅啊。
虽然自己是个女汉子不假,可她从来都不会刻意欺负人啊,忘了说“免礼”这事儿吧,真的不能怪她!
这个护食的坑货,浑然已经忘了,是谁为了一砂锅难吃透顶的“火腿豆腐汤”罚跪厨子了。
只见她轻叹了一口气,摆手道:“免礼,起身吧,今儿这事儿就算过了,等会儿本宫带你去找父皇,只是,刘三刀,你的火气实在是有点大,不喝上一两帖的凉药,本宫实在是不放心得很呐。”
半大的小丫头,眉宇之间却带了几分悲悯,让刘三刀见了实在是牙痒痒。
殿下,你可以直接说你吃了黄莲豆腐很生气的,我不介意!求你不要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好么?我听了觉得怪渗人的!
就算你直接罚我喝了这一砂锅的姜味鱼汤,我也不带说别的话的!大不了端起砂锅就是干!可是你让我喝凉药,这又是几个意思?
刘三刀的疑惑在孔昭那儿得到了解答,只见孔指挥使轻笑点头:“殿下此言有理,依我看来,这黄莲最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正是极好的选择。”
行了,孔大人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要是我不喝一碗黄莲熬的凉药汁子,殿下这口气下不去!
刘三刀内心泪流满面,他还不如吃一砂锅的黄莲豆腐呢,好歹没有原汤那么哭死个人啊……
但是,自己挖的坑,说什么也得跳。
要怪只能怪自己选得豆腐是泡过黄莲汁的了……
罢罢罢,不就是一碗凉药嘛,老爹他们在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可是熬着私刑呢,我要是因为不肯喝凉药得罪了殿下,让他们在私牢里头多受了几天的罪过,那可就不妙了。
刘三刀的本心是拒绝的,黄莲很苦,可是他必须吃,因为他的理智要求他这么做。
于是乎,跪在地上还能面不改色质问太女殿下的厨子刘三刀,在起身后第一次回话的声线居然颤抖了:“刘三刀谢殿下关怀,今儿个绝对喝一碗黄莲熬的凉药!”
皇后娘娘笑得意味深长,得得得,感情这厨子不怕死,他怕苦!
然后她抿唇一笑:“只喝凉药那怎么成?万一膳食不够败火,刘三刀这一碗凉药可不就白喝了?三宝,你再去御膳房送个信儿,就说本宫让他们做六个苦瓜馒头来,那苦瓜汁儿必须得用最新鲜的,这样,就不用怕做无用功了。”
顾宝儿憋笑憋得辛苦,厉害了,孔昭,你真是神队友,我本来只打算让他随便喝一两碗苦一点儿的中药就算完事儿的,结果你给补充了个最苦的黄莲!
不过娘亲大人更是神补刀,那六个苦瓜馒头,简直是神来之笔……
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却还能呜咽几声,这刘三刀吃黄莲,连呜咽都没地方呜咽。
刘三刀听了背后出了厚厚的一层白毛汗,他给顾宝儿使了个眼神,头微微偏向菜肴:殿下,你看我现在吃了那一砂锅的“火腿豆腐汤”,你消消气,成不成?
顾宝儿挑眉:你猜?
刘三刀心里苦哇,可他想想都知道自己一会儿还会更苦,所以倒是干脆地冲着皇后娘娘拱了拱手:“刘三刀,谢过皇后娘娘关怀!只是这六个馒头,我怕自己吃不完反倒糟蹋了娘娘的好意。”
皇后娘娘脸上浮现蜜汁微笑:“无碍,三宝,你记得让他们蒸馒头的时候,挑两个来刘三刀做午膳,其余都拿去烤干了,然后切片,放到油纸包里头包好了,这样既方便保存,也不怕刘三刀晚膳没有败火的膳食了,就算他想吃点儿宵夜点心,也不妨事儿。”
刘三刀的心是哇凉哇凉的,他只能颤抖地回道:“刘三刀谢过娘娘关怀……”
孔昭对此表示乐见其成,皇后娘娘和殿下不愧是母女俩啊,就算殿下忘了前尘往事,想起折磨人的手段那也是不约而同啊!
不,殿下还要更胜一筹,因为殿下给苦瓜馒头准备的标配可是姜汤啊,到时候吃到嘴里,可是苦辣苦辣的,由不得人心里头不泪流满面的。
让人不但嘴里头苦辣苦辣,心里头也是哭个不停,殿下才是折磨人的行家里手!
偏偏还让人不知怎么反驳,因为眼下可正是苦夏,让人吃点儿苦瓜馒头什么的,那可是殿下的一番好意,要帮人清热败火呢,谁要是拒绝了殿下的好意,传到陛下耳朵里肯定要落下个“不识相”的标识。
当朝储君的关爱啊,居然胆敢拒绝,这人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上了!
孔昭可以断定,只要有人敢在这个夏天拒绝殿下赐下的苦瓜馒头,那么他离每天哭个不停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刘三刀谢过皇后娘娘的关怀之后便非常识相的站在了边儿上,然后看着皇后娘娘、太女殿下连带着还有孔指挥使一起用膳,用自己忍不住瞟向餐桌的眼神来表明他其实是拒绝苦瓜馒头的……
但是他没有选择。
看着顾宝儿用膳用得越是开心,他越觉得自己作死。
要是自己选择做一道比任何厨子都好吃的菜肴,也许太女殿下也会传见自己呢?
就算今儿不行,咱也有明儿个嘛。
只消来传膳的管事宫女记住他了,自己总能见到太女殿下的,又何必急在一时呢?都怪自己作啊,虽然拯救家人的希望没有被自己作得破灭,可是自己的口福却被作得不见了。
刘三刀在这边后悔不已,顾宝儿用膳用得却是开心极了。
宝宝要给西红柿肉片汤点赞,酸甜可口又下饭!
首先番茄是用开水焯过的,然后去皮切块。
再来,肉片是用腌料腌过的,口感很是鲜嫩。
第三,这番茄汤还加入了提鲜的蛋液,最后这砂锅里头更是卧着好几块白白嫩嫩的水豆腐。
这瞧着就白生生的水豆腐啊,一看就和那种泡过黄莲汁子的妖艳货色不是一路的,吃着更是别提口感多好了!
这水豆腐本就容易吸汤汁,在这番茄汤中煮过,更是添了几分酸酸甜甜的味儿,吃着清爽又开胃!
这一砂锅的西红柿肉片汤是好物啊是好物,它和那劳什子的“火腿豆腐汤”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菜肴嘛。
幸好咱今儿有这西红柿肉片汤来救场,不然宝宝被黄莲豆**坏的食欲啊,就是吃了多少枚蜜饯都补不回来。
太女殿下觉得,刘三刀表情越惆怅,她吃饭吃得就越是开心。
果然,“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句话是有实际依据的。
这不,看着刘三刀不能吃美味佳肴,只能站在边儿看着的煎熬样子,她就觉得自己非常快乐。
小子,你别瞅了,你就算再瞅我也不会请你来和我一起吃饭的!
这西红柿肉片汤,这满桌的美味佳肴,都是属于本宫还有娘亲跟孔昭的,就是没有你的份儿!
太女殿下眼神里头的意思很直白,一不小心撞上去的刘三刀很轻易地就领悟了她的意思,然后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我在这么记仇的储君手下做事儿,真的有前途么?他不禁开始叩问自己。
几息之后,他便得出了结论,必须有!
储君记仇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因为老爹说过,记仇的人多半护短。
只要自己能够取得殿下的信任,从而亲自参与到解救老爹的行动里头,被折腾几下子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嘛!
而且,殿下护短对自己来说绝对是好事儿啊。
自己把这样的政绩送到了殿下的手上,在别人看来,自己绝对是殿下亲自打上标签的嫡系属下了。这样的话,除了当今太女还有帝尊,别人就算想折腾自己也没门儿,因为殿下护短啊!
太女的属下,就算被折腾,也只能由太女亲自来,别人想都别想。
于是乎,刘三刀越是嘴馋,心里头对于顾宝儿的好感度就越高。
他甚至心里头开始打起了小算盘:殿下,要是我等会儿吃完午饭后把自己名字里头蕴含的玄机合盘托出,你能不能免了我晚上的苦瓜馒头?
殊不知理想越丰满,现实越骨感啊。
在他好不容易满含着泪水啃完苦瓜馒头之后,刚亦步亦趋地跟着孔昭走出了长乐宫,正想着开口和顾宝儿说话呢,就被下达了封口令。
“刘三刀,你闭嘴,没见到父皇之前,本宫不许你开口。”
刘三刀满脸错愕,整个人都蒙圈了:不是吧,太女殿下,你的这口气儿还没消呢?我可是苦瓜馒头都啃了两个了!这会儿可是咽唾沫都觉得自己嘴里头苦哈哈的……
顾宝儿看着一脸错愕的刘三刀,轻笑着开口:“馒头,你给刘三刀说说,咱太女府的人做错了事儿的规矩吧。”
馒头小姑娘给了刘三刀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板着小脸开口了:“殿下说了,做错事儿的人,要吃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什么?三天的苦瓜馒头配姜汤……
等等,这规矩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啊,似乎王大厨今儿刚叨叨过!早知道这规矩是太女殿下定下来的,我刘三刀说什么都不会做那一砂锅的“火腿豆腐汤”啊!
刘三刀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不少,这样的日子还有整整三天呢……就算自己立下了大功,那估计也免不了责罚啊。
因为殿下要是为了这一点点利益就修改自己定下的规矩,那么她就不是京都最骄傲的纨绔了。
是的,京都第一纨绔,从来不是谁家受宠而又不争气的公子哥儿,正是太女殿下!
因为人家后台够硬,手段也够直接,而且往府里头拉男宠的范围也够广。
教坊司里头的公子哥儿,她要。
皇城根下乞讨的小乞丐儿,她要。
瓜田里头种西瓜的泥猴儿,她也要。
茶馆里头的说书先生,她还要!
就因为太女舍得花银子往府里头划拉公子哥儿,这京都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也能多得许多的卖身银子。
至于原因么,人家拉动了市场价啊,变相提高了京都底层人民卖身的收益!
所以太女殿下虽说纨绔了点儿,有个沉溺美色的名头,可是人家在民间的名声却还是比较正面的。
要问为什么嘛,很简单。
这年头,纨绔多爱扎推儿。
可是够资格和当今储君扎堆一起玩的纨绔,还真没有,因为这一代的储君是个姑娘啊喂,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儿敢离她太近啊?
