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是重生的
作者: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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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1.重生
    十月的漠北比京城的寒冬还要冷上几分,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狠狠地刮在将士的脸上,直刮的他们红笠军帽上的盔缨都随风摇摆着,几欲折断,比下刀子还叫人受不了。

    一阵沙尘混着积雪翻飞,马蹄踩过飞扬的尘土,踩碎了周遭的宁静,溅起一片躁动。守在帐外的士兵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全神戒备,待发现来着是谁时,才皆低头行礼:“见过中郎将大人!”

    来人颔首下马,随手把缰绳给了一个小兵,让他把马牵走,又扭头问守着营帐的士兵:“咱们将军可在里面?”

    他的声音又粗又沙哑,常年被漠北的风霜吹残了一样,偏他生的虎背熊腰、健硕无比,倒添了几分男人的硬气。

    小兵只是看守营帐的,哪里敢过问将军大人的行踪,但他从帐中出去他们是亲眼所见的,才对着中郎将有了交代。

    “将军一个时辰前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小的们也不知道。”他们恭恭敬敬的回答。

    中郎将也不为难他们,只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正巧这时一个面色白皙,长相俊秀的青年走了过来,中郎将眼睛一亮。

    “成音小哥,你可知咱们将军现于何处?”

    成音顿住脚步,抱臂行礼:“当不起中郎将大人一声小哥,将军如今正在渌西河边等着大人呢,特吩咐了大人一回来,就让小人将您带过去。”

    话说完,他就转身带路。中郎将也跟上,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悦,眼中的崇拜、期待之情更是毫不掩饰了。

    小半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已经结冰的渌西河边。

    眼下已经落了雪,前儿开始下的,下了一天一夜,已经把河边已经枯萎的芦苇盖住了,徒留一片寂静与凄凉。男子负手而立,身披一件墨色大氅,把他衬的越发干净出尘了。

    那男子看起来很年轻,约莫二十岁。他与常年驻守西北的将士们不一样,他的肤色偏白,身材也是颀长的,细看之下才发现他原来生的也是俊美绝伦,剑眉星眸,周身的气质更是矜贵,如下凡的谪仙一般,似古月生辉。虽有些淡漠,多少有些高不可攀,却从不会让人有丝毫的讨厌。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大抵说的就是他这般的人物吧!中郎将心中突然冒出了从前读过的诗,他心中只觉得这诗唯有配了眼前这人才算配得起。

    他这样年轻,就已经是统帅三军的骁勇大将军了,再加上这人还是袭了爵位的侯爷,前途无量不说,就凭着这人于行军用兵之道上的造诣,就足够世人仰望的了。

    在中郎将愣神的时候,那人已经开了口。

    他的声音微凉,就像他的人一样,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很好听,就像雪山上刚化的水一样干净:“如何?”

    只两个字,就将还在发呆的中郎将的思绪扯回。

    中郎将连忙跪下行礼回答:“属下见过骁勇大将军!将军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齐全了,那北狄也已经有了降的意思。将军应是不日就要回京了。”

    又屏息等了良久,才听到风送来那好听的声音,带着些肃杀的意味:“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中郎将以为如何?”

    中郎将把那一字一句敲进心里,瞬间醍醐灌顶,对这位大将军的崇拜之情更加止不住了:“属下明白!将军的意思是要拿下整个北狄,而不只是北狄的一块肉!”

    邵晏颔首:“退下吧。”

    待中郎将走之后,成音也自觉的离开,只留邵晏一人独自屹立在这冰雪之间。

    他清俊的容颜在这一片白茫茫中越发显眼,本应该春风得意的人此刻却有些落寞了。

    他侧过身,朝着东南方向看去,眼神缥缈,似乎在眺望远方。只有他知道,这五年风云诡谲,世事已经不是前世那般的了,看似平静无波,内里的变幻与转折只有他知道——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是的,邵晏是重生的,如今已经五年过去了,该回去了!

    良久,邵晏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笑颜,他的嘴角才微微翘起,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温情不过,不急,她如今还小,他等得起!

    然而这世间一切皆有其缘法,当一件事情改变了之后,很多后续的轨迹也就变了。至于最终结果如何,皆要看掌控者如何做了。

    “侯府可有消息传来?”

    细看之下才发现邵晏身后不知何时跪了一个身着不知什么布料劲装的男子,男子的衣色与夹杂着雪色的山河混为一体,不注意竟是发现不了。

    “回将军的话,侯府一切安好。老夫人身体也康健。”

    “首辅府呢?”邵晏静默了许久才吐出这几个字,每次开口问的时候他的心总是忍不住一阵悸动,虽然知道每次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到底还是心存了期待。

    谁知那汉子却一下把头磕在满是粗粝砂石的地上:“六姑娘还是没有露过面,自三年前她染了风寒之后,一直不见好,大夫说她需要静养,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过,将军派人找的神医也因为见不到人而无法为六姑娘医治。”

    话音刚落,那汉子就觉得周身骤然冷了许多,但是他的后背却凝出许多细汗,越来越多,最后汇成一片,把夹袄都浸湿。

    他跟在邵晏身边四五年了,也算是他身边的得力下属了,所以才能被派去收集消息。他知道每次禀报的时候主子最在意的消息就是关于首辅宁家六姑娘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时与这个小姑娘相识了,但是他知道,这个如今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占据着主子心里最柔软的那片地儿。

    “罢了,退下吧!”邵晏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从胸腔里伴随着断续的呼吸吐出的两个字。

    那汉子忙又磕了几个响头:“属下告退!”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静默天地间来自邵晏的一声叹息。

    只怪他上辈子对她了解不多,娶她的时候她都十六了,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后来成婚之后他也没问过,所以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曾经患过这场大病。

    罢了,只要知道她会平安渡过这场劫难就好了。

    邵晏又眺望着那个方向,心里只盼着时光快快过,好叫她赶紧好起来。
章节目录 2.前世今生
    邵晏是老永宁候留下的唯一子嗣,他刚满五岁的时候老永宁侯就战死沙场,所以他就子承父位,成了永宁侯。

