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的逆袭
作者:骁骑校
第四卷
第四卷 第一章 带枪喝酒
    虽然信笺上没有署名,刘汉东也能猜出是辛晓婉所书,这位词道尽了她的心声,孽缘已了,情债难还,从此不要再苦苦追寻我的消息。

    “她人在哪里?”刘汉东徒劳的问了一句,其实他也明白,辛晓婉和自己一样身陷囹圄,毫无自由可言,想见面难上加难。

    “这是有关方面转交的信件,并不是其本人递交的。”警察说。

    忽然房门开了,韩光领着刘骁勇和水芹进来,刘汉东见祖父和母亲突然出现,惊骇的站了起来,他最怕家里人为自己担心,但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去,爷爷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气色倒还说得过去,母亲连续经历大难,丈夫和儿子都杀人入狱,极大的精神负担让她头发白了一半,五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六七十岁的老妪。

    亲人相见,满肚子的话却无从说起,水芹只是流着泪告诉儿子,坦白从宽,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按说案件侦办期间是不允许探视的,韩光这样做已经违反规定,所以会面只有短短的三分钟。

    探视过后,刘骁勇和水芹依依不舍的出来,韩光劝他们道:“你们还是先回江北吧,有什么事情我会打电话通知你们的。”

    水芹千恩万谢,就差给韩光跪下了,她现在无依无靠,抓不到救命稻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心肠的办案民警,自然紧抓着不放。

    回到旅馆,收拾东西准备回江北,忽然楼下上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试探着问道:“哪位是刘汉东的母亲?”

    “我就是?您是?”水芹心里怦怦跳,生怕被儿子杀死的苦主家属找上门来。

    那中年妇女扑通一声跪下了,水芹慌了,这是啥意思啊,赶紧搀扶:“大姐,有话好好说,别来这个啊。”

    “我是来感谢的,我叫谭少红,我丈夫十五年前被张宗伟害死,是你儿子帮我们家报了仇。”谭少红眼圈通红,想起当年的事情就止不住的落泪。

    水芹赶紧把她请到房间里,倒茶递水,说起当年的事情,这才明白儿子杀掉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心里大定,儿子是英雄,是为民除害,法律这么公正,社会这么和谐,肯定不会保护坏人,惩罚好人的。

    “大姐,有什么事只管开口,到近江来就住我家,别住旅馆,能省一分是一分。”谭少红非常热情。

    “谢谢姊妹,我们这就要回去了,等案子开庭再来。”水芹道。

    “哦,那我送你们,我让我儿子开车过来接。”谭少红拿出手机打电话。

    ……

    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沈弘毅正在办公室里筹划下一步警风建设问题,忽然内线电话响了,傅局长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来一下。

    沈弘毅立刻前往局长办公室,老傅警服严整,坐在宽大的办工桌后面,两侧是国旗党旗,令人不解的是,局纪委书记老严和网监支队长老樊也在,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

    “小沈,有这么一件事,前几天你就地免职了蕴山派出所的所长王斌,他现在实名举报你违反公安部五条禁令,纵容部下带枪喝酒,还把相关视频发到了网上,搞的我们很被动。”老傅示意樊支队长打开笔记本电脑,放了一段视频,像素比较模糊,看角度应该是辣子村饭店的监控摄像头。

    画面中,用红圈标注了沈弘毅,徐功铁和胡朋坐在位置,桌上有四个啤酒瓶,地上还有一些,视频是剪切的,前半段是三人对饮,后面是沈弘毅等人和旁边桌上的人发生冲突,徐功铁的右手探入怀中,似乎是在掏枪,但枪始终没有掏出来。

    “小沈啊,王斌发的微博已经被删除了,但造成的社会影响不可挽回,他是实名举报,大有不闹出点事端来不罢休的架势,所以我请你来,想听听你的建议。”傅局长眉头皱着,似乎对这件事很是困扰。

    沈弘毅看完视频,心里就是一沉,他预料到回遭遇强劲反弹,但没想到对方从这方面入手。

    “傅局长,严书记,樊支队长,正好大家都在,我就把事情原委向组织汇报一下,首先,徐功铁和胡朋两位同志,是平川市公安局的干警,不属于我局管辖,事发当日,这两位同志受平川市委市政府安排,开车送我回近江,我在平川担任了一段时间的领导职务,这两个同志都是我一手提拔,彼此感情较深,晚上没地方去,我就请他们吃了顿便饭,徐功铁是平川公安局的局长,胡朋是刑警大队长,这两位本身就是领导干部,原则性很强,因为还要开车,所以不愿饮酒,是我劝他们喝的。”

    老傅和纪委严书记对视一眼,叹口气,准备说点什么,沈弘毅却继续说道:“但是,他们还是委婉拒绝了我,喝的是茶水,也并未携带枪支,他们并不是在执行抓捕和警卫任务,无需带枪,而且配枪容易出事,咱们干公安的都有这种想法,带这么一个铁砣子干什么都不方便,他们俩都是工龄二十年左右的老公安了,又不是新入警的小年轻,对枪早没兴趣了。”

    严书记干咳一声:“那么,伸手入怀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严书记,徐功铁配枪习惯是在右侧腰后,腋下带枪是西方便衣侦探的风格,他伸手入怀是拿手机,记录对方的罪证。”

    严书记又问道:“桌上这么多酒瓶,都是你一个人喝的?”

    沈弘毅说:“我接到组织上的任命,重新回到公安部门任职,心里非常激动,当天并没有正式任职,还处在交接空白期间,就放开了喝点酒,桌上有四瓶,桌子下面还有两个空瓶子,都是我一个人喝的。”

    严书记是詹树森的人,仍然不死心:“你能喝这么多?”

    沈弘毅笑道:“现在的啤酒酒精度极低,和水差不多了,何况我在平川锻炼这几个月,县一级基层政府,迎来送往业务极多,每天都要喝一斤白酒,啤酒那是当漱口的,多了不敢说,一箱子灌不倒我。”

    傅局长打圆场:“好了,事情弄清楚就好,造谣抹黑的,只要转发达标,就办他诽谤罪。”

    沈弘毅说:“我不同意惩办举报人,无论王斌的动机如何,这种对公安机关的监督是有利的,我们知道他是在诽谤,但群众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在打击报复。”

    老傅望向严书记:“老严,你的意思?”

    严书记说:“那就根据小沈局长的意见处理吧。”

    老傅正要最后讲两句结束这次会面,沈弘毅却不愿意这样不清不楚的结束,他说:“我的解释也只是一面之词,王斌拿出了视频证据,我也有影像文件来作证。”说着拿出手机打给胡朋,让他马上到傅局长这里来一下。

    胡朋正在局里熟悉环境,接到电话立刻赶了过来。

    “老胡,把你手机给我。”沈弘毅道。

    胡朋被这里的气氛吓了一跳,敏感的察觉到不妙,拿出手机递过去,沈弘毅调出一张照片,正是他们三人在辣子村的合影,照片上沈弘毅面前是一杯啤酒,徐功铁和胡朋面前塑料杯子里是黄色的液体,底部有茶叶状物体。

    “傅局长,严书记,这张照片应该可以说明问题了吧。”沈弘毅风轻云淡,站起了身。

    “小沈,你不要多心……”老傅好言安慰,沈弘毅也表示理解,随便聊了几句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沈局,这是什么节奏?”胡朋问道。

    “有人想整我。”沈弘毅不屑的笑笑,“对了老胡,环境熟悉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原本就是咱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近江公安系统同学不少,都被詹树森打压惨了,谈起来都是一肚子怨气……”胡朋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沈弘毅打断他说:“刚才的事情是这样的,被我免掉的蕴山所王斌,实名举报咱们带枪喝酒,违反五条禁令,所以我把你叫去,拿证据给他们看。”

    胡朋勃然大怒:“我草他奶奶,活腻了这小子。”

    沈弘毅说:“我们绝不能打击报复,但是据我了解,王斌这个人徇私枉法,罪行累累,你这几天忙点,找些确凿的证据,对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严肃处理。”

    “是!”胡朋干脆利落的答应,“沈局长,还有别的指示么?”

    “那天晚上,你和老徐究竟有没有带枪”其实沈弘毅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清楚。

    胡朋一笑:“必须没带。”

    ……

    27专案组的两位副组长万旭东和韩光来到了沈弘毅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侦破进展,沈弘毅看了口供笔录之后说:“我们还是要重证据,轻口供,嫌疑人的供述,未必真实可信,尤其是这种突发性的混战,记忆不一定准确,而且嫌疑人之间为了互相保护,会主动承担罪责,所以我们要用科学手段来还原真相,比如张宗伟的死,究竟是刘汉东所为,还是马凌所为,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韩光说:“拐杖枪上有张宗伟和马凌的指纹,没有刘汉东的指纹,按理说应该是马凌杀的张宗伟。”

    沈弘毅说:“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你如何排除马凌为了保护刘汉东擦掉他的指纹,印上自己的指纹的可能性?当然我不是说就一定是马凌下的手,而是要根据法医的鉴定,从伤口的位置和力度,以及嫌疑人的心理分析来进行判断,才能得出最科学的论断。”

    韩光正想说点什么,万旭东已经开始拍巴掌:“沈局长说的太好了,给了我们很大启发,醍醐灌顶啊。”
第四卷 第二章 判决
    虽然万旭东以目光示意韩光不要再说了,但他还是毫不客气的指出沈弘毅话里的漏洞:“沈局长,我不同意你的设想,张宗伟究竟死于谁之手我们暂且放一放,拐杖枪上有马凌的指纹,那是因为她在被刺中之后,自己将拐杖枪拔出来所造成的。”

    沈弘毅一愣,尴尬的笑笑:“对,我疏忽了,总之这案子相当复杂,我们一定要慎之又慎,虽然不能以简单的二元论来判别每一个人,但张宗伟和詹子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刘汉东又做过什么样的事,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为民除害,也不能将法律丢在一边,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背景,法律面前是一律平等的。”

    说完他头,示意讲话到此为止,万旭东拉着韩光出去了,责怪他说:“怎么搞的,让领导下不了台,怪不得你混到现在才是个大队长。”

    韩光耸耸肩:“沈局人不错,就是书呆子气太重,没上过一线,有些想当然了。”

    万旭东道:“你别管人家有没上过一线,人家现在是常务副,咱们都得听他吆喝,刚才领导话里的意思你听出来么,这是要保刘汉东呢。”

    韩光说:“保不保,不是他说了算的,是法院判决。”

    “你傻了吧。”万旭东刚要说些什么,对面来了几个人,便打住话头。

    从公安局出来,万旭东赶回省厅家属区,却看到王星正在自己门口蹲着。

    “王星,你来干啥?”万旭东奇道。

    “万处,我来打听打听刘汉东的案子。”王星站了起来,跟万旭东进了家门,往沙发上一坐,趁对方倒茶的空当,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在沙发缝隙里。

    万旭东当然不会透露案件侦破情况,反而将王星训斥了一顿,王星嬉皮笑脸的说了几句多照顾,都是自己哥们之类的话就告辞了。

    人走了之后,万旭东才发现了那个薄薄的信封,里面塞着二十张五百面额的欧元钞票。

    “这小子……”万旭东想了想,将信封收了起来。

    韩光回到省厅招待所之后,也接到了打听案情进展的电话,被他一口回绝。

    ……

    刘骁勇和水芹回到了江北,先把老人送回家,水芹又回到煤机厂宿舍,这里是凶案现场,地上墙上依然血迹斑斑,防盗门倒在一旁,水芹打了盆水,拿起拖把拖地,家里就这一套房子,现在成了凶宅,卖也卖不出去,租也没人敢租,只有自己住。

    拖着地,水芹眼泪掉到地上,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到老了,第二个丈夫和儿子又出了事,家里没有男人,就等于塌了天,感觉活着也没啥奔头了,可又不得不硬撑着活下去,不然没人照顾服刑的丈夫和儿子,都是杀人重罪,轻判也得二十年徒刑,那时候自己已经七十岁了,慢慢熬吧。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贺坚站在门口,胡子拉碴,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水芹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回来了,检察院认定是正当防卫,不予起诉。”贺坚微笑着说。

    水芹淡淡道:“回来就好,把衣服换了吧,晚上想吃什么菜,我去买。”

    贺坚进屋抢过拖把:“你先休息,回头我买菜。”说着卖力的拖地。

    水芹坐到椅子上,呆呆看着贺坚拖地,忽然就哭了起来。

    贺坚也不劝她,陪坐在一边沉默着,等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说:“别担心,东东不会有事。”

    水芹抹一把眼泪,说你刚回来,先休息吧,我去买菜。

    拎着篮子下走,来到附近菜市场,书报亭里摆着今天的报纸,二版上赫然黑色标题大字“退役特警勇斗歹徒,身负重伤生命垂危!”

    水芹心里一个激灵,买了份报纸急火火的浏览,竟然报道的真是儿子的事情,说是有三名歹徒将一弱女子绑架至某荒废工地欲行杀害,被在此看守工地的前特警刘某某阻止,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与及时赶来的公安干警合力将歹徒制服,经抢救无效,两名歹徒死亡,一名重伤,刘某某以及女友和身负重伤……

    “老板,今天的晚报有多少份,我都买了。”水芹将书报亭全部三十份晚报买下,也顾不上买菜了,匆匆回家,要和贺坚分享这个好消息,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对报纸媒体还是比较迷信的,认为报纸都给儿子定性了,法院肯定也是同样的态度,刘汉东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见义勇为。

    回到家,却发现一个陌生的女子在屋里和贺坚说话,见水芹回来,女子自我介绍说是电视台的记者白娜,和刘汉东是同事也是朋友,关于辩护事宜,她全包了,找律师托关系打官司,不用老刘家人操心。

    水芹千恩万谢,送走了白娜,对贺坚说:“贵人相助,东东有希望了。”

    贺坚也说这个白记者不简单,自己被无罪释放也是人家帮的忙。

    ……

    刘汉东伤势严重,一直住在医院,一直到两个半月后第一次庭审,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滴水成冰,近江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口零零星星站着几个记者,实际上此案在各有关部门压制下,社会影响并不大,毕竟牵扯阴暗面太多,不宜公开,事实上这次庭审也不对外,只有家属和特定媒体记者可以参加。

    一辆囚车驶入法院,刘汉东被法警被带出汽车,押进法庭,刑事庭大门缓缓关闭,审理开始。

    检方起诉刘汉东两项罪名,非法持枪和故意杀人。起诉书很长,对刘汉东以往的经历也进行了阐述,在部队受过纪律处分,提前退伍,在特警队不服从命令,被解聘开除,曾数次被治安拘留,足见被告品行恶劣,暴戾成性,在案发当晚,在已经解除危险的情况下,依然持枪将詹某某打伤,将张某某杀死,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建议法庭判处该犯死刑。

    此言一出,旁听席上一片哗然,检方罔顾事实,竟然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刘汉东,不过细想就能明白,詹树森虽然被免职,但树大根深,政法口的关系还在,想借机报复刘汉东再容易不过了。

    刘汉东的辩护律师是白娜从北京请来的有名律师,专门打刑事官司的,经过两个月的准备,他的材料也非常充分,与检方针锋相对,一一列举刘汉东的英雄事迹,在部队立过三等功,在特警队和缉毒大队工作期间,多次与犯罪分子面对面交锋,可见其绝不是检方所描述的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而且在案发现场,被告只是被动防御,解救被绑架的人质,从而与死者发生冲突……

    证人一一出庭,辛晓婉出面作证,她是詹子羽和魏炜浩所绑架,在废楼中即将遭到杀害之际被刘汉东所救,警方出具证物,是辛晓婉旅行箱里的gps跟踪器,与詹子羽车里发现的追踪仪相吻合。

    并且警方还出具了更加确凿的证据,证明詹子羽受雇于前市长金沐尘谋杀辛晓婉,并曾经制造车祸导致无辜人员重伤,此案另案处理。

    第二个出庭的马凌,检方并未对她进行起诉,因为警方认定杀死张宗伟的真凶是刘汉东。

    马凌脸色很差,向法庭供述当晚接到刘汉东电话,前往欧洲花园工地见面,然后才发生了这些事情,自己并不认识詹子羽、魏炜浩以及张宗伟、辛晓婉,只是处于自卫才开枪打伤了张宗伟,后来被他刺了一刀就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检方咄咄逼人,问马凌:“这么晚了你去废弃工地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不害怕么?”

    马凌看了检察官一眼:“刘汉东是我男朋友,你说我为什么不去,天晚了有什么可怕的,怕鬼么?”

    旁听席上又是一阵噪杂,大家都觉得这个检察官水平太次了些,尽问些愚蠢的问题。

    检察官又问了一些问题,马凌只说当时太紧张,记不清楚了。

    警方枪械专家,警校教员张亚森出庭作证,证实詹子羽所持手枪是性能优良的捷克造cz75自动手枪,经检测枪械膛线完好,发射次数不超过三百发,而刘汉东所持的是民用版的巴西造陶鲁斯pt92,出厂十五年,膛线磨损严重,起码发射过两万发子弹,早已进入报废状态。

    “根据现场勘察,刘汉东和詹子羽相距十五米以上,这个距离是手枪最佳射击距离,而詹子羽击中刘汉东三枪,枪枪都在要害,说明他志在杀死对方,而刘汉东只击中詹子羽两枪,其中一枪被防弹衣挡住,另一枪击中面部,造成重伤,但这一枪并不是故意杀人,而是随机命中。”

    “刘汉东是我的学生,这是他在警校的射击成绩单,如果他想打死詹子羽,就不会落空这么多枪。”张亚森说道。

    检方表示抗议,证人带有明显倾向性的证言会误导法庭判决。

    审判长表示采纳抗议。

    辩护方继续有证据出具,这回是张宗伟的累累罪行,以及拐杖枪的弹道比对以及张母被杀一案(另案处理)和魏炜浩之间的关系,证明魏炜浩是被张宗伟所杀,而刘汉东所持的手枪也是张宗伟拥有的。

    检方称,刘汉东抢夺张宗伟的枪支,依然触犯刑法,应以盗窃、抢夺枪支罪论处,在有效制止张宗伟行为后,依然用刺刀刺中死者心脏两次,造成死亡,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

    辩护方称,张宗伟号称近江第一狠,身负重伤仍从警方监管下逃亡,隐藏民间伺机报复,身中数枪依然狂奔杀人,被告在这种情况下无法保持冷静,更无法判断死者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和战斗力,采取必要的极端手段是可以谅解的。

    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后,审判长宣布暂时休庭,合议庭进行合议。

    十五分钟后,重新开庭,审判长宣读判决。

    刘汉东非法持枪罪成立,判处七年有期徒刑,过失杀人罪成立,判处七年有期徒刑,合计执行十四年有期徒刑。

    旁听席上一片哗然,被告方家属和死伤者家属均表示不服判决,要继续上诉。
第四卷 第三章 重头再来
    庭审结束,刘汉东被法警押走,突然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马凌跨越旁听席围栏,冲过来紧紧抱住刘汉东,两名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法警竟然束手无策,过了一分钟才将两人拉开。

    “我等你!多少年都等!”马凌带着哭腔喊道,还想往前冲,却被马国庆和王玉兰死死拉住。

    刘汉东表情复杂的看了旁听席上的亲人们一眼,回头走了,他的伤情已经基本痊愈,在进入监狱服刑前,要暂时在看守所进行羁押,等待二审。

    囚车远去,亲属们陆续离去,马凌忽然走到水芹和贺坚身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双方流泪拥抱,马国庆看见也只能叹气,他明白女儿这辈子是不会再找别人了,刘汉东帮马凌背了一个杀人的罪名,这情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的。

    近江公安局第一看守所,刘汉东的下一站就是这儿,当他走进囚室的时候,全部狱友都靠墙站着,噤若寒蝉,他们已经听说灭了詹子羽和张宗伟的近江第一猛人即将驾临本处,别管多横的刺头,这会都变成了小绵羊。

    在看守所放风的时候,刘汉东看到了久违的段二炮,詹子羽覆灭之后,段二炮被拘捕,检察院以多起故意伤害罪提起公诉,一审判了十五年,和刘汉东一样,他也在这儿等待二审,今天的段二炮早没了当初大夏天穿貂皮大氅的跋扈嚣张,挂着粪袋子,神情萎靡,装傻充楞,唯有偶尔怨毒的目光才暴露出他内心的不甘。

    段二炮也发现了刘汉东,打饭的时候故意撞了他一下,将餐盘里的清汤寡水倒了刘汉东一身。

    刘汉东没和他客气,当场就按倒暴揍了一顿,民警赶来将二人拉开,严厉呵斥了刘汉东,将首先惹事的段二炮送去关了小号。

    至此犯人们都明白一件事,东哥是有来头的,不少人开始巴结他,帮他洗衣服打饭,进贡家属送来的香烟零食袜子内裤等物,刘汉东不负众望,将监舍管理的井井有条,还连续获得了流动小红旗。

    刘汉东在看守所期间,外面又发生一件大事,原近江市公安局长詹树森被双规,据说这是新任副局长沈弘毅操作的结果,本来还巴望着詹树森咸鱼翻生的一帮人树倒猢狲散,再也没法兴风作浪了。

    沈弘毅大刀阔斧开展竞聘上岗制度,将全市派出所长再次换了一个遍,徐功铁当上了局办主任,胡朋就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石国平原地踏步,但小道消息称他有望出任副局长一职。

    这一年的春节,刘汉东是在看守所度过的,所方给大家加了菜,组织了犯人进行文娱表演,但这个年依然过的苦涩无比。

    两个月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省高院开庭再审10.20案,站在被告席上的刘汉东穿着看守所的橙色背心,人瘦了一圈,头发剃得很短,目光冷冽,戴着手铐。

    旁听席上的水芹看到儿子瘦成这样,眼泪止不住流下来,隔着一条过道,坐的是张宗伟的父亲和儿子,他们恶狠狠的瞪着刘汉东,忽然起身喊道:“枪毙杀人犯!”

    法警上前制止他们的喧哗,警告再乱喊就驱逐出去,张家祖孙才停下,恨恨坐下。

    贺坚拍拍水芹的手,示意她不要难过,今天的审判就是终审,无论什么结果都得接受。

    此前他们听说,詹子羽家里为了重判刘汉东,做了大量的工作,市中院认定刘汉东两项罪名,都是抵着刑期上限判的,即便如此还是不能让詹家人满意,非要弄个死刑才罢休。

    所以,大家对这次审判不抱太大希望。

    审理开始,依然是控辩双方交锋,证人出庭作证,这次白娜也出庭为刘汉东作证,证明他不是检方所称的无业游民,而是江北电视台暗访栏目的职工。

    从上午审到下午,审判长宣布审结,择日宣判。

    刘汉东被押走,走出审判大厅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旁听席最后一排孤零零站着一个戴着墨镜身段窈窕的女子,正是辛晓婉,她也看见了刘汉东,伸出手来摇了摇,好像还要作出什么手势,法警催促快走,刘汉东只能迈步出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辛晓婉。

    回到看守所,刘汉东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直到一周后,法院来人宣布对他的判决。

    判决书很长,刘汉东没心情从头看到尾,直接看最后一段。

    “被告人刘汉东犯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

    刘汉东心头一阵狂跳,判二缓三,等于现在就可以恢复自由!

    回到监舍,狱友们都来祝贺,刘汉东和大家一一拥抱告别,互相留了地址和电话,同时看守所方面也办妥了手续,发还了私人物品,入看守所前穿的衣服,还有一块已经停走的欧米茄海洋宇宙潜水表。

    刘汉东摩挲着手表,毅然将它戴在左腕上,入所的时候是深秋,现在已经是仲春时节,他穿着一件狱友送的衬衣走出了第一看守所。

    看守所设在荒郊僻壤,只有一班公交车来回,门口没有出租车,只有一排小饭店和烟酒店,刘汉东用烟酒店的公用电话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打母亲的手机,欠费停机,再打贺叔的,居然也停机。

    他心里纳闷不已,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孤零零站在路边等候公交车,白花花的太阳当空照,路边野地里麦穗葱绿,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公交车来了,下来几个乘客,刘汉东上了车,颠簸了半小时回到市区,换乘520路,开车的司机是个陌生面孔,招呼着乘客往里走,别挤在门口,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520路抵达终点站,刘汉东步行来到铁渣街,街上喧闹依旧,车来车往,汉东汽修的大牌子早已不在,修车厂变成了装潢一新的小型超市,不远处洗头房里,梅姐正坐在帘子后面抽烟,看见刘汉东出现,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从屋里冲出来喊道:“大东,你出来了!”

    “低调,低调。”刘汉东微笑着说。

    “是无罪释放还是……”梅姐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还是偷跑出来的?”

    “是正式放出来的。”刘汉东解释道。

    梅姐拍拍心口窝,“这我就放心了,你要是跑出来的,姐姐这就给你预备跑路的钱。”

    山炮媳妇端着水盆出来,看到刘汉东和梅姐正在街上说话,急忙将盆一放,跑进饭店将山炮和两个弟弟叫了出来,山炮扯着大嗓门喊道:“大东,屋里坐,吃了没,小月,快切一盘牛肉,拿两瓶啤酒,看大东都饿成啥样了。”

    梅姐说:“你少来,人家回来不得先看爹娘。”

    刘汉东奇道:“我妈在哪儿?”

    梅姐说:“你妈和你贺叔就住火联合家,你以前租的房子。”

    刘汉东闻言急忙跑了过去,进了院子,包租婆一如既往的打着麻将,看到刘汉东进来忙不迭的站起来,冲上面喊道:“大妹子,你儿子回来了。”

    水芹确实住在这里,江北煤机厂宿舍的房子不敢再住,又挂心着儿子的官司,于是和贺坚一起搬到省城来住,两人退休工资有限,又不想打扰谭少红,所以继续租住铁渣街火联合家的房子,贺坚找了个保安的工作,水芹做清洁工,工资不高,但也能勉强维持生活。

    听到楼下包租婆的喊声,水芹探头出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听见蹬蹬蹬上楼的声音,片刻间刘汉东就出现在眼前,儿子瘦了,白了,穿着不合身的衬衣,拎着塑料袋,低声道:“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水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一群邻居围了上来,纷纷说水大姐别哭啊,儿子回来是好事,该笑才对。

    在家睡懒觉的火雷听说东哥放出来了,穿着小裤衩就从屋里窜出来,大呼小叫说要喝酒庆祝,要放炮去去晦气,火联合更是不含糊,立刻拿出春节剩下的鞭炮,走到门口铺在地上,噼里啪啦放了五分钟,红纸屑满地飞。

    刘汉东拿出判决书给母亲看,水芹看了好几遍,连说法院英明,没冤枉我儿子。

    “我还要上诉,我是无罪的。”刘汉东对这个判决结果还是不大满意。

    “上诉的事儿,慢慢再说,先打电话给小马,给你爷爷。”水芹拿出手机递给刘汉东,这是她换的新号码,怪不得老号码打不通。

    刘汉东先打给了爷爷刘骁勇,老爷子似乎并不吃惊,只是淡淡的说很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别那么冲动。

    然后刘汉东又打给了马凌,手机里车水马龙,噪杂一片,应该是在班上。

    “阿姨,什么事,是不是判决下来了?”马凌的语气很急切。

    “是我,我出来了,缓刑三年。”刘汉东说。

    久久没有回答,隐隐有抽泣声传来。
第四卷 第四章 东哥
    马凌是在等红灯的时候接到刘汉东电话的,缓刑三年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本来已经准备好打持久战了,现在终于拨云见日,一片光明。

    “我下班就过去!”马凌挂了电话,发动公交车,绿灯一亮,520一马当先,车厢里一片东倒西歪。

    五点半马凌就提前下班了,匆匆赶到铁渣街,路上又接到电话让她直接去牛肉村吃饭,来到饭店,大包间里已经坐满了客人,梅姐、阚万林、朱小强、火雷火颖火联合包玉梅,贺坚水芹,连马国庆和王玉兰都来了,桌上摆了八个凉菜,白酒已经打开,各人面前摆着酒杯。

    马凌入席,众人推举贺坚讲两句,他没推辞,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这些日子全靠大家帮衬,在此表示感谢,今天汉东释放,是大喜事,该庆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日子在后面。”

    大家共同举杯,干了杯中酒。

    包玉梅说话了:“怎么都苦着脸?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我说,趁着你们双方家长都在,大东和马凌的事儿就别拖了,赶紧定了吧。”

    火联合帮腔道:“对对对,赶紧定了,今天来个双喜临门。”

    众人目光投向马国庆,老公安心里明白这一关无论如何过不去了,起身说道:“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又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我们做父母也要充分尊重儿女意见,就这么定了吧。”

    大家起哄叫好,忽然王玉兰站起来说:“定下来是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欢呼声戛然而止,大家都知道王玉兰是个难缠的角色,指不定提出什么刁钻的条件呢,马凌的心也悬了起来。

    没等未来丈母娘开口,刘汉东就说话了:“我先表个态,两年内,一百平米的房子,二十万以上的私家车,绝对可以做到。”

    王玉兰笑了:“你有这个信心,我就不说什么了。”

    众人都笑,其乐融融,山炮端了菜进来,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喝,这场酒一直从六点喝到八点半,亲朋们才渐渐散去,火雷提议去ktv唱歌,年轻人们都响应,老家伙们推说要看连续剧,你们小孩子一块玩去吧。

    刘汉东说:“先等等,我去找个人,很快。”

    火雷问他:“找谁啊,打个电话喊过来不就行了。”

    刘汉东笑笑:“不是朋友,是花村长,我出来了,不得通知他一声。”

    火雷自告奋勇,带刘汉东来到花得意家门口,刘汉东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在外面喊道:“花主任,我来看你了,你不在,我明天再来。”

    说完转身离去,二楼上,花得意躲在窗帘后面战战兢兢,擦了一把冷汗,拿起手机给赵玉峰打电话:“给我订票,明天,不,今晚上去广州。”

    刘汉东等一伙年轻人打车去了一家ktv,要了一个大包房,买了一堆酒水零食开始唱歌,大家起哄让东哥和马凌来个对唱,刘汉东也不谦虚,点了一首老歌《当爱已成往事》。

    马凌唱歌水平不高,但唱的很投入,“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刘汉东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辛晓婉的身影莫氏轩辕。

    忽然包间的门开了,火雷走了出去,隐约能看到走廊站满了人,刘汉东关闭话筒走了出去,只见火雷正在和人讲数,朱小强尴尬的站在那里,手里捏着一张餐巾纸。

    对面是几个穿着时髦的小伙子,一人的裤脚处有痰迹,看样子是朱小强吐的。

    “给我跪下道歉!”裤子上有痰的小子喝道。

    “又不是故意的,算了。”火雷打圆场道。

    “你谁啊,你混哪里的?”对方根本不给他面子。

    火雷很认真的回答:“我混铁渣街的,跟东哥混的。”

    “**的,哪个东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拿出来说事。”对方依然强横。

    刘汉东上前一步:“他跟我混的,我是刘汉东。”

    说着将朱小强手里的餐巾纸拿过来,蹲下将那人裤腿上的痰迹擦了擦,站起来说:“行了吧?”

    算上张宗伟,刘汉东杀的人已经两只手快数不过来,身上的杀气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对方虽然不清楚他的路数,但也能看出来这人不好惹,悻悻骂了几句也就回去了。

    火雷气得不轻:“东哥,我这就打电话喊人,在门口堵他们。”

    刘汉东说:“算了,一点小事犯不上。”

    大家心里不快,但东哥都不发话,也只能忍了,回去继续唱歌,过了十分钟,包间的门开了,服务员送了两个大果盘,两箱子嘉士伯啤酒进来。

    “没点啊,送错了吧?”火雷奇道。

    “是别人送的。”服务员说。

    紧跟着进来几个人,就是刚才叫板的那几位,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得,进来鞠躬道歉:“东哥,不好意思,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火雷乐了:“靠!刚才不挺横的么,满嘴不干不净的,送两箱啤酒就想了事?”

    裤脚上有痰的小子直接跪下了,自己扇自己耳光,很用力,啪啪的脆响:“哥哥,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马凌扯了扯刘汉东的袖子,示意他说两句。

    刘汉东理也不理,将一首歌唱完,才做恍然大悟状:“怎么回事,跪着干什么,年不是过完了么?”

    他这么一说,对方更加恐惧,都能明显看见身子在颤抖。

    刘汉东笑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恶到这种地步,他没心思为难这几个家伙,但转念一想就这么算了也不合适,于是让他们拿几瓶芝华士进来,一人一瓶,直接对瓶吹干拉倒。

    几个家伙如蒙大赦,拿起芝华士咣咣咣的猛喝,虽然李随风的假酒已经消失,但酒吧ktv里用的依然是别的渠道来的假洋酒,一瓶下肚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能躲过一劫保住性命,算起来也值了。

    几个家伙点头哈腰出去了,至于回去怎么狂吐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又过了一会,ktv经理带着服务员来了,送了两瓶黑方,递上名片,表示招呼不周,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免单,经理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刘汉东道。

    “东哥如果能每周来一两次就最好了,每月车马费这个数重生1991txt下载。”经理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朱小强在一旁咋舌道。

    经理很谦逊的一笑:“两万。”

    刘汉东淡淡道:“再说吧,有空会经常来玩的。”

    经理大喜过望:“东哥你有我名片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安排,这里给你常年预备一个车位,一个大包。”

    刘汉东矜持的点头:“谢了。”

    经理千恩万谢的走了,出了包间才发觉自己一头汗,服务员奇道:“经理,你怎么热成这样?”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么,詹子羽让他一枪打成傻子了,张宗伟也是他杀的,段二炮就更别提了,被他打成那样了都……”

    服务员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刘汉东等人一直唱到十二点才结束,又转战烧烤摊,打电话把谭家兴喊了过来,沈弘毅担任副局长之后,他就回到交警大队工作了,并且转正提级,现在是堂堂二级警司,开着桑塔纳警车威风凛凛的,因为正在值夜班不能坐下来喝酒,和刘汉东聊了几句,约好下次一起吃饭便继续巡逻去了。

    朱小强说明天还得上早班,也回去睡觉了,人越走越少,到最后只剩下刘汉东和马凌,还有火雷火颖这一双电灯泡了。

    火雷见势不妙,拉着还想再赖一会的火颖先走了。

    已经两点钟了,火家的出租屋被贺叔和母亲住着,马家更是不能去刘汉东和马凌无处可去,只好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

    马凌忍不住了:“要不,去开个房间吧。”

    “好啊。”刘汉东下意识的回答,“去四季酒店。”

    “那可去不起,一晚上两千多哩。”马凌道。

    刘汉东抬头望着灯火阑珊的江边,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当晚,他们在交通职业技术学院门口的小旅馆开了个大床房,只花了一百五十元。

    ……

    次日,刘汉东回到铁渣街,开始筹划自己的人生,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他又回到了**,不过和刚退伍时不同,现在的刘汉东不但有三百余万黑钱,还是近江赫赫有名的猛人,就算他去给人看场子,每个月都能进账大几万块,但他不愿意那样做。

    汽修厂想东山再起已经不可能,门面变成了超市,机器设备也都转卖掉了,七星富康早已变成一堆废铁,好在还有一辆嘉陵600作为交通工具。

    中午,刘汉东如约去和谭家兴一起吃饭,王星也从外地赶回来,三人坐在酒店包间里,一番感慨唏嘘,王星说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还跟我干吧,明镜调查咨询公司缺一个合伙人。

    刘汉东摇头:“私家侦探属于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业,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得犯法,我现在可是缓刑期间,玩不起了。”

    王星笑道:“我就不信蹲了几个月的看守所,你就能转性,是不是嫌不够刺激?”

    刘汉东说:“这两年还他妈不够刺激啊,你算算我手上几条人命了都,我就想干点靠谱的工作,赚些钱买房子结婚。”

    那笔洗劫赌船的黑钱几年内都不能动,这一点三个人心照不宣,王星也不提那茬,想了想说:“有了,不如你自己创业,开个公司吧。”
第四卷 第五章 深藏功与名
    刘汉东哑然失笑:“我就会开车、打架,我能开什么公司?”

    王星说:“你干土方生意啊,弄几辆渣土车,找一帮十七八岁的生瓜蛋子,就凭你的名头,谁敢不买你的账,你价钱公道点,人再仗义点,不出一年就能发家,买房子买车跟玩儿似的,顺便把那笔钱也给洗干净了,多好。”

    刘汉东接茬说:“再剃个大光头,弄根大金链子挂脖子上,开辆宝马车,对吧。”

    “太对了,就是这个调调。”王星一拍大腿。

    刘汉东摇摇头,“我进看守所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时间最长,住了半年,看守所的囚室没窗户,进去就是四面墙,放风的时候也就是看看天,还得隔着铁丝网,就像动物园的狼一样,一审判决之后,我每天都数着秒过,那真的是度日如年啊,那鬼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王星说:“好好的说土方生意,你扯这个干嘛?”

    刘汉东说:“干土方的有几个善茬,我到人家嘴里抢食,人家能答应?我是能仗着名气把人唬住,可是人家背后砸我黑砖咋办?我不小心再弄死几个咋办?”

    王星长叹一声:“看来你是真的关怕了,算了,当我开玩笑的,有机会帮你介绍个正儿八经的工作。”

    谭家兴打岔道:“愁啥啊,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啊,机会大把的,来,喝酒!”

    喝完酒,大家各自离去,刘汉东开着摩托车来到欧洲花园工地。

    正是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的季节,欧洲花园依然生机盎样,杂草丛生,野猫野狗流窜其中,但工棚里却空无一人,锅碗瓢盆上都蒙了一层灰尘。

    刘汉东心里一沉,急忙上楼,来到自己藏匿现金的地方,这是烂尾楼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墙洞外面本来刷了一层水泥,此刻水泥被砸开,洞里空空如也。

    他顿时慌了神,从赌船上抢来的钱分成三份,自己分了四百万,栽赃张宗伟花了一百余万,是三人均摊的,还余下三百七十万,这是他搏命换来的钱,也是他的启动资金,竟然不翼而飞,难道是警方破获?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会有风声,难道是祁大哥拿走了?

    自己曾经承诺祁大哥赞助他重整旗鼓,但那也只是口头承诺而已,钱藏的隐匿,除了祁大哥之外,别人不可能找到,再联系到祁大哥人已经不见了,很可能这笔钱是被他拿走了。

    刘汉东和祁庆雨只是萍水相逢,敬佩他的人格毅力,但对他的私人情况并不了解,家庭住址,户口原籍,统统不知道,想找人都没地方找去,再说这种欠了一屁股巨债的人,拿了钱肯定改名换姓,不晓得跑到哪个旮旯藏着去了,挖地三尺都找不到。

    三百七十万没了,刘汉东再次遭受重大打击,他投资的汽修厂也以失败告终,光房租钱就损失好几万,这其中还有爷爷妈妈省吃俭用的钱,巨大的挫败感和沮丧让他抬不起头,甚至连爬上那高高的塔吊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汉东在欧洲花园工地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回到铁渣街。

    贺坚在一家战友开的工厂当门卫,上的是双班倒,正好昨天在家休息,他见刘汉东回来,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说:“有人昨天来找你,把这个留下了。”

    刘汉东打开牛皮纸袋一看,里面是一万元崭新的钞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谁送来的?”刘汉东很纳闷。

    “没留名字,看着像做娱乐行业的。”贺坚说。

    刘汉东明白了,那家ktv想请自己去坐镇哩,娱乐场所免不了打架斗殴的事情,不但要和警方关系熟,还得有一两个江湖上名声赫赫的人物坐镇,才能压得住场面,自己虽然手底下没人,但是名气够大够狠,给一万块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汉东,这钱你打算留下么?”贺坚问他。

    “贺叔,你怎么认为?”刘汉东虚心请教,上次贺叔连杀两人的壮举让他肃然起敬,再也不敢轻视自己的继父。

    “可以拿,但做事要有分寸,帮人处理事可以,适可而止,别把自己弄进去。”贺坚的话让刘汉东松了一口气,若是那三百七十万还在,他还看不上这区区一万块,如今穷的叮当响,见钱就不想撒手。

    “我懂了,以威慑为主,尽量不和人家动手。”刘汉东道。

    贺坚点点头:“拿人钱财帮人消灾,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心里有个数就行。”

    刘汉东不住点头:“对,对。”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贺叔,你……杀过多少人?我是说以前打仗的时候。”

    贺坚摆摆手:“别闹,看你眼圈红的,一夜没睡吧,赶紧补觉去。”

    忽然门开了,水芹拿着一张报纸走进来道:“小东,这上面有招聘广告,你们学校招司机呢,你不去看看?”

    刘汉东纳闷,何来“你们学校”?难道是江大招工?接过报纸一看才知道,是交通职业技术学院招客车司机,母亲以为自己曾在那里工作过,所以才说你们学校。

    “好,回头我去看看。”刘汉东随口应承。

    水芹却很当一回事,拉着儿子教育了半个钟头,说你现在老大不小就快三十岁的人了,好歹人家小马愿意跟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工作,千万不能再惹事生非了,你看妈这满头白发,都是为你担惊受怕的结果。

    刘汉东羞愧万分,说我现在就去应聘,拿了身份证驾照退伍证骑着摩托就去了交通职业技术学院。

    这所学校是马凌的母校,以前是交通局下属技工学校,专门培养公交司机和维修人员,后来教育产业化,摇身一变成了职业技术学院,增设了许多课程,什么国际贸易,计算机信息,物流管理,工商管理,金融财会,主要面向中考落榜生和高考落榜生,说白了就是一所赚钱为主的野鸡大学。

    校门口一如既往的停满了黑车,阚万林正和几个伙计蹲在花坛上抽烟,看到刘汉东骑着摩托过来,上前搭讪:“东哥,你咋来了?”

    “有点事,帮哥看着车。”刘汉东将摩托停好,走向校门,现在是上课时间,大门紧闭,校园里空荡荡的,门卫室里有三个穿制服的保安,一个收发报纸杂志的老大爷,正坐着聊天呢。

    刘汉东道明来意,进了学校,向办公楼走去,忽然看见教学楼方向有人狂奔而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身上满是血迹,跑得飞快,边跑还边回头望,后面远远跟着十几个学生,拎着棍子和板凳,大呼小叫紧追不舍。

    门卫室里的保安听见喊声,急忙拿了橡皮棍出来,大声喊着站住,脚下却慢腾腾的不敢靠近。

    拿刀的家伙人凶相毕露,边跑边用刀指着刘汉东做威胁状。

    刘汉东回头一看,明白了,他挡住了人家逃跑的必经之路,这后面就是围墙,墙上有缺口,外面还有一棵大树,想必学生们跷课都是从这儿出去的。

    虽然承诺过母亲不再惹事生非,但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应该没啥问题吧,被各种挫折打击的心情郁郁寡欢的刘汉东正需要一点刺激的事情,他没有犹豫,箭步上前,纵身而起,一个带助跑的飞踹。

    对方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牛高马大,这一记飞踹正中他胸口,顿时躺倒在地,不过迅速又爬了起来,捂着胸口痛苦万分,弯腰捡起了刀子。

    刘汉东也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脱下衬衣缠在手上,打量一下对方,摇摇晃晃似乎战斗力丧失殆尽,于是放弃了用重拳放倒他的计划,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踢,右脚准确击中对方头部,那小子被踢得横着飞出去,嘴里的血沫牙齿乱飞。

    此时学校教学楼全部窗口都站满了人,见凶手倒下,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响起。

    学生们冲了过来,棍棒拳脚齐下,将凶手打得嗷嗷叫唤。

    刘汉东将手上缠着的衬衣抖开,往肩膀上一甩,扬长而去,再不回头,深藏功与名。

    郁闷了半年,终于小小的释放了一下压力,刘汉东神清气爽,走进办公楼,此前他来过一次的,熟门熟路,直奔教务处陈雅达的办公室。

    陈雅达正站在窗口打电话,听口气是和派出所通话,见刘汉东进来示意他坐下,又讲了几句才把电话挂上,唉声叹气道:“天天出事,就没一天消停的。”

    刘汉东说:“我还以为我来得巧呢。”

    陈雅达说:“不好意思啊,你先坐一会,我得去处理一下,这帮不省心的孩子啊。”说着急匆匆出去了。

    刘汉东闲得无聊,站在窗口看热闹,不大工夫救护车来了,学生们架着一个血人出来,看得出是被砍伤而不是刺伤的,应该并无大碍,紧跟着警车也到了,将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凶手提走。

    陈雅达回来了,递上一支烟道:“刘……”

    “刘汉东,我是来应聘司机的。”刘汉东见陈主任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干脆自报家门。

    “哦,应聘司机啊。”陈雅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两人交情有限,差不多一年半前酒驾进看守所受过刘汉东照顾而已,所以刘汉东也不指望他能帮多大忙,见他有些为难,便道:“怎么,已经找好人了?”

    “已经收了十几份简历了,你把简历放下吧,有消息我通知你。”陈雅达道。

    刘汉东根本没准备简历,借了一张稿纸现写,忽然桌上电话铃响了,陈雅达接了嗯嗯两声,对刘汉东道:“校长要见你。”
第四卷 第六章 破罐子破摔
    刘汉东跟陈雅达上了楼,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起身迎接他们,和刘汉东握手道:“您刚才见义勇为的举动我都看到了,小伙子贵姓啊?来找人还是来办事?”

    陈雅达介绍道:“这是我们顾校长,这位是小刘,刘汉东,来应聘驾驶员的。”

    顾校长非常热情:“这样啊,小刘你坐,抽烟么?”

    “谢谢,不客气。”刘汉东坐在了沙发上。

    陈雅达忙着去倒水,顾校长也坐下来和他攀谈:“小刘以前做什么的?”

    “以前当兵的,前年退伍,又干了一段时间的特警。”刘汉东坐的笔直,很有军人风范。

    顾校长又是一声长长的“哦”,看起来颇感兴趣。

    “在哪儿当的兵?看你身手,是侦察兵吧,现在都叫特种兵了,是吧。”

    “在云南服役,汽车团干了八年,立过三等功,这是我的简历。”刘汉东心中有些忐忑,生怕别人在电视报纸网络上听说过自己的恶名,好在这位顾校长似乎对新闻时事的关注度不高,并不知道近江第一猛人的名头。

    顾校长翻看他手写的简历,对刘汉东的硬笔书法颇为赞叹:“字写的不错,俊逸潇洒,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

    刘汉东心说你是招司机还是招女婿啊,嘴上却谦虚:“哪里,哪里。”

    “这样吧,你明天就过来,咱们学院职工待遇不是很高,月薪一千八,但有加班费,福利也不错,寒暑假相对也不忙,对了,你能开大客车么?”

    “可以的,我在部队大客车、牵引车都开过。”刘汉东心花怒放,刚才那两脚没白踢,工作落实了。

    顾校长起身:“那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谢谢领导。”刘汉东也起身,和顾校长握了手,跟着陈雅达下楼了。

    “顾校长对你挺欣赏的,不错啊,好兆头。”陈雅达笑眯眯道,“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就行,合同我让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你把身份证复引两份就行。”

    “谢谢陈主任。”刘汉东归心似箭,一溜烟下楼出校门,阚万林凑上来问:“东哥,笑的这么开心,吃了蜜蜂屎了?”

    “哥以后就是这学校的职工了,以后罩着你,有啥事和我说。”刘汉东得意洋洋,掏出烟来发了一圈。

    阚万林点着烟,“东哥当工人屈才了,起码当个老师,就凭咱哥这学问,这风度,那帮女学生还不疯了一样往上贴啊,对了,学校有几个女教师,长的还不错,以后也都是你的菜。”

    “那不行,兔子不吃窝边草。”刘汉东笑道。

    和阚万林等人胡侃了一阵,刘汉东回到铁渣街,告诉母亲工作找好了,水芹很欣慰,说儿子啊,你能安定下来就好,我和你贺叔也该回去了。

    刘汉东一怔:“妈妈,住的好好的怎么要回去?”

    水芹说:“近江又不是咱家,还是回老家舒坦,再说我们在这儿给你添麻烦不是,妈的摊子还在,回去继续卖鱼,给你攒钱买房子结婚。”

    刘汉东鼻子微酸,没再说什么。

    当天下午,水芹和贺坚就辞了工作,坐晚上的火车回江北去了。

    第二天,刘汉东换了新衣服,骑着摩托车来到交通职业技术学院,学校并不是全部学生都寄宿,早上有一些走读生陆陆续续进校,有人认出他是昨天踢翻凶手的英雄,顿时聒噪起来,求签名求微信号什么,搞的刘汉东飘飘然起来。

    好不容易打发了学生们,刘汉东来到教务处,陈雅达已经坐在屋里了,见到刘汉东进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小刘啊,你跟我来一下。”陈雅达起身走向外面。

    刘汉东跟着他出去,眼角余光看到教务处里其他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空荡荡的走廊里,陈雅达问道:“小刘,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儿?”

    刘汉东心里一沉,知道坏菜了,怕什么来什么,不过他还存着一线希望,兴许人家学校就需要这种能罩得住场面的猛人呢。

    “是这样,我是缓刑……”

    没等他说完,陈雅达打断道:“小刘,不是我不帮你,这事儿真不行,校委会那一关过不去,学校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说你这样……唉,也怪我,没问清楚。”

    刘汉东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不录用我是吧。”

    陈雅达道:“这样吧,我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工作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刘汉东转身就走,来到校门口,手机响了,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告诫自己要勤快一些,扫地打水擦桌子这些活抢着干。

    刘汉东回了短信,说领导很欣赏自己,让妈不要挂心,一定好好干。

    发完短信,他骑上摩托,没戴头盔,一拧油门冲了出去,风驰电掣般行驶在大路上,此时唯有高速飚车才能发泄他的苦闷。

    不知不觉,摩托车开到港口附近的保税区,刘汉东忽然想到混码头的杨竹松曾经为了詹子羽的悬赏追杀自己,这笔帐还没和他算呢。

    姓杨的开了一家货运公司,就在保税区附近,刘汉东在路边找了一个开集装箱卡车的司机,一支烟的代价就问明白了公司所在地,开着摩托过去了。

    杨竹松正在公司开会,他的生意主要在码头一带,没他的允许,外面的货车进不了港口,为垄断市场,手下养了一批打手,不过平时都散养在外面,需要行动的时候才电话召集来。

    “今天开会呢,主要商量投资开个货代公司的事儿,海关、港务局这边的关系都很铁,闲着也是浪费……”杨竹松正滔滔不绝的讲着,忽然一声巨响,玻璃渣子扑面而来,一辆摩托车冲破了落地窗飞了进来。

    来的正是刘汉东,他居高临下从货柜上冲下来,正好撞进杨竹松的二楼会议室,下车揪住杨竹松就是一顿猛掏,打的他像个大龙虾一般佝偻着,其余股东们吓得面无人色,慌忙打电话叫人。

    杨竹松被打得吐酸水,还没看清楚下手的是谁。

    刘汉东暴揍他一顿,才揪起他衣领子,将人推在墙上问道:“还认识我是谁么?”

    杨竹松这才看出是刘汉东,心里就是一寒,因为对方路数完全摸不清,这小子实际上不是混社会的,他一没地盘,二没小弟,纯粹就是单枪匹马的猛人,下手极黑,不考虑后果,偏偏命又特别好,把詹子羽打成重伤,把张宗伟宰了,硬是判二缓三,逍遥法外。

    碰上这号人,你江湖辈份再老,手底下兄弟再多,一点作用都没有,人家根本不尿你这一壶。

    “你想怎么样,划出个道道来吧。”杨竹松很硬气,他知道求饶没用,反而折了自己的派头。

    刘汉东没搭茬,将杨竹松拽过来,一脚踹出去,整个人横着飞出去,撞在会议室的大鹏展翅油画上。

    把码头老大揍了一顿,刘汉东心情稍好,扶起摩托车发动起来,开着下楼了,正遇到几个家伙拎着棒球棍冲上来,刘汉东猛轰油门,摩托车直接压过去,将他们逼得节节后退,左手抄起摩托头盔,哐当一下砸翻一个人,在一楼大厅横冲直撞一番,然后扬长而去。

    杨竹松被扶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痛苦万分道:“轻点,肋骨断了。”

    “大哥,怎么回事,这小子是谁?”

    “还能是谁,刘汉东,纯粹就是一个疯子!”

    “大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人做了他!”

    ……

    淮江岸边,野花烂漫,大堤上停着摩托车,刘汉东斜坐在上面抽烟,刚才发泄了一通,心情略微好了些,但没持续很久,因为他知道打了杨竹松,又给自己惹下了无穷的麻烦。

    但是不教训杨竹松,自己心里总憋着也不是事,反正老子已经是有案底的缓刑犯人了,正常社会已经不接纳了,不如破罐子破摔,混社会算了。

    想明白这个,他心中豁然开朗,开始盘算怎么开始混,先去给ktv看场子,然后弄一帮手下,找王星借点钱买几台车,做土方生意,不就是成天和人打架么,这业务自己太在行了。

    “妈妈,对不起,我实在没能耐干别的。”刘汉东默念道。

    夕阳西下,刘汉东骑着摩托车回到了铁渣街,街上电锯声,电焊光不断,车水马龙,污水横流,电线密密麻麻,沿街楼房伸出无数晾衣竹竿,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一如既往的喧嚣杂乱。

    108号门前,停着一辆体形庞大的丰田红杉suv,还有一辆奥迪s8黑色轿车,锃亮的流线型车身,r20的巨大轮胎,让刘汉东口水四溢,这车4。0t的八缸发动机,520马力,顶得上五辆紧凑型轿车,而且还是全时四驱,脱困能力比一般suv还强,刘汉东也只在网上看过图片,没摸过真车。

    忽然他灵光一闪,不对啊,铁渣街可是城乡结合部棚户区,谁能开得起二百万的豪车?而且还配着保镖乘坐的红杉大型suv。
第四卷 第七章 丑小鸭
    红杉的车窗贴着深色防爆膜,看不到里面,刘汉东绕到车头,才看见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彪形大汉,秃头墨镜,耳后隐约有透明的空气耳筒,西装领子上还有一枚青色的盾形标志。

    这排场,这牛逼轰轰的劲头,除了青石高科安保部,还能有谁。

    刘汉东心情激动起来,他知道好运来了,急火火进了院子,上了四楼,发现房门是敞开的,正要走进去,里面的人听见脚步声先出来了。

    确实是舒帆回来了,但刘汉东差点没认出来。

    近两年没见,舒帆已经从一个十四岁的小女生出落成十六岁的豆蔻少女,高了,皮肤也变成健康的小麦色,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嘴里隐隐金属光泽闪现。

    刘汉东笑了:“丫头长大了。”

    舒帆的眼圈却红了,笑了一下,露出满嘴钢丝牙箍,随即又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因为自己变了,大哥哥却一直没变,头发短短的,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还沾染着血迹,看起来刚和人打架回来,时光流逝,转眼在国外住了两年,科罗拉多大峡谷、黄石公园、六十六号公路,迈阿密海滩,纽约帝国大厦,游历万水千山,却始终忘不了铁渣街的这处简陋的四层民房。

    “你怎么开的门?”刘汉东问道。

    “我有钥匙。”舒帆从脖子上拉出一根白金质地的细细项链,链子上拴着一枚三环挂锁的铁钥匙,正是当初包租婆给他们配的钥匙,没想到舒帆至今还保留着。

    面对已经拔高半个头的丫头,刘汉东有种陌生感,不知道说什么好啊,舒帆也不说话,一时间有些尴尬,这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一袭青衫黑裙黑丝,正是青石高科总裁办的助理佘小青。

    “人来了,太好了,一起去吃饭吧,餐厅已经订好了。”佘小青冲刘汉东挤出一个笑脸算作打招呼,又匆匆下楼去了。

    “我不喜欢她,安阿姨的狗腿子。”舒帆小声说,“是安馨派来监视我们的。”

    刘汉东心说监视你才对吧,怎么叫监视“我们”,嘴里道:“我换件衣服。”

    舒帆说:“你换吧,我不偷看。”

    刘汉东嘿嘿一笑,这丫头比以前开朗活泼多了,好事儿,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衣,和舒帆一起下楼,小丫头非要挽着他的胳膊,躲了两次没躲过,只好堂而皇之让舒帆挽着下楼,在邻居们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院门。

    佘小青拉开奥迪s8的车门,舒帆钻了进去,指着驾驶位说:“哥哥,你来开。”

    刘汉东乐了,上了驾驶位系上安全带。

    佘小青有些不悦,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红杉在前面开道,奥迪s8跟在后面,缓缓出了铁渣街。

    “去哪里吃饭?”刘汉东问。

    “马克西姆西餐厅,已经定好位子了。”佘小青道。

    舒帆说:“我不爱吃西餐,我想吃牛肉板面。”

    佘小青奇道:“什么牛肉板面,哪一家餐厅?”

    “就是市中心一个工地上,搭了一个棚子。”舒帆解释道,那大概是她印象最深刻的一顿饭了,虽然是和一帮民工一起。

    佘小青满脸的忍无可忍:“小帆,你总不能在工地的小摊上请客吧,那既不卫生,也显得没有诚意。”

    舒帆针锋相对道:“我喜欢,那地方对我是有含义的,你不懂。”

    “我告诉安总。”佘小青拿起手机。

    “随便你,就会打小报告。”舒帆才不在乎。

    佘小青真打电话向安馨报告,说了一通后还是妥协了:“好吧,就去吃什么牛肉板面吧。”

    一小时后,两辆车才抵达市内地铁工地上的牛肉板面小摊,这两年近江大兴土木,地铁工程是最为浩大的,建了两年还没完工,卖牛肉板面的还在,棚子底下坐着几个民工,面前摆着空碗,橱子上放着一台九寸小彩电,播放着没营养的综艺节目,大家看的正起劲。

    两辆豪华汽车停在小摊旁,从红杉上下来四个彪形大汉,刘汉东这才看清楚,除了司机是中国人之外,其余三个保镖竟然都是老外,一老一少两个白人,还有一个是黑人,身高接近两米,壮的象头熊。

    舒帆向他介绍,年龄大的是乔,以前白宫特勤局的特工,保护过克林顿和小布什,现在已经退休,年轻一点的是迈克,海军陆战队退役中士,在波士顿当过巡警,黑人叫探戈,是拳击运动员,曾经获得过迈阿密拳赛重量级金腰带。

    这三个保镖都是夏青花高价聘请来保护女儿的,舒帆在美国的安全由他们负责,但美国保镖在中国未必好使,语言不通,环境也不相同,只是因为合同还没到期,所以跟着舒帆来到中国。

    至于开车的那位,是青石高科安保部的老李,前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特种部队上尉连长。

    刘汉东和四位保镖一一握手,简单英语问候。

    佘小青走进棚子让老板收拾两张桌子,一定要擦干净,然后来六份板面,碗要洗干净,面要煮熟,餐具要消毒,老板都懵了,他这小地方哪儿来过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贵宾,还有三个是老外,忙不迭的收拾桌子,重新刷碗洗筷子,切肉的案板也再冲刷一遍。

    客人们落座,民工们却并不离开,反而向黑人探戈搭讪,问他是不是美国的篮球运动员,刘汉东英语多年不用已经生疏,舒帆小丫头的英语倒是极其的流利,充当翻译帮助双方交流,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普通话,还夹杂着几句近江方言,真是不敢相信,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还是个语言障碍患者。

    不大工夫,板面上桌,都是小脸盆大小的陶盆,韭菜叶粗细的宽面条,上面摆着卤蛋和两根青菜,浇上葱姜蒜、花椒、桂皮、八角、茴香、孜然、面酱、辣椒、牛油做成的卤子,每盆再多加二十块钱的牛肉丁,闻起来喷香,看起来也令人食指大动。

    老李从红杉后备箱里拿了一箱可乐,保镖和司机都不能喝酒,舒帆未成年,刘汉东也要开车,佘小青不喝酒,大家就用可乐下饭,吃的是满头大汗,外国人不会用筷子,老李车里有西式餐具,唯有老特工乔会用筷子,据说是陪同克林顿总统访华的时候学过。

    吃面条的时候,舒帆巴拉巴拉讲起刘汉东的光辉事迹,老李微笑不语,老外面露惊讶之色,佘小青不吃面条,拿了瓶罐可乐在手上转着,不屑的撇撇嘴。

    饭后,探戈提出和刘汉东掰腕子,试试他的力气,刘汉东欣然答应,不过看这黑人的胳膊像水桶一般粗,怕是弄不过他。

    “哥哥,和他比,不怕他。”舒帆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

    腾出一块地方来,刘汉东和探戈的右手握在一起,互相试探了一下,作为裁判的老李一声令下,两条胳膊上的肌肉瞬间绷紧,开始角力。

    黑人的爆发力很强,刘汉东就觉得一股股绵延不绝的力量传来,胳膊渐渐吃不住劲,眼瞅着拳头就要被探戈压在桌面上,舒帆忽然扑了过来,双手抓住刘汉东的手往回扳,小丫头这点力气杯水车薪而已,但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刘汉东在一厘米一厘米的收复失地,渐渐又扳平了。

    探戈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他可不想放水谦让,卖雇主的人情,可是对方实力确实不可小觑,后劲源源不断,大概这就是中国人的“内功”吧,心里一发虚,力气就跟不上了,被刘汉东一把扳倒。

    “嘢!赢了!”舒帆跳了起来,嘴里的钢丝牙箍闪闪发亮。

    探戈耸耸肩,和刘汉东握手,伸出大拇指赞他厉害。

    刘汉东见这黑哥们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自己半条胳膊都麻了,估计回去要擦点红花油才行。

    吃完饭该走了,迈克说这种吃面的大碗很有艺术气息,请佘小青和老板商量,买一个回去当工艺品,老板听说外国友人喜欢自家的饭盆,表示无偿赠送,不要钱,不过想请篮球明星和自己合个影,于是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天色还早,舒帆说找个地方坐坐去吧,佘小青立刻一脸警惕,生怕这丫头又生幺蛾子,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让她松口气的是,舒帆这回选的是淮江边上普通的咖啡馆。

    保镖们没跟着进去一起喝咖啡,只有佘小青陪同,舒帆讲了很多在美国的事情,每一句都以“可惜你不在”结尾。

    “那这次回来待几天?”刘汉东问她。

    “不走了,在江大附中读书。”舒帆说。

    “哦,江大附中可是全省重点中学,很难进去的哦。”刘汉东道。

    佘小青冷笑插言:“我们安总一句话的事儿。”

    两人都不搭理她,舒帆说:“哥哥,你和那个开大公交的姐姐怎么样了?”

    刘汉东一愣,这丫头居然还记得马凌,而且能联想到谈恋爱的事情,真是人小鬼大。

    “挺好的,交往着呢,就是没钱买房子结婚。”

    “房子啊,我家有一处空房子,先借给你住,然后你看好合适的位置,我让爸爸买下地皮给你盖别墅。”

    刘汉东听的一愣一愣的,直接买地皮盖别墅,还是用来送人情的,这得多大的财力啊。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句话,舒帆又说了:“哥哥,你还骑摩托车啊,那下雨下雪多不方便啊,你看那辆s8怎么样,喜欢么?”
第四卷 第八章 龅牙妹的贴身保镖
    刘汉东倒吸一口凉气,舒帆这是几个意思,要把价值二百万的进口豪华奥迪送给自己当座驾?车是不孬,可这车保养一次怎么着也得大几千块,磕着碰着维修换件以万元为单位,每年的保险费少说四五万,一句话,玩不起啊。

    所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喜欢归喜欢,可我不能要你的车。”

    舒帆嘻嘻笑道:“我也没说送给你啊,就是给你使用权,你接我放学总要有个好点的交通工具吧。”

    佘小青在一旁清嗓子,干咳。

    舒帆不理她,继续说道:“我觉得,哥哥现在最缺的是工作,我正好转学到江大附中,每天上学路好远,没有人接送保护可不行,乔他们合同到期就要回美国了,我需要一个司机兼保镖,哥哥你可不许推辞啊。”

    佘小青忍不住了:“小帆,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安总会安排的。”

    “我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要别人插手。”舒帆冷着脸说,转而又嬉皮笑脸求刘汉东:“哥哥,你不会不答应,对吧,你最疼我了。”

    刘汉东心说舒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美国混里两年性格都变了,看来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过司机兼保镖这活儿似乎不错,起码比混社会强,不需要打打杀杀,薪水肯定不会少。

    “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校花的贴身保镖了?”刘汉东开玩笑道。

    “那你就是答应了,太好了。”舒帆兴奋的直拍手。

    佘小青气得不行,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她好像不高兴啊。”刘汉东道。

    “别理她,安阿姨是狐狸精,她就是蛇精,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人。”舒帆撇嘴道。

    “我觉得挺好的啊。”刘汉东打量着远处打电话的佘小青,削肩,柳腰,尖下巴,大眼睛,真像葫芦娃里的蛇精姐姐。

    “她是安阿姨安排来照顾我生活起居的,自以为可以把我捏在手心里了,哼。”舒帆气哼哼说着,忽然看到刘汉东腕子上的手表,“咦,好靓的手表,谁送给你的。”

    “哦,一个朋友。”刘汉东忽然想到辛晓婉,不禁怅然若失,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过的还好么。

    “是个女朋友,而且不是开大公交的姐姐,对吧?”舒帆问道。

    “别瞎猜。”刘汉东无力的辩解。

    佘小青打完电话来了,板着脸说:“安总说了,只能以驾驶员的名义聘请,不能兼任保镖。”

    “为什么?”舒帆很不高兴,嘴巴立刻就撅了起来。

    “安总说了,公司董事级别不能配专门的安保人员,成本太高,配司机已经是破例的了。”

    转脸对刘汉东说:“安总说了,月薪六千,五险一金,愿意干就干,别提条件。”

    “我愿意干,不过事先声明,我是有案底的人,而且还在缓刑期间。”刘汉东不想重蹈覆辙,再被人炒一回,提前把自己的事儿说了。

    佘小青看了他一眼,又去打电话了,过了三分钟回来,刚开口,舒帆和她异口同声道:“安总说了。”

    刘汉东很不厚道的笑起来。

    佘小青白了他一眼,道:“公司有规定,服刑人员不能聘用,但你可以作为舒帆小姐私人聘用的司机,工资和保险由舒帆小姐的监护人支付。”

    刘汉东道:“我无所谓,只要有人发工资就行。”

    舒帆耸耸肩,也表示无异议。

    “好吧,明天我会带合同来给你签,你的工作是接送舒帆上学放学,我们家在温泉镇上的上风上水别墅,学校是江大附中,你必须每天早上七点到家,放学时间不确定,但小帆出校园的时候,你一定要在,anyquestion?”

    “有问题。”刘汉东举起手,“难道不需要化装成学生潜入校园贴身保护大小姐么?”

    舒帆雀跃起来:“好啊,好啊,这样最好了,化装成老师也行,哥哥绝对是麻辣教师。”

    佘小青正色道:“别闹了看多了么,还潜入校园当保镖,你就是单纯的司机,负责接送雇主,负责途中安全,如果出现交通意外,你要承担责任。”

    大家都无语,觉得蛇精姐姐好无趣。

    佘小青看看手机,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舒帆还想再玩一会,逛一逛迪厅之类的,被佘小青严词拒绝,说那都是不三不四的人才去的地方,不能去,舒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汉东。

    “那种地方确实不适合未成年人,蛇精……佘青说的没错。”刘汉东道。

    “是佘小青,不是佘青,也不是蛇精。”佘小青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杏核大眼不像蛇,倒像是猫。

    既然佘助理发话,大家只能回去,依旧是红杉开道,s8殿后,一路上很是顺畅,刘汉东倒是巴望着能和某辆土鳖卡宴之类的发生点小事故,见识一下老外保镖的能耐,可惜啥事没有,安全到家。

    舒帆的家就在上风上水别墅区内,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大院子,汽车一直开到门廊下,家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打开大门,刘汉东在部队的时候给团长当过几天小车司机,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迅速下车去拉车门,却被佘小青抢了先。

    舒帆热情邀请刘汉东到家做客,带着他四下转悠,这栋别墅面积相当大,半地下一层是佣人房、洗衣房,再下面一层是家庭影院和温泉游泳池,常年恒温,附带一个小型健身房。

    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琴房、书房,以及客房,二楼是卧室,整个房屋的装修风格简约低调,挂满相框,基本上全是舒帆从小到大的相片。

    “哥哥,这里空房间很多,你干脆搬过来住算了。”舒帆说道。

    刘汉东吓了一跳,赶紧谢绝:“不了,太干净了,我邋遢惯了的,受不了这个。”

    楼下佘小青的紧张表情明显一松。

    好在舒帆也就是说说,没继续再提。

    时间不早了,刘汉东要回去了,佘小青让人打电话叫出租车,舒帆却说让哥哥把车开回去算了。

    “这怎么能行。“佘小青瞪大了眼睛,她眼睛本来就大,瞪大了占了半个脸。

    “怎么不行,哥哥要给我当司机,就得先熟悉一下车辆。”舒帆振振有词。

    佘小青本想再打电话请示安总的,但转念一想今天已经打了太多电话,显得自己办事不力,索性妥协一回:“那好,你就先开回去吧,千万不能剐蹭了哦。”

    刘汉东高兴坏了,开车奥迪s8出了上风上水,打电话约了火雷火颖和马凌,十分钟后在黄花小区碰头,不要骑摩托。

    十分钟后,火雷火颖来到黄花小区门口,东张西望也没看见东哥。

    路边一辆黑色豪车降下车窗,刘汉东得意洋洋招呼道:“哥在这儿呢。”

    “**,奥迪!”火雷震惊万分,绕着车转了两圈,“这派头不像是a6啊,是a8吧?”

    “你眼瞎啊,是s8.!”火颖道。

    火雷咋舌不已,这车太高端了,在近江根本就没见过。

    两人钻进车里,乱摸一气,问东哥哪儿弄的,是不是偷的?

    “以后我就是我的座驾了。”刘汉东不解释,光得瑟。

    过了一会马凌也出来了,同样的东张西望一阵,拿出手机打电话,只听到铃声从路边的豪华奥迪里传出,顿时惊呆,跑过来将刘汉东从驾驶席上扯下来,自己坐上去扶着方向盘感受起来。

    “老实交代,哪弄的车?”马凌质问道。

    刘汉东此时才老实交代,说前年自己救过的小女孩回国了,给她当司机来着。

    “又给青石高科当司机啊,切,好马不吃回头草,要我就不去伺候他们。”马凌不屑道。

    “我是看小帆的面子,权当给朋友帮忙。”刘汉东道。

    马凌也只是嘴硬而已,她明白刘汉东现在的境况,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车怎么开啊,太科幻了。”马凌四下摆弄,啧啧称奇,这车和大公交简直是天壤之别。

    刘汉东一番指点,马凌迅速上手,驾驶着s8驶向大路,火雷火颖手忙脚乱的系上安全带,他们都知道,凌姐开车比东哥还猛,一不小心就得甩出去。

    马凌开了一会,撇嘴说这车不好,不如大公交视野高,而且太贵怕擦着碰着,开起来一点不尽兴。

    “换我开。”火雷迫不及待道。

    “我我我。”火颖也跃跃欲试。

    “我再玩一会。”马凌才不让位,问刘汉东:“去哪儿?”

    刘汉东想了想说:“去金樽ktv。”

    金樽ktv就是承诺每月八千块邀请他每月来两三次镇场子的那家,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得经常露个面意思意思。

    十分钟后,ktv停车场里来了一辆奥迪s8,径直奔着预留vip车位就去了,保安上前阻止:“不好意思,这是预留的。”

    火雷降下车窗,甩了一支烟过去:“是东哥的车。”

    保安立刻挪开车位前的红帽子,打手势指挥奥迪倒车入位。

    马凌是开惯公交车的,驾驶s8这样五米多长的大型轿车游刃有余,一打方向盘,奥迪严丝合缝倒入车位,车技比刘汉东还娴熟一些。

    金樽ktv的经理江浩风接到保安对讲机通报,亲自下楼迎接,瞥见东哥开的是豪华奥迪,顿时敬仰万分,心里又有些忐忑,以东哥的身份,每月就给人家八千块,未免有些寒酸啊。

    一番客套寒暄,江浩风领着四位贵宾进了大包间,酒水饮料果盘都是赠送的,又陪着喝了两杯才出去。

    四个人霸占一个大包间,感觉有些空旷,火雷打电话喊朋友来玩,刘汉东和马凌一对麦霸已经拿着麦克风开唱了。

    忽然江浩风推门进来,脸上依然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眉宇间却有一丝愁云,刘汉东立刻将话筒递给火雷,走出包间。

    “东哥,有点小麻烦,不太好弄。”

    “什么人?”

    “李抗,东哥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李随风的儿子啊,他怎么不去铂乐门?”

    “东哥你不知道,詹树森下台之后,铂乐门就被公安局查封了。”
第四卷 第九章 龙开江请宵夜
    李随风的大靠山有两个,一是金沐尘,一是詹树森,这俩人都被双规了,自然生意一落千丈,夜总会被查封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随风涉黑起家,一般人还是惹不起他。

    刘汉东第一次拿人钱财为人消灾,对手又是这种手下败将,摩拳擦掌,信心满满,跟着江浩风来到另一处包间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一群人,ktv的安保也来了三四个,但慑于对方身份都不敢动手。

    包间里已经狼藉一片,液晶大电视被砸了,地上果盘玻璃碴子呕吐物混和着,音乐依旧轰隆隆喧嚣不已,李抗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时不时指着门口骂两句,还有几个家伙也都东倒西歪着,看样子喝了不少。

    刘汉东走了进去,李抗看见他,晃动的二郎腿立刻放了下来,一脸紧张,他虽然喝多了,但神智还算清楚,上回在自家的铂乐门就被刘汉东揍了一顿,还被抓进戒毒所住了三个月,惨痛回忆犹在眼前,哪还敢呲毛。

    “李抗,你喝多了赶紧回家睡觉,少在这儿瞎闹。”刘汉东拍拍李抗的面颊,就像老师训学生一样,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李抗站起来,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就走了,其余几人也都认出刘汉东来,同样不敢顶撞,混社会也分三六九等,张宗伟这样的金牌打手只能算是二等,詹子羽却是当之无愧的一等一流,这俩都让刘汉东灭了,他们这些中流偏下全靠认识这个叔叔那个哥哥吓唬人的小崽子,既没胆量也没资本和人家叫板。

    “别忘了把账结了。”刘汉东在后面说道。

    李抗等人不敢应声,低着头匆匆而去。

    东哥出马,轻松解决一场大麻烦,江浩风很高兴,让服务员拿两瓶黑方过来,又让ktv保安们都来敬东哥一杯,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走廊里闹哄哄的一幕被一位客人看到,走进洗手间打了个电话。

    两小时后,刘汉东等人出了ktv,一个个醉醺醺喝了不少,江浩风说东哥你没事吧,不然我给你找个人代驾。

    刘汉东说不用,我打个车回去就行,我的奥迪先搁在停车场,明天早上来取。

    江浩风还是找了一辆帕萨特送刘汉东和马凌回去,开到半路忽然后面过来一辆奔驰车,横在前面挡住去路。

    刘汉东一惊,以为是李抗找人来堵自己,可是看到车上下来的人,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人可比李抗难缠的多。

    来的是龙开江手下的余晓栋,曾经潜入看守所给自己传话的人。

    余晓栋笑吟吟走过来,扶着车门看向刘汉东:“东哥,龙爷想见你。”

    “太晚了,改天吧。”马凌警惕的瞪着余晓栋。

    刘汉东拍拍马凌的手:“没关系,我去去就回,龙开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推开车门下来,跟着余晓栋上了奔驰车。

    马凌还是不放心,让司机跟过去。

    奔驰车发现了紧跟在后面的帕萨特,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开到近江老火车站附近,停在一处乱糟糟的夜市大排档前。

    高铁建成之后,老火车站的客流被分走了许多,附近商家生意大不如从前,站前一条街上白天都是卖假烟假酒和性用品的小店,晚上就支起大排档炒菜、烤串,乌烟瘴气也没人管。

    余晓栋带着刘汉东来到路边一张圆桌旁,白色的塑料圆桌上摆着几个小菜,花生米,水煮毛豆,不锈钢盘子里放着十几串烤羊肉,看起来菜还没动,桌旁坐着两个中年男子,衣着很随意,其中一个是杨庆,另一个不认识。

    “小栋,给你东哥搬张凳子。”那人说,站起来向刘汉东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是龙开江。”

    “幸会。”刘汉东不卑不亢和龙开江握手,冲杨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大马金刀坐在凳子上,大排档老板拿了一副招呼过来,问道:“喝什么?”

    “啤酒,最便宜的就行,先搬一箱。”杨庆说。

    “喝什么啤酒啊,拿两瓶白的,淮江大曲。”龙开江道。

    三瓶简装52度淮江大曲放在桌上,龙开江亲自拧开瓶盖,三个玻璃杯一字排开,平均分配,倒的满满当当,自己拿了一杯,端起来说:“第一次见面,透一个。”

    一仰脖,咣咣咣喝完了。

    杨庆也干了,呲牙咧嘴,亮出杯底。

    刘汉东也不含糊,三两白酒一口下肚。

    “痛快,小庆,有二十年没这么喝过了吧。”龙开江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刘汉东。

    “可不么,那还是以前在火车站拉三轮的时候,没事找个小饭馆就穷喝,花生米就白酒,一人一斤,喝完了找个澡堂子泡着,运气好了还能碰见野鸡,五十块钱弄一炮。”杨庆自嘲的笑笑,拈了个花生吃了。

    “是啊。”龙开江感慨万千,“后来混起来了,喝酒就没这么猛了,这几年喝洋酒,xo,路易十几,骂了个比的跟跌打酒似的,哪有白酒过瘾。”

    说罢拿起酒瓶子又倒满,“第二个。”

    于是又干了第二杯。

    杨庆道:“大哥,悠着点,太快了我这胃受不了。”

    “那咱慢点,吃菜吃菜。”龙开江若无其事,拿起烤串递给刘汉东,瞥一眼后面,笑道:“你对象?让她过来一起吃点。”

    刘汉东回头看,马凌正站在远处望向这边,于是招手让她过来。

    龙开江招呼老板:“再搬张凳子,拿副招呼。”

    马凌迟疑的坐下了,依然警惕万分。

    “弟妹喜欢吃什么?”龙开江很殷勤的问道,马凌摇头说吃过晚饭了,不饿。

    “随便吃点,夜宵嘛。”龙开江打个响指,将老板叫过来,吩咐他去隔壁烧烤摊要几串鲳鱼、台肠,再来三个大腰子,还问马凌能不能吃辣,殷勤的如同邻家叔叔。

    三杯酒下肚,两瓶淮江大曲喝完了,又开了一箱啤酒,龙开江这才提起正事。

    “金沐尘和詹树森不倒,我永无出头之日,现在北岸生态城的项目重新启动了,我咸鱼翻生,啥也不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句话。”

    杨庆也说:“就是,千万别客气,都是自己弟兄。”

    刘汉东借着酒劲,爽快答应:“行,有啥事我就找两位哥哥了,今天我得专门敬杨哥一杯,把你从六楼吊到一楼,不好意思了。”

    龙开江笑道:“这事儿我听杨庆说了,年轻人就是猛。”

    杨庆说:“别提了,当时我都吓尿了。”

    龙开江道:“不打不成交,你俩单独喝一个。”

    于是又是一通猛喝,一直喝到凌晨三点钟才尽兴,龙开江让余晓栋开奔驰送刘汉东和马凌回去,自己上了一辆崭新的宾利,还不忘开玩笑:“汉东,这宾利咋样,喜欢就拿走玩两天,别给哥卖了就行。”

    大家就都一阵大笑,龙开江上了车,忽然想到一件事,又降下车窗道:“汉东,你住花火那边是吧?那一片以前是花得意和花豹管的,这俩货上不了台面,你得把近江东南郊这一带管起来才行。”

    刘汉东笑笑,不置可否。

    ……

    七点,刘汉东猛然从床上坐起,想到早上要去接舒帆上学,时间仓促来不及洗澡冲去一身酒气,只能匆忙穿了件衬衣,下楼敲门把火雷从睡梦中叫醒,开着摩托车送自己到金樽ktv停车场取车。

    刚到停车场,电话就打过来了,佘小青怒气冲冲质问他:“请问你有没有时间观念?”

    “马上到,稍等。”刘汉东上了车,以最快速度开往温泉镇,幸亏现在才七点多,马路上车流量不算大,七点三十五分就抵达了别墅,奥迪驶近,大门自动开启,舒帆和佘小青已经等在了廊下。

    “扣你五十块钱工资。”佘小青没好气道,拉开车门让舒帆上后座,自己也坐了进去。

    刘汉东没顶嘴,继续开车,忽然佘小青耸了耸鼻子:“什么味道,你身上的酒气,你喝多少酒啊,这是醉驾你知道不?停车!”

    “昨晚上喝的,没来得及换衣服。”刘汉东解释道。

    “不行,这么大酒味,交警查到拘留你是小事,耽误小帆上学可不行。”佘小青依然坚持。

    舒帆看不下去了:“好了,再闹真要迟到了,我相信哥哥,他没喝醉。”

    佘小青狠狠瞪了刘汉东后脑勺一眼:“那好,八点必须赶到。”

    “好嘞!”刘汉东一踩油门,奥迪s8瞬间加速,巨大推背感传来,他开富康尚且能见谁灭谁,何况开了这样一辆有着超级跑车引擎的奥迪。

    佘小青死死抓住扶手,脸都白了,舒帆却开心的不行,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随着刘汉东的一脚刹车,到地方了,佘小青推开车门狂吐酸水。

    “七点五十五,赶快进去吧。”刘汉东道。

    “嗯,哥哥再见。”舒帆背起书包跑进了江大附中。

    “佘助理,你没事吧。”刘汉东假惺惺问道,“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佘小青吐完了,坐回车里,“去江大工商管理学院。”

    刘汉东又开车将佘小青送到附中隔壁的江东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楼下,佘小青下了车,路边树下一个男子迎了过来,两人亲昵携手进了教学楼。

    江东大学算是刘汉东的母校之一,虽然只在这里上了一年,但也留下不少美好回忆,他开车奥迪车来到计算机系楼下,梧桐依旧,斯人不再,不由得一阵惆怅。

    远处篮球场上,一帮少年正在争抢、扣篮,刘汉东技痒起来,反正没什么事,脱了衬衣只穿着t恤过去,要求加入其中一方。

    大学生们欣然同意,于是刘汉东大显身手满场飞,又是三分球,又是扣篮,技压全场,独领风sāo。

    场边渐渐围了一群观众,其中不乏青chūn靓丽的女大学生,其中就有新闻系的宋双和朱芃芃。
第四卷 第十章 我去年买了个表
    有美女围观,球场上的篮球健将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跑跳如飞,大吼大叫,刘汉东却退场了,因为他看见了宋双。

    “真巧,好久没见了。”刘汉东走到宋双和朱芃芃面前。

    “是啊,有一年没见了。”宋双微笑着指指远处长椅,“去那边坐坐吧。”

    忽然身后有人喊刘汉东:“同学,你哪个系的,愿不愿意参加校篮球队?”