男女之防对太女来说形同虚设,可是纨绔公子哥儿却是不能不顾忌的。
要是自己皮囊长得好些,被太女给划拉回太女府里头也就罢了。那样顶多家里头的老爷子叹口气,亲自找到太女府里头去把自己给接回来。
可要是太女殿下看不上自己的皮囊,那可就非常尴尬了。
因为轩辕家的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万一他们闹上门来说自己存心闹事儿,调戏美人都不长眼睛那就很可怕了。
轩辕家,那可是有名的滚刀肉家族啊。
在西戎还有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传言呢!就他们家,谁敢惹?
所以,纨绔公子哥儿们只要打听到了太女殿下的所在之处,基本上都是避着走的,而且在京都从来都不敢欺男霸女。
因为这事儿,纨绔圈的扛把子都不做,他们不敢啊!
他们不怕被人说是男宠,因为本身名声就好听不到哪里去,虱子多了也就不愁了,但是,他们怕自己连当男宠的资格都没有啊!
万一自己往府里头买个丫鬟没给市场价的银子,被太女殿下撞见了那多尴尬?
最好的情况也不过自己被太女殿下买回去,丫头被自己买回去……
所以京都的纨绔们,风评一向优良,虽然人家不争气,但是人家可不是祸害。
人家纨绔公子哥儿,吃穿住行逛花楼,那都是付账的!
所以京都各行各业的人民都非常感激太女殿下。
虽然人家纨绔了点儿,喜欢看好看的公子哥儿,但就因为人家纨绔,不是大家闺秀,京都的百姓们才有好日子过啊!
京都的百姓们不会忘记,在太女殿下还不纨绔的时候,自己生活的水深火热,有的是公子哥儿在自家开的店里头白吃白喝不付账!就因为人家家里头有后台,自个儿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在京都百姓和纨绔公子哥儿的共同努力之下,太女殿下的纨绔名声越发响亮,直至坐稳了京都第一纨绔的位置,直至连从延陵来的刘三刀都听闻过太女殿下的传说。
人家正是因为太女殿下是个不祸害百姓的纨绔,才大胆断定,当今储君是个有鸿鹄之志的,因为她就算装自己是个纨绔子弟,都谨记着原则呢!
除了不务正业以外,人家从不做坏事儿!
然后会玩几下菜刀的刘三刀,看了一眼御膳房招学徒的告示,一咬牙就下了进御膳房的决心。
熬吧!自己这么有天赋的学徒,顶多半年就能见到太女殿下了!
至于什么京兆衙门还是别去了,鬼知道那京兆尹和延陵知府是不是有关系呢,万一自己告状不成功,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那可就完了!
刘三刀正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熬到了自己有了独立做膳食资格的那一天,然后他得知今儿个太女殿下要在长乐宫用午膳的消息后,便咬牙赌了一把,给顾宝儿送上了一道堪称黑暗料理的“火腿豆腐汤”。
所以,在他得知顾宝儿的规矩以后,一点儿异议都没有地接受了现实,并且打算等过几天再把自己名字里头的玄机对顾宝儿和盘托出。
不得不说,这件事儿,顾宝儿沾了原主的光。
因此,在顾宝儿得知刘三刀名字的来历之后,她破天荒地给原主誊抄了一卷《往生经》放入书架,希望人家不要有怨念,可以好好地投胎转世。
但是有关原主的传说,孔昭知道,馒头知道,刘三刀知道,只有顾宝儿不知道。
她看着刘三刀保持沉默,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还以为这小子真的是传说中的不受虐不舒服斯基呢,整个人都懵逼了。
刘三刀,你可以提出异议的,至少我可以免了你的姜汤!
但是你这全盘接受的样子,让我这个做太女的穿越人士很懵逼啊。
我在穿越之前可不是什么俱乐部的女王sama,你就算摆出一副任君调教的样子,我也挥不下鞭子啊……
于是乎,一时之间,一行四人尽皆保持沉默,虽然他们的内心波涛汹涌。
太女殿下很惆怅:天哪噜,把政绩送到我手上的线索证人是个求虐人士,我该怎么处理他?
刘三刀很无奈:殿下,曾经有一次可以赢得你夸奖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好好珍惜,反而用它进行了一场轰轰轰烈烈的作死,现在我想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孔昭很开心:对,馒头做得好。虽然这是针对你定下来的规矩,但是用在这刘三刀身上,是歪打正着,让爷听了都觉得非常解气。
馒头小姑娘很懵逼:殿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头啊?好像这个厨子不是咱们太女府的人吧……
直到半刻钟之后,耐性最差的顾宝儿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叹:“刘三刀,你给我记住了,下不为例!”
刘三刀内心泪流满面,但是他仍然恭顺地点头应道:“诺,不会再有下次了,殿下放心,三刀做菜还是很有几下子的!”
对此,馒头表示:刘三刀,你知道你这是在抢我包子姐姐的饭碗嘛?
君不见,太女府内的包子猛地觉得背后发寒,然后对蝶语开口问道:“蝶语姐姐,殿下今儿个进宫用膳,不会带个厨子回来吧?”
蝶语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难说,毕竟殿下要是喜欢哪个厨子做的膳食,就算殿下不开口讨要厨子,陛下和娘娘也会把他给派到咱们府里头来的,毕竟前几天咱们太女府才刚撵出去了一个大厨。”
顿时,包子小姑娘就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然后她的拳头慢慢攥紧,斗志开始昂扬:来就来,谁怕谁!就算这新来的厨子是个手艺高超的,我不信他什么菜系都会!为了让殿下帮我改名字,说什么我都要在厨艺上把这个厨子给比下去!
然后她轻笑着对蝶语开口:“那我就放心了,我只怕殿下咱小厨房的膳食,殿下用了会食欲不振呢,要是今儿个咱府上来了个御厨,那可就好了。”
蝶语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为何这丫头的话里头带刺呢?该不会她真把太女府里头的小厨房当成了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蝶语的想法真相了。因为包子小姑娘,为了争取改名权,将会使出全身解数去讨顾宝儿的欢心。
所以,包子小姑娘在此时此刻就开始挑拨离间了啊喂!
她这句话要是传到厨房里头的人耳朵里,哪还有刘三刀的好?
他们会想:哟,原来是因为咱小厨房做的菜没有这个厨子好,殿下才不开心的,肯定是这个厨子惯会投机取巧,这才在御膳房里头成了拔尖的,咱可得离他远一些!
但是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蝶语管的又不是小厨房的事儿,她哪有心思去操心小厨房里头那些人的想法啊,就算听了包子这话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头,她也没有多想。
蝶语姑娘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此时此刻的一笑置之,将来小厨房的团结排外之风才初见端倪。
这时,蝶语姑娘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算算时间,殿下没有多久就要回来小憩了吧?我是不是该先去殿下的屋子里头帮殿下整一整被褥?
俗话说得好,“一打二骂三牵挂”,蝶语在太女府里头正牵挂着顾宝儿呢,那头的顾宝儿就打了三个喷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气呵成。
当时,顾宝儿内心是拒绝的:天哪噜,今天爆了粗口也就算了,我还当着孔昭的面儿打喷嚏,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太女不是失忆,而是摔坏脑子了?因为我连拿手帕遮挡都来不及!
当时,馒头小姑娘对顾宝儿是满怀着崇敬之心的:不愧是殿下,就算打喷嚏都是这么又快又狠,大有轩辕氏的门风!
当时,孔昭是惊讶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殿下失忆以后,又恢复了小时候的作风?
而刘三刀是无奈的:殿下,如果我说这是黄莲豆腐在帮你排毒,你信嘛?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一行四人闭紧了嘴巴,直到走近了御书房。
在外头侯着的两个小黄门儿看到这一行四人的时候,内心是懵逼的:谁能告诉我,我有没有看错?为什么御膳房那个刚刚晋升正式厨子的学徒可以一步登天跟着太女殿下啊!
直到他们对视一眼后,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自己天天在御书房外头侯着,都没有合了殿下的眼缘被带回太女府,这个厨子靠着今儿个的午膳就一步登天被太女殿下给看上了!
是的,全皇宫的宫人们都公认一件事儿,那就是:在太女府当差,是享福!
因为太女殿下,她虽然沉溺美色,但她从来都不苛待下人。
太女府里头的差事儿怎么着都比皇宫里头要来得清闲,而且上头的主子又是宽厚的,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一个善终的结局是妥妥的有啊!
所以太女殿下啊,她不仅在民间的名声偏向正面,就算是在这诡谲宫闱里头,人家也是众多泥石流里头的一股清流!
因为想着能去太女府当差的宫人们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本人也都很有觉悟,他们觉得:当今储君这点儿沉溺美色的小毛病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只要轩辕家在,丞相在,帝尊在,皇后娘娘别无所出,太女殿下的皇储位置就不能再妥了!
至于太女殿下无心朝政什么的,横竖丞相还有陛下都还年轻,少说都还能再操心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恐怕太女殿下的孩子都有十来岁了!
就算太女殿下无心朝政吧,也许人家的孩子格外聪慧呢?东墨又不是没有皇孙登基的前例!
到时候,太女殿下直接做太上皇也不是不行嘛……
所以,这会儿两个小黄门儿虽然很惆怅自己没能合了太女殿下的眼缘,却还是带着笑脸迎向了顾宝儿。
迎上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小黄门儿,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依旧是同样的行礼姿势,可顾宝儿就是莫名觉得,他们脸上的笑容有点不对头,似乎他们都在给刘三刀翻白眼……
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刘三刀,发现他脸上的表情非常恭顺,衣冠也十分整洁,很好,没毛病。
于是乎,顾宝儿只当自己是想多了,就一马当先的走到了御书房大门前喊来了印公苏晟。
苏晟看到顾宝儿的时候,眸子里头极快地划过了一丝欣喜,然后他唇角上扬,笑着开口道:“殿下,可是急着要见陛下?”
按理来讲,寻常人要见帝尊,不等在御书房外头好一会儿是不行的,因为还有等候通传这道程序呢。
但是,对于少数几个人而言,这倒程序形同虚设,太女正是那少数人的其中之一。
所以这会儿苏晟见了顾宝儿只问她是否急着要见帝尊,而不是问她有什么事儿要见帝尊。
因为对苏晟还有帝尊而言,只要有关太女的事儿,那么这事儿无论轻重缓急都耽误不得。
所以,太女,帝尊是肯定要见的。其中的差别不过在于,要不要等帝尊批完手上的这本奏折罢了。
顾宝儿听苏晟开口问了,便压低了音量回答:“劳烦印公了,今儿个本宫的确有急事儿要上报父皇,耽误不得。”
苏晟极少见太女如此正色的样子,当下便瞳孔微缩,明白太女的确遇上大事儿了,这可耽误不得!