    其实邵晏他父亲邵起云先前并不是永宁侯,他只是先帝身边的一名大将,曾为还是皇子的先帝挡过一箭。后来他随先帝起兵,在最后大捷的时候却战死沙场,为先帝登大宝立下了汗马功劳。

    先帝怜悯他们孤儿寡母,又感恩邵起云的舍生之举,就在登上皇位时,加封已故的邵起云为永宁侯,还是世袭的,顺便赐下一处地段极好的宅邸。

    这永宁侯就落到了邵晏头上。虽然只是个名头,但到底算是有爵位了,邵晏和他母亲总算在京城安家落户了。

    邵家之前只是江州邵家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支,但自从皇上下圣旨之后,邵家本家的人就开始惦记着皇上赏下的那些财物,各种打秋风。

    好在邵晏的母亲齐氏是个秀外慧中的,不仅持家有方,还能抵抗住邵家本家的压力,独自把邵晏抚养成人。

    齐氏是秀才家的独女,自幼被教导的很好,也跟男孩一样读过几本书。

    当邵晏的父亲征战沙场时,小邵晏就随着齐氏读书。他天资聪颖,齐氏唯恐他被埋没,使了大力气让他进了私塾。

    好在邵晏争气,他虽然年纪小,但却是众多学子中课业最好的那一个。

    后来邵晏的父亲死了,邵晏跟着齐氏过了一段苦日子,直到半年后先皇登基,赐了爵位下来,母子二人的苦日子才算结束。

    邵晏自小就性子沉稳,十分有主见。后来他发现读书不是他心里的出路,索性子承父业。

    不得不说,邵晏可谓是天生的征战者。

    他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上沙场,用了三年时间就爬到了将军的位置。

    回想起来确实不易,当年许多人瞧不起他一个单薄的少年,认为他不过一个绣花枕头,当不得大任。

    邵晏也不反驳,只暗下憋了一口气,开始从无名小卒做起。众人没想到的是,别看邵晏身子不如旁人健硕,但是他习得一手好武艺,更使得一手好兵法。再加上有邵晏他父亲的几个旧部暗中扶持,邵晏这才算出了头。

    两年后,北狄来犯时,他用了两个月时间就收复了被狄人占据的五座城池,还斩下了狄人头领的首级。

    自此,他成了大耀最年轻有为的将军,被先帝封为骁勇将军。

    之后,他又奉命在西北驻扎了几年,直到二十多岁才被先帝召回。

    彼时先帝已经稍显病态,他回到京城之后就交出了兵权,免得因权重惹人猜忌。

    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却迟迟未成家,惹的他母亲操心不已,连着为他相看了几十个姑娘。直到他耐不住磨,随意翻了翻花名册,对着一个长得顺眼的小姑娘画像点了点头,他母亲才罢休。

    他记得,那姑娘是当朝首辅的嫡孙女,行六,叫宁璎。

    没过多久,那小姑娘就成了他妻子。

    他只记得那小姑娘看起来有些娇弱,生的十分白净,肌肤嫩的不像话,似乎能掐出水来,长得叫人看了一眼就再难忘记。

    邵晏对男女之事本没有什么兴致,在他眼里,娶妻什么的,还不如上阵杀敌来的爽快。但是等真正把人娶回家的时候,邵晏才算开了窍,对着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小妻子生了怜爱之情。

    后来西戎来犯,大耀的将军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他不得不再次征战沙场。

    这一战就是一年多。

    其间,他知道他的小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但苦于大耀内乱外敌,他不得闲回去。那时候,先帝的身子已经撑不下去了,几位皇子都开始蠢蠢欲动,使出了各种解数拉拢人才,他这个有为的将军自然是他们首要拉拢的对象。

    他选择了太子,因为太子最为稳妥。

    但是当他斩下西戎统领首级的那一刻,他募地被人从身后刺了一箭。他低头去看,一支锋利无比的箭刺穿了他的胸膛,箭尖血淋淋,狰狞的嗤笑着他的愚蠢。

    一箭穿心。

    邵晏使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去看。

    他最信任的副将正执着他最心爱的神臂弓,目光阴冷他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邵晏死后,化作了一抹游魂。

    他听到他的副将阴沉沉的命令手下把他的尸身抬到山里喂狼,还听到副将用丝毫不愧疚的口气向他道歉:“将军,恕下官无情,只怪你选错了人,若是你选择了四皇子,那如今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不知为何,邵晏的魂魄一直在阳间飘荡着,也未见鬼差来寻他。

    他静静地看着风起云涌,知道了许多事。比如六皇子才是真正隐藏最深的那个。他一直装出一副病弱不堪的样子,骗过了先帝,骗过了众皇子,又使了手段让他们斗的天昏地暗,他好坐收渔利。

    果然是六皇子登基了。邵晏亲眼看着他铲除其他皇子的余党旧部,把大耀换了血液。直到那时,邵晏才知道这个表面上什么都不懂的六皇子有多么恐怖,他暗中培养的势力有多强大。

    一切都无趣极了。邵晏是皇子争权过程中被无辜波及到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叫他看着最后的胜利者在这里耀武扬威,着实有些没意思了。

    直到有一天,他看着新帝派人去寻了他的骸骨,送还给到了他的家中,他才算对这个新帝改观。

    他索性随着尸体一起飘回了家中。他的母亲受不了他去世的打击,卧病在床。他的小妻子看起来长了一些,总算不似以前那般娇弱了,可邵晏看了,还是少不得心生怜惜。

    是他连累了她。

    他看着她照顾病重的母亲,哺育尚且年幼的儿子,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有时候他会想,若是一直这样,似乎也不错。

    那日,他正看着她抱着儿子教他说话,儿子聪颖,很快就学会了一句。

    邵晏凑近了听,那是一句奶声奶气的:“爹~”

    邵晏浑身一震,看着儿子尚未长开的小肉脸,邵晏才发现,儿子生的极好,眉眼随了她,唇红齿白的,仔细瞧去,也随了他几分。

    那一刻,邵晏空荡荡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他看着她的小妻子露出一个甜美温婉的笑,他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随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鬼差,毕恭毕敬的把他带离了他的家,邵晏没有挣扎,他笑的开怀。

    这日是永宁侯府的大日子,阖府上下都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喜庆!