    刘汉东一回头,对方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孩。

    “呵呵,我早就是校队成员了。”

    “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刘汉东笑笑走远了。

    浓荫下,篮球场旁的长椅上,两个女孩并肩坐着,刘汉东坐在另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刘汉东,你现在干什么呢?”朱芃芃问。

    刘汉东一指远处的奥迪s8,“给人家当司机。”

    “啧啧,屈才了,你这样的应该去当杀手,职业杀手。”朱芃芃没心没肺,胡扯八道。

    “当司机挺好,我这样没文化,有案底的人,能找到工作不错了。”刘汉东道。

    宋双心中波澜起伏,当初自己曾经疯狂的喜欢过这个男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对英雄的盲目崇拜已经渐渐消退,但总有一种淡淡的情愫依旧萦绕心头,希望他过的好,能出人头地。

    “对了,你爸还好吧?”刘汉东问道。

    “我爸已经不在省委工作了,去年底调到北京去了。”宋双道。

    “高升啊,不错,该恭喜他。”

    “嗯。”

    一阵沉默。

    “对了,凌子杰还有联系么?”刘汉东问道。

    “偶尔,他去了香港,在一家媒体做记者,他写的《失足妇女生存调查报告》获得了国际上的奖项。”

    “混的挺好。”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宋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说了两句:“好的,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刘汉东起身:“不耽误你了。”

    “嗯,再见。”宋双也站起来,拉着朱芃芃走远了。

    “双双,你怎么没话和他说啊?”朱芃芃低声问。

    “这个时代,终究是不属于英雄的。”宋双答非所问。

    ……

    刘汉东百无聊赖,忽然想到去查查欧洲花园项目的底细,说不定能把祁大哥找出来,可他不认识这方面的人,只有请龙开江帮忙。

    一个电话打过去,龙开江满口答应,让余晓栋带他到市建设局去问,余晓栋办事能力很强,找到一位副局长的驾驶员,趁中午大家坐一起说说这事儿。

    领导的司机都不是凡人,跟着领导耳濡目染见识颇广,知道的事情也多,只要不涉及领导的**,单位的秘密,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滔滔不绝,把欧洲花园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原来这个项目是几家公司共同投资,祁庆雨的建筑公司承建,垫付了大量资金之后,上游出现扯皮,工程款付不出,地皮又有产权纠纷,欠了巨额的材料款、工人工资,还有天文数字的银行贷款,总之是一团乱麻,没人扯的清楚。

    “兄弟,我跟你说,这事儿就算省委书记出马都不好使。”驾驶员大哥抽着烟,摇头晃脑地说道。

    谈起祁庆羽这个人,驾驶员大哥倒是赞不绝口,说他人仗义,讲究,厚道,白手起家,什么苦都吃过,绝对是个人物,就是命不好,硬生生被这个项目拖死了。

    刘汉东心里明白了,八成是祁大哥拿了自己的钱去堵窟窿了,因为他曾经说过欠了不少工人工资,这是最内疚的事情。

    “对了,北岸生态城项目现在是怎么处理的?还有汉威融资那一屁股债?”刘汉东忽然想到龙开江重回近江,肯定是把这些破事都给料理清楚了。

    余晓栋说,龙爷壮士断腕,把北岸生态城出让给政府做经济适用小区了,汉威融资欠的那十几个亿,在政府的协调下变更合同,变成政府融资的理财项目,利率低了,但是基本上都可以拿回来。

    “新来的市长绝对是这个。”余晓栋挑起大拇指:“有魄力,有手段,比金沐尘强太多了。”

    ……

    下午五点半,刘汉东驾车来到江大附中门口等舒帆放学,校门口的马路上已经停了一排豪车,都是来接孩子的。

    这所学校是江东省最好的完全中学,升学率极高,而且位于江大隔壁,紧邻着省委省政府所在地,处于近江最好的地段,交通便利,闹中取静,环境极佳,教学质量上乘,家长们趋之若鹜。

    初中阶段就近入学,可是附中所属地域本身就是近江一类地区,房价极贵,再加上学区房的条件,二手房已经炒到每平方十万的价格;高中阶段全凭考试,只收全市成绩最好的初中毕业生,当然每年都有一些特殊名额,由校长亲自掌控,比如省委领导的子弟,著名企业家的儿女,这种学生即使成绩不佳,也能进入附中高中就读。

    放学时间到了,大门缓缓打开,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大部分步行,有些人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一些学生钻进门口等待的汽车里,刘汉东注意了一下,这些接孩子的车大多数是保姆车或者私家轿车,并没有官车和军车。

    舒帆提着书包从校园里走了出来,后面一阵轰鸣声,一辆白色奥迪tt敞篷跑车开了出来,开车的是个戴墨镜的小子,穿着校服,头发根根竖立,油光锃亮,,嚼着口香糖问道:“哎,龅牙妹,要不要搭车?”

    “谢谢,不用了。”舒帆很礼貌的回应,走到自家车旁,刘汉东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还瞪了开敞篷车的小子一眼。

    敞篷小子吹了声口哨,一踩油门开走了。

    刘汉东上车系安全带,问道:“你同学?”

    “不是一个班的,我刚到这学校,不认识他。”舒帆答道。

    “哦。”刘汉东点点头,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出现在江大附中一点也不奇怪。

    手机响了,是佘小青发来的短信,让他接了小姐之后去江大接自己。

    “蛇精是不是在江大念书啊?”刘汉东问道。

    “是啊,她在职读研究生,顺便所谓的照顾我,这都是安阿姨出的好主意。”

    “蛇精还有个男朋友吧,也在江大。”

    “是啊,你看见了,那人叫安杰,是安阿姨的弟弟。”

    “亲弟弟?按说安馨这个岁数,该赶上计划生育了。”

    “好像是堂弟什么的,我搞不清楚,总之蛇精是安阿姨的铁杆狗腿子。”

    两人一边说着别人的坏话,一边来到江大工商管理学院,佘小青和安杰果然都在,佘小青爬上后座,安杰坐上副驾驶位子,说道:“先送我们去恒隆广场。”

    刘汉东不理他,问舒帆:“要不要先回家?”

    舒帆倒是很随和:“没关系,先去逛街也行。”

    于是刘汉东驾车来到市中心最豪华的商场恒隆广场,将车停在门前马路上,安杰和佘小青下了车,手牵手往里走,佘小青回头说:“你先送小帆回去,车停在别墅,不要开回去了。”

    舒帆小声说:“别理她,找个地方停车,咱们也去逛逛。”

    刘汉东反正也没什么事,将车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场,两人乘电梯上一层,舒帆直奔豪华腕表柜台而去。

    恒隆一层主要经营化妆品以及各种奢侈品牌,江诗丹顿、百达翡丽这样的顶级品牌还未进驻,但一线品牌还是比较齐全的。

    舒帆径直来到沛纳海柜台前,让销售员将一款标价九万四千元的黑表壳腕表拿出来试戴。

    奢侈品销售员都是极擅察言观色的人精,顾客什么身份搭眼一看就能知道七八分,可是这两位什么来头真的看不出,男的二十七八岁,穿的很随意,女的十五六岁,穿着高中校服,说兄妹不像兄妹,情侣不像情侣,张口就要试戴小十万块的手表,这是闹那样啊。

    但他还是戴上手套,拿出了腕表介绍道:“这是意大利品牌的沛纳海现代款,陶瓷表壳,牛皮表带,带扣是钛金属的……”

    “我在网上查过了,赶快试戴一下吧。”舒帆踮着脚,兴奋无比。

    刘汉东心说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给我买表啊,还是伸出右手,戴上了这块腕表,和左腕上的欧米茄相比,沛纳海更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好看,买了。”舒帆从书包里掏出小钱夹,拿出一张黑色信用卡递给销售员。

    销售员接过来一看,运通百夫长黑卡!

    恒隆算是江东最高端的商场了,这些营业员见惯了有钱人,但百夫长黑卡还是头一回见,顿时醒悟过来,真正的土豪都是不起眼的!

    “买这表不如折现给我了,我去年买了个表,有表戴。”刘汉东不是矫情的人,他救了舒帆一命,夏青石还没真正酬谢过自己,十万八万买个表确实不算什么,但对自己来说,最缺的还是现金。

    “那就先不买了。”舒帆又把卡要了回来,两人在沛纳海专柜销售员怪异的目光中离开。

    不远处浪琴表柜前,佘小青正陪着安杰挑选手表,拿出一款一万多的名匠试戴。

    “小帆,你怎么来了?还不赶紧回家做作业,学生不适合来这种地方。”佘小青发现了舒帆,大为不悦。
第四卷 第十一章 福利分房
    舒帆很有素养,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佘小青顶嘴,一言不发拉着刘汉东走了。

    “这人谁啊,新来的司机?”安杰望着刘汉东的背影问道。

    “是个社会混混,因为救过小帆所以招他当司机,你别惹他,这人是杀人犯,还在缓刑期呢。”佘小青道。

    “杀人犯请来当司机,不是引狼入室么?”安杰很是诧异。

    “也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好像误杀什么的,安总为他的官司暗地里帮了不少忙,总之这个人不算坏人,但也算不上好人,你别管了,咱们先看表吧,慈善晚会上要戴的。”佘小青指着柜台里的女式腕表道:“这一款拿出来看看。”

    回到汽车里,刘汉东说道:“小女孩花钱大手大脚可不好,将来谁能养的起你。”

    舒帆说:“你不知道女儿要富养么,我爸爸说就是要宠着我,以后长大了不会被物质所迷惑。”

    “那你每月零花钱有多少?”刘汉东发动了汽车。

    “我有爸爸的信用卡副卡,是无限额的,随便刷。”

    “这么说,你随时可以刷卡买套房了?”

    “应该是的。”

    刘汉东暗暗乍舌,有钱人家就是不一般,自己朝思暮想的房子在人家看来就是零花钱就能解决的小事。

    “现在去哪里?”

    “去公司,我想爸爸了。”

    于是刘汉东驾驶着奥迪来到北郊自己供职过的青石高科工业园,汽车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电动门自动打开,门卫一丝不苟向汽车敬礼,开到办公楼前停下,两人进入大楼,舒帆有最高级别的门禁卡,可以直接上到顶楼总裁办,这儿刘汉东曾经来过,只不过那时候当家的人是安馨。

    宽敞的大办公室里,整面墙都是玻璃,家具也都是金属与合成材料,充满科幻感觉,一个极瘦削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子后面,笑容满面道:“乖女儿来看爸爸了。”

    “爸爸。”舒帆跑了过去,刘汉东站在门口,双手交叉,摆出保镖的架势。

    男子从桌子后面绕了出来,他穿一件黑色长袖t恤,牛仔裤,衣服仿佛挂在骨头架子上一样,他亲昵的搂着女儿,走过来向刘汉东伸出手:“你好,我是夏青石。”

    “夏总你好。”刘汉东伸手和夏青石握了握,对方的手很热,很有力,让他感受到一种生命顽强不息的力量。

    “你救了我女儿,我还一直没有正式向你道谢,坐吧。”夏青石很随意的坐在沙发上,舒帆依偎在他身边,刘汉东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夏总不用客气,我是救了小帆,但也是为了自救。”刘汉东心里痒痒起来,夏青石要感谢自己,那还不得是百万级别的大数字啊,他在想是推辞一下再接受,还是当场就却之不恭。

    “女儿就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最宝贵的财富。”夏青石温柔抚摸着舒帆的头发,散发着慈父的光辉。

    刘汉东这个急啊,心说您赶紧开支票啊。

    “我看过你的资料,坦白说吧刘先生,你的特长不太适合创业,而选择做一些偏门类的生意风险又太大,我相信你不会再想和司法机关打交道了吧?”夏青石慢悠悠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刘汉东问道。

    “我是说,你更需要的是一份薪水丰厚而清闲的工作,青石高科可以提供。”

    舒帆插嘴道:“安阿姨才给他六千块工资,一点都不丰厚。”

    夏青石略微皱眉:“是有些少,这样吧,我让行政部给你签正式劳动合同,有五险一金,福利待遇与高级经理相同,每月薪水税后一万,你看怎么样。”

    “谢谢夏总。”刘汉东心花怒放,不过还是有些小小的期待。

    夏青石没让他失望:“听说你没有房子结婚,我帮你解决一下。”

    “夏总费心了。”刘汉东再次感谢。

    夏青石给行政部打了电话,简单交代了一下,让刘汉东自己过去办理手续,出门的时候正遇到安馨,女强人很冷峻的冲刘汉东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刘汉东来到行政部,早有文员打印好了合同,他浏览一下便在后面签了名字,随口问道:“孙中海还在这儿么?”

    “哦,你说以前的孙副部长啊,调到仓库当值班员去了。”

    “呵呵,活该。”

    “对了,按照公司规定,外地户籍的高级员工可以享受福利租房。”文员调出电脑里的文档看了一下,“现在只剩下黄花小区一套三居室了,一百二十平方,精装修,你要不要租?”

    刘汉东心说真巧啊,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想买黄花小区的二手房呢,公司就给租了,这福利待遇真没得说。

    “怎么个租法呢?”

    “公司替你付房租,你只要自己负担水电煤气物业费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安馨正和夏青石商量事情,“青石,周末的慈善晚会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你代表就行。”夏青石显然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那好,我替你去,你注意身体,千万别再累着……对了,慈善晚会最好小帆也参加,开拓一下社交圈对她有好处。”

    “可以。”

    “那我先下去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安馨走了以后,夏青石看了看女儿:“怎么,不高兴?是不是觉得爸爸给刘汉东的感谢不够多啊?”

    舒帆用力的点点头。

    夏青石慈爱的笑了:“女儿啊,爸爸是为你好,将来刘汉东会陪伴你走很远的路,你现在给他的待遇太高,将来拿什么给他?就像古代皇帝赏赐大臣一样,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来,如果一开始就给他巨额现金,其实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爸爸,我懂了,我会慢慢提拔他的,以后让他去做管理。”

    “傻孩子,做一个领导者,要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刘汉东是个很正直的人,但他没读过大学,而且性子比较暴躁,从他这两年的经历来看,也不适合做企业管理,但他却会是一个很称职的司机与卫士。”

    正说着,刘汉东回来了,再次向夏青石表示感谢。

    “要感谢的话,感谢小帆吧,这都是她帮你争取的。”夏青石随和的笑笑,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实验室盯着他们了,你们也早回去吧。”

    于是刘汉东送舒帆回家,路上说道:“你可真幸福啊,有这样细心的爸爸。”

    舒帆不说话,看看后视镜,小丫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搞得刘汉东莫名其妙。

    把舒帆送回上风上水别墅之后,刘汉东驱车来到黄花小区十七栋楼下,公司分配给他的住房在二单元三楼,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开亮电灯,顿时傻眼。

    这房子的装潢是全新的,实木地板,真皮沙发,七十寸液晶电视,华丽的水晶吊灯,墙上是巨幅印象派油画,整体格调是暖色调加温馨家庭味道,厨房间是开放式的,烤箱微波炉冰箱洗碗机一应俱全,都是进口大牌,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洗手间里的龙头、喷头都是纯铜镀铬,干湿分开,装修精美,用料扎实。

    三室两厅,分为主卧次卧和书房,一水的高档实木家具,毫无甲醛味道,书房里摆着苹果的台式电脑,连膜都没撕掉。

    刘汉东明白了,这套房子根本不是青石高科的高级职员租住房,而是夏青石专门为自己预备的婚房,家具家电都是全新的,而且人家连住得近方便照顾岳父母的细节都想到了。

    这种润物细无声式的关怀,让刘汉东有一种抱上大粗腿的感觉。

    “铃铃铃”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余晓栋打来的。

    “东哥,你不是查欧洲花园的事儿么,那个祁庆雨今天下午在建设局出现了。”

    “知道他住在哪儿么?”

    “不知道。”

    “谢了。”

    刘汉东下楼上车,直奔欧洲花园烂尾楼而去,他知道祁庆雨一定会回去。

    五分钟后,刘汉东将车停在工地外面,步行进入杂草丛生的欧洲花园,离得老远就看见工棚里亮着灯,祁大哥穿着衬衣打着领带,坐在小板凳上正抽烟。

    刘汉东走过去:“祁大哥,有日子没见了啊。”

    “呵呵,有半年了。”祁庆雨在鞋底上掐灭烟蒂,站了起来。

    “我楼上的东西是你拿了?”刘汉东开门见山问道。

    “是我拿了。”祁庆雨坦然承认。

    “你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太不讲究了吧。”刘汉东松了一口气,祁大哥回到这儿就说明心里坦荡,不想躲着自己。

    “这事儿怨我,不过当时情况也比较紧急,警察把这儿搜了一个遍,我怕你藏的钱被他们翻出来就先帮你换了个地方放,后来想去看你,看守所不让探视,我这边事情又多,就先拿去用了,不过我给你留了借条,也没全拿走。”

    “哦?我怎么不知道?”

    “你跟我来。”祁庆雨带刘汉东上楼,来到藏钱的墙壁前,拿手电往里面照:“你看这上面画了个箭头,就是让你再往里掏一掏。”

    刘汉东探头张望,洞壁上果然刻着淡淡的箭头痕迹,如果不注意不会发现,用手电筒尾部捣了几下,一层薄薄的水泥应声而落,伸手一掏,拽出一个塑料袋,打开来,里面是厚厚的欧元和美钞,还有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兹借到人民币三百万,借款人祁庆雨。”

    “呵呵,我真没注意。“刘汉东总算是踏实了。

    “三百万派了大用场,关系我基本都理顺了,现在就差重要一环了,上北京讨工程款去。”祁庆雨道。
第四卷 第十二章 慈善义卖会
    刘汉东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也搞不清楚这处烂尾楼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纠葛不清的关系,他相信祁大哥的人品,还有心底坚守的那份信念。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祁庆雨说。

    这下刘汉东为难了,他现在是舒帆的司机,刚上班就请假恐怕不太好,便问了一句:“准备什么时候去?”

    “周末去一趟,也没啥大事,就是请人吃饭。”

    “哦,我应该能去。”

    祁庆雨很高兴,邀请刘汉东喝两杯,刘汉东欣然同意,两人支起小桌子,剥了四个松花蛋,小包装的油盐花生米,就着白酒滋溜滋溜的喝。

    忽然刘汉东想起一件事,拿出手机给马凌发了条信息,报告自己的方位以及正在干什么,从看守所出来之后,他就配了两部手机,一部用于日常通信,另一部专门为马凌24小时开机,再不玩失踪了。

    喝了点小酒,刘汉东一点醉意没有,驾车回到黄花小区,进了新房东摸摸,西看看,越看越高兴,这房子虽然产权不在自己手里,但只要不离开青石高科,理论上享有永久的居住权,和自己买的房子没啥差别。

    他忍不住打电话将马凌叫了过来。

    五分钟后,传来敲门声,刘汉东打开门,马凌穿着拖鞋站在门口,一脸诧异:“这房子是怎么回事?”

    “单位福利,怎么样,参观一下吧。”刘汉东得意洋洋。

    马凌甩掉拖鞋,赤脚走在光洁的实木地板上,啧啧称奇:“我知道这房子,年初原房主九十万卖掉的,后来装修了几个星期,进家具的时候我妈还围观来着,没想到是青石高科买的房子啊,他们为啥买黄花小区的老房子啊,不如买江景房了。”

    “如果我说他们特地给我买的,你信不信?”刘汉东笑道。

    “美得你吧。”马凌拿出手机,“我把我妈喊过来看看。”

    “等会再喊。”刘汉东一把抱起马凌,走进卧室丢在床上。

    口口口口口口(此处删减八百五十六字)

    马凌在刘汉东胸口划着圆圈,无限憧憬道:“以后咱们就在这房子里过日子了,反正房间多,把你妈接过来一起住也行,大家都在一个小区里多好啊,我开公交车,你开小车,一家司机,将来再养一个小司机出来……”

    两人哈哈笑起来,幸福无限。

    ……

    第二天是星期五,刘汉东准点来到别墅接了佘小青和舒帆,路上提到明后天休息的问题,没等佘小青说话,舒帆就先同意了,说法定休息日不用上班,有事尽管去忙。

    汽车开到江大附中附近,前方道路拥堵,鸣笛声此起彼伏,三辆公交车占据路面大半位置,私家车借到逆行,电动车见缝插针,堵得水泄不通,估计没半个小时无法疏通。

    舒帆和佘小青只好下车步行去学校,刘汉东注意到前面一辆捷达出租车里也钻出一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再一看车牌号码,正是张爱民的车,于是他按响喇叭,张爱民回头看了一眼,高兴的招呼道:“小刘,开上好车了。”

    “替老板开车,你怎么跑这儿拉活了,这里可常堵车。”刘汉东道。

    “可不是么,我送儿子上学,高三了,马上就该考大学了。“张爱民不无骄傲的说道。

    聊了两句,交警开始疏导交通,车流缓缓挪动,张爱民赶紧钻进车里,刘汉东也坐回去,龟速驶离。

    下午,刘汉东来接了舒帆和佘小青,前往四季酒店参加慈善晚会,酒店停车场里停满豪华汽车,门前挂着横幅,大厅里站了许多衣冠楚楚的客人。

    作为司机,刘汉东是不用进去的,只需在外面等候,他看到一辆熟悉的宾利,余晓栋从车里下来和他打招呼,说送龙总来的,两人攀谈起来,刘汉东才知道这是市长夫人搞的义卖晚会,为贫困学生和孤寡老人筹集善款,近江乃至江东的著名企业家都在受邀之列。

    “你知道市长夫人什么来头么?“余晓挤眉弄眼的问道。

    刘汉东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操她的男人一定很厉害,操她妈的男人也很厉害。”

    余晓栋一拍大腿:“东哥,一针见血,市长夫人家老爷子是省委徐书记,江东一把手。”

    刘汉东纳闷起来:“徐书记把女婿调来当省会市长,不避嫌啊?”

    余晓栋说:“市长又不是市委书记,不进常委,再说举贤不避亲,能把近江经济盘活的,也只有刘市长了。”

    “哦,姓刘,和我一家啊。”

    “是啊,刘市长年龄不大,是江东省年纪最轻的副省级干部,70后,还不到四十周岁,人又帅,又是高学历,还娶了省委书记的女儿,人家这辈子活的真叫精彩。”余晓栋说的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四季酒店第二层的大型多功能厅,义卖大会正在进行,现在拍卖的是市长夫人徐女士捐赠的一幅山水画,是省委徐书记的作品,崇山峻岭,江水滔滔,画作大胆使用了大量的红色。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红色江山》起拍价五万元,现在开始竞拍。”主持人是主办方从佳士得请来的专业拍卖师,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当即有人出价六万,然后渐渐抬高到十万,十二万,二十万,但那些坐在前排的大企业家们依然谈笑风生,没有出价。

    当价格抬到五十万的时候,安馨举牌,报价一百万,顿时一阵惊叹声。

    “一百万,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拍卖师环顾全场。

    有人举牌,是坐在龙开江身旁的杨庆,“加五十万。”

    “好的,现在是一百五十万了,低价五万的画作《红色江山》现在拍卖价格高达一百五十万,有没有人出价更高?”

    安馨举牌,加十万。

    杨庆不甘示弱,再加十万。

    拍卖会变成了青石高科和龙氏财团的斗法,大家乐得看热闹,青石高科致力于新能源开发与电池生产,龙氏财团搞的是房地产和金融,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鹿死谁手很难说。

    安馨的心理价位是二百万,徐书记的画作从艺术价值上来说,只值五百元,其中四百元还是装潢和卷轴木料的价值,但它的附加价值是很大的,尤其是出现在慈善义卖会这种场合,出价高低代表企业的诚意,二百万已经是天价了。

    价格飙升到一百八十万,杨庆和龙开江嘀咕了两句,再次出价一百九十万。

    安馨微笑着举牌,“两百万。”

    这回杨庆不跟了,做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

    安馨点头致意,其实买卖会就是表演会,龙氏财团现在财力不不如从前,大家心照不宣的合作表演,既把价格抬上去了,又出了风头,何乐而不为。

    “二百万第一次。”

    “二百万第二次。”

    正当拍卖师的锤子要落下的时候,坐席末尾有人举牌,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五百万。”

    众人目光刷的转过去,只见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星光闪闪的晚礼服,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都不太认识这个小子。

    少年看到了人群中的舒帆,冲她抛了个飞吻。

    舒帆认出,这小子就是江大附中同学,开跑车的那个。

    “五百万!《红色江山》现在出价五百万,有更高的么,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黑马出现,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五百万第三次,成交!”

    锤子落下,这幅底价五万的水墨画增值一百倍,以五百万的天价被神秘客人买走。

    市长夫人徐娇娇很奇怪,将工作人员招过来低声问道:“是哪家企业拍下的?”

    工作人员说:“席位是世峰集团的,那个孩子应该是王世峰的儿子。”

    徐娇娇点点头,将世峰集团记在心上。

    接下来又拍卖了一些企业家捐赠的艺术品与奢侈品,安馨最终还是将二百万花了出去。

    拍卖会之后是自助餐式的晚宴,每位宾客价格两千八百元,徐娇娇一袭紫色的晚礼服拖地长裙,佩戴施华洛世奇首饰,手托香槟杯,左右逢源,谈笑风生。

    “听说市长夫人快四十岁的人呢,看起来好年轻,气质也好,你看她多优雅大方,就像个女王。”佘小青都看傻了。

    “没烦恼,自然年轻。”安馨端着酒杯上前,与徐娇娇攀谈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会面,徐娇娇身为**,却毫无骄奢跋扈之气,反而很平易近人,大方得体,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总怎么没来?”徐娇娇含笑问道。

    “他身体不好,换肝手术之后还是有排斥反应……”

    “哦,那一定要多休息,我认识一个老中医,有护肝的偏方……”

    两人一见如故,聊着聊着说到孩子,徐娇娇说:“我本来是陪着儿子在英国读书的,后来觉得影响不好,老公在国内当领导,家属却在国外,这不是裸官么,我们家那位就说了,必须回国,所以我就带着儿子回来了。”

    安馨说:“是啊,夏总的女儿本来也在美国读书,这个月回国,在江大附中读高二。”

    “这么巧,我儿子也在附中。”

    “真巧,哪个班。”

    “五班,我不想给孩子压力,没选尖子班。”

    “我们小帆也在五班,我把她叫过来认识一下吧。”安馨回头张望,却看不到舒帆的人影了,只看到王世峰的儿子左拥右抱,正搂着两个身材欣长的模特拍照呢。
第四卷 第十三章 枫林路壹号
    安馨四下张望,佘小青急忙走过来:“安总?”

    “小帆呢?”

    “没注意,我这就给她打电话。”佘小青急忙摸出手机拨打舒帆的号码,很快接通,说了两句道:“小帆说她不舒服先回去了。”

    安馨一脸歉意,徐娇娇却很理解的笑道:“大人的聚会,小孩子肯定不喜欢,我们家那个也没来,倒是世峰集团这位太子爷挺早熟的。”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停车场,舒帆钻进车里,抱怨道:“真讨厌,说是慈善义卖会,一个比一个虚伪,奢靡无度,纯粹为了拉关系,我不喜欢这些人。”

    刘汉东道:“那现在回家?”

    “不,上街转转,咱们也做做慈善,先去面包店,然后去市中心。”

    “你打算开粥棚布施啊?”刘汉东笑问。

    “什么?”舒帆没听懂。

    “我是说,你打算用面包赈济乞丐么?想法是对的,真正的穷人是缺吃的,可面包也不压饿啊,就是点心,要压饿还得是馒头,再弄点榨菜,齐活。”

    “那就买馒头去。”

    于是刘汉东驾车带着舒帆来到一处商业街,买了几笼刚出锅的馒头,又在超市里买了许多小包装榨菜,驱车来到中央大街金鹰商厦门前,果然有几个乞丐围上来,可是当舒帆拿出热腾腾的馒头要递给人家的时候,却无一例外遭到了拒绝。

    乞丐们以看外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舒帆,有人还直接要求给现金,三块五块都行,一块五毛也不嫌弃。

    舒帆大为失望,说自己在美国的时候遇到的乞丐也是一个调调,只要钱要烈酒大麻,不要牛奶面包。

    刘汉东说城市里的乞丐都是专业户,兜里揣着苹果手机,老家盖着小洋楼,儿女开着轿车,闲暇时间还乘着歌诗达邮轮去个济州岛什么的,小日子滋润着呢,比一般老百姓过的富裕,不用咱同情,真正需要关注的往往是不发声的,比如拾荒的,打工的,看病的,上访的。

    “哥哥,你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人么?”舒帆问道。

    “只要有心,处处皆有。”刘汉东故弄玄虚,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哪里有,通常这种处于社会等级体系最低端的边缘人群居无定所,游离在大众的视线之外,平时总能看到一两个,但真想找的时候,却一个都找不到了。

    “好深奥,我懂了,咱们四处逛逛吧,我相信会有发现。”舒帆拎着一袋馒头回到了车里。

    刘汉东想了一下,医科大附院对面有个旅社,应该住着农村来看病的人,那些人中有些是真的需要帮助的,舒帆家财万贯,爱心泛滥,这能资助一两个病患儿童什么的,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从这儿去医科大附院最近的路是枫林路,这条马路还是民国时期修的,道路两侧绿树掩映,小别墅错落有致,以前是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寓所,解放后成了江东省委省政府领导的住宅,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枫林路临近江边,风景优美,道路笔直,限速四十公里,禁止鸣笛,奥迪车低速通过,忽然舒帆指着路边说:“哥哥你看。”

    刘汉东扭头望去,只见路边别墅铁门外,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被几个年轻小伙子推搡出来,小伙子们都留着平头,穿着白衬衣和藏青色西裤,瘦削彪悍,一看就知道省委警卫局的战士。

    “这就是上访的,都跑到省委书记家门口来了。”刘汉东说,大铁门上有一个蓝色搪瓷牌子,上面标注这个院子是枫林路壹号,也就是省委书记的家。

    “帮帮他们吧。”舒帆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位老人,“他们肯定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刘汉东一脚刹车,看看后视镜,迅速倒车回去,开门下车,大喝一声:“别动手。”

    领头的大概是个班长,质问他:“你哪个单位的?”

    “我哪个单位有关系么?年纪轻轻不懂得尊重老人,如果是你爷爷奶奶,你能下去手”刘汉东反问道。

    “非法上访,冲击领导寓所,这是犯罪行为。”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战士怒气冲冲道。

    “白宫还允许游客参观呢,领导住的地方比皇宫还金贵?老百姓来上访,那是对你们还没失望,再说宪法也没规定不许告状啊。”刘汉东咄咄逼人,理直气壮,将两位老人搀扶过来。

    警卫战士们说不过他,反正人撵走就行,他们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刘汉东也心虚,人家大概是看自己开辆四个圈的奥迪才没有动手,真要较真起来还是自己吃亏,此地不宜久留,他将两位老人搀扶上车,驾车离去。

    警惕性极高的战士拿起手机拍下刘汉东的车牌号码。

    “啥事上访啊?”刘汉东问道,瞄一眼后视镜里的老人,老太太还趴在车窗上恋恋不舍的看着迅速远去的枫林中的红色小洋楼。

    “不是来上访的,是来找人。”老头说道,他穿着一件领口袖口都磨损严重的灰色中山装,很整洁,但破旧的解放鞋和人造革手提包都暴露了他的低微身份。

    “找人?你们认识省委书记?哎,这位大爷挺面熟啊。”刘汉东忽然想到,舒帆绑架案那天晚上,自己逃亡路上在一个涵洞避雨,好像见过这位老人家,老头还帮自己处理了伤口呢。

    但是老头已经记不起刘汉东了,他解释道:“这位老姐姐是来找人的,她说以前在壹号院住过。”

    刘汉东纳闷了,看看后视镜里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七八十岁的样子,细皮嫩肉衣服考究,身上沾了些灰尘,眼神直勾勾的,似乎精神方面有些问题。

    “老奶奶,你家住哪儿啊?”刘汉东怕她耳背,大声问道。

    “我家住枫林路壹号,我丈夫是省委书记,我儿子也是省委书记,我曾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老太太神经兮兮的说道。

    刘汉东顿时明白了,遇到精神病人了,怪不得人家警卫战士把他们往外撵。

    对这种人只能哄着劝着,刘汉东敷衍几句,问老头:“大爷,这老奶奶是您亲戚?”

    “不是,是我前天在火车站捡来的老姐姐,唉,估计是儿女不孝赶出家门的,这脑子也不利索,都是可怜人,就顺带着照顾一下了。”

    “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要不还是送救助站吧。“刘汉东道。

    舒帆摇摇头:“不,我们应该把老奶奶送回家,她的儿女孙辈一定正在着急的找她呢。”

    “你是老板,听你的。”刘汉东一打方向盘,开向最近的派出所。

    沈弘毅整顿警风之后,近江的派出所风气大好,接警人员态度和气热情,询问了来意之后,给老人倒水,让座,做笔录,询问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可那老太太却开始犯迷糊,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孩子的电话号码也不清楚。

    警察很有经验:“这是老年痴呆症患者,我们查一下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

    警情平台都是联网的,一番搜索后没有对应的记录,警察又问老太太身上有没有证件、手机,或者其他能查明身份的东西,老头说不清楚,于是找了个女民警来搜了一下身,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这样吧,先送救助站,等查明身份再送回家,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民警也很无奈。

    刘汉东正要表示同意,忽然舒帆把他拉到一边,很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老奶奶说的是真的。”

    “拉倒吧,她丈夫是省委书记,儿子还是省委书记,合着他们一家都是书记,可能么?”刘汉东扭头看了一眼痴痴傻傻流口水的老太太,“绝对是精神有问题,妄想狂。”

    “不,我相信她。”舒帆很认真的说道,“想鉴别真假很简单,等她神智清晰了再问,然后找人验证就是,建国以来省委书记不会超过三十个人,很好查。”

    “试试吧。”刘汉东耸耸肩,舒帆虽然年纪小,但智商和情商都极高,她的判断力可以相信。

    于是刘汉东又把两位老人领回去了,直接开回黄花小区自己的新房,打电话让山炮送四菜一汤过来,舒帆很细心的服侍老太太吃了饭,帮她擦嘴洗脸,过了一会,老太太似乎清醒了一些,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要回家,去枫林路壹号。

    “您老贵姓啊?”刘汉东问她。

    “我姓潘。”

    “您儿子叫什么名字?”

    “叫……”老太太努力想着,半天说不出来。

    “那您丈夫叫什么?”

    “我丈夫十年动乱中遭受冲击,他是冤枉的,我知道,他是地下党……他和那个狐狸精的事情我也知道,不过我原谅她了……”老太太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大家都束手无策,舒帆开始分析:“如果老奶奶说的是真的,父子两人都是省委书记,这中间起码间隔三十年到四十年,上网查一下,看姓氏有没有相同的书记。”

    上网搜索一番,竟然有两对父子书记。

    第一对姓郑,父亲郑泽如,五十年代担任江东省委第一书记,后调任农牧部长,其子郑杰夫前年才卸任江东省委书记。

    第二对姓徐,父亲徐庭戈,七十年代末期担任江东省委副书记,其子徐新和,正是现任省委书记。

    很明显,这老太太不可能是徐书记的母亲,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刘汉东灵光一闪,打电话给爷爷询问当年的事情。

    刘骁勇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也不糊涂,他说:“我记得郑泽如,那时候陈大帅是省主席,他是第一书记,还娶了个姓潘的女大学生,说起来还是你姑***同学哩。”
第四卷 第十四章 财神奶奶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又问了一些当年的细节,挂了电话亲亲切切喊了一声:“潘奶奶。”

    “乖。”老太太结结实实答应了一声。

    “您认识刘媖么?”刘汉东问道,刘媖是他的姑奶奶,九十年代就去世了。

    “刘媖……你说小媖子啊,她是我同学,我俩关系可要好了,她和张广吟结婚的时候,我送了一床杯面哩,她大姐是陈大帅的秘书,她大哥是交警总队的上校总队长,她家里书可多了,后来破四旧都给烧了,对了,那年我们去机场玩,认识一个飞行员,你都不知道有多英俊,有多潇洒,开着吉普车,戴着蛤蟆镜……”潘老太太絮絮叨叨说起解放前的事儿,记忆竟然极其清晰。

    这也符合老年痴呆症的症状,远期记忆不受影响,反而是越近的事情越记不住,她说的这些往事,刘汉东都听爷爷提起过。

    现在可以确定,这老太太就是郑杰夫的母亲!刘汉东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跳,心说真是好人有好报,上回捡了厅长小姐的苏牧,这回捡了大官的亲娘,老天爷你咋这么照顾我,这运气好的没地方说理去,回头去买张彩票得了。

    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马凌带着母亲王玉兰来看新房,王玉兰看见客厅里三个陌生人,两个看起来挺寒酸的老人家带一个女孩,还以为是刘汉东的江北亲戚来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堆起笑容打招呼。

    那老头是个实打实的上访兼拾荒的,见了这家女主人前来,急忙站起来客套,老太太却很依然坐着,只是微微颔首。

    王玉兰是公交车售票员出身,眼睛毒的很,仔细一看,这三人可不像是一家子,老头穿的朴素,皮肤黑而粗糙,应该是长期户外活动,风餐露宿,老太太细皮嫩肉,衣服和气质不搭配,像是落难的阔太太,那女孩子穿着江大附中的校服,看着两位老人的眼神不像是看长辈,而像是少先队员怜悯的看着五保户老人。

    “小刘,这是你老家亲戚,怎么也不介绍一下。”王玉兰故意道。

    刘汉东倒没想那么多,直截了当说这是走失的老人,暂时领回家来照顾一下。

    王玉兰的脸顿时拉长了,干咳一声道:“小刘你跟我来一下。”

    刘汉东跟着王玉兰来到里面书房,聆听她的训示……

    “小刘啊,不是阿姨说你,新房是用来结婚的,你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可不好,现在社会这么乱,万一人家配了钥匙以后来偷你怎么办,赶紧送派出所,送救助站,实在不行贴补他们几十块钱,这些有年纪的人都是一身病,在咱家犯了病咱赔不起啊。”

    王玉兰巴拉巴拉唾沫星子横飞,马凌站在一旁很是担心,怕刘汉东顶嘴吵起来。

    刘汉东笑眯眯的解释:“阿姨,你听我慢慢说,那个小女孩是青石高科董事长的女儿,也就是我的雇主,这俩人是她让我捡回来的。”

    “哦,是她啊。”王玉兰脸色和缓一些,“那么有钱,怎么不往自己家领啊。”

    刘汉东心说咱住的房子就是人家青石高科的宿舍啊,不过这话没提,又说道:“那个老太太,是前任省委书记的母亲。”

    王玉兰正在喝水,一口水全喷了:“什么!省委书记的母亲?”

    “一点不假。”刘汉东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王玉兰不相信:“小刘,你别被人骗了,现在骗子可多了,骗术花样繁多,连冒充孙中山、张学良的都有,这俩人我看就像骗子,省委书记的老娘得有多少人跟着伺候啊,还能跑丢?”

    刘汉东说:“阿姨,你别不信,我已经查清楚了,错不了。”

    王玉兰还是半信半疑,等刘汉东把证据说出来,神情变得兴奋而惶恐:“我的天啊,省部级领导的母亲,这可是财神奶奶啊。”

    刘汉东道:“那还要不要送派出所啊?”

    王玉兰道:“坚决不能送,好好在家供着。”

    刘汉东奇怪了:“在家供着?不给人家送回去了?”

    王玉兰道:“你们年轻人不懂,领导的母亲走失,肯定很着急,要到处找的,一天找不到,两天找不到,这心里还不越来越着急,开出的价码还不越来越高,这时候咱们再出现,效果更好。”

    刘汉东暗赞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又犯了难,这老太太住在家里,谁来照顾?

    王玉兰当仁不让:“我来照顾,吃饭穿衣洗澡擦身,权当照顾婆婆了。”

    马凌插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告诉我爸比较好。”

    王玉兰坚决制止:“绝对不能让你爸知道,就他那脾性,非得坏事不可,本来是咱家的功劳,最后就变成他们所的功劳了。”

    丈母娘拍板定案,刘汉东也乐得撒手不管,将两位老人托付给王玉兰和马凌照顾,自己开车送舒帆回上风上水。

    今天是周末,近江市区到处出现严重的堵车情况,刘汉东驾驶的奥迪被堵在了路上,任他车技再精湛也没有了施展的空间。

    淮江出租车公司的司机张爱民也被堵在了路上,他车上搭载了两名客人,一个二十来岁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坐在后排,一个三十来岁穿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男子坐在副驾位子上,这人很健谈,从上车就开始和老张聊天。

    “师傅,开出租车一月能收入多少钱啊?”男子随口问道。

    “看人了,勤快点的,一月能弄个六七千不成问题,养家糊口是够了。”老张谈起自己的本行就滔滔不绝,“我干这一行有不少年了,早年开黄面的,那车没空调,冬天冷夏天热,穿着军大衣带着饭盒子,没日没夜的干,那时候年轻体力好,现在顶不住喽。”

    车载对讲机响了,有人呼叫张爱民,“老张,今天挣几块钱了?”

    张爱民拿起手麦:“今天不行,干了一天才三块。”

    “你在哪儿趴着呢?”

    “拉活呢。”

    “我靠,这个点你还拉活,不是找赔钱么。”

    正好车流开始行进,张爱民不再对话,放下手麦,松手刹踩油门前进了几步。

    “师傅,三块是不是三百元的意思?”男子似乎对出租车行业挺感兴趣。

    “对,行话,三块就是三百。”

    “那为什么说这个时间拉活就是赔钱呢?”

    张爱民笑呵呵解释起来:“你看看这路,挖的跟大禹治水似的,年年修路,月月修路,修完路面修路下,挖开铺设什么电缆,什么管道,各单位都跟约好了一样,轮着完,路烂成这样,车又多,每月车管所新上牌的汽车几千辆啊,都涌到路上来,能不堵么,所以咱们开出租的这个点不愿意拉活,跑得多,亏的多,汽油又贵,起步价又低,和客人漫天要价吧,被投诉了罚到死,所以形成恶性循环,一到晚饭的点儿,出租车都找个地方停着,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男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问:“那您认为,出租车最重的负担是哪一块?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么?”

    张爱民道:“油价贵咱不怨,那是美国打伊拉克造的孽,美国佬把全世界的石油都垄断在自己手里,卡咱们脖子,这个事儿是国家主席该操心的,咱抱怨也不顶用啊,开出租的怕什么,怕交警,逮着就狠罚,一天白干,再就是这路太堵了,放着大把的客人不敢拉,还有就是起步价该提了,咱近江好歹是省会,起步价才八块也太低了点。”

    男子频频点头:“还有呢?”

    “说实在的,最重的负担是份子钱,每天一睁开眼,就背着二百块钱的债,干完这二百,剩下的才是自己的,还得应付交警罚款,车辆保养维修,还不能出事故,不然一个月白干,你看我这鬓角头发,全白了,为啥,熬得,我最多的一天能开十五小时,你问我为啥这么拼命,我孩子上高中,马上考大学,学费我得给他预备吧,大学毕业结婚买房子,我得给他攒个首付吧。”

    男子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张爱民倒完了苦水,叹一口气,望着计价器苦笑:“这一趟白跑,还得倒贴。”

    男子爽朗大笑:“没关系师傅,我不会让你赔钱的。”

    后座上的男子一直不说话,捧着手机玩游戏。

    不大工夫,数名摩托交警来到现场,疏导交通,指挥车流交错通过瓶颈路段,很快恢复畅通,出租车来到目的地,市级机关第一招待所门口。

    男子下了车,后座上的年轻人掏出一百元给张爱民,说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

    “这怎么能行,就算是小费也太多了。”张爱民坚持要退五十元。

    “师傅,这不是小费,是咨询费,您应该得的,拿着吧。”男子和煦的笑容让张爱民想到头天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一张面孔,只是他很难将面前穿牛仔裤和格子衬衫的人与一市之长联系起来。

    “您不会是刘市长吧?”张爱民试探着问道。

    男子呵呵一笑:“我就是刘飞。”

    “哎呀,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张爱民慌忙下车,将一百元钞票往回塞,“刘市长,我不要你的钱,就想和你合个影。”

    “好啊。”刘飞爽快答应,让助手用张爱民的手机拍了张合影。

    张爱民高兴万分:“有和刘市长的合影,我就啥都不怕了。”

    刘飞哈哈大笑:“难道我的照片能辟邪?这样吧,我给你写个字。”

    助手拿出纸笔,刘飞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写下“一路畅通”四个字,后面龙飞凤舞签上名字,郑重递给张爱民。
第四卷 第十五章 花钱记
    张爱民拿了刘市长的题词,心满意足,再三感谢,目送刘飞和他的助手进了大门才上车离去,顺手打开收音机,交通台正在播放点歌节目,他忽然脑子一热,拿出手机打过去,真神了,以往怎么打都占线的交通台热线这回居然立刻打通了。

    “导播你好,我想给咱们的刘市长点一首歌,他刚才做我的车了。”张爱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导播请张爱民稍等,等前面一首歌播放完毕,将他的通话切到主持人那里,张爱民经常听节目,可是打进电话却是头一回,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收音机里更是破天荒,车载收音机里传出一阵阵音频啸叫,主持人请张爱民关上干扰源,开始对话。

    “刚才我拉了一位客人,穿的挺普通,你猜是谁,是咱们近江的刘市长……”张爱民将自己的奇遇娓娓道来,最后说想给刘市长点一首《好人一生平安》。

    主持人说:“感谢这位热心听众,让我们知道近江有一位关心市民出行,关心的哥的姐的好领导,不过我们曲库里暂时没有好人一生平安,就让以一首羽泉的《奔跑》送给刘飞市长和奔走在路上的的哥的姐们。”

    张爱民扭开收音机,充满力量的旋律和歌声传来:“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这一刻,近江数千出租车司机都在听着同一首歌。

    ……

    刘汉东将舒帆送回别墅,把车停下,自己打了辆出租车回去,车载收音机正播放着交通台的节目,司机听到市长微服私访调研出租车行业的对话,不禁摇头晃脑道:“有啥屁用?开出租的最大的负担就是份子钱,车是我买的,车是我开的,公司每月收我六七千块钱,妈了个逼的凭啥啊,有能耐就把份子钱去了,我给他磕头烧香。”

    刘汉东根本没注意节目播放的是什么,他满心都是那位捡来的“潘奶奶”,如果能把这个关系利用起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回到黄花小区,王玉兰已经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潘奶奶高坐正中,围着餐巾,面前摆着汤碗骨碟酒杯,王玉兰夹菜倒水,殷勤的不得了,看的马凌不停翻白眼,见刘汉东进来,和他咬耳朵说:“我奶奶在的时候,我妈都没这么孝敬过。”

    刘汉东一笑而过,吃过了饭,祁庆雨打电话来说火车票已经买好,夜里十一点发车的卧铺,老火车站发车去北京,千万别走错了。

    到十一点还有几个钟头,刘汉东陪两位老人说话,得知老头姓聂,十年前他儿子陷入一桩杀人案件,屈打成招,被判死缓,目前仍在监狱服刑,老头认为儿子是被冤枉的,把房子也卖了,十年来一直在上访,但毫无结果。

    “这种事儿可不少,还真没办法。”刘汉东很是同情,但无能为力。

    潘奶奶却义愤填膺起来:“政法机关怎么能草菅人命,我找他们领导去!”

    大家就都随声附和,哄老太太高兴就行。

    聊了一会儿,老太太疲倦了,王玉兰扶她去休息,老头在客厅打地铺,刘汉东带了两件换洗衣服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

    祁庆雨已经等在老火车站进站口了,自打动车高铁兴起之后,乘坐普通列车的乘客越来越少,老火车站比以前萧条许多,两人检票进站,等了个把小时,排队登车。

    这是一列红皮快车,硬卧车厢上下铺,近江到北京车程是九个钟头,睡上一夜明天早上正好到站办事。

    列车北上,祁庆雨拿出二锅头白酒和火腿肠、花生米,两人小酌几杯,谈起事业,祁庆雨踌躇满志,说这次北京之行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搞砸了。

    “我现在还背着几千万的债呢,你那些钱,我是一分掰成两半花,当然了,在领导身上不能省,只能在自己身上省钱,尽量不坐飞机,不住高级宾馆,不吃饭店,这回带你一块儿来,也是给我起一个监督作用。”祁庆雨笑道。

    “说啥呢,我还信不过你。”刘汉东举起二锅头的小方瓶,“走一个。”

    喝点小酒正好上卧铺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列车员开始换票准备下车,半小时后,祁庆雨和刘汉东站在了北京站前,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旅客,八点钟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以前来过北京么?”祁庆雨眯着眼睛,叼上一支烟,看到戴悠悠章的中年大妈虎视眈眈,就没敢点上。

    “第一次。”刘汉东四下打量,“北京真大,估计赶得上八个近江,二十个江北市。”

    “办完了业务,带你转转,看看故宫颐和园,还有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嘛。”祁庆雨笑道。

    两人在附近居民区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吃了早饭,去租了一辆北京牌照的老款奥迪a6,还是手动挡的,祁庆雨解释说这钱必须花,在北京活动不能没车,而且车不能太差,不然很多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然后他就开始联系,打了几个电话后说安排好了,晚上见,咱们先四下逛逛吧。

    两人开着车在北京满世界转,上午逛了颐和园,下午去了趟军博,晚饭随便凑合了一顿,一直等到夜里八点半,电话才打过来,让祁庆雨去某某酒店。

    刘汉东立刻驾车前往,酒店位于二环内,档次很高,大堂装潢的华丽无比,四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从楼上下来,祁庆雨急忙迎上去说话,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和他握手寒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说了句什么,祁庆雨朝这边摆摆手,刘汉东立刻到前台去结账,电脑打出明细账单,连同酒水一共是两万八千元!

    一顿饭小三万,刘汉东震惊无比,仔细看看其实也没几个菜,八千元一瓶的红酒开了两瓶而已,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忍痛结了帐,戴眼镜的上前报了单位名称,让服务员将这两万八开成招待**。

    祁庆雨道:“小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祁总,你带车来的吧,正好送我们一下,进行下一场。”

    祁庆雨满口答应,可是奥迪车坐不下这么多人,只好让刘汉东带他们先去,他打车随后到。

    于是刘汉东驾车送他们去郊外某会所,一路上听他们聊天谈话,知道这四人都是国企经理人,手上权力不小,动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大项目。

    会所位于香山脚下,对外不挂牌子,停车场上全是豪车,奥迪a6在这儿只能算是低档货色。

    四人勾肩搭背进了会所,刘汉东等在停车场,过了一会儿祁庆雨打车追过来,走进会所,没五分钟就出来了,上车陪刘汉东坐着,点了一支烟抽着,忽然叹了口气:“没意思,跟他妈孙子一样。”

    烟头一明一暗,黑暗中祁庆雨的脸满是沧桑。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几个钟头,两点钟的时候手机响了,祁庆雨一个激灵醒过来,接了电话,喊上刘汉东进去结账。

    一结账傻眼了,消费了二十七万八千。

    两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一夜消费小三十万,这钱到底怎么花的啊,戴眼镜的家伙出来了,喝的醉醺醺的:“祁总,辛苦你了。”

    “钱主任,我那个事?”祁庆雨小心翼翼问道。

    “哦,那个事儿比较复杂,原来的公司不是合并了吧,管事的人都换了两茬了,要找原始档案什么的相当麻烦,你等通知吧,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祁庆雨只好先把账结了,递出银行卡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刘汉东心中暗骂不已,这么能糟蹋钱的主儿,肯定不是好人。

    钱主任回房间去了,祁庆雨和刘汉东出来继续等候差遣。

    “这帮货到底消费什么了,一晚上能花一辆高级轿车的价钱?”刘汉东百思不得其解。

    “好酒好菜总归有个价钱,这年头,只有玩人的价钱是没上限的。”祁庆雨道,“你没听说那些个女明星都是明码标价的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那花了钱能办成事么?”

    “不能保证,能让你花这个钱就是给面子了,多少人想来帮他们结账都没这个机会呢,就算办不成,也不能拉下脸来,惹恼了人家,更是一分钱别想要了。”祁庆雨的语气忽然愉快起来,“别管怎么说,这笔钱花出去了,总归会有点收获,我有这个预感。”

    直到上午十点钟,四位贵客才容光焕发的从会所里出来,依旧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祁庆雨急忙下车,瞪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走上去,陪着笑脸说话,可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分乘两辆奔驰车离去。

    祁庆雨讪讪走回来,上车说咱们也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可能还得出来。

    刘汉东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究竟是谁欠谁的钱?”

    祁庆雨道:“现在欠钱的是大爷,我也不敢奢望全拿回来,能拿来一半就行。”

    刘汉东问这事儿具体谁负责,祁庆雨说是那个戴眼镜的钱主任。

    “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么,他家几口人?有小孩么?”刘汉东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要是不给钱,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第四卷 第十六章 后奶奶
    祁庆雨一听这话,沉默了一下道:“现在还不适合上手段,再说你还背着缓刑,如果姓钱的拿钱不办事,我自有办法搞他。”

    刘汉东知道祁大哥当年生意做的挺大,肯定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也就不再提此事。

    星期天,两人枯坐一整天没有下文,晚上刘汉东乘坐晚班火车返回近江,祁庆雨留下继续催款。

    清晨时分,刘汉东走出近江火车站,打了辆出租车回到黄花小区的家里,用钥匙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难不成王玉兰把潘老太太送回去了?他急忙打电话给马凌。

    “我们在江北呢。”马凌的声音听起来还没睡醒。

    “去江北干什么?”

    “老太太要到江北来探访老同学什么的,拗不过她,我和我妈就陪她来了,对了,我们住在你爷爷家。”

    刘汉东道:“住我爷爷家干嘛,你们老中青一帮娘们不把我爷爷吵死啊。”

    “哎刘汉东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们家也真是,快百岁的老人家独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们来陪他那是给你面子,替你尽孝知道不。”马凌伶牙俐齿,将刘汉东好一通数落,完了又说:“你快点来吧,潘老太太寻死觅活,非要嫁给你爷爷呢。”

    “什么!”刘汉东一下就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奶奶去世几十年了,爷爷也快一百岁了,要续弦也不等到现在了,肯定是王玉兰这个八婆出的好主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时间紧迫,刘汉东先去上班,开车将舒帆和佘小青送到学校,然后掉转车头直奔高速路,往日四个钟头的车程,他两个小时就开到了,来到滨河小区爷爷家,离得老远就听见屋里有人咋咋呼呼,邻居们三三两两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汉东敲开了门,只见往日冷清无比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一边是王玉兰母女和潘奶奶,一边是大伯一家人,中间是爷爷稳坐中军帐,两边剑拔弩张,面色不善。

    一见刘汉东回来,大伯母就阴阳怪气开了腔:“小东,你想要这房子也不用出歪招啊,从哪儿找来的老保姆,脑子都短路了,还想骗你爷爷结婚。”

    大伯坐在一旁抽烟,脸色很难看,但没说话。

    汉南捧着手机玩游戏,头都不抬。

    王玉兰搭茬道:“他大娘,说话客气点,什么叫歪招?老年人就该活活等死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不孝顺,还不让人家找老伴,简直丧良心,谁摊上你这样的媳妇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大伯母恼了,指着王玉兰的鼻子破口大骂,虽然她是个泼妇,但是在公交车售票员出身的王玉兰面前耍嘴纯属关公面前耍大刀,自找难看,王玉兰抱着膀子冷笑着,时不时一两句尖酸刻薄的话轻飘飘丢出去,把大伯母气得浑身发抖,无奈骂不过别人,只能嚎啕大哭,坐地撒泼。

    “够了!”刘骁勇终于忍无可忍,将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瓷片飞溅,两个吵嚷的女人立刻住了嘴,老爷子指着大伯父道:“带着你老婆,给我滚。”

    “爸,我们也是为你好。”大伯父作痛心疾首状。

    “滚。”刘骁勇闭上眼睛,仰头躺在了藤椅上。

    大伯母不甘心失败,冷哼一声道:“爸,以后出了什么事,千万别找我们。”说着踢了一脚汉南:“就知道玩手机,你妈被人骂了也不帮忙。”

    汉南挠挠头,终于将手机收了起来,这才发现哥哥进来,点点头算打了招呼,跟着父母悻悻而归了。

    “不送了,有空来玩啊。”王玉兰幸灾乐祸的喊了一声,关上房门道:“该谈正事啊,两位老人挑个好日子吧。”

    “王阿姨,这是怎么回事?”刘汉东问道,“这也太突然了吧。”

    王玉兰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小刘,潘老太太和你爷爷年轻时候就认识,星期六就闹着要来江北,结果两人一见面就对眼了,老太太哭着喊着要嫁给你爷爷,我寻思她这身份,给你当个后奶奶也不亏,就撮合了一下,目前成功一半了。”

    “一半?怎么讲?”

    “你爷爷这边还没松口,估计老头爱面子,怕丢人,其实这有啥丢人的,少年夫妻老来伴,找个老伴合伙过日子哪点不好,两人都是离休干部,有共同语言,能过到一起去。”

    刘汉东无语。

    “劝劝你爷爷。”王玉兰挤眉弄眼,换身行头就是古代的媒婆嘴脸。

    刘汉东瞅瞅爷爷,老人家闭目养神,显然被这事儿烦得不行,潘老太太倒是一往情深的看着老头,大有生死相随之意。

    “我懂了。”刘汉东小声说,“老太太不但老年痴呆,还花痴,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这孩子,胡扯什么呢。”王玉兰正色道,“老太太不糊涂,脑子清楚的时候比谁想的都明白,他和你爷爷一样,也是长期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保姆不能代替亲人,这回遇上你爷爷,那是前世修的缘分,你们做晚辈的应该支持才对。”

    刘汉东看看马凌,马凌耸耸肩,她是被母亲强拉来帮忙伺候老太太的,连假都帮她请好了,母亲如此热衷此事,做女儿的能说啥。

    “这个事儿吧,牵扯面比较广,人家姓郑的那边啥都不知道呢,咱们就给人家找个爹,这事儿怕是不合适吧,我觉得起码先把老太太送回去,再谈其他的。”刘汉东斟酌着语言劝道。

    王玉兰一想是这个道理:“也行,通知一下北京方面。”

    闭目养神的刘骁勇张开了眼睛,手指磕击着藤椅扶手说道:“这个这个,小王啊,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这种事情,总得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我在家种花养鱼,过的好好的,忽然你们跑来,还要给我安排一个老伴,搞什么搞嘛,简直乱弹琴。”

    王玉兰满脸堆笑:“老爷子,我们哪敢不征求您的意见,潘老太太人不错,又是您的老相识,您二位都是八十多九十多岁的人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可不能再错过了。”

    刘骁勇气得一拍扶手:“胡闹,我要找老伴,早二十年就找了,还用等到今天?”

    “那不是没遇到合适的么,我们家闺女也这样,以前成天跟我说,妈,我不结婚,和爸妈过一辈子,结果呢,还不是被您孙子给勾搭走了么,爹妈拼死的反对都没用,您老也别对我们发火,这是缘分,老天爷给定下的。”

    这会儿潘老太太又犯糊涂了,站起来就往外走,刘汉东拦她,老太太迷迷糊糊问道:“你谁啊,怎么在我家里?”

    王玉兰忙道:“他是您孙子啊。”

    “你又是谁?”潘老太太狐疑的瞪着王玉兰。

    马凌手扶额头,实在受不了这份乱了。

    ……

    北京,西城区某中央直属机关家属大院,这是一栋六十年代的苏式建筑,其中一套房子正是潘老太太的家,布沙发,木茶几,藤编外壳的暖壶,书架上摆着《求是》杂志,墙上挂着一幅遗像,黑白照片上中年男子穿着黑色中山装,风度翩翩,笑容中透着睿智与自信。

    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贵妇人,衣着考究而得体,没有穿金戴银,但身上的每一件饰物,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知性与大气,她捧着茶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面的中年男子。

    “刑侦总队调取了相关街区所有时段的监控录像,但没有任何发现,带gps芯片的手环倒是找到了,是被捡垃圾的人拿去玩了,目前警方正在扩大搜索范围,向京郊四周寻找,寻人启事也贴遍了大街小巷,相信会有结果的。”男子皱着眉,字斟句酌的介绍着情况。

    “谢谢王警官,可是已经过去七天了,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妇人一脸担忧的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正在整理最近的无名尸体报告,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男子答道。

    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正是调到北京工作的宋剑锋,他沉吟一下道:“我建议警方把搜索范围扩展到全国范围,不能排除老人家去了外地的可能性,尤其是她居住过,生活过的地方,郑主任在哥本哈根开会无法赶回来,我们要尽最大努力找到老太太的下落。”

    妇人点点头:“老宋说的对,应该扩大范围,人老了就像小孩,想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去了近江或者其他城市。”

    王警官道:“那我们刑侦总队就无能为力了,还得麻烦部里出面协调,不对,宋局以前不是担任过江东省厅一把手么,打个电话安排一下就是。”

    宋剑锋立刻拿出手机给他的得意门生沈弘毅打电话,与此同时王警官的手机也响了,起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等宋剑锋安排妥当,王警官也接完了电话,脸色有些怪异:“有新情况,怀柔那边发现一具年老女性的尸体,头部已经被碾碎不可辨认,初步判断是车祸后藏尸灭迹,体貌特征和潘老比较接近。”

    大家立刻赶往太平间,由于尸体损毁严重,郑夫人就没进去看,委托宋剑锋观察了一下,确实无法判明,但是当法医拿出死者的上衣时,郑夫人的眼泪涌了出来:“这是妈妈的衣服,里子上绣着姓名缩写,不会错。”
第四卷 第十七章 丧母之痛
    既然衣服对得上,这具尸体八成就是潘老了,气氛顿时悲伤起来,众人都向郑夫人表示了哀悼,请她节哀顺变。

    郑夫人并没有失态,她拿出纸巾擦拭一下眼角,说通知老郑吧,让他回来一趟处理后事。

    宋剑锋却说:“嫂子,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做一下dna检测才能最终确定。”

    郑夫人点头:“检测是要做的,不过老郑和孩子们都在国外,分两步走吧,治丧委员会先成立起来,提取dna样本,等老郑回来做个比对,还有就是一定要追查肇事人员,我婆婆为革命奉献了一生,以这种方式死去是不能接受的。”

    王警官立刻表态:“交警方面已经展开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郑夫人又擦了擦眼角泪痕,叹气道:“走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潘老的组织关系还在江东省委,北京的亲朋友好不算太多,郑夫人悲伤过度,精力有限,难以胜任治丧工作,一切交给宋剑锋办理。

    远在哥本哈根参加世界能源高层论坛的郑杰夫收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因为大会还差一天就要闭幕,而他在闭幕式上有重要的讲话不能错过。

    ……

    刘汉东决定把潘老太太送回去,这事儿拖得越晚越不好,吃过午饭就出发,先回省城再说,老太太一阵迷糊一阵清醒,迷糊的时候谁都不认识,清醒的时候非得拉着刘骁勇,没办法,只好一车将他们全拉回近江。

    路上,刘汉东才想起聂大爷的下落,王玉兰撇撇嘴说:“那老头让我打发走了,给了他五十块钱呢。”

    刘汉东气得不行,但也只能回头再去寻找聂大爷。

    回到省城已经是下午了,把家人安顿在黄花小区,刘汉东驱车去接舒帆放学,路上说想请几天假,佘小青当即变脸,说你还能干么,不能干就辞职。

    “你说的哦,那我真辞职了。”刘汉东一说这话,佘小青就退缩了,嘟嘟囔囔抱怨了一通,批了三天事假。

    如果找到潘老太太的家人是个难题,刘汉东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报告警方,当然他不会直接打110报警,而是通过关系找近江市公安局副局长沈弘毅。

    公安局长的手机号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于是他先找到宋欣欣,凭着第六感觉,他断定宋法医和沈弘毅关系挺好,不过宋法医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答应帮他通报。

    沈弘毅接到老领导的电话,委托他寻找郑杰夫老母亲的下落,郑是前任省委书记,现任国家能源战略执委会当家人,正部级官员,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倾尽全力协助,他立刻亲自打电话到省委警卫局询问,不过没有任何线索。

    正想着如何向老领导汇报,秘书走进门:“沈局长,宋法医电话在二线。”

    沈弘毅急忙拿起二号分机,笑问道:“宋**医,有什么指示?”

    上级对下级以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话可不常见,尤其是在男上级和女下级之间,更容易引人遐思,不过沈弘毅不在乎,他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即便心底留着那份感情也不会诉诸行动,不会被人抓到小辫子。

    “我可不敢指示领导,有件事汇报一下,刘汉东这个人你记得么,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捡到一个老人家,是前任省委书记的母亲……”

    沈弘毅忽地站了起来,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是党员,是无神主义者,但这一刻忽然开始相信命,而刘汉东就是他仕途上的贵人,已经不止一次的验证了这个事实。

    “人在哪里?”沈弘毅抑制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宋欣欣说我也不知道,我把刘汉东的号码给你,你们自己联系吧。

    拿到号码之后,沈弘毅立刻亲自拨打刘汉东的手机号码,可是怎么打都占线,连续几次都这样,他索性吩咐秘书:“给我找花火派出所的马国庆。”

    秘书立刻打通派出所的电话,正好马国庆在所里值班,听说沈副局长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战战兢兢拿起话筒。

    “老马,让你女婿给我回个电话,立刻。”沈副局长历来雷厉风行,说话不说第二遍。

    “是!”马国庆答应道,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马国庆很担心,八成刘汉东又惹祸了,这两天王玉兰神神秘秘不回家,或许和此事有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叹口气,开始拨打女儿的手机,打了两次占线,第三次打通了。

    “凌儿,出什么事了,公安局长都找上门了。”马国庆强打精神问道。

    “爸,你放心,是好事,刘汉东捡了个财神奶奶,这几天我和我妈都在呢。”

    “我不管你们捡了灶王爷还是财神爷,赶紧让刘汉东给人家沈局长回个电话,号码是……”马国庆打完电话,掏出烟来点上,猛抽了几口定神。

    沈弘毅面前的电话机终于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起话筒,坚定有力的说道:“你好,我是沈弘毅。”

    “沈局长,明天会议怎么安排?”是办公室打来的。

    “迟些再说,我在等一个重要电话。”沈弘毅按了下插簧。

    紧接着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刘汉东打来的,沈弘毅问清楚潘老太太所在位置,立刻亲自前往黄花小区。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沈弘毅见到了潘老太太,确定无误后立刻打电话向宋剑锋报告,宋剑锋办事很稳健,在dna对比检测报告出来之前是不会宣扬潘老去世的消息的,果然如他所料,车祸死者并不是潘老,真的潘老在近江。

    “小沈啊,今天时间太晚了,就不要打扰老人家休息了,明天你亲自把潘老护送来北京,就这样,对了,我代表郑主任一家感谢你。”

    放下电话,宋剑锋立刻通知郑夫人,电话背景音是欢快的钢琴曲,一点没有悲伤的味道,郑夫人也很冷静,再三确定之后淡淡笑道:“呵呵,原来是个乌龙啊,治丧委员会赶紧停掉吧,不要让人家看郑家的笑话。”

    “嫂子,通知郑主任吧。”宋剑锋道。

    “现在哥本哈根时间是下午三点,老郑应该在开会,待会儿你通知他吧,我就不打电话了。”郑夫人说完挂了电话,没问婆婆的健康情况,也没问什么时候回京。

    宋剑锋心里不是滋味,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仅在市井百姓家上演啊。

    估摸着宋主任的会议进行的差不多了,宋剑锋开始拨打电话,郑杰夫在国外开会,公务联络都是通过使馆的保密电台,私人事务才用手机,打过去是关机状态,再打随行代表团其他人员的电话,得知郑主任已经乘坐土耳其航空班机提前返国,连报告都是让人代替发言的。

    人在飞机上,手机关闭,宋剑锋再大的本事也联系不到郑杰夫,正好等他回来再说。

    ……

    次日一早,沈弘毅安排的丰田考斯特高级旅行车就来到了黄花小区,局办公室主任徐功铁随行,接了潘老太太下楼上车,王玉兰马凌刘汉东等人提着大包袱小行李跟在后面,应老太太强烈要求,百岁老人刘骁勇也舍命陪君子,跟着一起前往北京。

    沈弘毅已经安排了航班,以他的地位还达不到“要客”级别,不过托人买几张公务舱座位不是难事,潘老太太没有身份证,但她的户籍还在近江市,公安局连夜给制作了临时身份证用于乘机,走的是贵宾通道,免安检,不用排队直接登机。

    今天清朗,也没有空域管制,两小时后顺利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宋剑锋带车亲自来接,不过郑家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郑杰夫和随行工作人员乘坐的是土耳其航空tk1784航班,从哥本哈根起飞后三个多小时抵达伊斯坦布尔中转,但他无法容忍多等近九个小时,要求工作人员购买最近的机票,可是两个钟头后起飞的韩亚班机要途经首尔中转,耽误时间更多,只好作罢。

    在伊斯坦布尔等待转机的这段时间里,郑杰夫哪里也没去,一直坐在宾馆房间里回忆往事,他少年丧父,是母亲一手将他养育长大,担任领导岗位以来,疏于关心母亲,一年难得回去两次,就算是中秋节、春节也不容易团聚,仔细回想上一次陪母亲说话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目前是个坚强的人,自己住在老房子里,那宿舍还是郑杰夫在国务院工作的时候分的房子,苏联图纸,七十年代建造,早已年久失修,小区里尽是离退休的干部,毫无生机可言,人家老太太还养狗养猫,种花喂鱼,母亲却没有这些嗜好,她患上了老年痴呆症,不记得回家的路,妻子找了两个保姆伺候婆婆,自己却不愿意照料,孙子孙女都在国外留学工作,老人家孤独终老,横死郊外,她临走的时候一定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吧。

    不知不觉,郑杰夫落泪了。

    午夜时分,郑杰夫再度乘机,经过九个小时飞行抵达北京首都机场,恰逢流量管控,飞机迟迟不能降落,随行工作人员将空乘唤来,低语几句,经过地空协调,载有要客的航班优先降落了。

    机场有专车等候,郑杰夫将随行工作人员遣散,只带司机前往市区,来到熟悉的西城区家属大院,他让司机在大门口停车,自己下来步行,院子里的梧桐树郁郁葱葱,红砖楼房刻画着多少沧桑历史。

    郑杰夫走到楼下,摘掉眼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慢慢上楼,母亲活着的时候没能陪她多说说话,今天要补上。

    终于来到母亲家门前,郑杰夫拿出钥匙,恍惚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有好多人的欢声笑语,他知道自己幻听了,因为过度的思念而出现了错觉。
第四卷 第十八章 私奔
    郑杰夫再度潸然泪下,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在,就算自己是正部级官员又如何,手握权柄资源,却照顾不了亲生母亲,悲哀,自责、沮丧、痛苦的心情轮番折磨着他,伸出去的钥匙怎么也投不进锁孔。

    忽然门打开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门口望着他,郑杰夫误认为自己走错门了,刚要道歉,那人却侧身道:“郑主任来了。”

    郑杰夫一愣,看向屋内,家具陈设如此熟悉,正是母亲的居所,白色布沙发上坐着侃侃而谈的,正是自己的母亲潘老太太!

    家里坐满了人,大部分不认识,唯一熟悉的是宋剑锋,他也看到了郑杰夫,正站起来向这边走过来。

    郑杰夫瞬间就明白过来,母亲的死讯是个误会。

    宋剑锋快步上前,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郑杰夫恍然大悟,立刻恢复了上位者的尊严与矜持,一一与近江来的客人们握手,表示感谢。又走到目前面前喊了声妈,潘老太太微微点头,继续和坐在旁边的刘骁勇畅谈往事。

    门外又进来几个人,都是郑杰夫身边的工作人员,这种级别的领导身边是不可能单独行动的,刚才他们只是想让领导安静一下,远远尾随而已。

    郑杰夫说:“你们来的正好,帮我安排一下晚宴,规格要高……”

    “我不去饭店,就在自己家吃。”潘老太太道。

    郑杰夫立刻道:“那算了,安排酒店住宿就可以,你们去买些菜来,我亲自下厨。”

    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极有眼色的,立刻数清了屋里的人数,打电话安排五星级酒店客房,又找了几辆汽车来提供交通便利,买菜倒是有些麻烦,要到最近的大型超市买无污染的绿色蔬菜和放心肉,当然领导下厨和领导植树一样,只是个象征性的动作,真正上桌的菜肴直接让酒店送过来就好。

    郑杰夫陪着“老家来的客人们”说话,在大领导面前,伶牙俐齿的王玉兰结结巴巴说不出成句的话,反而是刘汉东逻辑清晰,叙述简介,如何遇见,如何收留,如何辨别,如何送回,说的头头是道,郑杰夫听的频频点头,末了说道:“那位姓聂的老人,一定要找到,好好感谢人家,还要请司法机关介入,查一下他儿子是否冤案,当然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干预司法,按照程序一步步来嘛。”

    宋剑锋接话道:“我马上安排。”

    郑杰夫询问了王玉兰和马凌的工作单位,勉励小马同志多为人民服务,又和沈弘毅握了手,点点头没说什么,不过这对于沈弘毅来说已经足够,最后郑杰夫亲切慰问了刘骁勇老人的身体健康情况,说老人家年龄这么大了还陪着一起来京,真是过意不去。

    大家表情就有些怪异,心说这可是你后爹啊。

    好在刘骁勇不会主动提这茬,老太太也不提,别人就更不会说了。

    工作人员买来了蔬菜肉蛋葱姜蒜油盐酱醋,郑杰夫卷起袖子作势下厨,在场都是有眼色的人,哪能让大领导给他们做饭,不过这回郑杰夫是铁了心要孝敬老娘,无奈之下,只好由工作人员切好了土豆丝,热了锅放了油,大领导拿着锅铲子随便炒了两下,点到为止。

    客人太多,家里的饭桌坐不下,椅子也不够,去邻居家借了两个凳子才勉强坐开,工作人员非常细心的准备了一瓶红酒,宋剑锋见了急忙阻止:“郑主任不喝酒的。”

    “今天要喝,破一回例没关系。”郑杰夫道,虽然在座的大多数并不熟悉,但他们不是官员部下,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这让他生出一种在家吃团圆饭的感觉来,刘骁勇就是老爷爷,王玉兰就是自己的妻子,刘汉东和马凌就是儿子和媳妇,沈弘毅是另一个儿子,宋剑锋则是来串门的老朋友,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膝下环绕的孩童。

    郑杰夫平易近人,大家也渐渐从拘谨变得放开了,和大领导聊起了家常,谈兴正浓之际,工作人员进来打断,向领导耳语几句,郑杰夫站起来说:“对不起大家,总理召见,不得不去啊,你们先聊着,老宋你招待好,我改天再招待你们。”

    说完和大家一一握手,最后对潘老太太大声说:“妈,明天搬回家去住吧。”

    老太太装聋作哑,无动于衷。

    郑杰夫尴尬的一笑,伸手虚压一下:“大家坐吧,继续吃饭,再见。”

    他走了,宋剑锋留了下来,陪大家吃完了饭才和沈弘毅一同离去,刘汉东他们则被工作人员带到宾馆休息,老太太家进驻两名保姆,24小时伺候着,小区保安也接到命令,留意着老太太的行踪,千万不能再走失。

    ……

    郑杰夫从中南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夫人还没有休息,随便洗了个澡,老郑躺到了床上,谈起母亲的事情,让夫人经常去探望一下,别让老人太过孤单寂寞。

    “不是我不愿意过去,老太太一直不待见我,我去了只能增加不愉快,两个孩子都在国外,各有事业学业,总不能为了尽孝耽误前程吧,再说我们又不是不让她来住,可她就喜欢住在那个老小区里,有什么办法?”夫人早就一肚子怨气了,巴拉巴拉说完,却发现丈夫已经睡着,他太累了,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又是六十岁的老人,已经抗不住了。

    刘汉东他们下榻在距离**很近的北京饭店,硬件软件都是超一流的,王玉兰这回可开了洋荤,打电话回家向马国庆狠狠的炫耀了一下,想到明天要游览伟大首都,更是激动的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把第二天早上看升旗的节目给耽误了。

    沈弘毅工作繁忙,和老上级聊了几个小时,乘坐晚上的航班返回了近江,宋剑锋安排人热情招待刘汉东等人,找了一个专业导游,一辆旅行车,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全程陪伴,甚至还为刘骁勇预备了一台轮椅。

    游玩的第一站是**广场,进入广场要经过安检,比进机场还严格,饮料也要喝一口才允许带进去,王玉兰啧啧惊叹:“我第一次来这儿,还是和老马度蜜月的时候,二十多年了,变化真大。”

    远处蜿蜒长队,是参观纪念堂的群众,王玉兰要看,大家却都没兴趣,导游也说看这个太耗时间,而且距离很远啥也看不清楚,还不如到城门楼子上去看看,体验一下国家领导人的感觉。

    在广场和**城楼上就玩了一上午,中午在广场附近的一家全聚德吃了烤鸭,正要去故宫进行下半场,忽然刘汉东的手机响了,是北京固定电话打的,接了一听,竟然是潘老太太打来的。

    “孙子,快来救我。”老太太说完就撂了电话。

    刘汉东赶紧打回去,是保姆接的,说没事,正给老太太治疗呢,再问详细的就支支吾吾不回答了。

    “谁打的?”王玉兰问。

    刘汉东就把电话内容给大家说了一下,刘骁勇当机立断:“不玩了,去看老潘。”

    一行人驱车前往家属院,北京交通拥堵的厉害,好在司机技术娴熟,距离又不远,很快赶到地方,进大门的时候一辆白色救护车拉着警笛出来,大家并未在意,赶到老太太家,敲开屋门,保姆惊愕的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老太太呢!”刘汉东质问道。

    “救护车拉走了。”

    “追!”众人回头再追,可是救护车早已消失无踪。

    刘汉东说:“刚才那辆救护车上有305医院的标志,就去那儿!”

    一路赶到解放军305医院,这是一所专门为中央领导与部队离休干部服务的小型医院,地方不大,很快就找到了潘老太太的下落,因为她老人家正在检查室大吵大闹。

    大家围过去帮着老太太吵架,说你们怎么虐待老人啊,医务人员很委屈,说不干我们的事,是家属安排的手术,在皮下植入微型gps芯片,这是高端科技,对人体没影响的。

    潘老太太大怒:“谁给你们的权力对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实施间谍手段!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刘汉东马凌王玉兰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啥好了,他们终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不能插手人家的家庭内政。

    关键时刻,刘骁勇说话了:“老妹妹,你真不愿意做这个手术?”

    潘老太太说:“我坚决不做。”

    刘骁勇问说:“是你儿子安排的哦。”

    潘老太太说:“我知道,他们都忙,没时间照顾我,可我要求也不高啊,一星期来一回,打几个电话就行,我离休工资够花,组织上关怀照顾也很多,可我就是想有家人陪着啊,他们给我请了好些保姆,保姆能代替亲人么?”

    说着说着,老太太眼圈红了,医务人员也都放了手。

    刘骁勇沉思片刻道:“小东,买票带你潘奶奶回江北!”

    刘汉东一愣,爷爷这是几个意思,公然把人家老娘拐走的节奏么?

    戎马半生的老军人斩钉截铁,说一不二,当孙子的还能说啥,对马凌使了个眼色,架了老太太就走。
第四卷 第十九章 老来伴
    随行工作人员搞不清楚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边送老太太回家,一边报告上级,这些琐碎事情是不敢惊动郑主任的,于是电话打到郑夫人手机上。

    郑夫人也在国家部位担任职务,只不过比较清闲罢了,得知婆婆拒绝“治疗”,立刻赶到家属小区,可是她还是晚了一步,家里的大衣柜敞开着,墙上的相框也摘下来了,再打电话,得知老太太已经被送到火车站,赶紧追过去,路遇堵车,更加心急火燎,气得不行,给丈夫打电话,秘书接的,说郑主任在开会,无法接听。

    夫人给宋剑锋打电话,气急败坏说了一通,宋剑锋也慌了神,因为老太太是沈弘毅带队送过来的,他自然要被牵扯上,赶紧联系火车站方面,通过铁路总公司的关系联系到站长,将这批客人先请到贵宾候车室稳住再说。

    一个小时后,郑夫人终于赶到了,一进门她就拉长了脸,环视众人,尽力压住怒火,保持着涵养说道:“妈,跟我回去吧。”

    老太太不理她,郑夫人命令工作人员去拉,不待刘骁勇发话,刘汉东就站了出来,沉声道:“谁敢抢人,我废了他。”

    郑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天子脚下,正部级领导干部的亲娘,居然被人强行抢走,还有法律么,还有秩序么,她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母亲有病,是限制行为能力人,你们这样做是绑架。”

    刘骁勇说道:“这位大嫂,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有道理就讲,老人需要关心,需要照顾,需要多陪伴,你们做到了没有?令堂虽然脑子有时候不清楚,但是清醒的时候还是能自己当家作主的,我们这样做不是绑架,你给她植入什么芯片才是限制人身自由。”

    “说得好。”刘汉东附和道。

    郑夫人不愿降低身份和他们辩论,转身出门,反正今天绝不许他们坐上火车。

    当郑杰夫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在国务院开完一场会议,立刻带领随从赶赴北京南站,贵宾候车室内,一干人等被郑夫人带人拦在这里,连110民警也出动了,都在苦劝老太太回心转意。

    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闹出这样的事端,郑杰夫难以理解,他问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冷哼一声:“还不是你老家这些人搞出来的事情。”

    于是郑杰夫又去问老母亲,潘老太太正清醒着,义正严词斥责了儿子给自己上间谍设备的行为,说你这不是一个**员的行为,是特务,是军统,是国民党反动派,我不愿意留在北京了,我要回江东,和老刘在一起。

    郑杰夫回头夫人,他明白了,所谓上间谍设备一定是夫人出的主意,自家婆媳关系一直不好,母亲向来强势,如今老了,又患了老年痴呆症,终于轮到夫人占上风了。

    望着母亲威风凛凛毅然决然的样子,郑杰夫哭笑不得,他知道刘骁勇的来历,绝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乡下老头,而是正儿八经的地下党出身,离休干部,五五年陆军中校,和母亲年轻时候就认识,按说把母亲托付给他是可以信任的,但是总要考虑一下影响。

    “妈,您这是真打算常驻江东了?”郑杰夫打量着行李,母亲把父亲的遗像都装进了提兜,还有两口老式柳条箱,都塞得满满的,妥妥的搬家架势。

    “对,你们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们了,再说北京空气这么差,大院里好几个老人都呼吸衰竭走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潘老太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郑杰夫环顾周围,轻声道:“我想和两位老人单独说几句话。”

    大家立刻全部撤出贵宾室,郑夫人没动,不过郑杰夫看了她一眼之后,还是退了出去。

    郑杰夫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他是当过省委书记的高级领导干部,如今虽然不是封疆大吏了,但权力和资源依然远超一般人,如果他不想让母亲走,谁都带不走潘老太太,但他不准备这么做,多年官场摸爬滚打养成的政治智慧告诉他,以势压人,往往适得其反。

    “刘大叔,我妈就托付给您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尽力满足,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郑杰夫微笑着说道。

    刘骁勇没料到郑杰夫这么爽快就答应,原本准备的一套说辞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能郑重点头答应。

    “小杰,你有什么条件?”潘老太太问道。

    郑杰夫道:“两位老人要在一起生活的话,还是走法律程序比较好,不然被人说闲话,对大家都不好。”

    潘老太太和刘老头对视一眼,万没想到自己都没提出的事情,孩子居然先说了。

    郑杰夫道:“我以前工作太忙,疏于对母亲的照顾,是我做的不够,我检讨,但是这个事实很难改变了,刘大叔和妈妈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暮年能走到一起,堪称天作之合,我赞成你们结婚,不过婚宴就算了,以简朴低调为宜,两位老人什么意见?”

    潘老太太抹起眼泪:“小杰,我可没想背叛你爸爸……”

    郑杰夫宽厚的笑笑:“妈,您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还抱着老封建传统不放,再说爸爸六十年代就去世了,这些年来您孤苦伶仃一个人,我们做儿女的也很难过,能找到合适的伴侣,我们打心眼里替您高兴。”

    一场闹剧终于以皆大欢喜告终,站长安排了宽敞的商务坐席,有乘务员专门服务,郑主任和夫人亲自送他们上了南下的列车。

    高铁列车远去,郑杰夫依然在挥手告别,夫人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涵养,但晚上少不得要吵上一架,不过郑杰夫对此不以为然,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对方是自己风烛残年的亲生母亲,适当的退让是必要的。

    ……

    刘汉东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老爷子出马给自己找了个后奶奶,这样算起来,自己得喊郑杰夫一声大爷了,可惜他已经卸任省委书记,不然自己在江东就能横着走了。

    忽然他想到祁大哥还在北京讨债呢,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进展,祁庆雨说正在进行,这事儿不能急,都等了好多年了,不差这几天。

    其实接电话的时候,祁庆雨正在钱主任所在集团大楼下等待,他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中午在附近小摊吃了个煎饼果子又来等,门口的保安都和他混熟了,说钱主任今天可能不来了。

    “没事,我再等等。”祁庆雨道,顺手给保安上了一支中华烟,他随身带两包烟,一包自己抽的五块钱淮江,一包软中华用来应酬,昨天他给钱主任包养的女学生买了一个爱马仕的包,又花了两万块,花钱如流水一般,好歹也得有点动静了。

    苦等了几个钟头,钱主任的奔驰车终于来了,祁庆雨急忙跑上去帮着拉门,钱主任下了车,打量一眼祁庆雨:“祁总你怎么还在北京?”

    “这不等您么。”祁庆雨赔着笑,其实心底憋着一团火,眼中含着一汪泪,为了工程款,他不得不给人家当孙子。

    “哦,进来吧。”钱主任在前面走,祁庆雨小步在后面跟着,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大气不敢出,到了办公室,看到地上有谁不小心泼的咖啡,祁庆雨心里一动,下意识的拿出纸巾蹲下来擦地。

    “你别忙了,大厦有保洁人员的。”钱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做事是有分寸的,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请他吃饭,为他花钱,若不是看祁庆雨是个本份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大厦很高级,正面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帝都景色,雾霾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钱主任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处理公务,他不说话,祁庆雨也不敢出声,就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二十分钟,钱主任终于忙完了,祁庆雨正要说点什么,电话又响了,钱主任接了十分钟电话,越说兴致越高,居然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祁庆雨心冷了,今天又白等。

    钱主任出了门,祁庆雨紧跟在后面,电梯门开了,里面站满了人,只能挤得下一个,祁庆雨只得讪讪站住,请钱主任上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祁庆雨招手:“钱主任再见。”

    钱主任还拿着手机讲电话,理也不理他。

    祁庆雨叹口气,走楼梯下楼,来到大门口,保安问他:“办成事么?”

    “话都没说上。”祁庆雨苦笑道。

    忽然手机响了,竟然是钱主任打来的,祁庆雨急忙接了,声音都有些颤抖:“钱主任你好。”

    “老祁,你明天上午来一趟。”钱主任说完就挂了电话。

    祁庆雨激动万分,终于有眉目了。

    次日一早,祁庆雨来到了大厦,一直在会客室等待,直到十点半钱主任才开完会,把祁庆雨叫到办公室,干咳一声道:“老祁,你别等了,我看你是个实诚人,就和你直说了吧,你那笔款子是无论如何要不来了。”

    祁庆雨心一凉,前前后后花在钱主任身上五六十万了,难不成都打了水漂。

    钱主任说:“事情太复杂,我这个级别已经无能为力,除非你认识老总,不然一点办法没有,这样吧,看你挺不容易的,我给你介绍一个工程吧,标的有五百万,撑不死饿不着的,你愿意接么?”