他当即便点头应了:“殿下里边请,孔指挥使也请进来吧。”
馒头和刘三刀听闻没有自己的名字,便很有眼力见儿的站到了两个小黄门儿边上待着,而且为了避嫌,刚好还站了个两两相对的阵容。
苏晟看了一哂,转头陪着顾宝儿还有孔昭进了御书房。
顾宝儿进了御书房一看,自个儿的便宜爹爹正在批折子呢,顿时抿了唇儿只怕打扰他办公。
原因很简单,有句话说得好啊,“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此时的帝尊正在认真地批折子呢,那画面别提多美好了,所以顾宝儿才想着就算要打破它,也晚一点儿吧……
但是,太女殿下完全没有想到帝尊居然会不配合自己的行动,他在听见自己脚步声停止的那一刻,便抬起了头。
然后,帝尊的脸上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丫头,你可是看上了御膳房哪个厨子的手艺了?那把人带回去便是。”
顿时太女殿下就惆怅了:爹爹呀,你知道你的撩妹技能已经满点了么?你冲我这么一笑,我怕我会犯花痴啊!
不过你的确猜中了一件事儿,我确实要从御膳房里头带走一个厨子。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我看上了他的手艺,而是人家亲自找上门来,求着宝宝帮助他的家人脱离苦海呢。
但是惆怅归惆怅,该说的话还是必须得说啊。
太女殿下决定使用洪荒之力,以免自己一不小心在男神爹爹的笑容之下犯了花痴。
然后她直视帝尊的双眼一本正经地开了口:“父皇,本宫的确是要从御膳房里头带走一个名为刘三刀的厨子,但并不是因为本宫看上了他的厨艺。”
帝尊将手上沾着朱砂的毛笔搁到一旁的笔洗上,脸上的笑容不曾敛起:“嗯,你接着说。那厨子既然被你看上,想来定是有几分才干的。”
顾宝儿继续一本正经地汇报:“刘三刀对本宫说,他从延陵来。父皇,你确定不传召刘三刀进来一叙么?”
帝尊脸上笑意不减:“那便传吧。只是丫头,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么?”
对于太女发现延陵知府贪污案的线索证人这件事儿,帝尊其实是拒绝的。
因为本来这件差事儿他已经交给了轩辕战宇,并且只要宝丫头明儿个在定国公府里头住上一宿,轩辕战宇见了宝丫头的面儿后,自然就会择日离京前去延陵把这件事儿给办得妥当。
顶多,轩辕战宇会多费几天的功夫罢了。
但是,既然顾宝儿都把线索证人带到御书房了,帝尊要是不让她离京办这件差事儿都讲不过去!
正是因为太女自污声名这几年,他都看在眼里。
眼睁睁的看着幼时聪明伶俐的女儿,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自污声名,不得不假装沉溺男色,披上一层“纨绔子弟”的外皮,帝尊的心,比谁都痛!
正是因此,哪怕帝尊内心舍不得女儿远离京都,前去延陵,他仍然会选择放太女离去!
因为这么做的好处非常明显,由不得帝尊不动心。
只要顾宝儿能把这件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那么士林之中自然会涌起拥护储君的一股清流。
他们会说:当今储君虽是女儿身,但是该有的决断比之当今圣上也不差分毫。
等明年开春,等这批士子在恩科之中取得名次,他们将会是顾宝儿最初的班底。
而在京都素有“第一纨绔”诨名的太女,也将会因为这次出行延陵而迎来自己的涅槃重生!
储君过往沉溺男色的行为,在实打实的政绩面前,都将会被言官们用一个词语“韬光养晦”一笔带过。
但是帝尊虽然动心,却不愿强迫储君一分一毫。
东墨暗潮汹涌的局势,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不愿把压力加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因为普天之下,都不会有一个男子比东墨帝尊顾迟更爱自己的女儿了。
因为顾迟敢于在皇后别无所出的前提下,废黜六宫,立刚刚出生的女婴为储君!
所以,哪怕他对顾宝儿前去延陵的好处动心了,他依然选择了询问。
他依然决定把选择何去何从的权利交给顾宝儿。
只要顾宝儿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帝尊就会把这件差事继续交给轩辕战宇,并且笑着将朝廷里头弹劾太女“纨绔”的朝臣们,不着痕迹地弹压下去,留待后用。
只要顾宝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那么他将会为顾宝儿部署好一切,成为她最有力的后盾!
这就是当今东墨帝尊的拳拳爱女之心。
而顾宝儿在听到帝尊开口问自己是否做好准备的时候,她就更加坚定了一个念头:原主从来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她是懂得韬光养晦的奇女子!
只可惜,原主被穿越的虫洞给蝴蝶了,不然她是很想和原主来一番深入交谈的。
顾宝儿为原主遗憾了一会儿。
然后她笑着开口:“山雨欲来风满楼。父皇,就算本宫没有准备好,你又能给多久的时间让本宫准备呢?”
帝尊闻言轻叹:“好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宝儿,既然你有心离京,那朕就放你去延陵!只是你出门在外,可莫要忘了你是太女,别太委屈了自己。”
帝尊的脑筋是转得很快的,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儿:顾宝儿办差办的越快,她回京都的时间也就越早!
换句话也就是说,只要自己全力相助宝丫头,那么这小妮子去一趟延陵也花不了太长时间嘛。
横竖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宝丫头既然有了觉悟,那就放她离京前去延陵。
因为她早日甩掉身上这层“纨绔子弟”的皮子,自己的心里也会觉得安慰许多。
所以这会儿帝尊心里的念头只有一个:宝丫头,你放心,朕会把暗卫给你派的足足的,谁敢在暗地里给你使绊子,朕就把他们往死里整!
但是和帝尊对视的顾宝儿显然是体会不到这层意思的,她听了帝尊这句话,只觉得她的便宜爹爹给自己出了一个很损的主意啊。
莫要忘了我是太女……爹爹你的意思是说,让我用京都没有美男这个借口前去延陵么?
要是延陵知府给我提供了公子哥儿,我就套话,争取把他发展成污点证人?
要是延陵知府不给我提供公子哥儿,我就根据刘三刀提供的线索,明面上流连花街柳巷,扮演一个“纨绔子弟”,然后偷偷地让孔昭带着刘三刀去搜集证据?
很好,爹爹你很强势。
横竖我是个君二代,要是遇到不配合的人的话,咱整整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顾宝儿琢磨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自个儿的便宜爹爹不愧是做皇帝的,这肚子里头的坏水儿一点也不少。
只是便宜爹爹这个这么损的主意用在延陵知府这个贪官身上,怎么自己就觉得这么开心呢?看来自己来东墨之后,被这里尔虞我诈的氛围同化不少啊,居然喜欢上了这种伤害别人的游戏呢。
然后太女殿下便勾唇笑道:“那是自然,本宫听闻延陵多美男啊,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帝尊闻言,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差点笑出声来……
这妮子真损!
感情她都打好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主意,这才用那句“山雨欲来风满楼”来打动自己,好争取离京的机会。
很好,这丫头这么损,自己不用担心她出门在外被别人下套了。
就这么着,在顾迟还有顾宝儿父女俩带着微笑的对视之下,一个美妙的误会诞生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这是对付延陵知府最好的办法。但是他们都觉得,这个损得不行的主意是对方想出来的,并且忍不住在心里为之赞叹!
苏晟和孔昭都是信得过的人,是以顾宝儿和顾迟商量这件事儿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他们,他们对于这个美妙的误会,内心感慨不已。
苏晟:陛下做得好,殿下去延陵您就该派了人在暗地里头跟着,不然万一殿下又被哪个客栈给绑了可怎么办?还有殿下这主意好是好,就是牺牲大了些。
这会儿殿下您的“纨绔”名声好歹还只在京都传播呢,你要是用“京都没有美男”的借口走一趟延陵,估计御史台那些人都要跳起来了,他们肯定会说你是个祸害,而且一个京都不够你祸害的,你还要把“魔爪”伸向延陵啊……
殿下,你为了大局考虑,居然怎么牺牲自己的名声,您不容易!
放心吧,殿下,等你及笄了,印公我说什么都要劝陛下为你把招婿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天下,而不是仅仅把招婿范围局限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头!
君不见,苏晟苏印公被袖子笼住的拳头,攥得死紧。
而孔昭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很好,陛下,我就等你这句话了,要是有人敢和我们耍横,我绝对把他往死里抽,抽完了就往他嘴里灌一砂锅的黄莲汁!
孔指挥使毫无所觉,他已经被顾宝儿带到沟里头了。
这会儿的孔昭,已经把黑暗料理**奉为折磨人的最佳方案,并且打算用尽全力将其发扬光大。
于是乎,一时之间,御书房内的四人,脸上尽皆带了蜜汁微笑。
这诡异的情景让被传召入内的刘三刀忍不住惊讶,但是他回过神后,便恭顺地行了个礼:“小民刘三刀,见过陛下!”
闻言,帝尊率先回过神来,他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看向刘三刀,却不言语。
于是乎,刘三刀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开始和帝尊玩起比拼耐性的游戏。
刘三刀不是蠢货,他知道,要是耐性不过关,自己就不可能亲身参与到营救家人查办延陵知府的行动了。
所以他虽然跪在地上,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神情不卑不亢。
那样子叫回过神以后的顾宝儿看了,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刘三刀这小子,是个人才。
他敢于和一国帝尊对视,并且毫无失态之举!
他们之间的对视持续了许久,久到孔昭还有苏晟都觉得这个刘三刀不简单。
然后,帝尊终于开口了:“倒是个有耐性的,从今儿个起你就跟着太女当差吧。”
闻言,刘三刀叩首道:“谢陛下恩典!”
他这一叩首,动静不小,可见诚意十足。
等刘三刀抬头后,顾迟便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既然太女看中了你的厨艺,那你便要用心地当差。太女将会择日前往延陵,你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
太女将会择日前往延陵么?
那么自己的家人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
刘三刀的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喜悦,然后他沉声应道:“诺!”