    永宁侯府外面围了一众看热闹的人。

    有个外地来的商贩不知何故,便开口问旁边的人。

    被问的人见那商贩连这等大事都不知,便心存了轻蔑:“你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商贩摇摇头,又好奇的追问:“大哥可否告知一二?”

    那人本是翘首以待,压根不想搭理身边人。但伸长脖子看街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时,他知道一时半会儿那英雄还不会回来,便发了善心,向旁边人解释了几句。待提起他口中的人物时,又是满脸的崇拜景仰。

    “骁勇大将军你可知是谁?就是咱们叱咤风云的永宁侯呀!他如今取下了北狄头领的首级凯旋而归,这可是整个大耀都知道的大事!你是不知道呀,咱们永宁侯如今不过弱冠之年,但才智无双,英勇无比。你想想,他十八岁时就已经是将军了,如今值弱冠之年就轻易收回五座城池,得多神勇呀!这可没有参半点水,都是他一步步走上去的,咱们永宁侯”

    那人说的兴起,直把邵晏的事迹说了个遍,什么他自小就是天才,书读的极好,后来为报国征战沙场、弃笔从戎呀,让旁边的商贩听的一愣一愣的。

    这世上还有这等人?

    商贩呆愣间,突然见街头开始混乱起来,好多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

    仔细听,也不难发现,众人无一例外都再呼喊着:“是永宁侯呀!永宁侯回来了!”

    商贩更加好奇了,这永宁侯,真的那般神勇吗?

    不过片刻功夫,人群忽的寂静下来。

    商贩仰头去看,只见街口的人陡然散开,自发的退让出一条道,街道方才显现出其宽阔的样子。

    屹立在街口是一片黑压压的穿着盔甲的将士们,将士们个个身材魁梧、身形矫健,再加上他们行动有秩、气势迫人,让这些平头百姓看了,没由得生了畏惧之心。

    那商贩敛了心神,屏住呼吸继续看着。

    只见那些黑压压的将士们并没有着急往前走,而是派来一队骑兵开路。骑兵们骑着高头大马,那马俱都看起来精神无比,路过商贩身边时还“噗嗤”的打了个响鼻,把那商贩吓了个半死。没想到回头的时候,之前那好心跟他解释的大哥还用一种羡慕无比的眼神看他。

    商贩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能继续凝神细看。

    路是开出来了,街口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英姿飒爽的身影。

    马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它头颈高昂,耳小而灵敏,四肢强健有力,步履稳健,全身都披着闪光的枣红色细毛。

    马上之人一袭玄色锦袍,与那些虎背熊腰的将士们不同,他身姿欣长。远远看去,就叫人心生景仰,那与生俱来的贵气与浑身散发的凌人气势,让看者不由自主的就俯首,拜倒在他的风华绝伦之下。

    都是血性男儿,饶是那商贩先前那样不信服,但是这般看到真人,还是少不得心神激荡。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永宁侯,名副其实的骁勇大将军!

    先前离得远看不真切,等邵晏真的近了的时候,那商贩又屏住了呼吸。

    没想到这永宁侯竟然这般年轻,还生的这样丰神俊朗!他眸若点漆,举手投足间皆是傲睨万物的姿态,偏偏让人看了没有丝毫违和感,好像邵晏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邵晏望着这熟悉的一切,热情崇拜他的百姓们、他曾经生活过的三同街、熟悉的永宁侯府,连侯府门口立着的两只石狮子看起来都这么亲切。

    他抿起唇角,勾起一个清冷的笑,目光触及到皇宫所在的方向时,带着些凌厉了。

    再抬眸时,他的眸子里是一贯的沉静,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一样。

    冲着热闹的人群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得到百姓们更紧张加激烈的拥戴之后,邵晏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策马进了永宁侯府。

    直到永宁侯府的红漆大门关上之后,邵晏仍然能依稀听到街上人群纷杂的声音,和他们对他毫不掩饰的夸赞之词。
章节目录 3.未来妻子成了小丫头?
    老管家是邵晏父亲的旧部,但是在战场上受了伤,跛了脚,就成了无用之人。好在邵晏的父亲心善,对他的部下们一直颇加照顾,就让他到了自己家中做个管家。老管家姓陈,跟了邵家二十年,对邵家一直忠心耿耿。邵家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未曾离开。

    可以说,邵晏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此刻见到凯旋归来的邵晏,老管家激动的热泪盈眶:“侯爷,您回来了!夫人从一月前就开始念叨了”

    老管家一边说一边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去正厅禀告老夫人。

    “热水都备好了,侯爷您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去看看老夫人?”老管家打量着自家主子的神色,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丝毫没有疲惫之色,老管家放了心。

    邵晏声音低沉,压根没有犹豫:“去见母亲。”

    一路上无数的丫头婆子小厮都低头行礼,声音恭敬无比,还带着些隐隐的激动。

    邵晏只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并没有怎么理会她们。照顾到老管家的跛足,邵晏刻意放慢了脚步,但是走的越慢,他越不能控制自己心中的那种异样。

    他已经多久没有再踏足这片熟悉的地方了?

    被鬼差勾走以后,他再次醒来就发现他回到了十五岁那年,那时他刚刚做出从戎的决定,还是一名西北沙场上的无名小卒。

    邵晏整整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慢慢适应重生的事实。他想了很久,他不知道为何他还留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不知道为何他又回到了他十五岁那年。但是他知道,对于重生,他是期待的!