    “我接。”祁庆雨毫不犹豫道。

    钱主任不继续往下说了,笑吟吟看着祁庆雨。

    “我懂。”祁庆雨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推过去,“一点心意。”
第四卷 第二十章 事当两可需平心
    钱主任很矜持的不去接银行卡,只是微微点头:“行了,你先回去,有事通知你。”

    祁庆雨不甘心,忙了几个月就得到轻飘飘一句话怎么行,再说工程都是要招标的,凭钱主任一个人也当不了家,他必须得到确定的消息。

    于是,祁庆雨赔笑道:“钱主任,您好歹给我一个准信,是什么工程,在哪个位置,需要垫资么,招标怎么走程序?”

    钱主任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在贵州修座大桥,项目已经定了,招标也进行完毕了,我和中标单位说一声,把工程转包给你就是,垫资是肯定要垫的,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能轮的到你,你别告诉我手里没钱了啊。”

    祁庆雨说:“不瞒您说,我真没钱了,这些钱都是借的。”

    钱主任说:“那你想办法贷款啊。”

    祁庆雨苦笑道:“我早上了银行黑名单了,连信用卡都办不出,还怎么贷款。”

    钱主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想别的办法。”

    祁庆雨说:“能不能先预支一部分工程款,钱主任,您帮人帮到底吧,等我缓过来,一定好好感谢您。”

    钱主任失去了耐心,板起脸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祁庆雨凭着多年经验,知道这回彻底完了,不接这个活儿就是不给钱主任面子,以后连电话都别想打通,他不愿意这样失败,先将银行卡摸了回来,深吸一口气说:“钱主任,我实话实说,我从监狱里出来,一分钱都没有,欠了一屁股债,连家乡都不敢回,我来北京所用的经费都是借的,这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这回不能翻身,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要死的话我不会一个人死,怎么都得拉几个垫背的。”

    钱主任冷笑:“你威胁我,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拿起电话快速按着保安部的号码。

    祁庆雨一把按在电话机插簧上,拿出手机调出视频开始播放,一段段的视频,有钱主任进入会所的,有收贿赂的,还有和二奶、私生子会面的。

    钱主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祁庆雨,你跟踪我?”

    “对不住,我也是被逼急了没办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祁庆雨收起了手机。

    钱主任两手扣在小肚子上想了半天,忽然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丢过去:“这是别人送我的,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拿着应急,其他的我再想法子。”

    祁庆雨将卡丢回去:“你私人的钱我不要,再说我也得防着点你给我下套。”起身告辞,“钱主任,我等你的准信。”

    钱主任冷笑,目送祁庆雨出去,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老黄,我记得你跟朝阳分局的人挺熟,正好我这儿有个敲诈勒索的案子。”

    祁庆雨很警惕,回去换了一家旅馆,将钱主任受贿的证据藏在旅馆公共厕所的水箱后面,然后给刘汉东打了个电话,刚把进展介绍完,房门就被踹开了,三个便衣警察冲进来将他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来的是朝阳分局的刑警,祁庆雨涉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

    “喂喂,祁大哥你怎么了!”手机里传来刘汉东的喊声。

    一名便衣捡起手机挂断电话,将祁庆雨的私人物品收集起来,这些都是可以当作罪证的东西。

    ……

    刘汉东能猜出祁庆雨被捕了,他来不及上班,立刻再度赶赴北京,先去旅社拿了证据,然后直奔钱主任所在的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大厦,他要找老总爆料,报复钱主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刘汉东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大厦前张灯结彩,地上铺着红毯,大门上挂着欢迎宋剑锋同志指导工作的横幅,一群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的公司高层站在楼前拍着巴掌,一辆黑色奥迪在保安引导下驶来,有人打开车门,从后座上下来的正是宋剑锋。

    刘汉东乐了,径直上前大呼冤枉,保安上前阻拦,被他一把推开,所有人都惊诧万分看着这个斜刺里冲出来的喊冤者,宋剑锋更是一怔。

    “保安!”公司领导大喊道。

    宋剑锋摆摆手:“听人家把话说完嘛。”

    刘汉东一指人群中的钱主任:“钱汇仁克扣我上千万工程款不给,还收受贿赂,生活腐化,渎职贪赃,我有证据!”

    钱主任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心说祁庆雨这老小子果然留着后手呢,不过不打紧,宋局长这种级别的领导才不会过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先敷衍过去再说。

    他刚要说话,总经理先开口了:“小同志,有事不要在外面说,我让公司纪检委员来接待你,你看怎么样?”

    刘汉东说:“你们沆瀣一气,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老宋。”

    总经理很诧异,看看宋剑锋:“宋局长,他认识您?”

    宋剑锋笑着说:“岂止是认识,打过不少交道呢。”想了想又说,“这小伙子是杰夫同志的晚辈,他反映的事情你们认真处理一下吧。”

    总经理震惊万分,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是国家能源战略执行委员会的下设单位,而执行局局长宋剑锋更是能决定他们政治前途的顶头上司,至于郑杰夫就更不用说了,打个喷嚏公司上下都得地震的大人物,绝对得罪不起。

    宋剑锋轻飘飘一句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不影响视察的情况下,公司高层立即彻查此事,调出原始档案堆积在会议室里,几个会计一起查账,刘汉东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茶水和香烟,还有人专门给他介绍情况,原来钱主任以前所在的建设集团被炎黄合并之后,债务进行了重组,档案显示这笔一千二百万的工程款早已在几年前结清了。

    刘汉东坚称款项未付,可是会计原始凭证里连收条都有,还签着祁庆雨的名字,而祁庆雨人在公安局拘着,要进行笔迹分析比对的话需要时间。

    忽然宋剑锋在总经理的陪同下走进了会议室,他这次来就是想敲打一下这个单位,正好借题发挥,到底是当过公安厅长的老刑侦,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这笔钱是被冒领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公司纪检部门来处理了,炎黄海外是正宗国企,派系林立,内部斗争很激烈,钱主任所处的阵营风头正健,多少人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这下可好,打瞌睡有人送枕头,钱主任的罪证送到眼皮底下,不好好利用一把都对不起老天爷。

    宋剑锋结束视察,带着刘汉东离开了炎黄海外,车上语重心长的问道:“小刘,你是替朋友出头吧?以后这种事情要三思而后行,假如今天你不是遇到我,你觉得会有什么下场?”

    刘汉东满不在乎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宋剑锋摇摇头:“看来坐牢还是没让你长心眼,你现在是缓刑期间,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把你的前程毁掉,北京不比近江,这里是天子脚下,别说是你这样没有背景的小角色了,就是知名的歌星影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一样要进监狱,你不要小看对手,他们都是掌握亿万资金的人,不管用司法手段还是黑社会手段,想解决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刘汉东沉默了,宋剑锋位高权重,能放下身段和自己说这么多废话,说明人家看得起自己,做人不能不识抬举。

    “你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运气,靠贵人相助成功,所以在你下每一个决定之前,先想好退路,匹夫之勇永远成就不了大事。”宋剑锋说道,“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一句话,事到万难需放胆,但对你来说这句话不成立,因为你遇到任何事情都是放胆去做,不计后果,所以我送你另一句话,事当两可要平心。”

    “我懂了,谢谢。”刘汉东心悦诚服。

    “希望你真的明白了。”宋剑锋让司机靠边停车,放刘汉东下去。

    ……

    钱主任被双规,他受贿贪赃生活堕落的事情逐一曝光,原来本该支付给祁庆雨的千万巨款被他和其他几个人秘密瓜分,事情水落石出,被朝阳分局刑拘的祁庆雨被放了出来,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刘汉东,百感交集,走上去紧紧握住刘汉东的手:“兄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刘汉东说:“小事一桩,北京咱有人。”

    祁庆雨感慨道:“经历这次磨难,我明白一个道理,以前我总想着闷声发大财,不敢得罪这个,不敢得罪那个,一味的低头装孙子,这年头越是老实人越吃亏,事到万难需放胆,豁出去拼了,反而能有一线生机。”

    刘汉东哈哈大笑:“走,我预备了一桌酒席给你压惊。”

    驱车来到国贸附近一所高档饭店,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位客人,祁庆雨一看就傻眼了,全是炎黄海外建设总公司的高层领导,总经理,总工程师,财务部门负责人,还有几个项目部的头头,居然都出现在给自己压惊的酒宴上。
第四卷 第二十一章 一亿先生
    这顿饭让祁庆雨生出角色错位之感,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领导们,如今平易近人,和群众打成一片,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喝酒都是实打实的一杯杯见底,席上还讲荤段子,讲各种秘闻轶事,完全将两位客人当成了自己人。

    这段时间祁庆雨在北京请了好几顿饭,每顿都是几万块的花销,他对京城饭局规格标准有个清晰的认识,今天这顿饭,用的都是正宗拉菲酒庄出的xo,吃的是双头鲍、鹅肝、松露、黑海鱼子酱,估摸着得破六位数,不禁胆寒起来,小刘花钱没谱,比自己还大手大脚,不过转念一想,能达到这种效果,花再多钱也值了。

    吃的差不多了,祁庆雨瞅个机会把刘汉东叫出来,低声道:“去把账结了吧。”

    刘汉东笑道:“你别操心了,有人安排。”拉着他又进了包间。

    “说什么悄悄话呢,不许搞小动作啊,罚酒。”总经理端着酒杯,满面红光道。

    祁庆雨赶紧给自己满上,一饮而尽。

    一直到酒宴结束,祁庆雨也没看到刘汉东去结账,本以为就此结束,哪知道人家还有后续节目,领导们叫来几辆豪华小轿车,载着贵客前往上次去过的香山会所喝酒唱歌。

    这是祁庆雨第一次在如此高档的娱乐场所消费,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位置更好一些,装潢更精致豪华一些,最重要的差别在于服务人员的档次,陪酒的小妞环肥燕瘦,从俄罗斯大洋马到娇小可人的越南妹子全都有,主力是腿长肤白的模特们,在黯淡的灯光下,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而且气质极佳。

    都是老江湖了,用不着假惺惺瞎客气,大家各自挑选心仪的妹子,刘汉东选了一个长腿妹子,见祁庆雨直勾勾看着一个娃娃脸,怕他拉不下脸,就帮他点了。

    会所里的佳丽不但卖相好,个顶个都有绝活,唱歌跳舞都是专业水平,酒量也颇为过人,最为难得的是身上没有风尘气,不像一般夜总会的小姐,动辄就往身上扑,给人感觉不像是在娱乐场所,而是在明末的江南高级妓院,这些小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秦淮名妓,只谈诗词歌赋,不谈金钱名利,比如陪刘汉东那位小姐,谈吐高雅,从欧洲文艺复兴谈到近代中国史,令人叹服,一问才知道,这位还是名牌大学研究艺术的高材生。

    喝酒唱歌跳舞结束,晚上自然不用回去,会所的卧房奢华程度堪比总统套间,光浴室就有五十平方,巨大的水床上方,镶嵌着大镜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据说是极为昂贵的龙涎香。

    刘汉东百爪挠心,想风流快活一回,却又考虑到自己已经订婚,不能对不起马凌,好在那小姐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还颇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帮客人放好洗澡水就告退了,只在床头柜上留了号码。

    这一夜,刘汉东睡的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思想斗争相当激烈,直到凌晨四点才沉沉睡去,第二天上午十点才醒来,领导们已经结了帐离去,祁庆雨坐在大堂里等他。

    刘汉东问祁大哥昨晚进行的怎么样,那个娃娃脸服侍的不错吧。

    祁庆雨苦笑:“啥也没干,让人家走了。”

    刘汉东道:“咱俩一样,还是太土鳖啊,不对啊,我家里有,不缺这个,祁大哥你多年没开荤了,怎么熬不住?”

    祁庆雨说:“你大哥我从包工头干起来的,早年用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也包过二奶,养过小三,可是那女孩长的和我闺女真像,岁数也差不多,下不去手啊。”

    刘汉东说:“你觉得这一晚上花销得有多少?”

    祁庆雨伸出一只手,翻了一下:“按照每个人八万块的标准,你自己算算吧。”

    刘汉东咋舌:“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舍得呢?”

    祁庆雨说:“那我就得问你了,你说北京有人,到底什么背景?”

    刘汉东说:“其实也没啥,算起来郑杰夫是我大爷。”

    祁庆雨惊呆了:“什么?你是郑杰夫的侄子!不对啊,那你怎么还能吃官司?”

    刘汉东一笑:“刚认得大爷,不过货真价值。”

    这下祁庆雨恍然大悟,这帮领导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失心疯,而是巴结刘汉东呢,北京不乏冒认官亲的假***,甚至假冒中央领导的骗子,但一般都是哄骗外地土鳖官员,央企高层都是见多识广、火眼金睛,能让他们放下身段花出巨款,说明刘汉东真的和郑杰夫能扯上关系。

    郑杰夫是中央领导,如今掌管国家能源战略安全这一块,虽然不比当封疆大吏时那样呼风唤雨,但权势丝毫不弱,能攀上这棵大树,将来就不用愁了。

    “小刘啊,我有个想法,咱们成立一个新的公司,你来当法人代表好不好?”祁庆雨说道。

    “别啊,我这点水平,当个司机还行。”刘汉东急忙推辞。

    “我能东山再起,从资金到人脉都是全靠你,咱兄弟不说那些虚的,你当法人代表便于开展工作,不要你具体管事,挂个名就行,老大哥替你打工,有郑杰夫这样的关系,欧洲花园的一笔笔烂账咱就能一刀斩开,这几年也没算耽误,光地价就涨了三倍,我晚上睡不着估算了一下,项目重启之后,欧洲花园我能拿到的部分价值两亿!咱早先的约定就别提了,现在一人一半,咋样?”

    “一亿……这得中多少体彩大奖才能攒够啊。”刘汉东喃喃自语,他是穷人家孩子出身,活了二三十年,赚的最大一笔钱还是打劫赌船的四百万,但那种刀口舔血的事情一辈子做一次了不起了,如今突然就有了一亿身家,而且基本没费力,这钱来得太轻松,未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刘汉东毕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一亿里只有两千万是自己“投资”回报,剩下的八千万却是祁庆雨对自己的“再投资”,毕竟攀上郑杰夫这样的大树,将来回报何止两亿。

    祁庆雨继续留在北京公关,争取炎黄海外建设能够重启欧洲花园项目,注入资金,将这块死地盘活,毕竟这是双赢甚至多赢的事情,把一块烂尾楼盘重新建设起来,对开发商、建设者、地方政府,当地群众都是有利的。

    刘汉东返回了近江,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坐拥一亿身家,目前却不得不继续给青石高科当司机,这让他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超牛逼感觉

    这几天刘汉东请了事假,青石高科又调来一名司机为大小姐开车,说来也是熟人,前年刘汉东在青石高科开碧莲客车的时候,就和苏强搭档,现在又成了工作伙伴,夏青石很疼爱女儿,除了奥迪s8配车之外,还有一辆奔驰r300mpv,两辆互为备用,两个司机其实工作很清闲,日常帮家里做一些搬搬抬抬的小活

    刘汉东回来销假,重新上岗开车接送舒帆上下学,这天下午接了舒帆,路上闲得无聊,随便找了个话题瞎扯:“小帆,你为什么要戴钢丝牙箍,多难看啊,听说有一种透明的牙箍,效果好,也美观。”

    舒帆抿嘴一笑,将牙箍取了下来,满口皓齿根本不需要矫正整形。

    “你这是干嘛?”刘汉东乐了。

    “对,我就是想让自己丑点。”

    “为什么?”

    “不然那些男生很讨厌的,轰都轰不走。”

    原来如此,舒帆人小鬼大,十六岁正是爱美的年纪,她却反其道而行之,戴钢丝牙箍和黑框眼镜,上学只穿校服,努力扮成丑小鸭。

    “那么,有效果么?”刘汉东很好奇。

    舒帆颓丧的摇摇头:“没用,他们都知道我家很有钱,有段时间整天有人送花,还有人送千纸鹤什么的,还有短信邮件轰炸,最离谱的是我们的音乐老师,算了,不说了,反正这些都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是不是你爸派人吓唬他们了?”刘汉东怅然若失,这种事儿本来应该他这个司机兼保镖来处理的,威胁恐吓中学生,想想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就觉得过瘾。

    “不是,是同学帮着解决的,就是那个喜欢开跑车的,叫海宁,他在学校论坛上宣布说喜欢我,然后大家就都偃旗息鼓了。”说到这里,舒帆小脸红了一下,说到底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年,被人喜欢总归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海宁?家里一定很有钱吧。”刘汉东下意识的对这个小子很反感。

    “是世峰集团的继承人,他不太上学的,老师也不敢管,平时高兴了就来,不高兴就逃学,连考试都不当回事,反正他也不用学习,需要上大学,让他爸爸买一所就是。”

    “这么拽?世峰集团可是你们青石高科的死对头啊,前年绑架你的案子,就是他们找人做的。”刘汉东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古长军被判了死缓在大西北服刑,但他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主使一直逍遥法外。

    舒帆说:“其实绑架我的主谋是我大伯,和王世峰没有关系,爸爸都不愿追究了,我也不想再提……对了,周末海宁要开个party,你说我去不去。”
第四卷 第二十二章 海宁王国
    听到舒帆这样问自己,刘汉东心里一动,反问道:“既然你会这样问我,说明你心底已经又了答案,如果不愿意去,你问都不会问。”

    舒帆吐吐舌头:“哥哥真厉害,一定学过心理学,其实我就是想看看,海宁这样的纨绔子弟是怎样开party的,和美国中学生有什么不同。”

    刘汉东问道:“海宁不是王世峰的儿子?为什么姓海,不姓王?”

    舒帆说:“当然姓王了,不过人家觉得姓王太俗,就直接叫名字了,大家也就跟着这样叫了,其实他的学生证成绩单上还是叫王海宁。”

    “你看过他的成绩单?”

    “没看过,他连考试都不参加,哪有成绩单。”

    一路闲扯,汽车开到江东大学校园内,佘小青捧着手机下楼,一直到钻进车里还在刷微博,刘汉东觉得佘小青算是自己的领导,舒帆想去参加世峰集团太子爷的聚会必须向她通报一下才行,于是不顾舒帆的眼色,还是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佘小青只是白了他一眼,说了三个字:“要你管。”

    刘汉东气坏了,舒帆也嫌他出卖自己,扭过脸去不说话,回家的路上三个人都很沉默,回到别墅,刘汉东收车入库,见苏强正在刷车,凑上去问道:“你有安总的电话么?”

    苏强一愣:“安总可是集团老总,我这样的小司机可联系不到她。”

    刘汉东说:“谁要求你认识她了,公司没有通讯录什么的么?”

    苏强说:“有是有,可只能找到总裁办的固定电话。”

    “也行。”

    于是苏强打电话给同事,辗转讨来了总裁办的电话,可是打过去人家说安总正在欧洲出差,问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刘汉东挂上了电话,他不喜欢层层转告,可是这件事必须让舒帆家里人知道才行啊,忽然他一拍脑袋,舒帆的父亲不就住在别墅里么,直接找他就是。

    夏青石确实就住在楼上,刘汉东上楼的时候被人拦住,是个一米七左右的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眼神犀利无比,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

    “有事么,小刘。”男子很客气的问道。

    “我要见夏先生。”

    “稍等。”男子回身进了书房,顷刻出来招招手:“进来吧。”

    夏青石正在书房办公,他比以前更瘦了,但精神很旺盛,从桌上的三台电脑和一堆文件就能看出。

    “小刘,是不是小帆的事情?”夏青石主动问道。

    “是,小帆打算周末参加王世峰儿子办的party,我觉得有必要让您知道。”

    “哦,那你觉得应不应该去?”夏青石反将这个问题抛给刘汉东。

    刘汉东心说那是你闺女啊,凭什么我来决定,嘴里却道:“我想夏先生聘请我工作,不单单是开车这么简单吧,一方面是工作机会的方式酬谢,一方面也是为了小帆的安全着想,我刚从牢里出来没多久,对青石高科和世峰集团的恩怨也不太清楚,难以评估风险,不过小帆个人是愿意去的,如果夏先生觉得没问题,我愿意陪她一起去。”

    夏青石似乎对刘汉东的回答非常满意:“咱们的看法相同,你陪她一起去吧。”

    刘汉东转身离去,夏青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绑架小帆的主谋是我的亲哥哥还有世峰集团的王世煌,这件事情已经达成谅解,王世峰本人也向我赔礼道歉过了,两家公司从事业务不同,也不存在私人恩怨,所以不用过于担心。”

    刘汉东回转身点点头,下楼去了。

    转天就是周末,星期六上午十点钟,刘汉东驾车带着舒帆来到江边码头,停车场上已经停满豪车,这让刘汉东非常纳闷,难不成江大附中的学生们都是土豪子弟?

    江边停着一艘汽艇,专门迎接参加聚会的同学们,来一波走一波,目的地就是江心洲小岛,郁郁葱葱的岛上隐约可见白墙灰瓦的仿古建筑,据说这里原先是李随风的高级会所,自打詹树森倒台之后,李家生意迅速缩水,把这个会所也卖给世峰集团了。

    刘汉东陪舒帆上了汽艇,乘风破浪开了五分钟抵达江心洲,下船的时候登记姓名,领取一个号码丢到密封票箱里不知何用,然后工作人员引领他们来到大厅,海宁邀请的不光是江大附中的同学,还有他小学乃至幼儿园的同窗好友,宾客们都是十六七岁年纪,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团体,最大的一帮人打扮新潮,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还有一拨人略有拘谨,穿着打扮也很普通,双方占居大厅两端,各自聊天。

    一阵音乐声响起,海宁闪亮登场,身穿全白礼服,发型弄得很夸张,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少年颇为得意,拿过话筒说道:“欢迎大家到我的海宁国来度假,这里是我的独立王国,我就是国王,你们都是我的臣民。”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嘘声,少男少女们正是叛逆期,天王老子都不服,何况是同学。

    海宁嘻嘻一笑:“当我的臣民可没什么不好,岛上的一切任你们享用,全部免费,我还会搞一次抽奖活动,你们进来的时候领到的号码就是抽奖号,三等奖是一台ipad,共二十名,二等奖是iphone5s土豪金手机一部,共十名,一等奖是airbook笔记本一台,共五名,特等奖只限女生参与,选中者成为我的王后,奖品是……”

    他一指身后的大幕,金丝绒幕布缓缓拉开,里面停着一辆红色宝马z4跑车,车旁站着两个穿露背礼服的女模特。

    一阵惊叹之声,同学们全都震惊了,他们中不乏富豪人家的公子小姐,但这种手笔的玩法只能望尘莫及。

    “海少,你说的全部免费包括她们么?”一个少年指着女模特喊道,顿时一阵笑声,夹杂着口哨声。

    海宁笑道:“那要看你丫够不够长,够不够粗,活儿好不好了。”

    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少年们渐渐明白,这个岛有别于学校乃至正常社会,可以随心所欲的玩耍。

    刘汉东惊呆了,问舒帆:“现在中学生这么开放了?”

    舒帆不以为然耸耸肩:“没啥,上到高三如果还是处女,简直就是丢人的事情,甚至有胆大的同学把冰毒带到学校来抽呢。”

    刘汉东瞠目结舌:“我们那时候,躲在学校厕所里抽个烟都觉得老牛逼了,你们都开始在课堂上溜冰呢,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小帆,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坏啊。”

    舒帆耸耸肩,不以为然,四下打望:“咦,他怎么没来?”

    “谁没来?”刘汉东奇道。

    “另一个很特别的同学,叫刘小飞,他爸爸是市长,所以很嚣张,但人家学习好,英语比老师还标准,我猜这次聚会是海宁故意和刘小飞较劲,因为一周前刘小飞就办了一次同学聚会,那次把海宁搞的灰头土脸,很没面子。”

    “怎么个没面子法?”刘汉东很好奇。

    “因为聚会的官方语言是英语。”

    海宁大声宣布:“现在开始,大家请随意,希望你们在海宁王国渡过一个难忘的周末。”

    岛上可玩的应有尽有,有一个配备高端电脑的小型网吧,有一个彩弹射击场,有装备进口影音设备的小型电影院,有恒温游泳池和酒吧,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图书馆,藏书从进口英文图书到原版日本漫画都有。

    海宁还有他的杀手锏,一艘停在专用码头上的白色游艇。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炎热,穿着泳装躺在游艇甲板上喝着香槟,看三点式美女戏水,简直是电影里土豪的生活。

    同学们兴奋万分,各取所需,矮丑搓的宅男们钻进电脑房继续打游戏,土肥圆的宅女们去看**漫画,但大多数同学的举动还是拿出手机拍照片,上微信朋友圈炫耀。

    中午吃的是自助餐,五星级饭店标准,酒水香烟管够,就像海宁说的那样,这里是他的独立王国,未满十八岁却百无禁忌,甚至为同学中的小情侣准备了炮房和安全套。

    吃饭的时候进行了抽奖,除了头等奖之外全都开了出来,大家拿到奖品更加兴奋,互相敬酒庆贺。

    中午大家都喝高了,原本心底那点拘谨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男生们抽着3字头的软中华大吹特吹,都是我爸爸怎么样怎么样之类的话题,甚至还有几个小子捧着矿泉水瓶做的冰壶,在大庭广众之下溜冰。

    有些女生喝多了酒,满脸酡红,半推半就被男生拉进了房间……

    整个午宴,舒帆都在刘汉东的陪伴下规规矩矩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海宁再度登场。

    海宁换了一身白色海军服,头戴船长帽,嘴唇上还贴着两撇小胡子,一群跟班也都各自化装成动漫里的角色,岛上备用道具间,服装道具一应俱全,足见海宁还是个骨灰级的cospy玩家。

    “现在我宣布特等奖得主,以及海宁王国的王后人选。”海宁故作神秘,一指墙上的液晶大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大家凝神屏息,静待大奖出炉。

    倒计时完毕,屏幕上出现一个名字:“舒帆。”

    随着一阵明快的音乐声,聚光灯照了过来,将丑小鸭一般的舒帆罩在光环中。

    海宁走过来,在众多女生羡慕嫉妒很的目光中伸手道:“我的王后,能和我一起驾驶游艇么?”

    刘汉东暗笑,他早已看出海宁这**崽子对舒帆不怀好意,今天玩这么大排场,不是为了和什么刘小飞置气,而是为了泡舒帆。
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江难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刘汉东不准备插手,愿不愿去是舒帆自己的事情,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叛逆欺,就喜欢和大人逆着来,更何况刘汉东只是个司机,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舒帆并没有不知所措,在众人注视下从容答道:“首先我不是你的王后,我连party女王都不算,我只是抽到了大奖,然后我愿意到游艇上去玩。”

    海宁嬉皮笑脸,洋洋得意,他才不和舒帆抠字眼,只要能邀请到船上就是胜利。

    由于午宴时间拖得太久,登上游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这艘三十六英尺长的白色游艇的船头涂着“海宁号”的字样,船首流线型,驾驶舱蒙着一层深色玻璃,船尾小甲板上铺着柚木地板,码头上的少男少女们早已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冲上去享受土豪生活。

    海宁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说:“游艇乘员是有限制的,我只能邀请五个人上船,并且只限女生。”

    男生们愤愤然,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没有游艇呢。

    除了舒帆之外,海宁又挑选了五位女生,都是苗条俏丽的少女,五个女孩兴奋的又蹦又跳,手牵着手上了游艇。

    “我的女王,请吧。”海宁先跳上船,向舒帆伸出了手,脸上浮着邪恶的笑容。

    舒帆却挽住刘汉东的胳膊,大大方方上船。

    海宁的笑容凝固了,猛地将墨镜摘下来问道:“他是干嘛的?”

    “是我的保镖,贴身保镖,我去哪儿,他去哪儿。”舒帆郎朗道。

    “不行,船上不许有男人。”海宁拉下脸来。

    “那算了,我也不去了。”舒帆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海宁气得在甲板上来来回回暴走了好几趟,叼着墨镜腿下了狠心:“好吧,就让他上来。”

    舒帆狡黠的笑了,在海宁的怒目注视下挽着刘汉东上了船。

    海宁将两个船员赶下来:“都走,把空间留给我们。”

    “少爷,你一个人不行的。”一个船员担心的说道。

    “放屁,我不行谁行,我都开好几回了。”海宁不由分说,摘下缆绳抛上去,一溜烟跑到驾驶舱,发动引擎,在一群女生簇拥下推动油门,掌舵前行,游艇歪歪扭扭离开了江心岛。

    船上有酒柜、银质冰桶里放着香槟酒,沙箱里摆着古巴雪茄,没有服务员,大家随意取用,在海宁的催促下,五个女生钻进舱室换了三点式泳装出来,遮遮掩掩,打打闹闹,显然她们还没适应这种放浪形骸的生活。

    舒帆不参与她们的活动,坐在躺椅上拿了本杂志在看,刘汉东问她:“既然你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为什么要上船呢?”

    “因为那辆车啊,我中了大奖,总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吧。”舒帆这样回答。

    “嗨”海宁在舱里喊了一声,抛给刘汉东一灌姜汁汽水,又端了两杯香槟出来,递给舒帆一杯,自己坐在对面躺椅上,翘起二郎腿说道:“对了,你爸爸姓夏,你为什么姓舒?”

    舒帆说:“因为我妈妈姓舒啊,你呢,为什么叫海宁,你爸爸明明姓王啊。”

    海宁说:“和你一样,我爸姓王,我妈姓海,本来我爸给我起名叫王宁,我外公不同意,说一定要把海字加进去,所以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海宁,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一点不好听,干脆就叫海宁了,我身边的朋友也都这样叫我。”

    “这样啊,那你外公一定很高兴。”

    “外公在我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妈在我九岁的时候去世的,我是没有妈妈的小孩,或许你们觉得我很吊,很狂,可是你们知道么,我只是为了想吸引爸爸的注意,他整天忙生意,根本没时间管我,我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他就找一帮兄弟帮我摆平,所以养成我这种性格。”

    海宁说着,眼圈潮红,摇晃着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望着滔滔江水发愣,江面上雾气笼罩,能见度越来越低。

    “抱歉,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舒帆很内疚。

    “没什么,都过去了,对了,上次慈善晚会和你一起的那个阿姨是你妈妈?好年轻的样子。”

    “那是安阿姨,青石高科的总裁,我爸爸的……”舒帆斟酌着词语,却找不出合适的称呼。

    “懂了,是你后妈。”

    “不是后妈,我爸爸没和她结婚。”

    “那也差不多,我爸给我找了好几个后妈,唉,咱们都是没妈的孩子。”海宁举起杯,“为天下没有妈妈的孩子。”

    “干杯。”舒帆和他轻轻碰杯,却只象征性的抿了一下。

    海宁拿出雪茄点上,吞云吐雾,眯起眼睛看着刘汉东:“你的保镖很帅嘛,是不是特种部队退役的?”

    “他可比特种部队厉害多了。”舒帆看着刘汉东,眼神中充满崇拜。

    海宁很好奇,冲刘汉东道:“傻大个,露两手给小爷看看。”

    刘汉东理都不理他。

    海宁跳了起来,走到刘汉东跟前,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比刘汉东矮了一头,而且瘦的像个麻杆,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硕大的沛纳海潜水表,小脸庞还残留着稚气,嘴唇上贴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滑稽可笑,又嚣张跋扈。

    “和你说话呢,耳聋聋了么?”海宁叉着腰昂着头,瞪着刘汉东。

    “小屁孩一边玩去。”刘汉东看都不看他。

    海宁恶狠狠盯着刘汉东半分钟,忽然笑了:“有性格,够酷,我喜欢,跟我干吧,我给你一月两万块。”

    “不好意思,咱们八字不合。”刘汉东毫不客气的拒绝。

    “那就算了。“海宁转身离去,忽然猛地回头推了一把刘汉东,舒帆尖叫一声,酒杯落地。

    刘汉东倚在栏杆上,重心不稳,差点被他推下江去,好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栏杆,海宁毕竟人小力量不够,没得逞,讪讪笑道:“我试试你的,果然够敏捷。”

    此时,驾驶舱内空无一人,对讲机传出呼叫:“海宁号请速回港。”

    游艇无人驾驶,低速巡航,不知不觉横在水道中央,淮江是水上运输重要通道,港务局下达大雾警报,一艘千吨级散装货轮正要返回港口,在大雾中驶来,拦腰撞上海宁号,玻璃钢艇身被钢铁货轮船首碾压成两截,发出卡拉卡拉令人牙襂的声音,正在舱里玩牌的女生们突然发觉船体倾斜,江水倒灌,手足无措,尖叫不已。

    巨大的撞击力之下,海宁当场就掉进江里不见了,舒帆沿着光滑的甲板迅速滑落,被刘汉东一把抓住,从栏杆上摘了一个救生圈套在她脖子上。

    “我怕!”舒帆带着哭腔喊道,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她六神无主,刘汉东就是唯一的依靠。

    “没事,这不是大海。”刘汉东抱着舒帆跃入江中,回头看去,断成两截的海宁号正慢慢沉入水中,几个女生在水中扑腾着,大喊救命。

    “你在这等着。”刘汉东不待舒帆回答,甩开两膀,蹬掉鞋子游过去,那几个女生都会游泳,但救人的本事就差点,她们尖声说小莲落水了,快去救她。

    刘汉东自幼学习游泳,曾经入选江北市少年体校游泳队,水性相当好,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捞出一个溺水女生,女孩吓得发狂,拼死抓住他再也不松手,无奈之下刘汉东只好一拳打晕她,拖向游艇残骸,抓了一个救生圈套住,继续潜水救人。

    水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空乱抓,刘汉东抓到一丛乱草似的东西,知道是人的头发,提起来一看,居然是已经失去知觉的海宁,于是拖着他往岸边游,舒帆会游泳,抱着救生圈紧随其后。

    刘汉东拖着海宁游了上千米才登上荒凉的淮江北岸,回望江中,依然是浓雾一片,不过可以看到港务局救援艇的雾灯,肇事货轮似乎也停船救人了。

    “哥哥,他死了么?”舒帆浑身湿透,颤栗不已,惊恐的看着海宁。

    海宁双目紧闭,肚子涨的像个鼓,一摸鼻息已经没了。

    “淹死了。”刘汉东说。

    “救救他吧,可能还没死。”舒帆躬身下来。

    “你干什么?”刘汉东问道。

    “给他做人工呼吸。”舒帆毫不犹豫道。

    “算了,还是我来吧,不能让这小子占了便宜。”刘汉东拨开舒帆,忍着恶心趴下,海宁嘴唇上的小胡子已经掉了,双目紧闭,睫毛还挺长,其实这小子长的还算清秀,就是痞气太足,让人很不喜欢。

    刘汉东安慰自己,好歹是一条人命,再讨厌也不能见死不救,捏住海宁的鼻子,口对口往他嘴里吹气,然后按压心脏,往复进行,有条不紊,来回数次之后,海宁终于喷出一大口江水,活过来了。

    “我死了么?”海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哥哥救了你。”舒帆说。

    海宁看了看刘汉东,似乎想到了什么,摸摸嘴唇,干呕了一下,坐在沙滩上不说话了。

    大雾持续,夜色降临,江岸上黑灯瞎火,后面是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宛如置身地狱。

    海宁打了个冷战。
第四卷 第二十四章 放火烧死他们
    刘汉东摸出手机呼叫支援,可是两部手机都泡水失灵,气的他大骂,扣下sim卡将手机随手扔了,抬起手腕看时间,辛晓婉送给他的欧米茄潜水表倒是不怕泡水,夜光指针指向六点半,可是这天色暗的就像九点半。

    水面上大雾弥漫,岸上稍微好一些,江滩不比海滩,没有洁白柔细的沙滩,只有烂臭的污泥和垃圾,三人都是浑身湿透,六月的天气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的,舒帆抱着膀子瑟瑟发抖,海宁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汉东冲江中的救援船大呼小叫,手舞足蹈,可是一点用没有,雾太大,人家发现不了。

    发觉这样做无效之后,刘汉东放弃努力,脱下衬衫拧干,微弱的天光下,海宁注意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爸爸王世峰和叔叔王世煌年轻时候也是出来混的,摸爬滚打半辈子,也是一身伤疤,所以海宁认出刘汉东身上至少有三处是枪伤。

    拧干了衬衫,刘汉东又将裤子脱了下来,舒帆立刻背转身去,海宁呸了一口也背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又回过头来,偷眼打量刘汉东,心里暗暗赞叹,这货身材匀称,两条腿结实有力,天生一副男模身板。

    刘汉东拧干裤子重新穿上,说:“走吧。”

    三人小心翼翼的往北走,还没走出五步远,海宁就怪叫一声抱着腿在原地乱蹦,原来被埋在污泥里的碎玻璃瓶扎了脚。

    “我看看。”刘汉东按住海宁的肩膀,抬起他的右脚一看,一枚锋利的玻璃片深深扎进脚掌。

    “忍着点。”他一把将玻璃片拽了出来,血呼呼的冒出来,海宁哇哇乱叫,眼泪横飞。

    “哭什么哭,像个娘们。”刘汉东一把扯开海宁的海军服上衣,露出里面的蓝白条海魂衫。

    “你干什么!”海宁双手抱胸,极为警惕。

    刘汉东不说话,将海军服下摆撕成布条,当绷带绑在海宁脚上。

    伤口处理好了,可是海宁说啥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刘汉东也觉得这垃圾遍布的江滩杀机四伏,没鞋子实在寸步难行,他四下张望,心生一计,去捡了几个破破烂烂的空饮料瓶,捏扁了用塑料袋搓成的绳子绑在脚上,虽然难看,好歹能起到一定防护作用。

    海宁看刘汉东绑了这样一双丑陋到爆的“塑料凉鞋”,简直恶心的想吐,见刘汉东拿着两个瓶子走向自己,急忙摆手:“我不穿!”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等我们找人回来救你。”刘汉东却不给舒帆绑这种塑料鞋,而是直接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舒帆高兴的趴在刘汉东宽阔的背上,瞥了一眼海宁。

    海宁气的直翻白眼:“为什么背她不背我,受伤的人是我好不好?”

    刘汉东理都不理他,背起舒帆刚走几步,海宁就慌神了,这荒郊野外的,大雾笼罩,实在吓死个人,他带着哭腔喊道:“别丢下我。”一瘸一拐过来,可怜巴巴道:“给我也弄一双鞋吧。”

    “瓶子和塑料袋都有,你自己绑。”刘汉东不耐烦道,他最讨厌这种富家公子哥,仗着爹,仗着钱,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其实都是绣花枕头,一肚子草。

    海宁气得咬着嘴唇,自己绑着塑料鞋,可是他太笨,怎么都绑不上,舒帆看不过眼了,轻声道:“哥哥,帮帮他吧。”

    刘汉东这才帮他绑了两只塑料鞋,让他跟在自己后面亦步亦趋往防波堤上走。

    江滩很宽,靠近大堤的地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树林里雾气弥漫,遍地荆棘杂草,举步维艰,刘汉东披荆斩棘,硬是趟出一条路来,从树林里钻出来的时候,衣服被荆棘划成了褴褛,身上一道道血口子,海宁也好不到哪里去,唯有舒帆没受伤,但也在江滩上弄了一身恶臭的烂泥。

    三个人如同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一般出现在大堤上,眺望北岸,朦胧中灯火隐现,靠近江岸的地方大都是港务局的地盘,仓库、码头等设施,居民区还在更远的地方。

    刘汉东一指亮灯处:“去那儿。”

    下了大堤就是柏油路了,因为长期载重卡车经过,道路坑洼不平,地上散落煤渣碎屑,比烂泥滩还要难走,塑料瓶做的简易鞋子太薄,海宁被硌的呲牙咧嘴,但又不想在舒帆和刘汉东面前示弱,咬着牙往前走。

    “歇歇吧。”刘汉东站住,将舒帆放下,其实他一点不累,舒帆体重不超过八十斤,就算背着走个三五十里路也是小菜一碟,他是为了照顾海宁,这小子脚上有伤,单脚走路很吃力。

    海宁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道:“嘿,超级保镖,你叫什么名字?”

    刘汉东道:“干什么?”

    海宁说:“你别怕,虽然我有些讨厌你,但你救了我,我会让爸爸酬谢你的,说不定他会出大价钱挖你呢,我爸最喜欢收揽高手了。”

    刘汉东哈哈大笑:“你老子什么人都会收,就是不会收我。”

    海宁眨着眼睛:“为什么?”

    “好吧,我就是刘汉东。”

    海宁并没有表现出排斥或者愤怒,歪着头看着刘汉东:“这名字很特殊吗?”

    看来这小子不清楚当年的绑架案,刘汉东也不想在他一个小屁孩面前吹嘘自己杀入世峰集团大战保安的光辉事迹,站起身道:“歇够了,走吧。”

    终于来到一处仓库,拉着铁丝网围墙,大门口有一排门面房,但大都拉下卷帘门歇业了,只有一家小烟酒店开着门,门前空地上摆着三五张矮桌子,十来把折叠凳,桌上是烧烤炉,一群赤膊大汉正吃着烤串喝着啤酒。

    雾霭中走出的三个“乞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刘汉东不搭理他们,把舒帆放下,径直走到烟酒店门前,拿起公用电话。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盯着刘汉东:“打电话要钱的。”

    刘汉东从兜里摸出一张湿漉漉的百元钞票拍在柜台上,老头拿了钞票回身去验真假,钱当然是真的,他说:“我没零钱找你哦。”

    “不用找了,剩下的给我上烤串和啤酒,有鞋子么,拿三双。”刘汉东道。

    “只有塑料拖鞋,三十块一双你要不要?”老头发觉他们都赤着脚,趁机漫天要价,一双豆大的眼睛狡黠的看着刘汉东。

    刘汉东又摸出一张百元钞票拍过去:“毛巾有吧,干净衣服有吧,都拿出来。”

    “好咧。”老头收了钱,屁颠屁颠去拿货,他这小店开在北岸库区,面对的客户都是码头工人货车司机,卖的是廉价烟酒、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劳保用品,进价低得很,今天遇到冤大头还不狠宰一刀。

    海宁和舒帆累得够呛,各自搬了一张小马扎坐下,海宁吆喝道:“刘汉东,给我拿一瓶依云。”还很绅士的问舒帆:“你喝什么?”

    刘汉东嗤之以鼻,这种小铺里的娃哈哈都是假的,哪里来的依云矿泉水,他重新拿起电话,考虑是打给佘小青还是马凌,最后决定还是打给阚万林,他最近在北岸新城一带拉活儿,距离这里最近,来的也会最快。

    号码按到一半,电话机插簧被人一把按下,一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坐在那里吃烧烤的客人之一。

    “你什么意思?”刘汉东警惕心大起,一只手伸到背后勾手,舒帆是个细心的女孩,刚才海宁大咧咧喊刘汉东拿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临近桌上吃烧烤的客人们面色不对,见刘汉东勾手,二话不说拉起海宁就走。

    “你就是刘汉东?”汉子问道,身后一帮人都慢慢站起,拎起马扎子,面色不善,虎视眈眈。

    刘汉东忽然醒悟过来,虽然这里是北岸,但也属于港区,是杨竹松的地盘,这帮夜里吃烧烤的家伙满身江湖气,即便不是杨竹松的手下,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没猜错,这帮人是混北岸港口的混混,为首的外号黑蛇,和杨竹松是一拜的把兄弟,杨竹松悬赏五十万花红要刘汉东一条胳膊,不过江湖人士忌惮刘汉东的恶名不敢动手,连职业刀手也不愿意接这个棘手的活儿,黑蛇他们混北岸的,轻易不到南岸市区去混,也没想着招惹刘汉东这尊煞神,但是既然人到了自家地头,就忍不住要动他一动了。

    刘汉东感受到黑蛇的敌意,根本不回答他的问话,直接一个双峰贯耳砸过去,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黑蛇虽然警惕对方发难,但没料到刘汉东出这么阴狠刁钻的招数,被他两只钵盂大的拳头直接砸中两边耳朵,就感到漫天星星,耳畔长鸣,还没反应过来,一记直拳轰到面门,将他打得连连倒退。

    其余众人立刻冲了过来,刘汉东上前迎敌,三下五除二放倒两人,海宁都看傻了,忘记迈步子,舒帆硬是将他拉进了小铺,冲刘汉东指了指卷帘门。

    刘汉东会意,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地处偏僻,自己一个人或许可以杀出重围,但是带着一对少男少女就肯定跑不掉,不如躲起来等待援兵。

    黑蛇的兄弟们见刘汉东挺能打的,急忙回身从面包车里取出长刀和斧头冲过来,哪知道刘汉东却将小铺卷帘门拉了下来,死死踩住。

    汉子们用力拉门,无济于事,气得拿斧头猛砸卷帘门,黑蛇擦干净鼻血,吐出碎牙齿,恶狠狠道:“找汽油灌进去,放火烧死他们!”
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这间小铺只有不到十平方的面积,三尺长的玻璃柜台里摆满廉价香烟和饮料,背后货架上放着白酒啤酒真空包装的鸡爪子猪蹄子之类零食,底下塞着一些暖壶胶鞋劳保手套之类的杂货,天花板上悬着一盏二十五瓦的电灯泡,灯光昏暗无比

    铁皮卷帘门被砸的乱响,刘汉东踩住门把手,冲舒帆喊道:“快打电话”

    舒帆去拿电话,却被海宁抢了先,抓过话筒狂按键盘

    “拨110”舒帆急道

    “找警察没用”海宁拨的是一个手机号码,12390开头,后面是四个,号码挺吉祥,就是关键时刻打不通,占线,再打还占线,海宁暴跳如雷:“妈的,快接啊”

    “打110”舒帆再次喊道

    外面传来黑蛇的喊声:“刚子,把电话线砍断,别让他们报警”

    话音刚落,听筒里就没声音了,小卖铺的电话线都是扯的明线,就耷拉在门口,都不用跳起来,直接一挥刀就砍断了

    和外界最后的联系通道也没了,三人困守小屋里,大眼瞪小眼,忽然电灯也灭了,原来电线也被掐断

    黑蛇指挥若定:“老三,把你摩托车的u型锁拿来,把卷帘门锁死,他不让咱们进去,我还不让他出来呢”

    卷帘门被锁上了,一帮人在外面扛着刀斧骂骂咧咧,有人砸开路边货车的油箱,用胶皮管猛吸一口,管子一端流出柴油来

    店主从百十米外的自己住所兼仓库里拿了几条干净毛巾和t恤衫出来,见状大惊:“老黑,你不能烧我的店啊”

    黑蛇一把推开他:“烧了我赔你就是”

    手下凑过来低语:“大哥,真烧啊,三条人命哩”

    黑蛇一甩手:“烧,妈逼的把我牙打崩了,我不弄死他以后怎么混”

    混社会的最讲面子,被人打了必须找回场子,不然就是一辈子的污点,黑蛇只是刚起步的小混混,还没到学会隐忍的层次,他现在的行事准则就是一个字:狠

    这帮人吃烧烤之前就喝了一场大酒,每人起码一斤白酒,刚才又灌了三箱啤酒,神经被酒精烧着,早就失去了理智,再加上刘汉东的名气之大如同西行路上的唐僧,吃了唐僧可以长生不老,干死刘汉东可以立刻跻身近江黑道一线,比起来杨竹松的五十万悬赏倒在其次

    黑蛇就是地人,从小混这一块,身边都是发小死党,这儿地处偏僻,又有大雾笼罩,烧死几个人根没人知道,怕个鸟啊

    外面吵吵嚷嚷,骂骂咧咧,舒帆和海宁听到他们要放火烧屋,吓得魂不附体,刘汉东摸黑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塑料气体打火机擦着,就见两人脸色煞白,舒帆到底经历过绑架案,虽是女孩倒还镇定些,海宁就不行了,平时拽的要死,事到临头两条腿跟筛糠一般,地下一滩水,也不知是衣服上的江水滴下来,还是吓尿了

    刘汉东没安慰他们,形势紧急他来不及废话,快打量这间屋子布局,很不巧,没窗户,三面墙都是砖头抹水泥,怕是撞不开,卷帘门被锁死,小屋就变成了牢笼,店里易的东西很多,真点起火来三人都得变成烧猪

    小铺里没武器,柜台里倒是有几把水果刀,都是从批发市场进的劣质货,削苹果还凑乎,杀不了人,不过墙角摆着一把管钳,刘汉东拿起来掂了掂,比较趁手,他又从货架上找了副劳保手套戴上,今晚怕是要开戒杀人,这回可得长点心眼,再不能把指纹留在凶器上

    一边戴手套,他一边冲外喊:“外边的人听着,我旁边的小子是王世峰的儿子,你们敢乱动,小心全家灭门”

    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黑蛇等人才不相信刘汉东的鬼话,谁不知道刘汉东和世峰集团有过节,人家王世峰的儿子能和他在一起?

    泼水的声音传来,一股油味弥漫开来,负责点火的家伙点着香烟抽了两口,手指一弹,烟卷划着弧线落进柴油里,灭了

    “妈的,让你找汽油,你抽他妈一筒柴油管蛋用,你他妈会不会放火”黑蛇气得一脚踹过去,手下踉跄逃开,又去面包车里抽汽油

    刘汉东绝不会束手待毙,他挥起管钳猛砸墙壁,一下,两下,墙皮被砸的瑟瑟往下掉,露出里面的水泥来

    ……

    王世峰的家也住在尚风尚水别墅区,有网球场和游泳池,葱绿的草坪上种着一棵菩提树,犬舍里养着四头凶猛的比特犬,王世峰不喜欢养藏獒,觉得那畜生太蠢笨,看家护院还得是烈性斗犬

    最近他把集团的业务逐渐下放,做了个甩手掌柜,世峰集团的事业已经上了轨道,再事必亲躬就太失败了,所以每天下午他都按时回家,有时候还去菜市场买菜,和菜贩子讨价还价,一毛钱两毛钱挣得面红耳赤,然后带着买来的菜肉上了有司机驾驶的宝马760回家,他觉得这才是生活

    世人眼里,王世峰和龙开江、李随风一样,都是捞偏门出身的大亨,其实不然,王世峰上过大学,而且是正儿八经的江东师范大学,后来还当了一段时间的中学老师,因为某些原因才辞职下海,经过多年打拼混到今天这个层次

    王世峰最初代理水暖器材,回来做装潢,上个世纪末拉起建筑队盖楼,房地产市场的火爆早就一大批亿万富翁,他就是其中之一,贷款,拿地,抵押,再贷款,他敏锐的意识到房地产业其实就是资运作,所以花重金砸到了一位银行行长,从此顺风顺水,成就一番伟业

    早年干建筑队的时候,有些地痞流氓非要让王世峰用他们家的高价沙子,王世峰有个弟弟叫王世煌,从小野性难驯,脾气暴烈,拿着一把刀把那流氓给劈成重伤,从此一战成名,没人敢惹他们

    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王世峰站在落地窗前回忆着当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晚饭他只吃了一碗稀粥,因为孩子和同学聚会去了,不回家吃饭,所以他也懒得做饭

    忽然司机小斌匆匆走进来,拿着无绳电话:“四叔找你”

    王世峰接了电话,慢悠悠道:“喂,还来吃饭么?”

    打电话的是王世煌,他的声音焦灼万分:“大哥,海宁号让货船撞沉了,小宁失踪了”

    王世峰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派人找了么?”

    “半小时前,港务局救援队和水警大队都去了,雾大,不好找”

    “雾再大也得给我找”王世峰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声音骤然提高,“发动所有船只给我找,安排潜水员给我下去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哥,水警大队没有潜水员,只有海军才有”

    “那就找海军”王世峰怒挂电话,让小斌备车,想想还是亲自协调海军那边的关系比较好,他先给市委曹书记打电话,因为曹书记兼着省军区政委,和军方能说上话

    电话打个不断,其间有不少打进来的电话,熟悉的号码回过去,不认识的号码根不理,很快王世峰的宝马760抵达江边,工作人员开汽艇将他接到岛上坐镇指挥,江面上依然雾气蒙蒙,许多船只在撒网搜救,江水滔滔,根没有人影,大家都知道,打捞上来的希望很渺茫,估计过两天会在下游发现尸体

    王世峰紧咬牙关,目光冷冽,面前跪着一排大气不敢出工作人员,不是他们疏忽大意,海宁就不会一个人驾船出去,就不会遇到大雾被货轮撞沉,就不会下落不明

    王世煌从外面走了进来,揪起人来啪啪的耳光就打上去,嫌不过瘾又用脚踹

    “妈的,小宁有个三长两短,要你们偿命”王世煌打得一手鲜血,这才停下来用纸巾擦手

    王世峰问:“出事的还有谁?”

    一个工作人员战战兢兢答道:“船上一共八个人,救起来五个,除了少爷,还有一个女孩,一个男的不见了”

    “谁家的孩子,通知家长了么?”王世峰叹了口气

    工作人员们根没顾得上这个,大老板发问才去询问同学们,此时那些留在岛上的男女同学都聚在大厅里,面前点着小蜡烛为失踪同学祈祷平安呢,他们告诉工作人员,另外两个人是舒帆和她的保镖

    “什么,夏青石的女儿?那她的保镖不就是刘汉东么”王世煌目露凶光,“大哥,不会是姓夏的报复咱们?”

    王世峰断然道:“不会,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和夏青石达成谅解了,既然有刘汉东在,我反倒放心一些,有没有他们自己游上岸的可能性?”

    王世煌说:“游上岸他们不会打电话回来啊”

    “哪来的电话,手机泡水怎么用?江上雾气那么大,游到北岸仓库区,连个人都找不到,怎么打电话?”王世峰气不打一处来,见弟弟还愣着,一脚就踢过去,“还不派人上北岸去找”

    王世煌颠颠去了,王世峰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陌生的未接电话没回,拿出手机调出号码回过去,可是响了很久没人接听,不禁心生狐疑,马上打电话给电信局长:“秦局长,我王世峰,有件小事麻烦你,62开头的电话号码是哪一片的?”

    “是北岸的固话,你把具体号码报给我,我让人给你查详细登记地址”秦局长很热心

    ……

    黑蛇的手下终于弄了半桶汽油,从卷帘门下面灌了进去,而刘汉东还在奋力砸着墙,水泥墙壁终于出现裂纹,继而扩大,薄薄的一层水泥灰浆下面是单层红砖,这种门面房都是简易搭建的临时房,并不坚固,而刘汉东在求生意志下力量极大,硬是将砖墙砸开了一个洞

    外面,黑蛇亲自用打火机点一张卷起来的报纸,火焰烧的脸盆大小的时候,狞笑着丢进汽油里

    火焰噌的一下起来了,迅向卷帘门下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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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六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黑蛇点报纸的时候,刘汉东已经将海宁从洞里丢了出去,紧跟着又把舒帆丢出去,他已经闻到浓浓的混合油味道,放火其实没什么可怕,令人恐惧的是油挥发与空气形成混合爆气体,那是会爆炸的

    刘汉东手脚并用钻出墙洞,原来墙后是一条壕沟,里面残存着雨水和垃圾,紧挨着就是仓库的围墙,狭窄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海宁最先拱出来,趴在沟里弄了一身的污水,然后舒帆又被刘汉东丢出来压在他身上,紧跟着刘汉东又出来了,压在两人身上

    “快跑”刘汉东厉喝一声,两人爬起来没命的狂奔,时间就是生命,黑蛇丢下火把点汽油,一道火焰渐渐烧进了卷帘门内虽然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钟,却给刘汉东他们留出了逃命的时间

    小卖铺密封的空间内已经聚集了大量爆性混合气体,一见明火立刻爆炸,威力堪比重磅炸弹,卷帘门竟然被炸的脱离了大门横着飞出去,黑蛇等一帮人正叼着烟拿着啤酒瓶嘻嘻哈哈等着看烧烤活人,转瞬就被大门砸飞

    周围的汽车、树木也都遭了殃,被横飞的碎砖头瓦片砸的面目全非,那辆小面包车直接被气浪掀翻,远处的大卡车也被砸的坑坑洼洼,有几个站的远的流氓直接被飞溅的砖头开了瓢,一脑瓜子的血

    冲击波传来的时候,刘汉东趁势一跃,压在前面两人身上,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自己前行,然后整个世界都变了,充满了烟尘和火焰,巨大的爆炸声近在咫尺,耳鸣不已,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紧跟着无数碎砖杂物从天而降,砸的后背生疼

    砖石横飞,烈焰冲天,竟然在夜空中形成一朵诡异的蘑菇云,爆炸声传出老远,方圆百米内的玻璃都被震碎

    黑蛇侥幸没死,恍恍惚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周围的人全身笼罩一层灰尘,眉毛胡子都看不见了,张大嘴喊着什么?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看着已经被炸成废墟的门面房,他傻愣愣转不过弯,不就是放火么,怎么变成爆炸了,难道店里藏着煤气罐?

    事情闹大了,啥也别说了,赶紧跑路黑蛇肋骨断了好几根,胳膊也折了,让人搀着往家走,先回家收拾细软,带上小红去广州,混不好不回来

    北岸库区驻有一个消防中队,这么大的爆炸立刻引起警方注意,110指挥中心接到几十个报警电话,消防车和警车同时出动,冒着大雾前往爆炸地点,同时紧急上报有关方面

    沈弘毅正在办公室加班,接到指挥中心警情通报说是北岸库区发生爆炸,立刻绷紧了神经,北岸有油库和天然气储气罐,事关全市气安全,这可是头等大事

    “备车,我要去现场”沈弘毅匆匆出门,拿起手机亲自给市长打电话:“刘市长……”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抓紧部署,一定要把事态控制住”刘市长的消息比沈弘毅还要灵通,这会儿已经前往北岸区,市长比公安局长去的还快,这让沈弘毅感到巨大的压力

    夜深了,浓雾依然不散,沈弘毅的专车开着雾灯,打着双闪,穿越江底隧道抵达北岸,这边雾大,根看不见路牌,全靠导航仪指引才来到现场,消防队的车已经到了,遍地都是泡沫,路边停着一辆银色奥迪6,沈弘毅认得这是刘市长的座驾,按说官场有不成的规矩,官车一律采用庄重的黑色,但刘飞特立独行非要选银色,车牌号也是定制的,江01976,据说是刘飞爱人徐娇娇女士的出生年份

    刘市长正在指挥灭火,身旁聚着消防队中队长,派出所长,港务局相关负责人,一个个表情严肃,听刘飞安排部署,手里就差拿个小子做记录了

    沈弘毅急忙走过去:“雾太大,我来晚了”

    刘飞皱眉道:“你确实来晚了,案子我都帮你破了,这是一起蓄意纵火案件,性质非常恶劣,北岸有油库和天然气储存罐,出了事谁能担得起责任?我命令你们五小时内破案,不然摘帽子滚蛋”

    沈弘毅深吸一口气,刘市长果然如同传言中所说的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训斥手下就跟训儿子一样

    “我马上处理”沈弘毅没有顶撞刘飞,而是亲自勘察现场,询问目击证人,刘飞看到这一幕,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案子很简单,小卖铺的老板见事情闹大了,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全说了,沈弘毅听说里面烧死了人,赶紧让消防队查找废墟内有无烧焦的尸体,翻了一下没有,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纵火者黑蛇已经逃匿,不过这种人都是在派出所挂号的,家庭住址手机号码都有记录,天降大雾根跑不了他,沈弘毅带着派出所干警亲自前往抓捕,把受了重伤的黑蛇堵在屋里,破案根没用五个小时,四十分钟就解决了战斗

    沈弘毅打电话向刘飞汇报,得到的只是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

    刘汉东带着俩孩子匆匆走在路上,三人经历水泡火烤已经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散发着臭味,满身都是灰泥,比乞丐还惨不忍睹

    一辆丰田花冠轿车慢吞吞驶过,海宁急忙挥手,司机看见他们这副德行根不停车,捡起路边的石子砸过去,正中车后窗,车上下来一个粗壮汉子,手里拎着大扳手,恶狠狠道:“的,找死啊”

    “阚万林”刘汉东喊道

    原来这辆“花冠”正是阚万林驾驶的比亚迪f3黑车,他下午拉了个远路的活儿,现在才回去,正好遇到刘汉东,啥也别说了,赶紧上车

    阚万林小心翼翼开着车,瞄着后视镜里两小泥人,掏出红梅递给刘汉东一支,自己叼了一只,点上抽了一口这才问道:“东哥,咋的了,掉沟里了?”

    “可不是么,先掉江里,又掉沟里,把你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刘汉东道

    “不巧,没电了”

    “给我一支烟”海宁从后面伸出手来

    “操,小屁孩不许吸烟”阚万林喝道

    “你会后悔的”海宁咬牙切齿道

    “哟呵,东哥,你哪里捡来的小崽子,这么横?”

    “呵呵,人家有资横啊世峰集团的太子爷”

    “什么”阚万林一脚刹车,脸色剧变,继而一张大红脸笑成了菊花,将红梅整盒递过去:“抽,随便抽”

    海宁叼上一支烟,阚万林殷勤的帮他点上,摸摸脑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不赶紧开你的车“刘汉东问道

    “想起来了”阚万林笑着冲海宁说了一句话,还是用普通话说的:“土豪我们做朋友”

    “滚”海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刘汉东皱眉:“怎么说话的,懂不懂礼貌?”

    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海宁恢复了猖狂,没好气道:“少他妈和我开这种玩笑,老子不习惯”

    “小崽子真几牛逼”阚万林道,正要再开车,刘汉东却一把拉起了手刹,开门下车,绕过去将后门打开,冲一脸惊愕的海宁勾勾手:“滚出来”

    “干什么?”海宁下意识的往里缩,他怕刘汉东

    刘汉东一把将他拽了出来,用力过猛,海宁的衣服扣子被扯开,露出里面的海魂衫,小身板单薄无比,平的像个飞机场

    “道歉”刘汉东冷冷道

    “凭什么”海宁梗着脖子

    “凭你坐人家的车,抽人家的烟”

    “不好意思,我这人生来就不会向人道歉”

    刘汉东扬起了巴掌,阚万林在后面劝:“东哥,算了,随便打两下就行,别往死里打”

    “你敢”海宁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刘汉东正要一巴掌打下去,胳膊被舒帆拉住,丫头轻轻摇摇头

    “咱们走”刘汉东悻悻收起巴掌,转身上车,海宁见状大怒:“的,敢把老子一个人丢在这,回头我让我爸找人砍死你们”

    刘汉东来就窝着一肚子火,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将车门重重一关,大踏步的走向海宁,吓得这小子节节倒退,忽然不小心绊倒,坐在地上往后退,惊恐万分:“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我今天教你怎么做人”刘汉东揪起海宁的领口,挥起蒲扇大的巴掌,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大耳帖子,海宁小嫩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痕

    阚万林兴奋的哈哈笑:“打得好,三宾得给”

    舒帆问他:“叔叔,你说的什么?”

    “我说的是日语,你不懂,哎,怎么喊我叔叔,喊哥哥就行”

    那边刘汉东已经打完了,像拎小鸡一样将海宁塞回车里,冲阚万林道:“尚风尚水”

    大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二十米,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别墅,一路上海宁蜷缩在后座上一声不吭,大家也不理他

    ……

    曹书记协调到了海军部队,潜水员数次潜入水下依然一无所获,同时王世煌带人在北岸打着水电到处找,同样没找到任何踪迹,王世峰表面上冷静无比,其实心里痛得如同刀绞一般

    海宁是他的心头肉,如果出了事,王世峰的后半生将会生活在痛苦煎熬中

    忽然手机响了,是家里的电话打来了,王世峰毫不犹豫接了,是海宁的声音

    “爸爸,呜呜呜呜,我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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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 都市夜归人
    听到海宁的哭腔,王世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把佛祖上帝真主玉皇感谢一个遍,谢天谢地,大吉大利,只要人没事儿,其他都是次要的

    不过被人欺负了也不是小事,中博大精深,每个词都能找出不同解释,被人欺负了可以理解为被人殴打了一顿,也可以理解为被人侮辱了,王世峰又紧张起来,问海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听筒里只有哭声,这死孩子说啥都不肯吐露

    完了完了,孩子八成被人侮辱了,王世峰拳头捏的啪啪响,一边拿着手机安慰海宁,一边招呼人送自己上岸,开车回家

    王世煌匆匆而来:“大哥,北岸发生爆炸,遍地警察,不知道和小宁有没有关系?”

    王世峰冲他晃晃手机:“宁儿已经到家了”

    “大哥你这就回去么,我给你安排车”王世煌担心大雾天出现交通意外,从附近工地调了一辆自卸王送大哥回家,大货车高大威猛,吨位大马力强,公路上见谁灭谁,只要不遇到装甲车,再恶劣的天气都不怕

    四十分钟后,王世峰回到了尚风尚水,这一路上举着手机就没放下,胳膊都麻了,海宁抱着电话哭个不停,可见这回真的是被欺负惨了

    大门打开,王世峰快步走进来,坐在沙发上的海宁看到爸爸来了,这才丢下电话扑过来,扎进他的怀抱哇哇大哭,眼泪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来

    “让爸爸看看”王世峰捧起海宁的脸,不禁大吃一惊,孩子两颊各有一个掌印,四道指痕清晰无比,微微隆起,整个脸都肿了一圈,难怪宁儿哭的这么凄惨

    “告诉爸爸,谁干的”王世峰后槽牙咬碎,太阳穴附近血管突突直跳,这是要发飙的前奏

    “刘汉东打的我,他还骂我,说我是野种,二椅子阴阳人”海宁趁机添油加醋,“爸爸,你一定得弄死他”

    “他就光打你骂你了?”王世峰皱眉问道

    “这还不够么”海宁瞪大了眼睛

    王世峰将他推开,仔细观察,海宁为了让父亲见到自己凄惨的一面,保持了原汁原味,连脸都没洗,头发灰蒙蒙的,里面全是灰烬,小脸脏兮兮的比乞丐还不如,身上用两个字可以形容,脏,臭,最离谱的就是脚上绑了俩娃哈哈的塑料瓶,踩满了污泥杂草

    “宁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掉江里了么,谁救得你?”王世峰知道孩子这副惨象,背后故事一定很多

    海宁眼珠一转:“爸爸,你不知道,游艇翻船就是刘汉东捣的鬼,他想害死我,要不是我会游泳一口气游到岸上,这回就淹死了,他又跑来追杀我,想绑架我勒索你,幸亏我机灵,找个机会跑了”

    王世峰眉头深,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太了解了,满嘴跑火车,没半句实话,不过孩子今天受了不少罪是真的,就不揭穿他了

    “好了,你先去洗澡换衣服,这一身臭的”

    “爸,你答应我,弄死刘汉东个逼养的”

    “好了,你先去洗澡,回来再说”

    “不行,你先答应我”

    “爸爸答应你,一定要刘汉东好看”

    海宁足足洗了两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身上干净了,脸还淤青着,刘汉东这两巴掌打得实在太亲切了,王世峰心里火大,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这口气一定要出

    ……

    今夜沈弘毅充分体会到刘飞的精力之旺盛,凌晨两点钟他要求召开现场调度会,把北岸区的区委书记、区长、副区长、公安分局长,港务局航运管理局负责人等相关人员全都召集到港区办公室,限令半小时必须到

    会议室内气氛很紧张,刘飞不苟言笑,沉默无言,他身后站着一个黑铁塔般的汉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双手交叉放在裤裆前,如同一尊巨灵神,据说这人是刘市长从部队挑选的司机,特种兵出身,负责领导的人身安全,功夫相当了得

    区委书记穿着睡衣就到了会场,港务局的相关负责人也都到了,就差区长了,刘飞抬起腕子看看手表,道:“不等他了,现在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是听他训斥,刘飞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训起人来字正腔圆,大家不敢低头,又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能苦着脸硬挺着,足足训了十五分钟,区长才姗姗迟来,进来就道歉:“刘市长,对不起,雾太大,我等司机过来接我,耽误了时间”

    刘飞敲着桌子说:“如果美国人趁大雾天发动袭击,咱们就不打仗了?在座的都能按时到,就你做不到,你怎么就比别人特殊?还等司机来接你,你自己不会开车?怕出事你不会骑自行车,实在不行你不会自己走路”

    区长一张老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五十岁的人了被训的跟三孙子一样,实在下不来台

    “开会都不能按时到,你也别干了,就地免职”刘飞一句话就把一个区长给免了,在座众人都露出惊恐目光,这市长果然是雷霆手段

    “还站着干什么,等我请你出去么?”刘飞得罪人得罪到底,将失魂落魄的区长驱逐出了会议室,继续开会

    “据我了解,今晚上出了好几起事故,淮江里有撞船,库区有人搞恐怖活动,炸了房子伤了人,流氓团伙肆无忌惮,杀人放火,你们北岸区还是的天下么,公安机关是摆设么,我很怀疑你们中的某些人是犯罪分子的保护伞”

    刘飞说话极不客气,公安分局长额头上渗出汗珠,叫苦不迭,北区的治安情况是复杂了些,但是公安人员总不至于给黑蛇这样的小地痞充当保护伞,但他不敢顶撞刘飞,生怕也被就地免职

    沈弘毅干咳一声:“刘市长,我打断一下”

    刘飞眉毛一挑看向他:“弘毅同志有什么意见?”

    沈弘毅正色道:“库区是防火重点保护地区,居然发生如此严重的纵火案,公安机关疏于防范,工作不到位,我检讨,王局长你先停职,等候处理”

    分局长老王如同被抽了筋一样无力瘫在椅子上,不过相比区长他还算幸运的,停职和免职意义不同,只是暂时停止履行职务,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沈弘毅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老王是詹树森一系的人,局里早想拿下他了,只是碍于他和傅局长关系好,一段时间内不想动他,这次借着刘飞发飙的机会顺带着把他停职,让局纪委查他的老底子,这种人不查则以,一查满屁股都是屎

    刘飞继续开会,慷慨陈词,大家强打精神听他训话,一直说到凌晨四点钟才散会,众人各自归去,刘市长坐上了自己的银色奥迪,看了看外面依然浓厚的大雾,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在微博上,题目叫“都市夜归人”

    沈弘毅没回去,直接坐镇派出所等候审理结果,警方连夜审问,案情水落石出,黑蛇等人吃烧烤的时候遇到刘汉东,双方起争执发生继而发生斗殴,黑蛇团伙他刘汉东等三人锁在小铺里打算活活烧死,可是不料发生爆炸,反被砸伤

    又是刘汉东惹的祸,沈弘毅嘴角勾勒起一丝笑纹,这个小子还真是自己的幸运星

    “为了一点争执就要把人烧死,这个黑蛇还真是够黑”沈弘毅冷笑道

    派出所长解释道:“黑蛇之所以要干掉刘汉东,是因为杨竹松出价五十万,要卸刘汉东的胳膊,道上都知道”

    “杨竹松,混码头的,公然悬赏伤人,这是向公安机关叫板啊”沈弘毅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就让刑警队抓杨竹松的证据,把他办了

    至于黑蛇,纵火罪都便宜他了,妥妥的杀人未遂,危害公共安全,这辈子怕是要在牢里度过了

    沈弘毅亲自部署,开展一次严打行动,代号利剑,集中打击北岸港口货场区域的欺行霸市,流氓地痞,行动为期一周,市局调特警大队给予支援

    ……

    天亮了,刘汉东送舒帆和佘小青上学,两人很默契的没有提及昨夜惊魂,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送她们到了学校,刘汉东跑去电子市场买了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三防手机

    刚把im卡装好,短信就接二连三跳出来,除了广告信息和马凌发的之外,还有一条居然是沈弘毅发的,让他回电话

    刘汉东迟疑一下,决定回电,沈弘毅是公安局常务副,真想找自己是躲不过的,八成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估计爆炸死了人,自己又要背黑锅了

    电话打过去,是沈弘毅亲自接的,态度和蔼而坚决:“刘汉东,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说完就挂了

    刘汉东驱车来到市公安局,第一次到这儿来还是带舒帆报案,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惊险历程历历在目,不禁令人唏嘘

    门口保安盘查很严,刘汉东报了名字,一路畅通,来到局长办公室外等了半小时,沈弘毅开完会出来,招呼他进屋,亲自倒了杯纯净水递过来

    “刘汉东,昨晚上你去哪里了?”沈弘毅开门见山

    “是他们要烧死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有证人”刘汉东也不拐弯抹角

    “咱们不说这个,案情已经查清楚,你是受害者,只需要到时候做个证人就行,我请你来是谈另一件事情”

    “你说”

    “我想请你当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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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阚万林的胳膊被打断
    刘汉东好歹也混过公安口,知道特情就是所谓线人,通常干刑jing的都有自己的特情,特情基本上都是混社会的,刑满释放人员也不在少数,未必真的喜欢干这行,想和公安套上关系,或者有把柄捏在人家手上不得不干,反正这活儿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是给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当特情又是另一码事了,普通jing察的线人提供了情报都有几百上千块的费用,副局长的特情肯定能捞到更多的好处,沈弘毅是智商很高的人,在他面前不用演戏,刘汉东直接回答:“我愿意干,但是有什么好处呢?”

    沈弘毅微笑着看着他:“一般的治安案件,我可以不拘你。”

    刘汉东大喜,这可是免死金牌啊,以自己的脾气xing格,每星期都得干几场架,攀上沈弘毅这棵大树,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没事。

    沈弘毅拿起内线电话将办公室主任徐功铁叫来,让他和刘汉东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徐功铁来了,和刘汉东热情握手:“我们早就认识了,你小子把平川闹腾的不轻啊。”

    刘汉东谦虚道:“哪里哪里。”

    沈弘毅说:“以后徐主任负责和你联系,有什么任务他会交代你,另外你的身份还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刑jing支队的胡朋,一个是巡特jing支队的石国平,好了,暂时就这样,老徐你带他去北岸新区分局,昨晚上的案子做个笔录。”

    刘汉东说:“不给我发个证么?”

    徐功铁说:“你以为是香港jing察卧底啊,别说证了,电脑里都没你的名字,特情不在编。”

    刘汉东嗤之以鼻:“懂不懂幽默。”

    ……

    阚万林停在路边等活儿,忽然几辆汽车开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他见势不妙赶紧锁上车,打电话喊人。

    车上下来一帮人,穿着运动服,剃着板寸头,拎着铁棍、鹤嘴锄,一人跳上阚万林汽车的引擎盖,挥起鹤嘴锄狠狠刨下来,尖锐的锄头顿时将风挡玻璃砸出一个洞来,再来两下,整块玻璃掉落下来。

    阚万林急眼了,发动汽车猛踩油门,左冲右突,困兽犹斗,把这几辆车撞的伤痕累累,jing报声响成一片,正撞的起劲,比亚迪熄火了,他被人揪了出来狠打,情急之下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来,还没捅过去,胳膊就被人用棒球棍砸了一下,小臂骨折,弹簧刀也飞了。

    一帮人将阚万林围在中间,拳打脚踢,直到远处响起jing笛声才罢休,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以后嘴巴放干净些。”

    阚万林被送进了医院,手臂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汽车也被人砸毁,车窗玻璃全碎了,座椅也被割开,车身被砸瘪几十处,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背面。

    jing察做了笔录就离开了,这种没死人的打架斗殴案件本来是不会关注的,但是今天上午分局通知,新区治安严打,正好撞枪口上,不管也得管了。

    事发现场有摄像头,将斗殴一幕全都记录下来,jing方调取录像,根据车牌号码找到了凶手,他们是世峰集团的保安。

    世峰集团是纳税大户,王家两兄弟都是政协委员,尤其王世煌更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但是jing方考虑到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又是严打第一天,主持工作的副局长下了死命令,今天打人凶手必须归案,所以刑jing大队派了一组人前往世峰集团逮人。

    新区分局的四名刑jing来到世峰集团,副总裁王世煌接待了他们,下午三点多种,他还没吃饭,在会议室一个人捧着碗粉丝在吃,刑jing们鱼贯而入,王世煌打了个响指,也不问人家吃没吃,让工作人员再上四碗鱼翅,原来他吃的是鱼翅。

    “先来碗鱼翅漱口,晚上咱们喝大酒。”王世煌自来熟,其实他根本不认识这几位刑jing。

    带队的刑jing中队长说:“王总,是这样的,今天中午在新区běi jing路……”

    王世煌举起手:“不用说了,我知道,强子!”

    一个穿黑西装的汉子走了进来。

    “中午闹事的几个人呢,交给jing察叔叔带走。”王世煌吃完了鱼翅,擦擦嘴,掏出软中华来散了一圈,自己点上,美美抽着,“不好意思啊,这帮小子jing力旺盛,净给我添乱,打伤人没有?我赔,医疗费误工费全赔,我和你们分局长老王老在一起喝酒了,上礼拜还喝了一场大酒,妈逼把我胃喝的差点吐血,老王真几把能喝。”

    王世煌如此配合,交人、赔钱,jing察们到有些不适应了。

    不大工夫,打人的几个小子被带来了,一共四个人,但视频上分明十几个,而且带头砸车打人的就是那个叫强子的保安头目,刑jing们也不想追究这么深,人家作出这种姿态已经很给面子了,真拒不交人,jing方也没有好办法。

    工作人员拿来四个档案袋,每个袋子里塞了两条软中华,就这样敞着口递过去,jing察们自然不会接,王世煌一板脸:“怎么,看不起我?”

    中队长不卑不亢道:“太多了,烫手。”

    王世煌勃然变sè,猛地一拍桌子。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忽然王世煌哈哈大笑:“都是纯爷们,我佩服。”掏出名片来发了一圈,还说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有事尽管说话。

    最终中队长还是没收中华烟,押着四个嫌疑人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中队长一张千元加油卡,说是办案辛苦,经费紧张,这是王总赞助你们的汽油。

    中队长坚持写了收条,收下了加油卡,同来的实习民jing感慨道:“王世煌人不错嘛,没传说中那么恶。”

    “这是因为事情小,拘留罚款就行了,人家赔得起,要是大案子,他就不是这副腔调了。”中队长拍拍实习民jing的肩膀,“小李,你还年轻,不会看人。”

    四个嫌疑人带回分局,对打人砸车的事实供认不讳,依法处于治安拘留十五天。

    安排jing车把人送拘留所,中队长接到了王世煌打来的电话。

    ……

    新区医院骨科病房,阚万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胳膊上已经打了石膏,另一只手不耽误玩手机发微信,他还惦记着朱玲玲,在微信圈子里可怜巴巴显示自己的石膏手,巴望着人家能来看自己,最好带着一保温瓶的猪肘子汤。

    朱玲玲没等来,南强来了,就是砸断他胳膊的那家伙,世峰集团的保安头儿,他带了两个人,大摇大摆来到医院,将两万块钱扔在床上说,说看病修车的钱都在这儿了,以后学乖点,嘴别那么欠。

    阚万林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揍,就因为昨天夜里对世峰集团的太子爷不恭敬,不过胳膊被打断,汽车被砸坏,这也太过了一些,但他敢怒不敢言,毕竟人家势力大,自己一个开黑车的乡下人,胳膊拧不过大腿。

    南强等人刚要走,迎面遇上了刘汉东。

    阚万林激动起来:“东哥,就是这货把我打伤的。”

    刘汉东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南强么,冷笑道:“古长军一走,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王。”

    南强等人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曾经交过手,知道刘汉东的厉害,对付他们几个人小菜一碟,不过南强并不准备服软,他挺起胸膛,盯着刘汉东,大有分庭抗礼之意,不过气场还是差了一些。

    “刘汉东,我称王称霸又怎么了,你蛋疼啊?有种咬我啊。”南强故意出言挑衅,当看到刘汉东捏紧了拳头的时候,他不由得一阵窃喜。

    一小时前,王世煌把他叫到办公室,安排他拿两万块来看阚万林,遇到刘汉东的话就想法激怒他,闹得越大越好。

    起初南强不明白,很为难的说我真干不过这小子,王世煌说谁让你干他了,你挨揍就行,这货背着缓刑呢,敢动手立刻就得进去蹲监狱,我早安排好了,你只管去做,挨揍越重越好,最好能弄个轻伤什么的,这回非把刘汉东关起来不可。

    南强佩服的五体投地,带了几个人蹲守在医院,看到刘汉东的奥迪车远远过来,才快速走进病房,于是有了刚才那一幕。

    依着刘汉东的火爆脾气,这一架是非打不可的,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刘汉东居然没动手,反而笑呵呵道:“年把没见,你长进了,故意激我是吧,别整那些没用的,想打架咱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场所,咱有点素质好不好。”

    刘汉东不上当,南强急眼了,上去就是一拳,刘汉东早有准备,侧身闪开,一记直拳,南强鼻血长流,发疯一般冲上来,他带的两个马仔也扑了过来,四人就在医院走廊里交上手了。

    等阚万林拿到棍子出来支援,架已经打完了,早已埋伏在院子里的协jing们冲进来,将刘汉东按在墙上戴上手铐,这时他刚给徐功铁打完电话。

    南强他们三人已经躺在地上了,牙齿崩了,眼睛肿了,不过心里美滋滋的,刘汉东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终于中计了。

    刘汉东戴上手铐,被jing察们押上jing车带走,南强叼上一支烟,马仔给他点上火,用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目送jing车呜哇呜哇的离去,满意的抽了一口,徐徐吐出,此刻很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

    忽然jing车又呜哇呜哇的开了回来,在医院门口把刘汉东放下了,手上已然没了铐子。
第四卷 第二十九章 出租车大罢工
    南强不知道刘汉东有什么神通,居然能从警车里又出来,但这确确实实发生了,二老板的妙计白瞎了,他下意识的冲进病房拎起一把椅子,警惕的瞪着刘汉东。

    “别怕,我不揍你,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笔帐我算他身上了。”刘汉东说。

    南强觉得很没面子,正要说两句狠话再走,刘汉东一瞪眼:“滚!”吓得他椅子脱手落在地上,拔腿就走,三人越走越快,上车发动,一溜烟逃了。

    刘汉东回到病房,和阚万林一起大骂海宁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骂了一阵,阚万林好受一些,王家给了两万块,看病修车是够了,不过精神上的损失无法弥补,必须出了这口恶气才行,于是刘汉东提议星期一去附中门口堵人,把海宁的狗腿打断,阚万林说好,我也去。

    “你胳膊都断了,去哪儿啊?”随着银铃般的声音,朱玲玲来了,还拎着一个保温桶,阚万林眼睛瞪圆了:“玲玲,你真炖了肘子汤啊?”

    “是骨头汤,时间来不及,店里买的,东哥也在啊,给你盛一碗。”朱玲玲转过身去在小桌上倒汤,阚万林盯着人家浑圆微翘的屁股发愣,还忍不住吞了口涎水,朱玲玲端着碗转过身来,阚万林的眼睛急忙转向天花板,嘴里哼哼唧唧。

    “万林哥,喝汤补补。”朱玲玲将汤碗送到阚万林嘴边,伺候他喝了一口。

    “味道不太正,不如玲玲你炖的好。”阚万林道,忽然发现朱玲玲眼圈红红,不禁大为感动,“哥就是一般骨折,没事,别伤心。”

    朱玲玲说:“谁为你伤心了,马伟打架进去了,搞不好要判刑。”

    阚万林心中暗喜,嘴里却道:“他也真是的,脾气这么火爆,整天在外面惹事,要是我有这么好的媳妇,天天在家趴着。”觉察这话有些露骨,干咳一声道:“那啥,把人打成啥样了,找人了么?”

    朱玲玲说:“也没打成啥样,人好好的,但是那家人找了关系,弄了个轻伤的医疗报告,法律上的轻伤就很重了,可以判刑的。”

    阚万林说:“那就多赔点钱,把事情摆平。”

    “关键是没钱,车是公司的,积蓄就三千,医疗费都赔不起,我都愁死了。”朱玲玲说着又要掉泪。

    阚万林也是个穷汉,挣点钱吃干嫖尽,手头连一千块都拿不出,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刘汉东。

    刘汉东被他看的发毛,他和马伟交情不深,本不想趟这浑水,但偏偏又是个心软的,见朱玲玲如此憔悴,起了同情心:“好吧,我找人打听一下情况。”

    他办事雷厉风行,拿出手机当场给徐功铁打电话。

    徐功铁接了:“这回又是啥事?”

    “没事,帮朋友打听点事。”刘汉东捂住话筒,问朱玲玲是哪个派出所抓的人,什么案子,问清楚了告诉徐功铁,说犯事的是我朋友,想请徐主任出面打听一下,有没有调解的余地,赔钱道歉都好,千万别把人判了,进去蹲几年人就废了。

    徐功铁心里很有数,刘汉东是沈弘毅看重的人,沈局长曾经交代过,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一律满足他,而且他在平川市干的那些事情让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都打心眼里佩服,和这样的交朋友心里踏实,干公安这一行的,少不了和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而刘汉东在近江黑道上的地位已经处于领头羊位置,无论于公于私,都必须帮忙。

    “好吧,我帮你问一下。”徐功铁没把话说死。

    刘汉东挂了电话,朱玲玲急忙问道:“怎么说?”