顾宝儿看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便寻了个由子带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离开御书房。
苏晟自然是要送她出去的,等顾宝儿走到门槛的时候,他压低音量对顾宝儿道:“娘娘今儿个派御膳房的人送到御书房的那盘子炸荷花,陛下已经吃完了,还让小的转告殿下一声:可劲儿闹。因为眼下您越会闹,将来那些在背后叨叨您不是的混账东西,才会越后悔!”
顾宝儿听了苏晟这话,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的内心是惆怅的:天哪噜,宝宝只是嘴馋想吃“软炸荷花”了,我没闹事儿!印公你相信我,你看我纯洁的小眼神!
但是,她和苏晟对视了几秒钟就败下阵来了。
因为苏晟的眼神非常诚恳,还带着一丝丝的宠溺。
他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对自己看好的后辈无私关爱。
甚至顾宝儿都能从他的眼神里头看出这样的意思来:殿下,放心。我懂你是害羞了。放心,随便你怎么闹,都有我和帝尊来帮你收拾烂摊子呢。
顾宝儿对此表示,她无能为力。
无论印公和便宜爹爹怎么想,她整“软炸荷花”的初衷都只是因为一时嘴馋。
至于“软炸荷花”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好么?
但是顾宝儿不是傻子,她听了苏晟这口风就明白了一件事儿,那“软炸荷花”怕是犯了谁的忌讳了。
所以她琢磨了一会儿就给苏晟回了一个笑脸:“印公,你这是说得哪门子的话呢?我可不是那种爱闹事儿的人,您说对不对?
我只是觉得,荷花拿来炸着吃,算是一道不错的甜点,这才一时嘴馋,让御膳房的人给倒腾出来了几盘子。
再说,这炸荷花我也没让御膳房多折腾啊,只是给爹爹送了一盘子,给丞相送了一盘子,再来便是祖父那儿和宁国公府上,还有个太白楼。
别的人就算想吃这炸荷花,我也不会送去啊。虽然我一贯是爱胡闹的,但这辣手摧花的事儿,我还真怕做多了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苏晟听了顾宝儿这话,笑容无奈,内心却忍不住感慨。
那个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了。
他相信,她在炸荷花吃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凭着本心喜好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是她在得知这么做不妥之后,没有想着否认自己辣手摧花的行径,而是大大方方地认下之后,以一个老饕的口吻断言,在她的眼里,荷花只是食材。
所以,她才炸了荷花来吃。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作为食材的荷花不能吃,那么作为食材的藕就能吃了么?
苏晟理解。
而且据他所知:那些个爱荷花入命的士子们,可没有少吃莲藕。
因为他们知道:莲藕是烂泥地里头长出来的素菜,贱!
可是荷花和藕,在苏晟看来同根生的物事,从来没有谁比谁高贵之说!
荷花和藕本就是同根生,哪有荷花清贵,莲藕低贱的道理?
这道理苏晟明白,却有一大堆人不明白。
这些不明白的糊涂人,偏偏是最爱吟诗作对的那些人,偏偏是整日里头想着要通过科举博一个状元及第,以光宗耀祖的那些个读书人!
苏晟觉得这些人可笑极了。
他们平日里头在茶馆饮了酒以后就要开始叨叨,叨叨当今太女纨绔,碌碌无为,无心朝政,沉溺男色!
这也就罢了,因为苏晟明白,能看出当今太女过往几年是在韬光养晦的人,不多。
但是他不能不怨,他不能不怨这些读书人,叨叨完太女还要叨叨当今帝尊庸碌无为!
他不能不怨,这些读书人,在安享当今帝尊派遣的武将保卫之下的太平的时候,还要说帝尊庸碌无为,任人唯亲,重武轻文!
苏晟不懂,为何这些人在享用边关将士用命博来的安宁之时,还能心安理得的说出武夫无用这样的诛心之语。
这些忘了本的读书人,如果得知太女炸荷花来吃的话,是肯定会跳出来谴责她的。
这一点,正是苏晟担心的。
所以他才忍不住提醒太女,怕她忽视了这些惯会侃侃而谈当今时政的读书人,被许许多多不明就里的人横眉冷对。
但是太女的回答让苏晟明白,她从来都没有忽视过那些人。
如果那些人敢闹事儿,她就敢和他们对着干。
于是,他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开口道:“殿下心里头有数就成,您大可放手一搏,横竖您身后还有咱们这些吃了炸荷花的人看着呢。”
顾宝儿一听就明白了,得,感情这“软炸荷花”还真有些蝴蝶效应,真有人会闹事儿!
所以印公方才才刻意压低了音量对自己透口风呢,这是他在给自己吃定心丸呢。
他的意思很简单,就算有人闹事儿也不怕,反正您是君二代,把他们给折腾坏了,也有人担着,不用怂。
那还怕什么?
顾宝儿笑了,心里暗道:搞事情,这可是我的本行!宝宝就不信了,从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天朝来到古代的我,搞事情会输给古人!
她也压低了音量给苏晟回话:“印公放心,怎么说这京都里头论纨绔,少有能比得过我的。”
顾宝儿的意思很明显:放心,我没忘了我上头有个给力的老爹,要是我真因为吃荷花的事儿被人怼了,我肯定怼回去!要是他们被我怼完和家里头的老头子告状,那我也来找家长!
苏晟这才放心的点头道:“如此便好。”
顾宝儿和苏晟这几句问答都带了一堆的潜台词,刘三刀还有馒头听了是一脸的懵逼。
在坐上离宫的马车之后,刘三刀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张嘴就问:“孔爷,咱们这是不是要奉旨闹事儿了?我刚才听了一耳朵,可是怎么听,都觉得苏印公的意思是叫咱可劲儿闹事,反正上头有人。”
孔昭闻言,似笑非笑地勾了唇儿,一马鞭就抽在了那马的身上,等马匹吃痛,发出一声长嘶,撒开腿脚就开始拉车之后,才丢给了坐在他身边的刘三刀一个不屑的眼神。
“刘三刀,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好奇心会害死猫。”
“没有。”
孔昭无言,他实在是无法相信,敢于和帝尊大眼瞪小眼的刘三刀,居然会是个傻的!
这货居然连自己警告他不要好奇心太强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因为知道的事情越多,一般人都会死得越惨。
就像死士头领,他们绝对是知道自己主子隐秘之事最多的人,甚至有些死士头领知道的事情会比他们主子的枕边人知道的还要来得多。
众所周知,古往今来,养了死士的权贵不少,然而能在这些权贵手下得到一个善终结局的死士头领,又有多少?
他们要么就因为主子谋事不成,形迹败露,然后和主子一起去了九幽地府。
要么就因为知道主子的事情太多,被后来者灭口!
孔昭提点刘三刀好奇心不要太强本是一番好意,因为他觉得这小子也是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人,所以对他颇多体谅。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延陵一路逃窜到京都的小子,有着谜之魄力敢和储君帝尊大眼瞪小眼的小子,是个蠢的。
事实太残酷,孔指挥使表示他拒绝相信。
“刘三刀,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刘三刀给出的回答是:“孔爷!我知道你怪我捉弄了殿下,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呢。可是我都吃了苦瓜馒头了,你消消气儿成不成?能不能不要说我傻?我承认,我官做的没你大,比不上你聪明,可是你不能因为我官做的没你大就说我傻啊!
我刘三刀进宫才半年左右啊!而且我可是从只会舞菜刀的学徒开始做起,一路熬到能做菜的厨子!殿下您来评评理,我到底傻不傻?”
坐在车厢里头正吃着西瓜的顾宝儿,听到这里实在是没忍住,果断笑喷了,好在她已经把瓜肉给咽下肚去了,只是那西瓜子儿被吐了一地。
她缓了一会儿,轻笑着开口道:“刘三刀,你一点都不傻,真的!你看,你学厨艺的天赋多好,半年就从不会切菜的学徒熬到有独立做菜资格的厨子了!”
但这并不是顾宝儿的真实想法。
刘三刀不会知道,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对,刘三刀你就是个傻的!
只是她压抑住了自己吐槽的冲动,因为顾宝儿明白,像刘三刀这么傻的人,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只有一个:智商不够,运气来凑!
这种人的稀有程度和天朝的国宝熊猫相比都不遑多让好嘛?
顾宝儿觉得,要是打击了刘三刀的上进心,她会有负罪感的,真的。
刘三刀虽然是个傻的,但是自己当着刘三刀的面儿说出来那可就伤人了啊。
所以太女殿下才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孔昭和顾宝儿的默契值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顾宝儿的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顾宝儿的意思。
她的意思很简单:咱看破不说破啊,虽然刘三刀是个傻的,但是他还是有优点的嘛……
顿时,孔昭就惆怅了:丫头啊,你知道这小子得到你的褒奖以后,脸上的神情有多得瑟吗?我实在是不想说,我的马鞭很想挥在他的脸上啊。
但是孔昭知道自己不能挥。
原因很简单,和傻子都较真的人,根本就聪明不到哪里去好嘛?
所以最后,咱的孔爷只能看着平整的宫道叹气:“对。刘三刀,我就是心里头憋着火才说你傻的……只要你今天喝了那碗凉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你傻了。”
没人知道,孔昭在说出这些违背本心的话的时候,他内心都泪流满面了。
孔昭在深刻地反省自己:我错了,我单知道他是个傻的,却不知道他还能傻到这种程度。之前听不出来我话里头的意思也就罢了,这小子还见不得别人说他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问他那个问题……
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要么是真傻,要么就是装傻的技巧太高明了……
孔昭不知道刘三刀是前者还是后者。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了。
因为和这么个货色说话,心好累的说!
孔昭心累得不要不要的,刘三刀却是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他看着孔昭,脸上的笑意明显地不得了:“那就好,孔爷你放心,我不是记仇的人。我不会因为你说我是傻的,就也说你是傻的。因为你官做的比我大多了,你是聪明人!你比延陵知府还要聪明。”
“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对啊,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是真心觉得,孔爷你比延陵知府聪明多了。”
孔昭看着刘三刀真诚的小眼神,脸上挂起一个无奈的笑:“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啊。”
孔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三刀夸一个人聪明的方式,居然是拿他和自己的仇人延陵知府相提并论,而且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神情真诚的不行……
孔指挥使咬了牙,默默决定,他不和刘三刀说话了。
因为他要是和刘三刀说话说多了,会破坏自己的心情啊。
见孔昭不再开口,刘三刀觉得无趣,便找上了顾宝儿:“殿下你说是不是?孔爷是不是比延陵知府聪明多了?”
“是……”
顾宝儿表示已经笑得肚子疼,她现在听见刘三刀的声音,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刘三刀,你是用生命在逗比吧?