    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未来的走向,那为何不去放手一搏呢?前世错信佞人,让他枉死,连累了家人,这一世,他倒要好生斡旋一番。

    往后几年,他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成了将军。但是在与北狄一战大捷之后,他就没有再跟前世一样选择在西北驻扎,而是主动请命要回家看看老母亲。

    皇帝念他恭孝有加,特地允他归家期间可以不理朝事。这无疑是变相的削权了。

    邵晏扯扯嘴角,对于这点,他早就料到了。就是不知是四皇子还是其他皇子的提议了,对了,太子也有可能。毕竟上辈子太子可是拿他当枪使的,如今他还没有向太子投诚,按照太子多疑的性子肯定不安心一个不是自己的人手握几十万大军。

    所以他一回到京城就先去皇宫叩谢皇上的恩旨,皇上还特地为他办了宴。在宴会上,他主动交出兵权,只留了几百亲兵。

    不过是暂时的上交而已,大耀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到最后还是得落在他手上。况且他这重生的这几年又不是吃素的,他早已经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一方面展示了他对大耀皇权的尊敬,另一方面又显示出他无心贪恋权势。

    皇帝对这一点很满意,差点说要把公主嫁给他,后来可能想到那样的话邵晏的权就更大了,也不好掌控,就不再提此事。

    邵晏突然想到了他前世的小妻子。如今她应该还是个小姑娘模样吧,应该还在首辅府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只不过身体有些羸弱。再等三年,他才会把她娶回家

    想到这里,邵晏突然有些烦躁了,她还是太小了,若不然,他现在就可以去首辅家提亲。

    思考间,他随意一瞥,恰见到一个丫头打扮的小姑娘手里托着食盒,正随众人一起随他行礼。

    邵晏神情一滞。

    他怎么觉得这个小丫头跟她的小妻子有些相似!虽然她低头敛眸,但是她身上的气息跟他的小妻子简直如出一辙。

    邵晏有些佩服自己,随意见到一个小丫头就觉得与小妻子像,看来他还是太思念她了,不若早些把她娶回来吧,等她十五及笄就去提亲?邵晏做了这个决定,就再也没有去管那个小姑娘了。

    仔细想想,自从他重生回来,已经有五年未归家了。他记得清楚,上一世,他可是足足八年未归家,回到家的时候,见到母亲已经双鬓斑白,他的心里极不是滋味。

    邵晏在正厅门口顿住身形,竟有几分近乡情怯了!

    老管家似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他静静等着自己主子平复之后,才示意在门口守着的看门丫头拉开帘笼。

    那看门丫头名景福,十四五岁,正是开始思慕的年纪。此刻她见到贵气逼人的侯爷,差点连请安的话都忘了,只呆呆的盯着邵晏看。

    老管家尴尬的轻咳一声,景福才慌忙把眼从侯爷身上移开,手忙脚乱的掀开帘笼,丝毫没有注意到侯爷的脸已经黑了。

    等亲眼见着侯爷进去,景福才拍拍胸脯,在心里叹道:原来侯爷是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呀!她进侯府不过三四年,那时候侯爷已经上战场了,所以她不知道侯爷长什么样子,一听是大将军,她心里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威武雄壮的人呢,没想到是这样俊美的人!她心里琢磨着这下回去可以跟璎珞好好说说了。

    想到璎珞,景福才把放在侯爷身上的心思收回,开始想象璎珞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肯定给她留了些吧。这样一想,她摸摸有些空荡的肚子,觉得越发的饿了,也越发的想见璎珞了。

    没想到景福这边想着,那边就看见一排水灵的丫头们托着精致的盘子走过来,景福知道那里面都是各种美食,不由更饿了。她咽了咽口水,就发现最后的那个丫头正是璎珞。景福眼睛亮了亮,等璎珞走过她身边时,听到璎珞小声说给她留了,她才放下心。

    就知道璎珞最好了!

    邵晏这便进去了,扑鼻而入的是淡淡的佛香。邵晏眸子一黯,他多年在外,母亲原本不信佛的,却为了他每日祈祷,渐渐的,连房间里都染上了佛香。

    抬眸一看,齐氏颤巍巍的从黄花梨木椅子站起来,手扶着椅子,眼睛里满是泪花。

    邵晏眼眶微红,掀起锦袍的下摆,径直跪下:“不孝子拜见母亲!”

    齐氏几乎是颤抖着扶起儿子,她看着已经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男儿的儿子,鼻子又是一酸:“娘的晏儿,回来了就好传令下去,今日侯爷归家,本是大喜,当值的这月月钱翻倍。”

    这边刚吩咐下去,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就开始谢恩,说了不少吉祥话,还能听到听到院子里传来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高兴的交谈声。

    齐氏开心极了,家里就该这样热闹,才算是个家。

    自打知道儿子要回京之后,齐氏就开始日思夜想的,既是满心喜悦,又担心他在外面吃苦,直担忧的吃不下饭。好在有个手巧的小丫头经常做些爽口的吃食献上,她才勉强吃了些。

    这才等到了儿子回来。

    记忆中的儿子还是一个单薄的少年,没想到五年过去了,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齐氏打量着儿子,他的眉眼还是随她,但是周身已经有他父亲身上的气势了。

    “好孩子,该累坏了,你一定没有用午膳吧,我早就让人备好了,现在还热乎着呢,就等你回来了。”

    看着齐氏满脸的关切,邵晏把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他是吃过了的,皇帝设的宴,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才回到家。但是听着齐氏关心的话,他只好装作没有吃过的样子,免得浪费了母亲的一番心意,惹她伤心。

    “谢过母亲。”

    这边说着,齐氏身边的丫头婆子们便有眼色的开始招呼摆膳。

    看着小丫头们有条不紊的排着队,把手里的膳食摆在八仙桌上,邵晏方觉得有种真正到家的感觉。

    齐氏一直对他孤身一人在沙场上打拼的生活有些担心,邵晏就拣了些有惊无险的事与齐氏说了,齐氏才放下心来。

    邵晏边说着,边注意着周围人的举动,这是他的习惯,总要做到一切尽在掌握中才满意。

    募地,邵晏身体一僵,连正跟齐氏说着的话都忘了。

    齐氏心中疑惑,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个小丫头在那里摆饭,其他小丫头们都退出去了,她是最后一个,所以格外显眼。齐氏又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小丫头看,齐氏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莫不是儿子大了,开始开窍了?