    “找的市局办公室主任,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刘汉东道。

    朱玲玲大喜:“太好了,谢谢东哥。”

    阚万林酸溜溜道:“还有我呢。”

    “谢谢万林哥。”

    忽然阚万林想起自己枕头底下还压着两万块钱哩,干咳一声道:“一听你就谢的不诚心,这样吧,你不手头紧么,哥给你两万块。”一转身摸出两万块钱来摆在朱玲玲面前。

    “万林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朱玲玲惊诧道。

    刘汉东很配合的插言:“你万林哥不是让人打断胳膊么,这是别人赔他的医疗费和修车费。”

    “这钱我不能要。”朱玲玲很坚决的将钱推了回去。

    阚万林急了:“看不起你哥还是咋的?你哥缺这点钱么,住院费我早交过了,预存了一万块,足够花的,修车也有保险。”说着朝刘汉东猛使眼色。

    刘汉东只好再次配合他:“是啊,你就拿着吧,你万林哥不差钱。”

    好说歹说,朱玲玲终于收下两万块,要打借条,被阚万林骂了回去:“咱这关系还打条子,你不骂人么,那啥,这回怎么谢我?”

    朱玲玲一咬牙,弓腰在阚万林的大红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你的保温桶忘了。”刘汉东追出去,早不见了人影。

    回来就看到阚万林长吁短叹:“这么好的妞儿,可惜了,我就纳闷了,马伟到底哪点好?”

    “你就别打主意了,拆不散的,你不懂女人。”刘汉东很有感触,从某些方面来说,马伟和自己有些类似,成天在外面打架惹祸,可马凌就是对自己不离不弃,女人一根筋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

    阚万林徒劳的辩解:“我就是看玲玲可怜,没别的意思,那啥,东哥借点钱,护士刚才来催住院费了。”

    刘汉东揶揄道:“我不能看不起万林哥啊,万林哥差这点钱么?”

    最终刘汉东还是替他补交了住院费,毕竟阚万林挨打和他有关,而且刘汉东最近手头很宽裕,不差钱,青石高科的工资,金樽ktv的车马费,还有抢劫赌船剩下的几十万,足够他大手大脚的。

    从医院出来,一路上没见到任何出租车,这让刘汉东很是纳闷,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台,听到这么一则新闻,今天是全市出租车大罢工第二天,政府正在努力协调,并增开公交车满足市民出行,两个主持人还号召私家车主们义务拉客,大家互相帮助渡过难关。

    手机响了,是徐功铁打来的,他说你那个朋友撞上枪口了,事儿不好办。

    刘汉东奇道,什么枪口,是不是遇上严打了?

    徐功铁说不是严打,是出租车罢工,你那个朋友就是挑头的之一,昨天是罢工第一天,仍有不少出租车上街拉客,罢工一方组织了纠察队上街,看见拉活儿的出租车就逼停暴打,马伟就是所谓的纠察队队长,一天砸了七八辆车。

    “哦,懂了,他把拉活的司机给打伤了。”刘汉东心想这事儿确实不好办,怕是要让朱玲玲失望了。

    “打伤了司机倒好办了,反正都是他们自己人,内部协调一下,多赔几个钱就完了,他把人家出租车里的乘客打伤了,事主家里条件不错,挺有背景,非要罢他弄进去蹲两年……”

    刘汉东说:“徐主任,你说话都不管用么,帮帮忙吧。”

    徐功铁没把话说死,只说再问问情况,就把电话挂了。

    徐主任正忙着,全市出租车司机大罢工,公安部门压力很大,沈弘毅这会儿正在朱雀饭店的总统套房内开会,刘市长就任以来,几乎不在市政府办公,而是将市中心老牌五星级酒店朱雀饭店的总统套房当作了自己的办公地点。

    朱雀饭店在盐务街上,距离中央大街只有一百米,可谓近江市的黄金地段,这家饭店的历史可以追朔到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蒋介石、宋子文都曾在这里下榻,多少风流雨打风吹去,设施老化,房间偏小,如今已经不能算是最高档豪华的酒店,但刘市长就喜欢这种沧桑的感觉。

    三楼会议室内,刘飞正在主持会议,会场内坐着交通局、运管处,交警支队,市内几家大出租车公司的负责人,大家都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刘飞冷冷的看着他们:“黄处长,你介绍一下情况吧。”

    黄德发是市运管处的处长,他拿手帕擦着冷汗,拿出一份稿子,还没开始念就被刘飞打断:“这是现场协调会,不是开两会,不用拿稿子。”

    “刘市长,各位领导,情况是这样的,这个事情呢,是个突发情况,我们运管处这一块呢,对于出租车这一块呢,一直抓的比较紧,从培训到管理,到车辆的安全追踪……”

    “谁让你谈这个呢,说罢工的问题。”刘飞毫不留情的再次打断他。

    淮江出租公司的总经理郝佳辉插言道:“罢工属于突发事件,黄处长刚从国外调研回来,不了解具体情况,我替他介绍一下吧。”

    郝佳辉的胞兄叫郝光辉,曾任公安局副局长,权势熏天,弟弟混的也不赖,是全市最大的出租车公司总经理,而且哥哥出事后并未受到波及,这得益于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与低调谨慎的作风。

    “好,郝总就介绍一下吧。”刘飞往后仰了仰,俯视着郝佳辉。

    “在我发言之前,想先请刘市长原谅,因为我的话可能比较激烈。”

    “呵呵,咱们不搞一言堂,有什么你尽管说。”

    “这场大罢工,和刘市长有很大关系。”郝佳辉镇定的说道。
第四卷 第三十章 刘飞出招
    听闻此言,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做好刘市长发飙的思想准备,可是这回刘飞居然没动怒,相反笑容可掬道:“继续说,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罢工和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郝佳辉丝毫无惧,侃侃而谈:“一句话,生存压力,出租车司机感到强大的生存压力,上周五的淮江日报刊登刘市长的讲话,说要开放出租车牌照,消除门槛,表面上增加了出租车的保有量,但是却导致市场的无序化发展,让原本已经被黑车和不断增加的私家车压榨的很艰难的出租车行业雪上加霜。”

    这话果然激烈,就算不是面对作风粗暴的刘飞,区区一个出租车公司的老总敢以指责的语气对市长这样讲话,也是找死的前奏。

    刘飞似乎很受用这种直接痛快的对话,点头道:“继续。”

    郝佳辉早有准备,打出打印好的资料,却并不看,说:“近江市的出租车保有量是一万九千四百五十三辆,出租车司机非完全统计近四万人,这样一个数据在全国范围来说都是不小的,近江虽是省会城市,但经济发展和人口总量远不如京沪,比一线城市也要略差,但我们的出租车摊到每个市民头上,比例却比京沪还要高,这就形成僧多粥少的局面,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平时出租车空驶率很高,加上油价上涨,起步价偏低,司机根本挣不到钱,如果再降低准入门槛,增加大量出租车,这个行业就崩溃了。”

    说到这里,郝佳辉顿了顿,以动情的语气说:“每一台车,背后都是一家老小,油盐酱醋,司机拉不到活,家人就要挨饿,四万司机,四万个家庭,不是小事啊,刘市长,请您三思啊。”

    说完将资料恭恭敬敬放到刘飞面前,扯下自己的领带,摘下胸前的工牌,说道:“淮江出租是全市最大的出租车公司,职工罢工,我难辞其咎,我现在辞职,请领导批准。”

    刘飞直截了当道:“不批准,你先把罢工解决,再谈其他。”

    郝佳辉恳切的说:“不提高起步价,司机们不会复工的,我了解他们。”

    “还敢要挟政府了?”刘飞眉毛竖了起来。

    “刘市长,容我汇报,司机们平时很抱团,车上有对讲机,装备好的还有平板电脑,手机更是普及,他们的组织能力和执行能力,都远超我们的想象,据我统计,我公司的司机平均年龄在三十三岁,文化程度高中,坑灰未冷山东乱,原来刘项不读书,这样一个年轻男性组成的集体,有先进的通讯工具和交通工具,真乱起来无法想像啊。”

    刘飞的中指有节奏的在桌上敲打着,他打算动出租车市场这块大蛋糕是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没预料到会遭到如此强劲的反弹,这个郝佳辉显然就是整个利益团体推出的代言人,抛开立场不谈,刘飞对这家伙还是挺欣赏的。

    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刘飞就做出了决策:“郝总,如果政府承诺近期不开放牌照,开听证会调整出租车起步价,罢工能不能立刻平息?”

    郝佳辉说:“我不敢完全保证,毕竟这是司机们自发行为,我只能说尽力沟通。”

    刘飞摆摆手:“你去沟通吧,我要求今天十八点之后,街上要见到出租车,散会。”

    众人如释重负,正要起身离去,刘飞仿佛忽然想起来似得:“黄处长,我看你这个运管处长当的挺吃力的,别干了。”

    不出意料,刘飞开会,总得有人被免职,大家都向垂头丧气的老黄投去同情的目光。

    出了会场,几个出租车公司的经理凑到一起嘀咕起来。

    “郝总,关键时刻还是你行啊。”

    “佳辉,好样的,敢和刘飞当面锣对面鼓。”

    听着大家的赞誉,郝佳辉淡然一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真开放出租车牌照,大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不就是个市长么,又不是古代皇帝,说杀人就杀人,我有啥怕的,我家老头在位的时候,他岳父才是科级干部呢。”

    众人各自散去,郝佳辉上了自己的奔驰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可以了,收吧。”

    ……

    整个会议,沈弘毅一言不发,他觉得出租车罢工和公安局关系不大,如果罢工需要出动警力解决,那和北洋军阀有什么区别。

    散会后,刘飞主动喊住了沈弘毅:“弘毅同志,跟我来一下。”

    朱雀饭店有六部电梯,但刘飞却进了一扇标有工作间字样的门,原来这是酒店内部员工电梯,沈弘毅跟着刘市长进了电梯,刘飞介绍道:“外面的电梯到不了我住的楼层,只有这个能到,下回你来找我可别弄错了。”

    沈弘毅点点头,不知道刘飞单独召见自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电梯抵达二十层,走廊里空荡荡的,两头各有一个摄像头,整个楼层都被刘飞包了,实际上这个楼层只有四个套房,其中一个就是总统套房。

    这是沈弘毅第一次到刘飞的办公室来,他发现总统套房名不副实,客厅里的沙发搬走了,摆着组合健身器械,跑步机,各种规格的杠铃、哑铃,甚至还吊着一个练拳击的沙袋,奢华的红木家具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简单的板材办公桌椅,五名工作人员在电脑后面忙碌着,见刘飞进来也不打招呼,唯有那个一米九的高大保镖喊了一声老大。

    “我哥们,黑子,特种兵出身,绝对的兵王。”刘飞介绍道。

    沈弘毅微微点头,看得出这位司机兼保镖身上有一种军人气质。

    “到我这儿别拘束,随意,想喝什么自己拿。”刘飞一指酒柜,里面各种白酒啤酒红酒饮料一应俱全,最多的居然是红牛,可见这个团队工作之辛苦,需要功能性饮料来提神。

    “客气了。”沈弘毅道,他意识到刘飞把自己叫到这里来是一种亲近,也是一种招揽。

    刘飞冲坐在电脑桌后面的女助理说:“帮我查一下郝佳辉的档案。”

    女助理啪啪敲打着键盘,很快调出郝佳辉的档案:“郝佳辉,男,汉族,生于1980年4月,近江公安专科学校毕业,江东大学企业管理硕士,早先当过警察,后来调到交通局工作,历任科员,副科长,科长,淮江出租车公司副总,总经理。”

    刘飞摩挲着下巴:“80后,年富力强,什么家庭背景?”

    “其父郝向党,曾任江东省政法委副书记,已退休,他还有一个比他大十二岁的哥哥郝光辉,曾任近江市公安局副局长,前年牵扯到一桩案件自杀了。”

    “这样啊。”

    “郝佳辉的妻子袁静,是交通厅副厅长袁本夫的二女儿,袁静的大哥在省高院工作。”

    “有点意思了。”刘飞冲沈弘毅招招手,“你看电脑,这是我们监控的近江出租车司机的十八个qq群,以及微信圈子,我有证据表明,罢工是受人指使的,而且,主使者就是出租车公司、运管处、交通局这些机构。”

    沈弘毅并不吃惊,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开放牌照,损失最大的不是司机,而是吃份子钱的出租车公司。

    让他吃惊的是,刘飞竟然动用高科技手段对罢工进行了监控,这位看起暴躁的市长,其实心思很细腻。

    “罢工的主谋,肯定就是这个郝佳辉。”刘飞笑道。

    “需要我们公安部门怎么配合?”沈弘毅只好回应了一句,他不想参与到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政治斗争中来,得罪刘飞不好,得罪另一方利益团体也不好。

    仿佛察觉到沈弘毅的不情愿,刘飞说道:“弘毅同志,你是80后吧,咱们年龄差不多,说实话,我看了你的资料,很欣赏你,目前江东乃至全国的官场,严重缺乏一股朝气,缺乏冲劲,我见过许多90后的科员,二十来岁就暮气沉沉,沾染上许多官场坏习气,我觉得这样不好,无论对国家民族,还是对干部自身。”

    沈弘毅不断点头,大话谁都会说,有城府的人才不会被别人两句**汤一灌就晕头转向。

    刘飞接着说:“出租车改革势在必行,我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近江人民的福祉,是为了广大出租车司机的饭碗,出租车公司和寄生虫吸血鬼有什么区别,别的城市我管不着,但我刘飞领导下的近江市,绝不允许新时代的骆驼祥子出现。”

    “刘市长,我很佩服你,但不得不说,出租车行业背后的利益链条太多太繁,说句不客气的话,刘市长您本人或许就是这个链条中的一环,只是您自己不知道罢了。”沈弘毅说道。

    刘飞眉毛一扬:“我当然知道,所以要快刀斩乱麻,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我叫你来,只为一件事,擒贼擒王,拿掉郝佳辉。”

    沈弘毅说:“淮江出租车公司是国企,您一句话就能拿掉他。”

    刘飞说:“我不但要免掉他的职务,还要送他进监狱。”
第四卷 第三十一章 沈副局知恩图报
    沈弘毅有些为难,刘飞虽然没明说,但是意思很清楚,动用刑侦手段抓郝佳辉的小辫子,把他整倒,实际上这一招在官场斗争中并不鲜见,但是直接把公安局长找来以下任务的方式进行,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更何况,沈弘毅并不算刘飞圈子里的人,这样做是冒着政治风险的,我党禁止在组织内部使用特务手段,今天刘飞能对一个国企领导上手段,谁能保证他明天不对党政领导上同样的手段,这个口子不能开。

    但是贸然拒绝也是不明智的,刘飞是徐新和的女婿,近江市长,自己又是徐书记亲自提拔起来的,不能不给人家一个面子,短短几秒钟,沈弘毅脑子里已经转了几十个圈。

    刘飞好像看出他的为难,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一摆手道:“弘毅同志,有没有兴趣来一盘?”

    沈弘毅以为刘飞要和自己对弈一局围棋,哪知道人家拿出了拳击手套,他赶紧推辞:“不好意思,我没练过这个。”

    “公安局长没练过散打拳击?一般擒拿格斗也行啊。”刘飞兴致很高,看他拳峰都平了,看来经常打沙袋。

    “在公安大学上学的时候练过擒拿格斗术,后来一直在机关工作,早丢了。”沈弘毅很无奈的笑道。

    “那枪法怎么样,改天咱们练射击去,不去你们警院的射击场,去部队靶场,各种武器随便玩,我打狙击成绩最好……”刘飞谈起这些事情眉飞色舞,很不见外,仿佛不是上下级对话,而是朋友谈天。

    闲聊了一阵,秘书接到电话,说是街上已经出现出租车,罢工结束了。

    刘飞看看时间,正好下午六点。

    “呵呵,郝佳辉动作很快,晚饭时间到了,留下吃饭吧。”刘飞不由分说,让工作人员多订了一份盒饭。

    刘市长盛情款待,沈弘毅不好推辞,过了十五分钟,盒饭送到,是本市一家著名的下岗工人开的快餐盒饭,二十元一份,两荤两素,环保纸饭盒,刘飞和工作人员们就坐在茶几前,拧开辣酱瓶子,大快朵颐。

    “黑子,给沈局长开一罐啤酒。”刘飞道。

    “谢谢。”沈弘毅接了啤酒,大家举杯:“干杯。”

    各自狼吞虎咽,有那苗条纤细的女工作人员,居然把饭盒里的大肥肉拨给刘飞:“老大,给你吃。”

    刘飞居然照单全收,酒满口肉满腮,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沈弘毅有些震惊了,这种风格的领导他还是第一次见,从刘飞身上他发现了一股朝气和干劲,能跟这样的领导一起工作,不得不说确实是很爽快的。

    晚饭后,沈弘毅回到公安局,调取刘飞的档案,其实对于新市长的履历他是了解过的,但这次是认真的研究。

    刘飞从北清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当过科员、秘书,乡党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地级市市长,市委书记,虽然年轻,每一个脚印都踏踏实实,一环不拉,政绩也相当突出,虽然有着作风粗暴,独断专行的坏名声,但他呆过的地方,经济发展很好,民间口碑也极佳,曾经有过全县人民十里长街挽留的故事。

    沈弘毅还注意到刘飞的年龄很小,1979年出生,自己这个80年的混到正处级已经算是坐直升机了,刘飞已经是副省级,简直就是坐火箭升上来的,除了能力强之外,沾了岳父的光也是重要原因,刘飞比他的妻子徐娇娇小三岁,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就结婚了,女大三抱金砖,果然不错。

    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干部主动招揽自己,是靠拢呢,还是保持距离,沈弘毅犯了难,自己是徐书记一手提拔的青年干部,但和徐书记本人交流不多,算不得嫡系人马,和刘飞更是没有过交集,更重要的一点是,生性谨慎的沈弘毅感觉刘飞做事过于特立独行,这样的人要么干出一番大事业,要么戳一个天大的篓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敬而远之才是最安全的。

    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下,沈弘毅忽然想到组织部柳副部长,这老爷子是自己爱人的亲表舅,找他请教一下应该有用,于是收拾东西出门,打算去探望一下,正巧徐功铁走过来说:“沈局,有个事情汇报一下。”

    “哦,你说。”

    “刘汉东今天可惹了不少事,先是打架斗殴,又托我捞人。”

    “严重么?”

    “不严重,就是稍微麻烦点,牵扯到出租车罢工。”

    “不严重就帮他办了。”

    “明白。”

    沈弘毅满腹心事,哪有心情管刘汉东捞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下了楼,没让司机开车,自己驾驶着汽车来到省委大院附近的一条街,想买些水果,近江郊区的种植户经常开着三轮农用车进城卖果子,价格便宜又新鲜。

    正好遇到城管大清理,抓人扣车,鸡飞狗跳,没买到水果,只好去超市买了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提着去了柳副部长家。

    副部长不在家,这种级别的大领导常年都在外面忙于公务,很少顾及家庭,不过沈弘毅登门,表舅妈一个电话打过去,表舅表示一小时后就到家。

    沈弘毅等了一个钟头,柳副部长酒气熏天的回家了,说是陪北京来的老朋友多喝了几杯,表舅妈一阵埋怨,去泡茶切水果了,客厅只留爷俩。

    “书房里说话吧。”柳副部长知道沈弘毅轻易不会登门,今天来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说。

    进了书房,沈弘毅也不绕弯子,将今天在朱雀饭店开会的事情说了一下,当然该隐瞒的还是要隐瞒,他只是想知道,刘飞这个年轻市长到底能走多远。

    柳副部长听罢,重重拍了拍沈弘毅的肩膀:“弘毅,你能有今天,其实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刘飞。”

    “难道是他向徐书记推荐的我?”沈弘毅一点就明白。

    柳副部长深深点头:“是的,当时刘飞还不在江东省工作,通过网络渠道得知你在平川的一些作为,对你的工作能力和一身正气非常欣赏,并多次在徐书记面前提到了你。”

    沈弘毅心底一股热流涌过,怪不得刘飞对自己那么亲切,原来神交已久,说句实在的,自己到平川这样一个县级市当副书记,政治生涯基本上没什么大奔头了,全省那么多副处级干部,不乏年轻有为者,上头没人,想出头实在是太难了。

    省领导视察的时候,别说这些县处级的了,就是厅局级的都得巴巴的往上凑,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让领导记住自己,留下好印象,其中艰难不足道也,很多优秀干部,缺的不是能力,而是一个机会。

    省委书记是全省一把手,能入他的法眼那是上辈子烧的高香,刘飞和自己素昧平生,却不遗余力的举荐自己,这份恩情难以报答。

    “弘毅,要知恩图报啊。”柳副部长打了个哈欠。

    沈弘毅得到了答案,及时告退,他决定全力配合刘市长的工作,当然方式上要注意一下,他给胡朋打电话,让他查郝佳辉的个人资产,越详细越好,这年头查人就从资产入手,基本没跑。

    “要秘密进行。“沈弘毅最后叮嘱了一句。

    “明白。”胡朋爽快答应,干这一行的人嗅觉都是极其敏锐的,出租车大罢工,上面肯定要办人,拿淮江出租的老总开刀再合适不过了,而沈弘毅就是刘市长的一把利刃,自己就是沈局长这把利刃的刀锋。

    调到近江以来,领导还没交办过重要任务,这次一定要办妥办利索,报答领导的知遇之恩。

    查别人资产这种事儿很简单,银行存款和房产登记,一查一个准,胡朋立即着手调查,通过关系调取了郝佳辉的银行往来帐,查到他名下只有一百多万存款,这个数目对于一位老总来说很正常,甚至有些寒酸。

    再去房屋产权中心查郝佳辉名下房屋,只有两处,一处老公房,一处五年前购买的商品房,大的也不过一百二十平米。

    又去交通管理局查郝佳辉的私家车,只有一辆牧马人,他老婆袁静有一辆甲壳虫,对于他们这种收入的人来说,不算很奢侈。

    胡朋急眼了,回去之后冥思苦想,抽了一盒烟,正巧徐功铁来串门,问他有啥心思,是不是半个月没回家见老婆憋着了。

    “我哪有你潇洒啊,局办的警花随便拿来泻火。”胡朋没好气道,“领导交办的任务,我没完成。”

    徐功铁细问缘由,胡朋一五一十说来,徐功铁哈哈大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在人谁没三五个户口身份证,郝佳辉他哥以前是公安局副局长,给他多办几个户口不跟玩儿似的。”

    胡朋豁然开朗,一头扎进公安局信息中心,熬夜查找,功夫不负有心人,郝佳辉的另外两个身份证真被他从浩如烟海的户籍资料中抠了出来,说来也简单,利用头像模拟比对软件一搜就出来了,郝佳辉的另外两个名字分别叫郝斌和冯辉,户籍安在不同的分局,身份证号,出生年月,甚至民族都不同。

    用郝斌和冯辉的身份证号码再查,收获颇丰,光名下的存款就五百万,奔驰车一辆,悍马车一辆,别墅、铺面、车库,林林总总资产不下三千万。
第四卷 第三十二章 飞基金
    胡朋是个细致人,领导交办的任务不但要保质保量的完成,还要超额完成,从房屋产权中心出来,他又去了移动和联通总公司,调取了以郝斌、冯辉身份证登记的手机号码,果然有收获,郝斌名下的一个联通号码每月流量颇大,打印出通话清单来,基本上只和一个号码互相联络,以对方号码登记身份证调查,果不其然,是个二十三岁的幼儿园女教师。

    这下生活作风问题也扒出来了,胡朋还不满意,又彻夜整理各种材料,把郝佳辉的社会关系全都列出来,整理出一份厚厚的资料,心情兴奋睡不着,就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

    东方破晓,胡朋伸个懒腰,来到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自己,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沈弘毅每天早上七点半必到单位,此刻他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常务副局长来的这么早,局办一帮人也跟着受罪,别管家住的远近,全都提前半小时上班。

    胡朋拿着材料进来了,轻轻放在桌子上,沈弘毅拿起来翻了翻,眼睛就亮了,他点点头道:“行,放这儿吧。”

    “沈局,没别的安排我先下去了。”胡朋说。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弘毅叫住了他:“老胡,辛苦了,回去补个觉。”

    领导的一声辛苦,忙碌整夜也值了,胡朋爽朗一笑:“顶得住。”

    目送精神抖擞的胡朋离去,沈弘毅拨通了刘飞的电话,刚接通就意识到不对,现在才七点半,据说刘飞喜欢熬夜办公,打扰了领导休息可就不好了。

    刘飞立刻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精力充沛的很:“沈局长,早啊。”

    “刘市长,您安排的任务我已经处理完了,开完晨会就送过去。”

    “好的,我等着你。”

    九点半,沈弘毅亲自送材料去朱雀饭店,本来这种事情派人去一趟即可,或者直接发邮件,但他认为电子邮件容易留下把柄,而且亲自去显得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赶到地方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站满了前来汇报的干部,刘飞在酒店办公,市政府的干部们就得两头跑,忙的不亦乐乎,一不小心还要被市长骂,费尽心血写好的报告刘飞只瞄一眼就丢出来,作风果然粗暴无比。

    沈弘毅不需要和别人一起排队,工作人员直接领他进入办公室,他将材料放到刘飞桌上,并不说话。

    刘飞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我要的东西,谢谢。”

    说完低头批阅公文,眉宇间一抹凝重,全然不像昨天那样亲切自然。

    “刘市长你忙,我先下去了。”沈弘毅有些失落,本以为刘飞会招呼自己坐下,探讨一下怎么办郝佳辉的事情,却遭到冷落,暗暗后悔应该派人送材料的,再看刘飞一眼,人家连头都没抬,只好转身出去。

    下电梯的时候,沈弘毅忽然想到袁世凯接见手下的一些轶事,和刘飞的手段颇为类似,营造出一种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的气氛,说穿了无非是运用权术而已,自己还被他搞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真是好笑。

    ……

    淮江出租车公司总经理郝佳辉有些心绪不宁,按说他挫败了市长开放出租车牌照的“阴谋”,为大家保住了利益,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颗心就是静不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电话响了,是公司开户行,淮江银行大客户经理打来的,他告诉郝佳辉,公安来查过账。

    郝佳辉心里一沉,问查的是公司账还是私人帐,经理说查的是郝斌名下的私人存款。

    “知道了。”郝佳辉颤抖着将手机挂上,一颗颗汗珠渗出来,不知不觉后背都湿了,有人在查自己的底细,象自己这样的国企老总,哪一个能经得起详查,一摸都是一屁股的屎,更何况下手的很可能是刘飞!

    自古民不与官斗,出生于干部家庭的郝佳辉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他上初中的和同学发生摩擦,大哥带人将那个同学打成重伤,那家人到处告状,去被寻衅滋事的罪名送去劳教,至今他还能偶尔见到那个同学,瘸着一条腿坐在路边修自行车。

    在权力面前,群众就是蝼蚁,在更大的权力面前,干部同样也是蝼蚁,大哥郝光辉惨死在机场的一幕浮现眼前,郝佳辉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要步大哥后尘而去?

    他失魂落魄的出了办公室,同事打招呼都没听见,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刘飞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罢工确实是郝佳辉组织的,以这种形式向领导施压,还是他从电影《黑金》里学来的,周朝先为了当国民党立法委员,发动台北出租车司机大规模骚乱,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装好人出来收拾残局,制造一个光辉伟大的形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郝佳辉还在警校上学,周朝先一度成为他的偶像,遇到事情,不自觉的就想模仿一把。

    周朝先虽然风光无限,但下场也很惨,郝佳辉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玩死,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抽了几支烟,终于定下神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刘飞的秘书,想向刘市长汇报一下工作。

    郝佳辉要投降。

    但是秘书却说刘市长很忙,最近大概没时间见你。

    郝佳辉一点办法没有,他只是一个交通局下属企业的总经理,即使套级别也不过是正科级,和刘飞差了十万八千里,堂堂市长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郝佳辉的老婆袁静和刘飞的夫人徐娇娇认识,袁静也是**,她爸爸是交通厅副厅长,女儿毕业后进高速公路公司,当然只是挂个名,从来不去上班,因为喜欢美容,所以开了一家高档美容会所,徐娇娇是会所的常客,两人经常探讨一些美容保养方面的话题,虽然算不上闺蜜,但也是熟人。

    郝佳辉匆忙来到袁静的美容会所,把事情和盘托出,袁静吓得花容失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刘飞是能得罪的么,他岳父可是省委书记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人再多,也搞不过他啊。”

    “我也是没办法,事关太多人的利益,刘飞开放牌照,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啊。”郝佳辉颓唐无比。

    袁静说:“你保他们的饭碗,他们能保你的命么,你没听说过刘飞的手段么,他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把全县干部全都洗了一遍,你跟他玩手段,不是找死么?”

    郝佳辉说:“说啥都晚了,现在他盯上我了,查我的底子,搞不好刑侦支队明天就来抓我了,赶紧想个办法吧。”

    袁静也急得团团转,大难临头,各种奇思怪想都涌了出来:“咱跑吧,去加拿大,反正赚的钱也够花了。”

    “钱都存在国内银行里,汽车房子一时间不好变现,出国咱讨饭啊?”郝佳辉摇头。

    “要不然,咬咬牙给他上点好处,给他送二百万,请他高抬贵手?”

    “得了吧,行贿领导,当场就得把我抓起来,再说刘飞不缺这点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找杀手把他做了吧!”袁静是个狠心的女人,举起手做了个挥刀的手势。

    郝佳辉哭笑不得:“你这是活得不耐烦啊,本来只是判刑的罪过,你搞了这么一出,咱都得枪毙了,再说刘飞身边保镖形影不离,人家防范的可严了。”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

    “走夫人路线,你不是和徐娇娇挺熟的么,你托她给刘飞带个话……”

    “怕是不行,我和她交情还没这么深,再说人家凭什么帮咱们,人家什么都不缺,看不上咱们的。”

    郝佳辉来回踱步,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我送她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徐娇娇这样的人,以咱们一般人的眼光看,确实什么都不缺,但她肯定有自己的追求,前不久她不是开了一个慈善晚会么,我断定这个娘们好名,咱们就投其所好,你就说会所进了新产品,约她傍晚来试用,然后在闲扯的时候提议她办一个慈善基金会,咱们可以捐献第一笔资金,数目不能太大,也不能小了,就捐一百万吧。”

    “行,就这么办。”

    袁静立刻拿起电话联络徐娇娇,约她晚上来会所做spa,试用新产品,郝佳辉心事重重的去了,回到公司开始整理材料,静待下文。

    晚上八点半,袁静打来电话,郝佳辉一颗心砰砰狂跳,成不成在此一举了。

    “老公,徐娇娇很感兴趣,我俩连基金会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飞基金。”

    郝佳辉如释重负:“好,太好了,你说捐钱的事儿了么?”

    “说了,我说咱们捐一百万,我看她高兴,就擅自做主了,说你们出租车公司再捐五百万,你不会怪我吧?”

    “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老婆,么么一个。”郝佳辉心花怒放,其实这也是一种贿赂,所谓基金会不过是阔太太们沽名钓誉打发时间的一个沙龙而已,收受捐款和纳贿也没啥区别,反正账目又不公开。

    只希望刘飞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深夜一点钟,郝佳辉已经入睡了,忽然手机鸣叫起来,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是市长秘书打来的电话。

    “郝总,刘市长要见你。”

    “好的,什么时间?”郝佳辉睡意全无。

    “现在。”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机动部队
    郝佳辉放下手机开始穿衣服,袁静不满道:“又是哪个狐狸精召唤你呢?”

    “别瞎说,刘市长召见。”郝佳辉穿上衬衣,因为太过兴奋,扣子都扣错了,袁静爬起来帮他解开重新扣上,抱怨道:“这个刘飞真会折腾你,半夜叫你去干什么。”

    “我就怕他不折腾我,他这级别的领导想把我送进监狱,都不需要自己开口,一个眼神,手底下人就办了。”郝佳辉套上裤子,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材料,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走。

    袁静跟在后面,见老公径直拿了车钥匙开门往外走,赶紧提醒道:“你还穿着拖鞋呢。”

    “来不及了。”郝佳辉下车库去开他的奔驰车,从所住的蕴山别墅区到朱雀饭店平时需要半个钟头,夜里一点钟车辆稀少,十五分钟就赶到了,郝佳辉匆匆上了电梯,来到顶层,只见走廊里站着五六个惴惴不安的干部,顿时明白刘飞这个时间点召见自己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人家就这种工作习惯。

    刘市长办公极快,前面六个人只用了十分钟就见完了,全部被骂的狗血淋头,灰溜溜的走了,轮到郝佳辉,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由自主的舔着嘴唇,跟着工作人员走进了办公室。

    刘飞伏案工作,将他先晾了十分钟,郝佳辉坐立不安,见刘飞桌上的咖啡杯空了,心中一动,上前拿起咖啡壶,轻轻帮领导续满。

    “听说你要见我。”刘飞终于抬起头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给你五分钟时间。”

    郝佳辉赶紧说道:“是这样的,上次会议之后,我回去认真学习了淮江日报上刘市长的文章,深受启迪,并且深刻感到自己的觉悟太低,认识不够,只顾着公司效益,没有把全市人民的交通出行放在首位,其实开放出租车牌照,对于出租车市场的稳健发展和合力竞争是很有益处的。”

    刘飞冷冷打断他:“你来就是说这些?”

    “我……”郝佳辉被他冷峻的口气吓到,接不上话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刘飞问道。

    “我连夜写的一个材料,关于我市出租车市场的分析报告。”郝佳辉颠颠上前,将报告双手奉上。

    “放着吧,你先回去。”刘飞继续工作,看都不看郝佳辉。

    “那我先回去了,刘市长,您保重身体,熬夜对健康不利。”郝佳辉倒退着出门,正要顺手带上屋门,刘飞忽然说道:“下次出门别这么急,记得换鞋。”

    郝佳辉心中一阵轻快,领导注意到了自己的拖鞋,这是好事,《黑金》电影里有这么一幕,周朝先穿着睡衣就匆匆赶去处理出租车司机大乱斗,为形象加了不少分,自己其实也不差那十秒换鞋的时间,就是想表现一下诚惶诚恐的心情,接到电令立刻赶来,充分说明领导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

    刘飞拿起郝佳辉的分析报告看了看,写的很详细,很用心,将淮江出租车公司的股份构成,利润分配,每辆车的成本、损耗、支出全都列了出来,令人震惊的是,出租车行业真是一本万利,车辆都是简配的,大批量购置价格更低,但是给司机的价格却很高,份子钱更是敲骨吸髓,榨尽司机的每一滴血,而公司所谓的管理成本极低,一个千辆车的公司,一个经理一个会计足矣。

    出租车公司虽然是暴利行业,但降低份子钱却不容易,以淮江出租车公司为例,大股东有交通厅、省路桥公司,以及一些名头不响但很有背景的公司,动了份子钱,就动了这些单位的蛋糕,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刘飞为官多年,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刘飞的着眼点是解决市民出行难,打车难的问题,郝佳辉主动靠拢,拿出六百万捐款,以及面前这份投名状,说明这个同志还是可以挽救的。

    ……

    这两天刘汉东都在江大附中门口等海宁出现,可这小子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从出事那天以后就没来上过学,许诺的大奖宝马z4也泡汤了,对此大家都不觉得惊讶,海少做事全凭心情,心情好了星星月亮都摘给你,心情不好一毛钱都不愿意掏。

    倒是有人又给阚万林送去五万块钱,没说谁给的,丢下就走了,刘汉东分析是王世峰的授意,当爹的替儿子擦屁股来了。

    马伟的案子结了,对方托的也是公安局内部的关系,听说徐功铁出面,哪还敢继续纠缠,再说本来伤的就不重,无非是想出一口恶气罢了,他们收了两万块钱赔偿就不再追究,派出所就把马伟给放了。

    释放的时候,派出所门口来了几十辆出租车,马伟披着衣服从里面出来,眉头略皱,不可一世,宛如凯旋的英雄,兄弟们一拥而上,给老大点上烟,送进车内,浩浩荡荡而去。

    司机们给马伟摆压惊宴,设在郊区的农家菜馆,因为地方偏僻,方便停车,整条马路上停满了黄绿相间的出租车,陆续还有车辆赶来,到场的司机足有二百多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

    农家菜馆一片热火朝天,啤酒成箱的往上搬,司机们打定主意喝一场大的,大不了晚上不出车了,反正路堵得跟脑梗病人的血管一样,跑的越多,赔的越多。

    正喝着酒,天花板上吊着的电视机播出新闻,说我市召开价格听证会,决定将出租车起步价调整为十二元,每公里单价上浮两角钱,另外再加收一元钱的燃油附加。

    司机们一阵骚动,继而举杯庆贺,价格上涨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好事,而这里面马伟的功劳也不小,不是他率领纠察队到处围追堵截,罢工就不会进行的这么彻底,就不会取得这么宏大的胜利。

    电视机上出现记者采访刘飞市长的画面,马伟拿起酒瓶猛砸桌子:“静静,听市长说的啥。”

    大伙都安静下来,电视机里传来刘飞铿锵有力的声音:“他们跟我说,起步价调整,份子钱也要做相应的提高,要不然出租车公司利润就会下浮,影响到税收,我告诉他们,份子钱绝不允许上浮一分钱,谁敢动这个念头,谁就先下岗,去开一个月的出租车,就能体验到司机们的艰苦了。”

    马伟带头鼓掌,雷鸣般的掌声回荡在农家菜馆内外,拍完了巴掌,马伟举起啤酒瓶大声嚷道:“敬咱刘市长!”

    下面举起一片拿着啤酒瓶的手臂,如同绿色的玻璃森林。

    “干杯!”

    继续乱哄哄的喝着,朱玲玲从外面进来了,往那里一坐,气鼓鼓道:“就知道喝,自己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

    马伟神气活现道:“那帮逼养的不敢告我了,派出所拿我没辙,又不想管我饭,我不就出来了么。”

    朱玲玲说:“屁,要不是万林哥借了两万块赔给人家,东哥帮忙找人疏通,托了市局的关系,你这会早就看守所了,起码判你两年!”

    马伟挠挠头,问旁边一个人:“不是郝总帮我找的关系?”

    那人道:“拉倒吧你,郝总能顾得上你,他被刘市长骂的狗血喷头,自己的事儿都顾不过来,还捞你?”

    马伟这才相信朱玲玲的话,忙道:“赶紧喊东哥和万林哥来喝酒。”

    朱玲玲没好气说:“万林哥住院呢,东哥忙得很,不一定得空。”

    马伟说:“我亲自去请。”放下酒瓶,招呼了几个还没喝多的伙计,开了三辆车去接人,朱玲玲怕他路上闹事,赶紧也跟了去。

    阚万林正躺在新区医院冷清无比的骨科病房里百无聊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野广告,上面印着最新韩国技术无痛人流,不孕不育人工授精,还配了几张搔首弄姿的穿三点式戴护士帽的日本**照片,搞的万林哥火气泛滥,正想将没断的那只手伸进被单子里撸一管,忽然房门推开,朱玲玲走了进来。

    “万林哥,还看报学习呢,赶紧起来吧。”朱玲玲一把被单子,就看到一柱擎天,吓得哎呀一声背转身去,脸涨得通红。

    “尿憋的。”万林嘿嘿一笑,“啥事?”

    “哦,马伟出来了,喊你去喝酒,他去接东哥了,我来接你的。”

    “那赶紧走吧。”阚万林一骨碌爬起来,好几天没喝酒,他的馋虫都快从喉咙里爬出来了。

    朱玲玲驾车,阚万林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因为刚才的尴尬,一路无话,到了农家菜馆之后,上桌喝了两杯,外面一阵喧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冲走进来的刘汉东打招呼。

    刘汉东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请,今天晚上本来带着马凌和火雷等一帮人吃烧烤,被马伟接过来继续第二场,酒桌上马伟再次表示了感谢:“废话不多说了,今后有什么事只管招呼,我和我手下的弟兄们,就是东哥的机动部队,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一个电话十分钟内必须赶到。”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去禁毒大队说情
    这种江湖上的场面话刘汉东听的多了,他和一般混社会的大哥不一样,靠的不是兄弟多,而是人够狠,遇事自己就能摆平,所以只是一笑置之,没往心里去。

    马伟可不这样想,他是铁了心要搭上刘汉东这条线的,其实两人早有交集,只不过未曾深交,前几年马伟就在近江道上打出了名气,人称小马哥,经常惹事生非,派出所进了好几次,拘留所也蹲过,因为讲义气,够朋友,公司上下都佩服他,领导也卖他面子,所以混的不错,自我感觉良好。

    从本质上马伟和刘汉东是一类人,但马伟的江湖气更重,并且自认是一方大哥,去年刘汉东救了他的女朋友朱玲玲,马伟很感谢他,也曾邀请刘汉东喝了几次酒,流露出让刘汉东跟自己混的意思,不过刘汉东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有酒就喝,没事也不主动联络,时间一长,关系也就淡了。

    但现在不同了,自打刘汉东把张宗伟干死,把詹子羽废掉之后,江湖地位扶摇直上,现在属于一线人物,两人之间拉开了档次,马伟心里那点小小的骄傲也都随风而去了,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把自己放在刘汉东那个位置,早让人弄死了,所以由衷的敬佩东哥。

    他喝多了酒,话也敞开了说:“东哥,你现在也是南关一哥了,怎么还替人家开车?这不行啊,手底下得有一把子弟兄,弄几个生意才像话。”

    南关是近江老户的说法,就是城南一带,龙开江也曾提过,花火这一片目前缺乏有分量的大哥级人物,刘汉东应该顶起来。

    刘汉东来的晚,酒还没喝透,笑问:“你觉得干什么生意好?”

    马伟说:“最来钱的肯定是房地产,咱资金不够玩不起,那就跟着开发商喝点汤,南关这些工地,咱给他吃下来,土方必须归咱们做,不服就打,半年下来绝对发财。”

    刘汉东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开酒吧,请几个dj,弄一帮小妞在里面摇,再来点粉儿、冰的耍着,生意绝对好。”

    刘汉东说我不喜欢这个,还有什么生意最赚钱。

    马伟挠挠头:“那就只有开出租车公司了,弄百十辆车,汽油修理保养工资全都不要你管,每月光收份子钱就几十万,一年就几百万,***比抢银行还挣钱。”

    刘汉东有种感觉,所有的生意都是有色彩的,房地产就是浓浓的土豪金,纯属资本运作,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土方生意就是纯正的社会黑,只有混江湖的滚刀肉才能玩,ktv也黑,不过少了好勇斗狠的戾气,多了一分风骚时尚,都不是自己喜欢的行业,而出租车公司则是蓝绿相间的正儿八经的运输服务企业,属于正当行业。

    他说:“可以考虑一下。”

    马伟眉飞色舞:“太他妈好了,东哥开公司我拉一帮弟兄过去帮忙,绝对都是技术好的老司机。”

    刘汉东心说你这帮伙计都凶神恶煞跟混社会的一样,拒载绕路漫天要价都是你们这帮货,我真开公司还真不敢要你们,当然嘴上却客气道:“那必须的。”

    阚万林也说:“还有我那帮兄弟,也给东哥帮忙去。”

    刘汉东暗道你们开黑车的更不堪,有人连驾照都没有就敢上路,半夜拉个女客,意志不坚定就琢磨着劫财劫色,断然不能要,真开出租车公司,要的是张爱民那样本份老实的司机师傅。

    喝完了酒,众人醉醺醺的不能开车,用对讲机唤来几辆出租车,开去金樽ktv继续进行,进门的时候前呼后拥,让刘汉东充分感受到了当大哥的威风,江浩风还特地来到包厢和大家喝了三杯酒,给足了面子。

    “最近没人闹事吧?”刘汉东问他。

    “必须的,以前是他们不知道,现在出来混的基本都知道金樽是东哥在管理,没人敢闹,有不识相的,小雷就办了。”江浩风说。

    火雷俩毕业后一直没找到正经工作,就在外面瞎混,玩摩托泡马子,得亏他家里还有点钱养的起,经刘汉东介绍在金樽当了个安全副主管,工资不少,还能随便玩,可乐坏他了,不过小伙子办事还算尽职,金樽最近很太平。

    喝酒唱歌,不亦乐乎,刘汉东出去撒尿,路过一间包房,不经意瞥见里面的人正拿着冰壶溜冰,他干过一段时间的禁毒警察,对这个很敏感,当场就踹门进去了,喝道:“怎么跑这儿溜冰来了!”

    屋里的人并不害怕,而是大喊雷哥,附近服务员听到,赶紧跑过来劝,说这是东哥,雷哥的大哥,客人们这才紧张起来,乖乖的站好,说我们就玩玩,不当真的。

    火雷闻讯赶到,向刘汉东解释说这都是我的朋友,来捧场的,刘汉东扫视一下众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孩女孩,穿的华丽夸张,桌上摆着清一色的土豪金苹果手机,包、鞋也都是名牌,估计是一帮富家子弟闲得无聊刚开始接触毒品,他给火雷面子,没当众发飙,点点头退了出来。

    出了包间,火雷向他解释,店里不卖这个,都是客人自己带的,现在市面上卖这个的很多,街口有个报亭,卖报纸和饮料,也卖冰壶,用小矿泉水瓶子插两根吸管做的吸毒工具,十元钱一个,一晚上能卖二百多。

    “咱金樽算很严格的了,不让拆家进场,但是管不住客人自己带啊,市内那些迪吧更乱,公开的卖,自己进了货往里面掺假,恨不得刮墙皮兑进去,赚钱都赚翻了,咱要是放开了,就凭东哥的关系,绝对能赚疯……”

    火雷说的神采飞扬,走廊里灯光黯淡,没注意到刘汉东脸色都变了。

    “哥在看守所蹲了半年,社会都乱成这个吊样了,火雷,你可绝对不能碰这些玩意。”刘汉东正色道。

    火雷眼神有些闪烁:“我不玩这些。”

    “不玩就好。‘刘汉东回了包厢,几次三番想拿出手机给缉毒大队打电话报案,可是想到金樽是自己照看的场子,江浩风一个月给上万的车马费,这样做对生意大有影响,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忽然江浩风探头进来,冲刘汉东招招手,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上烟倒水,开门见山:“东哥,有事请你帮忙。”

    “说。”

    “金樽的老板,就是我姨夫,他就一个孩子,宝贝的不行,昨天小孩溜冰让警察抓了,说要送进去强制戒毒,听说东哥和禁毒大队比较熟,想请你帮个忙,通融一下,尽量别送戒毒所,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孩子还小,受不了那个苦。”江浩风很恳切的说道。

    “我帮你问问吧,毕竟我跟缉毒大队的伙计们很久没联系了。”刘汉东道。

    “那就太谢谢东哥了。”江浩风大喜,拿出一张卡推过去,“里面二十万,办事用的,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刘汉东毫不客气收了卡,问道:“你姨夫做什么的?”

    江浩风叹气道:“我姨夫当初也是混社会的,说起来和龙开江是一辈的,四十多岁脑梗赛,半身不遂了,从此退出江湖,不过混了不少年,家底子还是有一些的,就开了金樽,让我管理着,其实靠的还是他的影响力,不过这些年江湖也乱,不讲规矩了,所以姨夫让我请东哥来罩着。”

    刘汉东再次保证,一定尽力,江浩风千恩万谢,说今晚费用免单。

    ……

    第二天,刘汉东送完舒帆和佘小青,驾车来到缉毒大队驻地,再次来到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家还都记得刘汉东,亲切和他打招呼,拍他的肩膀,正巧耿大队从外地办案回来,接待了刘汉东。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啥事。”耿直心里很有数。

    “捞人,有个朋友的孩子,叫葛亮,才十九岁,前天吸毒让抓进去了,他家里不想让孩子进戒毒所,托我打听打听,有没有通融的可能。”刘汉东也是实话实说。

    耿大队冲外面喊了一嗓子:“小方!”

    方正颠颠进来:“耿大,啥事?”

    “查一查,前天有没抓到一个叫葛亮的吸毒人员,有没前科,有没藏毒带毒。”

    方正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有这么一个小孩,没前科,没藏毒,人在拘留所关着,等着往盐湖戒毒所送呢。”

    “把人提回来吧。”

    刘汉东大喜:“耿大队,你太给我面子了,晚上我请客。”说着将一张卡塞了过去。

    耿直将卡推了回来:“别给我来这一套,我放人不是给你面子,也不是想收好处,我有别的要求。”

    刘汉东心知不妙,硬着头皮道:“你说,看我能不能接住。”

    耿直说:“金樽是你管的吧,那地方毒品可挺泛滥的。”

    刘汉东赶紧撇清:“和我没关系。”

    耿直说:“我知道,你就是拿点车马费,维持一下秩序,不参与管理经营,不过以后你得参与进去了。”

    刘汉东顿时明白了,耿大队真黑,这是要培养自己当卧底啊。

    耿直颇为玩味的看着他:“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入股金樽
    刘汉东说:“耿大队,以我现在的江湖地位再当老点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耿直说:“专业点,那叫特情,你是咱缉毒大队出去的,为老单位奉献一下,不委屈你。”

    刘汉东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耿直哈哈大笑:“不答应你就是傻逼,我给你慢慢说,这里面好处有多大好处。”说着将刘汉东拉到没人的地方巴拉巴拉一处说,说的唾沫星子横飞,刘汉东把头点的像拨浪鼓,满口答应。

    事儿就算说定了,耿大队雷厉风行,往拘留所打了个电话,然后让方正带刘汉东直接去提人,正巧警车不在,方正跟着刘汉东下楼走到奥迪s8前,着实被震惊到了:“年把没见,你都开上a8了!”

    “看清楚,这是s8,超跑的发动机。”刘汉东得意洋洋,“你来试试?”

    “算了,回头碰了擦了,打死我也赔不起。”方正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顺手拿起中控上的红梅烟盒,“奔雷手同志,你这烟和车不搭配啊。”

    一声奔雷手让刘汉东感慨无限,依稀回到当年在缉毒大队的日子,上车启动,出了大门,正遇到宋欣欣坐着警车过来,两下里降下车窗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

    “宋法医很憔悴啊。”刘汉东瞄了一眼后视镜,宋欣欣正在下车,穿着警服长裤和高跟鞋,飒爽又苗条。

    “缺少男人滋润啊。”方正很惋惜的叹了口气,“整天和冷冰冰的尸体打交道,又带个孩子,条件再好也让男人打退堂鼓了。”

    “你不上?”刘汉东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降不住这样的,再说我已经找好了,就快结婚了,对了,到时候把你车借来用用,奥迪s8当婚车绝对有面子。”

    “行啊,给两条喜烟就行。”

    “没问题,两条红梅。”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来到拘留所,刘汉东可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以往都是被送进来,接人倒是头一次,他不用进去,在外面等着就行,耿大队已经打过招呼,方正进去办了手续,提出来一个黄毛小子,瘦瘦高高的,跟霜打得茄子一样没精神。

    刘汉东只问了一句:“你叫葛亮?”

    “报告政府,我是叫葛亮。”小伙子不清楚刘汉东的路数,赶紧回答,眼神惶恐万分。

    “江浩风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

    刘汉东点点头,示意他上车,路上没再问别的话,继续和方正谈天说地,先把他送到缉毒大队,然后开车直奔金樽,路上给江浩风打了电话告诉他葛亮已经放出来了。

    听到刘汉东在给江浩风打电话,葛亮才壮着胆问道:“大哥,你是我哥的朋友?”

    “嗯。”刘汉东不太想搭理这种不成器的孩子,葛亮看他有些不耐烦,战战兢兢的不再说话。

    来到金樽门口,江浩风已经等在这里了,见刘汉东车来,跑过来上了车,抑制不住的兴奋:“东哥你这效率太高了,我已经通知姨夫了,咱现在就过去吧。”

    “我就不去了吧。”刘汉东推辞道。

    “那可不行,姨夫很想见见你,他身体不方便,要不然就过来了,再说家里也想再感谢感谢你,你是不知道,我姨这几天都没合过眼,整天的哭。”江浩风说的很诚恳,刘汉东想到耿大队的话,就答应了。

    葛亮在后面小声说:“哥,东哥就是那个东哥么?”

    江浩风瞪他一眼:“江湖上有几个东哥?”

    葛亮又不敢说话了。

    葛家住在蕴山别墅区,房子挺大,有院子有车库,汽车刚停到门口,大门里就出来一窝老娘们,哭天喊地的将葛亮接进去,倒没人搭理刘汉东和江浩风。

    “这孩子让惯坏了。”江浩风说,“老葛家三代单传,他四个姑姑,一个比一个惯他,爷爷奶奶更是宠的不得了。”

    两人下车进院子,葛家人依然忙作一团,没空搭理他们,院子里有个坐轮椅的中年男人,江浩风冲他喊了声姨夫,向他介绍刘汉东。

    “听龙开江说过你的事儿。”中年男子很客气,“近江道上的新秀啊。”

    “瞎混。”刘汉东在旁边坐下,拿出红梅上烟,他听耿大队说过,葛亮的父亲叫葛天洪,当年是道上的大混混,要不是脑梗偏瘫,绝对要比龙开江、李随风等人混的好。

    “这回得多谢你,浩风,打电话到聚副楼订餐,要天字号包间。”葛天洪道。

    刘汉东站了起来:“酒就不喝了,我下午还有事,对了,卡没送出去。”说着将银行卡递过去。

    葛天洪不接:“小刘你这样可不行,办事捞人哪有不花钱的。”

    刘汉东说:“我和缉毒那帮伙计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一句话就办得了的事儿,真用不着花钱,我连烟都没上,不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葛天洪再三挽留,江浩风也跟着劝,屋里那帮抹眼泪的老娘们也出来了,拉拉扯扯非要留刘汉东吃饭,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只好放他走了。

    刘汉东开车走了,葛天洪对江浩风说:“这小子真讲究,可以深交。”

    江浩风也说:“东哥人是不错,讲义气,身手又好。”

    葛天洪问:“他现在跟谁干的?”

    “好像是给哪个大公司老板开车。”

    “屈才了。”葛天洪沉吟片刻,将银行卡递给江浩风,“这笔钱入店里的总账,当刘汉东的入股,每月给他五个点……十个点的分红。”

    “十个点是不是太多了?”江浩风飞快的盘算了一下,金樽的装修费用就一千多万,加上房租、电费、人员开支乱七八糟的成本可不低,二十万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葛天洪笑而不语。

    ……

    隔了一天,江浩风正在办公室看着会计算账,金樽ktv的财务制度不正规,出纳、会计都是葛家的亲戚,账目乱的一塌糊涂,连借贷式记账簿都不用,找几个小学生作业本密密麻麻写上每天的收入支出,只能能看明白就行。

    忽然楼下传来轰响,江浩风走到窗口看去,一辆巨大的自卸王正在向ktv大门口倾泻建筑垃圾,保安拦都拦不住,他赶紧下楼交涉,人家理都不理,紧跟着过来十几辆车,车上下来五十多个人,一水的安全帽加口罩,拎着钢管和斧头,二话不说冲进店门就砸,ktv白天生意很少,只有两个保安值班,加上前台和接待三四个女孩子,根本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堂被砸了个稀巴烂。

    江浩风明白是怎么回事,金樽ktv所在的这栋大楼被原房东卖掉了,新买家嫌租金太低,给金樽开出两个条件,要么增加租金,要么搬走,这两个条件都无法接受,双方已经争执了很久,对方终于按捺不住了,采取了非常手段。

    大堂被砸,门口一堆建筑垃圾,晚上肯定没办法营业了,江浩风打电话向姨夫报告,葛天洪说我也没办法,你问问刘汉东有什么招。

    江浩风这才明白姨夫为什么要给刘汉东十个点的干股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于是他给刘汉东打了电话,十分钟后刘汉东赶到现场,问清楚缘由后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办法,他们租金要的太高,答应了就是替他们打工,搬走也不现实,才开业没多久,光装修花了一千万,这不得亏死。”江浩风愁云满面。

    刘汉东说:“既然闹成这样,就是没得谈了,比谁的拳头大是吧,报警!”

    江浩风傻眼了,原以为东哥会单枪匹马,深入虎穴,靠威名和狠辣震慑对方,或者一个电话喊来几百口子,把对方场子也给砸了,没想到居然出的是报警这一招。

    没辙,报警吧,电话打到派出所,人家说你们经济纠纷,我们没法管。

    刘汉东早有预料,他让江浩风安排人先把门口的建筑垃圾拉走,然后把大堂里的满地狼藉打扫干净,挂上一个“装修中,照常营业”的牌子,然后出去了一趟。

    下午五点钟,又是一辆满载建筑垃圾的自卸王开了过来,后面跟着十几辆外地牌照的汽车,刚停在门口准备卸货,忽然凄厉的警笛响起,十几辆黑色涂装的依维柯警车从旁边巷子里冲了出来,将这些外地牌照汽车团团围住,身着防暴服的特警拿着盾牌和警棍下车组阵,防暴枪装填催泪弹,警犬虎视眈眈。

    想象中的大乱斗并没有发生,这些打手都是对方花每人一百元的价钱从城乡结合部找来的小混混,仗着人多势众吓唬人还行,遇到特警就吓尿了,立刻举手投降,钢管斧头丢了一地,四五十号人垂头丧气被押上警车。

    江浩风这才明白刘汉东的能量,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调不动作为市局机动力量的特警大队,即便有熟人,也喊不来这样规模的队伍。

    但是抓了这帮人,也还是治标不治本,转天人家再找一帮人来捣乱,总不能让特警大队整天守在这儿吧,江浩风找到刘汉东请教,刘汉东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让你姨夫和人家好好谈价钱就是。

    江浩风说已经谈崩了,要不然也不会到这一步。

    刘汉东说那我去谈吧。

    〖
第四卷 第三十六章 倒霉的一天
    既然要代表金樽出头,就得先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来头,刘汉东询问江浩风,得知买下金樽ktv所在大楼的新房东是江北人,姓林,在江北也是做娱乐行业出身的,还开过煤矿,玩过房地产,现在嫌江北池子太小扑腾不开,进军省城了。

    正聊着,忽然楼下传来警报声,江浩风趴在窗口一看,惊呼道:“东哥,你的车让人砸了!”

    刘汉东一个箭步上前,只见楼下一个小子飞一般逃窜,后面保安紧追不舍,他赶紧下楼来到停车场,奥迪s8的侧窗玻璃整体龟裂落在车内,放在中控台上的几十块零钱不翼而飞。

    过了一会,两个保安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他们都是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体力哪能跑得过年轻人,自家停车场上出事,刘汉东也没法追究他们的责任,调取监控录像,砸车的毛贼是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专门的破窗锥,动作很利落,跑得比兔子还快,穿着红裤子的两条腿活像风火轮。

    刘汉东只能自认晦气,打110报警,报保险公司,再让苏强来把车开去4s店维修,折腾一圈也没心思谈事情了,告诉江浩风,约好时间地点通知自己就行。

    出了金樽,刘汉东本想打车回去,可是拦了几次都没拦到空载的出租车,只好去等公交车,站台上熙熙攘攘全是人,已经是七月流火的季节,女孩子们穿的清凉无比,热裤短裙小吊带,颇为养眼,因为车被小毛贼砸了,刘汉东心情不好,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在打量自己。

    520路来了,正好是马凌驾驶的那一班,虽然公交车没空调,急着回家的人们还是一拥而上,有人高叫:“别挤,别挤。”却拼命往里钻,刘汉东不和他们一起挤,等最后才上车。

    马凌戴着墨镜和太阳帽,手旁摆着大茶杯,皮肤晒得漆黑,看到刘汉东上车便道:“投币。”

    “我还要投币啊?”刘汉东伸手去摸钱夹,裤兜里空空如也,顿时脸色大变:“停车,钱包让人偷了。”

    马凌带一脚刹车减慢速度,打开了车门,刘汉东跳下车举目四望,站台上哪还有人,他这下可急了,钱包里有身份证和银行卡,全部身家都在卡里,几十万块钱呢,堂堂城南一哥居然被人洗了皮子,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死。

    手机响了,是马凌打来的,让他赶快想办法,最好去公交分局问问,调取站台监控录像查一查。

    此刻刘汉东深深感到自己作为一名新晋江湖老大的不合格,首先老大是不会乘公交的,其次老大如果丢了钱包,一个电话人家就得颠颠送回来,还得赔不是,可自己只能报警求助,实在丢人,他抬起手腕想看看时间,却发现腕子上空空如也,不但钱包被人摸了去,手表也让人摘了,简直神不知鬼不觉,这小偷技术太好了。

    那块欧米茄可是辛晓婉留给自己的念想,刘汉东恨得咬牙切齿,打电话给王星向他求助,王星得知刘汉东被扒窃,先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说别急,回头给老佛爷打个电话就行。

    刘汉东问老佛爷是谁,王星说是近江的贼祖宗,小偷全是他的徒子徒孙。

    既然王星打了包票,刘汉东也就不费事去报案了,依然在站台等下一班520,顺便看看能不能逮到小偷。

    几分钟后,站台又站满了人,515路公交车开过来,大家依然蜂拥而上,刘汉东死死盯紧,看有没有小偷出没,扒手们好像察觉到他的怒火一般,再也不出现了。

    515开走了,站台上稀稀拉拉几个人,不是白领就是学生,刘汉东心里一股邪火直窜,今天是怎么了,连续两次遇到贼,让我抓到了非往死里收拾不可。

    “刘汉东,是你么?”背后传来喊声,回头看去,一辆大众轿车停在站台前,副驾驶上的女人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刘汉东努力想了想,终于从记忆库里找出这个女人的印象:“你是李慧?”

    “呵呵,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刚才就看见你了,没敢认,特地绕了一圈回来的,你去哪,上车再说吧,这里不能停车。”

    李慧是刘汉东的高中同学,从毕业就没见过,人家盛情邀请,刘汉东不好拒绝,就上了车,开车是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李慧介绍说这是我老公,自己做点小生意,又问刘汉东你现在干什么呢。

    “我退伍回来帮人开车。”刘汉东随口答道。

    李慧很兴奋,滔滔不绝的说着,高中同学有很多都在省城发展,有当公务员的,有自己开公司的,都混的有声有色,马上就是毕业十周年了,同学们准备搞一个聚会,在qq群里都讨论半年了。

    “刘汉东你一定要参加哦。”李慧拿出手机,“把你的手机号,qq号,微信号告诉我。”

    留下联系方式后,刘汉东发现汽车行驶方向不对,便说自己住东南方向,你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搭车回去。

    “你住哪个小区,我开车送你吧。”李慧老公说的很客气,但却已经开始减速靠边停车。

    “我住铁渣街一带,那里经常堵车,不方便。”刘汉东等车停稳,推开车门,忽然想到身上没钱,挠挠头道:“李慧,借我一块钱坐车。”

    李慧从提包找硬币,嘴里嘟哝着:“超市买东西,明明找给我两块钱,怎么不见了。”

    她老公干咳一声,拿胳膊肘碰了碰李慧。

    李慧恍然大悟,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二十元钞票递过去:“打车回去吧。”

    “谢了,同学会上还你。”刘汉东拿了钱走了。

    “你同学混的挺惨啊,连坐车的钱都没有。”李慧老公开车前行。很欢快的说道。

    “他当年可是我们班上最风光的男生,不但学习好,也会玩,好多女同学给他递情书呢,后来考上江大了,结果上了一年就退学当兵去了,真是可惜。”李慧望着后视镜里刘汉东越走越远的背影,黯然神伤。

    “你是不是暗恋过人家啊。”她老公满是醋意的问道。

    李慧打了他一下,娇嗔道:“瞎扯什么呢,膝盖痒痒想跪搓板了么?”

    ……

    当晚,马凌将刘汉东臭骂一顿,因为身份证也在钱包里面,要补办银行卡得先补办身份证,而身份证又得回江北老家去办,一套程序走下来麻烦死人。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马凌骂归骂,完了给他一千块钱零花,让他赶紧请假去补办。

    刘汉东打电话向佘小青请假,少不得又被一阵奚落,当然假还是批了。

    次日,刘汉东正要回江北,忽然接到江浩风的电话,说是和对方约好了,在阅江楼茶馆见面,中午十二点。

    这是刘汉东第一次以大哥身份参与黑社会讲数,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因为双方发生过冲突,今天中午说不定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必须未雨绸缪才行,金樽这边能喊到二十多个人,他又给马伟打电话请求增援。

    马伟听说东哥要吹哨子喊人,登时兴奋起来,问是讲数还是干架,刘汉东问这有什么区别么,马伟说时代进步了,道上规矩也细分,讲数不靠人多,靠的是出场人物的分量,干架就是纯粹比谁的人多家伙多,有喷子的一定要拿上,到时候未必真能打起来,其实就是一个相互示威的仪式,这在香港叫做“晒马。”

    “你要是在阅江楼茶馆这种高档场合讲数,我那些弟兄们就不适合出场了,太掉价,这样吧,到时候我过去,再喊几个江湖上有一定地位的伙计,十二点是吧,我十一点半到楼下。”

    “谢了。”刘汉东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给龙开江打了个电话。

    “龙总,有件事想麻烦你。”

    “别给我客气,有事你说。”

    “金樽这边出点问题,约好明天阅江楼喝茶讲数,龙总能来给兄弟架个势么?”

    “没问题,一定到。”

    有龙开江坐镇,刘汉东心里就有谱了,接下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了,他给耿直打电话:“耿大队,明天中午有空么,阅江楼请你喝茶。”

    “你小子,有事直说。”耿直才不上钩。

    “金樽房屋租赁的事儿,我可是按你的要求来做到,要不然才不参合这些破事呢,耿大队你得帮我。”

    “黑社会讲数,警察出面不好吧。”

    “别说的那么严重,就是一般合同纠纷,大家都是斯文人,不会当场喋血的,到时候你就装作路过,和我打个招呼就行。”

    “好,我明天去一趟。”

    安排好这一路人马,刘汉东还觉得意犹未尽,想来想去能动用的资源不多了,马凌这边倒是和皮天堂的老婆挺熟,于是发短信找她要了电话号码,辗转联系到了皮天堂,可是皮老板正在国外出差赶不回来,他很热情的给刘汉东支招:“我帮你找个人,也是近江地面上黑白通吃的人物,叫关涛,和我关系很好,中午肯定过去给你架势。”

    人差不多够了,眼下要解决的是交通工具,奥迪车才4s店等进口玻璃,大夏天的开摩托车太热,正好阚万林胳膊骨折还没痊愈,先借他的比亚迪f3用一用。

    这辆比亚迪被阚万林糟蹋得不轻,买来就没保养过,机油黑的像墨汁,挂挡也不平顺,发动起来轰鸣如拖拉机,刘汉东正在路边试车,忽然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快步走来,招手道:“师傅,机场去不去?”

    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裙子,脖子上扎着一条色彩斑斓的丝巾,拖着银色的拉杆箱,这副装扮正是江东航空的空乘夏季制服。

    〖
第四卷 第三十七章 邂逅初恋
    刘汉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阚万林这辆比亚迪挂的是平川牌照,而近江的平川牌照小车里,十辆有八辆是干黑车的,其实他也是干过一段黑车生意的,遇到生意不免技痒。

    “二百!”刘汉东习惯性狮子大开口。

    “一百!”空姐拦腰就砍。

    从这儿到近江国际机场正常打表的话大约是八十元左右,黑车不用给公司缴份子钱,按说价格应该比正规出租便宜才是,可这会儿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空姐不停看表,估计是赶时间,一百就一百吧,刘汉东身子向后一侧,打开了后车门:“上来吧。”

    “师傅后备箱开一下。”空姐开始收行李箱的拉杆。

    刘汉东从后视镜里看到空姐吃力的抬着箱子,绅士风度泛滥,下来帮她拿箱子,拎起来才发现轻的很,这小妞也太单薄没力气了。

    “谢谢。”空姐走的香汗淋漓,扯下脖子上红蓝相间的丝巾,用小手扇着风,刘汉东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小腿修长,身材纤细,挽着发髻,化着淡妆,不对,这眉眼,这嘴唇,难道是她?

    刘汉东心事重重回到驾驶位,空姐钻进了后排,比亚迪轰隆隆发动,向机场驶去,刘汉东瞟一眼后视镜中的空姐,总觉得酷似自己高中时期的初恋情人宣东慧,可是当年扎着双马尾的清纯女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后座上风姿绰约娥眉淡扫的空中小姐形象重叠起来。

    “师傅快点,我赶时间。”空姐撂下一句话,拿出苹果手机上网打发时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去机场的路车流量很大,刘汉东驾驶的比亚迪犹如游鱼一般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半小时后停在了近江国际机场一号航站楼前,空姐下车开后备箱拿行李,刘汉东也下来帮忙,趁机再次仔细看了几眼,依然无法确认眼前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初恋。

    空姐拿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钞票递过去,嗫嚅了一下,欲言又止,拉起行李箱走了,刘汉东怅然若失,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往事历历在目,就算对方真的是宣东慧,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辆银色奥迪a4停在前面,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俏丽的女孩子,驾驶员下来拿行李,两人亲昵的拉着手,男的要亲女的,女的说别在这儿,人多,刘汉东没在意的瞄了一眼,发现男的居然是佘小青的男朋友安杰。

    刘汉东摸出三防手机拍了张照片,心满意足,下回佘小青再敢给自己脸色看,立马拿出照片刺激丫的。

    距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半小时,刘汉东驾车去了汽配城,买了机油三滤,把比亚迪保养了一下,十一点钟开车过去,来到阅江楼附近,马伟已经到了,带了两个人,都是膀大腰圆刺龙画虎的角色,一见刘汉东都服服帖帖,毕恭毕敬,口称东哥。

    马伟介绍说:“王刚,王强,混湖西新村的,都是玩的不错的弟兄,带来充个场面,回头谈事的时候,你俩站东哥后面。”

    四人上楼,江浩风已经到了,也带了几个人,三四十岁年纪,穿的很随意,都是葛天洪当年的小兄弟,现在自己做生意,半黑不白的,也算道上人士。

    十一点五十,龙开江到了,带着杨庆和钱振虎,大家寒暄客套,江浩风点了两壶茶先喝着。

    “那边怎么还没来人?”刘汉东问。

    “已经来了,不过不是正主,也是喊来架势的朋友。”江浩风一努嘴,远处坐着几个汉子,正低头玩手机。

    整个二楼已经被包下,今天到场的不是这边的就是那边喊来的人,楼下又上来几个男子,刘汉东一看就笑了,上来的是铁渣街的花豹,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十二点差两分钟,正主到了,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t恤和板鞋,阴柔英俊,刘汉东顿时皱起眉头,问江浩风:“这家伙是不是叫林福强?”

    “以前叫什么不清楚,现在叫林枫,怎么,东哥认识他?”江浩风很诧异。

    “认识,还是老对头哩。”刘汉东冷笑,不是冤家不聚头,想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林福强看上宣东慧,整天带着一帮职高的小痞子在一中门口堵人,刘汉东和他们干过不止一次架,每回都打得血头血脸,后来林福强的父亲出面,让派出所把刘汉东给拘了,要不是班主任拼死保自己,肯定要被一中开除。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福强,现在叫林枫了,他也认出了刘汉东,大大咧咧坐下,点上一支烟,敲敲桌子:“人到齐了吧,开始谈吧。”

    江浩风介绍道:“林总,这位是我们金樽的副总刘汉东,今天他全权代表金樽。”

    林枫说:“刘汉东混的可以啊,都副总了,那就谈谈吧,有啥意见都拿出来。”

    刘汉东说:“金樽当时签的合同是十年,白纸黑字,买卖不破租赁,这是法律也是民俗,你姓林买了房子,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当然价格不是不可以谈,可你干的叫什么事,弄一车建筑垃圾扔门口,找一帮小孩乱砸一气,你这是想和平解决的态度么,房租的事儿先放一边,你先给我一个说法。”

    林枫针锋相对:“刘汉东,别以为杀了张宗伟,废了詹子羽,你就是近江的老大了,你差得远了,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要么房租翻番,要么给我滚蛋,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刘汉东一把抓起桌上沉重的水晶烟灰缸就要抡过去,江浩风急忙抱住他:“东哥,别动手。”

    林枫吓了一跳,惊得站了起来,随即气得发抖:“他妈的你还想动我!”

    在场的大佬们都跟着劝,好不容易按住,林枫怒道:“不谈了,明天下午江滩上见。”

    大佬们都摇头,现在的年轻人性子真急,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早知道这样还来谈个屁啊。

    忽然楼板被人踩的咚咚响,一个魁梧的汉子在四个保镖的簇拥下上来了,见状笑道:“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早知道早来一会了。”

    大家都和他打招呼,称呼一声王总,江浩风附耳告诉刘汉东,这位满脸横肉的角色是世峰集团的二当家,王世煌。

    王世煌是林枫这边请来的重量级人物,和龙开江可以平起平坐的,花豹这样的只配在沙发后面站岗放哨。

    又是一阵寒暄,王世煌大大咧咧道:“葛天洪怎么没来?”

    江浩风说:“我姨夫身体不好,金樽这边的业务都交给东哥了。”

    王世煌看看刘汉东,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恨意。

    刘汉东问道:“王总,古长军在大西北还好吧,你没去看他?”

    王世煌忽然哈哈大笑:“你行,今天不扯别的,单说金樽的事儿,你们两下闹得挺大,连特警大队都出动了,闹到最后大家都挣不到钱,没意思,我看今天龙总也来了,就趁着人都在,把事情解决了吧。”

    林枫偃旗息鼓:“我听王叔的。”

    刘汉东也道:“那你就比划比划。”

    王世煌说:“说到底,不就是钱闹的么,要我说也别撵人家走了,也不要涨什么房租,干脆林枫你拿几百万给老葛,把金樽盘下来,这不双赢么。”

    龙开江呵呵笑道:“小王你这不是坑人家么,老葛腿脚不好,攒了半辈子钱就弄了这个一个场子,指望养老呢,你一句话就给人弄没了,要我说,在原来房租基础上涨两三成也就可以了。”

    王世煌说:“现在通货膨胀,钱不当钱,涨两三成一点意思也没有,要不这样吧,林枫以房子入股,占金樽七八成的股份就行,强强联合总比互相斗强,有钱大家一块儿赚,多好。”

    刘汉东断然回绝:“门都没有。”

    林枫大怒:“怎么和王总说话的,有没有江湖尊卑!”

    王世煌并不生气,摇头晃脑道:“所以说中国人就没协作精神,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一群中国人是一群虫,都想着吃独食,当我没说,你们继续。”

    还有什么好继续的,谈判不欢而散。

    临走的时候,林枫特意走到刘汉东面前,一脸鄙夷的低声说:“刘汉东,十年前你斗不过我,现在更不行,我能活活玩死你。”

    刘汉东微笑回应:“那就试试吧。”

    自始至终,耿大队也没出现。

    刘汉东和江浩风回到金樽商量对策,刘汉东建议先挂上停业整顿的牌子以备不测,娱乐场所想找点毛病实在太容易了,无论工商、消防、公安、城管都能来管一把,所以老板必须八面玲珑,黑白通吃,不然一天都开不下去。

    江浩风说:“林枫家在江北开的夜总会叫顶点,最近隔三岔五被公安查,大概是得罪了当地有分量的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霸占金樽,进军近江娱乐市场。”

    刘汉东说:“所以坚决不能让他们得逞,林家父子都不是好鸟,肯定准备了不少阴招。”

    江浩风扼腕叹息:“当初下狠心把这栋楼买下来就好了,哪有现在这么多烦恼。”

    刘汉东也纳闷:“当时为什么不买呢?”

    “一来没这么多钱,二来房东也不卖,后来林枫走的是詹子羽的关系,强取豪夺以超低价把大楼拿下了,现在又想故伎重演,把金樽也抢下来,纯粹就是欺负人。”江浩风忿忿不平,他说的很有道理,近江这么多赚钱的娱乐会所,ktv,夜总会,林枫不抢别人家,但抢金樽,其实就是看葛天洪是个软柿子,好欺负。

    正说着,楼下来了一辆警车,消防支队的几个干事夹着皮包下来了,要突击检查消防设施。

    “东哥,怎么办?”江浩风愁眉不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无非是封店罚款,接招就是。”刘汉东说的轻巧,其实心里也没主意。

    江浩风下去接待消防干事,塞红包人家不收,板着脸开了一张五万的罚单,勒令关门停业一周,整顿消防设施、安全通道,不通过检查,不许开业。

    消防队的走了,大家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这大概只是林枫组合拳的第一招而已,接踵而来的还有更多的检查、捣乱、闹事。

    刘汉东感到很憋屈,很无力,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靠拳头就能解决的。

    忽然手机响了,是耿大队打来的:“中午谈的怎么样?”

    “谈崩了,消防队的刚来过,罚款整顿。”刘汉东没好气的说道。

    “谈崩了就继续谈。”耿直笑道,“林枫不行,就和林国斌谈。”

    刘汉东心里一动:“耿大队,你出手了?”

    “没大案,下午抓了个瘾君子,身上带了十几片缅麻。对了,还是你江北老乡呢,姓林,你不来瞅瞅?”

    刘汉东乐了:“必须去啊。”

    〖
第四卷 第三十八章 亲自抓小偷
    耿大队说:“你来也行,帮我带二十份盒饭过来,要两荤两素的那种,对了,再买两箱红牛。”

    刘汉东没二话,立刻网上订餐付款,让快餐店送二十份盒饭过去,又亲自去超市买了两条烟,两箱红牛,一堆零食,开车赶到缉毒大队,耿直向他介绍了情况,林枫吸毒的事实耿直早就掌握了,像他这样的瘾君子每天都弄点,浑身不舒坦,下午在酒店房间里吸食冰毒,被抓了个正着。

    “我看看他吧。”刘汉东幸灾乐祸道。

    “没啥看头,你事儿已经办完了,赶紧回去吧。”耿直板起脸,公事公办,硬是把刘汉东赶走了。

    刘汉东磨破嘴皮也没用,只好又回到金樽,一进门服务员就说有客人来找你,在大包里等着呢,赶过去一看,是张生面孔,三十来岁年纪,穿的很随意,大裤衩加拖鞋,手上带着紫檀佛珠和翡翠扳指。

    “我关涛,中午有事没能过去,不好意思了。”男子向他伸出手。

    “你好,坐吧,喝点什么。”刘汉东和他握手,感到对方的手温暖有力。

    “涛哥刚到,已经安排服务员拿酒去了。”陪坐一旁的江浩风道。

    关涛说:“刚才和小江聊过了,消防支队那帮伙计纯粹瞎胡闹,故意找茬也不是这么玩得,我和他们参谋长很熟,一个电话就解决。”说着拿出手机,居然是个老掉牙的诺基亚,当场打了个电话,哼哼哈哈说了几句,挂了道:“没事了,可以营业了。”

    江浩风说:“罚款单怎么办?”

    关涛笑道:“罚款单要么你撕了,要么留着告那几个小子,一告一个准,他们这叫违规执法,一没封条,二没文件,就是故意整人。”

    江浩风恍然大悟:“我也没经过这个,被他们一唬就慌神了。”

    “遇事不能慌,找准路子,找对人,一次性砸倒……”关涛很健谈,滔滔不绝的说着,服务员送来两瓶xo,一群公主进了房间,倒酒伺候,关涛左顾右盼:“陪酒的呢?喊几个过来助兴。”

    江浩风说:“这不怕查么,都放假了。”

    关涛哈哈大笑:“打电话叫回来,都说了没事了。”

    江浩风半信半疑,但还是打电话叫了几个小姐过来陪酒,关涛酒量不错,和刘汉东推杯换盏喝了不少,正喝到酣处,刘汉东觉得裤兜里手机在震动,于是到外面去接电话,是王星打来的,说和那条街上的佛爷联系过,那个时间点确实有人干活了,但偷的不是你的钱包,是个女士钱夹,更没人偷手表,因为戴名牌手表的人都不会坐公交车,所以现在的小偷都不练这个技术了。

    刘汉东纳闷:“那我的钱包和手表哪去了?”

    “这个真不知道,盗亦有道,他们不会骗我,兴许是有人捞过界吧,这两天你去当铺瞅着点,兴许能发现。”

    这条线索断了,让刘汉东很是丧气,暗下决心从明天起上街抓小偷,非把这个毛贼抓到不可。

    喝酒唱歌完了之后又去夜市吃烧烤,喝的醉醺醺回到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依然没去上班,正要开车回江北补身份证,忽然接到准岳父马国庆的电话,让他到派出所来一下。

    刘汉东赶到派出所,马国庆拿出一个信封丢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东西。”

    拆开一看,正是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

    “小偷给你丢邮筒里了,邮局转给派出所,你的大名系统内无人不知,人家就给送过来了,下次小心点。”马国庆以教训儿女的口气说道。

    “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刘汉东很诧异,这小偷还挺有职业道德,但即便如此还是得把他抓到,破案的办法已经有了,就从邮筒入手。

    现在网络发达,平信基本上没人使用了,邮政局分设各处的邮筒也大大缩减,只保留邮政局门口仅有的几个,只要调取附近治安摄像头就能查出是谁干的。

    在马国庆的帮助下,刘汉东调取了邮局所在地派出所的监控录像,还真被他找到了,此人很自然的走到邮筒前,将信封塞进去,扭头就走,他戴着遮阳帽和墨镜,看不出面容,服装也很平常,看不出特色,这样的人丢在人堆里就找不着,无处可寻。

    没办法,刘汉东采取了最笨但是最稳妥的办法,买了一个皮夹子里面塞满草纸,放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露出老大一截,专门在公交车站台上晃悠,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人群,他特地戴着大墨镜,很好的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真被他发现了扒手的踪迹,小偷和正常人不一样,其实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一般人的眼神是很散的,小偷却有着明确的目的性,盯人,准确的说是盯人的口袋,手机、钱包、金项链都是他们的猎物,而且小偷都穿的比较有特色,绝不穿跑不快的拖鞋、皮鞋,而是运动鞋为主。

    刘汉东假装看公交站牌,却从旁边不锈钢金属柱子的反光上锁定了身后两个人,这俩毛贼盯上了自己屁股后面的钱包。

    公交车来了,刘汉东假装上车,头也不回,通常人在挤公车的时候注意力会放在前面,忽略被挤压的感受从而失窃,而刘汉东的注意力全在身后,口袋里一松,他当即回头,一把扼住那人的脖子,劈面一拳,打的他满脸桃花开。

    旁边人都愣了,只有小偷的同伙装模作样义愤填膺道:“你干嘛打人!”

    刘汉东说:“小偷就该打!”

    那人道:“你别血口喷人,他偷你什么了?”

    刘汉东的皮夹还在口袋里,小偷抽了一半就被发觉,硬是给塞回去了,这下没罪证了,同伙更加猖狂,叫嚣着要让刘汉东赔钱,冷不防又是一拳打过来,打的他捂着鼻子蹲在地上,鼻血长流。

    围观的人更多了,刘汉东拿出束缚带将两个毛贼双手捆在背后,押着他俩走向自己的汽车,群众们窃窃私语,说这个汉子肯定是便衣警察。

    两个贼老老实实不敢反抗,大概他们也嗅出了危险的气息,被押上比亚迪,刘汉东开车直奔欧洲花园。

    “哥,你不是公安吧。”年龄大点的贼可怜巴巴的问道。

    “你说呢?”刘汉东反问。

    “看你不像,是道上的吧,兄弟知道错了,放我们一马吧。”

    刘汉东不搭理他,风驰电掣的开着车,来到欧洲花园工地,这里依然荒凉无比,俩贼嗅出危险的味道,两条腿都打颤:“哥,你要干啥?”

    “替你们爹妈修理一下你们的贼手。”刘汉东拿出一把匕首在袖子上擦着。

    俩贼噗通跪下:“哥,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不是也没偷成么,我们赔你不行么,千万别废了我们,就指望这个吃饭呢。”

    刘汉东左右开弓,七八个耳刮子扫过去,打完了说:“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偷我的手表搁哪儿了?我钱包里一千块钱呢,给我吐出来!”

    俩贼被打懵了,结结巴巴辩解:“哥哥哥,真……真没对你下过手,今天第一回,主要是你你你太露白了,皮夹子露那么长一截,不拿都对不起祖宗,按说你这样的,我们一般不偷。”

    “为啥不偷?”

    “我们偷老的、少的、女的、先捡防范低的下手,大哥这样的年轻人就得留点意,警惕性高不说,被抓到也麻烦,不是挨揍就是送派出所,不值得,大哥长的也挂象,感觉是混社会的兄弟,主要还是你那皮夹子太厚实了,俺们猪油蒙了心,连大哥都敢偷,该死,该死。”

    刘汉东才不被他们花言巧语欺骗,又是一通耳刮子打过去,说:“说啥都白搭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今天不把我的手表和皮夹子送回来,我剁你俩两根手指。”

    俩贼被他凶相吓坏,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一人道:“大哥,容我打个电话中不?”

    “给谁打?”

    “给我们大把头,就是带我们干活的老大,他啥事都知道,兴许知道您老的手表是让谁摘了去的。”

    “打吧。”刘汉东挥刀切断了他的束缚带,这小偷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扯着嗓子喊起来:“老大,救我啊,我和小明让人点了,不是公安,是个大哥,什么,哦,我问问。”

    捂着手机问刘汉东:“大哥,您贵姓,怎么称呼?”