对于孔昭的沉默,顾宝儿表示理解。
因为不管是谁,和刘三刀说话都会很惆怅的。
不,也许有一个例外……
顾宝儿看向馒头,脸上带了蜜汁微笑:“馒头,对于他们刚才争论的事情,你怎么看?”
于是乎,馒头小姑娘就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口了:“刘三刀和孔大人都是笨蛋!”
顾宝儿看天,她就知道,馒头的思维逻辑和一堆人都不一样。
“那你说说为什么?”
“苏印公的意思明明很简单嘛,谁要是不让殿下吃炸荷花,那就整死他!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存心闹事嘛!所以苏印公才怕殿下被别人欺负了,特意叮嘱了一句。
刘三刀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难道不是笨蛋嘛?
还有孔大人也是笨蛋!刘三刀夸他比延陵知府聪明,明明是在骂他是坏人,可是孔大人却听不出来,还对刘三刀说谢谢。所以馒头觉得,孔大人和刘三刀都是笨蛋!”
很好,很强势,不愧是馒头小姑娘……
顾宝儿表示,馒头的神逻辑真是帅到没朋友,虽然自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却觉得她的话很有说服力。
馒头见顾宝儿含笑点头,便知道自己这么说,太女殿下也是赞同的了。
于是她笑着继续开口:“孔大人,刘三刀,你们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因为殿下都点头了,这说明她也觉得你们是笨蛋。”
顾宝儿闻言惆怅了,馒头,你的逻辑思维这么厉害,你爹爹还有娘亲知道么?
虽然你这么说,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的思维高度,吾等凡人难以企及……
馒头,你的语言杀伤力比你的拳脚功夫还强,你知道么?
馒头小姑娘当然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正看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的后背,等着他们给自己回应呢。
孔昭的心情很愉悦,因为馒头骂出了他相对刘三刀说的话,那就是——笨蛋。
那听不明白苏印公话里头的意思的刘三刀,可不就是个笨蛋么?
而且馒头都能听明白的事情,刘三刀居然不明白,他不是个笨蛋是什么?
至于自己,也是个大笨蛋!
因为自己居然心里头光想着延陵知府是刘三刀的仇人了,却没想过那货是个贪赃枉法的黑了心眼的货色。
馒头说得一点也没错啊。
于是乎,孔昭点头道:“不生气,我不生气,馒头你说得没错,我和刘三刀都是大笨蛋。”
同样是被小丫头骂笨蛋,孔昭表现得一点也不介意,刘三刀觉得自己要是介意了,那可比笨蛋还笨蛋。
所以刘三刀也笑了:“馒头说得对,我没听出来苏印公的意思,的确是个笨蛋。还有,我刚才真的是在夸奖孔爷聪明的,只是我一时忘了延陵知府是个坏蛋了……
那时候,我光想着,延陵知府的官挺大的,他应该是个聪明人了。”
孔昭看天:“没事,我原谅你。”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和这傻子较真,不然我就是真的笨蛋了!
见两个人都不生气,馒头笑得更开心了,她一边捡拾地上的瓜子儿一边说:“你们都不生气就对了。可不要殿下都还没有把那些不让她吃炸荷花的坏人给收拾掉,你们要是现在就吵架,那不是内讧是什么?”
顾宝儿顿时就懵逼了:馒头,你果然是聪明人!我都没想到自己人吵架是内讧呢!你居然想到了,还说出来了……
刘三刀和孔昭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馒头,你说得对!以后我再也不和他吵架了!”
话音刚落,两个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孔昭心想:我就不该和他叨叨。要是他下次敢干蠢事儿,我直接等半夜翻墙到他房里头去,把他套在黑布里头揍一顿不就行了?多解气!咱能动手的事儿,何必叨叨?
而刘三刀表示:我是个厨子,做菜是我的本行。孔爷他又不会做菜,要是下次孔爷再说我傻,我直接在他伙食里头多放点盐不就成了?我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孔爷他官比我大,要是比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他。咱能动手何必叨叨?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孔昭还有刘三刀的思维神同步了。
他们都认同一件事儿,那就是:能动手,咱就别叨叨!
顾宝儿看着孔昭还有刘三刀相视而笑,她表示慎得慌。
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明明刚才还吵着,现在这两货就整出一笑泯恩仇的小样儿,是闹哪样?
真当宝宝是没有看过电视剧的馒头小姑娘啦?
虽然你们两个人的演技在线,颜值在线,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们两个人看对方很不顺眼的好么?
毕竟我做宅女这么多年,看过的电视剧小说一点也不少好么?
唉,虽然坐着吃瓜旁观的我已经看穿了这一切,但是我还是得假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心好累……
太女殿下掀起车帘看了看碧蓝色的天穹,悠然轻叹:“这就对了,内讧要不得。你们下次要是当着本宫的面儿吵起来,每个人六天苦瓜馒头伺候,都给本宫记住了!”
顾宝儿表示,对于孔昭还有刘三刀暗地里头的行动,她并不在意。
因为他们再怎么闹,也不会忘了自己的立场,说什么也不会闹到她身上来的。
一旦他们闹起来了,自己只需要吃瓜看戏就好。
孔昭秒懂:“诺。”
刘三刀秒回:“殿下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六天苦瓜馒头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会把人吃哭的好不好!
而馒头小姑娘笑得开怀,她想:刘三刀和孔大人不吵架了,真好。
在马车快到太女府的时候,刘三刀突然问了一句:“殿下,我去太女府做什么?”
我是做菜的厨子,还是被你带回太女府的男宠?
殿下求解答!
我的名声都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虽然我觉得能够把家人救出来,给你做几天男宠不算什么事儿,但是这种事情,能免了咱还是免了吧……
毕竟我琴棋书画啥也不会,我只会舞菜刀啊!
刘三刀表示,他慌了。
闻言,顾宝儿一脸懵逼:“你忘了你是厨子么?你不做菜难道还来本宫府上做客?”
刘三刀:“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我真怕你嘴皮子一碰就说我是你的男宠啊!
虽然我知道这是掩人耳目的方式,但是我还是不想做你的男宠!
刘三刀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让孔昭看了格外牙痒痒。
孔昭冷笑道:“怎的?你还想有自个儿的院子住,让我给你拨几个小厮伺候着?”
他握紧了拳头,暗自腹诽:刘三刀,你别以为宝丫头的男宠这么好当!
就你这么没脑子的厨子,就算想做宝丫头的男宠,我都不答应!
可你丫的还敢嫌弃宝丫头,觉得给她做男宠丢人?
是不是欠揍,你就直说吧!
爷的拳头等着你!
刘三刀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孔爷,你让我有个单间就成,厨房里头当差的人住哪个院子,我就住哪个院子!小厮什么的,更是不用拨过来了!我皮糙肉厚,用不着的!”
开玩笑,我刘三刀好端端的厨子不做,难道要去做太女殿下的男宠么?
刘三刀在心里把孔昭恨得牙痒痒,果断决定今晚就往孔昭的伙食里头加盐。
顾宝儿坐在边上听得那叫一个无语,得得得,才多久的时间呐,这两人就又怼上了。
而且听他们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这一次孔昭还有刘三刀怼上的原因还跟自己有关!
一言以蔽之,就是刘三刀以为他到太女府里头来是要做男宠掩人耳目的,所以在自己开口断定,并不需要他牺牲名声来掩人耳目的时候,这小子才会一脸的如释重负。
所以孔昭看了才会牙痒痒!
顾宝儿对自己在孔昭的心里的地位,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了。
她知道,孔昭把自己看得比他的命还要重。
所以顾宝儿能理解孔昭的想法,那就是凭什么刘三刀一个只会做菜的厨子都敢嫌弃当今储君?
想必在孔昭心里,就算是要是有人想进太女府做个男宠都必须有拿得出手的特长吧!
正是因此,孔昭才会似笑非笑地张口就怼刘三刀。
等顾宝儿把他们为何争执的思绪捋清楚之后,她看着刘三刀也觉得牙痒痒……
本宝宝在古代那是一国储君,想要给本宫做男宠的人有的是好么,你个厨子都敢嫌弃宝宝,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牢固,平常的斧子根本砍不掉啊?
东墨可不是言论相对自由的大天朝,在这儿,一个人要是被冠上不敬储君的罪名,轻则无法入仕,重则魂飞冥冥……
更何况,本宝宝从来没有说过你来是给我当男宠的啊喂!
要是我还需要男宠的存在以掩人耳目,当初又何必遣散美男团呢?
要知道他们有的是人觊觎我身边的位置,尽管有些人的目的不是很纯。
顾宝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万万没想到刘三刀是个这么自恋的汉子,自作多情到了如斯地步……
简直可怕!
但是顾宝儿知道,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眼前这两个人的争执怕是肯定停不下来了……
最后,太女殿下面色冷淡地开口道:“你们说得差不多了吧,那本宫就开口了。”
顾宝儿开口了,孔昭和刘三刀也不便多言,于是乎,一时之间,车厢内外竟是同时陷入了难得可贵的沉寂之中。
半晌,车厢内才又想起一个女童犹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但仔细聆听,却又能发现她的音调里头带了几分冷冽。
“刘三刀,你记住了,你就是个厨子,是来太女府上当差的厨子,不管你想不想当这个厨子,你都必须作为一个厨子在太女府里头好好地当差,知道你陪着本宫前去延陵并且平安归来。”
“还有孔昭,刘三刀是个笨蛋,这事儿你也是清楚的,你因为他做了蠢事儿而同他较真,又有什么意思呢?”
“本宫不想再多说什么,你们当着本宫的面儿吵吵嘴什么的也还罢了,要是在外人面前如此无状……你们也别想着只吃点儿苦瓜馒头就算了事,本宫会让包子给你们备好泡椒水蜜桃的。”
“丑话说在前头,本宫觉得你们不会想要知道泡椒水蜜桃是什么味道的。”
“所以,你们最好记住了本宫说的话,仔细掂量着自己该做些什么吧。”
顾宝儿的话音刚落,车厢外就传来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诺!”
坐在边上捡瓜子儿的馒头小姑娘见状,缓缓攥紧了自己的小粉拳。
太女殿下做得太棒了,早就该让刘三刀还有孔大人闭嘴了!
因为他们一直叨叨个不停,实在是太烦了!
不过要是太女殿下不在的时候,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儿又吵起来了,那可怎么办啊?