    邵晏压根就没注意到母亲的疑惑,他心神都被眼前的人儿占据了。

    她垂着眸,微微低头,修长秀美的脖颈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她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到八仙桌上,邵晏的目光就随着流转。她五指纤纤,在深色食盒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嫩白如葱,让人看了都添了些食欲。

    正巧此时她抬起了头,那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小脸,那时刻萦着雾气的水眸,那如花瓣一般的樱唇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一刻,邵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颗平静了多时的心,在空荡的胸腔里剧烈跳动着,不止休。

    邵晏确定了,她不是他的小妻子又是谁!除了身量小了点,五官未完全长开,眉眼间还带着些稚气,其他的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他曾经在西北战场上日夜思念着她,早就把她的所有都刻画入心,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她怎生会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身份?

    邵晏不觉蹙起了眉头,她不正应该在首辅府里养病吗?怎么跑到他府上来了,还成了一个小丫头?
章节目录 4.小姑娘叫璎珞
    殊不知,邵晏的这般异样落在齐氏眼中就成了看人家姑娘看的移不开眼了。

    齐氏暗自琢磨着儿子也大了,要不要往他房里放几个人。

    又瞥见儿子看的那小姑娘生的确实水灵,皮肤更是雪白滑嫩的不像样子,五官也精致,那双眼睛生的格外好,看得出来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就是身子纤细了些,不过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好生养着,也便养好了,这般想着,齐氏心里添了几分满意。

    这个丫头齐氏也熟悉,叫璎珞。她是三四年前府里一并采买的。不过因为她有些特殊,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偏偏识字,就让齐氏上了些心。她本来不想留着这来历不明的丫头,但是那牙婆跟她保证这丫头是好的,齐氏又是个心善的,就勉强留下了这个小姑娘。

    齐氏也识些字,没事的时候爱读书或是礼佛,但是满侯府只有她一个正经主子,丫头婆子们没一个识得几个字的,大多只会勉强写自己的名字。这般来了个会读书写字的小丫头,可不就合了齐氏的心意了!

    况且齐氏观察了这个丫头许久,见她不仅礼仪极好,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叫人听了就舒服。

    养了这么一两年也没见人来寻,齐氏就知道这姑娘应该是个可怜的了,十有**是落难的官宦家的女儿。齐氏见不得可怜人,也舍不得一个生的娇嫩的小姑娘去做粗活,就把这个小姑娘留在了身边,她读书的时候也会让这小丫头自己去寻些爱看的书。

    这丫头生的好,叫人看了就会心生怜惜。她性子也温婉大方,心地还良善,更是聪慧过人,齐氏越发觉得把她留在身边是对的。

    齐氏脾胃不好,胃口也不太好,有段时间几乎就是吃不下东西。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去寻了药膳的菜谱,自己一个人躲小厨房研究了好几天,还真叫她研究出了几道养生可口的菜品。

    这样一来,齐氏更喜欢她了。不过这个小姑娘从来就没有恃宠而骄,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着小丫头该做的事。齐氏就给了她二等丫头的份例,还打算再过过就提她为一等的。

    没想到自家对姑娘家一向看都不看一眼的儿子竟然也瞧上她了,齐氏越发觉得是母子天性了。

    看看自家儿子的眼差点没有长人家小姑娘身上,再看看人家小姑娘,压根就没有抬眼。

    齐氏以袖掩面,轻咳了几声,才算拉回了儿子视线。

    邵晏回头看他母亲一眼,又继续把视线粘在人家小姑娘身上。

    齐氏:“”

    等小姑娘走了,正厅里还留了几个伺候的丫头。邵晏看也没看一眼,就挥手示意她们出去,只留了齐氏身边一直服侍的老人。但齐氏怕儿子拘谨,就把那婆子也给打发了,她多年未见儿子,自然有许多想跟儿子说的,不是所有话都能被旁人听到的。

    母子俩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邵晏又沉吟了许久,这才开口:“母亲,那个丫头是咱们府上的?”

    齐氏嘴角一抽,心想,果然就问上了,看来儿子这是上了心了!

    “可不就是咱们府上的,怎么了,晏儿可是看上她了?那娘把她拨到你房里好不好。”其实齐氏也就问问,她知道儿子一向不近女|色,他在西北的那几年,身边也有齐氏熟悉的人,偶尔也会把他的起居写信告诉齐氏,可是就从来没有说儿子看上哪家姑娘的。

    若说沙场上鲜少有女子,但是他们驻扎的军营离一个州府很近,平时也能见到不少姑娘。

    听说当地知府家的女儿还看上自家儿子了,那姑娘生的美艳无比,但自家儿子从未理过人家。那位姑娘是个性子烈的,有次还骑马跑到他们营地寻他。但是自家儿子看见她跟没看见似的,那姑娘不服气,还想上去拉儿子的手,却被儿子一鞭子甩下了马,还冷脸问看守的小兵:“这位姑娘是谁?为何放她进入军营重地!”

    自此,军营上下谁人不知他们的大将军不近女|色!

    齐氏又想起来儿子十五岁那年,还没有离家的时候,他房里没有一个丫头,连个婆子都没有,只有清一色的小厮。齐氏曾经动过往儿子房里添人的打算,没想到儿子知道了,直接让人把那丫头轰出来了,没过多久儿子就进军营了,她也就不再提此事。

    害的她还一度以为自家儿子不喜女|色,不会是好男|色的吧。

    看到儿子也有看姑娘看到移不开的时候,齐氏有些欣慰——还好,儿子还没有歪。

    齐氏说出那句话纯粹是打趣儿子的意思,因为她这儿子随他父亲,成天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有什么心思也只会一味的闷在心里,谁都不说。

    果然见儿子皱起了眉头,似乎思考了许久,但他说出口的话却让齐氏目瞪口呆:“好,今日母亲就让人把她送到我那里吧。”

    齐氏:“”

    她没有听错吧,儿子说了什么???