    “我是刘汉东。”

    “老大,那大哥说他叫刘汉东,好好好,我让他接电话。”

    手机递过来,刘汉东接了:“喂。”

    “刘大哥对不住,都是自家人,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敢在您老头上动土,你那事儿,昨天王总给我提过了,我一直在查……”对方诚惶诚恐,极为客气。

    “少说这些没的有的,不把我手表和皮夹子交出来,你和你的人以后别想在街上出现,我找一帮人专门盯你们,见一个逮一个,逮到就剁手,你还别不信。”

    “刘大哥,我信,我太信了,这事儿真不是我的兄弟做的,这样吧,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给你查出来。”

    “你谁啊,我凭什么信你?”

    “他们都喊我老佛爷,站台钳工这一块归我管,刘大哥,咱都是混江湖的,吐口唾沫砸个坑,我话放在这儿了,明天一定给你回信。”

    “好,我信你一回。”既然对方提到了王星,刘汉东也就不再咄咄逼人,将两个小偷放了,“滚吧。”

    两人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刘汉东的三防手机响了,是江浩风打来的:“东哥,林国斌到近江了。”
第四卷 第三十九章 老鬼
    林国斌昨天晚上就开车过来了,最近发生很多事,搞得他焦头烂额,应接不暇,顶点夜总会被卓力的华清娱乐打压,本来生意就半死不活,公安每星期都来查,物价局、工商局也没事就来转一圈,搞的根本干不下去。

    林家在南泰县有个小煤窑,也被安监局给封了,罚款二百多万,林国斌投资的房地产项目也夭折了,总之是事事不顺,其中缘由林国斌也很清楚,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江北是混不下去了,只好把事业重心移到近江,靠詹子羽的帮忙,低价拿了一栋楼。

    按照林国斌的意图,用黑社会手段把葛天洪从金樽挤走,自己取而代之,继续从事娱乐行业,连装修费都省了,可是詹家父子出事,让他的计划停摆了一段时间,直到勾搭上王世煌才重新启动。

    开局不利,葛天洪不好欺负,见招拆招不说,还主动出击,通过警方把林枫给抓了。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林枫的被捕和葛天洪有关,但都是混社会的人,这点猫腻再看不出就白吃几十年社会饭了,林国斌有些后悔,不该轻视对方,人家随便露了两手,自己就吃不消了,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他打电话约葛天洪在庆丰饭店吃饭,这次不是讲数,双方都没带人马,葛天洪这边只有江浩风和刘汉东,林国斌也只带了两个手下,一见面他就给葛天洪赔礼道歉,说小孩瞎胡闹,这些事情我也是刚知道,实在对不住老哥了,葛天洪虚以委蛇,双方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一团和气。

    刘汉东仔细打量着林国斌,这个当年曾把自己送进派出所,差了毁了自己前途的老男人。

    记忆中的林国斌很英武,很潇洒,喜欢穿黑色西装和白衬衣,而眼前的林国斌两鬓斑白,皱纹深深,不像纵横江湖的风云人物,倒像是位和蔼的邻家大叔。

    刘汉东没说什么话,今天是林国斌和葛天洪的对手戏,不需要他这个后辈出面。

    林国斌主动退让,说房租不涨了,维持原样,权当交个朋友,葛天洪说房租必须涨,先上浮两成,签五年合同,五年后租赁不变,但价格可以再商议。

    “老哥真是厚道人,这更让我过意不去了。”林国斌满脸愧疚,“这样吧,这个月房租免了,权当赔偿砸坏的装潢费用。”

    葛天洪推辞了一下接受了。

    趁着气氛和缓,林国斌提到了儿子的事情,说林枫因为一些小事被公安抓了,老哥近江政法口人头熟,能不能打个招呼,从轻发落。

    葛天洪看了刘汉东一眼,说这些事儿都是小刘在联系,找他就行。

    林国斌又来向刘汉东敬酒:“小刘,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替林枫向你道歉了。”他端起酒杯看了看,让服务员换大高脚杯,亲自拿起酒瓶咣咣咣倒了大半杯,足有半斤白酒,就这样一口气全部喝下去,亮出空杯底。

    大家都鼓掌叫好,刘汉东也不含糊,依葫芦画瓢,照样一口气干了半斤白的,但他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半斤下去屁事没有,林国斌却撑不住了,硬挺着又坐了一会,吃了几口菜,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洗手间,手下要跟着,被他喝退。

    见林国斌半天没回来,手下有些着慌,进去洗手间一看,林国斌扶着墙站着,嘴角挂着血丝,惨然笑道:“老了,喝吐了。”

    手下一看出酒桶,里面殷红一片,这哪喝吐了,分明是喝到胃出血。

    林国斌被紧急送往医院,葛天洪亲自陪同,关切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林国斌是刎颈之交,多年莫逆一般。

    得知林国斌没有生命危险,葛天洪才放心离去,路上对江浩风说:“别忙回家,换地方咱继续喝。”

    江浩风为难道:“姨父,你这身体还行么?”

    葛天洪说:“今天太高兴了,必须得再喝一场,不要去什么大酒店,路边大排档就行,咱喝个庆功酒。”

    于是,将车停在路边,三人找了家大排档继续第二场,吃着花生毛豆,喝着冰镇啤酒,葛天洪兴致很高,谈起当年江湖事,眉飞色舞,意气风发,拍着外甥的肩膀说:“小风,将来跟你东哥多学着点,小亮不争气,我这份家业就指望你了。”

    又对刘汉东说:“小东,金樽有你两成的股份,这是你该得的。”

    江浩风一愣,不是八个点么,怎么变成两成了,姨夫出手太豪爽了,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如果不是刘汉东鼎立帮忙,单凭葛天洪的老脸根本保不住金樽,给他20%的股份一点不亏,再说还有将来呢,有刘汉东罩着,金樽万事无忧。

    刘汉东也不矫情,坦然接受,并且表明态度:“以后小风和葛亮就是我的兄弟,金樽就是我的家。”

    这场酒喝的尽兴,直到凌晨一点钟才各自回去,呼呼睡到天明,手机响了,是老佛爷打来的,说手表有下落了,是一个外号叫老鬼的家伙干的,这人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帮没派,自己单干,住址已经摸清楚了,住在欧尚佳园,是一处高尚社区。

    老佛爷说都是同门,我出面抓人不大合适,东哥亲自去提人吧。

    刘汉东理解他的苦衷,当即叫了火雷、马伟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来到来到欧尚佳园,门口保安见他们凶神恶煞的,不敢阻拦,弱弱地问你们找谁,刘汉东拿出写着门牌号码的纸条问了楼宇所在位置,领人杀过去,在单元门口布置俩人,其余人乘电梯上楼,电梯降到一楼,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白衬衣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了他们一眼,避之不及快步走了。

    敲了半天没人应,马伟打电话喊来开锁匠,花了二百块钱开了大门,一群人涌进去搜查,屋子装潢的很好,收拾的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刘汉东大怒,立刻打电话给老佛爷质问他。

    “东哥,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给我两个脑袋也不敢骗你啊,老鬼这人属狐狸的,兴许是听到风声跑了吧。”

    “老鬼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四十岁上下,他想什么样就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货能耐大了,会易容。”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还易容!易你妈逼!”

    “东哥,我真不哄你,老鬼的道行深了去了,当年可是公安部悬赏十万通缉的要犯,我们这样的和他比就是小鱼小虾,上不了台面的。”

    “要是让我查出来你半句假话,你以后就别混了。”刘汉东挂了电话,出来敲对门的房门。

    房门开了,是个保姆模样的妇女,见一群大汉堵门,吓得声音都发抖:“你们找谁?”

    “大嫂别怕,我打听一下,对门住的什么人?”

    “你说李教授么,他刚下楼,我刚拿垃圾出门的时候还见他了。”

    “是不是穿白衬衫戴眼镜的?”

    “对,就是他。”

    一群人赶紧下楼追,那还能看见人影。

    这一趟无功而返。

    刘汉东越想越憋气,找到王星了解老鬼的底细,王星带他来到省公安厅,联系了万旭东调取当年的档案,查到老鬼的原名叫韦生文,曾因盗窃被劳教、判刑数次,这人是个惯犯,每次从牢里出来,盗窃技术都更上一层楼,十年前因为连续盗窃政府机关,影响过于恶劣,省厅调动了退休的老刑警,动用高科技刑侦手段,费尽周折才把他抓到,判了十三年,因为改造良好,减刑提前出狱了。

    “当年抓捕他的老刑警还在么?”刘汉东问。

    “在,我给你个电话,你可以去拜访他。”万旭东给了个号码,刘汉东联系了一下,对方很热情,邀他去家里坐坐。

    老刑警叫高金山,早已退休多年,谈起当年的事情依然感慨不已。

    他先问了案情,得知刘汉东的证件银行卡被丢进邮筒,点头说:“是老派做法,现在的小偷都不讲究这些了,洗了皮子直接给你丢垃圾箱臭水沟里。”

    又感慨道:“韦生文这人可惜了,不管他从事什么行业,肯定都能有大出息。”高金山叹道。

    “老爷子,给我们讲讲吧,让我们这些小辈开开眼。”王星递上一支烟,帮老头点燃。

    高金山干咳一声,眯起眼睛,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

    “说起来韦生文还是我老对头的徒弟,他师父本名我记不清楚了,外号叫千手观音,他原是六指儿,就是畸形儿,多生了两根手指。”

    刘汉东问:“那不就是七指了么?”

    高金山说:“他是左右两只手都畸形,各多长了一根手指,这种多生出来的手指是没用,没神经,就是废物,但是在他们这一行里有个说法,传说这种人天赋异禀,就该吃这碗饭,总之这个千手观音是近江小偷里最厉害的一个,就没有他偷不着的东西,而且他跨行,不但扒窃,还入室盗窃,什么样的门锁都难不住他,还会开保险柜,随身带着个听诊器,老式保险柜的转盘密码锁,他一听就明白密码是多少。”

    老头说的入神,烟都忘了抽,刘汉东和王星也听的入神。

    “千手观音还有个本事,就是易容。”

    “啊,真有易容这门技术?”刘汉东震惊了。

    “当然有,你以为武侠小说里都是胡扯的么,只不过和你理解的有所不同,他们的技术都是代代相传的绝学,从明朝锦衣卫传下来的,锦衣卫镇抚司不但负责镇压百姓,还有个重要任务是刺探军情,深入敌后需要化妆仪容,这门学问可深了,一时半会讲不明白,反正他们可以乔装改扮成任何面貌,老人、妇女、残疾人、外国人。”

    王星忍不住插嘴:“这不和七十二变一样么?”

    “不一样,毕竟有局限性,只能骗住一般人,老刑侦他可骗不了。”高金山端起茶杯,吹拂着热气,颇有些骄傲。

    刘汉东点头:“我懂了,装什么像什么。”

    “对,千手观音被抓的那年,我还在派出所当所长,亲自提审了他,他这人很健谈,和我也挺聊得来,他说他的这些本事,都是跟师父学的,他的师父也不是等闲之辈,解放前的军统特务,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偷保险柜,暗杀汉奸,当然了,坏事也没少干,咱们地下党近江联络部就是被他师父被破获的。”

    “这人后来呢?”刘汉东好奇之心大起。

    “千手观音是在1983年枪毙的,他师父是解放初期镇反的。”高金山叹了口气,“其实都是人才啊,如果国家能利用起来,能办多少大事啊。”

    “那这么说,老鬼跟千手观音学徒的时候还很年轻了?”刘汉东忽然想到那个白衬衫中年男人,至多只有四十岁的样子。

    “也不年轻了,那时候有二十岁,算起来今年五十多了,千手观音是他师父的关门弟子,老鬼又是千手观音的关门弟子,那时候他还叫小鬼,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和同行也不怎么来往,属于独行客。”

    “那么,怎么才能抓到他?”刘汉东终于问到正题。

    高金山摇摇头:“小伙子,你已经打草惊蛇,这一辈子都别想抓到他了。”
第四卷 第四十章 高校偶遇
    退休老刑jǐng的话反而激起了刘汉东的雄心壮志,非把这个老鬼抓到不可,他问高金山:“高老师,那您当年是怎么抓到他的?”

    高金山说:“韦生文这个人有个弱点,就是心高气傲,看不起我们公安人员,本来他是有机会逃脱的,却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故意留在原地,因为他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可是他错了,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我们发动治安积极分子,监控所有的暂住人口,先偃旗息鼓一阵,等他放松jǐng惕再次露头的时候,抓了个正着。”

    刘汉东心里灵光一闪,向王星使了个眼sè,结束了这次见面,留下两条烟两瓶好酒,再次表示了感谢,离开了老刑jǐng的家。

    “怎么,你有线索了?”王星也是刑jǐng出身,遇到这样的案子不免技痒起来。

    “我瞎猜的啊,欧尚佳园对门房子里,住的才是真正的老鬼。”刘汉东说。

    “那简单啊,再去一趟不就结了。”王星驾车直奔欧尚佳园,再次来到那间房,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推门进去,见房屋中介模样的人正在向客户介绍这套房子:“两室朝阳,卫生间干湿分开,有宽带上网……”

    “对不起打断一下。”王星亮出自己的jǐng官证,这货的证件是真的,当年干刑jǐng留下的,被开除的时候没上缴。

    房屋中介赶紧询问:“jǐng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住在这里的人呢?”

    “哦,已经搬走了,欧尚佳园的房源很抢手,挂出牌子立刻有人租。”

    “租房的人长什么样子,用的什么身份证,你们公司应该有存底的吧。”

    “是个中年大叔,还挺帅的,公司肯定留着复印件的,我打电话问问。”小中介立刻打电话回公司,不大工夫,身份证复印件的照片就传到他手机上。

    身份证名字叫李海涛,极为普通的一个名字,照片上的人相貌端正,不帅也不丑,没有任何特征可言,这样的大众脸丢到人群里很难找到,不用问这张身份证是假造的。

    刘汉东问他:“对门的房子也是你们公司的房源么?”

    中介说:“不是,不过你想租我可以联络。”

    刘汉东知道自己蒙对了:“那你帮我联络一下吧。”

    王星加重语气道:“牵扯到一桩大案子。”

    小中介脸sè都变了:“不会是杀人吧,这屋里没藏尸体吧。”

    王星说你瞎猜什么,和房子没关系,赶紧联系。

    中介怕他们影响了自己的生意,赶紧打电话联络另一家中介公司,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同行之间也经常互通有无,房源共享,很快查到结果,对门的房子是同期租出的,但租房人不叫李海涛,而叫张建军,也是个极为普通的名字,不过对方不愿意透露身份证信息,被王星拿过电话恶狠狠吓唬了一顿, 不到十五分钟就骑着电动车过来了,拿出身份证复印件一看,照片果然是同一个人。

    刘汉东和王星对视一眼,均感高金山所言不虚,老鬼狡兔三窟,心理素质极好,想抓他比登天还难。

    对门的房子也已经退租,中介带来了钥匙,进门一看,房间收拾的很整洁,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可见老鬼是个极严谨的人,和这种高智商罪犯斗智,着实有趣。

    “查他留给中介的联系电话。”王星想到了突破口,拿到号码立刻去移动公司调话单,这个号码只和房屋中介联系过,并没打过其他号码。

    王星毛了:“这货太谨慎了吧,他不过就是个老贼,又不是间谍特工,他担心个啥。”

    刘汉东说:“可能只是一种生活习惯,我觉得从那个所谓的李教授下手,或许会有收获。”

    王星问:“李教授和老鬼能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一对老基友?”

    刘汉东充满恶意的笑了:“老鬼蹲监狱的时候被人爆菊,xìng取向改变,成了老玻璃,扒窃的时候遇到李教授,两人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王星说:“你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跟你亲眼看到的一样。”

    刘汉东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可惜咱能量有限,如果能调动公安厅力量,清查全市的老玻璃,我就不信找不出他。”

    王星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老鬼只是扒了个钱包手表,派出所都懒得搭理这种案子,茫茫人海,去哪儿去找这个李教授,这事儿只能先搁下了。

    ……

    金樽房屋纠纷尘埃落定,葛天洪在林国斌的病房内签署了新的房屋租赁合同,房租上浮百分之二十,签约五年,皆大欢喜,林国斌一场酒喝到胃出血,差点挂了,进军省城的计划终于以惨败收场。

    据说林枫被从轻发落,本来要办他一个贩毒的罪名,经多方疏通最后送去强制戒毒了, 从此林枫的名声一落千丈,丢人丢大发了,中午还在阅江楼和刘汉东抖狠,下午直接拘进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就这种层次还敢和东哥叫板,简直自不量力。”江浩风见谁和谁说这个段子,不到两天就满城风雨,道上伙计都知道东哥不但够狠,政法口也是平趟,绝对属于呼风唤雨,黑白通吃的新晋大哥。

    这种传闻绝非没有依据的瞎吹,刘汉东当过特jǐng,干过缉毒,杀人无数,硬是判了个缓刑,前段时间混码头的大哥杨竹松放话说要弄死刘汉东,结果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还关看守所呢,估计没个十年八年徒刑下不来。

    奥迪车的玻璃装好了,因为不是车辆行驶中破损,所以保险公司不予赔偿,只能从刘汉东的工资里面扣,不过刘汉东也不在乎,现在他拥有金樽20%的股份,需要用钱直接到柜台支取,比银行都方便。

    早上刘汉东销假的时候,佘小青很生气,抱着膀子冷冷对刘汉东说:“以后严禁公车私用,如果有意见就辞职。”

    刘汉东说我没意见,不用就不用呗。

    佘小青说:“如果我是你,根本没脸拿这份薪水,你这样和寄生虫有什么区别?”

    刘汉东恼火了,瞪着佘小青质问你什么意思!

    佘小青吓得倒退一步,随即鼓起勇气面对,昂起头怒目对视,两人几乎鼻尖顶着鼻尖,隔得如此之近,都能感受到佘助理急促的呼吸和微微的颤抖。

    “别以为你是黑社会我就怕你。”佘小青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正巧苏强路过,好奇的看过来,刘汉东就赶紧撤了。

    时候苏强问他,东哥,你怎么把佘助理惹哭了,刘汉东说不是我,是佘助理被男朋友甩了,找我倾诉来着,苏强心存狐疑,不过看刘汉东说的煞有介事,也就很配合地装着相信了。

    刘汉东驾车将舒帆和佘小青送到各自学校,将车停在校园内,开始一天的新生活,他先在cāo场上跑了五千米,然后洗把脸,戴上黑框眼镜冒充学生到处乱窜,找人打球,他好歹在江大读过一年书,虽然年近三十岁但并不显老,穿的时尚点冒充大学生也有人信。

    上午基本都在球场渡过,中午在学生食堂吃饭,下午去锻炼,江东大学的体育设施非常齐备,游泳池篮球馆健身房一应俱全,高兴了还能和同学们打几场篮球,不知不觉时间就打发掉了,舒帆和佘小青也该放学了,开车接回家,剩下的时间就是各种应酬,基本上每天都有酒局,一晚上喝三四场很正常,先在饭店喝,然后去金樽接着喝,喝到半夜转战夜市大排档,如果没有其他业务,一天就是这样过的。

    仔细想想,佘小青的话也挺有道理,刘汉东过的确实像一只寄生虫,而且是那种很健硕肥大的虫子。

    夏季炎热,刘汉东在游泳池扑腾够了,出来在校园林荫道中溜达,此时已经临近放假,很多学生已经回家,树影婆娑,微风拂面,感觉甚好,如果能有佳人在怀,来段校园浪漫故事就完美了。

    刘汉东正在想入非非,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哎,那位同学,跟我来一下。”

    回头一看,是个满头白发的小老头,穿着玉白sè的短袖衫,西装短裤,尼龙袜子皮凉鞋,手拿折扇,学究气很浓。

    “老师,啥事?”刘汉东问。

    “跟我走。”老头转身就走,刘汉东闲着没事,就跟着他上了一栋楼,老头打开一楼一间办公室,指着满屋子的书说:“你帮我搬到四楼去,照原样摆好。”

    刘汉东望着铺天盖地的国学典籍直发呆,这么多书得搬到哪年是个头啊。

    老头说:“别害怕,能搬多少是多少,我不让你白干活,来,抽烟。”说着拿出一盒红梅来。

    “干完活再抽烟。”刘汉东推辞道,立刻开始搬书,这栋楼没电梯,全靠两条腿跑上跑下,他体力充沛,动作麻利,即便如此搬了两个小时还剩下一小半。

    刘汉东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接人了,便道:“老师,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回去了。”

    老头说:“没关系,谢谢你了,对了,你不是江大的学生吧?”

    刘汉东呵呵一笑:“不是,我就是来玩的。”

    老头说:“你身上戾气太重,不好,有空多读读书,能化解戾气,陶冶情cāo。”随即拿出钱包,可里面空空如也,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这样吧,你挑几本书拿去读。”

    刘汉东也不客气,故意挑了几本民国时期出版的书,老头脸sè都变了,忙道:“算了,借给你你也没时间读,不如你有空就来我这儿看书,想看多少看多少。”

    “我考虑考虑。”刘汉东故意逗老头,手里拿着那几本书,装模作样思考了半天才道:“好吧,成交。”

    老头松了一口气,又拿出红梅来:“小伙子,抽烟。”

    刘汉东接了烟,帮老头点上,两人坐在地上聊天,刘汉东问他:“老爷子,怎么称呼?”

    “我姓邵,喊我老邵就行。”

    “还是喊邵教授吧。”

    “什么教授不教授的,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闲扯了几分钟,佘小青发短信催促了,刘汉东赶紧告辞,颠颠的跑了,开车接了舒帆和佘小青回家,路上舒帆说:“哥哥,学校放暑假了,明天起不用来上学了,你也不用早起接我了。”

    刘汉东说:“太好了,我也能放假了。”

    佘小青说:“想得美,从明天起,你调到公司总部工作,为夏总开车。”
第四卷 第四十一章 陆地怪兽
    青石高科每月给刘汉东开一万元薪水,就凭这一条他也得听招呼,从第二天起,他就成了董事长夏青石的专职司机。

    次rì一早,刘汉东照常来到夏家,以前他都是开了汽车在廊下等候,今天却被保姆叫进屋里,夏青石坐在餐桌旁吃饭,包子油条豆汁,都是家常早点,他很自然的招呼刘汉东:“坐下一起吃。”不待回答就让保姆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刘汉东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当真坐下吃起来,夏家的早点味道和外面早点铺子卖的不一样,特别好吃,这是因为从原料到制作都是家庭厨师在cāo办,甚至连家里吃的蔬菜都是专门的菜园种植的,没农药污染,纯天然绿sè蔬菜。

    夏青石胃口不好,故意吃的很慢,等着刘汉东狼吞虎咽完才放下筷子,擦了手,出门上车,刘汉东开车出了院子,停在大门口的一辆越野车很快跟了上来,他知道里面坐的是青石高科的保镖。

    “小刘,工作还习惯么?”夏青石随口拉家常。

    “还行,就是太闲了一些。”刘汉东说。

    “是我疏忽了,年轻人的生活应该充实一些,听说你开车技术很好?我倒是有一份兼职工作给你,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夏青石忽然狡黠的笑起来。

    “什么xìng质的工作?工资多少?”刘汉东迫不及待的问道。

    “试车员,公司生产的纯电动跑车,需要试车驾驶员,因为要考验车辆在各种极端环境下的xìng能,对试车员的要求很高,起码是赛车手级别的,你行么?”

    “我行。”

    “那就把后面的车甩掉给我看看。”

    “瞧好吧。”刘汉东切换到手动模式,一踩油门,奥迪s8箭一般冲了出去,后面越野车急忙加速跟过来,却被远远甩在后面,车载对讲机响起,传来老李的声音:“夏总,什么事?”

    “没事,考验一下小刘的车技。”夏青石说。

    可是没等刘汉东施展出浑身解数,前面道路就堵塞了,只能一米一米的往前挪,夏青石今天似乎有些兴奋,又问道:“小刘,你每月工资够花么?”

    “谢谢夏总,我开销不大,够花,其实近江生活成本不高,主要压力是住房,公司分配我一套宿舍,解决我大问题了。”

    “那你觉得生活的幸福么?”

    刘汉东想了想说:“也幸福,也不幸福。”

    夏青石笑了:“哦,怎么讲?”

    “我幸福,是因为我有一份清闲又高薪的工作,有公司免费提供的住房,有女朋友,有江湖地位,以我的出身和本事来说,已经做的够好了;我不幸福,因为我没从小没父亲,我妈妈还住在破房子里,我不想碌碌无为过一生,所谓知足者长乐,其实是骗鬼的话,猪圈里的猪有一口麦糠吃,有太阳晒,它们最知足,人也是一样,胸无大志者最幸福,但还有一种真正的幸福,是不断追求新的梦想并且实现,那种感觉不但是幸福,而且是人类社会不断前进的动力,所以,人有追求才幸福。”

    夏青石有些意外:“小刘,看不出你还挺有思想的 那么你有什么追求或者说梦想?”

    刘汉东说:“我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的庸庸碌碌,又心有不甘,总觉得自己还能再牛逼一些。要说具体的追求,我想给我妈买套房子,想给女朋友换个工作,这都是一时半会难以实现的,但我会努力去做,幸福就像打游戏一样,重点在过程,而不是结果。”

    夏青石问:“你女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刘汉东说:“她开公交车的,夏天没空调,车厢里四五十度,一天下来,能流一盆汗,实在太辛苦了,我说给她找人调动一下岗位吧,她说不怕热,正好减肥,对了,夏总,你别光问我啊,你觉得自己幸福么?”

    夏青石说:“我曾经以为,像乔布斯那样做一个能改变世界的人,才是真正的幸福,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能每天早上醒来看到女儿,能让我的员工们过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好了,我们不说幸福了,谈谈爱国……”

    走了一路聊了一路,上午九点半,抵达青石高科,刘汉东又没事做了,去员工健身房练一下组合器械,去游戏室打一局街霸,去咖啡厅吃点零食喝杯咖啡,望着窗外广阔的厂区,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不安。

    这份工作,他干的心里不踏实,之所以待遇如此优惠,全因为自己救过舒帆的命,身为一个大男人,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和猪圈里的猪区别也不大。

    刘汉东找到夏青石,问他车上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夏青石问你真的要当试车员,你知道这份工作的危险xìng么?

    “我可以理解,试车员和试飞员是一样的道理,未成熟的产品总有各种风险,所以更需要胆大心细技术好的好汉来开,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怕死,这份工作我最适合。”

    夏青石哈哈大笑,说公司不是军队,不会拿活生生的人命来试车的,你愿意做就试试吧。

    试验区车库前,电动门冉冉升起,一辆黑sè流线型跑车静静停着,刘汉东眼前一亮,前前后后绕了几圈,啧啧称奇, 20寸铝合金轮毂内是红sè刹车卡钳,霸气凶猛的车头,因为是纯电动车,所以没有进口格栅,造型比较独特,整车浑圆无比,门把手和车灯都恰如其分的隐在车身中,油漆锃亮如镜面,整车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凶悍霸气。

    “可以试试么?”刘汉东心痒难耐。

    夏青石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刘汉东钻进车里,座椅包裹xìng极佳,采用透气网眼真皮材质,内饰全黑,没有传统仪表盘,而是一块硕大的触摸屏,运动式方向盘,刹车油门档把一键启动,和普通汽车区别不大。

    两名技术人员上前讲解cāo作步骤,因为是纯电动汽车,发动起来并无引擎轰鸣,为了安全起见,设计了模仿轰鸣,车辆再有外放音箱,踩下油门,宛如高级大排量跑车的轰鸣声响起,并伴有微微的颤动,直接刺激着驾驶者的肾上腺素分泌。

    试车区有专门的环形跑道,刘汉东一踩油门冲了出去,眼睛余光瞄着速度表,心中默默查数,从起步到时速一百公里大概只用了四秒不到,这个成绩对于一辆超跑来说都算优秀了,而且自己是刚上手,估计还有潜力可挖。

    在跑道上绕了三圈,刘汉东就停车下来了,垂头丧气,情绪不佳。

    “怎么,不满意?”夏青石很惊奇。

    “不是不满意,是太喜欢,我怕开上瘾了舍不得下来,夏总,这车什么时候能上市?”刘汉东不时回望超跑,尽是不舍之sè。

    “样车只有这一辆,车身是钛合金和碳纤维做成的,车顶是太阳能充电板,车内载有四十八块高能快充铁锂电池,加上定做的cāo控系统,如果算上人工和科研投入的话,这辆车的成本要上十亿了。”夏青石微笑着解释道。

    刘汉东顿时收起借走玩几天的念头,问道:“咱们公司以后打算生产汽车么?”

    夏青石说:“青石高科主要做新能源开发,我们为各行各业提供电池和能源解决方案,目前全国的高能电池市场我们已经占据半壁江山,将来或许会渗透到更深层次的应用领域,比如生产自己的电车、电力直升机,甚至飞机,呵呵,这些伟大的理想,恐怕要小帆这一代人来完成了,我们目前连最基本的快速充电技术都没掌握,你看这辆超级跑车,它虽然跑得快,续航力也足够,但是充电需要两个小时,仅此一项,就无法淘汰传统汽车,而且还有电池快速充放引起高温爆炸的问题,极端环境下电池能量下降甚至失效的问题,生产成本的问题……”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随行人员上前劝阻:“夏总,注意身体。”

    “好吧,回去了。”夏青石坐上了电动车,这是一种微型敞篷电动小车,用于公司园区内交通,造型别致可爱。

    刘汉东道:“夏总,那我当试车员的事情怎么说?”

    “你已经是了。”夏青石答道。

    公司人力资源部门和刘汉东签订了新的劳动合同,聘请他为试验部的试车员,这份工作薪酬很高,有基本工资和各项补助组成,还享有医疗保险和大额人身意外保险。

    试验部门不光有这辆超跑,还有在研发之中的大型电动公交车,家用电车,电动摩托等,加上刘汉东一共有五名试车员,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反应机敏,刘汉东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大家谈到那辆超跑都赞不绝口,说开出去比布加迪威航还牛逼,这造型,这气势,妥妥的陆地怪兽。

    “如果结婚的时候能借来当花车就好了。”一个小伙子叹道。

    刘汉东也做起白rì梦来,自己结婚的时候开一辆陆地怪兽去接马凌,路上吸引无数眼球,见谁灭谁,宝马奔驰路虎捷豹,全都不在话下。

    手机提示音将他拉回现实,是李慧发来的微信,说本周末同学聚会,不许不去,可以带对象,不许带小孩。
第四卷 第四十二章 同学会
    刘汉东下班之后向马凌汇报了同学会的事情,马凌很想参加,但是正好周末有同事请假,班调不过来,只能作罢。

    “不许勾三搭四,不许和老情人死灰复燃,不许喝太多酒,记清楚没有?”马凌轻轻揪着刘汉东的耳朵约法三章,她是半开玩笑半当真,自家男朋友如此优秀,被人撬了墙角可就不好了。

    周末下午,刘汉东穿着t恤和大裤衩拖鞋就去了,因为晚饭肯定要喝酒,就没开比亚迪,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鲍翅楼大酒店。

    鲍翅楼是近江最高端的饭店之一,位于江边风景区,装潢华丽,价格不菲,以公务饭局和婚宴为主,生意火爆的时候需要提前一周定位子,而且是大厅的位子,包间根本不对外预定,中央治理公款吃喝风以后,鲍翅楼的生意一落千丈,开始走亲民路线,但包间依然很难预订。

    刘汉东来得早,大酒店停车场里车辆还不多,进门报了包间号,迎宾小姐将他领到二楼云天阁大包,近百平米的大房间,一面窗户临江,包间内有洗手间和ktv,两张大圆桌上摆着鲜花,沙发上坐着俩人,其中一人盯着刘汉东看了一会,大笑道:“刘汉东,你变化不小啊。”

    “王亚明!”刘汉东也认出了对方,两人亲切握手,王亚明腕子上的天梭表跟着颤动。

    “抽烟么?”刘汉东落座,掏出了红梅。

    “抽我的。”王亚明拿过茶几上的芙蓉王。

    “这位是?”刘汉东看着另外一人,很眼生,不像同学。

    王亚明解释道:“这是我的驾驶员小李,本来同学会我是来不了的,单位太忙,又是迎接检查,又是写报告,我是副镇长,这些事情躲不掉的,正好省里开干部会议,我一想正好来和同学们聚聚,一晃都十年没见了,你最近忙什么呢?”

    刘汉东说:“天天上班呗,朝九晚五。”

    王亚明说:“哦,那好啊,都市白领一族,房子买了么?”

    “我是蓝领,给人当驾驶员,住的是公司分的宿舍。”刘汉东说,他知道王亚明从小就爱虚荣喜欢显摆,开个同学会还把驾驶员带来炫耀,索性成全他,让他自我感觉再爆棚一些。

    “老同学,不是我说你,当初你参军的决定是错误的,什么都耽误了。”王亚明摆起老大哥面孔语重心长教育刘汉东,“你看我,大学毕业当年就考了选调生,下基层从村官干起,现在好歹也是副科级了,虽然辛苦,但是踏实……”

    正说着,包间门开了,老同学李鑫搂着个漂亮姑娘走进来,和王亚明衬衫西裤的打扮不同,他穿的很时尚,修身衬衫紧腿裤白皮鞋,手腕上硕大的万宝龙手表,手里拿着阿玛尼的手包,进来先将蓝天白云的宝马车钥匙往桌上一丢,然后掏出手包里的软中华,王亚明就将茶几上的芙蓉王往后缩了一下。

    “李鑫,你还在省能源公司么?”王亚明寒暄道。

    “还在,国企嘛,就是混,趁我家老头还没退,我还能再往上动一动。”李鑫抖出软中华发给刘汉东一支,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你现在是经理了吧?”王亚明继续问。

    “五月份刚提的采购部经理,忙的要死,对了还没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苏曼丽,移动公司的客服经理。”

    苏曼丽很乖巧的和大家打招呼,不得不说移动公司招募的这些客服小姐都很正点,坐有坐姿,站有站相,身材相貌连笑容都是一流的。

    陆续又有一些同学到场,来到的第一个动作基本都是将手中的车钥匙不经意的丢在桌上,然后掏烟,若无其事的看腕子上的手表,男人用来显摆的东西不多,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手表香烟汽车女友,这几样刘汉东一样不占,他不由恨起老鬼来,如果不是他偷了自己的欧米茄,也不至于完败啊。

    李惠和她老公也来了,还有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还带着老公,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虽说事先不让带孩子来,但人家真的带来了总不能赶走吧,女同学们都去逗孩子,男同学们很自觉的把香烟掐了,继续吹牛谈天,交换名片,讨论的都是官场和商场的事情,刘汉东很难插嘴。

    五点半了,服务员开始布菜,李惠说还差一个人,宣东慧没来。

    李鑫问道:“校花还在江东航空么?”

    “是啊,还干着乘务长呢,她这个年纪也该往后勤转了。”另一个女同学接口道。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那天见到的女子竟然真的是宣东慧。

    门开了,气喘吁吁的宣东慧拖着拉杆箱站在门口:“对不起大家,我刚下飞机,赶死了,没迟到吧?”

    大家都起哄说罚酒三杯,宣东慧说等会再喝,不好意思我先用一下洗手间,匆匆进了洗手间锁上门,传来冲水的声音,男同学们互相交换眼神,有人道:“听说校花还单着,你们赶紧上啊,王亚明,你不也单着么?”

    江北一中是重点中学,这帮校友基本上都是考上近江的大学然后留下工作的,混的最差的也是大公司白领,但毕竟年轻,依然处于拼搏阶段,距离功成名就还差了很远,除了李鑫,他是国企中层,年薪二十万,灰色收入另算,当众人怂恿王亚明追宣东慧的时候,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想心事。

    没人注意角落里的刘汉东,实际上这些同学早就在qq群里互相交流过,彼此什么生活状况了然于心,前几天李惠把刘汉东的落魄样在群里大肆渲染了一番,说他穷的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什么的。

    王亚明笑道:“别开玩笑,人家是空姐,我是苦逼基层公务员,配不上人家的。”但看他眼神分明是跃跃欲试。

    李惠说:“就这么定了,大家入席,把王亚明旁边的座位留给宣东慧。”

    众人纷纷入席,李鑫很巧妙的坐在了宣东慧的空位旁边。

    因为人太多,安排了两张圆桌,混的比较好的坐一桌,,没车没房没女人的**丝苦逼们坐一桌,刘汉东自然是被分配到后一桌落座。

    宣东慧从洗手间出来了,她洗了脸素面朝天,却更如出水芙蓉一般美丽,女同学们都惊呼,问她怎么保养的皮肤。

    “多吃水果,多喝水,还要适量运动。”宣东慧看到留给自己的座位,迟疑了一下还是落座了,眼神扫向另一张桌旁的刘汉东,四目相接,却只是点头微笑,并未提起那天打车的事情。

    今天的饭局是李鑫安排的,标准是按人头来的,每客标准三百元,酒水可以自带,王亚明让司机拿出四瓶口子窖,李鑫嗤之以鼻,将车钥匙丢给女朋友,让她去宝马车里把五粮液和红酒拿来。

    不大工夫,酒菜齐备,男生喝白酒,女生喝红酒,当然还在哺乳期的除外,李鑫站起来致辞,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无非是校友同学应该多联系,互通有无,守望相助,最后举起酒杯:“干!”

    开场三杯酒,然后吃菜,各自进行,忽然那婴儿哇哇哭起来,女同学和她老公只好先行退场,他们一家子走了之后,大家更加放松,男生们继续吞云吐雾,喝酒吃菜,串桌子互相敬酒。

    坐在刘汉东旁边的是他的高中同位尹志国,是个戴着厚厚近视镜的矮胖宅男,江东大学高能物理博士,他酒量不行,也不善交际,和刘汉东一样,傻坐着就知道夹菜吃。

    “志国,博士毕业后怎么办?找好下家了么?”刘汉东问。

    “留校可能性不大,争取进个研究所之类。”尹志国筷子头飞快,大鱼大肉可劲的吃。

    “怎么不试试青石高科,你这个专业挺对口的。”刘汉东道。

    “哦,我投了简历的,还没回话。”

    “要不我帮你问问。”

    尹志国停下筷子:“刘汉东你认识青石高科的人?”

    “认识他们高层,其实我就在青石高科上班。”刘汉东终于找到了显摆的机会,得意洋洋看着尹志国。

    尹志国呆呆看着刘汉东,却不是惊喜或者诧异的表情,而是花痴……

    刘汉东摸摸自己的脸:“胖子,你看我干什么?”忽然嗅到一股暗香,回头一看,原来是宣东慧坐了过来。

    “敬你们俩。“宣东慧喝的有些多,小脸粉扑扑的如同苹果般煞是诱人。

    “干杯。“刘汉东和尹志国举杯回应。

    宣东慧笑道:“刘汉东,老同学你也宰,八十元的车程你收我一百,真不厚道。”

    刘汉东说:“要不我找你二十。”

    尹志国眨眨眼:“你们说什么呢?”

    宣东慧狡黠的一笑:“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不告诉你。”

    李鑫走了过来,伸手去揽宣东慧的肩膀:“校花,你怎么跑了,咱们的交杯酒还没喝完呢。”

    宣东慧很巧妙的避开了李鑫的咸猪手,冲刘汉东说:“我们航空公司最近在招聘,你可以去试试。”

    刘汉东点头:“谢谢。”

    宣东慧还是被李鑫拉走了,和那些场面上的同学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看过来,穿着廉价t恤和大裤衩的刘汉东拿着筷子飞速夹菜,一手拿着啤酒瓶仰脖猛灌,吃相就像街边小饭馆里的民工。

    这还是当年英姿勃发的那个他么,这还是为了自己在校门口和十几个流氓对打的那个他么,这还是那个发誓要保护自己一生一世的那个他么?

    宣东慧的眼角有些湿润。
第四卷 第四十三章 停车场纠纷
    “班花,想什么呢?”李鑫的声音将她从记忆深处拉回来,“人家王亚明端着杯子呢。”

    宣东慧赶紧端起酒杯,和王亚明碰了一下:“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干了,我随意。”

    王亚明却并不急着喝酒,端着杯子一本正经道:“宣东慧,有件事你得帮我。”

    “啊,什么事?我就是一小服务员,可帮不了你大镇长。”

    “你又讽刺我,是这样的,我们镇正在开发旅游,需要一个形象大使,我找了很久也没有合适的,今天看见你,我就知道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是你了!我们玉潭镇旅游形象大使!”

    大家都跟着拍桌子起哄:“好,在一起!”

    宣东慧笑道:“别闹,我都快三张的人了,当什么形象大使,我看李鑫的女朋友更合适。”

    王亚明正色道:“老同学,只有你符合我们玉潭镇的气质,为了开发旅游项目,我都半年没睡过好觉了,你就当不是帮我,而是为了帮助玉潭镇的父老乡亲们,答应了吧。”

    见他说的这么恳切,宣东慧只有答应:“那好,我试试,可我事先说明啊,我工作太忙,时间上没法配合你们的宣传工作。”

    王亚明说:“没关系,我们可以配合你。”

    李鑫说:“谈成了!你们俩再单独喝三个,王亚明你要拿出点诚意来。”

    王亚明不含糊,到底是基层乡镇锻炼出来的,大杯子和白酒,一口闷,博得一阵赞扬。

    宣东慧好不容易坐下,李惠探头过来低声问:“宣宣,刚才和刘汉东聊什么呢?”

    “哦,我看他挺不容易的,想帮他联系一份稳定些的工作。”

    李惠也是个急性子,当即就拍了桌子:“大家静一静,咱们同学毕业十年了,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李鑫刚才说的很好,咱们应该互通有无,守望相助,拿什么,刘汉东当兵回来,还没有正式工作,咱们帮他介绍一个好点的工作不行么?”

    尹志国诧异的问刘汉东:“你不是在青石高科工作么,怎么又失业了。”

    刘汉东感到百口莫辩,即便辩解也会被人认为是吹牛,索性不解释,任凭他们闹。

    王亚明说话了:“我们镇上工作机会倒是有,不过工资低,两千块钱左右,就怕刘汉东不愿意干。”

    李鑫说:“两千可以了,一步步来嘛,跟着你大镇长混还怕没出路么,刘汉东,你还不过来敬未来的上司一杯。”

    刘汉东拎着啤酒瓶过来了,李鑫道:“没诚意,换白酒!”

    “不好意思,各位好意心领,我没法去。”刘汉东不理李鑫,和王亚明碰了杯。

    李鑫喝的脸通红,说话也有些冲了:“怎么搞的刘汉东,我们是为你好,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不能再这样混了知道不,赶紧找点正事干干,你看你混的这叫什么事儿,没工作,没女朋友,房子更不用说了,你混成这样,我们这些老同学都觉得丢人。”

    “好了,李鑫你少说两句。”苏曼丽扯着男朋友的衣服,小女孩倒挺善良的,还向刘汉东赔礼:“别生气,他喝多了。”

    “我没喝多!”李鑫甩开苏曼丽,拿出金卡和车钥匙丢给她:“下去结账,在车里等我,下一场铂乐门,接着喝。”

    刘汉东平静的说:“我不能去,是因为我现在还在缓刑期间。”

    一片哗然,李鑫笑呵呵问:“是偷窥女厕所还是……”

    话没说完,刘汉东的手指已经点在他额头上:“李鑫,你这话放在十年前,我早扇你了,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别那么欠。”

    李鑫就觉得没来由的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酒劲都醒了一半。

    大家都劝,说李鑫喝多了别在意,我们都是为你好,李鑫也打哈哈:“我喝多了胡扯八道,别生气。”

    刘汉东不想败了大家的兴致,也就过去了。

    喝的差不多了,李鑫说大家别忙着回家,还有下一个节目,铂乐门唱歌,不许不去。

    刘汉东说:“去什么铂乐门,去金樽吧。”

    李鑫说:“你不懂,铂乐门换东家了,新装修上档次,我认识他们经理,已经留好包间了。”

    同学们意犹未尽,都表示愿意去,可是喝了酒不能开车,只好打车,李鑫说我宝马车可以坐两个,王亚明和宣东慧跟我走。

    王亚明下意识道:“不用,我带车来的,驾驶员没喝酒,可以带三个,挤一挤能装四个。”话说完就后悔了,人家李鑫这是为自己创造机会呢。

    已经晚了,宣东慧说:“那好,我和刘汉东一起坐李鑫的宝马。”

    众人下楼,就听到停车场上有人在吵闹,李鑫看见自己的宝马和一辆丰田普拉多撞在一起,赶紧跑过去,大家也都围上去观看。

    原来苏曼丽倒车的时候碰上了普拉多,对方车里下来四个大汉,都是刺龙画虎挂着金链子的社会人,不依不饶让赔钱,报保险也不行,人家没空等,必须拿现金出来。

    李鑫也不含糊:“哥们,你说个数吧。”

    对方为首的是个肉瘤脑袋,叉开五指:“五万,少他妈一分钱都不行!”

    李鑫气笑了:“五万,你怎么想的,不就是蹭破一点车漆么?”

    肉瘤脑袋说你别给我讲那些,我车门内部变形了,这是中东版普拉多国内修不好,别扯那些没用的,赶紧拿五万块钱来,不让别想走。

    李鑫大怒,拿出手机打电话:“龙哥,在哪儿呢?弟弟这边出点事,有人想讹我。”

    肉瘤脑袋见他打电话叫人,也拿出手机:“小伟,马上带人过来,鲍翅楼停车场。”

    同学们见李鑫和人发生冲突,走也不能走,帮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看着。

    李惠悄悄捅一下王亚明:“大镇长,你出面解决一下。”

    王亚明苦笑:“我在镇上说话还有点用,在近江我什么都不算啊。”

    刘汉东抱起膀子看笑话,他不是不帮同学,是想看看李鑫的斤两。

    宣东慧一声不吭,拿起手机拨了110。

    巡警最先抵达现场,因为只是纠纷并没有打架,双方也都表示不会动手,协商解决,警察也就走了。

    李鑫喊的人先来了,是十几个混混模样的人,上前围住对方开始交涉,没有撕扯推搡,只有横眉怒目,间或打几个电话协调。

    同学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都说还是李鑫混的好,黑白两道通吃。

    不大工夫,事情谈妥了,龙哥走过来,接了李鑫的烟,点燃抽了一口,鼻孔里喷出两道烟,略略皱着眉头,不耐烦又带着一丝霸气说道:“摆平了,他妈了个比的,在我地头上想讹人,门都没有,我分分钟办了他。”

    李鑫说:“谢谢龙哥了,回头我安排。”

    龙哥说:“他妈的,张嘴就五万,当我带十几个弟兄是摆设啊,你给他四万就行了。”

    李鑫脸色都变了,又不好说什么。

    刘汉东终于看不下去了,就算李鑫再讨厌也是自己老同学,而且今晚他买单,应该帮他出次头。

    他径直走向肉瘤脑袋,对方看见他,上下打量,没敢放狠话。

    “你跟谁的?我看你有点面熟。”刘汉东慢条斯理掏出一支红梅点上。

    “哥哥,我跟虎爷的,钱振虎。”肉瘤脑袋规规矩矩回答。

    “哦。”刘汉东恍然大悟,“想起来了,那天在阅江楼和林枫谈判,你在楼下,给钱振虎开车门的那个,我是记得在哪里见过。”

    肉瘤脑袋问:“大哥,你……是东哥?”

    刘汉东点点头:“宝马车是我同学的,给个面子。”

    肉瘤脑袋很爽快:“早说嘛,东哥的同学那就是自己人,没事了,那谁,打电话让小伟不要来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东哥,你们都来见见。”

    另外三个人也都上前和刘汉东握手,很规矩的站着,如同班主任面前的小学生。

    大家都看傻了,李鑫更是莫名其妙,龙哥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李鑫,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叫刘汉东,咋了?”

    “我靠!”龙哥一拍大腿,急忙凑过去说了些什么,刘汉东没搭理他,挥挥手撵滚蛋。

    一场危机化解,心情略受影响,但节目还得继续,刘汉东和宣东慧上了宝马车,苏曼丽开车,李鑫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回头问刘汉东:“老同学,你在社会上混的不错啊?”

    刘汉东说:“我不混社会,在看守所的时候认识一些道上朋友而已。”

    李鑫提了几个名字,都是马仔级别的,问刘汉东认识不?

    “我就知道南强,世峰集团的保安头,其他不熟。”

    李鑫兴奋起来:“你认识强哥啊,他混的也不错,道上没人敢惹,对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刘汉东说:“我揍过他。”

    李鑫被堵得无话可说。

    鲍翅楼距离铂乐门不远,十分钟开到,可是预留的是个小包间,逼仄狭小,根本玩不开,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刘汉东说话了“还是去金樽吧,我安排一个大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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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十四章 混也是一种生活
    李鑫有些不乐意,毕竟铂乐门是他定的地方,就说这个时间金樽肯定爆满,不如挤一挤算了。

    “玩就玩得痛快,这么小包间走路都绊脚,换地方!”刘汉东眉头一竖,霸气四溢,宣东慧也跟着说:“既然刘汉东都说能订到大包间,就去金樽吧。”

    王亚明紧跟着宣东慧的节奏:“去金樽也行。”

    少数服从多数,李鑫只好妥协,再去金樽,路上刘汉东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了大包间,到了地方,保安引领他们进了车满为患的停车场,竟然有两个预留车位,众人嘴上不说,心里暗暗震惊,刘汉东能量不小啊。

    金樽的包间果然够大,富丽堂皇,设施齐备,江浩风亲自接待,安排服务员上果盘和洋酒,大家落座,开始点歌。

    过了一会,火雷匆匆进来,附耳对刘汉东说:“东哥,抓到了。”

    刘汉东起身随他出去了。

    王亚明凑到李鑫跟前问:“刘汉东好像混的不错哎,和这里的经理挺熟的,他不会是混社会的吧?”

    李鑫说:“有可能,你没听他说现在还是缓刑期么,再说他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打架斗殴,这种人不混社会没别的出路啊。”

    王亚明说:“那怎么李惠说他是帮人开车的。”

    李鑫想了想说:“可能是给某个社会大哥开车,兼任保镖什么的。”

    王亚明点点头,这个答案符合他的心理预期。

    刘汉东来到楼下保安值班室,健身组合器械上绑着一个少年,衣服被剥掉,打得血头血脸,奄奄一息。

    火雷说:“东哥,你的办法真管用,找了个奥迪车,座位上扔个皮包,真把这小贼给引出来了,我追三条街才追上,小贼真能跑。”

    刘汉东伸手挑起少年的下巴,问道:“是你砸我车的?”

    少年眼皮肿成一条缝,脸上一片淤青,没说话。

    “揍一顿送派出所。”刘汉东转身就走,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少年的两只手,竟然是畸形的,各生了六根手指!

    他猛然回身,点了一支烟塞在少年嘴里,拍拍他的脸:“你师父在哪?”

    少年很迷惑,依然不回答。

    “东哥,还送派出所不?”火雷问。

    “先关着,明天再处理。”刘汉东推门出去,却发现宣东慧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刘汉东顺手在门框上擦掉手上的血迹。

    宣东慧朝里面看了一眼:“没什么,出来接个电话,你在做什么?严刑拷打?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是黑社会。”

    刘汉东笑了:“别瞎猜,保安在停车场上抓到一个专门砸玻璃偷东西的小毛贼,收拾一顿就送派出所了,我跟他们经理比较熟,就过来看看。”

    宣东慧说:“那辆花冠是你的?”

    刘汉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宣东慧说的是阚万林的比亚迪,便道:“不是,是朋友的,他那天正好借他车办点事,没想到遇到你……你过得还好么?”

    “飞来飞去的,就那样呗。“宣东慧不想多谈自己,又问刘汉东:“你没个正经工作可不行,捞偏门早晚会进去,我们航空公司在招工,应该有合适你的岗位,我帮你报个名吧。”

    刘汉东心中一股暖流升起,宣东慧还是和当年一样善良,可惜使君有妇,再续前缘是不可能的了。

    仿佛猜到他心思一般,宣东慧淡淡一笑:“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帮你一把,别在这条黑路上越走越远。”

    一时间刘汉东百感交集,自己和同学们已经走上不一样的道路,他不想解释,也无法改变,只好说了一句:“其实,混也是一种生活方式。”

    宣东慧展颜一笑:“我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处理完了么,回去唱歌吧。”

    两人回到包间,李鑫正在拿着麦克风吼歌,看小屏幕上的歌单,都是他点的,刘汉东当即点了一首《无言的结局》把李鑫正在唱的切掉,拿起麦克风递给宣东慧。

    宣东慧记忆犹新,这首老歌他们俩曾在高中毕业联欢会上唱过,当时刘汉东考上江东大学,自己则因为发挥失常,上了民航学院的空乘大专班,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再往后就失去了联系,初恋无疾而终。

    看着两人深情对唱,王亚明心里不是滋味,李鑫坐过来说道:“妈的,刘汉东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哥几个都被他耍了。”

    “没意思,我先走了。”王亚明觉得索然无味,起身离去,李鑫送他下楼,两人闲聊几句,无非是背地里说刘汉东的坏话。

    “操,不就是混社会打手么,有什么拽的。”李鑫忿忿不平,他不记得刘汉东帮自己解围的好处,反而恨他抢了风头。

    王亚明宽慰他:“你跟个劳改犯置什么气,这样的人早晚横死街头,要不然就是在大西北蹲监狱,你等着瞧就是。”

    这么一说,李鑫心情才好了一些,两人约定下周去玉潭镇郊游,这才握手而别。

    回到包间,李惠两口子也要走,只剩下宣东慧、尹志国和刘汉东,这会儿苏曼丽正拿着麦克风和刘汉东玩对唱呢,又把李鑫气得不轻。

    “差不多撤吧,吃烧烤去。”李鑫建议道,他不想半途而退,让刘汉东阴谋得逞,抱得美人归。

    大家都同意,下了楼来到前台结账,李鑫不由分说走上去,拿出钱包打开,里面一水的金卡、白金卡,让服务员买单。

    “不好意思先生,已经买过了。”服务员说。

    李鑫回头看去,刘汉东道:“结过了,走吧。”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结账,你也不富裕。”李鑫酒劲上来了,非要再结一次。

    江浩风过来了:“这位哥哥,别争,是免单。”

    李鑫狐疑的看着他,喝多了洋酒的脑袋有些迟钝。

    “东哥是金樽老板,在自家店里请客,当然免单。”江浩风笑道。

    李鑫差点憋出内伤,金樽的装潢档次和消费水平在近江算是一流的,夜夜爆满,日进斗金,刘汉东不声不响的,居然是金樽的老板,他有些无法接受。

    苏曼丽也喝了酒,宝马车暂时放在金樽停车场,五人打车找了一家烧烤摊继续喝酒,夏夜街头,微风轻抚,露天烧烤摊上没几个客人,大家聊起当年上学的种种事情,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收不住,大家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

    在宣东慧的坚持下,刘汉东讲述了自己退伍之后的经历。

    开黑车,当特警,开修理厂,帮人追债,光这些段子就够让大家目瞪口呆了,杀人放火的故事刘汉东直接隐去不谈,怕吓着老同学们。

    李鑫叹了口气说:“你过的也不容易,怎么不早联系我,帮你安排个工作还是可以的。”

    宣东慧手机响了,拿起来回了条短信,这已经是她第五次回复短信了。

    “是不是男朋友催了?”苏曼丽故意问道,女人的直觉总是灵敏的,她已经预感到李鑫对这位老同学似乎有些想法。

    宣东慧笑了笑,不置可否。

    刘汉东的手机也响了,是马凌打来的电话,问他啥时候结束。

    “再过一会就差不多了,你先睡。”刘汉东起身去接电话,宣东慧眼神黯淡了一下,又拿出了手机发信息。

    唯有尹志国不停地吃着烤串,根本不管他们这些值得玩味的小细节。

    又过了十分钟,一辆奔驰车开了过来,宣东慧起身说有人来接我了,不好意思先走,改天再聚。

    不知道为什么,刘汉东有种空落落酸溜溜的感觉。

    李鑫打发苏曼丽去结账,望着宣东慧高挑的背影说:“大家都省省吧,人家是天鹅,咱们是癞蛤蟆。”

    刘汉东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这只天鹅哥上高中的时候就吃过了……

    宣东慧走了,大家也就没兴致了,各自打车回家。

    第二天是星期日,刘汉东不用上班,上午来到金樽,进值班室看了看,小蟊贼依然被绑在椅子上,头耷拉着,发出阵阵鼾声。

    出了屋子,火雷拿过一只鞋说:“装好了,鞋里一个,手机里一个,直接用平板追踪,跑不了他。”

    “好,放人!”刘汉东说。

    火雷推门进去,将衣服鞋子丢过去:“**的,起来,滚吧!”

    小蟊贼的绑绳被解开,忙不迭的穿上衣服鞋子,匆匆出门。

    “再让我逮到你,往死里打!”火雷骂道。

    小蟊贼跑得更快了。

    刘汉东拿起平板电脑,上面显示是近江市区地图,一个光标在缓慢移动。

    “叫二十个人,都带对讲机,开四辆车跟我出去抓人。“刘汉东说。

    昨晚审了一夜,小蟊贼只招供说自己是贵州人,朋友都喊他小刀,就是不承认有个叫老鬼的师父,所以刘汉东采取了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的招数。

    半小时后,追踪器显示,小刀进了医大附院。

    “这小子又想砸车盗窃!”刘汉东恼怒无比,在医院门口下了车,亲自进去抓人。

    远远看见小刀提着一个塑料袋进了住院部大楼,刘汉东明白他不是要砸车,而是要顺手牵羊盗窃病人财物,暗想自己判断错误了,小刀可能和老鬼真的没有师徒关系,像老鬼这样眼高于顶的资深窃贼,是不会放任自己徒弟做这些没技术含量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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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四十五章 刀仔
    小刀在医大附院对面的小街上买了一份米线,他经常光顾这家米线摊子,老板娘特地给他多加了两个鹌鹑蛋,米线浇着热腾腾的牛肉汤,撒了很多红辣椒,套了三层塑料袋,提在手上沉甸甸的。

    “老板娘,忘带钱了,明天补给你。”小刀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老板娘晃一晃油乎乎的胖手。

    小刀感激的点点头,提着塑料袋走了,这条街上全是饮食摊点,食客尽是医大附院的病人及家属,中午时分正是客流高峰,老板伙计们应接不暇,小刀趁人不注意,从快餐店的柜台里顺了一只肥硕的烤鸡腿。

    医大附院门前熙熙攘攘,尽是提着保温桶和塑料袋的家属们,小刀夹在他们中间进了医院住院部,排队等电梯,上楼,来到十二楼血液科,二十八床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见小刀进来急忙放下手中故事会:“哥,你来了。”

    小刀提起手中的塑料袋:“你最喜欢吃的米线。”又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鸡腿,“中午加餐,吃鸡腿。”说着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塑料饭盒,小心翼翼将米线倒在饭盒里。

    女孩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倒也见惯不惊:“哥,你又打架了。”

    “先吃饭,回头给你讲。”小刀拉了椅子坐下,笑眯眯看女孩吃饭。

    “哥,你也吃。”女孩将咬了一口的鸡腿送到小刀嘴边。

    “我吃过了,吃的肯德基。”小刀潇洒的一摆手。

    “哥,我也要吃肯德基。”

    “等你病好了,哥带你吃肯德基的全家桶,先来三桶,再打包三桶。”小刀说的自己口水都出来了,从兜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点上,美美抽了一口。

    正好护士从门口经过,喝道:“病房不许抽烟!”

    小刀急忙将香烟在鞋底上按灭,等护士走了又点上。

    走廊里,火雷一间屋一间屋看过来,终于在六号病房发现了小刀,正要推门进来,被刘汉东拦住,示意到他先到护士站打探情况。

    两人来到护士站询问,护士狐疑的打量着这两个人高马大一脸凶相的汉子,很警惕的回头喊道:“护士长!”

    护士长过来了,刘汉东拿出一个黑皮证件晃了下:“派出所的,了解一下情况。”

    “这样啊,二十八床的病人叫丛敏,得了淋巴癌,小姑娘才十三岁,家里没人,只有一个哥哥,你们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

    “哥哥,那小子不是姓厉么?”火雷奇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只有他来照顾,你们要是抓了他,小姑娘可就毁了。”护士长没好气的说道。

    刘汉东说声谢谢,带着火雷到走廊尽头长椅上坐下。

    火雷说:“看不出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估计是在外面认得干妹妹。”

    刘汉东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丛敏吃完了饭,和小刀一起说说笑笑出了病房来到电梯旁,两人下楼来到小花园,在树荫下坐着说话。

    “哥,你昨天干啥去了,晚上都没来看我。”

    “哥做了一票大买卖,砸了一个大贪官的奥迪车,拿了好几千块钱,大官的保镖追我三条街,最后我从三楼直接跳下来,把他甩掉了,不过我也摔的很重,腿都瘸了,就没来看你。”小刀唾沫星子横飞,丛敏瞪大了眼睛,崇拜的看着他:“哥,你真厉害,以后真得小心了,别从那么高楼上往下蹦。”

    不远处火雷嘀咕道:“这货还是个牛逼大王啊。”

    刘汉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刀继续吹牛:“小敏你放心,我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菩萨上帝如来佛都保佑我,我只砸贪官的车,国产车就算车里放再多钱我看都不看。”

    丛敏问:“哥,你怎么知道谁是贪官?”

    小刀颇为自信的说道:“当官的没有不贪的,县处级以上的官都坐奥迪,认准了奥迪砸,绝对错不了,还有宝马,那都是有钱人开的,砸了也没错。”

    闲扯了一阵,小刀送妹妹上楼休息,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喊他:“二十八床住院费已经欠账了,赶紧去交,不然下午化疗就停了。”

    小刀捏一捏瘪瘪的口袋,没说话。

    安抚妹妹躺下休息,小刀出去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火雷的手机也响了,小刀的手机内置了窃听软件,所有接进打出的电话都会连到另外一部手机上。

    手机里传出对话音。

    “老莫,你上回说的话还算数不?”是小刀的声音。

    “算数,长期收货,别人给两万,对你特殊照顾,两万五,配型费手术费全免,咋样?”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要先拿钱!”

    “只能预付一半,剩下的事成之后再给,不过话咱说清楚,给了定金之后你就不能走了,集中住宿,集中手术。”

    “我懂,哪儿见面?我现在就需要用钱。”

    “你到码头这边来,到了给我打电话,对了,要买苹果的话,咱这儿有香港过来的水货,比外边便宜。”

    “知道了。”

    电话挂了,刘汉东和火雷面面相觑。

    “这货要干啥?”

    “不会是卖肾吧。”

    “拦住他。”刘汉东说。

    小刀刚走到门口,一辆汽车从斜刺里冲过来,车上跳下三个大汉,小刀反应极快,转身就跑,医院里人多,楼道曲折拥挤,片刻就看不到人影了。

    火雷监视着平板电脑上移动的光标,用对讲机指示手下去后门堵截,小刀如同惊弓之鸟般看到面色不善的男子就绕着走,但终究敌不过高科技设备,最后被人从藏身的垃圾桶里揪了出来。

    小刀被塞进面包车里,坐在面前的是金樽的刘老板,他扔了一支香烟过来:“怎么,要卖肾?”

    “关你屁事?”小刀怒目而视。

    刘汉东打了个响指,火雷递上一扎钞票。

    “帮我做事,这些钱我马上让人存到医院账上。”

    “好!”小刀眼睛都不眨,毫不犹豫的答应。

    “你不问什么事?”刘汉东很奇怪。

    “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杀人放火偷东西么,我烂命一条,无所谓,干啥都行。”小刀一副光棍样。

    “你到公交站台上去偷东西,随便你偷,进去了我捞你。”

    轮到小刀纳闷了:“啥意思?”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行,记得最好别让人逮到。”

    刘汉东让火雷把五千块钱存到了丛敏的住院账户上,把收据给了小刀,然后撵他滚蛋。

    “东哥,你这唱的是哪一出?”火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要抓偷我钱包和手表的老鬼,用小刀把他引出来。”刘汉东说。

    “这一招管用么?”

    “试了才知道管用不管用,这个老贼太狡猾了,不用狠招不行,我还就和他耗上了,万事最怕认真,我们**员最讲认真。”

    “东哥,看不出你还是党员啊!”

    “我八年党龄老党员了,咋了?”

    “没啥……就是有点膈应……东哥这样的居然也是党员。”

    ……

    蕴山区政府接到市政府通知,下周一刘飞市长要来视察市容情况,区委区政府非常重视,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组成由城管牵头、公安配合的联合行政执法队,对本区几个老大难地段进行突击检查整顿。

    区政府一帮领导分析认为,重中之重在于城乡结合部的铁渣街,这里向来是城管执法的难点,流动摊贩多,占道经营严重,而且尽是外来人口,泼妇刁民,不服管教,执法难度很大,不下猛药不行,刘飞市长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视察调研,从不按照下面人预定路线进行,想玩虚的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以必须全面铺开,不留死角,搞一次声势浩大的综合治理,预先把不安定因素都解决掉。

    各办事处、社区、居委会、村委会都贴出通知,劝说固定商家这几天安分一点,不要乱扯横幅,不要把小板凳小桌子冰柜灯箱拉到人行道上去,大家明白又有检查,也都给面子,互相尊重才能和谐共赢嘛。

    最难整顿是那些流动摊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下班高峰期堵住道路,水泄不通,这些人还最难管,狡猾的见城管就跑,彪悍的敢反抗对打,最近城管负面新闻较多,打死打伤小贩的恶性报道层出不穷,所以区里有严令,不许发生肢体冲突。

    星期天中午,火花办事处城管中队开始在铁渣街整顿,三十名城管队员在数名派出所民警协同下从北头到南头拉网式清理,后面跟着两辆白色长安面包车和一辆车门上喷着行政执法字样的卡车,遇到不配合的,城管们也不打也不骂,一群人上去围起来,双目注视,直到对方配合,摄像机全程拍摄。

    半天综合整顿下来,铁渣街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残旧的门头广告牌也都撤了,洗头房按摩院被勒令停业,拉下卷帘门,遮挡门头,等风声过了再说。

    周一,刘飞市长并没有来视察,也没说到底是取消还是延迟,下面人只能紧绷着神经,保持街面整洁,严防死守,城管中队长钟大勇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办事处主任的话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头。

    “给火花办事处丢了分,谁也保不住你。”

    钟大勇着急上火,嘴上起泡,期盼着刘市长赶紧来视察,走个过场了事,别再折腾基层办事人员了,当然这话只能心里想想,他不比那些临时工,他是有编制的人,是党员。

    周二,刘飞市长依然没来,但区里和办事处不敢松紧,再次强调要严防死守,可是老百姓和商户不答应了,老百姓买不到早点和蔬菜,做生意的不能开张,大家怨声载道,城管们也坚持不住了,小摊小贩悄悄走上了街头,一切照旧。

    铁渣街北口有一家卖水果的摊子,常年占道经营,水果箱子占了整条人行道,甘蔗皮丢到马路上,老板家送货的面包车又占了半条路,人多车多,不一会就挤成大疙瘩。

    钟大勇带人过来了,好言好语劝说老板把箱子搬回去,把车开走。

    老板理都不理,大嗓门招揽着顾客,他是花火村的老户,村主任花得意的表弟,属于地头蛇级别,因为以前和钟大勇有点过节,所以偏偏不买他的账。

    “你自己不搬,我们帮你搬。”钟大勇招呼临时工们动手,城管中队有编制的人员很少,工作量极大,不得不聘请二十余名临时工,干这一行不横镇不住场面,所以临时工们也都是本地的滚刀肉,脾气横的很。

    “谁敢动我的东西!”老板挥起水果刀。

    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冲突一触即发,双方战成一片。围观群众兴奋无比,有人高喊:“城管打人了!”更多的人拿起手机拍照摄像。

    谁也不曾注意,一辆银色奥迪悄悄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

    〖
第四卷 第四十六章 刘市长怒打城管
    从奥迪车上下来的正是刘飞和他的司机兼保镖黑森,刘飞特地选在周二傍晚微服前来视察,就是想看一看基层真正的情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竟然遭遇了传说中的城管野蛮执法。

    “黑子,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刘飞脸sèyīn沉下来,他xìng格中很有锄强扶弱、嫉恶如仇的因素,最见不得以强欺弱,以多欺少,尤其是穿着制服的zhèng fǔ工作人员欺负老百姓。

    黑森排开众人挤上前去,大声喝道:“住手!”

    此时城管们已经打红了眼,和水果店老板一家人扭打在一起,双方都不是练家子出身,打架全凭蛮力,也不知道谁扔出来半块烂西瓜,朝着黑子扑面而来,到底是专业级别的保镖,一扭头就躲过去了,他是躲过去了,却苦了身后紧随而来的刘飞,烂西瓜正好砸在t恤上,好大一团污渍蔓延开来,淋漓往下滴。

    黑森勃然大怒,揪过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城管,二话不说就是两记大耳刮子,打的对方眼冒金星,大红了眼的城管们顿时向他冲来,黑森摆出专业拳击手的架势,脚下闪转腾挪,不到十秒钟就放倒了五个城管,都是一拳ko,绝不拖泥带水。

    钟大勇以为是水果店老板喊来的援兵,立刻拿起手机呼叫支援,不大工夫两辆执法车杀到,火花派出所的民jǐng也接到命令赶来处理纠纷,按照惯常处理办法,他们要把当事人都带回所里问话,可是这时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子拦住了他们。

    “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民jǐng?”男子很威严的问道。

    出jǐng的正是马国庆,到底是几十年老公安了,一眼就看出这男子散发出一种高级领导干部的气场,再加上一丝不苟的发型,不怒自威的面孔,他可以断定这位属于惹不起的那种人。

    “我是花火派出所的,我姓马,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回所里协商解决,在这儿堵着交通,大家都不方便。”马国庆诚恳的说道。

    男子很坚定的说:“发生如此恶劣的城管殴打商户事件,你身为公安民jǐng,不秉公处理反而和稀泥,党和zhèng fǔ养你这样的民jǐng有什么用,叫你们领导来。”

    又对钟大勇说:“你是火花办事处的城管吧,你告诉你们直管领导,十分钟给我赶到这里,我要现场办公。”

    钟大勇心里一凉,意识到出大事了,但他还不敢完全肯定,战战兢兢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男子道:“我是近江人民的首席服务员,我叫刘飞。”

    一片哗然,这个年轻男子竟然就是近江市长!他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年轻,还要英俊,他不像那些四平八稳的官员那样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而是t恤牛仔运动鞋,亲民而又不失潇洒。

    那个一身黑的铁塔汉子,想必就是传说中刘飞市长的贴身保镖黑子了,他刚才放倒城管的动作简直帅到爆,大家兴奋起来,有人带头喊道:“刘市长好!”

    顿时一片呼声:“刘市长好!”

    忽然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刘市长我爱你!”

    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刘飞伸手四下虚压:“同志们,朋友们,我今天特地到铁渣街来看一下,看什么呢,就想看看咱老百姓的原生态,怎样上班上学,怎样买菜做饭,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听听你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我为什么不让区里的干部陪我来呢,因为我怕他们糊弄我。”

    下面一片会心的笑声。

    “可是,今天看到的情况让我很痛心,身为城管行政执法人员,竟然对群众拳脚相向,还殃及了我这个市长,请我吃了半块烂西瓜。”

    “哈哈哈哈”群众们大笑起来,刘飞脸上也浮起了笑意,他很享受这种被爱戴自己的人民簇拥的感觉。

    “近年来,城管暴力执法现象与rì俱增,城管队伍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已经崩塌,明明是城市的管理者,人民的服务员,却变成凶神恶煞的暴徒,拿着党和人民发的工资,对群众拳打脚踢,不可一世,我想问大家,这正常么?”刘飞语音突然提高。

    “不正常!”一片雷鸣般的喊声。

    几个鼻青脸肿的城管垂头丧气坐在地上,不敢走,更不敢反驳。

    钟大勇心如死灰,知道自己的仕途就此终结,刘飞市长罢免区长局长都是一句话,何况自己这个连副科级都不到的小卒子,蕴山区这回不少人要摘乌纱了,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清退出队伍不说,搞不好还要弄个行政拘留。

    花火办事处的书记、主任,蕴山区的区长,闻讯赶到现场,在刘市长面前站成一排,刘飞看都不看他们,继续向群众讲话:“别的城市我管不着,但是在近江,绝不许出现城管打人现象,出现一起,查处一起,负责领导全部给我下岗!”

    说罢拂袖而去。

    人群给刘飞让出一条道路,有人喊道:“刘市长万岁!”

    稀稀拉拉十几个人跟风:“刘市长万岁。”

    大多数人却哄笑起来,万岁这个词儿实在太古老,只存在那个红sè荒唐的年代,放在刘飞身上有些违和感。

    围观人群中就有刚从超市下班的理货员朱小强,他兴奋的简直都要流泪了,目送刘市长伟岸身影离去,一口气跑回出租屋,打开电脑,上了久违的微博,用颤抖的手连发数条长微博,并且附上了刚才拍摄的照片。

    发了微博,朱小强下了两包泡面当晚饭,草草吃了,继续上网看跟帖,果然评论转发无数,顺手打开qq,好友栏里“女神”的头像依然是灰sè的,敲了一句“在么,天气热,注意身体多喝开水。”发过去,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回音,朱小强忍不住叹了口气。

    微博页面显示有私信,打开一看,是一个实名认证的大v阮小川发来的,留了个电话号码,说有重要的事情谈。

    朱小强隐隐有些激动,拿起手机拨过去,很快通了,对方自称是报社记者阮小川,想请朱小强帮着多宣传一下刘市长的事迹,并且暗示是有津贴的。

    “我愿意干,不给钱都愿意。”朱小强毫不犹豫的答应,胸中壮怀激烈,天不负我,终于轮到我朱小强名震江湖了!

    ……

    小刀这几天都在闹市区公交站台徘徊,他以前没干过钳工,却无师自通,能从人的眼神分辨出谁是小偷,谁是便衣jǐng察,谁有钱,谁穷酸,什么样的包好偷,什么样的人好能碰。

    两天时间,他偷了五个钱包八个手机,夏天人穿的少,很多年轻人喜欢把钱包塞在屁股兜里露出老长一截,不偷都对不起他,当然有得手也有失手,不过即便被发现,失主也大都敢怒不敢言,只有一回例外,正好有个反扒队员路过,把小刀给抓了,送进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铐了大半天,刘汉东来了,和jǐng察交涉了一番,把小刀捞了出来,现在刘汉东已经不需要动用徐功铁的关系,自己的面子就好使了,公安系统内部谁不认识刘汉东,就像当年谁不知道詹子羽一样,当然也不能全靠面子上,他带了两条硬中华,说小刀是朋友的弟弟,误入歧途回去好好教训,绝不再犯云云,这类小偷小摸的案子够不上拘留,jǐng察也就卖他一个面子。

    刘汉东开一辆老款奥迪a6,这车是葛天洪的,平时丢在金樽当业务车用,小刀坐在车里浑身不舒坦,抓耳挠腮的。

    “怎么,挨揍了?”刘汉东瞄了他一眼,这种小蟊贼是派出所是没人权的,揍了也白揍。

    “停车,我下去。”小刀说。

    “去哪儿?”

    “去医院。”

    “我送你去。”刘汉东开向医科大附院,随口问道:“丛敏是你什么人,一口一个妹妹的,你俩长的可不像。”

    小刀说:“她就是我妹妹。”

    “干妹妹?”

    “亲妹妹,也不是很亲那种。”

    “怎么说?”

    “我妈死的早,我爹又给我找了个后妈,后妈带了一个小孩,那时候才五岁,就是小敏,她跟我后妈的姓,我跟我爹的姓,后来我爹老是喝酒打人,后妈就带着我和妹妹出来要饭,捡垃圾,偷东西,卖花,什么都干,再后来小敏得病,后妈给我们留了五百块钱就走了。”

    刘汉东有些动容:“你知道小敏得的什么病么?”

    “我知道,是癌,治不好的,可是那也得治啊,能活一天是一天,我是她哥,不能不管她。”小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于是不说话了,死死咬着嘴唇,扭头看着车窗外。

    外面是“飞基金”的巨幅公益广告牌,号召大众为慈善事业募捐。

    “可你买了肾,自己怎么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我烂命一条,不知道活哪一天呢,妹妹哪天不在了,我也不打算活了,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少年恢复了冷酷的表情,故意保持着轻松的语调,竭力想在刘汉东面前维持着尊严。
第四卷 第四十七章 小敏的生日
    小刀十七岁,这个年纪该上高二,该闹着父母买苹果手机,该追女孩,该泡网吧打游戏,该肆意挥洒青春,对未来充满希望,可小刀却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不是这孩子出了问题,就是这社会出了问题。

    刘汉东默默开车来到医院,跟随小刀上楼。

    “大哥,我不跑,你不用盯着我。”小刀有些别扭。

    但刘汉东还是执意随他来到病房,小敏见哥哥带来一个陌生人,怯生生不敢问。

    “你就是小敏吧,我是你哥的朋友,你喊我东哥就行,收拾收拾,咱出去玩。”刘汉东笑眯眯说道。

    小刀惊呆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汉东。

    小敏到底年纪小,兴奋起来:“好啊好啊,去哪里玩?”

    “你跟我走就行了。”

    “可是……我不想出门。”小敏忽然犹豫起来,她穿着宽大的蓝白条病号服,带着帽子,因为长期化疗,头发已经秃了,十二三岁正是刚懂事的年纪,女孩子怕丑哩。

    “咱先去百货公司买衣服。”刘汉东洞穿小女孩的心事。

    一番磨磨蹭蹭,小敏终于换好了衣服穿上鞋,跟着刘汉东和小刀出门,在护士站被人拦下,护士长虎着脸说:“干什么去?下午还有两个吊瓶要打。”

    刘汉东将护士长拉到一旁问她:“大姐,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孩子还有救么?”

    护士长说:“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治疗……”面对刘汉东炯炯眼神,忽然叹了口气说:“时间早晚的问题。”

    “既然没多少时间了,何苦受罪,我带她出去玩玩,买几件衣服,逛逛公园,让孩子开心开心,大姐你得支持我。”

    “好吧,早去早回。”护士长看了看挂在胸口的挂表:“晚饭前回来。”

    刘汉东带着俩孩子下楼,来到停车场,小敏看着四个圈的奥迪,惊讶道:“东哥是大官么?”

    小刀尴尬的解释:“他不是当官的,是做生意的。”

    刘汉东说:“对,我是做生意的,你哥现在跟我干,小伙子很有能力,我准备提拔他当经理呢。”

    “真的么,哥哥,太好了。”小敏一脸兴奋,坐进汽车,在座位上扑腾着,欢快的如同一只小鸟。

    刘汉东驾车直奔市中心,那儿有个服装街,都是出口转内销之类的价廉物美服饰,一家家的走过来,看中哪件买哪件,反正再贵也就是几百块的样子,承受得起,小敏很懂事,只挑了一条裙子,一条中裤两件衬衫,到底是穷苦家庭出身,挑中的也都是几十块的廉价货色,刘汉东也不勉强她一定要买贵的,这样反而会让女孩有心理负担,总之喜欢就好。

    买好衣服,刘汉东又带他俩去江畔的水上乐园,买了四百元的通票,玩了整整一下午,看着两个孩子在水里扑腾,大呼小叫,嬉笑追逐,刘汉东心里却酸酸的,这大概是小敏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玩耍,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玩完之后,刘汉东请俩孩子吃饭,滨江的香樟酒家在近江餐饮行业当数一流,装潢的富丽堂皇,门口的迎宾小姐个高腿长,吓得俩孩子都不敢往里走,。

    这一顿是小刀兄妹俩吃过最奢华的晚餐,中途几次小刀出去,却又无功而返,刘汉东看出他的心事,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把他拉到一边问:“有事么?”

    “今天是小敏生日,我想给她买个小蛋糕,身上没钱,出去转了一圈也找不到能下手的……”小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早说,哥安排了。”刘汉东立刻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又嘱咐小刀保密,啥也别说。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钟,小敏忧心忡忡,生怕耽误了时间被护士长骂,可两个哥哥都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而是开车直奔金樽ktv,一进大门,三人都愣了,一群人挥舞着冷焰火,唱着生日快乐歌,然后一辆小车推出,上面是五层蛋糕,点着十三根蜡烛。

    小敏当场就泣不成声,小刀也咬着嘴唇把脸别过去,不想让人看见眼里的泪花,他们兄妹俩从小没享过福,没进过饭店,更没过过这样隆重的生日。

    更让小敏惊喜的是,负责自己病房的护士也被请来了,大家一起许愿吹蜡烛,小敏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完了睁开眼将蜡烛吹灭,然后开始分吃蛋糕,欢声笑语中,刘汉东被江浩风叫到楼上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情谈。

    “东哥,这是最近的现金流水账目,您看看。”江浩风将账簿递过来。

    刘汉东瞄了两眼,点头赞道:“生意不错嘛,蒸蒸日上。”

    江浩风道:“东哥,有些客人提出特殊要求,应该怎么处理?”

    “什么特殊要求?”刘汉东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有人想找刺激,弄点带劲的……”江浩风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大家都知道东哥以前干过缉毒,和他提经营这个,肯定碰一鼻子灰。

    没想到刘汉东并没有板起脸来,而是问道:“别家都怎么办的?”

    “不自己卖这个,但也不禁,只要放开了,自然有拆家过来卖,咱们要做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就拿主意吧,别惹麻烦就行。”刘汉东不置可否,但意思是并不反对。

    出了办公室,迎面遇见火雷,他很纳闷的问刘汉东:“东哥搞什么呢,这么大排场。”

    刘汉东就把小刀妹妹的事情说了一下,火雷笑着说东哥你是铁了心要收这个小弟了,这成本可够大的。

    “我就是觉得小女孩太可怜了,我杀孽太多,偶尔积德行善一回你就不习惯了么。”刘汉东点起一支烟,眼前浮现小刀倔强的面容,这小子瘦小干枯,还不到一米七,根本不是当打手的材料,等这事儿过去,给他安排一个服务员的工作就行。

    因为小敏的健康原因,生日晚会只开了半个钟头,九点多刘汉东就送她回医院了,到地方免不了又被护士长痛骂了一顿。

    从医院出来,小刀忍不住说话了:“东哥,我别的话不多说,这条命从今往后是你的了,刀山火海,一句话。”

    刘汉东并不惊讶,十七岁的孩子人生经历还不够丰富,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用命来报答,更何况是小刀这样经历坎坷,从来没人给过温暖的少年。

    “我要找的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的,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你只管在街上转悠,他自然会盯上你的。”刘汉东说。

    小刀挠挠头:“没啥特征,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会对你的手感兴趣。”

    “明白,我一有消息就报告你。”

    “晚上住哪儿?”

    “桥洞、公园,反正天热,天当被地当床。”

    “跟我回金樽,值班室有床有空调。”

    ……

    家家乐超市深处角落里,穿着红马甲的理货员朱小强正忙中偷闲看手机刷微博,他发布的市长大战城管的视频被转发八千多次,粉丝也暴涨数千,为了更好的投入工作,朱小强忍痛舍弃了自己实名认证的七字党id,叫飞常关注,简介是刘飞粉丝团副总斑竹。

    朱小强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刘飞庞大宣传团队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如果他买一份近江日报看的话,会发现前三版都是刘市长的相关报道,市委曹书记的报道反而较少,而近江新闻联播中,也是以市长调研考察主持会议的报道居多,近江市长强书记弱的格局在金沐尘时期就是如此,所以大家也都见惯不怪了。

    那天参与殴打商户的几名城管临时工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清退,中队长钟大勇被就地免职,当然这事儿不算完,水果摊老板去医院看病,拍片子做ct,一套流程下来,又托人搞了个轻微伤的鉴定报告,要让城管局赔钱哩。

    于是,倒霉的临时工们被派出所行政拘留,全市城管执法队伍进行集中学习,市里隐约有消息传出,要清退所有城管临时工。

    消息传出来不到一天就证实不是谣传,城管执法局全面整顿清理,包括正副局长在内,所有领导干部一律待岗,等候进一步通知,所有临时工、聘用人员全部清退,一个不留!

    隔了一日,市政府门前聚集起数百名身着绿色城管制服的临时工们,他们打着标语前来静坐示威,请刘市长收回成命。

    市政府立刻启动紧急预案,调来大批防暴警察在门前组成封锁线,深蓝警察对豆绿城管,远远看去泾渭分明,如同古代战阵,不少人幸灾乐祸,说这些城管活该倒霉,谁让他们没事就掀人家摊子,也有人说城管战斗力不是挺强的么,怎么遇到防暴警就怂了。

    围观人群中就有被免职的城管中队长钟大勇,他在示威队伍中看到了自己的十余名部下,这些老伙计前来闹事并没有和自己通气,要不然说啥都会拦住他们,刘市长是以铁腕著称的领导,这种逼宫的办法对一般领导兴许有用,对刘飞只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他知道这些伙计也是被逼上了绝路,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没学历没技能的社会底层人士,当城管不过是混口饭吃,但每张面孔背后,都是一家老小,小贩可怜,城管何尝就不可悲?