馒头小姑娘考虑许久,最后决定,要是他们再敢吵嘴,那她就直接走人,反正两个大男人就算吵嘴吵出火气来了,那顶多也就是打一架,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然后她抬眸向前方展望,才发现马车已经停止了行进,这时馒头才意识到,原来太女府已经到了。
她随着顾宝儿下车后便一路进了里屋,直到看见蝶语还有茉灵迎上来了,才不着痕迹地退到边儿上的碧纱橱里头去。
煎饼正在榻上侧卧着拿着个绣花棚子做针线呢,听得馒头进屋的细碎脚步声连忙放下绣花棚子,抬头问道:“你今儿陪着殿下进宫都做了些什么事儿?怎的我看你一脸无奈的样子?”
馒头笑着轻声回道:“也没做些什么事儿,不过是陪着殿下去御书房走了两趟,还去了两次长乐宫,再来便是去了一趟御膳房和一趟御花园。
殿下和帝尊还有娘娘都说了不少的话,只是我不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不说给姐姐听了。至于我为什么一脸无奈,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煎饼翻了个白眼:“那你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那便简单多了。殿下今儿个进宫带回来了一个叫刘三刀的厨子,而孔大人看他不是很顺眼。”
煎饼闻言挑了眉:“那还真是巧了,今儿个正午,包子还同我说过,要是殿下今儿个带了厨子回来,她便要使尽浑身解数给殿下整些她家里头的特色膳食呢。我估摸着,包子瞧那厨子也不会太顺眼了。”
馒头闻言望了望顾宝儿所在的方向,努努嘴道:“那姐姐可得叫包子小心些刘三刀,那家伙是个大笨蛋,要是和他打交道结果自己生气了,那可就划不来了。”
馒头没有说出口的是,就像孔大人,他本来是个聪明人,结果碰到了刘三刀,忍不住生气了就被殿下训了好几次!
至于她为什么不告诉煎饼嘛,原因很简单。
馒头觉得孔大人是个好人,她不想孔大人丢人。
是的,在馒头小姑娘看来,孔大人和刘三刀吵嘴,挺丢人的。
而被馒头小姑娘在心里头念叨着的孔昭,他此时非常惆怅。
刘三刀作为大厨,本该有几个小厮在一边打下手帮忙洗菜择菜的,然而他却果断将孔昭安排给他的小厮拒之门外!
这还没完,他把小厮们赶出自个儿的屋子后,就义正言辞地对孔昭开口道:“孔爷,你不用再试探我了。我刘三刀想做个厨子,而且殿下也说过我来太女府上是做厨子的。
那么不管你给我安排几个小厮随身伺候,我都不会去找殿下说,我要一个人住一个院子的。现在,我和厨房里头的人住在一起,就很好,茉灵姑娘说了,等会儿就会让人给我准备好铺盖卷儿,所以孔爷您真的不用费心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不会住到别的地方去的!
要是孔爷你觉得府上人少了些,那么你大可以去找丞相府的大公子,让他来给太女殿下做府医!”
君不见,正在太医署当值的慕白慕大公子,突然打了个哆嗦。
慕白打哆嗦的时候,马御医正好在他身侧,见他如此情状便好奇地问道:“慕院判可是昨晚贪凉了,怎的瞧你竟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
慕白惆怅了,他刚刚那情况哪像是受了风寒的样子啊?那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念叨他,他才会打哆嗦的。
但是马御医也是出于好心才会发问的,慕白觉得自己要是不回答有点儿说不过去。
所以慕白含笑回道:“马御医想岔了,我并非因为昨晚贪凉而受寒,只不过是因为今早起多吃了几碗冰镇过的瓜果,肚子有点受不住罢了。”
马御医闻言也惆怅了。
要是用顾宝儿的话来形容马御医现在的心理活动,那么可以把他心中的想法总结概括为以下几点。
第一,丞相府上正是有钱。
第二,我万万没想到丞相府上有钱到了如此地步!
第三,慕白慕大公子,我以为你受寒是因为你的房间里头多摆了几盆的冰,却万万没想到你是吃多了冰镇的瓜果,肠胃经受不住才会打哆嗦的……
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对于大公子您家底的了解程度还远远不够啊。
我大胆一猜,您和丞相屋里头用冰盆是从不会在意冰盆数量的,你们觉得只要凉快就够了,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是不是?
但我知道,就算我张嘴这么问你了,你也是不会告诉我你的房间里头摆了多少个冰盆子的,所以我还是不问了。
但是慕白这会儿,看着马御医那惆怅的神情,越看越觉得心中疑惑。
为什么马御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呢?
他是有什么话相对我说吗?
可是他为什么只看不开口呢?
是因为现在的环境不够隐蔽,让他无法放心开口吗?
可现在太医署里头坐着的当值医官明明就我们两个吧,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慕白很疑惑,但是马御医没有开口的话,他也不会去询问。
因为,在他进入太医署的时候,丞相大人就对他说过这么一段话。
“慕白,你要记住,在太医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别人若是不便开口对你言明,那你也就没有必要开口询问。”
“因为就算你开口询问了,你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是真实的。”
所以慕白慕大公子,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询问马御医为何欲言又止。
因为他更加好奇一件事儿,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地念叨自己的名字!
没错,念叨慕白名字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女府刚刚走马上任的大厨刘三刀。
他在把刚才那段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就心知要糟!
慕白是谁?
他可是这京都年轻一代公子哥儿中最为出彩的人物之一,丞相府的大公子,他和宁国公府的靖远侯、孔昭还有定国公府上的轩辕九公子那可都是权贵圈儿里头纨绔子弟都必须敬而远之的人。
纨绔子弟为何要对他们敬而远之?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几人手段了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纨绔子弟的后台不够硬!
单说慕白还有孔昭,他们虽说都是无父无母的身世不详之人,但是他们还是在权贵圈儿里头排得上号。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后台够硬!
孔昭的后台就是储君还有轩辕氏,而慕白的后台就是丞相。
丞相的年纪和帝尊都差不了几岁,明明是才过而立之年的青年人,可是他却已经成了能屹立在朝堂之上统领文臣的当朝权相,并且深得帝后信任。
你要说他手段不厉害,偌大的东墨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刘三刀是不信的。
他觉得,自个儿的话没多久就会传进丞相的耳朵里,到时候等殿下从延陵回来,没准自个儿的小命就得交代到丞相手里了。
因为刘三刀明白一件事儿,丞相是把慕白养大的人,他绝不希望慕白成为太女殿下的男宠。
要是有人让太女殿下动了这个念头,就算丞相能留住慕白,估计说这话的人,也没几天好活了。
刘三刀对于有关自己性命的事情,还是比较敏感的。
所以他说完这段话后,没多久脸色就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孔昭见了这般情形,挑眉道:“怎的,现在回过神来后,知道害怕了?你小子可以啊,有胆子和小爷抬杠,还有胆子叫爷去把慕大从太医署逮回来给你做伴。
你也不想想,慕大是谁?他要是来太女府上做府医,丞相会怎么想?”
刘三刀无力地笑:“我不知道丞相大人会怎么想,但是我清楚一件事儿,要是我今儿说的话被传出去了,我刘三刀就算气运再强,顶多也只能活到殿下从延陵回来的那一天。”
“算你还有一点儿脑子,要是你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的话,我怀疑你从到延陵的那一天,就是你的死期。因为延陵,离京都并不算近。”
“但是我想孔爷,必然是不会让我今儿的话传出去的,对吧?”
孔昭闻言看向刘三刀,神情冷漠:“刘三刀,你这人虽然没有几分脑子,但却是个有天赋的赌徒。你赌赢了殿下会传你入长乐宫,也赌赢了陛下会让你作为厨子陪着殿下前去延陵。
而你更是赌对了一件事,我不会让你今天的话传出去。因为就算为了殿下着想,我也不会让你死。”
刘三刀仔细听了孔昭说的每个字,半晌之后,他的脸上才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家中的营生并不适合我,所以他虽然传了我手艺,却从不让我动手看看自己的手艺到底学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也正是因此,我刘家满门被延陵知府秘捕的时候,我才能幸免于难,因为我当时不在刘家,我正在游学的途中,我甚至快走出了延陵,不然,我绝对逃不到京都。”
“孔爷,你也许猜到了,我的父亲说,最适合我的营生,就是赌场,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赌输过。”
“从来没有。”
孔昭看了看天,神情柔和了几分。
昔年,他的父亲也曾对他说过,他不适合走文举的路子……
许久后,他才笑道:“你的父亲是对的。你这次是真的赌赢了,我不会让人把你今儿的话给传出去。而且,我还会让我手下的人,尽最大可能,救出你家的所有活口!”
“孔爷,这是你给我的彩头么?”
“不,我想,这是我们背着殿下定下来的规矩。”
刘三刀闻言好奇问道:“规矩?孔爷你这话何从说起?”
“很简单。在长乐宫之时,你一心想着的都是让殿下帮你把家人从延陵知府的私牢里头救出来,至于延陵知府会有什么下场,以及殿下会采用什么手段,你都不在意,不是么?
你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了,你在意的只是你的家人可以活下去。
可是临了太女府门,你却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名声了。
那时的你在害怕,你害怕你的家人逃出生天之后,得知你是用自己的名声还有尊严去换他们得以生还的机会的时候,他们会对你失望。
所以在殿下说你来是做厨子的时候,你才会一脸的如释重负。你说那时的你为何表现会如此反常呢?”
孔昭轻笑着问刘三刀,却在半晌之后才等到了回答。
“因为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我的家人蒙羞!我已经害苦了他们,我不想再让他们因为我的缘故受苦受累……那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此时刘三刀脸上的笑意已然带了几分苦涩,他轻叹了一口气,便继续开口。
“在长乐宫的我不怕死,因为我知道我能成功的希望只有五成,这样的胜率,与我而言,已经够多了。
因为在我来到京都的那一天,看到京兆尹府上的家丁强买民女的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去找京兆尹,别说告倒延陵知府了,甚至可能连我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我知道,如果我赌了那一次,我绝无可能会赢。
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刻,我听见了,周围的人在说一句话:同样都是纨绔子弟身边的人,太女府的人从来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还说,太女殿下是京都第一纨绔,但是人家从来都不做勉强百姓的事儿。
他们说,如果东墨的纨绔子弟都像太女殿下一般,那么东墨,离天下大治也就不远了。
只是一般的侯府子弟可以安心做个纨绔,仰仗着父辈的权势,潇潇洒洒地过完这一生,我不信太女殿下也可以。
所以我选择赌一赌,赌一赌我入宫到底能不能见到太女殿下。
我知道我这么做,能赢的几率很小。
可是我想,这么做能赢的几率至少会比我去找京兆尹高。
所以我赌了。
幸运的是我赢了,和殿下赌,和陛下赌,我都没有输。
等我看到太女府门的时候,孔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孔昭摇头。
“我在想,我活下来了,我的家人们也可以活下来了,他们只要再熬一段时间,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的。等他们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赎罪,为我的年少轻狂赎罪!