    慢着,那小姑娘才十三岁呀,儿子不会是想对她做什么吧!!!

    “你可当真?那丫头是个好的,若是放在你身边我自是放心的,不过”齐氏有些迟疑,她不大确信这话是从她那冷峻的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邵晏见母亲这个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母亲不必担心,就是让她到我房里伺候着就行了。对了,她为何在咱们府上?”

    齐氏见儿子不像是开玩笑,才放下心,把关于璎珞的事一一道来。

    比如说璎珞刚来的时候似生了一场大病一样,什么都不记得,连名字都记不清,只记得好像旁人叫她阿璎,但好在记得自己识字,读过的书也都记得清楚。齐氏让她把“璎”写了出来,齐氏想了半天,觉得阿璎到底不是个名字,索性赐了她“璎珞”二字。

    邵晏摩挲着腕上的佛珠,心里喃喃道:璎珞,万宝之集、无量光明倒是配得起她。
章节目录 5.要人
    齐氏又说了许多——那小姑娘身子弱,刚来的那个冬天差点熬不过去了,齐氏让人把她挪到了自己院子里,才算缓了过来。谁知道翻了个春,这小姑娘就跟冒了尖的春笋似的,一天一个样,比刚来的时候不知道水灵好看多少!身体也康健许多。

    说了半天,邵晏却还觉得不够,又亲手为齐氏斟了杯热茶,让她润了润嗓子,继续说。

    偏偏邵晏还每听几句就开始打断,问上齐氏几个问题,直把齐氏问的忘记说到哪了,还得要邵晏提醒才想起来。

    越说,齐氏越心惊,她何时见过儿子对旁人的事这般上心!他清冷惯了,就算是邵家本家的人来打秋风,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把人轰出去。

    可是,如今儿子怎么这般表情?连饭也不吃了!

    确实,邵晏听了齐氏的话,多少也猜出什么了,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他心心念念的,要捧在手心里的宠着的小妻子竟然被人拐卖了!还失去了记忆,从高贵的首辅家的嫡孙女变成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

    怪不得首辅阖府上下要隐瞒她的消息了,说她病了,还不让她出来见人,只因为她已经被人拐了,压根不在首辅府里!

    这叫他如何能忍受。只要一闭上眼,邵晏就开始想象如果他的小妻子没有侥幸被他母亲留下,那她如今会在哪里

    想到这里,邵晏就难受的紧,心疼的要命。

    他竟然没有护住她!

    谁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拐卖他媳妇儿!!!

    邵晏放下了手中的白玉著,起身跟齐氏告别:“母亲,晏儿吃好了,还要回去沐浴更衣,就不打搅母亲歇息了。我明日再来看母亲。”

    他还有好些事要回去琢磨,至少要弄清楚她是被恶人害的还是真的不小心被拐,这事耽误不得!

    齐氏素来有午睡的习惯,这般听到儿子还记得,心下感动不已。她这才想起来儿子奔波了一路还没有休息呢,这可心疼坏了齐氏,忙让儿子回去休息。

    邵晏一脚迈出了正厅,还不忘回头提醒齐氏:“母亲莫忘了让人把她送过来。”

    齐氏:“”儿大不由娘!

    看门的景福:“”她听到了什么?!!

    所以,侯爷是在向老夫人要人吗?莫不是侯爷院子里的人手不够,需要调人?

    景福缩了缩脑袋,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又趁人不注意悄悄看了一眼侯爷欣长俊美的背影,悄悄咽了咽口水,如果是侯爷这般品貌的,怕是他不吩咐,就有许多小姑娘粘上去了吧。让她去,她也愿意

    景福开始幻想她被调到侯爷的院子里当差,想想就觉得美好,哪怕是做最下等的粗使活儿,只有能看到侯爷的俊颜,她都能多吃下一碗饭。

    这样一想,景福饿的更狠了。

    眼看着到了换班的时间,景福刚跟一个小丫头交接完,就火急火燎的回去找璎珞去了。

    她还记得呢,璎珞说给她留了好吃的,她可等着呢!

    哪里想到刚回到她们的房间,就见平日里见不了几次的秦妈妈笑出了满脸的菊花。

    景福谨慎的后退一步,这个秦妈妈一向苛刻,难得笑这么灿烂,她这一笑,肯定没什么好事!

    谁知秦妈妈笑眯眯的追了过来:“景福呀,你可知璎珞姑娘何时回来?”

    秦妈妈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说不上多受宠,论见老夫人的次数,她还不及璎珞呢。但她偏偏爱摆谱,显示出自己的能耐。平日见不到她,只有在发月例的时候她才会出现,明里暗里告诉小丫头们要学会孝敬她们这些老人,若不然就没有好果子吃。

    还真有看不惯她的小丫头,果真没有孝敬她,就被她使了手段,发落到浣洗的地方做粗活去了,后来景福再见到那个丫头的时候发现那丫头的手都生满了冻疮,大冬天的成天在冰水里洗衣服,能不毁吗!

    景福不敢得罪秦妈妈,只好对她能避则避。这还都是璎珞教给她的,璎珞读过书,懂的大道理比她吃过的盐都多,所以景福对璎珞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

    奇怪了,月例不是半个月前发的吗,秦妈妈这时来作何,还问起了璎珞?

    平时这秦妈妈的眼睛可是长在头顶的,从前璎珞和她都是三等小丫头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喊过璎珞姑娘,都是“璎珞那小丫头”,后来璎珞入了老夫人的眼,被提成了二等的,秦妈妈才没再敢问她们要月例,但是还是一直称璎珞为璎珞丫头。

    哪见过秦妈妈这样谄媚的唤璎珞为“姑娘”!

    景福学着璎珞平时的样子,镇定道:“不知秦妈妈寻璎珞何事?”