    忽然城管们不再静坐了,纷纷起身,防暴警察们如临大敌,举起有机玻璃盾牌严阵以待,后方催泪弹也做好了准备。

    但城管们并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举动,而是四散离开。

    钟大勇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件事决不可能轻易结束,于是紧紧跟着几个面熟的同事,一直跟到盐务街上,城管们再次聚集起来,堵住了朱雀饭店的大门。

    原来有人通风报信,说刘飞并不在市政府上班,而是在朱雀饭店办公,在这儿示威才有作用。

    〖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撤销城管局
    城管们的情报不太准确,刘飞此时并不在朱雀饭店,而是下县调研去了,不过城管们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他们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不等到刘市长决不收兵。

    朱雀饭店相当于刘飞的行宫,被纳入公安特级保护单位,附近常年有两辆巡逻车执勤,发现警情,巡逻人员立刻报告指挥中心,市局常务副局长沈弘毅在第一时间接到报告,他一方面命令巡特警支队出动维稳,一方面请市政府协调城管执法局领导去现场做疏通劝说工作。

    这一招很有效,城管临时工们好歹也算半个体制内人,上街闹事也只是为了保住饭碗,熟识的领导们一露面,几句**汤灌下去,把带头的人搞定,其他人没了主心骨,也就慢慢散了。

    刘飞是深夜才知道城管围堵朱雀饭店的事情的,他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凌晨两点钟把城管口的一帮领导叫到朱雀饭店会议室,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刘市长怒火冲天,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指着这帮噤若寒蝉的官员痛斥:“想逼宫是吧!想造反是吧!别以为找几个城管堵门就吓得倒我。”

    官员们唯唯诺诺,不敢顶撞,刘市长比金市长更要强势跋扈,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这位市长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被他当场免职的官员,事后基本都会低调复职,板子打得凶,说明领导眼里有你,把你骂的狗血淋头,说明领导器重你,把你当自己人。

    可是这回刘市长却抛出了一个令大家无法接受的决定。

    “我决定,撤销城管局!”刘飞断然一挥手。

    满座皆惊,城管局撤销了,市容谁来管,小摊小贩谁来撵,城管局的局长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兼的,城管局没了他大可回市政府上班,可是全局上下百十名干部向何处去,一张张嘴都是要吃饭的啊,撤编一个局级单位,非同小可,刘市长不和曹书记通气,不召开常委会,脑子一热就撤掉,后患太严重了。

    大家反应过来就开始劝,可是刘飞根本听不进去,宣布散会,众人只得离去,想着明天刘市长气头过去,兴许会收回成命。

    凌晨四点钟,还在熬夜工作的沈弘毅接到刘飞的电话。

    “弘毅,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我在加班,刘市长起的这么早?”

    “呵呵,我根本就没睡,你过来一下吧,有事和你聊聊。”

    沈弘毅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敏锐的察觉到,刘飞不是把自己当成下属,也不是心腹嫡系,而是同等的朋友。

    来到朱雀饭店,刘飞正坐在会议室里看文件,他不喜欢用办公桌,喜欢在会议室办公,因为桌子够大,可以摆更多的文件,见沈弘毅进来,他亲自去煮了咖啡,丢了一支特制小熊猫给沈弘毅。

    “刘市长,您不是不抽烟么?”沈弘毅笑道。

    “偶尔,提提神而已。”刘飞开门见山,“弘毅,这么急叫你来是有件大事商议,我准备撤销城管局的编制。”

    沈弘毅眉头一挑,脑子迅速转动起来,继而笑道:“刘市长,你是打算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们公安局吧?”

    刘飞爽朗大笑:“弘毅,你这个人有个缺点,就是太聪明了,没错,我是这么打算的。撤销城管局,成立城管公安分局,赋予城管警察执法权和配备武器的权力,一举两得,既为城管正了名,又为城市管理扫清障碍,减轻了阻力。”

    沈弘毅说:“这个步子迈的有点大,在全国范围也是首创,省里什么意见?”

    刘飞说:“其实在我来近江任职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实行城管警察,只是一直条件不成熟罢了,我研究这个课题也有一段时间了,并且和徐书记、朱省长都探讨过,和市委曹书记也通过气,充分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可以说,省里是大力支持的,敢为天下先,是我刘飞的座右铭,当然也要你们支持才行,不然我一个光杆司令也撑不起来。”

    沈弘毅说:“省里给政策我就踏实了,不过城管局忽然降格成为公安局的下属分局,干部职工的思想工作怎么做,这么多人的编制怎么解决,是保持原来的事业编,还是进行政编,还有大量的临时工问题,别的不说,光是服装警械车辆重新喷涂就是一笔大开支,刘市长,你丢了个烫手山芋给我啊。”

    话虽这样说,沈弘毅心里却挺高兴,他的本科毕业论文就是论证将城管并入公安的可行性,实现“大公安”的设想,刘飞把他的梦想从文字变成了现实,而且城管并入公安,人手大增,可以负担一些巡逻任务,大大减轻路面巡警的压力,人多枪多是任何强力机关领导梦寐以求的事情,沈弘毅也不例外。

    刘飞笑道:“行了,别苦着脸了,财政上我会帮你想办法,朝廷不差饿兵,我别的本事没有,赚钱的能耐还是没人能匹敌的。”

    这话不假,刘飞和金沐尘不一样,他拉动当地经济的手段不是靠房地产,而是靠招商引资,他关系广朋友多,带动近江税收上一个新台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沈弘毅也只是故意哭穷而已,两人相视而笑,继而敞开心扉,大谈城管警察的未来,一番交谈下来,两人很多理念都是一致的,真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一直聊到早上七点,工作人员来上班,刘飞才放沈弘毅回去,临别时说:“弘毅,你也搞一个微薄吧,不是那种政务微薄,就是私人微博,我找人帮你宣传一下,将来会有用场的。”

    沈弘毅点点头,握手离去,工作人员拿着平板电脑上前道:“老大,网上已经开锅了,您要撤销城管局,这在全国范围也是爆炸性的大新闻,您看是不是辟一下谣。”

    刘飞说:“不用,有争议才有眼球,重磅炸弹要一枚接着一枚,舆论效果才会翻番增加。”

    ……

    刘汉东不上微博,但他也听说了臭名昭著的城管将被彻底取消的事情,老百姓基本都是拍手称快的,也有人忧心忡忡的提出,以后小商小贩没人管怎么办,别人就会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说,刘市长肯定有办法。

    他最近只盯一件事,用小刀引出老鬼。

    小刀继续在公交站台转悠,只不过出手的次数很少,只有碰到稳妥的“肥羊”才会下手,他不想再被警察抓住劳烦东哥捞人,那样显得自己很没本事,不争气。

    早上的公交站台总是特别繁忙,因为道路拥堵,很多本来开私家车的人也转为乘坐公交车,上车下车转车的人数以百计,乱成一锅粥,这也是扒手们开张的大好时机,据小刀目测,单单是这个站台附近就有五个钳工。

    小刀不和他们争,也争不过,他虽然年纪小,但很江湖,在人家地头上混饭吃就得守规矩,别人盯上的目标他从不下手,反而帮着打掩护,偶尔得手还会拿出一半来孝敬前辈,所以管着这一片的老佛爷也没有为难他。

    但是有一种人例外,小刀不但不给他们面子,还会针锋相对破坏他们的生意,这些人就是横行近江的维族劫贼团伙,这些人年龄不大,技术不精,但胆子特别大,光天化日之下扒窃,即便被发现也有恃无恐,有时候还会亮出小刀子恐吓失主。

    今天小刀就遇到了这么一桩,几个小贼盯上一个背包的妇女,下手的时候被小刀叫破,他们狠狠瞪了小刀几眼,走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过了十几分钟,来了几个维族汉子,目露凶光,蠢蠢欲动。

    小刀知道他们要报复自己,但少年人的血性让他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逃走,按一按腰间的匕首,打算来个血溅站台,维族人慢慢围上来,杀气腾腾,手中赫然拿着英吉沙,路人纷纷避开,就连同行扒手们也远远抱着膀子看热闹,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忽然一只铁钳般大手捏住了小刀的肩膀,继而将他的右臂拧到身后,喀嚓一声戴上手铐,小刀惊诧回头,只见一个国字脸剑眉男子正冷冷看着自己。

    “屡教不改是吧,跟我回所里去。”男子拉着他就走,维族汉子们见状也就散了。

    小刀被男子拉到路边汽车旁,这是一辆不起眼的民用牌照汽车,男子将小刀塞进车里,上车就走,方向却不是派出所。

    “大哥,你哪个所的?”小刀搭讪道,他一点也不怕,因为东哥会来捞自己。

    男子回答:“公交分局的,盯你很久了,你多大啊就干这个,家里人呢?”

    “没家里人,我不干这个干什么,你管我饭啊。”小刀才不吃这一套。

    “你师父是谁?”

    “我没师父。”

    “怪不得,这手艺也太潮了点,真给祖师爷丢人。”男子嘲讽道。

    “我怎么就丢人了。”小刀很不服气。

    “,脑子不灵,骨头倒挺硬,新疆帮也敢惹,你这小子简直就是作死。”男子将手铐钥匙丢过来,“自己打开。”

    小刀没接钥匙,将已经打开的手铐拎起来晃悠着:“这玩意锁不住我。”

    男子靠路边停车,回头笑道:“小子,想当贼王么?”

    〖
第四卷 第四十九章 诱捕老鬼
    男子说完这句话,就好整以暇等着小刀如雷轰顶,痛哭流涕,拜倒在地磕头认师父了,可是小刀只是瞟了他一眼,略带鄙夷的一口回绝:“不想。”

    “不想也得当。”男子粗暴的将小刀的手拽过来,“看,天生双六指儿,祖师爷非要赏你这碗饭吃,我也没办法,你这个徒弟我是非收不可的。”

    小刀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就是东哥要找的人!他拽回手说:“师傅,你不是公交分局的条子么,麻溜的带我回局子,别耽误中午吃饭。”

    男子气笑了:“小子,还挺倔的,我就让你开开眼。”手腕一翻,掌中出现一枚鸡蛋。

    小刀说:“我知道了,你不是条子,你是变魔术的。”

    “看清楚了。”男子捏住鸡蛋上下两端开始剥壳,小刀刚开始嗤之以鼻,渐渐脸sè就变了,男子剥得是是一枚生鸡蛋,片刻过后鸡蛋壳剥掉,里面蛋白蛋黄被一层薄膜包裹着,丝毫没破。

    “剥个鸡蛋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去摸几个钱包。”小刀依然嘴硬。

    男子一副你不识货的鄙视表情,说:“钳工是这一行里最没出息的,既然你想见识一下基本功,我今天就露一手。”

    说罢带他来到附近一个公交站台,正好一辆公交车驶来,一群乘客冲过去,男子嘱咐小刀紧跟自己,抢先两步上了车。

    小刀目光敏锐,早已发现站台上有扒手,而且扒手盯上了一名孕妇,在上车投币的瞬间将孕妇的钱夹从提包里施展二指禅夹了出来,可转瞬就被男子夹走,又借着投币的空当塞回了孕妇的提包,他动作极快,孕妇和扒手都没发觉。

    在公交车上,小刀悄悄给刘汉东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已经找到目标了。

    下一站,两人下了车,男子丢过来三个钱包:“把钞票拿出来,身份证银行卡丢邮筒里,皮夹子扔垃圾箱。”

    小刀惊愕了,在车上他一直盯着男子,居然没发现他的动作,这人的扒窃技术可谓炉火纯青,比同行高出一大截来。

    “你怎么下的手?”小刀忍不住问。

    男子亮出手指缝里的刀片:“用的这个。”

    小刀心悦诚服,夏天衣服单薄,用刀片难度极大,因为很容易割到皮肉,只有技术高深的老前辈才敢在夏天玩刀片,据说他们cāo刀的本领赶得上特级厨师,能在人的光脊梁上切肉,能做到一堆肉丝切好,脊梁上连一道红印子都没有。

    男子看到小刀发呆,略感满足,语重心长教育他:“钳工活儿干的再好也是小毛贼,发不了家,致不了富,免不了挨打,少不了蹲监狱,想当贼王,就得苦练基本功,将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小刀眨眨眼:“师父,你到底是干啥的?”

    男子矜持一笑:“别人送我一个外号,叫盗圣。”

    小刀捧腹大笑:“盗圣白玉汤,你武林外传看多了吧。”

    男子也不生气,等小刀笑完了说道:“现在你没正式拜师,这种欺师灭祖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再敢这样没大没小……”说着手一抖,小刀就觉得脖颈一凉,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伸手一摸,手上竟然有淡淡血迹。

    “你还会飞刀?”

    “不是飞刀,是扑克牌。”男子手里多了一副纸牌,一张一合,纸牌如同弹簧一般打开合拢,小刀惊呆了,眼中冒出了火花,他不稀罕学什么偷窃的绝招,对电影中赌神一般神乎其神的牌技却有着强烈的兴趣。

    “我学,我拜你为师!”小刀激动的嚷道。

    “跟我走吧。“男子转身离去,小刀颠颠跟在后面,回去开了汽车,来到一处高档住宅区,男子的家就在这里,三居室的大房子,装潢华丽,男子正式介绍了自己:“我姓韦,你以后叫我韦教授就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厉小明,别人都喊我小刀。”

    “小刀这名字不错,接着用吧,我给你讲讲咱们门派的来历……”韦教授侃侃而谈,小刀听的昏昏yù睡。

    讲了半个钟头,韦教授总算讲完了,去卧室拿了把匕首过来,放在小刀面前:“正式拜师之前,你先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自己把多出来的两根小手指斩掉。”

    小刀有些犹豫,十指连心,就这样硬生生斩掉不得活活疼死啊,他倒是早想去掉这两根畸形的手指了,家里没钱做手术才一直留着的。

    “怕疼趁早别干这个,将来练功的时候比这个更苦更疼的都有。”韦教授伸出自己的左右手晃着,“你看我的手。”

    小刀仔细一看,韦教授两只手的小拇指外侧各有一个淡淡的圆形印迹,他顿时明白了,韦教授也是双六指!

    “我当年拜师的时候,也是自己切掉的,用的是生锈的菜刀,砍第一下的时候没断,是用身子压着刀硬给截断的,砍第二个的时候手已经没法拿刀,你猜我怎么弄断的?”韦教授说的轻松,小刀却汗毛直竖。

    “我用牙咬断的。”韦教授身子一仰,翘起了二郎腿,“下不了这个狠心,就不配当戏子的徒弟,当千手观音的徒孙。”

    忽然传来敲门声,小刀说我去开门,一溜烟的跑到门口拉开反锁的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刘汉东等人,他们拨开小刀冲进来,老鬼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东哥,这边!”火雷趴在窗口喊道。

    刘汉东探身一看,老鬼正顺着排水管道往下爬,动作快的如同消防队员。

    “追!”刘汉东转身疾走,拿起对讲机命令守住单元门的弟兄绕到楼后去堵截,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老鬼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了踪影。

    悻悻回到老鬼家里,刘汉东开始翻箱倒柜,可是家里空空如也,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再次无功而返并没有让刘汉东气馁,反而对这个滑的像鲶鱼一般的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老鬼,我他妈非把你抓到不可!”刘汉东赌咒发誓道。

    “东哥,他不叫老鬼,他自己说叫戏子。”

    “戏子,他还会唱戏?”刘汉东忽然回过味来,老鬼只是道上朋友对他的尊称,但韦生文自己并不认可这个外号,叫戏子有什么讲究?

    刘汉东再次来到小区物业查找线索,工作人员从电脑里调取老鬼所住房屋的资料,说这套房子已经一年没交物业管理费了,麻烦你们交一下。

    “你们没租住户的身份信息电话号码么?”刘汉东奇道。

    工作人员惊讶万分:“这套房子空关一年多了,没人租啊。”

    刘汉东明白了,老鬼这家伙何止狡兔三窟,他身怀绝技,撬门开锁跟玩儿似的,越是这种高档小区,空关闲置的房子越多,而且大都装修完善家具齐备,把锁投开进来就住,省心的很。

    诱捕老鬼的计划泡汤,小刀也不用再去街上扒窃了,刘汉东给他安排了金樽服务员的工作,白天还能照顾妹妹。

    刘汉东自己还要上班,每天接送夏青石,他顺便提到自己有一个同学是研究高能物理的博士,想到青石高科工作,能不能走个后门什么的。

    夏青石说我现在已经不参与行政管理,具体招聘问题要看人力资源部的意见,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张名片,你让同学拿着去试试。

    刘汉东很高兴,给尹志国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工作的事情有眉目了,走了青石高科董事局主席的路子,肯定没问题。

    “哎呀太好了,等我聘上了请客,请一场大的。”尹志国无比兴奋。

    “行了,不说了,正忙着再联系。”刘汉东说完挂机,因为他看到苏强在招呼自己。

    “佘助理叫你。”苏强说。

    刘汉东来到总裁办,原来是需要出车,为安总开车的师傅今天休班,临时借调刘汉东帮忙。

    安馨的专车是一辆奔驰s600,刘汉东拿了钥匙下楼取车,熟悉一下cāo作,将奔驰停在门廊下等候,五分钟后,安馨在佘小青的陪同下上了车,佘小青吩咐刘汉东:“去朱庄。”

    朱庄是位于青石工业园区北面的一个自然村,二十年前还是偏僻的小村落,现在已经成为城市的边缘地带,征地迁移只是时间问题。

    从总部到朱庄村只有五分钟的车程,这里彩旗飘飘,推土机轰鸣,数百名防暴jǐng察严阵以待,对面是上千名群情激奋的村民,不用问,又是征地纠纷。

    工地上有一座临时板房,挂着项目指挥部的牌子,外面停着一排奥迪车,刘汉东开过去停好,下来打开车门,安馨和佘小青下车走入板房开会。

    刘汉东百无聊赖,和旁边司机搭讪:“你哪个单位的?”

    “我市局的,你是……你是刘汉东吧。”司机问道。

    刘汉东乐了,自己越来越出名,走哪都有粉丝。

    “我姓李,给沈局开车,你这是?”小李递过一支烟,掏出打火机很恭敬的给刘汉东点上。

    “我送青石高科安总过来的,出什么事了?”刘汉东吐出烟圈,望着远处对峙的jǐng民。

    “切,还不是征地纠纷,青石高科把朱庄地块拍下来了,村民不愿意搬迁,出动防暴大队强行进场,差点干起来。”小李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情况,刘汉东不以为然,这种事儿不稀奇,全国各地都在发生,只是没想到青石高科这样浓眉大眼的高科技企业也会像那些吃骨头不吐渣滓的开发商一样强征农民土地。

    “征地干什么,盖楼么?”刘汉东随口问道。

    “你在青石高科上班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啊,你们公司拍的是工业用地,盖厂房试验场什么的,拿地的价格是不高,村民拿到的实惠少,又得不到房屋补偿,所以就闹起来了,他们倒是情愿开发商开盖大楼,这样又能分房子又能拿补偿款,这年头,谁也不是傻子啊……”

    变天了,一片乌云盖顶,暴雨yù来,刘汉东望着远处黑压压的防暴jǐng察队伍和他们对阵的村民们,心中有些迷茫,生在这个时代,对错善恶黑白都是模糊的。
第四卷 第五十章 青石征地
    七月的暴雨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点砸的板房铁皮屋顶啪啪乱响,刘汉东躲进车里,看远处村民们被淋得四散奔走,而防暴警察们却纹丝不动,严守阵线,收割过的麦地残留着焚烧庄稼茬子的焦黑痕迹,令人想到“坚壁清野”四个字。

    领导们从板房里出来,佘小青撑起雨伞,安馨和身旁的沈弘毅交头接耳说了几句,沈局长又对旁边分局领导说了些什么,领导拿起对讲机下令,警察队伍在暴雨中向前挺进,后面几十台挖掘机也轰鸣起来。

    刚才还奔逃避雨的村民们看到征地大军动了,再次重新聚拢,双方越靠越近,在暴雨中,在泥泞里展开了厮打,一个个淋成落汤鸡不说,还滚了满身的的稀泥,许多村民被防暴警察拖走,眼瞅着村民防线就要失陷,忽然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升起,火球中似乎有人在手舞足蹈。

    “快灭火救人!”坐在车里的刘汉东都能听见沈弘毅的喊声,他知道,村民中有人**了。

    警方迅速启动紧急预案,事实上**这种事儿在拆迁征地过程中屡见不鲜,早已不是新鲜事,五个泡沫灭火器一起狂喷白色泡沫,很快将火焰熄灭,**者被抬上救护车拉走急救。

    暴雨竟然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悲壮的气氛,后方村庄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村民们却更加坚定团结,征地队伍反而士气大跌,难以继续,沈弘毅拿起对讲机下达了撤退命令。

    刘汉东看到安馨走过来,赶忙下车开门。

    “谢谢。”安馨没表情的说了一句,坐进后排,摘下眼镜拧着鼻梁,一副疲惫而困惑的表情,佘小青也坐了进来,吩咐刘汉东回公司。

    雨又开始下,比刚才小了许多,雾蒙蒙的雨水飘洒在挡风玻璃上,都不用开启雨刷器,下过雨的乡间小路泥泞难走,好在奔驰车是四轮驱动,不会被烂路困住,刘汉东看着后视镜中的两人,佘小青默默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安馨擦泪。

    安总哭了,这个铁血女人居然也会哭,大概是看到村民**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残存的一点同情心吧,刘汉东受舒帆影响颇大,潜意识里对安馨有一种敌对和抵触的情绪,但他总看不惯女人哭,觉得该说点什么安慰一下。

    “英国圈地运动的时候是羊吃人,咱们现在是房吃人,也别太内疚了,不是青石高科,也会有别的开放商征他们的地,扒他们的屋,这个时代,老百姓有屋有地就是原罪。”刘汉东说。

    安馨没说什么,佘小青却怒了:“你懂什么!老实开你的车。”

    刘汉东不理佘小青,这妹子就是看自己不顺眼,跟吃了枪药一般随时呛声。

    安馨抬起头来,眼圈红红,她微笑道:“谢谢你,刘师傅。”

    “咱们公司征那块地干什么用啊?”刘汉东问道。

    “不说话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佘小青白了他一眼。

    安馨却解释道:“公司发展迅猛,未雨绸缪,如果现在不买地,等将来厂房不敷使用,地价飞涨的时候再买就迟了,朱庄地块和我们工业园区正好能连成一片,是最合适的。”

    刘汉东说:“那现在怎么办?我早听说朱庄民风彪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们防暴大队都干不过他们。”

    安馨说:“总会有办法的,只是要消耗时间和资金。”

    刘汉东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资金可以耗,时间耗不起啊。”

    安馨略微有些吃惊,在她心目中刘汉东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汉,没想到却有胆量在自己面前卖弄口舌,听起来有些幼稚,有些可笑,但句句都是实话。

    佘小青可真的是气坏了,平时刘汉东耍嘴献宝也就罢了,安总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巴拉巴拉的说着,简直不长眼,正要训斥,安馨却说:“刘师傅,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案么?”

    刘汉东说:“我相信我能想到的方案你们早就想到并且付诸实施了,不见效对吧?那是因为执行力度不够,或者说没对症下药,每一户人家都要单独出一个方案,单独处理,这种事黑社会出面比政府好使,如果黑社会里有个头脑精明的,就更容易办了。”

    “哦,你认识这样的人么?”安馨看起来颇感兴趣。

    佘小青冷哼一声:“什么认识不认识,他就是。”

    刘汉东赶紧撇清:“我可不是黑社会,拆迁也没经验,其实我有b计划,就是收购另一块地作为储备。”

    “说说看。”安馨道。

    “我建议公司收购近江交通职业技术培训学院,这个学校是交通局下属单位,早先是交通技校,培养大客车大货车司机的,学校面积很大,有一个年久失修的训练场,整一下就能当试车场用,还有学校本身也是一种资源,青石高科虽然是高科技企业,但也属生产型企业,如果我预测的没错的话,将来我们会生产电动汽车的整车,这样就需要大量高素质的工人,现在到处都是劳务荒,有钱招不到人,把交通技术学院收购了,当成青石高科的工人培训基地,源源不断的提供合格工人……”

    刘汉东还在发表长篇大论,奔驰已经驶入了青石高科总部大门,佘小青敲敲靠背:“刘师傅,醒醒,到站了,赶紧洗车去。”

    安馨下了车,对刘汉东说:“你的建议很有启发,我会考虑的。”

    ……

    下班后,尹志国要请刘汉东吃饭,当博士的收入低,每月一千多块钱补助,还累死累活忙的像条狗,偏偏带他的博导是个老油条,就会骗项目经费,真正的科研成果拿不出手,所以尹志国急着要找工作。

    两人见面,刘汉东把夏青石的名片给了他,尹志国说我已经发邮件给你们hr了,明天就面试,有夏总的名片更是有如神助,绝对能过,我请你吃好的,把你女朋友喊上。

    刘汉东算一下马凌的班次,正好能赶上吃晚饭,就问尹志国准备在哪儿请客,是烧烤摊还是米线摊?

    “别寒碜我了,马克西姆餐厅走起,八二年拉菲兑雪碧敞开了喝,今天不过了。”尹志国豪气云天。

    刘汉东哈哈大笑,没看出书呆子尹志国还挺黑色幽默的。

    六点半,中央大街马克西姆餐厅,刘汉东和尹志国已经入座,桌上摆着两杯矿泉水,尹志国看着菜单强自镇定,空调那么足,他的汗水依然滑落。

    “怎么,太热?”刘汉东拿过菜单一看,连他都吓一跳,法式西餐价格昂贵,酒类更是吓死人。

    “要不还是烧烤吧。”刘汉东说。

    “也行,西餐到底吃不惯。”尹志国拿纸巾擦擦胖脑袋上的冷汗,起身欲走。

    正好从外面进来两位美女,一个白色连衣裙轻盈飘逸,一个黑色短裤**酷飒,都是一米七上下身材极佳的妹子,尹志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刘汉东却呆了。

    白的是宣东慧,自己的初恋女友,黑的是马凌,现任女朋友,这俩人怎么一起进来的,他不由得看向尹志国。

    “我把班花叫来你不反对吧。”尹志国一脸无辜的说道。

    谁说理工科博士情商低,刘汉东就一口啐谁脸上,尹志国这死胖子一点不傻,他对班花也动了念头,只不过不像王亚明和李鑫那样露骨,人家心里明白得很,宣东慧喜欢的是刘汉东,为了防范于未然,将苗头掐灭在萌芽状态,死胖子使了一计,把宣东慧和刘汉东的女朋友同时请来吃饭,潜移默化就把潜在问题给解决了。

    刘汉东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好笑脸相迎,两位女士互相不认识,都以为刘汉东是冲着自己来的,异口同声挥手喊道:“刘汉东。”

    喊完之后,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眼神中带着探寻和一丝敌意。

    餐厅里的侍者和客人也都随着她们面朝的方向看过来,刘汉东笑盈盈迎上来说道:“我介绍一下,这位马凌,我女朋友,这位宣东慧,我高中同学。”

    “你好。”两个女人点头致意,笑颜如花,暗地里却开始了较劲,宣东慧身高在168左右,比马凌矮了五厘米,但她鞋跟高,把身高上的弱势弥补过来,而且她皮肤白,一白遮百丑那是对丑女而言,宣东慧本来就天生丽质,肤色加分更胜一筹,不过马凌一身小麦色健康肌肤也是各花入各眼,不遑多让,两人气质更是截然不同,宣东慧是空姐,工作环境造就的温和甜美笑容与马凌公交车彪悍女司机的风格相去甚远,总之是难分高下。

    死胖子尹志国迎上来,推一推黑框眼镜:“两位美女,快请坐,今天我请客。”

    这是一个四人桌,马凌很自然的刘汉东坐在一起,宣东慧只好和尹志国并排而坐,尹志国递过菜单,叫来了侍者,很优雅从容的点了一份藏红花大虾,尹志国很狡黠的说不善点菜,让宣东慧替自己做主,于是又替他点了一份法式焗蜗牛。

    刘汉东自己点了牛排,替马凌点了鹅肝批。

    “就吃一道菜,够不够啊?”马凌很土鳖的问道。

    宣东慧抿嘴一笑:“套餐里包括头盘、汤、主菜和甜点,面包是随意吃的。”

    马凌说:“哦,这样啊。”心里却很不乐意,将这口气撒到了刘汉东头上,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

    刘汉东一呲牙。

    “怎么了?”宣东慧很关切的问道,更让马凌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牙疼,喝什么酒水?”刘汉东若无其事道。

    “赤霞珠吧。”宣东慧点了一瓶两百多元的红酒,这让暗地里捏着一把汗的尹志国如释重负。

    〖
第四卷 第五十一章 拆迁部经理
    在刘汉东看来,这顿饭吃的刀光剑影,再美味的菜肴也变得索然无味,因为两个女人时时刻刻都在较劲。

    起因是互相介绍完工作后,尹志国这个死胖子嘴贱说马凌和宣东慧是同行,都是交通系统的,马凌就不乐意了,说自己拿的是a照,开大公交的,意思是说宣东慧就一空中服务员,和自己不存在可比性,哪知道宣东慧立刻说自己这个乘务长已经干腻了,下一步已经报考了公司内部的飞行员培训班,准备转行开飞机哩。

    这一回合之后,尹志国又提到新的话题,说空姐是不是经常遇到骚扰,土鳖乘客拿着手机乱拍,索要电话号码、还有咸猪手什么的,你们怎么应对?

    宣东慧说我们公司有集体培训咏春拳,应付一般骚扰没问题,马凌哼一声说自己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练武术,现在是跆拳道,有空还去道馆客串教练,教小朋友们练武呢。

    就连尹志国这种宅男博士都能听出火药味,想说点轻松友好和谐的话题缓解一下气氛,于是提到高中时代,大家的青葱岁月,三个老同学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痛快,马凌插不进嘴,闷头吃她的鹅肝。

    不知不觉就提到了当年的风云往事,尹志国也不知道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故意火上浇油,竟然说起刘汉东为宣东慧和林枫打架的事情,为了这个还被派出所抓去,差点没能参加高考。

    “十年前的陈年旧事还提他干什么。”刘汉东不安的瞄了一眼身畔的雌老虎。

    马凌倒没有流露出任何吃醋的样子,她略带骄傲的说:“我们家刘汉东就这种臭脾气,到现在一点没改,去年他为了救我杀了人……”说罢自觉失言,赶紧住嘴,还欲盖弥彰的用手捂住嘴,但那表情分明就是故意的。

    果然,宣东慧和尹志国都被惊到了。

    “怎么回事,没听你说过。”宣东慧很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当防卫而已,不过法院还是判我防卫过当,判二缓三。”刘汉东和那些江湖混混不一样,不愿意吹嘘这些事情,一句话就概括了。

    尹志国似乎很感兴趣:“我好像在网上看过这个案子的报道,当时还奇怪呢,这人的名字和我高中同学一样,只是没想到真是你,我还记得案件的细节,最后那人拿刀刺你,是你女朋友帮你挡了一刀,然后你俩搏斗,你把那人杀了。”

    马凌心道你个死胖子终于站在我这一边说话了,用力点头:“对,案情就是这样,那人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没多久,凶恶的很,拿一把自制的刺刀扑过来,当时我也没多想就挡了一下……”

    宣东慧幽幽道:“你果真没有变。”

    这一回合之后,宣东慧彻底服输,初恋时的两小无猜毕竟比不过替夫挡刀的生死之情。

    接下来吃饭聊天就很和谐了,完了尹志国去结账,身上现金没那么多,好在有信用卡可以刷。

    饭是吃完了,按规矩接下来还有其他节目,比如唱歌什么的,可是宣东慧提出要回家睡觉,说连续倒了几个班累得不行,实在没劲玩了。大家也就不再勉强,刘汉东朝尹志国使了个眼色,尹志国鼓起勇气说道:“那啥,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宣东慧婉言谢绝。

    刘汉东再使眼色,尹志国眨眨眼,明白过来:“反正我也没啥事,就送你一趟吧。”说着颠颠跑出去,在西餐厅对面的农业银行门口打开车锁,骑着一辆电动车就过来了。

    马凌差点扑哧笑出来,刘汉东手扶额头,无言以对,心说大哥你泡妞好歹打个车也行,骑个电动车你闹哪样啊。

    尹志国似乎还颇为得瑟,踩着电动车的踏板说:“这车可大有玄机,是我自己拼装的……”

    不等他把玄机卖弄出来,宣东慧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声拜拜上了车。

    “这车的电池是我自己做的,比一般电动车续航里程多两倍哩。”尹志国干巴巴的说道,但是失去了炫耀的对象,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刘汉东说:“哦,不错嘛,速度怎么样,能飚车么?”

    尹志国垂头丧气道:“那是电机功率的问题,我暂时还没考虑。”

    马凌似乎心情很好,打趣道:“博士,啥时候替我拼一台空调车出来。”

    尹志国推一推眼镜,很认真的说:“电动车的电池体积小,成低,是我用笔记电芯里的18650电池并联起来的,载重一百公斤没负担,可是用在公交车上就不合适了,因为公交车经常超载,挤上百人又是爬坡又是频繁启动,还要带动空调,目前的电池还达不到这种水平,就算是青石高科的高能锂离子电池也不行,不过这个课题很可以研究一下,城市公交的电力化办法。”

    刘汉东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了:“得了吧,城市公交电力化都施行一百多年了,无轨电车不就是,拉个大辫子走哪儿都有电线,不比装几十块电池强。”

    尹志国进入了状态,再次推一推眼镜,很严肃的说:“无轨电车自然有它的局限性,不可能到处都拉电线吧,现在城市电缆都铺设在地下了……”

    马凌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玩笑,这书呆子还当真了,赶紧岔开话题说:“博士,你不是要追空姐么,赶紧回去想招吧。”

    尹志国又变回颓唐模样:“哪有,我就是喊老同学吃顿饭,不聊了,我先走了。”骑着电动车驶去,望着他盘踞在电动车上的粗壮背影,马凌搂住刘汉东的胳膊说:“你这帮老同学真有意思。”

    “一般般。”刘汉东做好了思想准备。

    果不其然,马凌狠狠掐了他一下:“说,和那个宣什么,当初是不是早恋来着。”

    刘汉东很真诚的辩解道:“我就是见义勇为来着,没别的心思,我发育晚,不懂事。”

    马凌楞被他气笑了:“得了,我也不管你当年的破事,总之以后不许和空姐有来往,你高攀不起人家的,我看见没有,她的提包是爱马仕的,好几万一个呢,你养的起么?哪像我,夜市一百多的包都得砍价。”

    “对对对,就是就是。”刘汉东百般附和,好不容易将马凌哄好。

    ……

    第二天,刘汉东送完夏青石,正在总部健身房里推杠铃,忽然手机响了,是尹志国打来的,说在大门口被保安拦住不让进。

    “等等,我去接你。”刘汉东拿了衣服下楼,开着夏董的奥迪s8将一脸得瑟的尹志国从门卫接来,今天面试,死胖子穿了条皱巴巴的西裤,泛黄的白衬衣,拎着个公袋,装了乱七八糟不少东西。

    “你事先没和人事部门联系么?怎么大门都进不来。”刘汉东问他。

    “联系了,不知道你们保安怎么搞的。”尹志国从裤兜里掏出一条咸菜般的领带,开始往脖子上系,“对了,我电动车停门口不会丢吧?”

    “开进去就是。”刘汉东和保安打了个招呼,让尹志国骑着电动车进来,停在办公楼前,带着他上楼来到人力资源部,有员接待应聘者,刘汉东用不着进去,他冲尹志国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祝你好运。”

    回到健身房正要继续锻炼,教练说佘助理找你,赶紧去总裁办吧,于是刘汉东来到总裁办,安馨接见了他,还让佘小青倒咖啡。

    “抽烟么,我这里可以抽的。”安馨脸上的笑容让刘汉东想到一句歇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这娘们没打好主意,再看佘小青,似乎也是一脸奸笑。

    “谢谢,不抽。”刘汉东惊惶莫名,来硬的他不怕,就怕这种笑里藏刀,何况还是俩娘们,真要使个美人计什么的,自己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

    安馨也不见外,开门见山道:“刘师傅,昨天你提的建议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双管齐下比较好,我看了你的档案……呵呵,其实你的这些经历大家都耳熟能详了,你是公司的特殊人才,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夏董招你来不是做司机这么简单的。”

    刘汉东表情严肃,端坐如钟,正色道:“我懂。”

    他自然清楚,月薪上万块的清闲工作,每天就开开车,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人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哩,他也隐约猜到了安馨的目的,无非就是拆迁。

    “刘师傅,现在公司需要你的帮助,朱庄地块已经不能再拖了,这块地我们买了近两年,一直都没进展,虽然现在征地工作主要是政府主导,但企业也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这是我们买的地。”

    刘汉东说:“安总,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安馨说:“公司下设一个工程部,主要负责在建工程项目,工程部来没有拆迁部门的,我准备临时设立一个,由你出任拆迁部的经理。”

    刘汉东心说不出所料,下面就该我狮子大开口了,他干咳一声道:“我愿意干,但我有几个条件,我需要设备和人员以及资金,至少三台车供我调遣,保安部们借给我十个人,最好是当过兵的那种,资金方面我要求不高,实报实销就行,不设上限,我保证一年内把事情办妥。”

    安馨说:“时间不够了,你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问题,车可以有,小青给他弄辆车,人手你自己找,公司保安部一个萝卜一个坑,资金方面,我会给你调一个会计管账。”

    佘小青拿着平板电脑调出后勤车辆资料,说:“后勤部有一辆捷达,适合跑工地烂路。”

    安馨说:“就这辆吧,小青,你去给刘师傅当副手,管一下资金支出运用。”
第四卷 第五十二章 去看烧伤病人
    刘汉东心里明镜似的,只拨了一辆老掉牙的捷达车,不给人手,不给财权,还派了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佘小青,说明安馨根本没对自己抱什么希望,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不过这样也好,混呗,当拆迁部经理起码时间上zì yóu点。

    安馨又说:“你这个拆迁部经理只是对内的职务,在和村民做沟通工作的时候,你不能使用青石高科的名义。”

    刘汉东奇道:“那我是什么,身份不明的社会人员?”

    安馨说:“你主要负责调查与协调,搞清楚村民的诉求,配合zhèng fǔ的征地拆迁,具体工作还是他们来负责,你一定要记住,青石高科的发展不能以百姓的血泪为代价。”

    刘汉东说:“我明白了,我就是维和部队xìng质,别人可以打我,我只能自卫但不能反击,这是带着镣铐跳舞啊。”

    佘小青插嘴道:“如果黑社会手段可以解决问题的话,还用找你么?”

    刘汉东点头称是:“也对,纵火泼粪放蛇这些招太低级,治标不治本,我会努力去做的,那啥,把事情做成了,有什么奖励没有?”

    安馨说:“公司有明确的奖惩制度,如果你能为公司作出重大贡献,年度之星就是你的。”

    刘汉东一撇嘴:“就是那种工作牌挂绳换成红sè的奖励么,我可不稀罕。”

    安馨微微一笑:“物质奖励也不会少,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刘汉东说:“好吧,我直接向安总负责是么?”

    安馨说:“有什么问题你和佘助理商量就好。”

    佘小青得意的看了一眼刘汉东。

    刘汉东本来还想提一个条件,就是不和佘小青搭档,听到安馨这话也就消停了,合着佘小青不是副手,是监军啊。

    从这一刻开始,刘汉东暂时调往工程部门任职,但组织关系还在行政部,佘小青打发他去后勤部领车,撅着嘴说:“安总,我不想和刘汉东一起工作。”

    安馨说:“这项工作对公司非常重要,刘汉东是匹烈马,控制好了能派大用场,别人和他搭班我不放心,只有你才能担任好这个辔头的工作。”

    佘小青心里喜滋滋的,也就不再抗议了,又问:“那么工作应该如何开展呢?”

    安馨说:“你们尽力去做就好了。”

    佘小青虽然呆萌,但也不傻,听出了安总话里的意思,公司根本没把这步棋当作战略部署,纯粹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

    刘汉东去后勤部提车,分配给他的专车是一辆白sè捷达,因为车龄久远,白sè车漆已经泛黄,打开引擎盖,干干净净,拉出机油尺,黄澄澄的机油,可见车辆保养得不错。

    车库师傅告诉刘汉东,这辆捷达还是夏总创业的时候置办的汽车,行驶了二十多万公里,可谓青石高科的元老级汽车,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这车虽然扎实,毕竟是十年车龄的老爷了,用的狠了小心抛锚。

    刘汉东说放心好了,我把这辆捷达当兄弟照顾,上车启动,引擎轻快,档把微微颤动,开一圈溜溜,转向清晰,指哪打哪儿,车况不赖。

    正好尹志国打电话来,说面试结束,三堂会审,人力资源、开发部、生产部都来人了,提了很多问题,自己也都对答如流,肯定没问题。

    刘汉东说中午别走,我请你食堂吃饭,见识一下青石高科的午餐,尹志国欣然答应,中午时分,两人来到员工食堂,坐在游泳池边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自助餐,菜品琳琅满目,连越南菜印度菜都有,水果饮料任选,而且中午也可以喝酒,有公司自酿的葡萄酒和鲜生啤,尹志国吃的满嘴流油,含糊不清的说减肥大计要完蛋,进了公司肯定要胖三十斤。

    吃完了饭,刘汉东要送尹志国回学校。

    “不用了,我骑车来的,再说你不得上班?”尹志国客气道。

    “我升职了,现在是经理,时间可以zì yóu支配,公司还给我配了专车。”刘汉东颇为自豪。

    “什么部门的经理?”

    “行政部下面的分部。”刘汉东含糊回答,拆迁部他说不出口,太丢人。

    把尹志国的电动车塞在捷达后备箱里,刘汉东送他回了江大,路上随口问道:“你们学校搞基的多不多?”

    尹志国想了下说:“喜欢**的都是女生,大部分男生就算再饥渴也不会去搞基,教职员工里倒是有几个老玻璃。”

    “哦,什么样人?”

    “最出名的是个姓李的院副教授,叫李斯特,以前还结过婚,生过小孩,后来是他老婆实在忍不下去了,曝光说他是同xìng恋,结果离婚了,孩子判给女方,他倒是安逸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搞基,学校也不管这个,要在以前那就是极其严重的作风问题,不开除不足以平民愤的,现在开明了,不但没人歧视,还有不少女生特地跑来听李教授的课哩。”

    “很英俊么?”

    “何止是英俊,简直就是英俊,不对,那叫儒雅,李斯特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看过,你猜像谁?一个香港明星,特帅,姓古,三个字的名字。”

    “古巨基?”

    “去死,古天乐好不好。”

    “我想看看这人,哪儿能见到?”刘汉东心里有谱了,把李斯特和心中一个形象叠加起来。

    “院下午有大课,他可能在。”

    江东大学院教学楼三楼大教室,李斯特正在向学生们讲授《近代史》,下面一大半都是女生,可见这位风度翩翩的副教授多么受欢迎,他穿着洁白的短袖衬衫,浅灰sè九分亚麻西裤,腰间很随意的系着一根橘红sè的细皮带,手腕上灿烂耀眼一块橙sè表圈的欧米茄潜水表。

    刘汉东桀桀的怪笑起来,尹志国毛骨悚然,嗖的一下闪开三米远:“刘汉东,你怎么笑的这么渗人。”

    “没什么,李教授蛮有风度的,他有车么?”

    “有吧,好像是一辆奥迪a4。”

    “回头给我指一下。”

    刘汉东很高兴,如此轻松就找到了老鬼的对象,顺藤摸瓜抓到老鬼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尹志国回他的实验室忙去了,刘汉东百无聊赖,来到上次帮老头搬书的小楼溜达,竟然发现老头还在,坐在一堆旧书中整理着,他见到刘汉东也很高兴,连说有缘,还要借两本书给刘汉东看。

    “现在看书都用这个。”刘汉东拿出手机晃了晃,他除了三防手机之外,又置办了一台安卓系统的大屏幕手机,监控窃听搞那些见不得人的特务勾当,离不开高科技设备。

    “哦,你看的什么书?”老头颇感兴趣。

    刘汉东扭捏起来:“我看的是网络小说,《国士无双》。”

    邵老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太浮躁,不肯静下心来阅读,网络小说是很肤浅的东西,看多了智商会下降的,我给你推荐一本小说,你没事的时候读一读。”

    刘汉东说:“老爷子,你饶了我吧,我看不得大部头,脑仁疼,我还是看我的网络小白文吧,又爽又能学到东西。”

    邵老头冷笑:“你说的爽就是所谓的意yín吧,看看我这本书,不比那些网络小说难看,照样爽得很,而且都是历史真实人物。”

    刘汉东无奈,接过书来,封面上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陈子锟大传”,印着北洋时期的将军图像,手驻战刀,身披斗篷,英姿飒飒。

    “好吧,我拿回去看看。”刘汉东说。

    “等下,我给你题个字。”老头把书拿回去,问了刘汉东全名,拿出钢笔摘下笔帽叼在嘴里,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赠刘汉东小友,多读书,读好书,落款是邵文渊。

    忽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蛇jīng”,是佘小青打来的电话,刘汉东赶紧接了,听筒里传来佘小青怒不可遏的声音:“刘师傅,你还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组织纪律xìng,想到一出是一出,你下午跑哪儿去了!”

    “我来市内办点事,搜集资料呢。”刘汉东义正辞严的反驳。

    “别说废话了,马上到医科大附院去,跟我去看昨天烧伤的病人,医院门口见面。”佘小青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汉东辞别邵老头,开着捷达赶往医大附院,到地方一看,佘小青已经捧着一束花等在门口了,冷着脸不停看表,见刘汉东来了,把花束往他手里一塞,扭头就走,刘汉东赶紧追上,旁边路过俩小护士,对他俩指指点点:“看,表白失败了。”

    来到烧伤科所在的综合楼,走廊里站满了村民,神情严肃,窃窃私语,佘小青向一人询问:“师傅,我们是青石高科的,病人在哪个房间?”

    那人看了佘小青两眼,大喊道:“青石高科的人来了!”

    乡亲们呼啦一下全围上了,几个彪悍妇女指着佘小青的鼻子开始骂:“还有脸来,把俺婶子逼得**,赔钱!拿医疗费!”

    男人们更是怒发冲冠,上来就要揍人,吓得佘小青腿都软了,就觉得手脖子被人拽住往外拖,高跟鞋都走掉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再一看原来是刘汉东把自己从万马军中拉出来的,不过自己手腕子都被他捏肿了。

    “你想死别拖着我啊,这不成心刺激他们么,你知道浇汽油**有多惨么?生不如死。”刘汉东道。

    佘小青嗫嚅道:“我也是为了工作,作为当事一方,本着人道主义jīng神也应该来探望一下的。”
第四卷 第五十三章 真相
    刘汉东得理不饶人,将佘小青狠狠训斥了一顿:“看看你穿的,短裙黑丝,花花绿绿,嘴涂的象刚吃过死孩子,这副打扮去慰问人家,你这哪是慰问啊,你这是火上浇油,人家没打你算有素质了。”

    佘小青委屈的眼泪汪汪,却又没法反驳,气鼓鼓的暗想,等我抓到你的把柄,也把你痛骂一顿。

    正好两个村民出来抽烟,看到佘小青没走,又上来指指戳戳,骂骂咧咧,佘小青吓得直往后退,刘汉东迎上去喝道:“干什么!卖地征地是政府干的事,你们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有种出门左拐是政府,再嘴上不干净我扇死你!”

    他凶神恶煞,人高马大,俩村民见讨不到便宜就灰溜溜的走了。

    刘汉东手里还拿着一大束鲜花,明摆着送不出去,丢了又可惜,忽然想到有几天没来看小敏了,便让佘小青在车里等一会,自己上楼去借花献佛。

    佘小青好奇刘汉东去看什么人,悄悄跟在他后面,到了楼上血液科病房,隔着玻璃看到刘汉东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还帮她把花放在瓶子里,心里狐疑,来到护士站打听,护士说那个小女孩患了淋巴癌,东哥经常来探视的。

    “他们是亲戚?”佘小青问。

    “不是,非亲非故,一点关系没有。”护士看了看佘小青,“你是东哥的女朋友?东哥可是好人,你要珍惜啊。”

    佘小青心说刘汉东可以啊,把护士们都灌了汤,一口一个东哥喊得真亲。

    十分钟后,刘汉东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掏出一支红梅点上抽着,佘小青咳嗽两声,见他不以为然,便下车等着,一支烟抽完,刘汉东又点上一支,佘小青急了,拍着车顶说:“喂,你走不走?”

    刘汉东说:“没看我正在思考么,一点眼色都没有,真不知道你咋当上助理的。”

    佘小青气得翻白眼,想一走了之,可转念一想这样等于示弱,于是又留了下来。

    刘汉东确实是在想对策,他没干过拆迁,也不是正宗黑社会,赶鸭子上架干这一行不专业,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人,朱玲玲,好像她就是朱庄的人,但不能确定,还是先给阚万林打个电话问一下。

    阚万林已经不住院了,骨折属于小病,全靠在家自愈,他也搬到铁渣街上来住,百无聊赖吊着打着石膏的胳膊在街上瞎混,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家新开的理发店,门头四个大字“小颖美发”,里面坐着个妹子,吊带短裙加凉拖,大白腿晃眼,于是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

    “大哥,理发还是洗头?”妹子放下杂志起身问道,声音很甜,带点四川味。

    “理发,弄个时髦头,那样的。”阚万林指着墙上贴的韩国明星李俊基。

    妹子抿嘴一乐:“行,坐吧。”

    理发店里家伙事挺齐全,电推子剪刀电吹风都有,不过妹子手艺有点生,阚万林一双贼眼往内室瞄,看到床铺枕头和卫生纸,心里就猫抓一样痒痒。

    剪完了头,妹子问道:“大哥,吹一下吧。”

    阚万林心道果然没猜错,就是干这一行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很淡定的问道:“什么价位?”

    “吹一下不要钱。”妹子说。

    “那就吹一下。”

    妹子低头拿起电吹风,插上电源,抬头一看,顾客正在拉裤子拉链,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阚万林看到了电吹风,知道自己误会了,憨厚一笑:“没事,拉链坏了。”他一张大脸来就红,臊的通红也看不出。

    手机突然响起,缓解了尴尬气氛,阚万林接电话:“东哥,啥事,哦,小玲就是朱庄人,咋了?哦,知道了,我马上把她的号码发给你。”

    挂了电话,摸出五元钞票丢在镜子前,很潇洒的说:“不用找了,哥去处理点事,回来再吹。”

    妹子追出门去:“大哥,五块不够啊,剃头六块。”

    ……

    刘汉东终于联系上了朱玲玲,她确实是朱庄人,但早就不在村里住了,从她爸九十年代开出租起就搬到了城里,但爷爷奶奶还在乡下,逢年过节都会回去,找她打听事儿算是找对人了。

    朱玲玲在出车,下午六点才有空,这个时间段刘汉东去了一趟王星的明镜调查咨询公司,借了些无线追踪器、摄像头之类的玩意,都是王星在淘宝上买的,硬币大小的追踪器安上sim卡贴在汽车上就能进行gps定位,价格才几十块钱,实在是居家旅行斗小三的必备之物。

    刘汉东把这玩意装在了李斯特教授的奥迪车上,大功告成一半,回头一看,佘小青歪头看着自己:“你装定时炸弹呢?”

    “不懂别瞎说,这是追踪器。”

    “我就想问你,你干这个,和朱庄征地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开着公司的车,利用工作时间做自己的私事,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觉悟!”佘小青终于找到借口将刘汉东痛斥了一顿,不过效果不佳,因为她几乎天天都要斥责刘汉东,这个皮糙肉厚的家伙习以为常了。

    快到六点了,刘汉东开车和朱玲玲碰头,两人约在北郊一个把子肉馆见面,矮桌子矮板凳,大铁锅里炖着带皮大肥肉和青菜、豆腐、肉丸子,附近路上停满了出租车,足有上百辆,饭店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一多半都是开出租的。

    朱玲玲已经占好了位子,刘汉东落座,向她介绍了佘小青的身份,佘小青有些紧张,以为对方会很抵触青石高科的人,没想到朱玲玲很爽快的说东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问。

    佘小青想了想说:“村民们有什么合理的诉求,可以私下里向我们……”

    刘汉东打断她说:“昨天的那个人你认识么?”

    朱玲玲说:“怎么不认识,是我大姑,你们不知道,她有病的,绝症胰腺癌,疼得下不了地,家里也不给看病,正好趁着征地,让我大姑泼上汽油点了,横竖都是死,这样死法还能捞点好处。”

    佘小青目瞪口呆,喃喃道:“太没人性了,怎么能这样。”

    朱玲玲说:“我大姑命苦,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坏,平时让老人住猪圈旁边,饿了扔个窝头,饿了自己打井水喝,得了病不给看,听说要征地,就把老太太供起来了,汤一灌,老太太就自甘自愿把自己一把火烧了,不给儿孙添麻烦,还能讹一笔钱哩。”

    刘汉东问:“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么?”

    朱玲玲说:“村里人都知道。”

    佘小青忽然灵机一动:“曝光他们,上电视,上网络,让全世界唾弃他们这种卑鄙无耻冷血的行为。”

    朱玲玲忙道:“可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耽误了村里人挣钱,他们不得把我骂死啊,也就是东哥问我才说的,要是别的记者什么的,打死我也不说。”

    佘小青说:“这是谋杀,应该报案让警察抓他们。”

    朱玲玲说:“我听说,老太太是留了录像遗嘱的,亲口承认,自愿,和儿孙无关,也怨不得他们使狠招,征地给的钱太少了,一亩地才五万块,一院房拆下来,给个十几万不错了,可十几万够在城里买什么的?买个厕所还差不多。”

    佘小青说:“我们拍地的时候,单价合成到每亩两百万了,怎么到村民手里才这么点?”

    刘汉东说:“你把中间程序给省了,征地不是青石高科从村民手里买地,所有的土地都是国家的,政府低价征地,高价卖地,转手挣钱,要不然怎么会出动防暴大队。”

    佘小青眨巴着眼睛:“政府低吸高抛从中挣大钱,这不就成了商人么。”

    朱玲玲说:“商人可没这么黑的,贩毒的还差不多,转手几十倍的利润。”

    大家都很困惑,党和国家不是应该为群众谋福利的么,一定是思考的方式不对。

    马伟带着一帮兄弟也到了,又点了两箱啤酒,要和东哥大喝一场,刘汉东说别喝太多,晚上可能要办事。

    “办什么事?”马伟很感兴趣。

    “抓人。”刘汉东说。

    佘小青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刘汉东却不说了,大家快速吃完饭,结账六百多。

    “开,招待费用,哥哥现在是经理,出门都带小密的。”刘汉东豪气万丈,阻止马伟掏钱的动作,朝佘小青努努嘴。

    佘小青强忍怒火,拿出钱夹子结了帐,跟着大家出门。

    “马伟,安排车送佘助理回家,咱们去干正事。”刘汉东拿出手机调出监控软件,显示李斯特教授的奥迪车停在市中心步行街附近。

    他知道,那里有一家同志酒吧。

    刘汉东等人进了这家名为“东宫”的酒吧,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分头行动,刘汉东刚坐下,就有一个留着齐刘海长的像古巨基的小伙凑了过来,手往刘汉东腰上一搭,说道:“哥,肉真结实,能请我喝一杯么?”

    “你谁啊?”刘汉东强压住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哥,我叫夏木,你叫我就行。”小伙蹦上座位,一双杏核大眼看着刘汉东,“哥,不常来吧。”

    “嗯,第一次来,我找教授,你看见他了么?”刘汉东道。

    “讨厌,原来是来找教授的,呵呵,他可真吃香,好多人找,嗯,请我喝一杯就告诉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刘汉东打了个响指把侍者叫来,给点了一杯啤酒,一般饭店里喝啤酒都是用玻璃杯,夜市大排档喝啤酒通常对瓶吹,东宫酒吧里的啤酒是用高脚杯,还插了根吸管,吸了一口啤酒,掏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翘起兰花指一指远处角落。

    “喏,教授就在那里。”

    刘汉东这才注意到黑漆漆的角落里坐着自己的目标,一个是李斯特,另一个想必就是老鬼了。
第四卷 第五十四章 出柜传说
    刘汉东这回带了十几个人过来的,下定决心要把老鬼生擒活捉,胜利就在眼前,他感到一丝莫名兴奋,和这货斗智斗勇还蛮有意思的,这么快抓到未免有些小小失落。

    马伟等人已经就位,酒吧门口站了四个人,后门厕所位置也站了四个,其余人等分散各处,只等东哥号令,而角落里的李斯特和老鬼还浑然不觉危险即将降临。

    刘汉东大剌剌走过去,在两人注视下落座,微笑着看着老鬼,这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穿着考究得体,头发理的一丝不苟,一张国字脸,剑眉星目,绝对是师奶杀手级别的老帅哥,不对,应该是男女通杀型的老帅哥。

    老鬼是道上人的称呼,这家伙自称教授,还有个绰号叫戏子,刘汉东一时间不知道叫什么好,便道:“终于见面了。”

    老鬼很冷静,并没有夺路而逃,或许他已经猜到自己逃不掉了,他打量着刘汉东,冷冷道:“你还是出现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刘汉东说:“你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老鬼英俊的面孔忽然扭曲起来,抬手给了对面李斯特一记耳光,打得挺狠,金丝眼镜都被抽飞了。

    这一巴掌打得太突然,刘汉东都被搞愣了。

    老鬼站了起来,指着刘汉东大声道:“就是他,给我打!”

    酒吧里呼啦啦站起来一片人,足有七八个,不过看起来并不像社会混混,刘汉东暗道不妙,居然中埋伏了,擒贼先擒王,把老鬼搞定再说,这家伙是有功夫傍身的,而且擅玩刀片,贴身肉搏怕是占不到便宜,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念头闪过,刘汉东飞起一脚将老鬼踹翻,抖出甩棍就要招呼过去,哪知道李斯特扑过来护住老鬼,狠狠瞪着刘汉东。

    老鬼的手下正要上前,马伟带人将他们拦住,双方对峙,推推搡搡,言语冲突,暂时还打不起来。

    老鬼推开李斯特爬了起来,擦一擦嘴角的血迹,这是刚才摔在地上磕出的血,他痛心疾首道:“真没想到我们在一起三年,最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这就是你所说的志同道合的那个他么?李斯特,你的品味下降的太快了,这家伙除了年轻还有什么比我强的?”

    刘汉东察觉不妙:“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韦生文?”

    老鬼比他还纳闷:“什么文?”

    刘汉东扭头看李斯特,他神情惭愧,缄口不语。

    酒吧老板及时出现:“都别动手听我说,感情上的事情勉强不得……这位兄弟不常来,怎么称呼?”

    马伟上前道:“东哥你都不认识?还敢开酒吧!”

    老板笑的很和气:“不好意思东哥,您好像不是圈子里的人?”

    马伟大怒:“什么圈里圈外的,刘汉东,东哥,知道不!干趴詹子羽张宗伟的那个东哥!”

    老板吓一跳:“不好意思,没认出来。”

    刘汉东此时猜出结果了,但还需最后确认,他问老板:“这人你认识么?”

    老板说:“你说唐生啊,他是搞艺术的,自己开着工作室,和李教授在一起很久了,其实分分合合很正常,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嘛,何必大打出手?曾经拥有过,在心底有一份珍藏的回忆就够了。”

    刘汉东彻底明白了,唐生是李斯特的前男友,人家今天是来分手的,却被自己横插一杠,还差点砸了人家酒吧,这个乌龙大了,不过这厮也有责任,带了七八个人来分手,摆明了想打架,所以也不用和他客气,过去揽住李斯特的肩膀就往外走。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李斯特挣扎着。

    唐生正欲上前,被酒吧老板拉住,耳语几句,大概是在向他科普刘汉东的鼎鼎威名,就见唐生紧握的双拳松开了,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他花钱雇来的那些所谓打手听到对阵的是东哥,也都鸟兽散了。

    刘汉东捏住他的手腕:“你不认识我,你的手表认识我,这块表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留给我的礼物知道不,送你手表的家伙在哪儿?不说小心我拿铁棍捅爆你。”

    李斯特吓得浑身发抖,却咬死口不承认,说这块表是自己买的。

    刘汉东狞笑道:“不说是吧,我有的是招让你开口。”拉着他向大门口走去,叼着吸管看着这一幕,啤酒都忘了吸。

    来到门口,忽然一人匆匆上楼,不经意间和李斯特四目相对,刘汉东明显感觉到李斯特整个人都僵住了,再看那人,神色如常,淡然开口说声借光,就要擦肩而去。

    “老鬼!”刘汉东大喝一声。

    那人扭头就跑,速度堪比兔子,刘汉东将李斯特丢下,迈步就追,马伟等人不明就里,也跟着追了下去。

    嘴里的吸管落地,感叹剧情变化之快。

    东宫酒吧位于二楼上,有一条长长的楼梯通道,老鬼狂奔到楼梯口,迎面一群人走来,他面露惊惶,可是跑得太快刹不住,被人一把按住,拉胳膊抓大腿硬生生架走了。

    刘汉东追到楼下,看到一群人架着拼死挣扎的老鬼进了漆黑的巷口,不禁一乐,这货仇家真不少,他不急着追了,点上一支烟,慢悠悠走过去看热闹。

    老鬼被四个大汉按在地上,右胳膊被人踩住,一个汉子从报纸卷里拿出木鞘肋差,缓缓拔出雪亮的利刃,比划了一下老鬼的手腕位置,高高举起正要劈下,一个声音响起:“停手。”

    刘汉东站在路灯下,身影拉的老长,正好投射在老鬼身上,他弹着烟灰,悠闲道:“在我眼皮底下砍人手,不大好吧。”

    大汉们警惕的看着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马伟等人赶到了,簇拥着刘汉东,一步步逼近。

    老鬼被人从地上拽起来,肋差搁在脖子上,为首一个黑脸汉子问刘汉东:“朋友,怎么称呼?”

    刘汉东没说话,马伟上前道:“操!东哥知道不?金樽的东哥。”

    对方气势明显一弱,近江混社会的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刘汉东。

    “不知道东哥什么意思?”黑脸汉子问道。

    刘汉东说:“这是我要找的人,把他交给我。”

    黑脸汉子客气而坚决:“东哥,不好意思,我先把他手剁掉再把人交给你带走。”

    马伟喝道:“废什么话,赶紧交人!”

    对方毫不退让:“不好意思东哥,这人在我们场子里出老千,震哥非常生气,必须要带他一只右手回去我们才能交差。”

    马伟怒了:“听不懂人话么,这人是东哥要的,赶紧让开!”

    对方寸步不让,话里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东哥,不要让我们难做,不然大家都下不了台。”

    刘汉东不以为然:“我不让你难做,马伟!”

    “有!”

    “打110报警。”

    “是!”马伟拿出手机真格的拨打110,“喂,110么,东宫酒吧后巷有人闹事,十几个人都带着刀,赶紧派特警来处理。”

    “行,我先把人交给你处置。”黑脸汉子终于退让,将老鬼推了过来,悻悻而去。

    刘汉东问马伟:“真打110了?”

    “我根本没拨出去,吓唬一下这帮孙子。”

    刘汉东微微皱眉,因为他看到赌场的打手们并未远离,这帮家伙大概不甘心,还想再瞅机会劫人。

    “你出老千?”刘汉东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面老鬼,这家伙最大的特征就是没有特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黑不白,头发不长不短,长着一张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不算很帅,但也绝对不丑,单从相貌服装上完全看不出这人的社会属性,属于丢到人群中立刻找不出来的那种。

    老鬼鄙夷的冷笑:“和他们打牌还用出老千?我就是赢钱太多,把他们逼急了而已。”

    刘汉东拿出束缚带让马伟把老鬼的双手反绑起来,然后掏出手机打给在附近巡逻的特警中队,不出三分钟,一辆黑色特警依维柯巡逻车就出现了,红蓝警灯闪烁着,车上下来五名手持微冲的特警,赌场打手们见警察真的来了,只好驾车离去。

    特警都是刘汉东的哥们,过去聊两句就打发了,然后押着老鬼和李斯特上车离去,直奔金樽夜总会,现在ktv已经升级为夜总会了,生意也更上一个新台阶,汽车直接停在后门,下车的时候老鬼手上的束缚带已经断了。

    “能捆住我的人还没生出来。”老鬼手指间一抹寒芒,是刀片。

    刘汉东突然一拳打过去,老鬼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身躯压翻了垃圾箱,一抹嘴,满手血,牙齿也松了,啐了一口,也是带红的,他激动起来:“为什么打脸!”

    “偷老子的钱包和手表,打你算轻的。”刘汉东上去又是一脚,“害老子日思夜想,今天终于逮到了,我让你狡兔三窟,我让你跑!”

    老鬼抱着头蜷缩着不敢反抗,任凭刘汉东拳打脚踢。

    刘汉东打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种失落感,终于逮到了偷自己钱包的小偷,可是揍一顿也就解气了,反而没了那种追踪破案,层层解开谜底的乐趣,他点了支烟,弯腰拍拍老鬼,将烟塞在他嘴里。

    “为什么偷我东西。”刘汉东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老鬼抽了口烟,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咝咝吸着气,说道:“你穷追不舍就为这个?我把身份证银行卡丢邮筒里,算对得起你了。”

    刘汉东说:“鬼都怕恶人,你下手的时候就不害怕?”

    老鬼说:“我就是看你一身戾气才下手的,一般良善百姓我才不动,盗亦有道,我也是有操守的。”

    刘汉东说:“他们叫你老鬼,还真对得起你。”

    老鬼傲然道:“我正式的花名叫戏子。”

    “有什么讲究?”刘汉东颇感兴趣。

    “说了你也不懂,我年轻的时候有一部电视剧,叫《加里森敢死队》,你这么大年龄的小孩肯定没印象……”

    〖
第四卷 第五十五章 谈笑间
    提到加里森敢死队,刘汉东一点也不陌生,九十年代录像带流行的时候他在音像店租过带子看,给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冲击,也曾梦想当一名深入敌后的特种兵,他问戏子:“难道你也精通八门外语?”

    老鬼矜持一笑:“八门外语不敢说,我能说中国所有方言,包括维语、朝鲜语,藏语,粤语沪语什么的更不在话下,英语我是口译水平,日语法语也都会一些,日常会话没问题。”

    刘汉东问:“开保险柜什么的也会?”

    “那都是小儿科。”

    “那为什么你又自称教授?”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气质很像化艺术圈的高端人士么?”

    刘汉东服了,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才,向他伸出手:“走,上楼喝酒去。”

    韦生倒也洒脱,并不在意刚才刘汉东揍了自己一顿,擦干净血就和李斯特一起上楼去了,大家开怀畅饮,仿佛多年好友一般,手表当然重回刘汉东手上,不过李斯特对此有些不满,他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是个大盗,还以为韦生和刘汉东之间有点什么。

    喝到酣处,韦生问刘汉东:“你那个小伙计能不能让给我?”

    刘汉东知道他说的是小刀,便让人把小刀叫来,当面问他:“你愿意拜这家伙为师么?”

    包间里灯火黯淡,大家都喝的醉醺醺的,小刀看不出刘汉东是喜是怒,不敢回答。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刘汉东道。

    “我想学门手艺傍身。”小刀一咬牙道。

    “好,那我就把你交给韦教授了。”刘汉东道。

    韦生借着酒劲要当众收徒,不过他坚持原则,一定要让小刀自己把多出的两根畸形手指切下,刘汉东让人拿了一把廓尔卡狗腿弯刀过来,丢在小刀面前。

    小刀真不含糊,拿起桌上的洋酒瓶子一仰脖咣咣咣灌了半瓶下去,眼睛都红了,把左手摊在大理石桌面上,右手拿起刀压在多余的小指上,大喝一声用力压下,硬生生将手指切掉,紧跟着试图用鲜血淋漓的左手却拿刀,却颤抖着拿不起来了。

    “我来帮你。”韦生拿起弯刀,将小刀右手往桌上一摆,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将第六指剁下,把刀一丢,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比狠还比不过我们老一辈啊。”

    小刀手上缠了纱布绷带,送下去休息了,对江湖人士来说,这种小伤根用不着送医院,过了半个钟头,小刀缓过劲了,又过来端茶磕头,正式拜师,从此就算韦生的关门弟子了。

    ……

    次日上午,刘汉东被手机铃声吵醒,电话是佘小青打来的,催他去上班,再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头依然昏沉沉的,昨夜的记忆已经模糊,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

    刚穿上衣服,电话又来了,还是佘小青打的,告诉他不用来公司上班了,直接到医院去盯着点,伤员情况不妙,怕是撑不过今天了。

    刘汉东心里一个激灵,去年夏天在平川抢浣沙遗体的回忆历历在目,如果者不治而亡的话,下一步肯定就是家属村民抬尸堵门,青石高科一段时间内别想太平了,自己拿着丰厚的工资就得替人家办事,再说这事儿还牵扯甚广,闹大了,又得劳动特警抢尸火化,当然事态最后总会被压下去,可是闹大了对沈弘毅也不好,自己身为沈副局长的特情,理应为领导排忧解难。

    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徐功铁的号码,告诉他朱庄的伤员可能要不行,这人身患癌症,如果能抢先做尸检掌握确凿证据,就能掌握主动权。

    徐功铁是明白人,一点就透,立刻报告沈弘毅,沈局高度重视,马上作出部署,让市局法医鉴证中心派员进驻医院,等死者咽气后暂时不通报家属,抢先做尸检,他又亲自和医院领导进行了沟通协调。

    宋欣欣接到命令,立刻换下警服赶往医大附院,烧伤科病房属于无菌病房,闲杂人等莫入,宋法医穿着无菌罩衣进入抢救室,烧伤病人处于休克状态,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皮肤,烧伤科医生介绍说病人大面积烧伤,肯定熬不过去了。

    “当活着成为一种煎熬,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宋欣欣叹息道,身为法医,她大多数是和尸体打交道,站在弥留之际的重伤员身旁等着尸检,让她有一种屠夫的错觉。

    说话间,监控仪上的心跳光点变成了直线,医生急忙进行抢救,心脏起博,注射肾上腺素,当然这只是例行程序而已,谁都知道病人没救了。

    上午十点四十,病人宣告死亡,根据领导指示,暂不通知家属,由法医进行解剖,打开腹腔之后,可见明显恶性肿瘤,宋欣欣做了组织切片送化验室,缝合创口,从后门离开,护士通知家属病人死亡,走廊外顿时一片嚎啕大哭声。

    果不其然,朱家三兄弟已经备好了孝服和招魂幡等物事,还有一口漆黑的大棺材,将他们的老娘换上寿衣装殓进棺材,抬上一辆客货车,浩浩荡荡开出医院。

    佘小青一直在医院大厅守候,见状急忙追出去,给刘汉东打电话没人接,只好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朱家灵车后面,看他们一路洒纸钱,放着哀乐开向城北方向,估计不是回家办丧事,而是去堵青石高科的大门。

    她赶紧打电话给安馨通报情况,安馨很冷静,让佘小青跟紧随时报告情况,然后通知公司安保部门,调集人手预备应付突发事件,又打电话给公安分局请他们调派警力维持秩序。

    很不巧,通往北郊的道路大堵车,前方临时施工,又有交通事故,总之堵得是一塌糊涂,汽车排成长龙,鸣笛声此起彼伏,半小时都没挪动一厘米。

    朱家三兄弟的客货车也被堵在其中,朱老大很不耐烦的敲打着车门,后方十米处,是佘小青乘坐的出租车,她紧张兮兮给安馨打电话汇报:“安总,堵车了,具体位置在淮江北路延长段,堵得很严重,他们暂时过不去。”

    “很好,继续盯着。”安馨放下电话,安保主管来报告,大群村民开始在公司大门汇集。

    “不要发生冲突,等警方处理。”安馨镇定下令,但她心里明白,这次事件将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打开电脑,微博上已经满是青石高科征地的负面消息了,声势之大,令人不敢相信背后只是几个没化的农民。

    ……

    此时沈弘毅正在朱雀饭店向刘飞市长当面汇报关于朱庄征地受阻的事情,这块地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征地协议书的生效时间是去年,到今天已经一年半了还迟迟没有动工,朱庄个别村民漫天要价的情况属实,但征地补偿款过低的问题也很严重。

    刘飞当即作出指示,无论如何不能酿成大规模,我们不能为金沐尘犯下的错误买单。

    沈弘毅没明白领导的意图,迟疑道:“您的意思是采取柔性政策?朱家这样闹法无非是利益驱动,给他们一百万足够了。”

    刘飞忽然站起,来回踱了几步,挥动着手臂说:“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这才是党和政府应有的魄力和手段,对于困难群众,我们要有春风般的温暖,对于敲诈勒索的刁民,我们要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无情。”

    沈弘毅也站了起来,敬礼道:“刘市长,我明白了!”

    这时宋欣欣打来电话,说组织切片经过化验,确系癌症,沈弘毅展颜微笑起来,拿到这个铁证,就方便动手了。

    刘飞问他:“弘毅,有什么开心事?”

    沈弘毅说:“死者身患癌症的证据已经拿到了,我部署了一名女法医在病房内,背着家属抢先进行了尸检。”

    刘飞眉头一挑:“女法医?那是巾帼英雄啊。”

    沈弘毅有心想让宋欣欣在领导面前留下好印象,便将这位年轻鉴证中心副主任介绍了一下,刘飞果然很感兴趣,尤其对宋欣欣收养孤儿的行为赞不绝口。

    “我们一定要弘扬这种爱心精神,下一步你们公安系统要竖立一些道德模范标兵,宋法医当之无愧。”

    两位领导谈话的时候,徐功铁出去布置行动,刑警大队和特警大队联合行动,派出十余名身穿便衣的精兵强将,步行来到堵车路段,拉开车门将人按倒上了手铐蒙上头罩,两人架一个直接拖走,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周围群众纷纷举起手机拍摄,一名带队警官高声道:“请大家配合一下,不要拍照,保护我们的缉毒干警好不好。”

    群众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警察抓毒贩啊,现在的毒贩真狡猾,居然化装成出殡的样子运送毒品。

    只有佘小青知道怎么回事,她长长吁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给安馨:“安总,没事了,人已经被警察带走。”

    “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安馨夸赞了一句。

    青石高科方面的情况也有好转,分局派来几十名协警维持秩序,因为正主没到,村民们群龙无首也闹不起来,大多数人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佘小青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功劳大大的,转念想到刘汉东,不禁柳眉倒竖,恨得牙根痒痒,这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白拿那么多薪水。

    朱家三兄弟和相关人员被捕之后,交通慢慢就恢复了畅通,尸体送往火葬场焚化。

    沈弘毅还在和刘飞谈话,徐功铁进来报告,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刘飞笑道:“沈局运筹帷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啊。”

    两人相视而笑。

    从朱雀饭店出来,徐功铁向沈弘毅汇报了具体处理经过,他说道:“刘汉东这小子挺有能耐的,如果不是他人为制造这场大堵车,尸体拉到青石高科门口,可就不容易处理了。”
第四卷 第五十六章 请客吃饭
    在沈弘毅的印象中,刘汉东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这回居然也会用计了,看来人都是会进步的,他随口问道:“怎么制造的大堵车?”

    徐功铁说:“这小子和一帮出租车司机关系特好,故意弄点小车祸还不简单,近江的交通状况来就差,尤其出城的圆盘道,载重卡车、长途客车都是大块头,平时都堵,何况还有人故意添堵。”

    沈弘毅暗想要冲新认识一下这个刘汉东了,他嘱咐徐功铁:“以后刘汉东的事情尽量照顾一下,这人是个可造之才,用好了有奇效。”

    徐功铁心里有谱,他是老刑警出身了,明白干公安的必须黑白两道都沾,尤其要认识一些混社会的人物,这样方便开展工作,至于充当保护伞攫取非法利益什么的,那就是另说了。

    说曹操,曹操到,刘汉东的电话又打过来了,问怎么处置朱家三兄弟,徐功铁说这要看检察院怎么起诉了,估计息事宁人为主,不会判的很重。

    刘汉东说那不行,这兄弟三个简直就是畜生,虐待老人不给看病也就罢了,还教唆老娘,放在古代要凌迟的大罪,怎么着也得判个故意杀人罪。

    “徐主任,怎么判是法院的事儿,咱们至少先把这个声势造出来,我好开展工作,忘了告诉你,青石高科征地这一块现在是我管。”刘汉东这样说。

    刚才领导还做过指示要照顾刘汉东,徐功铁自然满口答应。

    ……

    这是刘汉东第一次指挥大型行动,调动了十辆出租车,一辆公共汽车制造了六起擦碰事故,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成功的将朱家三兄弟拦在路上,为公安部门和青石高科赢得了时间,此时他颇有些成就感,拿起手机给佘小青打了个电话。

    佘小青正坐在出租车里向前慢慢挪动,看到来电显示上一个“刘”字,便没好气的接了电话:“您终于睡醒了么?”

    刘汉东并不介意佘小青的揶揄,大声道:“我约了朱庄的一些乡亲晚上吃饭,你帮我联系一下安总,公司这边最好有高层到场。”

    佘小青很生气,自己在这边忙的不可开交,刘汉东在家睡懒觉不说,还不经过自己同意擅自做主,约了一帮村民吃饭,这算哪门子事。

    “刘师傅,你做事之前先和我沟通一下好不好?安总管着一个大公司,没时间陪你们吃闲饭!”佘小青挂了电话,气鼓鼓的往外看去,只见远处一辆抛锚的出租车旁,刘汉东正拿着手机讲电话,她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仔细一看,确实是刘汉东,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交通堵塞和他有关?不过佘小青很快否定了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这货肯定是偶然路过而已。

    佘小青态度一贯恶劣,刘汉东并不当回事,他心里有数,青石高科上下压根没把宝押在自己身上,这回老子偏就干出点成绩给你们瞧瞧。

    当天晚上,刘汉东在鲍翅楼摆宴,请的是朱玲玲的几个亲戚,他们都住在朱庄,而且是对抗征地的积极分子,这次请客是以青石高科老总的名义,当然安馨不可能出面,来的是乔装成青石副总的戏子韦生,他不但盗艺了得,演戏更是出类拔萃,白衬衣黑西裤,小方步迈着,儒商气息表露无遗。

    朱家一帮亲戚起初还带点抗拒心理,大马金刀的坐着不说话,只顾皱眉抽烟,那架势分明是随时准备离席走人,因为上午朱家三兄弟被逮捕的事情已经传开,而且据说是以故意杀人罪逮捕的,领头的被抓,村民们人心惶惶,急切的想打探消息,所以刘汉东一邀请他们就来了,不过他们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抱着悲壮的心情来参加鸿门宴。

    刘汉东充当的是中间人角色,他向朱家亲戚们介绍,这位是青石高科的常务副总裁韦先生,韦生很客气的和他们一一握手,倒茶递烟,姿态放的很低,笑容可掬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是不提征地。

    人到齐了,服务员开始走菜,鲍翅楼的档次很高,这桌酒席的标准更是不低,烟是软中华,酒是五粮液,韦总看起来斯斯的,待人接物却很豪爽,白酒杯杯见底,谈吐间也流露出对村民的同情,慢慢的气氛就转变了,开始还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喝到后来已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村民们来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忽然被人捧到云里雾里不免飘飘然,俨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加上喝了不少酒,开始吐露真言。

    “韦哥,俺们也知道青石高科冤,大头都让国家赚去了,可俺们没办法啊,现在房子这么贵,国家补偿那点钱够干啥的?这不是把俺们往死路上逼么,平头老百姓谁想和政府对着干啊,这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么,朱家三兄弟也冤,其实他们背后还有高人……”

    说这话的人舌头都喝大了,不过还是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缄口不言,韦生也不追问,继续敬酒,又喝了几杯,才郑重其事地说:“既然今天咱们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喝酒,那就是缘分,我比你们大几岁,就自称一声老哥了,老哥奉劝你们一句话,和谁对着干都行,就是别和政府对着干,枪打出头鸟,朱家三兄弟这回十年徒刑是跑不了的,好好三个家庭不就毁了?咱老百姓图啥,不就图安安稳稳太平日子么,这块地已经拖了快两年了,政府的耐心也快到头了,硬扛下去对谁都不好。”

    “拼了!”一个村民眼珠子通红,将酒杯狠狠掼在桌子上,酒水泼洒出来。

    “你拿什么拼?你拼完了妻儿老小怎么办?你还指望他们帮你照顾,别傻了我的好兄弟,这个世道是很现实的,别被人当了枪使。”韦生以老大哥的身份谆谆教诲。

    这场酒喝的很尽兴,虽然最终也没套到话,但这几个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出卖队友只是时间问题。

    宴席花销了五千多,刘汉东自掏腰包垫付,等事情办成一块儿报销。

    次日,刘汉东照样没去上班,在家睡到日上三竿,外面艳阳高照,酷暑难当,他懒得出门,中午在家下凉面吃,然后捧着邵教授送的《陈子锟大传》看起来,这一看不要紧,简直不忍释卷,一直看到傍晚时分,朱玲玲打电话来说那几个堂哥有事想向韦老哥汇报。

    于是刘汉东再次安排酒局,这回就不用那么破费了,农家菜馆就行,也不用再请韦生出马,就刘汉东一个人去,还是昨晚上那几位老乡,在朱玲玲和马伟的陪同下惴惴不安,满腹心事。

    “韦总呢?“他们见刘汉东一个人过来,赶忙询问。

    “韦总在市里开会。”刘汉东道,这是定好的计策,恩威并施才能拿住他们。

    今天发生不少事儿,先是公安局召开发布会,宣布朱家三兄弟教唆患癌症的母亲的证据,三名嫌疑人被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批捕的消息得到确认,然后是市政府承诺增加征地补偿款和迁移费,先迁走的还有重奖,朱庄的村民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眼瞅着征地势头不可阻挡,大家都开始各谋出路,这几位也想通了,准备卖些机密情报出来。

    “我知道谁是阻挠征地的幕后黑手。”村民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只和韦总说。”

    刘汉东拿起手机拨通韦生电话,说了一阵递过来,戏子没了昨天的亲切耐心,很严肃的告诉村民,有事和刘汉东说就行,自己这边正忙暂时过不来。

    村民考虑到自己不说别人也会说,一狠心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原来这些事端都是村支书朱广银挑起来的,他告诉村民只要抵制两年,土地就会被政府收回,然后会转成商业用地,盖住宅小区,原拆原建,家家户户都有同等面积的住房补偿,田地价格也比工业用地高出许多。

    “把已经卖掉的工业用地收回,然后变更土地用途再次招标,这也太离谱了吧?”刘汉东虽然不是开发商,但起码的常识也明白一些。

    村民们直摇头:“你小看世峰集团了,他们的能量相当大,王世峰在北京都有熟人。”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征地补偿过低引发的冲突,没想到还牵扯出一桩惊天大阴谋,两年前世峰集团的古长军绑架舒帆的时候,不正是土地竞标白热化之际么,两家公司恶性竞争,在拍卖会上竞相举牌出价,创出工业用地的天价,最终还是青石高科胜出,没想到却遗患无穷。

    “还有一个重要情报,支书串联了几个人,要到北京上访去哩。”村民又爆出一个惊天秘闻。

    “几个人,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几时出发?”刘汉东急忙追问。

    “朱广银亲自带队,七八个人吧,坐火车,晚上走。”村民们

    “怎么不早说。”刘汉东立刻打电话给佘小青。

    没人接听,再打,这回直接被掐断
第四卷 第五十七章 飙风战警
    佘小青是故意不接刘汉东电话的,她心情不好,正和男朋友安杰闹别扭,安杰硕士毕业后直接在青石高科任职,按说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多了,但事实恰恰相反,安杰整天忙于工作,连微信都不回,佘小青以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觉察到有问题发生,连发了几条哀怨无比的微博,正不停刷新等着安杰的回复呢,这个当口刘汉东不识相地打电话来,不是添乱么。

    刘汉东打不通佘小青的电话,便直接和徐功铁联系,告诉他朱庄的村支书带人进京上访了,徐功铁大惊,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征地**死了人已经是惊天动地,好不容易压下来,又来这么一出,闹到首都去,近江市大小官员都要问责的。

    “小刘,你马上带人去火车站把他们拦住,我这就向领导汇报。”徐功铁挂了电话,急火火出门,今天是周末,他老婆从平川来探亲,刚把饭做好摆上,三鞭酒斟满,老公就要出门,顿时沉下脸:“又加班!有什么事不能让底下人去做?”