所以我想要堂堂正正地活着,如果非要以做男宠的方式来掩人耳目,那么我宁愿殿下让刘三刀死在延陵,这样的话,我的家人也将不必承受非议。
幸运的是,殿下说,我是来做厨子的。
那一刻,我差点喜极而泣。”
孔昭摇头叹气道:“你当时那是喜极而泣的样子么?小爷看了只觉得你这家伙得瑟的不行,欠教训。你知道太女府上的水有多深么?就算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前几天也有个院子被付之一炬。
你说你这么得瑟的样子,叫那些有了别样心思的人看了,会有多大危险?爷怕你还没到延陵,就死在了太女府!”
刘三刀奇道:“可是殿下不是刚刚才把府里头的人遣出去了一批么?”
“被遣出去的多半是以前不愿意入府,却被家中族老强制一顶小轿抬进了太女府的公子哥儿。他们多数人都长了张好脸,是族中的庶出子弟,且并不受宠。
殿下从未去过他们的院子。
其实曾经太女府上那些个说出去有些名声的受宠的公子哥儿,多半是有些才华的人。
他们本可以走科举的路子出仕,却因为没有厉害的手段被人当成了孝敬的礼物,被人送到了太女府里头。
这一切,只因为殿下在京都有个沉溺男色的名头……
所以殿下才会格外怜悯他们的遭遇,把他们留在了府上。
他们名为男宠,事实上却是京都中最可怜的一群人。
他们所处的境地,比之青楼楚馆里头的花魁红牌尚且不如!
因为那些个红颜,还能挑选自己中意的恩客,而太女府里头的公子哥儿,却连挑选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他们容颜妍丽,在族老的眼中,他们就是笼络权贵最好的工具。
正因如此,所以殿下在其中一名公子哥儿的院子被付之一炬之后,才会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全都遣出去。
因为殿下不想,她担着沉溺男色的名头护下来的有才之人,在太女府上死于非命!”
孔昭的笑意里头有着嘲讽。
“而你,若是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从马车上下来,你说会有多少人以为你是殿下打着招厨子的幌子带回来的男宠呢?刘三刀,告诉我,若是如此,你在太女府上又能活多久?”
刘三刀沉思片刻,斩钉截铁般开口:“不出十天半月!因为太女殿下离及笄之时已然不远,那害了第一名公子哥儿的人,肯定不愿意看见,太女府里头会来新的男子。
他更不会愿意看见,这个男子会是从宫里头来的人……
因为,他正谋划着殿下及笄后最要紧的大事。”
刘三刀和孔昭对视一眼,他们都懂,幕后那人所图的,要么是害了当今储君的性命,要么便是混淆皇室血脉!
因为当今太女,是帝尊唯一的子嗣。
“与其被幕后之人暗中针对,倒不如担个和我势不两立的名头入府,被太女府中人所排斥。刘三刀,你觉得呢?”
“如此正合我意。孔爷,讲道理,我真不需要小厮,因为在御膳房,那些择菜洗菜的活儿,我也是做惯了的。不过孔爷,有句话我还是想问……”
孔昭看天,没好气的道:“问。”
“你到底想背着太女殿下定一个什么样的规矩?”
“感情爷刚才和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你还没明白过来啊?爷想定下来的规矩很简单。那就是爷想帮着殿下,护着帮她做事的人,让他们帮太女殿下做事的时候,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刘三刀闻言一愣,感情孔爷你刚才跟我说了一箩筐推心置腹的话,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我明白了。孔爷,您是想着让我刘三刀,来做那一架千金买来的宝马骨吧?”
“你明白就好。”
孔昭看刘三刀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也无心和他多言,打算早点儿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去。
毕竟,虽然这太女府里头的人手,已经被殿下和自己联手清理过一遍了,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这太女府里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他行事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刘三刀目送孔昭离去,看着他在离自己十步远的位置,回眸怒视:“刘三刀,既然你存心与我孔昭为敌,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你自己掂量着过吧!
我倒要看看,你刘三刀的斤两有多重……”
刘三刀那个惆怅啊。
他看着孔昭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孔爷,得亏您不是唱戏的戏子,不然就凭你这唱念做打俱佳的好功底,得砸了多少先生的饭碗儿啊?
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儿,那就是,他不但要自己收拾这件久无人居的屋子,更要一个人给殿下备膳……
而他,今儿个中午还刚刚给太女殿下呈上了一道根本不能下口的“火腿豆腐汤”……
殿下和孔昭这不是逼着他,晚膳要拿出全部实力做菜嘛?
回过神来后的刘三刀沉默了,孔爷,我错了,您好歹给我留下一两个小厮,成不成?
不然我怕是今儿个晚上就要瘫在铺盖卷儿起不来了!
那样没人给殿下做早膳可怎生是好?
那么问题来了,顾宝儿缺人做饭给她吃么?
当然不缺。
她要是想用膳了,大可让孔昭驾了马车去一趟长乐宫,和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要是吃腻了御膳房的饭菜,她还能和孔昭一起去太白楼尝尝那些苏易之新推出的菜式,美其名曰尝尝鲜儿。
要是不想去太白楼用膳,顾宝儿还能怎么办?
可以去定国公府啊!
定国公府里头的老少爷们儿可是各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去打一次秋风呢。
在他们的心里,自个儿的媳妇儿还有娘拿来压箱底的钗环配饰送出去了多少都不打紧,只要宝丫头能多来定国公府走几趟就值了!
横竖家里没有别的姐儿,就个娇俏伶俐的宝丫头还要叫帝尊给一个人分去一大半儿!
要不是当今帝尊废黜六宫且别无子嗣,轩辕家的爷们儿连叫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的念头都有了。
和离好啊!
反正皇后娘娘又不愁嫁,当年来东墨京都求娶佳人的帝尊们,至今还有一个仍是单身呢!
只要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了,不出几年,她就会成为另一个国家的皇后!
而且只要皇后娘娘和帝尊和离了,他们就有办法让皇后娘娘把宝丫头从帝尊身边带走。
定国公老爷子说了,轩辕家三辈儿也难出个姐儿,要是陛下没法让宝丫头过上千娇万宠的日子,那他们自个儿来惯着小妮子也不是不行的。
只可惜,老爷子白白想了那么多年帝尊和皇后和离之后该如何善后的法子,至今仍然无法用上。
因为皇后娘娘和帝尊啊,依然恩爱如初。
那么太女殿下除了定国公府,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么?
当然有。
只要在这京都里头住着的权贵,每个人的府上,太女殿下都是能去蹭饭的。
就算她不去别的权贵府上串门儿,自个儿的府里头可还有着小厨房呢!
虽然前几天顾宝儿才刚刚把大厨给撵出府去了,但是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
因为前一脚顾宝儿才刚刚把那大厨给撵出去了,后一脚皇后娘娘就给她送来了四个乖巧懂事的丫鬟,其中有个被顾宝儿改了名字叫包子的,对于制作膳食还颇有几分心得。
所以刘三刀的担心,纯属白费。
这不,咱的太女殿下,现在正端着个青瓷碗儿,侧卧在绣榻上,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果汁儿呢。
那果汁儿呈现粉红色,在那青瓷碗里头盛着,倒是别有几分情趣。
顾宝儿连着抿了约莫半碗的果汁儿后,才开口道:“包子倒是有心了,这该是西瓜的果汁儿吧,而且似乎那西瓜事先冰镇过,我才喝了几口,就觉得这浑身的燥热感都没了。”
别看顾宝儿这会儿文绉绉地询问身边的茉灵,她心里头早已断定了这碗冷饮就是西瓜汁!
西瓜,又叫水瓜,寒瓜,夏瓜,因在汉代从西域引入,故称——西瓜。
但西瓜是这东西在大天朝的名字啊!
顾宝儿还真不知晓,这东西在东墨又叫什么名字呢。
也许西瓜在东墨,并不叫“西瓜”。大家管这青皮红壤的瓜叫“北瓜”也不是不可能嘛!
所以顾宝儿的问句,才会带了几分试探之意。
茉灵听得顾宝儿开口问了,笑着恭顺地回道:“殿下的舌头倒是灵敏得很,这碗果汁儿正是包子拿了冰镇过的西瓜捣出来的。包子因为怕这果汁儿口感不好,事先还拿了纱布把这果汁儿给滤了两回。”
顾宝儿看着果汁儿,无语凝咽。
得得得,在东墨,虽然还没有人整出来过那香浓幼滑的“丝袜奶茶”,却也有人整出了和“丝袜奶茶”异曲同工的“冰镇西瓜汁儿”了。
先前她还在好奇为什么这西瓜汁儿同她在天朝时喝过的不同,现在却是明白了几分。
包子牌的“冰镇西瓜汁儿”那可是经过了纱布的过滤的,什么影响口感的渣滓早就都被过滤没了,要是喝着不够透心凉,叫人觉得畅快,那才是怪事了!
她昨儿晚上还在惆怅自个儿的夏天该怎么度过呢,今儿看见了包子这一青瓷碗的“冰镇西瓜汁”却是想出了个好主意。
那就是整酸奶!
酸奶那可是妙物啊,只要用新鲜的牛奶、蜂蜜、还有白糖就能做出来了,而且酸奶经过冰镇以后,那口感可不比冰淇淋要差。
顾宝儿笑着几口就喝完了剩下的西瓜汁儿,正想让茉灵去叫来包子,把如何做酸奶的方法交代给她,却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儿!
那就是她还得带着刘三刀去延陵走一趟呢,就算包子按照她所说的方法把酸奶给整出来了,她也没法吃啊。
因为那时候的她,保准和刘三刀一起在前往延陵的路上。
这还真的是叫人很无奈啊……
于是乎,咱的太女殿下叹了口气,决定等她从延陵回来以后再整酸奶。
她把青瓷碗递给了边儿上的茉灵,然后卧在绣榻上,开始了小憩。
茉灵见顾宝儿没别的吩咐了,便迈着小碎步慢慢地挪到了碧纱橱里。
然后她给煎饼使了个眼神,煎饼便自觉地闭紧了嘴巴,拉着馒头也坐下了。
馒头轻声问道:“茉灵姐姐,殿下可是睡下了?”