    她也不知道璎珞去哪了,本来还以为她会在房间里等她呢,毕竟今日两人都只当半日值。其实璎珞被提了二等之后,按理不应该再跟她一个三等的住一起,但是秦妈妈说没有房间给璎珞了,璎珞性子好,也不计较,就继续和景福合住一间。

    秦妈妈一听这话,看着景福的肉肉的小圆脸,知道景福怕是也不知道,就不打算跟景福多说,把怀里的手帕收更紧了,一点都不打算让景福看见,转身欲走。

    刚转身就听到景福小声的抱怨声,无非就是笑话她这时候来找璎珞肯定没什么好事。

    秦妈妈顿时气上心头,她心里恼怒景福一个三等小丫头也敢骑在她头上撒野,索性直接回过头:“景福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姐妹要去侯爷的院子里伺候侯爷了,还是侯爷钦点的呢!哼,你还把人家当姐妹呢,人家现在是侯爷身边唯一一个一等的丫头。而你?说好听了,是老夫人身边的三等丫头,往直了说,你就是一个看门的!”

    话音刚落,秦妈妈就被人拉了袖子。

    不用回头,秦妈妈就知道是景福,她正待要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迎接景福与璎珞好姐妹关系的破裂,再不济,景福也会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没想到,还没回头就看见景福放大了数倍的圆脸。

    那脸上没有丝毫的嫉妒不甘,相反,写满了兴奋与激动:“真的吗?秦妈妈,你是说璎珞调到了侯爷身边,还是唯一一个一等的?哇,我的天哪,璎珞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秦妈妈:“”

    合着这蠢丫头是压根没有听到她后面说的话!真是有够心大的!秦妈妈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但是看着景福的小圆脸,她突然觉得无论她说什么这姑娘都听不懂,索性又要扭头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璎珞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
章节目录 6.璎珞
    秦妈妈暗自唾弃一口: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消息自然也比旁人的灵通,所以有些事她比旁人都知道的早。

    听说璎珞的事之后,秦妈妈自认为自己也是府里积年的老人了,就想来讨个人情。她家有个女儿叫宝芝,比璎珞还大上两岁,生的圆润可爱,府里有好几个小厮都对她家女儿有意思,可是秦妈妈心高气傲,认为她家女儿最好,下人们配不上她女儿若是璎珞得势之时能跟侯爷提一下她家宝芝就好了,那她家宝芝也许能做个通房,甚至还有可能翻身做主子。

    到时候她秦妈妈的身份可不就水涨船高了吗!越想秦妈妈觉得越可行,忙不迭的揣上一条从万宝阁里为女儿买的帕子就来了。

    哪成想就这样被景福那个蠢丫头给搅黄了!

    秦妈妈心里疼的要抽了,面上却还是摆出一个笑脸,还没等她迎上去,就看见景福跟见了大肉包子似的狂热的扑到了璎珞身上:“璎珞,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要被调到侯爷身边了!对了,我的吃的呢,哇,在食盒里是不是!”

    秦妈妈头一次知道,原来被调到侯爷身边与吃是等价的!!!真是简直了!

    璎珞把手中的食盒递给景福,然后对秦妈妈笑道:“秦妈妈来可是有要事眼下已经过了晌午,秦妈妈怕是已经吃过饭了,我做了些点心,秦妈妈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再吃些,带回家给宝芝姐姐吃也是不错的。”

    秦妈妈讪笑一声,面对璎珞的笑语盈盈,秦妈妈只觉得她的心思被对方看的一点都不差,她顿觉怀里的帕子有些难堪,索性也不拿出来了。

    该说的要事看璎珞这个样子已经知道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里,便尴尬道:“璎珞姑娘不必客气,姑娘既已知道了,便开始收拾衣物吧,想必再过一会儿老夫人该派人来送你过去了。”

    麒麟院就是侯爷的院子了,璎珞听到这个名字,眸子黯了黯。她不知道为何侯爷单挑了她去,明明那时正厅候着的丫头那样多。她连侯爷的样子都没敢看,只隐约觉得他目光灼灼、气势迫人,叫她不敢去看。

    虽然说在侯爷的院子里当差有脸面,说出去也好听,但是璎珞私心里更喜欢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伺候着,因为在老夫人面前自在,而且那样的话,她也能照应着景福,免得她被人欺负了。

    能够在侯爷面前伺候,不知道是多少小丫头的美梦,却被她这样轻易的得到了,璎珞觉得不太真实。

    这样的美梦,却不是她想要的。

    璎珞把秦妈妈送到院子门口才回来。

    还没进屋就被景福搂住了,没过片刻就听到景福闷闷的抽泣声。

    璎珞叹了口气,搂住她:“你都知道了?”

    “我之前在夫人的院子里听侯爷向夫人要人,当时我还在羡慕被要过去的人呢,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可是为什么我这么难受,我不是应该为你感到高兴的吗我真是没出息。那方才你不在,应该是被老夫人叫去问话了吧,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景福抽噎道。

    “嗯,秦妈妈前脚刚走,后脚陈妈妈就把我叫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了,老夫人亲自跟我说的。老夫人还说找陈妈妈送我去,我觉得不好麻烦陈妈妈,就拒绝了。”

    璎珞把景福埋着的头抬起来,轻轻的用帕子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又道:“你这傻丫头,日后秦妈妈再来,你只管躲着她便是……咱们又不是见不着了,哭什么。”

    被璎珞这样一说,景福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可是一想到从今往后璎珞就要搬离了,她就难受,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又落下来。

    璎珞任景福哭了一会儿,见她稍显平静了,才道:“小花猫快别哭了,若不然点心都凉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吃了。”

    只见景福瞪大了眼,眼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委屈极了,她控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提吃的,我景福是那种贪吃的人吗?”