    徐功铁赔笑道:“真有大事,前几天征地不是死了人么,现在人家要进京上访哩,我得赶紧协调一下。”说罢匆匆出门,在车上给沈弘毅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沈弘毅当即指示,先让火车站派出所把人拦下,然后再想办法,务必不能把人放走。

    徐功铁给110指挥中心打了电话安排堵截,又给市维稳办打电话确认信息,火车站售票系统和维稳办的电脑是联网的,凡是重点关注人员购买火车票,立刻就会有报警,有超过六人购买前往北京车票的,也会触发警报,维稳是个很系统庞杂的事情,不光公安口有责任,基层政府也担当了重要职责,或许他们已经做了防范措施也未可知。

    今天周末,维稳办只有两人值班,查了电脑记录后才知道,朱广银是在临上车前购买了今晚前往北京的火车票,还有六名户籍信息也在朱庄的人员购买了同次火车,警报信息被值班人员忽略了。

    徐功铁汗都下来了,因为这趟火车已经在半小时前出发。

    火车出发就拦不住,人到北京就是大海捞针,真要在敏感场所拉个横幅什么的,那恶劣影响可就大了去了,徐功铁到底是刑警,思维模式和普通老百姓不同,遇到紧急情况他一点也不慌乱,根据车次判断这是一趟夕发朝至的普通快客,下一站应该是江北,派人在江北阻截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是江北公安局和近江公安局互不统属,这么晚了再找人恐怕来不及,况且截访这种事假他人之手也不太好,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想出了对策,再次打电话请示沈弘毅:“沈局,人员已经乘车离开近江,我建议派精干人员到江北去堵。”

    沈弘毅正在朱雀饭店向刘飞汇报征地受阻的事情,这事儿搅得他心烦意乱,身为公安局长,最头疼的不是治安问题,而是各种**,他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国民党时期的宪兵司令了,整天忙着镇压。

    接到徐功铁的请示电话,沈弘毅有一丝迟疑,派刑警截访未免太过,再说这事儿应该是基层政府负责,区委区政府都不管,公安局凭什么这么热心。

    坐在对面的刘飞注意到沈弘毅的表情,示意他把手机递过来,徐功铁就听到一个浑厚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徐主任你好,我是刘飞。”

    “刘市长您好!”徐功铁一瞬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把人截住,就这样,我等你的好消息。”刘飞将手机递还沈弘毅,这种越级下令的工作方式让沈弘毅有些不适应,但领导果决的作风又让他为之钦佩不已。

    徐功铁得了尚方宝剑,立刻打电话给刘汉东:“小刘,朱广银他们已经走了,你现在立刻赶到江北去,争取上车把人拦下。”

    刘汉东带着几个兄弟开着捷达正往火车站赶呢,一听这话就急了:“老徐你这不是玩我么,我开一捷达怎么跑得过火车?”

    徐功铁说:“你去高速路口,我安排车等着你。”

    当刘汉东驾着捷达来到高速公路入口处的时候,这里警灯闪烁,警车汇聚,有人拦下他问:“是刘汉东么?”

    “是我。”

    “抓紧时间,车辆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刘汉东匆匆下车走过去一看,居然是一辆宝马r1200rt警用摩托车,已经发动着了,警灯闪着,车把上放着全封闭摩托头盔。

    “我操!”刘汉东感慨道,徐主任办事真细致,夜间高速公路上大货车较多,摩托车更灵活方便,即便遇到堵车也能穿过去,只是这肉包铁一旦出事可就要了小命了。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发牢骚,挎上摩托戴上头盔,旁边交警挥舞着莹光棒给他指路,一辆桑塔纳警车闪着警灯前头开路,不过很快就变成随后护送,因为速度实在跟不上大排量的宝马摩托。

    刘汉东鸣响警笛闪着红蓝警灯高速疾驰,路上车辆误以为他是执勤交警,无不避让,只是心里纳闷,高速交警啥时候装备摩托了。

    夏夜的高速公路非常繁忙,来往都是重型卡车和卧铺长途车,车灯耀眼,喇叭声不断,有时候行车道超车道都被慢吞吞的卡车堵住,后面的车辆根本无法超车,刘汉东没时间修理这些猖狂的司机,倚仗摩托的灵活机动性从两车之间直接插过去,一路上险情不断,若不是他闪着警灯,兴许早让挤成肉饼了。

    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两个多小时就开到了,下高速直奔火车站,刘汉东是江北人,熟门熟路,将摩托车直接停到车站派出所院内,然后直接翻墙进站上月台,气还没喘匀了,那趟列车已经进站了。

    火车在江北站停车五分钟,背着大包袱小行李的旅客们早已等在月台上,刘汉东忽然有些抓瞎,自己不认识朱广银,又势单力薄,怎么阻拦人家一群人,赶紧拿出手机给徐功铁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上好几条未读信息,正是徐主任发来的,有给他的指示,以及朱广银的存档照片。

    忽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刘汉东接了,原来对方是江北火车站派出所的张所长,在自己赶路的时候,徐功铁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车站警方,并且取得他们的配合,在江北火车站把人拦下,否则火车驶离江东省境,就无力回天了。

    张所长带着四名警察正在月台上等候,他本不愿意揽这种破事,可他儿子在省警官学院读书,,马上就要毕业面临分配,还想留在近江上班,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徐功铁的请求。

    刘汉东和张所长碰了头,立刻上车抓人,根据情报,朱广银在第十三节车厢,可是找到相应的座位却没发现人,几个抱孩子的妇女占据了位子,持的却是站票。

    “可能下去抽烟了吧?”一个警察说道,车厢里不许抽烟,烟瘾大的旅客总会在停站的时候出去抽根烟散个步。

    于是一群人又下车找人,站台上确实有不少抽烟的,但找来找去没有朱广银。

    “大概在餐车喝酒。”张所长灵机一动,大伙又撒丫子奔向第九节餐车,上去找了一遍,都是无座旅客花钱在这儿喝茶,也没有朱广银等人的身影。

    汽笛长鸣,列车员吹响哨子,要发车了,张所长等人只好下车,把难题丢给了刘汉东一个人。

    列车缓缓驶出江北火车站,刘汉东一筹莫展,再给徐功铁打电话,对方告诉他先想办法把人找到,不要打草惊蛇,第二批截访队伍已经乘车出发,等到了北京再说。

    “没买票的同志抓紧补一下票。”列车员吆喝起来,拥挤的车厢内站满了旅客,两节车厢连接处塞满蛇皮口袋,进城务工的民工脱了鞋靠在行李上打盹,妇女在哄哭闹的小孩,方便面味、臭脚丫子味,烟味弥漫,让人恍如回到九十年代。

    刘汉东补了票,开始一节节车厢向前搜寻,此时已经是夜间十点钟,列车上却依旧喧嚣,从江北站上车的旅客还在艰难挪动着,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已经落座的旅客或是在打牌聊天,或者拿出零食大嚼,漫漫长夜,总得找点事情填补空虚。

    向前找了几节车厢,依然不见踪影,快到一号车厢的时候才在车厢连接处看到一群人在抽烟,其中一个黑脸膛的中年汉子酷似朱广银,听口音这帮人都是近江城郊人士,他们神情焦灼不安,低声聊着什么。

    刘汉东摸出烟盒凑过去想听他们说的什么,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同志,身份证和车票拿出来看一下。

    两个乘警将刘汉东逼进角落,常年在列车上执勤的铁路警察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搭眼一看就知道乘客什么成色,刘汉东没带行李,鬼鬼祟祟,一身邪气,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刘汉东乖乖拿出身份证和火车票,不由自主的看向乘警的配枪,火车上的警察都是带枪执勤的,黝黑的六-四 式手枪连着绿色枪纲插在枪套里,估计装有实弹。

    乘警敏锐的察觉刘汉东对自己配枪的觊觎,顿时警惕起来,同时警务通上也出现此人的资料,过失杀人,缓刑期间。

    “跟我过来一下。”乘警说。

    〖
第四卷 第五十八章 意气用事
    乘jǐng的态度让刘汉东感觉受到了歧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罪犯,而且在近江黑白两道都吃的开,公安局长给他面子,道上朋友也都服气,可是在这趟进京的火车上却被当成毛贼,实在让他窝火。

    “怎么了?我犯什么事了!”刘汉东怒目而视。

    “你放老实点。”年轻乘jǐng手按在枪套上。

    老乘jǐng很淡定:“你什么身份自己清楚,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很多次了吧,老实点别呲毛,对你没好处。”

    年轻乘jǐng很严厉:“你配合一下,不要让我采取强制措施。”

    铁路公安和地方公安互不统属,而且这列车上的jǐng察不是近江铁路公安处的,刘汉东的关系根本派不上用场,偏偏他的倔脾气上来了,就是不吃这一套。

    “你少他妈唬我,第一我没犯罪,第二我出门是经过当地公安机关批准的,你凭什么对我采取强制措施,我坐车没买票还是碍着你事了?”刘汉松丝毫不怵,高声辩驳,旅客们都望向这边。

    “我当过兵,当过特jǐng,负过伤,立过功,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坐个火车都来找我的茬!”刘汉东继续怒吼,一副委屈而愤怒的表情。

    朱广银走了过来劝说:“算了,jǐng察同志也是好意,大晚上的别吵着人家孩子睡觉,互相理解,互相体谅一下吧。”

    车厢里有婴儿已经被吵醒,哇哇大哭。

    年轻乘jǐng对刘汉东的猖狂态度极为不满,正要掏手铐,却被年纪大的乘jǐng拉住,老乘jǐng盯着刘汉东说:“你老实点,不要在我车上搞事,不然有你好看。”

    刘汉东坦然和他对视,冷哼一声。

    老乘jǐng将身份证还给刘汉东,带着年轻乘jǐng离开了。

    朱广银拍拍刘汉东肩膀:“兄弟,别窝火了,这帮黑皮就这熊样,来,抽支烟。”

    说着递上一支红梅,刘汉东接了,说声谢谢老哥,低头点火,开始搭讪:“老哥去běi jīng啊。”

    “是啊,去běi jīng。”

    “干活?”

    “办点事。”

    两人很自然的聊了起来,朱广银以前也当过兵,更加有共同语言,闲扯半天,刘汉东感觉朱广银不是那种jiān恶之徒,解放鞋迷彩裤子加红梅烟,怎么也不像暴发户。

    其他几个人穿着各异,但掩饰不住农民气息,他们盘腿坐着打牌,正好差一个凑够两桌牌,于是顺理成章拉刘汉东入伙打起了八十分,朱广银拿出小瓶装的二锅头和火腿肠、真空包装鸡爪子等,大伙儿边吃边喝边聊,直到撑不住了才互相依靠着沉沉睡去。

    刘汉东也打起了盹,迷迷糊糊中看到乘jǐng来来回回数次,看来是把自己当成重点防范对象了,他打起jīng神,给徐功铁发了条短信。

    清晨时分,刘汉东被朱广银推醒:“赶紧上厕所,晚了排不上队。”

    上完厕所洗了手,朱广银又拿出烙馍和煮鸡蛋给刘汉东吃,吃完早饭,车已经过了廊坊,下一站就是běi jīng了。

    “老朱哥,我跟你们混算了。”刘汉东说,最好的跟踪就是打入敌人内部,如影随形。

    “兄弟,别跟着我们,实话对你说,我们来běi jīng是上访的,跟我们会连累你的。”朱广银坦诚真挚的目光让刘汉东心里刺痛了一下。

    “那好,以后常联系。”

    列车终于抵达běi jīng站,众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下车,验票出站,来到公交站台,朱广银向刘汉东伸出手:“兄弟,就此别过,有缘再会吧。”

    “再会。”刘汉东用力摇了摇朱广银的手,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两辆金杯大面包里黑影闪动,突然拉开门,十几个手持橡皮棍的黑衣人冲了出来,胸口印着securty字样,系着尼龙战术腰带,脚下5.11军靴,二话不说,举棍就打。

    “快跑!”朱广银将刘汉东用力一推,背上就挨了一棍,疼得他哎哟一声蹲了下去,其他人也被保安们打得抱头鼠窜。

    路人都停下围观,远处交jǐng看见也不过来制止,想必这些保安身份不一般。

    刘汉东没跑掉,因为道路都被封死,保安们打算一网打尽,把他也当成了目标之一。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照头就给了刘汉东一棍,被他劈手夺过,反手一记肘击捣在面门,登时鼻血长流,鼻梁骨喀嚓一声就断了,其余保安见他是硬茬,便都围了过来。

    “照死里打!”坐在面包车里的白胖男子吩咐道,一口地道的dì dū口音,慵懒中带着天子脚下的尊贵。

    保安们猛扑过来,刘汉东一甩手,橡皮棍迎面击中一个保安,右手从腰间抽出31英寸长的黑sè镀铬asp甩棍,左手掏出胡椒喷雾,欺身上前,抡棍就打。

    保安们被他凌厉的打法惊呆了,按说这些保安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壮小伙子,手上又有家伙,如果配合默契敢玩命的话,肯定能把刘汉东制服,可他们平时光欺负那些手无寸铁的访民了,哪见过这号猛人,31寸长的asp甩棍,铁栏杆砸上去都得断啊,胡椒喷雾喷脸上就眼泪鼻涕一把抓,啥也看不清,当场丧失战斗力。

    现场所有人都傻了,打群架不稀奇,但一个人追着十二个人打的盛况就是西洋景了,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刘汉东退伍回来之后,一直保持着大强度的锻炼,长跑跳绳游泳举重,身体素质杠杠的,格斗技术更是与rì俱增,特jǐng队里学的擒拿格斗就不提了,他打架的本事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手里人命一大把,打起架来杀气四溢,势不可挡。

    坐在面包车里的白胖男子完全愣住了,香烟烧到手都没发觉,他终于明白,古代战场上的万人敌不是吹的,是真实的存在,今天就见到一个活的。

    片刻功夫,十二个保安就有六个躺在地上,三个捂着脸流眼泪,还有几个逃的不见了踪影,刘汉东上前将吓得走不动路的白胖男子从车上拽下来,跳上驾驶位,冲朱广银等人吼了一声:“上车!”

    金杯面包迅速消失在首都的雾霾中,等巡jǐng赶到的时候只能送受伤的保安去医院了。

    正巧火车上两个乘jǐng下班回家,目睹了这一幕,年轻刑jǐng心惊胆战,这人的战斗力太强了,如果在车上发生冲突,肯定是抢枪袭jǐng,跳车逃亡,不过他依然嘴硬:“早就看他不对头,竟然带着凶器上车。”

    老乘jǐng叹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师傅,你怎么这么说话。”年轻刑jǐng撇撇嘴。

    “你知道那些保安是干什么的么?专门截访的黑保安,听说在顺义还设了黑监狱,反正黑得很,咱们事业编的铁路jǐng察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走吧,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

    “难不成他还是个英雄了?”年轻乘jǐng很不服气,紧跟着师傅走了。

    ……

    刘汉东对běi jīng的道路不熟,开车只顾向前狂奔,足足开了二十分钟才拐进胡同把车停下,招呼朱广银等人下车,七拐八拐,出了胡同又是一条大街,朱广银拿出皱巴巴的地图展开了,一帮人围着看,确定现在所处的位置。

    趁着他们看地图的空当,刘汉东给徐功铁打了个电话,徐主任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刘汉东你吃错了药了是怎么的?怎么谁都打!那是刘市长亲自协调的截访人员,让你一顿乱棍全放倒了,你长本事了是吧,把人家打的好几个骨折的,人家经理说了,不接咱们的活儿了,还要报jǐng抓你呢!”

    刘汉东根本无所谓:“抓就是了,谁让他们先动手打我的。”

    “你怎么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就你这铁身板让人家打两下又怎么了,现在可好,搞的我都下不了台,早知道不管这破事了,这可是你们青石高科的事情,喂,喂,臭小子敢挂我电话!”

    刘汉东把电话挂了,他比徐功铁还窝火,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越闹越大,自己都成逃犯了,dì dū不比近江,黑保安势大,招惹了他们后患无穷。

    朱广银确定了位置,现在建国门外大街,再往东就是国贸,这里尽是高楼大厦,立交大桥,乡下人看的眼晕头昏,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应该是一路往西。”朱广银说。

    刘汉东一惊:“老朱哥,你们还想去那里整点事?”

    朱广银说:“不敢,我们知道分寸,闹得太大就没法收场了,这不来一趟首都不容易,想去看看升旗,看看[**]他老人家。”

    刘汉东说:“早上四点就升旗了,纪念堂排大队,还是改天再去吧,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慢慢打算。”

    这一带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都是国际公寓、高层豪宅,外国人扎堆的地方,一群乡下农民可算见了世面,指指点点:“你看这楼多气派,一套房怎么都得上百万吧。”

    刘汉东说:“拜托,这是建外soho,潘石屹盖得房子,最便宜的一套也得五百万。”

    农民们啧啧咋舌:“比近江的房子还贵,你说这地皮怎么这么值钱,俺们朱庄的地要是能盖成小区,也得卖到七八千一平米,俺们不贪心,照房子面积补偿,耕地再每亩多给点,那就发达了。”

    刘汉东趁机套话:“你们是为征地的事儿来上访的?”

    朱广银说:“对,就是为了征地上访,在江北就有jǐng察堵截,到了běi jīng又出了这档子事,我们已经暴露了,下一步要改变计划,执行第二方案。”

    刘汉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朱广银已经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第四卷 第五十九章 上访村
    村民们七嘴八舌道:“老支书,俺们都听你安排。”

    朱广银说:“我打个电话问问。”拿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说了五分钟才挂机,回来说:“去永定门东庄。”

    有村民打趣说:“支书,请个保镖吧,小刘功夫这么好,跟着咱们保驾护航,就不怕那些打手了。”

    朱广银说:“瞎扯什么呢,别耽误人家办正事。”

    刘汉东却说:“反正我也没啥事,就跟你们见见世面,管我吃住就行,再说我已经得罪他们了,不怕再多得罪一回。”

    他说的意气风发,胆大包天,赢得村民们一阵喝彩,朱广银思忖片刻便答应下来:“也好,有你跟着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不过了,打的去东庄!”

    国贸附近打车困难,根本拦不到空车,偶尔有一两辆空车过来,见他们一群地方上来的农民,又是去东庄这种上访村,dì dū的哥顿生鄙夷之意,拒载没商量。

    朱广银一跺脚:“坐地铁!”

    地铁倒腾几趟,又步行一段距离,其间朱广银打了几次电话问路,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永定门东庄上访村。

    其实自打最高法院接访室搬到朝阳小红门乡红寺村40号之后,大批盘踞在东庄的访民就搬到那儿去了,但[**]zhōng yāng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人民来访接待室和全国人大信访局接访室还在东庄附近,所以仍有不少人住在这里。

    朱广银不是第一次来běi jīng了,八五年他就来过,可现在的běi jīng和那时候完全没法比,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住宿的地方,地下室大通铺,每人十五元,条件极差,勉强能栖身,中午每人弄一套煎饼果子吃了,拿矿泉水瓶子灌点凉水,就去“两办”上访了。

    两办位于永定门西街甲一号,这里永远人来人往,搭眼一看就知道是外地访民,根据服装的干净程度和头发长短能分辨上访者在京时间长短,像朱广银他们这样的,明显属于新来的,还有钱吃煎饼果子,住地下室,老访民们住的是自建的窝棚,靠捡破烂为生,省两钱都花在复印材料上了。

    今天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朱广银拿出随身优盘,打了一些文件出来,在附近找了家小饭店吃饭,点了京酱肉丝、土豆丝等价码最便宜的菜,拿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各自满上,朱广银开始讲话。

    “今天是咱们上访第一天,相当于万里长征第一步,今后艰难困苦还有很多,为了咱的房子咱的地,不能叫苦,不能退缩,就得舍出命来拼,早上的事大家都看见了,青石高科安排黑打手抓咱们,要不是小刘在,咱们就让关起来了,我提议,第一杯先敬小刘。”

    大家闹哄哄举杯敬酒,刘汉东推辞两下也就干了,接下来各自进行,一瓶二锅头很快见底,又要了一瓶接着喝,朱广银心理压力大,喝了不到四两就醉意朦胧,开始倒苦水,骂青石高科,骂村主任朱广滨收黑钱,出卖村民。

    从朱广银和村民们的交谈中刘汉东听到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总的来说村民们还是嫌补偿款太少,怀疑村委会和青石高科有内幕交易,朱广滨的儿子新买了一辆宝马车就是明证。

    “为什么不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刘汉东问道。

    朱广银摇摇头:“小刘,你不懂,自古以来衙门口都是朝南开的,咱没钱没势,人家连立案都不给立,没地方告去,我们也去找律师咨询了,人家说你们这种官司根本打不赢,只能上访,闹的越大越好,另一方面坚决不搬,拖得越久越好,国家不是有政策吗,征地两年没动工的要收回,就得逼着青石高科把地吐出来……”

    刘汉东不敢苟同这话,青石高科花了十亿拍下的土地难道能收回,老百姓考虑事情总是朴素而简单,他忍不住反驳:“青石高科不会把地吐出来的,人家可是纳税大户,省里都得照顾。”

    朱广银嘿嘿一笑:“小刘你不懂,为啥协议签了两年都没能执行?有人不想让青石高科拿那块地,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讲一讲这里面的内幕,俺们朱庄这块地,早先是世峰集团看上的,他们打算以工业用地的价格吃进,然后走高层路线cāo作一下,变更土地用途,盖商住楼,产权五十年那种房子,谁知道青石高科也看中这块地,两家就争起来了,争到后来连青石高科老总的闺女都给绑架了……”

    刘汉东瞠目结舌。

    朱广银很满意这个效果,继续说:“再后来高层协调,总算把事情压下去了,世峰集团把地让出来了,不过王世煌咽不下这口气,找了各方面的关系,阻挠青石高科用地,所以一直拖了两年,直到金市长下台,征地的事儿才重新提起。”

    “这里面的道道多了,黑的不见底。”朱广银一仰脖,滋溜喝了口酒,神情又沮丧起来,“我也不求别的,把我家四百平方米的房子按面积补偿就行,朱庄拆迁是早晚的事儿,农民离了地还是农民么,不弄几套房子吃租,让俺们咋活?”

    刘汉东已经完全迷茫了,国家说土地都是国家的,农民就趁着征地拼死盖屋多捞补偿,青石高科和世峰集团明争暗斗,高价征地,暴力逼迁,孰是孰非,一团乱麻,总之每个团体,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拼杀搏斗,无所不用其极。

    ……

    近江,朱雀饭店,青石高科的总裁安馨正在等待刘市长的接见,一名官员从会议室里出来,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大概是挨了训斥,然后就见刘飞快步出来,chūn风满面向安馨伸出手:“安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刘市长rì理万机能抽出时间帮我们解决问题,我感谢都来不及。”安馨和很多官员打过交道,但是像刘飞这样极具个xìng的年轻领导还是头一次见,以前几次照面都是会场上,刘飞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今天他却穿了一条沙滩裤,下面是溯溪鞋,随意的如同邻家大男孩,看来传说中刘飞是万千女干部梦中情人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这人确实有他独特的魅力。

    两人一握手,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刘飞的手掌白皙手指颀长,像弹钢琴艺术家的手,但却干燥温热,握着有一种安全感和信任感。

    “安总,咱们到阳台去谈吧。”刘飞迈步走向总统套房的外飘阳台,说是阳台,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平台,足有三十平米大小,可以俯瞰近江闹市景sè,可惜今天雾霾很大,看不到远处飘带一般美丽的淮江。

    安馨来到阳台上,刘飞递给她一罐冰镇百事可乐,拉环已经体贴的打开了,看着刘飞迷人的笑容,安馨忽然有一种错觉,不像是市长召见企业家,而是私会大学时期的情人。

    “安总,征地的事情愈演愈烈了,朱庄一帮村民昨晚前往běi jīng,我们截访的人员没能拦住他们。”刘飞说道。

    安馨一惊:“进京上访,zhèng fǔ有没有对应的策略?”

    刘飞笑道:“这是突发事件,我们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倒是安总未雨绸缪,派员打入他们内部,不过您的员工似乎太投入角sè了,早上把截访的保安给打了,十几个人都被他放倒了,搞的我们很被动。”

    安馨很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安排这个行动了?不过她并不急于辩解和求证,而是微微颔首,“那么下一步呢?”

    刘飞说:“追根到底,还是补偿不到位,不能令村民满意,青石高科花了钱买不到地,zhèng fǔ是有责任的,但这是上一届金沐尘zhèng fǔ的责任,不是我刘飞的责任。”

    安馨心一沉,但她明白刘市长肯定还有后话。

    刘飞接着说:“我经常在开会的时候说一句老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为政一方,不应该把gdp放在首位,而是要把百姓的福祉放在第一位,朱庄村民觉得不满意,觉得委屈,他们当然要闹大,闹到最后,zhèng fǔ、企业、村民都是输家,我考虑过了,[**]不可取,还是争取多给村民一些补偿,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但是做到让大部分人满意还是可以的。”

    安馨说:“刘市长,我们公司的购地款项已经缴清了,十个亿,光利息每天都是天文数字。”

    刘飞笑笑:“我知道,青石高科是我省除了房地产开发商之外,最有钱的企业,没有之一,你是能动用资金数最大的企业家,而我是负债最多的zhèng fǔ官员,你知道么,近江市zhèng fǔ今年所欠的债务连本带息一共三百五十八亿,我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背着一亿债务。”

    安馨也笑了:“堂堂大市长可不应该哭穷啊,那么多的土地,挂牌就是几十亿的收入。”

    刘飞感慨道:“土地经济这碗饭还能吃多久是个未知数,把地卖光了怎么办?难道真的再拆迁,再卖一遍?别说老百姓不答应,做领导干部的脸上也没光,我履新以来,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我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怎能不依靠卖地把近江的经济搞上去……扯远了,咱们再谈谈朱庄的事情,安总,我请你来不为别的,就为借钱。”

    安馨早猜到了刘飞的目的,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不需要演戏,她直接问:“需要多少,以什么方式进行?”

    刘飞说:“先拿一个亿,以增加补偿款的名义发放给村民。”

    “一个亿……”安馨有些犹豫,为买地已经投入十亿,再追加不必要的投资董事会那一关怕是过不去。

    刘飞脸上浮起招牌式的笑容:“安总,你现在投入一个亿,将来会有很多亿的回报,相信我,没错的。”

    安馨心思缜密作风强悍,但终究是个女人,抵挡不住刘市长的人格魅力,她伸出纤纤素手:“刘市长,那么一言为定。”
第四卷 第六十章 告御状
    不费吹灰之力,刘飞就从青石高科弄到了一个亿的现金,不过这笔钱对他来说是杯水车薪,近江市财政资金链都快绷断了,一方面是庞大的公务员队伍、三公支出,一方面是遍地开花的市政工程,用钱的地方多了。

    刘飞是搞经济的高手,他早有腹稿,用北岸生态城的房子补贴给朱庄村民,耕地补偿款每亩地再追加那么两三万就够了,安馨给的一亿资金根本花不完,正好用在其他方面。

    安馨对这一亿看得很重,青石高科虽然资金充足,但那些都是从海外市场融资来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资金是要见到利润的,岂能当人情乱送,她相信刘飞的承诺,这一亿的回报将会超乎自己的预料。

    事情谈妥,安馨告辞回公司,坐在奔驰车里,她给佘小青打了个电话,询问工作进展,佘小青懵懂答道:“暂时没有进展啊。”

    “刘师傅和你在一起么?”安馨问道。

    “这家伙整天睡懒觉,有事也不向我汇报,鬼知道他在哪里玩呢。”佘小青没好气的回答。

    安馨有些不满,佘小青是自己高中班主任的女儿,这孩子本质不错,单纯可爱,缺点是有些不懂事,征地事宜,刘汉东才是主力,佘小青只是配合工作,上传下达,报销**什么的,怎么这丫头拎不清呢。

    “我听说刘汉东已经到了北京,你和他联系一下,看他需要什么帮助,就这样。”安馨挂了电话。

    佘小青紧张起来,难道刘汉东越级上报,在安总面前说自己坏话了,不会,他不像这样的人,可能是昨天没接他的电话,耽误了重要工作,没办法才通过其他途径找到了安馨,想到这里她一张脸火烫,羞愧难当,赶紧给刘汉东打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再打,刘汉东终于接了,张嘴就骂人:“臭娘们,打什么打,老子已经到北京了。”

    “你凭什么骂人!”佘小青气坏了,可是仔细一听,背景音挺杂,都是近江郊区农民口音,隐约还听到老支书、上访、征地补偿之类的词儿,她再傻也能结合安总的话得出结果,刘汉东和朱庄上访群众混在一起。

    “你妈担心你,让我问你需要什么?”佘小青恶意配合了一把,相信刘汉东能听懂,“你妈”就是安总。

    刘汉东果然一点就透:“给我汇点钱来,我和弟兄们住地下室呢,工作还没找到,身上钱不多了。”

    “知道了,还有呢?”

    “等我想起来给你发短信,漫游呢,省点话费,对了,再给我手机充五十块钱,就这样,挂了。”

    刘汉东挂了电话,朱广银笑呵呵问道:“怎么,和媳妇闹别扭出来的?”

    “嗯,臭娘们嫌我挣钱少,整天嘟嘟囔囔,烦死人了。”刘汉东巧妙地掩饰过去。

    过了一会,手机滴滴响了,显示新充话费五百元,又有一条银行短信,说您的账户转入两万元。

    刘汉东却不知道,这两万元是佘小青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她虽然对刘汉东一向有成见,但还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刘汉东肯定走的很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北京这地方消费水平高,又是和一帮访民在一起,抽烟喝酒拉关系处处花钱,从公司财务支款需要层层审批手续,还是自己先垫付比较有效率。

    喝完酒,大伙儿回地下室睡觉,坐了一夜火车都累坏了,很快就都鼾声如雷,朱广银却没睡,拿着手机打电话,时而轻声慢语,时而高声辩驳,走来走去,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刘汉东看在眼里,猜出朱广银背后有高人指点,每一步都有人进行指挥,要瓦解他们,必先揪出幕后高人。

    刘汉东给徐功铁打电话,长话短说,让他把和朱广银通话的人控制起来,然后又给江浩风打电话,安排了几件事。

    徐功铁办事效率很高,很快通过移动公司查到了和朱广银通话之人的身份,这人叫老赖,是维稳办挂号的重点监控人员,十年的上访专业户,业余还为其他上访者出谋划策,是个难缠的滚刀肉,基层办事处听到老赖的名字就头大。

    对付这种人,徐功铁有的是办法,查到老赖开了微博,就在上面做文章,果然找出一条转发过五百的微博,国保大队迅速出击,以传播谣言寻衅滋事把人拘了,手机电脑暂扣,老赖丝毫无惧,他是派出所常客了,根本不吃这一套,叫嚷着要找律师维权,徐主任指示,先把人扣四十八小时再说。

    那边江浩风也迅速行动,抽调几个小伙子陪同韦生文连夜进京。

    ……

    朱广银再给老赖打电话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给他家里打电话,被告知老赖被派出所抓了,朱广银顿时抓瞎,没人指点,下一步怎么操作,他心里完全没谱。

    按照老赖制定的计划,朱广银等人并不打算真的走上访程序,因为都知道上访根本没用,他们要做的是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以此向地方当局施压,老赖联系不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朱广银去两办送了上访材料,在排队的时候看到许许多多全国各地来上访的群众,拖儿带女的有,披麻戴孝的也不少,听他们议论,惨状和冤屈远胜朱庄征地案,还有一些在京滞留了五六年、七八年、十几年的老上访户,精神都出问题了,神经兮兮的一看就不正常,朱广银等人看了心情更加沮丧。

    好不容易递交了材料,简单叙述了情况,接访人员倒是耐心客气,可时间有限,后面还有大队人等着呢,人家让他回去等消息,他也知道这消息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一行人垂头丧气往回走,忽然走在前面的刘汉东被一辆突然左拐的奥迪车刮了一下,衣服破了个长长的口子。

    奥迪车司机下来就骂,一嘴地道的京腔,刘汉东上去就要打,被朱广银死死拉住,因为他看到奥迪车风挡玻璃下一堆炫目的车证,什么警备,京安,人民大会堂字样,明晃晃都能把人晃瞎,这是首都的大领导啊。

    后门开了,一个中年人从车里下来,白衬衫黑西裤,皮鞋纤尘不染,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和煦的笑容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亲近感,领导走向刘汉东:“小同志,没事吧?”

    “刮了一下没大事,走吧。”刘汉东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见领导都下车慰问了,也就不再纠缠。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小李,开车送这位小同志去**。”领导的话让朱广银等人惊诧万分,首都大领导就是平易近人,慈祥的令人难以想象啊。

    刘汉东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真没事,别耽误你们了。”

    领导点点头,让小李拿了五百块钱给刘汉东买衣服,刘汉东坚辞不受,最后还是拗不过领导,但只拿了二百,他说自己这件衣服不值钱,五百太多了,烫手。

    “听你们口音是江东来的吧,我小时候跟父亲在近江生活过一段时间。”领导很和善的随意聊了几句,和大家握了手,正要返身上车,朱广银终于反应过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大呼一声冤枉,推金山倒玉柱,噗通就跪了下去,其余六名乡亲反应也不慢,紧跟着都跪了一片。

    “不要这样,影响不好,快起来,这样吧,把你们的申诉材料给我,我先看一下再说。”领导虚扶一下,朱广银也就趁势起来了,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一片确实不大好看,要顾及影响。

    幸亏复印的材料还有一份,朱广银赶紧递上,小李接了,领导说我还有个会议先走,后续跟进会有秘书通知你们,说完就上车走了。

    朱广银等人目送领导的奥迪a6离去,心潮澎湃,感慨万千,遇到好人了,保不齐北京一个电话下去,近江市政府就得乖乖增加补偿款。

    “哎呀,忘了问领导的职务和名字了。”朱广银一拍脑袋,后悔莫及。

    大家也都跟着抱怨,由于心情过于激动,他们连领导的车牌都没记住,北京这么大,外地访民两眼一抹黑,上哪儿去找这位萍水相逢的领导。

    八个人垂头丧气回到住处,商量着下一步怎么办,各自家属也都打电话来询问,还说公安到家里来问过情况,七个人出发前的雄心壮志短短两天就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深深的惶恐和对未知的恐惧。

    上访不是个好事,地方政府深恶痛绝,北京有多少访民,就有多少截访的地方人员,黑保安、黑监狱也应运而生,形成一条巨大的产业链,访民这活儿不是一般人干的,首先要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胆魄,然后要像牛皮糖一样有韧性,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和截访人员斗智斗勇,有些小地方黑暗无比,上访人员被拉回去之后就地投入精神病院关起来,比监狱都厉害,近江是省会,手段比较文明,但是对家庭的影响也很大,民不与官斗,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金玉良言啊。

    朱广银抽了半天烟,下定决心说:“实在不行,就去广场拉横幅!”先去踩个点。

    然后带着几个人去了**广场,今天雾霾很大,隔了老远只能影影绰绰看见城门楼子上的主席像,眉眼都是模糊的,大批警察、武警、城管、保安云集,比游客少不到哪里去,朱广银亲眼看到民警拦住两个外地口音的老人,翻看检查了他们随身的挎包,而且进入广场和八十年代时期大不一样了,全部被栏杆围住,进入要过安检,想搞事根本不可能。

    这条路也断绝了,朱广银更加灰心丧气,回到上访村地下室,带兄弟们出去吃饭,这回没喝酒,每人一碗面条,吃完回去玩手机,睡大觉,听天由命。

    晚上八点多钟,朱广银的手机响了,是北京固定电话打来的,他心中疑惑,北京没亲戚啊,还是接了,是个陌生的帝都口音:“您好,是朱广银同志么?”

    “是是是,是我。”朱广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紧张的。

    “是这样的,韦部长的秘书把您的申诉材料转到我这儿来了,请问您明天有时间么,我让司机去接你们,咱们详细谈谈这件事。”

    “有有有,有空!”朱广银把地址报出来,约了时间,挂了电话,热泪滚滚而出:“兄弟们,遇上青天大老爷了!”

    〖
第四卷 第六十一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村民们见老支书如此激动失态,赶紧询问是谁打来的电话,朱广银说是上午遇到的大领导,据说是个部长哩。

    “是哪个部的部长?”有人兴奋无比的问道。

    朱广银刚才光顾着激动了,也没细问,他大手一挥,威风凛凛道:“不管哪个部,省部级都是一样大的,这回咱是遇上贵人了,韦部长说明天让司机接咱们去汇报情况,不行,我得去置办一身行头,穿着迷彩服和解放鞋去见部长可不大礼貌。”

    大伙也都起哄要去买衣服,买什么金利来梦特娇杰克琼斯,什么好买什么。

    朱广银皱着眉头说:“瞎嚷嚷什么,部长是你们随便见的么,哪能一窝蜂都去,选两个人跟我去见个世面就行。”

    又对刘汉东说:“兄弟,你也是个有福的,让部长的车碰了,这回可露脸了。”

    刘汉东只顾傻笑,啥也不说。

    正好手机响了,刘汉东出去接电话,是韦生文打来的:“兄弟,你想弄多大场面?”

    刘汉东胆战心惊:“你能弄多大?”

    韦生文说:“要不把你这些朋友拉海里游览一圈?我北京的资源还是很多的,别说你这帮农民朋友了,就是地方上的厅局级干部,照样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刘汉东说:“就一般标准吧,我兜里钱可不多。”

    韦生文说:“放心,都是朋友,给成本价,事后结算,你就瞧好吧。”

    朱广银等人今夜无眠,却不知有一帮人却被他们搞的彻夜难眠,这就是近江市朱庄办事处和区政法委、维稳办的一帮接访人员,以及京都振武护卫中心王海经理,他们都在寻找朱广银等人的下落,尤其是王海,恨得牙根痒痒,他手下六名保安骨折,这个梁子结大了,他发誓要抓到凶手,直接打残才算完。

    振武护卫中心是专门承接截访业务的黑监狱,有保安上百名,郊区破厂房一座,汽车十余辆,每年光业务收入几千万,其实这趟活儿也是老板朋友的朋友介绍的,收费便宜,给的友情价,没想到玩了一辈子鹰,却被小家巧啄了眼,搞的王海被同事奚落的很没面子,若是被京城权贵欺负了也就忍了,可外地访民也敢蹬鼻子上脸,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场子要不找回来,王海就没脸在圈里混了。

    黑监狱有自己的信息来源,北京虽大,访民却是扎堆的,就那么几个地方,找旅社一查登记就能把人揪出来,王海动用了分局的关系,很快就查到了刘汉东等人的下落,住在东庄某地下室,知道地方就不着急了,打电话喊人吧,约了十几个东北籍的大汉,都是一米八以上刺龙画虎秃头挂金链子的刀枪炮,预备了两辆金杯大面包,明儿一早去拿人。

    接访人员来了十五名,这年头基层公务员的日子也不好过,出差补助微薄,住不起宾馆,只能住旅社,家里打来电话,告诉他们访民住在什么位置,带队的决定,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接人,毕竟这里是首都,不是近江,闹出点事情来不得了,总之要低调再低调。

    ……

    早晨六点多种,王海带着两辆车杀到东庄上访村,直奔刘汉东等人栖身的小旅社,进去一问,服务员说那八个人昨天晚上退房走了,问去哪儿了,回答不知道。

    王海毛了,发话说掘地三尺也要把这帮丫挺的翻出来,开着车在附近转悠,一家家旅社找过去,找了二十分钟,还真被他发现了。

    刘汉东等人正站在胡同口等车呢,昨晚上朱广银听了刘汉东的劝告,临时换了地方住,防的就是黑保安,有几个人嫌麻烦还不愿意换地方,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灵验了。

    “就是他们,给我上!”王海一招手,十几个东北大汉立刻撒丫子狂奔过去,噼里啪啦脚步声响彻胡同,买早点的居民吓得靠墙站着,生怕撞到。

    与此同时,近江接访的也找过来了,他们的情报来源是近江警方提供的手机定位,和王海他们前后脚从那家旅社出来,同样无功而返,在路上溜达呢,领队眼尖,一眼瞅见了朱广银。

    “在那儿呢,赶紧过去!”近江牌照的瑞风旅行车赶紧开了过去。

    朱广银等人还没察觉危险,正说说笑笑,翘首以待呢,韦部长派来的专车很准时,七点差两分远远地过来了,是一辆京a牌照的丰田考斯特。

    众人正要上车,忽然听到异动,胡同两头一边是十几个威武大汉猛冲过来,一边是近江牌照的旅行车风驰电掣而来,不用人招呼,几个人迅速上车,司机小伙很淡定,还不忘叼上一支烟点燃了,说声坐稳,一踩油门考斯特就窜了出去。

    丰田考斯特不愧是上百万的面包车,跑起来真够快,东北大汉们肺管子都跑断了也没追上,一个个累的跟死狗似的,将钢管铁棍丢在地上,卷起t恤露出黑黝黝的大肚皮蹲在地上喘粗气,王海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打电话,两辆金杯大面包很快开了过来,弟兄们上车继续追。

    近江接访人员乘坐的瑞风旅行车倒是死死跟上了考斯特,北京的交通拥堵的够呛,考斯特上了大路根本跑不快,就在车海中不紧不慢的向前开,过了一会儿,后视镜中出现了王海等人的金杯面包车,车窗里探出几棵光溜溜的肉瘤脑袋,指着考斯特破口大骂。

    司机小伙心情似乎很愉快,问刘汉东:“招惹的人不少啊。”

    刘汉东淡淡一笑:“一帮怂货而已。”

    朱广银等人却吓得不轻,紧紧抓着扶手,不时回头张望。

    考斯特七绕八绕,既没被人追上,也没把后面三辆车甩下,从永定门上二环绕到莲花池东路,右拐上羊坊店路,快到复兴路的路口时,右边有个挺排场的大门,考斯特拐了进去,门口哨兵敬礼放行。

    很快三辆车也追了过来,瑞风旅行车不明就里想往里闯,被配枪的哨兵拦下,司机探头出来说:“江东省政府的,进去一下办点事就出来。”

    “没有车证不许入内。”哨兵面无表情,坚决制止。

    接访领队是个军转干部,看出哨兵不是武警,而是陆军士兵,腰里挎着手枪,后面警卫室里不知道有多少战士待命呢,硬闯只有一个结果,没把访民接回去,自己先折进去。

    首都不是自家地盘,赶紧撤吧,也不敢走远,就在路边停着,过了两分钟,王海的两辆车也杀到了,他们被前一个红绿灯拦住了,不过认识近江牌照的瑞风,知道是来接访的,王海就过去搭讪了,问怎么回事。

    “他们进这里了。”领队一指大门。

    王海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京西宾馆啊,部队的地盘,没通行证根本进不去,这帮访民手眼通天啊。

    可是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王海决定,蹲守!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过了一会,交警巡逻车来了,喝令他们开走,不然开罚单,没辙,只能下来人继续蹲守,把车先开回去。

    朱广银等人在大院里下了车,四下张望,这里停满了汽车,大多是军牌奥迪,靠近大路的墙边是一溜高大的杨树,另一侧是雄伟的大楼,楼前都有哨兵站岗,司机给他们每人一个红色通行证,说进出都要别着,千万不能丢,不然哨兵不让进。

    “这是什么地方?”朱广银怯生生问,虽然在朱庄他算一号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但到了北京,还是被打回原形变成土鳖一只。

    “没啥,部队招待所,不接散客的,中央经常在这儿开会。”司机小伙轻描淡写介绍了一句,带他们上楼开了四个标间,说你们先住着,别出去,中午就在一楼餐厅吃自助餐,随时等候领导接见。

    朱广银诚惶诚恐,诺诺连声,司机小伙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别送,就在屋里看电视吧,那帮人在大门口等着呢,放心,他们进不来。

    司机走了,大伙儿齐聚到朱广银的房间,兴高采烈,谈论着刚才的追逐。

    朱广银注意到桌上摆着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大报纸,再看窗外,对面就是军事博物馆,东侧是不挂牌的部队大楼,据说是总参大院,有过三年当年历史的朱广银心中兴奋而惶恐

    距离二百米的大门外,王海正蹲在花坛旁打电话,找人安排自己进京西宾馆,可是一时半会联系不到部队的关系,公安口的朋友劝他,算了吧,就算进去你能怎么着?带一帮东北伙计从京西宾馆往外绑人?你喝多了吧,想上明天新闻联播还是咋滴?

    接访的这帮人也傻眼了,给家里打电话通报情况,家里也没办法,只说你们别乱来,等领导协调。

    事实上这次接访是分两条线进行的,一条是基层政府派员进京,还有一条就是青石高科自己的行动,双方没有交集,只有一个徐功铁从中协调,消息不通畅是必然的,等了几个小时,家里终于来电话,按兵不动。

    朱广银等人的中午饭是在餐厅吃的,很丰盛,鸡鸭鱼肉饮料啤酒酸奶敞开了供应,八个人没敢放浪形骸,因为身畔都是很斯文很得体的干部,他们只是尽力猛吃猛喝,吃到肚子溜圆才上楼休息,早上起的太早,又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大家都困了,开了空调睡午觉

    朱广银睡的很警醒,生怕有人找,果不其然,一点半手机响了,通知他们下楼上车,领导要接见。

    赶紧把兄弟们叫醒,忙不迭的下楼,还是早上那辆丰田考斯特,上车以后,跟随大队客车打着双闪出门,门外交警拦住其他社会车辆,放车队先走。

    路边蹲着的东北小弟问了:“海哥,上吧!别进车队逼停把人揪下来往死里收拾!”

    王海一巴掌打过去:“信不信我削死你,复兴路上搞这个,你不想混了,我他妈还想多混几年呢。”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让兄弟把金杯开出来,尾随车队而去,直到车队开进了人民大会堂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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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二章 刘汉东坐飞机
    丰田考斯特和其他打着双闪的高级客车一起缓缓驶入广场旁的道路,路口执勤的武警向客车敬礼,白帽子交警指挥车辆通行,远处雾霾中广场上普罗大众忙着拍照留念,虽然隔着一道车窗,但朱广银却觉得自己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司机提醒他们:“把证件佩戴左胸前,回头有人领着你们,不要乱走动,见了领导也别乱说话。”

    “是是是,我懂。”朱广银激动的牙齿都在打颤,这是什么地方,人民大会堂!总理办公的地方,国务院所在地!这辈子能进这个神圣的地方,那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其他六个村民也兴奋的直抖,跟打摆子似的,也难怪,他们连区政府的大门都没进过,打过交道的大领导就是办事处主任、派出所长,充其量正科级罢了,如今到了国家的心脏部位,岂能不激动,隔着长安街就是红墙金瓦的中南海和**,对面就是大广场,广场南端就是**他老人家长眠的所在,这一切都存在tv中,新闻联播里,如今却实打实的来到这里,感受着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你打我一下。”一个村民对伙伴说。

    伙伴用力打了他一下。

    “真不是做梦啊。”村民眼泪哗哗的。

    刘汉东心里明镜似的,大会堂就是个开会的地方,除了国家开各种大会,企业和地方政府也经常租用场地,社会团体唱个红歌什么的也能租借,只要花得起租金,这回韦生文把场面整的有点大,费用不得蹭蹭的,回头怎么报销还是个问题。

    车辆在交警引导下进入大会堂地下停车场,果然有人来接他们,带着八个人上去,过安检比机场还严,幸亏刘汉东的甩棍胡椒喷雾都没带在身上,不然被人当场拿下就难看了。

    朱广银等人战战兢兢,四下看个不够,宛如匍匐到布达拉宫的信徒,领导的秘书带他们穿过长长走廊,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墙上挂着国画,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女服务员都是国色天香,所有器物纤尘不染,村民们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这里最格格不入的道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秘书请他们坐下,让服务员倒茶,景德镇出的白瓷杯子,茶叶喷香,朱广银暗想这要搁古代,就是贡茶啊。

    稍等了一会,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走了进来,秘书介绍说这位是臧主任,也没说是哪个部门的。

    臧主任很和气,也很有官架子,他的手松软白皙,只和朱广银握了手,说韦部长委托我来解决你们的问题,正好今天还有个会议,实在抽不出时间,就把你们叫过来了,宾馆条件怎么样,休息的还行吧,餐厅饭菜对不对口味?

    “谢谢领导关心。”朱广银代表大家说话,来到这种高档场所,他满心的委屈早就不翼而飞,连准备好的台词都忘了说。

    臧主任侃侃而谈:“你们的申诉材料我看了,征地问题在全国范围内是比较普遍的,我们国家还处在发展阶段,有些矛盾是不可避免的,总的来说,城镇化建设的势头是不可阻挡的,啊,近江是省会城市,啊,人口激增,商业用地和工业用地都有很大的缺口,啊,这个这个,青石高科这个企业我也了解了一下,啊,是一家高科技企业,是搞这个这个新能源这一块的,国家要大力扶持的,当然了,发展不能以牺牲农民的利益为代价,啊,我们农民伟大啊,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是为党,为国家贡献了很多的,建国以后,啊,这个这个工业剪刀差,农民也是牺牲了很多的……”

    秘书上前耳语几句,臧主任看看手表:“我还有一个会议要主持,先谈到这儿吧,你们的问题组织上会酌情考虑,和地方政府充分沟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会见到此结束,秘书领着意犹未尽的众人离开人民大会堂,不过没派车送,说这附近有不少景点,来一趟北京不容易,参观一下吧。

    朱广银将手在裤子上擦了两下,和秘书握手:“俺们反映的问题……”

    秘书淡然一笑:“首长会和江东省委联系的,要相信党,相信政府,不要被暂时的困难蒙蔽了眼睛,好日子就会来到了。”

    一番话说的朱广银心里也没底,但人家大领导已经很给面子了,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人民大会堂这种庄严神圣的地方接见他们,还有啥不满足的,除了感谢,还是感谢,千恩万谢出了门,在广场上溜达一圈,照个相留个纪念,再看看纪念堂里躺着的老人家。这才不虚此行。

    刘汉东见戏码演的差不多了,向朱广银辞行:“老朱哥,你们的事情有了眉目了,转天也该回家了吧。”

    朱广银唏嘘道:“事情虽然还没解决,但是看到了希望,继续留在北京,那就是不识相了,明天就回去。”

    刘汉东说:“那咱们就此别过吧,我也该去忙我的事了。”

    大家虽然不忍离别,但还是一一和他拥抱握手,洒泪而别。

    目送刘汉东背影消失在地铁入口,朱广银大手一挥:“走,去纪念堂排队,看看**。”

    刘汉东在地铁里给佘小青发了条短信,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访民明日返回,给自己订一张今天中午飞近江的飞机票。然后又给徐功铁打了电话,让他通知接访人员,可以接人回家了。

    半小时后,机票信息反馈到手机上,中午十一点半的航班,首都机场飞近江玉潭国际机场。

    刘汉东乘坐地铁前往机场,随便吃份快餐,坐等起飞。

    起飞时间已到,但是航班迟迟未到,乘客们着急了,问地勤人员怎么回事,回答是首都机场空域管制,航班还在空中盘旋等待降落。

    乘客们纷纷高声质问,地勤只能好言安抚,发放免费盒饭。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飞机终于降落,但是还需整理加油上货,起码耽误四十分钟,乘客们火气已经很大了,强忍着不发作而已。

    开始登机了,刘汉东随着旅客们登上这架江东航空的波音737,一通折腾终于落座,坐在前面的中年夫妇骂不绝口,令人心烦,想到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也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可是飞机却迟迟不起飞,就在跑道上停着,乘客们又开始闹,空姐出来解释说耽误的航班太多,几百架飞机排队等起飞呢,咱们还算靠前的。

    “我不管,我有急事回去,你们耽误的起么!”坐在前面的中年胖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他老婆跟着附和:“赶紧飞,不然叫你们好看!”

    “我可认识你们航空公司老总。”胖子威胁道。

    一个年轻空姐过来安抚他:“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了,请稍微耐心等一会,马上等到我们起飞了。”

    “等不了!下飞机,退票!我们换高铁去!”胖子拉起夫人就走,夫人挎了个lv的包包,穿着豹纹上衣,波涛汹涌,盛气凌人。

    旁边的旅客虽然也着急,但却看不惯他们这种霸道行径,一个个投来鄙夷的目光,心说你丫牛逼,认识航空公司老总怎么还坐经济舱啊。

    空姐拦阻他们:“对不起先生,飞机已经滑动,您不能打开舱门。”

    “你妈逼说不能就不能,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胖子抬手给了小空姐一个嘴巴,空姐很敏捷的闪避了一下,随即拿出手机来似乎想打开摄像头,胖子的老婆扑了上去,又抓又挠又骂,空姐脖子上的丝巾都被扯掉了。

    旅客们都坐在位子上看热闹,他们心里有气,虽然讨厌胖子,但也不想帮空姐。

    刘汉东看不下去了,上前将豹纹女人推倒在座位上:“耍什么横!他妈的没坐过飞机啊!”

    胖子怒目而视:“你谁啊!”

    刘汉东一瞪眼:“你他妈管我是谁,再不消停我现在就削死你信不信?”

    这两口子立刻偃旗息鼓了,刘汉东身上的煞气太重,只要不是很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人不是善类。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俩坏人不再兴风作浪,乘务长也就没扩大化,不然返回登机口报警处理,又得耽误几个小时,几个空姐把委屈的小空姐拉到后面安慰去了。

    飞机又开始滑动,等了二十分钟终于起飞,爬升到飞行高度之后,前面那个受欺负的小空姐眼睛红红的过来了,对刘汉东说:“先生,恭喜你获得免费升舱资格,请跟我到公务舱继续乘坐本航班。”

    前面两口子不高兴了:“小**,你假公济私啊,凭什么不让我们免费升舱,大家说对不对啊,我们都有资格升舱。”

    旅客们闭目养神,谁也不搭理他们。

    刘汉东用手指着这俩奇葩骂道:“还要点碧莲不?”

    胖子冷笑:“你别狂,下飞机咱再算账。”

    刘汉东嗤之以鼻,到了近江就是自己地盘,玩黑的白的都不怕他。

    “请跟我来。”小空姐引着刘汉东来到前面公务舱,座位比经济舱大一些,还有搁脚的地方,最重要是下飞机方便,离舱门最近。

    “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小空姐蹲下身子,帮刘汉东系上安全带。

    刘汉东瞄了一眼空姐飞机场上的名牌,“靳洛冰,名字挺好听的,你认识宣东慧么?”

    小空姐说:“认识啊,不过不是一个班组的,你是惠姐什么人?”

    〖
第四卷 第六十三章 得罪了土霸王
    刘汉东说宣东慧是我同学,靳洛冰“呀”的一声,兴奋的小脸通红,“是惠姐的同学哎,你先坐着,想喝什么,我给你拿。”

    “不用,你忙去吧。”刘汉东说。

    靳洛冰是负责经济舱的,要照顾几百个客人忙得很,不过还是时不时跑过来给刘汉东一个酸奶一杯饮料什么的,还让刘汉东把电话号码写在她细细的小胳膊上,搞的公务舱其他旅客都羡慕起来。

    北京飞近江用不了多少时间,除却空中盘旋和地面滑行,也就是一个多小时,近江机场不需要排队,很快降落到地面上,旅客们纷纷拿出手机开机发信息打电话,胖子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冷笑着拍拍夫人的手:“等着瞧吧,有他们哭的。”

    刘汉东没带行李,又是坐在前排公务舱,第一个下了飞机,后面胖子奋力挤过来,指着刘汉东大喊:“有种你别走!”

    “你还想咬我怎么的?”刘汉东站住了,冷冷看着对方。

    “咱出去再说,好好算算这个账。”胖子气势大涨,大概感觉自己到了主场。

    刘汉东扫脸就是一个大嘴巴:“算你妈逼,打女人你还有理了是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牛逼了是吧!老子忙得很,没空和你啰嗦。”

    他下手极重,胖子嘴里吐出一口血沫,里面夹着半颗牙齿,当时就发飙了:“敢打我!拦住他,别让他走了。”

    没人拦刘汉东,他们都幸灾乐祸看着这个胖子。

    可是刘汉东下了滚动式扶梯就被两名机场保安拦住,说有人报警,请他协助调查,刘汉东才不怕这个,跟他们去了保安办公室,胖子夫妇已经在这里了,一见刘汉东进来,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血泪控诉这个恶棍在飞机上打人。

    机场分局很快来了两个警察,将刘汉东带走调查,经查他是缓刑犯人,又在航空器上打人,属于扰乱治安,寻衅滋事,先刑事拘留再说。

    “和我斗,瞎了你的狗眼!”胖子神气活现,又给航空公司热线打电话,投诉他们的空姐态度恶劣。

    “上微博,曝光她们的嘴脸!我就不信整不死她。”夫人也拿出手机,像模像样的发微博。

    刘汉东不是第一回被抓了,去年他在机场车库偷了龙开江的宾利车,就被机场分局刑警大队抓了,这回又落在他们手里,被丢进审讯室,铐在冰凉的铁椅子上,没人搭理他。

    机场内,佘小青不停拨打刘汉东的手机,对方已经开机却不接听,难道手机放包里没听见?

    航班虽然延误几个小时,但已经抵达机场,这小子故意不接电话唱的哪一出?佘小青愤愤然起来,迎面过来几个旅客,高谈阔论,似乎有谁在飞机上打人,被警察抓了的事情,佘小青心说这么二的事情除了刘汉东别人也干不出来,赶紧上前打听,果然是北京来的航班发生的事情,没错了,刘汉东又被拘了。

    “真拿他没办法。”佘小青心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但还是前往机场分局交涉,没想到警察根本不让她见刘汉东,说人已经拘留了,亲戚都不能见,何况是同事,这小子在飞机上打人,罪行相当严重。

    空姐飞完两段就该休息了,打扫完机舱,下了飞机坐上班车,有人打瞌睡,有人玩手机,忽然乘务长说道:“哎呀,飞机上替小靳出头那个男的被抓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怎么回事?”

    乘务长说:“刚才航站的朋友发来信息说的,你们知道那个胖子是谁么?”

    “肯定是个土豪。”

    “不对,是玉潭镇的书记一把手,近江机场就在玉潭镇,他真认识江东航空的老总,不是吹牛的。”

    班车内一阵死寂。

    靳洛冰呜咽起来:“是我害了他,我忍一忍就好了。”

    乘务长安慰她:“别难过,邪不胜正,我们也上微博,揭露他的嘴脸。”

    “对,我们也发微薄。”空姐们都拿出手机。

    “我给宣东慧打个电话,让她也找人帮忙,人多力量大,就不信咱们空姐活该受欺负。”乘务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胆子比其他人大,认识的人也多,她发起行动,大家都支持。

    宣东慧飞的广州航线,休班的时候接到同事的电话,非常惊讶,得知事情详细过程后说知道了,我想想办法,既然对方是玉潭镇的书记,那么王亚明应该认识,他不是玉潭镇的副镇长么,于是宣东慧又给王亚明打电话。

    王亚明正在镇政府开会,手机调成震动,裤兜里一阵乱颤,拿出来一看,“女神”来电,顿时激动万分,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对同事说:“县里电话,我处理一下。”

    出了门接了电话,按捺住兴奋,故作轻松:“老同学,你终于想起我了么?”

    宣东慧说:“王亚明,有事找你帮忙。”

    “一句话的事儿,尽管吩咐。”王亚明潇洒道。

    “是这样,今天在飞机上,刘汉东把你们玉潭镇的书记给打了,你看能不能找人说说情。”

    “哪个书记?”王亚明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镇委书记熊文明前天去北京开会,难道是他?那可是玉潭镇的土皇帝,自己一个区区选调生副镇长,毫无根基,拿什么去说情?

    “是个黑胖子,他老婆也挺胖,据说是镇委书记。”

    “怎么,有困难?”宣东慧发觉王亚明半天不吭气。

    “我想想办法。”王亚明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

    朱广银等人参观了**纪念堂,隔得老远看见躺在水晶盒子里的老人家,心里又激动又悲伤,如果他老人家还在,肯定不会有征地拆迁这些破事了。

    参观完纪念堂,又去了故宫溜达一圈,门票挺贵的,不过事情办妥,大家心里舒坦,不在乎这点小钱,在紫禁城里见识了古代皇帝办公居住的场所,大家都赞叹不已,同时也很费解,为啥中央不在皇宫里办公,主席登基坐殿,太和殿上召见文武,左边是国务院各部委,右边是解放军各部队将官,那多气派啊。

    从故宫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又多等了一会,看了场降旗仪式,夕阳西下,武警护旗对刺刀如林,马靴锃亮,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无数人抬头凝望,看五星红旗缓缓降下,这一刻,朱广银激动的流下了泪水,再看伙伴们,一个个眼中也都晶莹透亮。

    看完了降旗,众人乘坐地铁回京西宾馆,回来的路上,朱广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拆迁办到村里张贴布告,增加补偿款,承诺不强拆。

    中央首长说话就是管用啊,朱广银激动万分,将这个好消息和大家分享,众人也都满心高兴,说晚上一定要好好喝几杯庆祝一下。

    从地铁军博站上来的时候,情况有些不妙,十几个东北大汉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便衣男子出示 了警官证,朱广银等七人老老实实被押上金杯车,拉到顺义去了。

    不过还好,冤有头债有主,王海并没有打他们,而是逼问“那个人”的下落,朱广银坚称不知道,王海气得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说不说!”

    “真不知道!”朱广银很硬气,宁死不出卖朋友,当然他也真不知道刘汉东的下落。

    王海还要打,有人喊他出去,谈了几句,原来近江方面接访的来了,黑监狱的业务就是拦这些访民,然后交给地方上的人带回去,现在人家来接人了,不交也不合适,全指着这一块收入呢,王海只好将这七个人交了出去。

    人员被转移到近江牌照的旅行车里,双方亲切握手话别,费用什么的都是从财政里出,用不着接访人员操心,他们顺利接回访民,也算大功一件。

    至于朱广银他们,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此次进京还是胜利而归的,而且能搭免费车回去,省了一笔开销,心里不免自鸣得意。

    接访人员为防夜长梦多,连夜开回近江,办事处领导亲自安抚,朱广银等人都签了协议书,承诺不再上访,而且劝说其他村民不要再闹事,鹦鹉学舌一般将人民大会堂里听的臧主任讲话巴拉巴拉学了一遍,村民们见他们说的嘴响,也都深信不疑。

    “中央领导”亲自过问的消息在朱庄传开,再加上政府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承诺用江北生态城的房子补偿,大家的诉求基本达到,补偿款也迅速落实到位,最能闹事的朱家三兄弟已经被捕,政府恩威并施,谁还敢得寸进尺。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以各方面都能接受的皆大欢喜收场。

    ……

    安馨终于松了一口气,朱庄村民不再抗拒征地,这里面固然有一亿资金的功劳,刘汉东所做的努力也不可忽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把村民们哄的团团转,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歪才的。

    佘小青报告了刘汉东被捕的消息,安馨手扶额角,暗道这小子真不消停,成天惹事生非啊,不管怎么说,他是青石高科的人,公司应该为他出头,她吩咐佘小青:“让公司的律师去交涉一下,要保证刘汉东的基本权利不被侵害。”

    〖
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飞常关注
    青石高科的法律顾问以前是江东省高院的法官,政法口人头熟的很,他亲自到机场分局走了一趟,见了办案警官,也见了刘汉东,案情清楚,不但有人证物证,还有视频记录,当事人也承认打了人,因为是在航空器上打人,所以比较敏感,案子可大可小,就看受害者的意思了。

    受害者身份不一般,是机场所在地,北河县玉潭镇的一把手,镇委书记熊文明,虽然机场在行政上属于近江市的飞地,但距离这么近,怎么都得卖地方官一个面子,熊书记被打的门牙都掉了,这案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目前刘汉东已经被正式刑事拘留,晚上就转看守所,办案民警根本没刑讯逼供,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程序走,公安系统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刘汉东啊,把前局长的公子打成重伤都能判二缓三,这样的主儿谁也不想招惹。

    律师尽职尽责,护送刘汉东去了看守所,机场分局的案子,就近送的是北河县的看守所,这儿的警察和犯人可不认刘汉东是老几,他们摩拳擦掌,等着虐新人呢。

    当夜刘汉东就被关了小号,罪名是把五名舍友打成重伤,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王亚明找到熊书记的驾驶员打听,果真得到熊书记住院的消息,他赶紧跑回宿舍,拿了几盒虫草鹿茸,又取了三千块现金装信封里,颠颠跑到镇医院去看望熊书记。

    镇医院特护病房外的走廊里,镇党委,镇政府的头面人物都来了,看来大家的消息都很灵通,王亚明和他们打了招呼,静静等着熊书记召见。

    五六个人之后,轮到王亚明进去,宽敞的病房里摆满了鲜花,简直就是鲜花和营养品的海洋,熊书记躺在病床上,吸着氧气,正批阅文件呢,他是玉潭镇一把手,财权人事权一把抓,哪怕花一毛钱也要他签字才能报销,镇长说话都不好使。

    王亚明只是一个根基最浅,最年轻的副镇长,平时熊书记训他就象训儿子一样,长期养成的威压让他战战兢兢,将虫草鹿茸的礼盒放在墙角,又将信封塞在盒子把手上,让坐在旁边的书记夫人看清楚。

    “小王,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夫人责怪道。

    “熊书记身体还好吧,可不能累着了,不然咱玉潭镇的天就塌了。”王亚明陪着笑脸,说着恭维话。

    熊书记没心思搭理他,摆摆手说:“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说话略有漏风,看来消息是准确的,熊书记门牙让人打掉了。

    “那啥,没别的指示我先回去了。”王亚明倒退着出门,轻轻把门带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每次和熊书记见面他都紧张的要死,这回也不例外。

    “刘汉东啊刘汉东,你这不是找死么,熊书记什么身份,也是你惹得起的?”王亚明心里感叹着,熊书记当了十几年镇委书记,他小舅子做工程,是混社会的,在玉潭镇乃至北河县都横着走,一句话就能弄死刘汉东。

    眼下的问题是怎么向宣东慧交代,又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王亚明想了半天,还是给宣东慧打了电话,煞有介事道:“我已经和熊书记谈过了,提到我和刘汉东是老同学,熊书记说刘汉东在飞机上打人,影响的是公共安全,就算他撤诉,检察院也要提起公诉的,这事儿很难办啊,要不周末咱俩聚一下,商量商量具体怎么处理。”

    宣东慧冷冷说声知道了,麻烦你了,就把电话挂了。

    王亚明懊丧又委屈,心说我哪儿做错了?犯罪是刘汉东,又不是我!

    ……

    空姐们行动倒是挺麻利,纷纷发了微博,揭露事实真相,可是她们都不是大v,势单力薄,转发寥寥,根本无济于事。

    一群女孩正躺在宿舍里义愤填膺的骂着那个死胖子,忽然门敲响了,是她们空勤队的领导,一个更年期的老娘们,莺莺燕燕们急忙起来听候领导训示。

    老娘们虎着脸说:“不好好工作,态度恶劣殴打乘客,还发微薄损害公司名誉,你们几个是不是不想干了!”

    大家急忙辩白,老娘们根本不听,“马上把微博都给我删了,靳洛冰,你跟我来。”

    有人小声嘀咕:“凭什么呀,胳膊肘往外拐。”

    老娘们猛然转身,冷峻道:“这是公司领导的意思,你不满可以辞职。”

    说完昂首挺胸,带着噤若寒蝉的靳洛冰走了。

    过了半小时,两眼哭成烂桃子一般的靳洛冰回来了,说被停飞了,要写一万字的检讨,还要带着花篮去看望什么熊书记,要不然就辞退!

    空姐们哗然,但是也无能为力,公司领导都向着外人,她们这帮小姑娘有什么办法。

    忽然一人提议:“对了,我们可以向刘市长申诉,他是贪官克星,说不定管用呢。”

    靳洛冰好似抓到救命稻草:“可是,我们又不认识刘飞市长,怎么找他?”

    “好办,微博上艾特他一下就行。”

    刘飞在新浪上有微博,名字就叫刘飞,资料是近江市长,首席人民服务员,粉丝七百万,属于大v中的大v,他的一条永久置顶微博的内容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空姐们再发微博,并且埃特了刘飞,然后开始等消息。

    她们哪里知道,刘市长的微博是由一个团队来打理的,该关注什么事情,转发什么内容,回复什么消息,那都是大有讲究的,关系国计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谁关心你空姐和乘客纠纷啊。

    不过有一个人关注了这件事,他就是家家乐超市的理货员朱小强,当然理货员只是他的掩护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刘飞粉丝团的副总班主,掌握着“飞常关注”这个id,也有几十万粉丝,因言辞犀利刻薄而闻名网络。

    朱小强除了关心时政,还关注了很多美女,其中就有一个是江东航空的空姐,这姐们没事喜欢在微博上自己45度嘟嘴仰视的萌照,以及各种黑丝美腿制服诱惑照,害的副总版主大人撸了一管又一管,在心理上已经将这空姐当成了汪红的替代品,心目中的新女神。

    女神的同事受了委屈,这还了得,朱小强虽然在现实世界上里没什么本事,但是在网络上可是呼风唤雨的大牛人,他冷冷一笑,扶一下眼镜,拿起安卓系统的中兴手机,这是他最新装备,早年那台5230失窃很久了。

    朱小强平日在超市里默默无闻,平庸中带点小懒惰,但他在网上却是心思缜密的一个人,在转发前必定关注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会一时冲动胡乱转发评论,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刘市长粉丝团的领军人物,一言一行都代表半个官方,马虎不得。

    据了解,是小官员在飞机上撒野,见义勇为者被机场公安逮捕,其实事情很简单,介入点也不多,但朱小强忽然发现,帮空姐出头的那个人竟然是刘汉东。

    刘汉东现在已经不在铁渣街住了,但偶尔还会回来转转,见到朱小强也会打个招呼,甩给他一根烟,对于刘汉东,朱小强始终是心怀感激的,只是苦于没机会报答而已,如今,机会来了。

    朱小强有一批网上的朋友,精通人肉搜索,鉴表什么的更是小儿科,和他们打声招呼,熊文明的老底立刻大白于天下,手上的欧米茄满天星,老婆的lv手提包,还有小舅子欺行霸市,行凶杀人的罪恶往事,全都被扒了出来。

    凭着这些材料,朱小强洋洋洒洒写了一篇长微博,题为《镇委书记航班发飙,殴打空姐恶人先告状》,他不直接为刘汉东辩解,而是揭发熊文明的底子,走的是围魏救赵的路线。

    老实说,朱小强这样写是冒了风险的,以他的粉丝数量,转发过500是小菜一碟,玉潭镇的警察完全可以以造谣污蔑的罪名来抓捕他,但朱小强豁出去了,他觉得自己窝囊了一辈子,怎么也得雄起一次。

    “东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朱小强发完微博,将手机揣回兜里,深藏功与名,继续搬货去了。

    只过了二十分钟,朱小强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评论和转发,才转发300多,不过瘾,评论倒是很劲爆,都是痛骂雄文明的。

    晚上九点半,朱小强下班的时候,转发已经达到了十万次,评论数千条,还增加了不少粉丝,他偶然间发现,那个很萌的空姐竟然关注了自己,心中顿时甜丝丝的,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发了条私信过去,向对方询问具体情况,其实就是套近乎,不大工夫,对方回了私信,再三表示感谢,还说有时间请您吃饭。

    “不用了,我是为了伸张正义。”朱小强义正辞严的回复了一条,心里怅然若失,连汪红那样的半吊子女神他都追不上,何况是这种真正的女神,真见了面就露怯了,还不如在人家心里留个高大光辉的形象。

    夜里,熊文明的老婆忽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让她赶紧上网看看。

    “你家老熊的负面消息满天都是,赶紧想办法处理吧!”

    她也是上微博的人,不过只有区区几十个粉丝,自娱自乐而已,结果打开手机一看,我的妈呀,最近一条微博下面有几千个评论,全都是在骂自己。

    熊夫人气炸了,赶紧告诉老公,让他出动公安跨省。

    熊书记也雷霆震怒,亲自给镇上派出所长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到医院来。

    十分钟后,所长颠颠来了,熊书记让夫人把微博给他看了,说转发已经十几万,完全构成了诽谤罪,是不是可以依法严惩了。

    派出所长很艰难的说:“这个……恐怕不大容易,对方来头不小。”

    熊夫人说:“有个屁的来头,这种人肯定是领美国佬津贴的卖国贼,专门攻击抹黑我们党的干部。”

    所长说:“嫂子,这个真不是,他是刘市长的人,估计是宣传口的。”

    熊书记一听到刘市长的名头,吓得浑身发抖,捂着心口直抽抽,痛苦不堪,所长急忙大喊:“大夫,快来救人!”

    〖
第四卷 第六十五章 熊书记飞来横祸
    医生护士匆匆赶到施行急救,熊书记犯了心肌梗死,静脉滴注硝酸甘油,口服阿司匹林,忙了二十分钟终于安定下来。

    “你们怎么搞的,病人有心脏病,不要刺激他!要不是在医院,人就完了。”医生责怪道。

    熊夫人心有余悸,本来老公只是掉了半颗牙齿,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却被活活吓出心脏病,这上哪说理去。

    镇医院条件简陋,夫人惟恐出事,赶紧安排救护车送近江医科大附院,那儿条件好,医疗设施也比较齐全,为防万一,镇派出所长亲自开着jǐng车在前面开路,一路护送,连夜转院。

    来到近江医科大附院急诊科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护士说先在留观室住下吧,熊夫人顿时大怒,说我们家老熊是镇委书记,正科级干部,马上给我安排高干病房,不然你们都别想好过,我一个电话就弄死你们,说着当真就给自家弟弟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

    非常的不巧,熊夫人发脾气发的不是时候,今天白天有医闹在门诊打伤了医生,至今生死未卜,全院上下医生护士后勤职工都在悲愤之中,怒火都快形成火山口了,熊夫人却义无反顾的踏了进去。

    其实这个老娘们也不是没脑子,她知道省城比玉潭镇大多了,正科级干部如同过江之鲫,但在镇上横惯了,这个心理一时半会平衡不过来,在镇医院,那是院长亲自鞍前马后的照顾,全镇头面人物都得来送个花篮什么的,到了近江大医院,连个小护士都敢呲毛,叔可忍婶不可忍!

    正好熊书记的小舅子在省城某夜总会里正嗨的爽,接到姐姐的电话,没十分钟就赶过来了,从宝马车里拿出棒球棍,咋咋呼呼要打人家护士。

    白天已经发生过恶xìng事件,医院保安处于高度jǐng惕之中,立刻前来处理,镇书记的小舅子是搞房地产开发的,黑的白的都沾一些,自我感觉在近江也是一号人物,自然不把保安放在眼里,可他不知道,特jǐng大队增加了对医院的保护,附近正好有两辆巡逻车,接到报jǐng立刻赶到。

    这一通猛揍,小舅子鼻青脸肿外带脑震荡,不用进局子了,直接在急诊科就诊,护士公报私仇,拿大号针头猛戳,疼得他嗷的一声惨叫,半个近江都听的清楚。

    熊夫人怂了,开始哭天喊地,说你们欺负俺们乡下人,没人搭理她,小舅子简单包扎后被特jǐng带走拘留,熊书记躺在观察室里,病房里四张病床,病友都是邋遢龌龊的真乡下人,咳嗽吐痰整夜不安生。

    “我要转院,我要住高干病房!”熊书记强烈抗议,他的秘书拿着手机不停找人,可是现在是凌晨时分,有分量的领导都在梦乡之中,谁也不敢惊扰,没辙,要么回镇上,要么忍着。

    熊书记还是决定回玉潭镇,自家一亩三分地说话算数,不受这个闲气。

    他们走的匆忙,连病历都落下了,急诊护士气不过,拍下他病历上的名字,发微博!

    一夜之间,熊书记成了全国最红的人。

    ……

    早上八点,徐功铁来到沈弘毅办公室,向他汇报了关于接访的事情,说朱广银等人彻底消停了,不再闹事,沈弘毅眉毛一扬道:“刘汉东还挺有能耐的嘛,我早就说过,这个人用好了会有奇效。”

    徐功铁苦笑道:“办事效率挺高,惹祸的本事也挺大,这不,又让机场分局拘了,关在北河县看守所。”

    沈弘毅眉头又皱起来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关在北河县看守所?”

    徐功铁娓娓道来,将飞机上打人的事情叙述一下,又说机场分局距离北河县看守所比较近,往哪里送犯人也是有先例的,当然这回另有原因,去年欧洲花园枪战案子里不是死了一个叫魏炜浩的法jǐng么,他有个姐姐叫魏炜洁,是系统内有名的女神探,办过黄花大侠的案子,被詹树森提拔到刑jǐng支队当了副支队长,当然现在已经靠边站了,但在机场分局很有些影响力,这案子恐怕有她在插手。

    沈弘毅不动声sè,他知道自己年轻不能服众,下面不少人阳奉yīn违,机场分局是最偏远的一个分局,颇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这回又要借着刘汉东的事情办几个人,杀鸡儆猴了。

    “把人提回来,该怎么办怎么办。”沈弘毅下了命令。

    徐功铁立刻亲自带人去北河县看守所提人,刘汉东正在小号里蹲着,听说徐主任来了,一点也不惊讶,他此次赴京是为领导们排忧解难的,领导不照顾他一下才叫奇怪。

    昨晚上和其他犯人一场恶战,刘汉东的衣服被撕破,赤着上身带着手铐从号子里出来,近江市局的干jǐng解开他的手铐丢给北河看守所的民jǐng,用自己的手铐轻轻给他戴上,只象征xìng扣了一个齿,还找了件jǐng服衬衣给他披上,称呼都是客客气气的,喊刘汉东为“东哥”。

    北河看守所的干jǐng们都看傻了,无限敬仰而迷惑的目送载着刘汉东的jǐng车远去。

    jǐng车上,刘汉东的铐子被打开,徐功铁给他上烟,亲自点火,好言安慰。

    刘汉东大大咧咧说我受点委屈没事,回头你请我在鲍翅楼吃个压惊宴就行了。

    徐功铁说你能受什么惊吓,你把人家熊书记都吓得心脏病发作快挂了。

    刘汉东就问是哪个熊书记。

    徐功铁说就是你在飞机上殴打的那个倒霉蛋,是一个乡镇干部,有点小能量,不过戳了马蜂窝,网上已经闹大了,昨晚上他在近江住院,小舅子又闹事,被特jǐng大队拘了,治安拘留十五天妥妥的。

    刘汉东说我哪管那些,鲍翅楼赶紧给我定位子。

    徐功铁说你省省吧,真当公安局是你家开的?跟我回看守所吧,沈局长公事公办,怎么可能私自放人。

    刘汉东脸sè一变,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徐功铁说当然是公事公办,你还想咋滴。

    于是,刘汉东再次住进了近江市第一看守所,他是这儿的常客了,曾经在这住了长达半年,徐功铁交代了所里,不许为难他,其实不用领导交代,看守所里谁不知道东哥的威名,巴结都来不及。

    ……

    刘飞经常上网,每天看微博评论是他众多爱好之一,熊书记飞机发飙一事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对社会新闻极为关注的刘市长当然不会例外,他用自己的大号转发了“飞常关注”的微博,并且发表评语:这样的干部就该回家卖红薯!

    短短一句话,让刘飞的声誉再上一个新台阶,短短一天转发量数十万,点了无数个赞,宣传口立即跟进,曝光以往被压下的关于熊书记的各种负面消息,市纪委更是不含糊,当天就在政务微博上与刘市长呼应,宣布对熊文明立案调查。

    熊书记病的其实不重,回到玉潭镇就jīng神多了,托了许多熟人关系捞小舅子,又找人打听市里的意思,得知“飞常关注”只是民间微博,并不是宣传部门在维护,一颗心终于放回腔子里,又向航空公司施压,让他们开除涉案空姐,不然投诉到底,然后在镇zhèng fǔ礼堂召开会议,传达他在běi jīng参加全国乡镇干部工作会议上学习的zhōng yāng最新jīng神。

    熊书记坐在主席台上磕磕巴巴念着秘书写的稿子的时候,礼堂的门开了,进来几个陌生人,神sè不善,熊书记的司机兼狗腿子坐在门口,起身询问他们:“你们哪个单位的,找谁?”

    来人亮出红皮证件,上面三个烫金大字:执法证。下面是一行小字,近江市监察局。

    监察局和纪委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按说只有副处级才能享受到双规的待遇,这回熊书记破了例,被市纪委的执法人员越过县纪委直接带走,丝毫没给他留面子,是从主席台上带下去的,满会场的干部都看傻了眼。

    事隔多年,玉潭镇的干部们提起这事儿都感慨不已,说熊文明也是个有福的,一辈子都没提上副处级,临下台前享受了一把副处待遇,而且还是市长亲自批的条子办他,也算牛逼了一回。

    熊文明倒台,玉潭镇的政局急转直下,原来处于下风的镇长得了势,升为镇委书记,副镇长王亚明因为年轻学历高,提升为代镇长,一时间意气风发,觉得自己现在完全配得上宣东慧了。

    这些都是后话,刘汉东的案子也有了眉目,因为熊文明被立案调查,航空公司也分局也都不愿意追究,最后只给他定了一个扰乱治安的罪名,治安拘留五天拉倒。

    五天后,近江第一看守所大门外,佘小青纳闷的看着不远处停着的几辆汽车,甲壳虫、迷你、宝马3等,开车的都是打扮入时靓丽娇俏的女孩子,身材好相貌更好,再看自己,不如她们白,不如她们高,还开着一辆老掉牙的捷达车,佘小青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看守所的干jǐng们也都万分惊讶,以前见过黑社会来接老大的,几十辆奔驰宝马百十口子黑西装打扮的大汉,那都不稀奇,今天来的全都是大美女,哪个单独拉出去都是能打九分的女神级人物,是哪个犯人这么有艳福啊?

    有个比较八卦的小民jǐng忿忿道:“难道你们不上网么,还能有谁,刘汉东呗,人家空姐组团来接他了。”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空姐包围圈
    临近中午,刘汉东睡足了懒觉,这才去办了手续准备出去,对于第一次进看守所的人来说,心情高度紧张沮丧,被老犯人欺负,受不了沦为阶下囚的心理落差,这儿和地狱也没啥区别了,但对刘汉东来说,看守所都住出感情来了,和部队一样,成为他的第二故乡。

    走出大铁门,阳光依旧耀眼,刘汉东手搭凉棚看过去,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对面站了一堆美女!

    美女这东西属于稀缺资源,平时遇到一个都算走运,今天却看到了整整一堆,站在中间手捧花束的正是靳洛冰,小姑娘穿着短裤和匡威鞋,露出修长挺直的大腿,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的样子。

    刘汉东明白了,这票美女全是空姐,怪不得一个个争奇斗艳,姹紫嫣红,以往她们都穿航空公司的制服,今天穿的是便装,吊带短裙黑丝热裤等等,岂止是养眼,简直就是诱惑,岗楼上放哨的武jǐng小战士都流鼻血了,鼻孔里塞着卫生纸不敢往这边看,却又实在忍不住,隔那么一会就瞄几眼,喉头耸动,狂咽涎水。

    见刘汉东出来,空姐们猛推靳洛冰,她很不好意思的走过去,举起花束,香水百合红玫瑰加上满天星,挺漂亮的一大束鲜花,不过人比鲜花还要娇美。

    刘汉东穿着满是破洞的汗衫,嘴里叼着一支烟,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接了花,竟有些不知所措,忽然空姐们尖声大叫:“在一起!”

    靳洛冰羞红了脸,作势要打:“瞎说什么呢。”

    空姐们嘻嘻哈哈:“别装了,你担心什么,宣东慧又不是他女朋友。”

    刘汉东心说这都哪跟哪啊,难不成你们背地里把哥的资料都调查清楚了?

    一点不假,这帮空姐别的本事没有,相男人的技术比伯乐相马的本事还略高一筹,如果刘汉东只是个穷光蛋小混混,哪怕再孔武有力见义勇为,也是白瞎,可人家打听过了,刘汉东是近江地面上赫赫有名的大佬级人物,手底下有百十号能打敢拼的小弟,还有金樽夜总会的股份,最重要是人年轻又靓仔,还没结婚。

    每一个空姐都是一群**丝心目中不朽的女神,由于工作的特殊xìng,富二代官二代各种二代她们见的多了,根本就不稀罕,但是英武豪放洒脱不羁的社会大哥还是头回见,岂能放过。

    还有一个隐秘的原因,空姐们在网上搜索刘汉东的光辉事迹时,愕然发现这位帅哥级的大哥居然还是**故事的主角,前不久,刘汉东带领一帮人在本市最有名的同xìng恋酒吧东宫和人大打出手,据说就是抢男人,对方是个大学教授什么的,反正也是老英俊万人迷的那种

    在腐女们眼中,只有帅哥才配搞基,男人玩**不但不恶心,还高端洋气上档次哩,刘汉东把当下最流行的因素都占全了,一传十、十传百,在航空公司已经脍炙人口,要不是空姐们工作繁忙天天飞,今天估计能来一百多口子。

    来的都是休班空姐,她们故意推举靳洛冰来献花,其实心里各有打算,小靳还是新人,论姿sè论气质,论勾引男人的手段,比她们差远了,只要搭上线,还不各显神通,看谁本事大。

    当然了,那句“在一起”也是顺嘴喊出来的,大家心里真实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

    刘汉东本质上也是个土鳖,这么多美女来欢迎他,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想装逼又装不好,只好咧着大嘴呵呵笑。

    “笑你妹!”佘小青在远处恨恨道,美女太多,完全遮盖了自己的光芒,可恶的刘汉东居然没看见自己。

    空姐们簇拥着刘汉东,叽叽喳喳道:“大英雄,上车吧,给你预备了压惊宴。”

    一帮人拉扯他:“上我的车,上我的车!”