茉灵点点头道:“殿下这会儿刚刚睡下,咱动作都轻些,你要是想睡呢,也可以到床上眯一会儿,横竖殿下不睡够一个多时辰,是不会起来的。”
馒头压低声音回了个“诺”,就自个动手卸下了头上的几朵小珠花,然后也闭上了眼。
茉灵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唇角忍不住上扬了几分。
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呆呆愣愣的小妮子,居然让殿下点了头,允许她跟在自己身侧呢。
要知道,便是以前在太女府管事儿的熏衣,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踏出太女府门呢。
而这小丫头,因为身上有几分拳脚功夫,倒是合了殿下的眼缘,还真是叫人羡慕呢。
她本来还担心这个小妮子会仗着自己拳脚上的功夫,会跟自己还有蝶语起刺儿,现在却是彻底放心了。
因为这丫头,是个没心眼儿的。
自己叫她去睡了,她还真的上床就闭眼睛了,一点客套都不带的。
这丫头的行事作风,一看就和那些凭借心思谨慎或是手段狠辣或是行事圆滑才在掖庭宫里头杀出一条路子来的人完全不同,她依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拳脚功夫。
煎饼看着茉灵唇角的弧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晓,最难的那一关算是过了,从今儿个起,茉灵还有蝶语不会再想着暗地里给自己还有同来的馒头、花卷、包子下绊子了。
煎饼的担心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因为她知晓,殿下身边的两个管事大宫女儿蝶语、茉灵都不是由皇后娘娘指给殿下的,而是在殿下开府之初就从掖庭宫里头出去到太女府上当差的那第一批“老人”。
那一批“老人”,当初并不是心甘情愿出宫去当差的。
其中泪洒掖庭宫的人有很多,因为他们都知道当今太女沉溺男色,只怕自己要是去了太女府当差,没多久就会死在太女府公子哥儿的争宠斗争里了。
但是他们没法子,因为没入掖庭宫成为宫奴的宫人,与那些自小进宫当差的宫人不同,他们除非当今陛下大赦天下,不然永远都不会有出宫的那一天的。
所以有的成熟稳重的宫人人使了手段留在了宫中,却有更多渴望自由的年轻的宫人,含着泪告别了他们居住了几年的掖庭宫。
他们多半都是打着能见一见宫门外的闹市便是死了也值了的主意出宫的人,把自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煎饼得知自己要来太女府当差以后,一直很怕。
她怕那些从掖庭宫出来的“老人”们,会觉得自己还有包子、馒头、花卷是皇后娘娘安插在太女府的眼线,会被太女府安稳地活到了如今的“老人”们排斥。
那样的话,只会针线的自己,决计会是头一个被殿下遣回宫去的人,只怕会在幽深的掖庭宫内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因为掖庭宫中有的是逢高踩低的人,他们一旦得知自己是被殿下遣回去的,决计会在暗地里使手段。
煎饼知道,自己和被太女遣回去的熏衣是不同的。
熏衣是自小进宫当差的宫人,又是在长乐宫当了那么多年差的,和皇后娘娘之间也有着几分香火情分。
她便是回了宫,皇后娘娘也会把她留在长乐宫里头当差。
因此,煎饼从来到太女府的那一刻起,一直小心仔细地留意着太女府“老人”的动静,行事格外小心仔细,只怕一不小心便被“老人”们所厌恶排斥。
但是,她知道,从此刻开始,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因为她可以留在太女府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不用再担心会被遣回掖庭宫去。
煎饼看着斜照在身侧的阳光,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触碰,然后笑开了。
太女府的阳光,是有温度的,和幽深的掖庭宫内,大不相同呢……
顾宝儿由于今天花费了较多精力的缘故,这一觉便睡到了快吃晚膳的时候,她不会知道,就在她起床由蝶语伺候着梳洗的时候,丞相府的大公子慕白刚刚回到丞相府。
慕白进了府门,本想着先直接回自个儿的院子里头梳洗一番,却在他刚刚迈进丞相府门的下一刻,就被丞相的贴身小厮给截了胡。
“什么?你说义父叫我去他的书房,有事相商?”
小厮笑道:“哟,我的大公子啊,小的哪敢唬你啊?相爷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头等着你呢。”
慕白想想这小厮也不敢欺瞒自己,便点点头改变了自己的行动路线,向丞相的书房走去。
大公子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他决定了要去丞相的书房和丞相商量事情,那么便不会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踱到丞相的书房去。
这会儿他脚下的步子迈得颇大,竟叫那还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厮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慕白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厮,眉头微蹙道:“雨点,你小心点脚下的路。义父的书房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丢不了。”
雨点顿时就惆怅了,我的大公子啊,要是我不把您给跟紧了,回头相爷还不得削死我啊?
不过雨点也只能在心里头暗自嘀咕几句,真要让他当面和慕白说出来这些话,雨点是不敢的。
但是慕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小跑着,以便紧跟在慕白身后,只能放慢了步子应道:“诺。”
慕白又走了几步,耳听得雨点的脚步声依然不紧不慢,这才松开了紧蹙的眉宇,迈着步子往丞相的书房去了。
他刚进书房的那一刻,便瞥见了在写一幅字的面色沉静的丞相。
慕白知道丞相在写字的时候一向不爱别人出声打扰,便刻意减轻了脚上的力道,以防打扰到丞相。
然而事实上,在慕白开启门扉的那一刻,丞相便已经知晓他来了。
所以在慕白走到他身侧的时候,丞相不再动笔,而是将毛笔轻轻搁到一旁的笔洗上。
然后他转头轻声道:“我估摸着,你这个时候也该来了。”
慕白笑道:“义父倒是清楚我回府的时辰,居然让雨点儿在府门口截胡。”
丞相皱了眉:“慕白,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义父。”
“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既然是我的师父,那么合该也是我的义父。”
丞相看着慕白一脸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是惆怅。
然后他叹气道:“你就说吧,为师才过而立不久,哪来你这么大的儿子?”
“如果慕白没记错的话,师傅您今年三十有三了,比我大了十五岁,所以我们之间也是差了辈儿的,就算我叫你义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合情合理不是么?”
“那么你倒是告诉我,这满京都的人,有哪个男子不过弱冠便已经有了子嗣?”
“有啊,就像皇宫里在御膳房当差的林厨子,他今年才二十八,儿子都已经十三了。”
丞相很惆怅,当年他不过是在路边捡了个不爱哭闹的孩子养着,谁知告诉这孩子他是打从路边捡来的事实之后,这小子便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师傅,成天管他叫爹!
按理来说,丞相既然是京都权贵圈子里头排得上号的大权贵,那么他府上怎么着都该有个端庄大方高贵妍丽的女主人打理庶务,然而事实上丞相府上还真没有这么一个女主人……
原因很简单。
因为慕白是丞相在十八岁那年捡回府中的,他当时还是约莫三岁的小孩子,虽然聪明伶俐的本性还是看得出的,但是年岁却还没有大到记事的时候。
丞相刚把慕白捡回来的时候,是打算把他充作徒儿教养的,是以对于他的言行举止要求颇为严格。
慕白倒也争气,不哭不闹地老实按着丞相大人的标准对自己严格要求。
直到他五岁去书房上学的那一天,他得知了这个世上还有“爹”这么一种教养子嗣的男子专用的称呼。
然后他从学堂回来看到丞相后的第一刻,张嘴就管丞相大人叫了一声爹。
当时丞相大人就懵逼了,好好地养大的徒弟,怎的上了一天书房回来就管自己叫爹?
这不合常理啊!
然后丞相大人就开口问了:“慕白,你为何要叫我爹,明明我是你师傅!”
“不,你是我爹。根据先生说的,爹就是负责把我养大教养我要好学上进的男人,而师傅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师傅你就是我的爹。难道先生教给我的东西,是错的么?师傅?”
小团子一样的小孩儿眨巴着眼看着丞相,眼睛里头满是迷惑。
丞相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慕白……
慕白是他养大的,这一点完全符合。
他教导慕白要好学上进,这一点也符合。
所以丞相大人惆怅了,最后他轻叹一声道:“可是师傅身边没有你师娘啊,靠我一个人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爹,您终于舍得告诉我,我还有个娘的事儿了?看来您终于从我娘逝世的阴影里走出来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先生说了,您可能是因为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才拒绝承认我是您儿子的事实的。”
慕白的回答很强大,强大到丞相大人快泪流满面了。
他都还没有娶妻呢,哪来一个难产去世的妻子哦!
丞相觉得,慕白的先生可能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他沈弑从未娶妻的事儿,京都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丞相大人当晚便使了手段,给慕白换了个先生。
不过尴尬的事儿来了,丞相就是自己爹爹的念头在慕白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就算丞相给慕白换了几个先生也不顶用,他依然每天都管丞相叫爹。
丞相想着也许这孩子长大了就会知道真相,不会再管自己叫爹的,便也不再管这事儿,打算让慕白自个儿体会。
然而不久之后,丞相大人就后悔了……
慕白这小子,在官媒到丞相府说亲的那一刻,他无视了正在和丞相套近乎的官媒,一句话就让那官媒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对丞相说:“爹爹,你是打算让这个媒人给我说个后娘来么?”
丞相看着一脸震惊地官媒,无奈抚额。
他在考虑一件事儿,如果他对媒婆说,慕白只是自己的弟子,媒婆相信的可能有多大?
但是丞相大人很快就打消了解释的念头。
因为官媒尴尬的笑道:“那个相爷啊,原来小公子都这么大了啊,你怎的才想着找个续弦呢?”
丞相长一声短一声直叹气,他娶没娶妻,难道这官媒不知道么?
他沈弑若要迎人入府,定会大张旗鼓,许那女子一个一品诰命的封号……
那么,他又怎会不许给那女子一个可以让人称道的婚典?
这官媒还真的是不了解他啊。
丞相眼看着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觉得自己就算解释了也是无用的,最后叹道:“要不是前些日子,慕白同我叨叨着他没娘的事儿,我今儿个也不会让您进了我的丞相府门。”
媒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十万点暴击,感情她磨破了嘴皮子劝丞相娶亲的这么多年做的都是无用功啊!
由于蠢萌的作者君不适应倒春寒,高烧突发,今天去医院了,无法更新,先占坑,明天补更。
由于蠢萌的作者君不适应倒春寒,高烧突发,今天去医院了,无法更新,先占坑,明天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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