    刘汉东放眼看去,她们的车都是女xìng特sè很浓的甲壳虫、迷你、酷派之类,最不济也是个polo,颜sè花花绿绿的,不对,里面似乎夹杂了奇怪的东西,是一辆很土鳖的白sè捷达,车漆都泛黄了,再看车旁,正站着气鼓鼓的佘小青。

    “还是开我自己的车吧。”刘汉东走向白sè捷达。

    空姐们惊呆了,这是咋回事,她们原以为佘小青是来接别人的,没想到居然是来接刘汉东的。

    “啧啧,又矮又胖,真不知道哪儿比我们小靳强。”空姐们低声嘀咕着,这话要让佘小青听见得气死,她一米六二的高度也不能算很矮,七十八斤的体重更是和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刘汉东似乎猜到了空姐们的心思,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佘小青。”

    佘小青心说老子是安总的助理,啥时候成了你的助理了,不过此时不宜发火,反而笑语盈盈的拉开车门,请刘汉东坐进去。

    “我跟你一车。”靳洛冰忽然跑了过来,钻进了捷达副驾驶位子。

    佘小青这个气啊,不停对自己说:“淡定,淡定。”然后上了后座。

    空姐们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压惊宴,档次颇高,据说炒菜用的油都是自己榨的,蔬菜是自己养殖的,鸡鸭猪牛都是庄园里放养的,价格奇贵,不过吃起来口干舌不错,大概是心理原因作怪吧。

    这顿饭吃的很嗨,众美女端着红酒挨个的敬刘汉东,不干杯都不行,喝到后来,刘汉东都醉了,也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被美女们身上的香味熏得,佘小青站了起来:“他喝多了,我来替他喝。”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哪跟哪啊,难不成自己真是他的助理。

    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再往回咽也不可能,捏着鼻子端起一大杯红酒,正要往肚里灌,忽然刘汉东一把抢过酒杯,咣咣咣干了,瞥了佘小青一眼,“学人家挡酒,你还差点。”

    这么一闹,空姐们也兴趣索然,有人提议结账走人,换下一场。

    “好啊,小君,让你那个凯子来结账。”有人说。

    其中一个长着狐狸脸酷似范冰冰的空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撒娇发嗲老半天,口口声声老公长老公短的,过了二十分钟,包厢的门开了,一个颇为英俊的男子走了进来,佘小青当场就傻了。

    这人不是自己的正牌男友安杰么。

    安杰也看见了佘小青,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和空姐们打声招呼,冲刘汉东点点头,说帐我已经结了,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事,然后就出去了。

    佘小青心如死灰,四周欢声笑语似乎和她隔了一层看不见的障碍,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只能听见心在滴血的滴答声。

    “小青,她们要去金樽唱歌,你还行么,我找人送你回家吧。”刘汉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佘小青忽然醒过来,她咬咬牙,给自己催眠:“我是堂堂女汉子,没什么能把我打倒,有朝一rì剑在手,我杀尽天下负心狗,我不能表现出脆弱,让这帮空姐看了笑话,我要坚强,要坚强。”

    “好啊,我也去。”佘小青故作轻松道。

    这里距离金樽夜总会不远,大家打了出租车过去,正是下午业务不忙的时候,刘汉东让人开了一间大包房,酒水果盘全免费,算东哥的。

    江浩风知道刘汉东今天出来,但东哥交代务必低调,不许他们去看守所接人,所以就在家等着,这会儿听手下说东哥带了一帮朋友来唱歌,立刻指示派一群小姐过去。

    金樽养了不少小姐,这会儿还不是上班时间,店里只有十来个,全派了过来,一个个拿着手包,穿着亮闪闪的小裙子,搔首弄姿进了包厢,希望得到老大垂青,搞不好以后就是大嫂了,可是进去一看,东哥身畔已经围了一帮小姐,姿sè身段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已经达到国内顶级会所的水准。

    江浩风也傻眼了,东哥这是闹哪样,找了一群绝sè女朋友回来,赶紧让自家小姐撤吧,十几个小姐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刘汉东依旧是众星捧月的核心,唱歌也以他为主,旁人只是凑热闹,在大家起哄声中,靳洛冰拿起话筒和刘汉东合唱一首《宁静的夏天》,小女生声音清脆带点童稚,把跑来凑热闹的金樽打手们都听傻了,涎水不停往下流,如果这妞不是东哥的菜,他们早就按捺不住要动手动脚了。

    音乐吵闹喧嚣,灯火昏暗,刘汉东耳畔响彻尖叫声、喝彩声,口哨声,不经意间回头,却看到佘小青坐在角落里,正一杯杯的往肚里灌芝华士呢。

    “再来,我和东哥唱一个《因为爱情》,又一名空姐拿着话筒跑过来和刘汉东对唱,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真情演绎,声音甜美的能滴出蜜来,刘汉东唱的也不赖,赶得上陈奕迅的水平,一首歌唱完,大家起哄鼓掌。

    “东哥你唱的真好!”空姐们尖叫道。

    刘汉东自谦道:“哪里哪里。”

    江浩风煞有介事道:“东哥可是看守所的歌王!”

    大家哄笑,刘汉东再次将目光投向角落,发现佘小青拎着包,跌跌撞撞出门去了,赶紧说声失陪,追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人,佘小青喝醉了找不到电梯,扶着墙走向走廊尽头的天台,刘汉东怕她想不开跳楼,赶紧尾随过去。

    佘小青走到尽头楼梯处,在台阶上坐下开始哭,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刘汉东有些矛盾,想了想还是上前劝慰:“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呜呜呜,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佘小青回过头来,红通通的两眼直勾勾看着刘汉东,似乎被什么东西憋住了。

    “你怎么了?”刘汉东紧张起来。

    佘小青猛然张口狂吐,饭菜酒水喷了东哥一身,吐完之后,咂巴咂巴嘴,直接软绵绵躺地上了。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青未了
    刘汉东气坏了,刚上身的新班尼路t恤被吐得一塌糊涂,这上哪儿说理去,罪魁祸首躺地上睡着了,还打了个滚,也沾了满身呕吐物。

    正好一个清洁工从楼上下来,刘汉东让她把佘小青架客房去,可喝醉酒的人死沉,清洁工大婶搬不动她,刘汉东只好亲自动手,将佘小青抱起来上了楼,金樽是备有客房的,清洁工用磁卡打开,把佘小青抱进去直接放在地板上,她身上衬衣裙子都脏了,刘汉东也不方便帮忙,又叫了一个女服务员过来,帮她把衣服脱了丢在床上拿被子盖了,脏衣服拿起洗。

    弄完这些,刘汉东自己又去换了衣服,继续回包厢喝酒,没人管佘小青去了哪里,她提前走了,大家反而觉得清静。

    过了一会,韦生文来了,把刘汉东落在北京的asp甩棍和胡椒喷雾还给他,又给了他一张**,要求报销费用。

    “租车的钱,宾馆房费,会议费,一共是六千八。”韦生文说。

    刘汉东当即让江浩风从柜台七千块钱给韦生文,他知道这个价格绝对合理,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老鬼,你怎么安排的?效率挺高的。”刘汉东很感兴趣。

    韦生文点了一支烟,悠然道:“北京搞这个产业的人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说他们真吧,也不见得真,说他们假吧,有时候还真能办成事,我在北京有好些个朋友都是干这个的,有些人跟领导当过秘书、司机,耳濡目染就学会了派头,有些纯粹是演技派,不过道具可都是真的,你看奥迪车那些车证,只不过是稍微过期而已,考斯特是中央办公厅下面老干部局的车,更是半点不掺假。”

    刘汉东问:“那怎么进的大会堂?”

    韦生文说:“正好地方上有些闲得无聊的老左,在大会堂开了个红歌会,就住在京西宾馆,我就打草搂兔子顺便帮你们安排了,简单,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他们出的钱可多了去了,每人起码上万块。”

    刘汉东又问:“那臧主任是?”

    “那是我一哥们,高碑店的农民,我点拨过他,让他的演技突飞猛进,这回他是还我的人情友情客串,就见个面握个手讲几句话,自己朋友就不收钱了。”

    刘汉东大喜:“有机会请他喝酒。”

    空姐们在金樽玩了一下午,晚饭是刘汉东请的,在附近吃烧烤,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她们没敢疯玩,吃了饭就回宿舍了,靳洛冰却没走,据说她还在停飞阶段,看那意思是想和刘汉东单独相处一下。

    刘汉东可不是花心大萝卜,安排一辆车把靳洛冰送回家了。刚把人送走,宣东慧的电话就打来了:“刘汉东,你可别欺负人家啊。”

    “我欺负谁啊?”刘汉东叫苦不迭。

    宣东慧说:“小靳刚参加工作,还不懂事,情窦初开的,你当心点,被小丫头缠上脱不了身。”

    刘汉东听出宣东慧话里的醋意,百口莫辩,只好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这才想起楼上客房里还趴着一个呢。

    来到客房门口,一推门,是锁着的,服务员鬼鬼祟祟过来了,将房卡递给刘汉东,带着会心的微笑走开了。

    刘汉东打开房门,进去一看,佘小青正睡的香,口水把床单都打湿了,穿着连裤袜的两条小细腿夹着被,怀里抱着枕头,眼角还有泪痕。

    客房里空调冷气很足,刘汉东怕她感冒,调低了几度,忽然丢在地上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杰。”

    刘汉东怕吵醒了佘小青,就替她接了,听筒里传出低沉的男中音:“小青,你听我解释,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个屁!学人家玩空姐,你够料么!”刘汉东知道是安杰打来的电话,他最恨这种当代陈世美,张口就骂了过去。

    佘小青其实已经被电话铃声吵醒,她听到刘汉东痛骂安杰,眼泪就忍不住涌出来,没想到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安杰气炸了:“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拿着小青的手机!”

    “我是你大爷!”刘汉东挂了电话,忽然手机又响了,这回不是安杰打来的,屏幕显示“妈妈。”

    刘汉东索性一并接了:“你好。”

    佘小青她妈吓一跳:“是小杰?”

    “我不是安杰,我是佘小青的同事。”

    “我女儿呢?”

    “喝多了睡觉了,在我旁边呢。”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手机那边的声音忽然提高八度,震得刘汉东耳膜生疼。

    佘小青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抢过手机:“妈妈,我在这呢。”

    “女儿,那人是干嘛的?他怎么你了?跟妈说,快说。”

    “那是公司的司机师傅,正开车送我回家呢,晚上公司应酬,多喝了两杯红酒在车上打盹了。”佘小青撒谎不打草稿。

    她妈终于放心:“那行,我知道了,下次不回家吃饭提前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佘小青松了一口气,忽然发觉身上没穿衣服,就只有胸罩和裤袜,顿时羞得脸通红,拿被子盖住自己,恶狠狠瞪着刘汉东:“你对我做什么了?”

    刘汉东说:“你喝多了吐我一身还记得不?”

    “好像记得……我的衣服是谁脱的?”

    “是我找服务员帮你脱的。”

    “你有没有偷看,有没有趁机占便宜。”

    刘汉东嗤之以鼻:“七八十斤的排骨妹,让我摸都嫌硌手。”

    “你!”佘小青拿起枕头准备砸过去,突然醒悟自己衣服甚少,赶紧收手,大喝一声“你出去!”

    刘汉东扭头就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佘小青心有余悸,这里可是刘汉东的地盘,夜总会这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充满黄赌毒的地方,他真要用强,自己连抵抗之力都没有,不过转念又一想,人家凭什么对自己用强啊,大把的空姐上杆子倒贴都应付不暇,哪有闲心上排骨妹,想到这个又黯然神伤。

    房门再度被打开,还是刘汉东,佘小青尖叫一声,心砰砰乱跳,难道这家伙改主意了,想换换口味吃顿排骨?

    刘汉东将洗好烘干熨平的衬衣和裙子丢过来,转身又走了。

    佘小青刺溜下了床,慌慌张张把裙子套上,衬衣穿上,洗了把脸,故作镇定出门,刘汉东早已不见,服务员说:“佘助理,刘总安排了一辆车在楼下等你。”

    “谢谢。”佘小青乘电梯下楼,上了出租车,心还在怦怦跳,她家住在市中心某老小区,八十年代的建筑年久失修,楼道里堆满杂物,上了楼拿出钥匙开门,墙上的挂钟正好敲响十点钟。

    “小青,怎么回来这么晚。”妈妈从卧室里出来问道,佘小青的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当了三十年的班主任,是个老古板,但是素养很高,家里藏书几千册,佘小青就是在这种文化氛围里熏陶成长起来的。

    家里很整洁,但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客厅的桌上摆着留的晚饭,桌椅橱柜都是深红色的,地板也是深红色的,墙上挂着父亲的黑白遗像,除了自己房间的笔记本电脑属于这个时代,其他所有家具家电,都深深烙着九十年代的印迹。

    “路上堵车。”佘小青应付了一句,坐在桌前吃饭,酒局经常吃不饱,回家再吃很正常,做母亲的闻到女儿身上浓重的酒味,皱眉道:“安馨也真是,不知道照顾一下年轻同志,让你喝这么多酒。”

    佘小青赶紧掩饰:“安总喝的更多,我都是喝的白水。”

    母亲心细如发,忽然盯着女儿胸前道:“衣服扣子怎么扣成这样?”

    佘小青低头一看,绿色真丝衬衣的扣子上下错位了,顿时大窘,脸也红了。

    母亲没有逼问她,只是叹了口气说:“小青,小杰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要坚守底线,有些事情,不到结婚是不可以做的,明白么?”

    安杰和安馨一样,都是母亲的学生,只不过低了几届而已,这个女婿是母亲钦点的,因为安杰高中时期学习特别优秀,而且高三时就入了党,是学校团总支书记,高中毕业高分考上江东大学,母亲恨不得收他当干儿子,当她知道安杰和自家女儿处对象的时候,大力赞同,高兴的不得了。

    佘小青受母亲多年言传身教,在感情上是有洁癖的,虽然她很爱安杰,但对背叛行为是零容忍,但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生怕气她一个脑溢血出来。

    “妈,我知道。”佘小青低头扒饭,吃完了去刷碗,然后回屋关上门躺在床上发呆。

    “这孩子……”母亲戴上老花镜,回自己卧室批改试卷去了,她虽然退休,却兼着几个暑假辅导班的语文补习课,忙得很。

    ……

    次日,刘汉东复工,开着捷达来到青石高科,在总裁办门口遇到了佘小青,佘助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气,目不斜视,高跟鞋一串响,理都不理刘汉东就过去了。

    “佘助理,我出差**报销一下。”刘汉东叫住佘小青,递给她几张**,佘小青接了,冷冷点点头,走了。

    “装什么高冷啊。”刘汉东小声嘀咕,忽然想起尹志国面试过了好久了,不知道有没有来上班,打个电话过去,尹志国抱怨道:“我还在等通知啊,不知道有没有戏。”

    刘汉东说我帮你问问,然后直接去找安馨,可总裁不是谁都能见的,佘小青就先挡驾了,把事情一说,佘小青一张脸虽冷,但办事不含糊,立刻拿起电话给人力资源部打电话,问关于尹志国的招聘问题。

    “不好意思,你同学暂时不具备在青石高科工作的条件。”佘小青打完电话,回复刘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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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公主抱
    刘汉东愤愤不平:“为什么,我同学是高能物理博士,专业正对口,凭什么不要人家?”

    佘小青说:“人力资源部门会根据各项情况综合打分,我们是民营企业,不是zhèng fǔ部门,一切都是公开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黑幕。”

    “不行,我找他们去!”刘汉东正要去人力资源部要说法,总裁办的门开了,安馨带着一干人等从里面出来,看见刘汉东站在门外,冲他点点头,对佘小青说:“刘市长马上到,你到车间安排一下,准备几顶安全帽。”

    佘小青忙道:“我马上过去,不是说下周才来视察么?”

    “刘市长临时起意,谁也没料到。”安馨匆带着一帮手下进了电梯,刘汉东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xìng也挤进了电梯,跟着一起看热闹。

    总裁办的文员们看着这位大咧咧的司机师傅,心说这人太没礼貌了,安馨却对他另眼相看,夸奖了一句:“刘师傅,工作完成的很好。”

    “小意思。”刘汉东点点头。

    电梯下到一楼,刘市长的银sè奥迪车已经到了大厦门口,这次深入企业调研是突然袭击xìng质,刘飞经常这么干,说下周参观视察,结果提前一星期就跑来,到了公司园区大门口,安馨才接到市zhèng fǔ办公室的通知,着急又欣喜,着急是因为没事先准备,欣喜是因为市长的调研肯定会给企业带来好处。

    刘飞轻车简从,只带了司机和秘书,后面跟着两辆采访车,一辆是报社的,一辆是电视台的,他们先下了车,长枪短炮端起来,然后刘市长才从奥迪车里下来,因为是正规调研,他没穿t恤和牛仔裤,而是白衬衫和黑西裤,和电视里其他领导一样,但略有不同的是,刘飞的衫裤都是韩版的,略收腰修身,显出身材的挺拔,绝对的玉树临风。

    闪光灯噼里啪啦一阵乱闪,安馨上前和刘飞握手:“刘市长,欢迎。”

    刘飞握着安馨的小手笑道:“是真欢迎还是假欢迎,有没有觉得措手不及?”

    安馨说:“发自内心的欢迎,准备是有些不充分,还请刘市长谅解。”

    说着两人就步入大楼,刘市长的司机兼保镖黑子在前面开路,因为青石高科很多员工都是刘飞的粉丝,几十号人挤在大厅里抢着要和刘市长合影,要签名什么的,黑子人高马大如同一堵墙,把他们全都挡在外面。

    刘汉东站下来的早,站在前排,黑子还以为他也是刘市长的脑残粉,很随意的用胳膊拨了一下,哪知道手象推在墙壁上一样,对方底盘扎实,纹丝不动。

    黑子就有些不太高兴,瞪了刘汉东一眼,同时察觉到他身上凶暴的气息,顿时jǐng惕起来,暗暗运气,准备一膀子撞过去,他是练过硬气功的人,在部队服役的时候有一次和美军代表团打美式橄榄球,他一个人撞翻对方好几个,这一下撞实在了,防盗门都能撞开,撞在人身上,起码是个内伤。

    可是正当他撞过去的时候,刘汉东已经看见了刘飞,觉得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没什么看头,呲了一声扭头就走,黑子怕误伤无辜,赶紧收住力量,要不是肩负任务,他一定要追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刘飞和安馨都没发现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他们没进办公室,直接去车间参观,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下,安馨让人把试验车间的陆地怪兽电动高速跑车开出来让刘市长参观,刘飞对电动车很感兴趣,还坐进去感受了一下,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进行驾驶。

    随后刘市长提出去新厂区瞧瞧,安馨立刻安排了几辆越野车,带着刘飞来到朱庄地块,征地工作进行的很迅速,现在已经拉起了围墙,铲掉了庄稼,一马平川,颇有点工地的样子了。

    安馨指着远处村庄说:“一个月内村民就会搬走,到时候就可以正式开工建设了,初步产量预计是年产十万台电动汽车。”

    “很好,车辆设计图在工信部备案了没有?我在běi jīng有些朋友,有其他审批方面的困难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刘飞倒背着手,和安馨一起漫步着,随员们怕打扰领导思路,隔了几十米远远跟在后面。

    安馨笑道:“多谢刘市长,国家对于新能源汽车这一块还是大力扶持的,其实我们更需要的是地方上的支持,比如充电站、充电桩,电动出租车、甚至公交车,这些都需要实打实的政策支持,鼓励,甚至强制。”

    刘飞点点头:“民众对于相对陌生的事物总需要一个接受过程,电动车这东西在人们心目中续航力短,动力弱,充电麻烦时间又长,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小白鼠的,不过我倒有个设想。”

    安馨静静听着,她知道刘市长总会让自己惊喜。

    “近江市的三公支出很庞大,尤其公车支出这一块,车辆购置维护换代燃油,司机的工资、保险,还有管理成本,每年都是天文数字,公车私用屡禁不止,基层官员攀比成风,超标配车,这些现象非常严重,我准备向这股不正之风动刀了,他们不是要坐奥迪,坐帕萨特么,我让他们坐电动车,以身作则带动绿sè产业的发展。”

    安馨轻笑,这个刘飞真有一套,从领导层面入手,假如近江的大小官员都坐青石高科出产的电动车上下班,那这个榜样的力量还真是无穷的。

    “那就谢谢刘市长了。”安馨真心实意的说。

    刘飞忽然停下脚步,炯炯目光看着安馨:“不要谢我,我帮你们可是需要交换条件的。”

    安馨笑问:“什么条件?免费赠送电动车的话可以考虑。”

    刘飞爽朗大笑:“安总果然是聪明人,财政紧张啊,我这个当家人实在难为无米之炊,金沐尘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光市政工程这一块就是无底洞,财政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头疼啊。”

    忽然天边飘过一朵乌云,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后面随员也都没拿伞,赶紧招呼汽车开过来。

    刘飞一指前面的工棚,不由分说拉着安馨就往前跑,雨下的急,瞬间就暴雨如注,安馨穿着高跟鞋陷在泥里跑不动,刘飞一把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工棚,进了工棚把安馨放下,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这场雨好大啊,不知道棚户区、低洼地带又有多少市民要遭殃了。”刘飞望着茫茫雨雾叹道,忧国忧民之心写在了英俊的脸上。

    安馨赤着脚站在地上,脸还是烫的,很久没有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自己了,刘飞和自己之间似乎已经超越了官员和企业家的关系,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随员们追了过来,捡来了安总的高跟鞋,工棚狭小,站不了几个人,他们都躲在车里,不敢打扰两位领导。

    暴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十分钟后雨停了,空气清新了许多,可是车上却被淋出一个个泥点,可见空气多么污浊,近江遍地都是工地,再加上汽车尾气,雾霾污染相当严重。

    刘飞结束了在青石高科的调研,和安馨握手告别,他紧握住安馨的手,殷切叮嘱,旁人看不出什么,安馨却感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与力度,刘市长年富力强,英俊潇洒,难道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想想又觉得自己神经过敏了,刘市长怎么可能这样。

    ……

    刘汉东还是去了人力资源部要说法,最终答案似是而非,不能让他满意,他给尹志国打了电话,说你别等了,这边没戏了。

    电话里半天没动静,最后尹志国叹口气说我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的导师的原因。

    刘汉东纳闷了:“导师和你应聘有什么关系?”

    尹志国说:“你不明白中国的大学,很多所谓的学术权威都是在混饭吃,骗经费,我的博导就是这种类型,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玩意,他混的风生水起,可苦了我们这些学生。”

    刘汉东问:“那他靠什么混起来的?”

    “收几个领导做学生,不然你以为这年头领导们的博士头衔都怎么来的?”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打算考城管。”

    “你疯了吧,博士考城管?”刘汉东惊呆了。

    “市里最新消息,城管要归口公安系统,改行政编,现在可吃香了,一般本科生都不要,硕士是敲门砖,博士更稳妥一些,我也快三十岁了,得赶紧安稳下来,找个工作,娶个老婆,买个房子,生个孩子……”

    刘汉东郁闷无比的挂了电话。

    《陈子锟大传》看完了,他闲着没事准备去找邵教授换一本书看,因为征地业务解决,捷达车收回了,比亚迪车也还给阚万林,刘汉东的交通工具又换回了摩托,交通拥堵,停车困难,开摩托反而方便些。

    来到江大,没找到邵教授,只在办公室门上看到一行粉笔字:小刘,还书到我家来,后面附着地址,就在江大里面的教职工宿舍楼。最后还有rì期,竟然是今天写的。

    这老头神了,竟然预测到自己会来。
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天煞星读研
    刘汉东按照地址找到这栋七十年代的住宅楼,到底是读书人扎堆的地方,鸟语花香,绿树成荫,静谧温馨,没有乱停的车辆,乱丢的杂物,乱窜的猫狗,跳舞的大妈。

    邵教授家在二楼,听到敲门声他来开了门,招呼刘汉东不用拖鞋,进来坐,家里面积挺大,三室一厅,到处都是书,不过略有冷清,邵教授从冰箱里拿了饮料给刘汉东喝:“喝可乐,放了两年也没人喝,我女儿和外孙都在美国,家里就我一个人。”

    刘汉东心说老头挺可怜,儿孙都不在身边,就问他:“邵教授吃饭了么,我请你。”

    邵教授也不客气,丢下蒲扇换了短袖褂拿了钥匙:“我知道有一家饺子馆不错。”

    来到饺子馆,点了一斤饺子,四个菜,两瓶啤酒,爷俩对着喝起来,刘汉东说:“您老写的书挺好看啊,不过其中有些细节和我爷爷说的不一样。”

    邵教授很感兴趣:“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刘汉东说:“我爷爷就是你书里的国民党江东交jǐng一总队起义将领刘骁勇。”

    邵教授奇道:“你是刘骁勇的孙子啊,怪不得总觉得眼熟,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原来邵教授早年采访过刘骁勇,两人算是忘年交,毕竟中间还差了几十岁的年纪。

    “既然是老刘的孙子,就喊我一声大爷吧,话说你这一身的戾气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邵教授剥了两瓣蒜,开始详细询问。

    刘汉东一五一十叙说起来,在部队就参加过战斗,打死过分裂分子,回来后屡次遇险,手上人命无数。

    邵教授沉思片刻道:“你是天煞星转世,这样下去可不行,你一定要多读书,化解身上的戾气。”

    刘汉东张口结舌,尼玛这是教授说的话?神棍还差不多,他艰难回答:“我工作忙得很,没空系统的读书,大学就上了一年,现在基础知识全丢了,跟不上功课。”

    邵教授说:“既然你是参加过高考的就好办,你跟我读研吧。”

    刘汉东越来越怀疑这教授的身份,不会是江大的锅炉工吧,自己连大学本科都没毕业,怎么读研?

    邵教授说:“你不是在江大上到大一了么,按照国家政策是可以继续读书的,当然了,还能还有其他限制,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读书,大爷就能帮你。”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汉东还能说啥,答应等开了学就去办手续重新进入校园读书。

    吃完了饭,刘汉东结了帐,又去邵教授家借了几本书回去读,他读书和别人不同,人家是为了增长知识修养而读,他是为了化解戾气而读,邵教授吓唬他说如果不把戾气化去,会折寿的,刘汉东当然不信这一套封建迷信的说辞,不过人家这也是为他好,也就没反驳。

    辞别邵教授,刘汉东回到黄花小区家里,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小区广场上成群大妈正在跳广场舞,大喇叭里放着最炫民族风,对面是一帮穿灰军装戴八角帽的老大爷在唱革命歌曲,两边都把音乐开到最大,震得附近居民耳膜生疼,敢怒不敢言。

    刘汉东大怒,这不扰民么!依着他的脾气就得抽出甩棍把大爷大妈们的音响功放给砸了,可是走近一看,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跳广场舞的副领队,正是丈母娘王玉兰,唱红歌的指挥则是火雷火颖的亲爹火联合,这些都是长辈,刘汉东只能灰溜溜的撤了,上楼把窗户关上,充耳不闻。

    下面闹了半天,最终还是红歌队不敌广场舞,悻悻而去,于是小广场上响彻农业重金属,过了一会,马凌下班回家了,刘汉东向她汇报了最近的工作情况,说金樽生意挺好,每月分红好几万,要不你下来别干了,跟我到店里帮忙去。

    马凌说那不行,我爸妈肯定不同意,等结了婚再慢慢考虑转行的事情。

    刘汉东说啥时候结婚啊,都拖很久了,现在要房子有房子,要车随时可以买,还等什么。

    马凌yù言又止。

    “没事,你说,还有什么事是我抗不住的么。”刘汉东道。

    “我爸妈说,不能把女儿嫁给犯人,好歹等你缓刑期满再说。”

    刘汉东不吭声了,虽然他平时装的满不在乎,甚至有点引以为豪的意思,但这三年缓刑却像磐石一般压在心头,无法从事正常工作,遭人白眼非议,让家人抬不起头,而且还是个把柄拿在人家手里,别看徐功铁现在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那是没矛盾,只要自己作出出格的事情,立刻就会被追究,缓刑期间犯罪,罪加一等,想怎么收拾自己都是成立的。

    省高院的判决就是终审,无论如何推翻不了的,看来只能等三年以后再结婚了。

    刘汉东到阳台抽烟,思索下一步发展,无论是在青石高科当司机领工资还是在金樽那分红,靠的都是自己敢打敢拼,拿命换来的资本,这些所谓的成就在铁渣街的邻居们眼中兴许是高不可及的,但在宋剑锋、沈弘毅、夏青石、安馨,甚至佘小青这种人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充其量就是有利用价值的大混混。

    遥想当年,自己高分考入江东大学的时候,妈妈多么自豪,可是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天之骄子竟然变成了黑社会大哥,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刘汉东将烟掐断了,他决定不能放任自己堕落下去,这种黑灰相间的人生并不是自己的理想,只是被残酷的现实逼到这一步的。

    身上背着缓刑,转型困难,目前最大的契机就是欧洲花园,这个项目做成之后,坐拥上亿财富,功成名就,可是昨天从那儿路过,工地依然没有变化,看来祁大哥还在为此奔波,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祁庆雨的号码询问进展,祁庆雨告诉他,事情比预想的要困难,遍地都是拦路虎,最大的障碍就是没有资金,虽然讨来了一些欠款,但还欠着银行的巨额债务以及各种官司纠纷,无法开工,更无法预售。

    刘汉东约他周末见面细谈,到了星期六下午,祁庆雨如约来到农家菜馆,身后还跟了几个人,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搞建筑的,除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细皮嫩肉,祁庆雨说这是我儿子,祁麟,跟我开车当驾驶员。

    又对儿子说:“这是我经常跟你提的刘叔,喊人。”

    小伙子规规矩矩喊一声刘叔,便站一旁去了,眼神中带着畏惧。

    刘汉东说:“祁大哥,你不是说有个闺女么,怎么又变出一个儿子来。”

    祁庆雨说:“我儿女都有,乡下人不比你们城里,计划生育那么严,当年我可是超生游击队,带着孩他娘天南海北的跑,一边干建筑,一边生孩子,这是大小子,上面还有一闺女,下面还有俩小小子。”

    大家落座,点菜,开酒,先寒暄,敬酒,酒过三巡之后,祁庆雨详细介绍面临的情况,虽然最大的几个麻烦已经解决,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近江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官司、建设局的封条,当然最大的难题还是资金,工程量太大,需要巨额资金投入,从炎黄海外建总讨来的钱根本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还是得拉投资。”祁庆雨点了支烟说,他头发几乎全白了,可见这段时间劳心费力之剧。

    刘汉东想了想,自己认识的有钱人不算少,青石高科的资金就多的没处花,回头和夏青石沟通一下,兴许能拿到投资,他把这个想法一说,祁庆雨非常高兴:“那太好了,需要什么材料我来提供。”

    “这个事儿先不急,我的意见是动起来,拉队伍进工地,把杂草除掉,围墙补好,涂上标语口号,显得像样子,不然你弄的跟鬼城一样,怎么带客户去看。”

    刘汉东的意见得到大家的赞同,可是祁庆雨却说不妥,欧洲花园公司是被近江市建设局城市建设科查封的,贸然动工是要惹麻烦的。

    “这些琐碎的事情一件件的办,具体是什么原因,谁负责的,找对人一锤定音,我出面。”刘汉东自信满满道。

    祁庆雨说,当初建设的时候出过工程事故,塌了房子死了人,再加上有人捣鬼,建设局就把工地给封了,法院也发来传票,正好那时候银行贷款在关键时期,听到这些消息人家就不放款了,资金链条一断,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推全倒了。

    “那就去找建设局的领导,该罚款整改的都认,先把事情解决掉。”刘汉东办事雷厉风行,约定明天上午就去建设局领导家里拜访。

    第二天是星期天,祁庆雨带车来接刘汉东,开到西郊临江的一处高档社区,在一栋小高层下停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许多高档烟酒让祁麟提着,刘汉东说老哥你拿这个不行,看我的,说着掏出一个信封,里面塞满大面额欧元钞票。

    “我也备了,藏在烟盒里了。”祁庆雨笑道。

    三人上了10楼,按响门铃,门开了,站在门内的是一个穿宽松衬衣和拖鞋的少女,正是停飞空姐靳洛冰。
第四卷 第七十章 嚯嚯他闺女
    “刘汉东,你怎么来了?”靳洛冰激动的脚尖都踮起来了。

    “我……靳局长是你爸爸?”刘汉东明白过来了,他们来找的这人正巧姓靳,既然一个姓,靳洛冰就不会是他养的二nǎi或者干女儿。

    “你们是来找我爸爸的啊,他出去买菜了,进来坐吧。”靳洛冰让他们进屋,在沙发上落座,又去泡茶拿饮料。

    祁庆雨低声问刘汉东:“怎么,又招惹一个红颜知己?”

    刘汉东说:“一般xìng熟人。”

    祁庆雨赞叹:“熟人也有xìng关系,兄弟你行。”

    祁麟却紧紧盯着靳洛冰曼妙的背景,不肯错过一眼,人家递给他饮料的时候都忘了说谢谢。

    “吃水果么。”靳洛冰不待他们谢绝,就跑到厨房切西瓜去了。

    门开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购物袋,看到祁庆雨刘汉东等人,眉毛顿时竖了起来:“谁让你们进来的,有事明天办公室去说。”

    说罢就提起放在墙角的礼物放到了门外,敞着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靳局长,我们……”祁庆雨有些下不来台。

    “明天到办公室去说,我从不把工作带回家里。”靳局长态度非常生硬。

    无奈,三人只好出门,靳洛冰从厨房出来,见状撅起了嘴:“爸爸,你怎么赶人家走?”

    建设局副局长靳忠民哐当一声把门关上,冲女儿吼道:“说多少遍了,不要放不认识的人进门。”

    就听靳洛冰哇的一声哭了。

    门外,祁庆雨问刘汉东:“兄弟,咋整,你熟人派不上用场啊。”

    刘汉东心说靳洛冰还是小女孩,肯定左右不了她爸爸,不过老子有办法,他冷哼一声说:“我有招对付他。”

    祁庆雨问是什么招。

    刘汉东说:“他不给咱办事,我就嚯嚯他闺女。”

    祁庆雨挑起大拇指:“高。”

    祁麟却紧张起来,鼓起勇气期期艾艾道:“叔,换个法子中不……”

    祁庆雨说:“这熊孩子,想哪儿去了,你叔不是那样的人。”

    刘汉东哈哈大笑:“小伙挺有爱心的,叔不是那个意思,说来话长,回头你就懂了。”

    中午刘汉东就给靳洛冰打了个电话,没提上午不愉快的事情,而是直接邀请她参加烧烤晚会,靳洛冰果然一口答应。

    下午四点,靳洛冰打扮的漂漂亮亮,背着双肩包从卧室出来,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靳忠民拿着报纸站在书房门口:“冰儿,去哪儿?”

    “约了朋友去逛街。”靳洛冰脸红了,撒谎不是她的长项,不过这回必须撒谎,不然出不了门。

    “哦,早去早回。”靳忠民信以为真,转身回去了,坐在书桌前继续看报纸,忽然心里一动,逛街不该是野营的打扮啊,他赶紧站起身来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女儿在楼下开开心心钻进一辆黑sè越野车里,开车的是个男的,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上午来家送礼的客人。

    靳忠民眉头拧了起来,他不是不赞成女儿交朋友,可女儿太年轻又单纯,社会上坏人那么多,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他当即拿起电话拨通靳洛冰的手机。

    “冰儿,你上的谁的车?”

    “朋友的车。”女儿的声音听起来很心虚。

    “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马上给我回来!”

    “就不,刘汉东不是乱七八糟的人,他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再说我们好多同事一起去的,爸爸你不要瞎cāo心,就这样我挂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靳忠民还在震怒之中,女儿长大了,敢挂老爸的电话了,他再次打了过去,这回是另一个女孩接的:“叔叔,您就别担心了,我们好多人一起的,再说刘汉东人真的挺好的,就是他在飞机上为靳洛冰出头的。”

    靳忠民略微放心,既然很多人在一起,安全系数自然高点。

    傍晚靳忠民也有个酒局,他是建设局主管安全的副局长,应酬极多,社会上三教九流的朋友更多,黑白两道都有熟人,晚上这顿饭是在鲍翅楼吃的,到场的有几个开发公司的老总,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消防队的政委等人,都不是平头老百姓。

    酒过三巡后,靳局长提到女儿的事情,说小冰被一个混混缠上了,请王局长帮忙解决一下。

    公安分局的王副局长笑道:“家务事jǐng察可管不了,靳局长真想弄他,找赵总就是,社会上找几个人吓唬一下就妥了。”

    赵总是开发商,经常和拉土方的混混打交道,他大包大揽:“靳局长你只要告诉我名字,剩下的我包了。”

    靳局长说:“好像叫刘汉东,跟那谁一起干的,就是以前混的挺好后来落魄的那个祁庆雨。”

    赵总脸sè有些不对,探询的目光投向老公安王局:“刘汉东,不会真的是那个刘汉东吧,会不会重名?”

    王副局说:“这人长啥样?”

    靳局长回忆了一下:“一米八以上,倒是一表人才,就是眼神怪吓人的,肯定被公安机关处理过。”

    王副局说:“老靳,你碰上麻烦了。”

    赵总附和:“还是大麻烦。”

    靳局长慌了神:“两位,别吓我。”

    赵总说:“詹子羽你记得吧,去年咱们还一起喝过酒的,就是刘汉东把他打成重伤的,至今还躺在医院。”然后开始讲段子,关于刘汉东的各种轶事在社会上已经演变为无数个版本的小段子,总的来说这些段子都体现了刘汉东作为一个混社会的枭雄所具备的各种特质,狠、义气,胆大,混的牛逼。

    靳局长脸都白了,他可不想让女儿跟黑社会杀人犯混在一起,可现在人家已经盯上了女儿,乖巧可爱的女儿是父亲的心头肉,怎能容许她受到半点欺负。

    赵总忧心忡忡道:“靳局,赶紧想法子,哪怕多花点钱也把这尊瘟神送走,咱犯不上得罪他,这种人破罐子破摔,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王副局也说:“是啊,这种事最难办,他打着谈恋爱的名义,我们公安机关也不好插手。”

    靳局长说:“谢谢各位,我有数了。”

    说罢离席去打电话,很快接通了,能听到那边唱歌欢笑的声音。

    “爸爸,有事么?我一会就回去了。”女儿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没事,早点回家,不要喝酒,爸爸在家等你。”靳局长挂了电话,也没心思继续喝酒了,辞别朋友赶紧回家,在客厅里坐立不安的等待,每隔几分钟就要打一个电话确定女儿的安全,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女儿关机了。

    当爹的担惊受怕,女儿却玩得欢天喜地,刘汉东喊了十几个人,开了四辆越野车到江边去野炊,还带了充气筏子和烧烤架,一群青年男女在江里游泳冲浪,玩够了就在夕阳下吃烤肉喝啤酒,何其快哉。

    吃饱喝足,天sè已晚,今天风大,漫天雾霾都不见,居然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大家围着篝火,听刘汉东抱着吉他坐在越野车引擎盖上唱歌,浪花拍岸声中,东哥深情演绎一曲,把女孩子们都听呆了。

    唱完最后一首歌,刘汉东拍拍屁股站起来:“时候不早了,回去!”

    大家都恋恋不舍不想走,火雷眼巴巴的提醒他:“东哥,车里带着帐篷呢。”

    一帮女孩子也随声附和:“野营!野营!”

    刘汉东说:“野营个毛!喂蚊子么。”

    东哥不愿意野营,谁反对也没用,只好收拾东西回家,刘汉东拿着手电来回巡视,让他们把所有垃圾都收到袋子里带走,收拾停当之后,他亲自开车送几个空姐回家。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刘汉东先送别人,最后送靳洛冰,当把前一个人送到家门口的时候,那空姐将一个东西塞到靳洛冰手里,冲她眨眨眼,暧昧的笑着走了。

    靳洛冰隐隐猜到是什么东西,悄悄一看还是红了脸,是一个冈本安全套。

    车里就剩下两个人,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靳洛冰觉得心在狂跳,脸在发烧,她没想到爱情来的如此突然,幸福中带着一丝惶恐,如果刘汉东提出任何要求,她都是无法拒绝的。

    可是刘汉东却没去开房,而是直接开车把她送到了楼下,很绅士的打开车门。

    靳洛冰怅然若失,摆摆手说声再见,跑进了单元门,站在电梯门口心还在跳,这个傻瓜,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电梯来了,靳洛冰迈步进去,却看到刘汉东依然站在远处,忍不住走过去,倚在大门上问道:“怎么还不走?太晚了不方便请你上去坐了。”

    刘汉东说:“等你到家给我招招手我再走。”

    靳洛冰心里甜丝丝的,说声知道了转身跑了,进了电梯上楼,拿钥匙开门,鞋都来不及换就先跑到窗口冲下面招招手。

    刘汉东也冲她招手,这才上车离去。

    靳洛冰回过头来,吓了一跳:“爸,妈,你们怎么了?”

    靳忠民两口子都坐在沙发上,脸sè铁青。

    “打你电话怎么不接!”靳忠民喝道。

    靳洛冰赶紧从包里拿出手机:“呀,没电了!”

    “你给我跪下!”靳忠民暴跳如雷,“玩野了不知道回家是吧,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知道刘汉东是什么人?杀人犯!大流氓!黑社会!”

    靳洛冰从小娇生惯养,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脾气,吓得坐在地上哭都不敢哭,不过那些话她一点都不信,那个飞机上见义勇为,在夕阳下抱着吉他唱情歌,野炊带走所有垃圾的大男孩会是黑社会,杀人犯。

    妈妈也劝:“小冰,爸爸是为你好,现在社会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别被人骗了。”

    靳洛冰撅着嘴,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她一点都听不进去。

    靳忠民训了女儿一顿,发现根本不起作用,女儿长大了,有主见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从其他方面入手。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他还是拨通了祁庆雨的电话:“祁总吗,我是靳忠民,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这样,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第四卷 第七十一章 原来是高干子弟
    次日星期一,祁庆雨来到建设局,从传达室开始发烟,3字头的软中华,见人就发,毫不例外,连来办事的人也发,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祁总当年还是近江建筑界的老前辈,大家都半开玩笑说祁总咸鱼翻生,又要发达了。

    来到靳副局长的办公室门口,门是敞开的,靳忠民一见祁庆雨过来,立刻从办公桌后面起身绕过来,伸出双手来握手:“祁总,又见面了,快坐。”

    他看到祁庆雨后面跟着的怯生生小伙子,顿时笑道:“这个小伙子面生,是你儿子?”

    “是我大儿子,祁麟,跟我开车,快叫人。”祁庆雨招呼儿子。

    “靳局长好。”麒麟一鞠躬,很有眼色的跑到办公桌前拿了靳忠民的不锈钢茶杯去续了水,恭恭敬敬端过来,又从饮水机下面拿了一次性杯子给父亲倒了水端过来,然后站在父亲背后。

    “小伙子不错,哪个大学毕业的?”靳忠民笑问。

    祁庆雨说:“哎,没上过大学,那几年我蹲监狱,家里没人管,孩子连高中都没上完,后来到蓝翔学了点技术,会开挖掘机,正好工地上用的着。”

    靳忠民点头:“学技术好,比上大学强,现在的大学太滥了,毕业了也找不到工作。”

    闲谈了几句,扯到欧洲花园工地,靳忠民说:“祁总,咱们也是很多年的老相识了,我也不瞒你,当初查办你们的时候,我还是建设科的科长,查你们不是我的意思,是当时的局长老黄的意思,现在他已经提主管城建的副市长了,依然管着这一块,我给你们开闸,是冒着风险的。”

    祁庆雨说:“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卡我们?”

    靳忠民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之你们肯定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惹到黄市长了,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大,说一不二。”

    祁庆雨连连点头:“是是是,那现在该怎么办,还得靳局长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靳忠民说:“依我看,你先干起来,我这边不会去查你,黄市长忘了当年的事最好,如果没忘,咱们再想办法,毕竟不是什么大仇怨,只要舍得花钱,还有摆不平的事儿?”

    祁庆雨感激涕零,他知道靳忠民作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容易,“谢谢靳局长,晚上一块坐坐吧,给我个机会表达感谢。”

    靳忠民装模作样看了看日程表,说:“晚上建设厅的朋友喊我吃饭。”

    祁庆雨还没来得及扼腕叹息,就听靳忠民说:“算了,还是先紧着咱们,鲍翅楼吧,我安排,你刚起步,钱得省着点花。”

    “谢谢,谢谢,那就说定了。”祁庆雨千恩万谢,带着儿子出来了,站在建设局门口就给鲍翅楼打电话定包间。

    麒麟纳闷道:“爸,靳局长不说他安排么?”

    祁庆雨说:“人家是表示一个姿态,你这孩子还当真了,你这样怎么出来混。”

    麒麟惭愧的低下了头。

    到了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靳忠民又给祁庆雨打了个电话,说你不是有个朋友么,一块带去吧。

    祁庆雨心知肚明,说一定一定。

    傍晚六点半,靳忠民坐着帕萨特专车来到鲍翅楼,打开后备箱,让驾驶员搬了一箱白酒跟在自己身后,来到包间,祁庆雨和刘汉东已经到了,大家握手寒暄,亲切和谐,仿佛多年挚友,谁也不曾想到,昨天上午他们见面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尴尬生硬难堪。

    靳忠民说:“人太少不热闹,我再喊几个吧。”说着拿出手机约了几个人,其实还是昨天在一起喝酒的那几个。

    半小时内,客人都到齐了,十人桌子坐满,白酒满上,靳忠民重新介绍:“这位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近江建筑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祁庆雨,祁总。”

    大家都煞有介事的鼓掌。

    接着介绍刘汉东:“这位是青石高科负责后勤这一块的刘总。”

    刘汉东一听就笑了,刚才他自我介绍说是给夏青石开车的,到靳忠民这儿就演绎成负责后勤的总了,可见酒桌上实话不多。

    介绍完了,开始喝酒,三杯之后,各自进行,穿插各类段子,在座的都是有学问的,肚里藏着无数荤笑话,席间气氛搞得很活跃,刘汉东和这些四五十岁的大叔不同,他一直静静坐着,沉稳而淡定。

    靳忠民话锋一转,忽然问起祁庆雨:“祁总,你是怎么从炎黄海外建总那儿讨来的欠款,央企的狗肉账可不好要啊。”

    祁庆雨说:“还不是托了我这个兄弟的福,他在北京认识人。”

    “哦,认识中央领导?”有人插嘴问道,带着半开玩笑的意思。

    祁庆雨说:“你还真说对了,汉东的大伯是郑杰夫。”

    所有人都傻了,说不出话来,郑杰夫是什么人!江东省前省委书记,现任中央部委高官,正部级领导,中央委员,一言九鼎的人物,怎么就成刘汉东他大爷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靳忠民也晕了,这货不是黑社会大流氓么,怎么摇身一变成太-子党了。

    事到如今,刘汉东想保持低调也不行了,只好勉为其难的介绍一下:“其实也是祖上的关系,我爷爷和郑伯伯的父母都是老相识,今年才联系上,各种机缘巧合吧,前几个月去北京出差碰上了,就去家里拜访了一下,郑伯伯给宋叔叔打了招呼,就把事情给办了。”

    众人都纳闷,宋叔叔又是哪路神仙?

    “就是以前咱省厅一把,宋剑锋。”祁庆雨介绍道。

    众人恍然大悟,一些埋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得到了完美答案,为啥刘汉东杀了人还判二缓三,人家上面有人啊,中央领导是他大伯,前省厅厅长是他叔叔,怪不得啊。

    即便如此,靳忠民也不改初衷,他认为自家女儿攀不上这样的高枝,况且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反而更加担忧,因为凭自己的能量根本无法遏制刘汉东的企图。

    他和刘汉东单独喝了两个酒,开始称兄道弟,继而关心起刘汉东的婚姻大事,刘汉东也不瞒他,说自己有女朋友,是公交公司的司机,过两年缓刑完了就结婚。

    靳忠民心里暗骂,你家里有还嚯嚯我女儿啊,不过嘴上却说:“到时候一定发帖子给我啊,我家那个闺女也二十三了,女大不中留,该找婆家了,你们这些叔叔大爷,都给看着点,我要求不高,硕士学历,国企或者政府机关工作的就行,当然了,外形还得过得去。”

    刘汉东当即接话:“靳大哥,只要你帮我们把工地的麻烦解决,大侄女找对象的事儿包在我身上,青石高科虽然不是国企,但比国企还强,那么多的博士硕士,青年才俊,还不随便咱侄女挑。”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说透,刘汉东已经很隐晦的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你帮我解决麻烦,我就不祸害你闺女,这就是一个交易。

    靳忠民岂能不明白,摆这场酒的初衷不就是这个么,对方接招让他很欣慰,当即将酒杯重重一放,借着酒劲说:“欧洲花园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尽管去干,出了事我协调!”

    一场酒喝的皆大欢喜,最后依然是祁庆雨买单。

    回去的路上,刘汉东问祁庆雨当年怎么得罪的黄市长,祁庆雨说我也不清楚,兴许是礼没送到位吧,或许下面人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惹怒了黄局长,这些当官的心眼都跟针尖一样小,你还不知道呢,就把人家给得罪了。

    ……

    星期一,祁庆雨的建筑队正式进驻欧洲花园工地,清理杂草,粉刷外墙,锈迹斑驳的塔吊也拆了,工人们穿着崭新的工作服,带着安全帽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祁庆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不容易,真不容易。”他感慨道,历经风雨才知道这一切多么的来之不易。

    “命运就是这样,会在你的一生中设计很多道坎,有些人熬过来了,有些人倒在坎前。”刘汉东也若有所思。

    祁庆雨苦笑:“我前面还有无数道坎啊,这些工人都是我从老家找来的,他们信任我才跟我干,谁又能想到,祁总只是驴屎蛋子外面光,账上早就没钱了。”

    刘汉东自信满满道:“资金我来想办法。”他已经有了计划,直接去找夏青石,请他投资欧洲花园。

    说干就干,刘汉东回到公司,瞅了个机会闯到夏青石的办公室,开门见山说了这件事。

    “夏董,欧洲花园这个项目做成了,收益相当可观,您的投资会收到丰厚回报的。”刘汉东说道。

    夏青石沉吟片刻,打开电脑,调出近江市的卫星地图看了一下,皱眉道:“欧洲花园房价上不去的,这块地是鸡肋啊。”

    刘汉东奇道:“此话怎讲?”

    夏青石指着电脑屏幕说:“你自己看,欧洲花园东南方有一个军用机场,距离如此之近,军用喷气式飞机的噪音会让居民无法忍受,所以附近也不会有医院、学校这些配套设施,房子也卖不出去,小刘,你可别被人骗了。”

    〖
第四卷 第七十二章 跳楼前来一发
    刘汉东恍然大悟,怪不得啊,欧洲花园荒废这么多年都没人接盘,原来道理在这儿,距离军用机场太近,喷气式战斗机起飞的引擎轰鸣能把窗户玻璃震碎,这种环境根本不适于搞房地产开发。

    走出办公室,刘汉东给祁庆雨打了电话,问他空军机场就在附近,这个难题怎么破。

    祁庆雨说这个项目开始之前就有消息称空军机场要搬迁,文件都下来了,后来由于各种错综复杂的原因,机场没搬迁成,项目自然成了鸡肋,合作方纷纷撤资毁约,只剩下自己还在坚持。

    “小刘,这也是障碍之一,但我相信机场一定会搬走,城市迅速扩容,不可能把军用机场留在市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现在投资才能赢得先机,你知道现在拿地有多难?小开发商都被饿死了,拿地的都是央企,地王!如果等机场搬了再下手,哪还有咱的份,骨头渣子都让人家抢完了!”

    刘汉东一想是这个道理啊,转身又回去找夏青石。

    若是旁人如此三番五次的sāo扰,夏青石早就不耐烦了,但对刘汉东另眼看待,细心开导:“小刘,房地产业和其他产业不同,这是一个资本运作的游戏,从国家放开商品房以来,这个产业的每个毛孔就渗透着金钱、权力和一切脏脏的东西,你不属于这个产业,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及时止损才是明智的,换句话说,这个游戏你玩不起。”

    刘汉东一点就透:“您的意思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青石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以当下价格来计算,欧洲花园的价值已经在十个亿往上,如果机场搬迁,噪音源去除的话,直接翻倍都是有可能的,这样一笔巨额的财富,你和你的朋友能掌控的住?到时候会有无数人来分一杯羹,这是最好的结果,最差的结果是你们不但拿不到这笔财富,连本来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甚至包括生命。”

    刘汉东默然。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放弃也是需要勇气的,你仔细想想吧。”夏青石说完就开始看书,刘汉东知趣的退了出去。

    夏青石的经历颇为传奇,他是北清大学本科毕业,麻省理工学院读的硕士,在科技部担任过正厅级官员,后来弃政从教,在江东大学物理系做了教授,读了博士,然后又转投商海,创建了青石高科,拿的是海外风投,纳斯达克上市,短短数年从一间实验室变成资产百亿的企业帝国,在中国这块神奇土地上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情商和智商都是极高的,他对政治、经济、官场的认识远比刘汉东深刻的多,若是别人劝刘汉东放弃,肯定是别有用心,但夏青石的意见不得不认真考虑。

    为了欧洲花园,刘汉东已经投了几百万进去,想收手怎么可能,虽说夏青石的话很有道理,但仔细思量未免过于悲观,而且是可以预防的。

    最佳方法就是分担风险,找一些有分量的投资人,刘汉东决定到天台上抽支烟,仔细考虑一下。

    夏末的季节,远远看见两个人正在栏杆旁说话,一个翠绿衣衫的倩影正是佘小青,另一个则是她的正牌前男友安杰。

    刘汉东不想偷听,可是风吹起佘小青的长发,也将她的话吹了过来。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们已经完了。”

    “小青,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其实她是我一个铁哥们的女朋友。”

    “安杰,你劈腿我不怪你,可是你侮辱我的智商就不行,那女的都在电话里喊你老公了,你当我没听见么!”

    “小青,如果你这样说的话就没意思了。”

    “安杰,你说什么有意思!亏我妈妈这么欣赏你,亏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个人渣,畜生,负心狗!”

    安杰大概被骂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难道你就没有错?平时装的冰清玉洁的,总说什么要把最珍贵的留到结婚那一天,背地里却和司机勾勾搭搭,你当我不知道么!”

    听到这里,刘汉东耳朵竖了起来,怎么扯到哥了,我得过去听听清楚。

    就听佘小青反唇相讥:“司机也比你强,人家起码不花心,还坐怀不乱。”

    安杰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坐怀不乱,这么说你已经投怀送抱了,佘小青,本来我还想挽回的,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这是你买给我的手表,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着就将腕子上的浪琴摘下来放在天台水泥护栏上,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佘小青眼睁睁看着安杰从另一侧楼梯下去,满腹委屈无从诉说,一股气顶着,竟然爬上了水泥护栏,站在仅有二十厘米宽的护栏上,望着大厦下面的草坪、烟盒般大小的汽车,腿在打颤,风从耳畔刮过,吹干了泪痕。

    她想了想,弯腰捡起浪琴手表,这曾经是定情的信物,现在是绝情的证据,心已死,表也不需留在世间了,就让它先从这三十层高楼上飞下,摔的粉身碎骨化成无数零件吧。

    佘小青高高举起手表正要投出去,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别扔,好歹也是一万多的手表,反正是男式的你也戴不了,不如给我了。”

    回头一看,是刘汉东,正叼着烟眯着眼迎风摆着pose。

    “你要就拿去。”佘小青狠狠将手表砸过去,刘汉东眼疾手快一把接过,很不要脸的当场就戴在手腕上,品头论足:“浪琴名匠,不太适合我的风格,不过也还凑合了。”

    佘小青不理他,继续准备跳楼,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呼吸,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有飞翔的感觉,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会不会很疼。

    身后那个贱人又说话了:“你这样蹦下去是浪费国家资源知道不?”

    “你懂什么,他背叛了我,背叛了他许下的海誓山盟。”佘小青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刘汉东说:“我说你好歹勉强也能算个美女,现在国家男女比例很不均衡,合成一百三十个男的对一百个女的,就是说有大几千万男人这辈子是找不着对象的,你跳下去,又少一个女人,多一个光棍,多浪费啊,要不这样,你先下来咱们来一发,然后你再跳,成不?”

    佘小青气得头皮发炸,楼也顾不得跳了,先转身跳下来指着刘汉东的鼻子开骂:“你无耻!下流,不要脸!”

    还没骂完,人就被刘汉东一把抓过来,佘小青这才醒悟,对着刘汉东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跟咬在钢板上一样差点咯了牙。

    “妈的,敢咬我!”刘汉东伸胳膊将佘小青夹在腋下就走,任由她挣扎厮打就不松手,直到进了电梯才把她放下。

    这样一闹,佘小青终于回过味来,自己刚才差点自杀!而且是从三十层高楼上跳下去,还不摔成烂西瓜,妈妈得多伤心啊,关键是为了那个渣男自杀根本不值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劝解跳楼的人都是以真情打动,这位倒好,硬生生把人恶心下来的,什么浪费美女资源,跳楼前来一发,呸呸呸,放眼整个青石高科,能这么无耻的人也就刘汉东一个了。

    电梯到了二十八楼,清洁工进来了,堆笑着脸喊了一声佘助理,佘小青赶紧擦一把脸上的泪痕,清洁工大婶们都很八卦,被她们看到自己和刘汉东一起从天台上下来,保不齐多少风言风语传出去呢,老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下到总裁办楼层,佘小青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不和刘汉东打招呼就匆匆出了电梯,正好安杰迎面进来,两人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安杰进了电梯,搭眼就看到刘汉东腕子上的浪琴了,心里这个气啊,女人还真是不理智的动物,就算我再不好,你也不能找个司机当替代品啊。

    “这手表你哪里来的?”安杰质问道,他不是不知道刘汉东的恶名,但这里是青石高科,他根本不怕刘汉东。

    刘汉东本来就憋着火,虽然他不喜欢佘小青,但安杰这种行为更是他极为不齿的,劈腿也就算了,还差点把人逼得自杀,如果自己不在场,佘小青小命就没了。

    他不由分说,一把揪住安杰的衬衣领子,将他提起来撞在电梯壁上。

    清洁工吓得一哆嗦,不敢拉架。

    “你还想打我么!”安杰怒道。

    刘汉东冷笑:“你还会抢答了。”

    电梯抵达一层的时候,大厅里十几个人目睹鼻青脸肿衣领子撕破的安杰从电梯里出来,用纸巾擦着鼻血,嘴里喃喃道:“报jǐng,我要控告他。”

    安保部并没有通知jǐng方,公司员工打架还是内部消化比较好,电梯里的视频交到了行政部,按照规定打人者是要开除的,可是刘汉东身份比较特殊,是夏青石的司机,所以行政部把问题上交,请安馨裁决。

    安馨很纳闷,为什么刘汉东会和安杰起冲突,她按铃把佘小青叫了进来,却见佘助理面sè很差,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小青,你和安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他分手了。”佘小青说。

    “那你知道么,刚才刘汉东把安杰打了。”

    “啊,那会不会开除他?”

    安馨更加有数了,佘小青不去担心安杰的伤势,反而挂念刘汉东会不会被开除,这已经很说明问题。
第四卷 第七十三章 养虎
    安馨今年不过三十岁而已,却得到夏青石的信任掌管着百亿资产的企业帝国,自然有她过人之处,那就是一颗公心,杀伐决断。

    刘汉东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就算打得不是自己的弟弟,也一样要处理他,安馨拿起电话打给行政部:“给刘汉东结算一下工资。”

    佘小青来不及阻挡,焦灼道:“安总,其实……”

    “没什么其实,这里是公司,不是外面的ktv,小青你状态不好,我给你一天假期,回去休息吧。”安馨冷冰冰说完,伏案看文件,不再搭理佘小青。

    佘小青只得退了出去,却看到安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冰袋按在脸上冷敷。

    两人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就这样冷漠的面对面走过去。

    佘小青心里暗道不好,安杰肯定要雪上加霜倒打一耙,就怕刘汉东连辞退补偿都拿不到,公司分配的住房也要收回,青石高科的总裁是安馨,夏青石已经退居幕后,而且两人的关系是公开的秘密,为了维护安馨的权威,夏青石一定不会阻止她的决策,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力挽狂澜了。

    那就是青石高科的合法唯一继承人,舒帆。

    安杰并没有像佘小青想象的那样大说刘汉东的坏话,站在自己的堂姐,青石高科的当家人面前,他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安馨不是那种任人唯亲之辈,对自己亲近的人更加严格要求,所以他采取了更为灵活睿智的策略。

    他提出辞职,以退为进,安馨果然动容了:“小杰,为什么要辞职?”

    安杰痛苦的将脸扭到一旁,眼中晶莹闪烁:“我没脸在公司待下去了。”说着将冰袋又在额角压了压,刘汉东下手没轻没重,差点把他鼻梁子打断,眉骨上一道血口子,眼睛肿成一条缝,牙齿也松动了,看的令人心疼。

    安馨沉稳的很,她知道堂弟不是真要辞职,而是用这句话引起话题,她递了条纸巾过去,丝毫没有姐姐的温柔,有的只是领导的威严,“说说怎么回事。”

    “我和小青分手了,是我对不起她,我应该受到惩罚。”安杰没多说废话,只是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安馨起身给堂弟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说:“我不接受你的辞职。”

    与此同时,行政部小车班,刘汉东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苏强在一旁替他着急:“兄弟,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敢打安杰,你不想混了吧。”

    刘汉东说:“安馨的弟弟又怎么样,论道理,他活该挨打,论关系,我比他硬的多。”

    苏强说:“你没喝多吧,安杰是安馨的堂弟啊。”

    刘汉东说:“那我还是舒帆她哥呢,不比他近得多。”

    苏强挑起大拇指:“哥们,还是你牛。”

    ……

    安馨刚把安杰哄好,夏青石就来了,虽然他已经退居幕后不在管理岗位了,但依然是青石高科的董事长,公司里有他的办公室,见大老板来了,助理们知趣的退了出去,给他俩留出私密空间。

    “丫头打电话来求情了?”安馨问道。

    夏青石点点头:“是的,小帆请求我们不要辞退刘汉东。”

    安馨并无不悦之s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说:“事实证明,刘汉东已经不适合留在公司,强留他会伤了员工的心,而且我也不建议你继续留用他担任私人司机。”

    夏青石笑了笑,刚要说话,安馨却抢着说:“我明白你的想法,想给丫头和我留些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的人员,可刘汉东不适合,他不是忠心耿耿的猎狗,而是未驯化的藏獒,野xìng太强,智商太低,会噬主的!”

    “安馨,你多虑了,不错,起初我是想给小帆找一个可靠的保镖,我也确实看错了,刘汉东他不是狗,而是虎,一只猛虎,青石高科藏不住这只猛虎。”

    “哦,那你的意思是同意我辞退他?”

    夏青石摇摇头:“当然不是,不仅不能辞退他,还要给他重任,让他的命运和青石高科紧紧联系在一起。”

    安馨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我不懂这样的人留在公司有什么用,现在是法治社会,不需要靠打打杀杀解决问题,他今天能打安杰,明天就能打任何一个员工,甚至能打我,就算你说的对,他是老虎,可有一句话你没听过么,养虎为患!”

    夏青石温和的笑了,他和安馨最初是师生关系,他在江大做教授的时候,安馨是他的学生,后来跟他一起创业,共同缔造了青石高科,两人年龄差距很大,当初安馨是系里一枝花,不知道多少男生疯狂追求,可她却义无反顾的跟着夏青石鞍前马后,至今也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所以夏青石觉得愧疚,对不起她。

    “总之刘汉东必须走,大不了把黄花小区的房子给他,那房子起码价值七十万,也算对得起他了。”没有外人,安馨开始耍小女生脾气,夏青石经常说她是大女儿,舒帆是小女儿,两个女儿都是心头肉。

    “可以暂时离开,但是不能以辞退的方式,让他上学去吧,江东大学成教院的脱产班,给他报一个,经管、会计什么的都无所谓,读书可以化解戾气,陶冶情cāo,增长知识,开阔眼界,对他来说是很有益处的。”夏青石再次让步,这个结局是安馨可以接受的。

    青石高科的员工福利花样繁多,脱产学习就是其中一项,此前佘小青就是办理的脱产学习,这段时间大学放暑假才回来上班的,而且学习期间工资照发,是员工们梦寐以求的奖励。

    刘汉东打了人,还给他脱产学习的机会,安馨忿忿不平,但还是打电话给行政部,让他们给刘汉东办理手续,待岗学习。

    ……

    刘汉东休假了,他还有些不满意,因为脱产学习期间只有基本工资可以拿,各种补贴全没了,他却不知道,此刻青石高科大门前站了十几个市场部的员工,举着横幅静坐示威,横幅上写着“严惩打人凶手!”。

    安杰是市场部的高级经理,这些都是他的兄弟,为他出头来了,当然此举并无任何效果,夏青石决定的事情是没人能更改的。

    距离九月开学还有短短几天,刘汉东趁着时间充裕去了一趟江北老家,贺叔和母亲还是住在煤机厂宿舍楼,虽然刘汉东每月都汇五千块钱回来,足够他们租房子住,但老人不舍得花冤枉钱,觉得这样就挺好。

    爷爷和潘老太太住在滨河小区,潘老太太的老年痴呆症愈加严重,靠爷爷一人照顾肯定不行,家里请了两个保姆,一个伺候老太太,一个买菜做饭,费用都从老太太离休工资里出,只要大伯一家不来闹,rì子倒也平静安详。

    刘汉东去找了孟知秋和马超,请他们帮忙约一下华清娱乐总汇的卓二哥,其实他也有卓二哥的电话号码,但两人就见过一面,属泛泛之交,贸然去找人家有些唐突。

    孟知秋很快安排见面,卓二哥在夜总会办公室里和刘汉东碰面,丢给他一支烟说:“有事打个电话就行,还特地跑来,也不嫌麻烦。”

    江湖大哥就是豪爽,刘汉东心里定了三分,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有一场富贵送给二哥。”

    卓力叼着雪茄哈哈大笑,抖着翘在大班台上的绿sè鳄鱼皮鞋说:“混到我这个层次,对富贵已经不太感兴趣了,重要是好玩,说说吧,什么项目缺钱了?”

    刘汉东就把欧洲花园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下,末了说:“二哥愿意入股也行,投资买期房也行,单纯借钱也行,利息好说。”

    卓力说:“老实说房地产我没兴趣,况且是在省城的房地产,我手伸不了那么长。”

    刘汉东难掩失望之sè。

    卓力接着说:“不过既然你张嘴了,我肯定得帮忙,我先借你五百万周转,然后再给你推荐一家建筑公司,这五百万就不给你了,直接划到建筑公司帐里,他们帮你盖楼,到时候也不需要你还钱,拿房子抵就行,你看咋样?”

    刘汉东心说卓二哥这脑筋挺活络啊,里外里都当好人,既借了钱给自己渡过难关,又帮朋友揽了生意,一举两得,最后大家都欠他的人情。

    “好,那就这样定了。”刘汉东当然一口答应,欧洲花园工程量巨大,祁庆雨一个人根本吃不下,拉上卓二哥和他的朋友,只有好处没坏处。

    卓力也很高兴:“兄弟真爽快,晚上一起喝两杯,我把南泰建总的木经理叫来,大家认识一下。”

    到了晚上,各路朋友陆续到来,卓力向大家隆重介绍刘汉东,说他是近江房地产业的新秀,手上拿着大项目。

    “汉东还是光哥的表叔,亲的!”卓力加重语气说。

    大家就都起哄,非说各亲各叫,和刘汉东平辈相称,卓力笑道你们占光哥的便宜行,可不能占我的便宜。

    刘汉东知道他们说的光哥是刘子光,陈子锟长子陈北的嫡孙,此人在江北就是一段不朽的传奇。

    有机会一定要见他。

    外面进来个人,卓力说:“这就是咱南泰建筑总公司的木三水木总,当年光哥还没混起来的时候,打群架用的安全帽和砖头都是从他工地上拉的。”

    木三水笑道:“老黄历就别提了,卓总喊我过来有什么安排?”

    卓力说:“近江的房地产项目你感兴趣么?”然后将欧洲花园简单介绍了一下。

    木三水沉吟片刻:“我知道那个项目,废了好几年了,水很深,很深。”

    卓力说:“那些不要你cāo心,你就负责盖楼,愿意干就干,给个实在话。”

    木三水说:“只要不让我垫资就行。”

    卓力大笑:“那咱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干杯!”
第四卷 第七十四章 我就是新生
    酒宴之后刘汉东下榻在华清酒店客房,由于喝的太多,次rì早上起来头还是晕的,他打了辆车去本市最大的房产中介,为母亲和贺叔租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高档公寓,交了押金和一年的房租,然后才回家告诉了母亲。

    木已成舟,母亲想推辞也没不行了,只好答应,这些年来家里没添置什么东西,冰箱电视都是早该淘汰的货sè,连老两口的衣服都是十几年前买的,刘汉东看了心里难过,硬拉着母亲去百货大楼买了五千多块钱的衣物,又去发廊烫了个头,捯饬的里外三新,回到家里,把贺叔吓一跳,差点没认出来。

    刘汉东也给贺叔买了几套衣服,都是适合中年大叔的西装、夹克,贺坚一米七出头,身材中等,穿上倒也合适。

    “东东出息了,都会给妈买衣服了。”水芹忽然眼圈就红了,儿子养了三十年,终于该享福了。

    刘汉东说:“我在近江和人合伙做房地产生意,等楼盘盖好,咱们都搬过去,把爷爷也接过去,滨河小区的房子就留给汉南算了,他也不容易,我不和他争。”

    水芹说:“还说呢,你爷爷不是找了个老伴么,你大伯母可气坏了,三天两头去闹事,话说的可难听了,你要是有条件就把爷爷先接走八,我怕他年纪大了,哪天气得不行犯了病可就糟了。”

    刘汉东忍着怒火,先帮母亲把东西搬到新家,收拾打扫一番,吃了午饭休息了一下,等到下午三点钟才打了辆车去了滨河小区。

    只有保姆在家,两位老人在花园里散步,树荫浓密,凉风习习,刘骁勇远远看见孙子过来,脸上浮起笑意:“就知道你回来,特地让保姆买了菜。”

    刘汉东奇道:“您怎么知道?”

    刘骁勇说:“邵文渊打电话来说的。”

    刘汉东更纳闷了,回江北的事儿没和邵教授说啊,这老头未卜先知?

    刘骁勇说:“他可不是未卜先知,人家邵教授是国内研究周易八卦的权威,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

    刘汉东心说这还教授,神棍差不多,岔开话题问道:“爷爷,大伯母还经常来闹?干脆你跟我去近江算了。”

    刘骁勇说:“她闹她的,我住我的,住到天冷自然要搬到省城去,滨河小区的房子没暖气,你潘nǎinǎi怕冷,住不得。”

    又说:“你大伯母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话音刚落,保姆跑来了:“爷爷,他大娘又来骂街了,您先别回去,等她骂完再说。”

    刘汉东明白了,爷爷不是出来散步,是躲恶人来了,他气不过,拔腿就往回走,来到家门口就见大伯母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正在向左邻右舍讲述老爷子的荒唐故事。

    “我们家这个老公公也真是,快一百岁的人还不服老,不知道从哪儿捡来一个疯老太太,还就过上rì子了,离休工资那么多,不给儿子孙子花,请俩保姆伺候老太太,我看这房子百年之后也得白送给人家,你们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大伯母拍着大腿,唾沫星子横飞,邻居们磕着瓜子听的津津有味。

    刘汉东过来了,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挥拳相向,可是大伯母怎么说也是长辈,又是女人,他没法动手,只能耐心劝说:“大娘,你少说两句赶紧回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大伯母眼一瞪:“小东,大娘是为你好,这房子是你爷爷要留给你的,小南本来就没份,现在你爷爷找了个不明不白的老伴,人家儿女找上门来怎么办,这房子八成保不住了,我都替你急的慌。”

    刘汉东说:“大娘你这样说就没道理了,这房子是爷爷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我都没说什么,您这么热心图的啥?赶紧走吧。”

    大伯母气定神闲:“等我说完就走,我每天下午都来说道说道,直到你爷爷回心转意。”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摸出来接了:“喂,谁啊。”

    听了几句,大伯母变了脸sè:“在哪儿,严重不?已经在医院了,我马上过去。”声音都颤抖了。

    “怎么回事?”刘汉东虽然极其讨厌大伯母,但毕竟还是亲戚,如果是汉南出事,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不能置身事外。

    “汉南出车祸了。”大伯母顿时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哭丧着脸,神情绝望如同霜打的茄子,也顾不上骂街了,匆匆推了电动车就走。

    爷爷和潘nǎinǎi回来了,问大伯母怎么没骂街骂够钟就回去了,刘汉东就说汉南出事了。

    刘骁勇叹口气:“父母的冤孽让儿子来承担了……不管怎么说,汉南是你弟弟,你去看看吧,能帮忙就帮一把。”

    刘汉东立刻赶往市立医院,在急诊室打听了一下,护士说刚才送来一个车祸伤员,已经进手术室了。他又来到手术室,就见大伯和大伯母在门口焦灼等待,一见刘汉东过来,大伯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小东,你来了。”

    “大伯,怎么回事?”刘汉东问。

    “汉南开车失控撞护栏上了,伤的很重,这可怎么办啊。”大伯愁的眼泪都下来了。

    刘汉东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能陪着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直到晚上八点,汉南才推出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目前还在危险期,要进重症监护室。

    大伯母担心起来:“那一天得多少钱啊。”

    医生不理她,转头走了。

    在大伯母的坚持下,汉南还是被送入普通病房,大伯身体不好不能看夜,大伯母要回家给汉南收拾住院的东西,就只好麻烦刘汉东了。

    要换别人,兴许就拍拍屁股走了,刘汉东是厚道人,大伯两口子市侩,这个弟弟可是货真价实的亲堂弟,他在病房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汉南醒转,诉说了事故发生的经过。

    原来汉南是为避让一辆违章行驶的渣土车才撞上护栏的,新车买了不到两年就撞毁,让汉南情绪低落消沉,双腿骨折更让他绝望,这下工作丢了,女朋友更是遥遥无期。

    第二天,爷爷来医院探望汉南,给了一万块钱,贺坚和水芹也来了,拿了五千块钱,大伯两口子千恩万谢,面带羞愧,所谓现世报即是如此。

    ……

    开学在即,刘汉东返回近江,先去公司行政部拿上学的手续,他满心以为公司安排的学校是江东大学,可是拿到手里的却是近江交通职业技术培训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顿时傻眼。

    这破学校的前身是交通局下属技校,挂着大专牌子唬人,其实只要花钱就能上,刘汉东当即就发飙了:“这不糊弄人么。”

    行政部小头目两手一摊:“在职培训的话,公司并不负责联系院校,再说咱们公司的员工全部都是本科毕业,继续深造也是读研,象您这种情况属于特例,为了联系交通职业学院也花了我们不少资源呢。”

    刘汉东说:“那就是说如果我拿到江大的录取通知书,公司也给报销一切费用?”

    “当然。”对方略带鄙夷看着他,给出肯定的答案,刘汉东殴打安杰的事情在公司传开,所有员工同仇敌忾,都很讨厌这个人。

    刘汉东当即去了江大,找到邵教授求助:“你不是说让我读书么,能给我办个学籍么?”

    邵教授不含糊,拿出一张条子说:“早写好了,去教务处办理吧。”

    刘汉东拿着条子去教务处找人,果然一路顺风,当然他拿到的并不是录取通知书,而是复读通知书,他十年前进的是计算机系,这次进的却是院历史系。

    “能不能换个专业。”刘汉东说。

    人家一口拒绝:“不行,历史系是邵校长给你定的,我们不能更改。”

    刘汉东愣了:“邵校长,你说那老头是校长?”

    “早先当过校长,现在退居二线了,不过还是校董会的负责人,怎么,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刘汉东一脸愕然。

    工作人员继续给他科普:“其实江大就是邵校长家里开的,江大前身是清末巡抚衙门办的江东洋务学堂,民国后改成私立大学,首任校长邵秋铭,是邵校长的祖父……”

    刘汉东听了一脑袋邵家的光辉历史,拿了复读通知书去报到,正是新生入学的季节,美丽的江大校园内摆着许多长条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殷勤的为新入学的学弟学妹们提行李,填表格,顺便挑选猎物。

    “这位新同学,您是哪个学院的?”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汉东回头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宋双。

    “刘汉东,你怎么来了?送新生入学?”宋双戴着志愿者的袖标,忙的小脸通红。

    “我就是新生。”刘汉东亮出了复读通知书。

    “呀,你成了我的学弟了,走,学姐带你去院那边报到。”宋双一脸坏笑领着刘汉东向长条桌子走去,让他和一帮青涩的十八岁少男少女一起填表,领取生活用品。

    刘汉东被分配到男生宿舍二号楼,这是一栋八十年代的老楼,一层只有一个洗手间,宿舍里四张床,不是刘汉东上大学时候那种双层床,而是上层床下层书桌,已经有两位新生先到了,正在父母帮助下铺床。

    其中一个新生的父亲看到刘汉东,顿时笑道:“小刘!”

    刘汉东一看这不是张爱民么,再看那穿着新衣服怯生生的男生正是张爱民的儿子张炜。

    “哟,儿子考上江大了,也不通知一声。”刘汉东掏出烟来,张爱民谢绝:“戒了,孩子考上大学,我这压力就大多了,烟酒都不沾,能省则省,你带谁过来的,是不是也在306宿舍?”

    刘汉东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新生。”
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好市长
    刘汉东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张爱民明白什么叫做复读,张爱民两口子终于恍然大悟,小刘以后就是儿子的同学加舍友了

    “小炜,喊叔叔。”张爱民把儿子拉过来,不无骄傲的介绍道,“我儿子这回高考成绩不错,全省理科前五十名,读的是江大物理系,全国能排得上号的好专业。”

    老张的爱人也很高兴:“我们家就指望小炜了,这孩子将来肯定比他爸爸有出息。”

    最后一个学生也到了,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同寝室其他三名同学都是物理系的,家庭情况差不多,都是一般工薪阶层,除了张炜是省城人,另两个都是外地学生,风尘仆仆的坐高铁赶过来,兴奋又彷徨,兴奋是因为儿子上了大学,彷徨的是不知道儿子离了爹娘能不能适应新的环境。

    刘汉东仿佛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刚走入大学校园的时候,那年是贺叔陪自己来的学校,晚上没地方住,贺叔在学校排球馆打得地铺,一晃都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同学已经进入各个行业成为生力军,自己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原点,他百感交集,正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发呆,张爱民拍拍他肩膀:“吃饭去,我请客。”

    三家人加上刘汉东,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馆子,点了十几个菜,还要了啤酒,刘汉东虽然是学生身份,却和家长们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家长们听说他是参军回来复读的,顿生信赖之感,都说以后孩子们全靠你照顾了,来,再敬你一杯。

    这顿饭花了上千块钱,刘汉东借上厕所的机会悄悄结了,等算账的时候大家好一阵埋怨,非要aa制,当然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下午刘汉东回了公司,把学费收据交到行政部报销,惊呆了一屋子人,满心以为这货就是个读职业学院的料,没想到居然进了重点大学,没辙,只好给他办理报销手续。

    就这样,刘汉东重回大学校园,他特地去配了一副塑胶框的平光眼镜,买了几套杰克琼斯的衣服,男人不显老,打扮的年轻点还真像大学生。

    早上七点,刘汉东骑摩托赶到尚风尚水别墅,正赶上舒帆和佘小青从里面出来,苏强站在门廊下拉开奥迪车门。

    “我来吧,你歇着。”刘汉东上前钻进了驾驶座。

    苏强哭笑不得:“哥,你饶了我吧,这可是我的工作,你开车送小姐上学,我干啥去。”

    刘汉东说:“你当副驾驶。”

    舒帆高兴坏了:“对啊,你不说没人知道。”说着瞟了一眼佘小青。

    佘小青没有任何表情,失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至今还没恢复元气,默不作声坐进了汽车,舒帆也上了车,苏强无奈,只好上了副驾驶位子。

    刘汉东驾车先将舒帆送到江大附中,然后开车到江大校园,和佘小青一起下车,对苏强说:“下午来接我们。”

    苏强奇道:“哥们,你全程陪读啊?”说着若有所思看着佘小青,意思是难不成你想泡佘助理?

    刘汉东亮出自己的学生证、食堂就餐卡:“哥是江大新生,来读书的。”

    大家顿时折服,刘汉东本事大了去了。

    苏强驾车走了,佘小青正想问刘汉东是通过什么渠道上的江大,忽然路边一辆橘红色雨燕车里钻出个软妹子来,兴奋的冲这边招手:“刘汉东!”

    刘汉东迎上去:“宋双,早上好啊。”

    那妹子说:“正想找你呢,我们跆拳道社招人,你来吧。”

    刘汉东说:“你们缺教练?”

    妹子打了他一下:“大一新生还想当教练,做梦吧你。”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佘小青觉得没趣,自己先走了,单薄身影在林荫道下更显寂寥。

    ……

    苏强开车回公司的时候,安馨正乘着专车前往朱雀饭店,一大早刘飞召见,也不知道所为何事,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来到朱雀饭店,工作人员引领安馨上内部电梯到达刘市长办公楼层,此时刘飞正在健身房锻炼,赤着上身做俯卧撑,黑子在旁边掐着秒表计数:“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刘飞终于站了起来,做完俯卧撑的他肱二头肌和胸肌都发达无比,汗珠淋漓,腹部六块线条硬朗的肌肉更是无言的显示着他男子汉的气息,站在门口的安馨不由得迷醉了,倒不是因为刘飞彪悍的身材,而是刘飞健壮的体魄让她想到了夏青石。

    夏青石已经五十三岁了,身患重病,骨瘦如柴,虽然做了肝移植手术,但癌细胞又有扩散的迹象,如果没有疾病缠身的话,夏青石的体魄不会比刘飞差不多,在外人眼里,夏青石是技术狂人、文弱书生,可是谁又曾知道他在患病之前可是曾攀登过珠穆朗玛峰、驾驶帆船横渡过大西洋的铮铮铁汉,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睿智的气质,是刘飞这种政客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刘飞看到站在门口出神的安馨,展颜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安总,不好意思,我先冲个澡。”

    安馨微笑着点点头,先去会客室等候,过了五分钟,刘飞来了,穿着紧身弹力背心和运动裤,头发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皂味道,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刘飞侧面,给他硬朗的线条镶上一层金边,换做任何一个审美观正常的女人,此时恐怕都要呼吸紧促,不知所措了。

    “安总,这么早找你来是想讨论一个重要议题,众所周知,现在pm2.5雾霾污染严重,这里面汽车排放占得比重极大,我想大力提倡电动车,把汽车排放污染这一块治理下去,还近江人民一个湛蓝天空。”刘飞炯炯目光看着安馨,“这需要安总和青石高科大力支持啊。”

    安馨说:“刘市长有什么具体计划么,需要我们公司怎么配合?”

    刘飞说:“此前我们不是讨论过关于公车改革这一块么,我希望市政府的公务车辆都换成青石电动车,当然了,近江财政入不敷出,光是市政工程这一块就填不满,如果把公车再换一遍,纪委就该来找我谈话了,所以……”

    安馨接口道:“政府官员带头使用电动车有很好的示范作用,我们愿意捐助一批车辆。”

    刘飞打了个响指:“ok,太好了,当然我不会让安总吃亏的,公车改革之后,就是出租车,我早先就做过调查,咱们出租车司机群体太苦了,油价居高不下,黑车恶性竞争,都是很严重的问题,我想开放出租车牌照,再成立几家新的出租车公司,全部使用零污染的电动车。”

    安馨眼睛亮了:“刘市长,这个举措真是利国利民。”

    刘飞眼睛眯了起来,身子往后一仰:“安总,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把电动车卖给出租车公司,二是自己竞拍出租车业务牌照,成立公司自己搞运营,这可是一座金山啊。”

    出租车公司是暴利行业,安馨当然明白,刘市长投桃报李,用大力推广电动车来报答青石高科捐献车辆助他搞公车改革,这是双赢,何乐而不为。

    “我倾向于自己成立出租车公司,不过电动车终归不比常规汽车,以我们青石高科的电动车为例,满电可以行驶三百五十公里,但充电比较麻烦,用380伏的高压充电桩快速充电也要半小时,而且充电桩的架设比较麻烦,需要规划、城建、城管等部门的配合协调。”安馨侃侃而谈,青石高科的下一步主营业务就是电动车,她对这些需要面对的事情早有研究,本来这些都需要一步步去克服,没想到有刘市长相助,想必任何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好,安总有魄力,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庆祝一下吧。”刘飞打了个响指,女服务员端来两杯香槟,高脚酒杯上还带着露珠,琥珀色的香槟酒醇美无比。

    安馨拿了一杯,和刘飞碰了杯,浅尝辄止。

    刘飞一仰脖干了,笑眯眯道:“安总怎么不干,留着养鱼啊?”

    安馨无奈,只好也干了。

    刘飞看看手表,他戴的是一块百年灵运动表,表盘酷炫无比,“不早了,我要去省委开个会,黑子,帮我送一下安总。”

    “不用了。”安馨起身告辞,

    ……

    隔了两日,近江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两项重大举措,一是撤销城管执法局,成立公安局下设的城管分局,将城市管理者纳入大公安体系,成为路面执法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是公务车改革,厅局级以下的所有公务车,必须在车门处和引擎盖上喷涂“公务车”字样,方便市民监督,另外启用从青石高科获赠的一百辆电动车,替换原有的中低档公务车,

    这两项改革举措一出,江东乃至全国都掀起一股浪潮,近江的改革力度之大,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百姓们更是赞不绝口,都说近江来了个位人民的好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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