    璎珞也不说话,只含笑看着景福,她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招人极了!她已经能猜到景福下一刻会做什么了。

    果然听景福又别扭道:“……你今日做了什么点心,若是好吃的话,我就勉强吃点吧,算是给你面子了。”

    璎珞笑了,顺手把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几块精致的水晶马蹄糕,这些马蹄糕都被做成了梅花的模样,每块都一样大小,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有食欲。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呢!景福犹豫了半天,才伸手捏了一块出来,塞进嘴里品起来。

    景福吃的愉快,腮帮子鼓鼓的,还不忘叮嘱璎珞:“你以后在侯爷的院子里不要随便笑。你笑的太好看了,麒麟院里都是小厮,除了你连个做饭的婆子都没有,你这样好看,万一被哪个小厮看上了可怎么办。”

    “……”璎珞突然不想与这个丫头说话了。

    “对了,你可见到侯爷了?我今日见到了,他生的极是俊美呢,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对,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呀!”景福双眼放光。

    “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了,你这么聪慧,一定能得到侯爷的喜爱的,有他撑腰没人敢欺负你的。你想想,整个侯府这么多丫头呢,侯爷怎么就单挑了你?肯定是被你的蕙质兰心迷住了,哈哈哈”见璎珞不搭话,景福兀自说的开心。

    景福这丫头就是个心大的,刚才还泪如雨下,不过须臾之间便放晴了,笑的比谁都欢。

    “不过听说侯爷的性子很冷呢,好像对姑娘也不温柔,据说侯爷离府之前还把老夫人送他的几个丫头通通都敢走了呢,很无情的样子,应该是个不近女色的。”景福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璎珞的思绪却开始飘了。

    璎珞也想知道为何侯爷单挑了她,但她一想起那灼人的目光,就忍不住心生畏意。
章节目录 7.遇见
    吃完东西,景福就开始帮着璎珞收拾东西了。

    璎珞要带的东西不多,只有几套衣服,还有平时惯用的一些小东西。她把许多东西都留在这里,就是打算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景福。

    景福本来还挺伤感的,等璎珞告诉她要经常回来看她之后,景福就开心到起飞了。

    她们还没收拾完,又听见有人敲门。景福撅着嘴去开门了,心里还在抱怨怎么老是有人打扰她和璎珞的相处,明明璎珞过一会儿就离开了。

    没想到打开门见到的竟然是一个穿着小厮衣裳的年轻男子,景福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打量了那男子半天,发现这人确实面生之后,就有些害怕,她听几个小丫头说最近旁的府老是有陌生男子扮作小厮勾引小丫头,好几个丫头都被骗了呢!

    “你是谁?你找谁?你来这里做什么?”景福把小身板躲在门后颤着声儿问。

    成元被景福一连串的问题砸的不轻,他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个了。再看看小丫头畏畏缩缩的样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一个小丫头吓成这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挺正常的呀,至少他成元算的上是侯府里数一数二模样周正的,怎么就吓到了人家小姑娘?

    虽然觉得面前这小姑娘有些奇怪,但成元想起了侯爷的吩咐,说是一定不能让璎珞姑娘受委屈了。

    转念一想,面前这丫头应该就是璎珞姑娘身边的景福了,看她圆圆的脸就知道了,听说整个侯府没有比景福更爱吃的小丫头,所以她的脸吃的格外圆润,看起来有些喜庆,既然是璎珞姑娘身边的人,所以她也是个不能欺负的。

    “我是侯爷身边的成元,你叫我元大哥便是。我先前陪侯爷在军营,一直没有回来过,景福姑娘见我面生实属正常。我这般来是带了侯爷的话给璎珞姑娘,不知璎珞姑娘可在?”成元礼貌道。

    璎珞这便出来了。

    成元打眼一瞧,立马明白了多年来不近女|色的侯爷为何突然开口要丫头了,除了小了点,这姑娘的容貌、周身的气度与那些京城的贵女们相比都是不差的,若是这样的人儿放在任何正常男人面前,只怕就没有不想要的。

    “璎珞姑娘,咱们侯爷说了,你只用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了,麒麟院里都备好你的东西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去?侯爷的意思是让你什么时候收拾完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去了,若是你收拾好了的话,现在就去是再好不过的,我还能帮你拿个东西。当然,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的。”成元低着头不敢乱看。

    成元态度恭敬,让璎珞心里更没谱了。若是他此刻居高临下的,璎珞心里还能好受些,但如今这般,只会让璎珞更加担忧未来。

    璎珞连忙谢过侯爷的恩典,又拒绝了成元的好意。

    送走了成元之后,璎珞又磨蹭了半天就是不想去麒麟院怎么破!!!

    但是无论她怎么磨蹭,时间总是过去的飞快,还没给她发呆的时间呢,眼见着就到掌灯时分了,期间陈妈妈还来催了一次,坚持要把她送过去,她连忙婉谢了。她只有一点东西要带,如何就需要麻烦别人了。

    璎珞提起一口气,听陈妈妈和成元的口气,看来今天是就要到麒麟院的,再拖不得了。

    她抱着小包袱,朝着麒麟院的方向走去,颇有些赴死的决心。

    今日本就是侯府的喜庆日子,天色刚擦出一点黑,就有那殷勤的下人赶忙点了灯笼。廊下、亭边、水榭上、花池旁,都被红艳艳的灯笼点亮了。

    开始泛黑之后,那天色就跟涂了墨似的,不知不觉间就暗沉了下来,也让那点点光亮便开始晕染开来,霎时间就让整个侯府都氤氲在一片温润的亮色之中。

    璎珞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前方有些黑的路,在周遭光明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它的阴森,璎珞不由心里一紧。她素来怕黑,这条路是去麒麟院最近的路,她本来就耽误了些时间,怕去晚了被侯爷不喜,就选择了这条路。

    本来麒麟院的人手就不多,如今侯爷回来了,那里才算有了人气。这条路本没有几个人走,眼下虽然也被几个有心的下人挂了灯笼,但是对璎珞来说,着实是黑了点。

    璎珞吸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她心里默念着《道德经》,眼只管看前方,半分都不敢乱瞄。

    小道边植的有几株松柏,听说是侯爷喜欢的树,但是璎珞眼光扫到那在夜色下影影绰绰的枝摆,心下惊恐不已。大户人家的院子里大多都是种花草的,因为看起来美观又大方,但是鲜少有种松柏的。

    侯爷为何要喜欢这种树,夜里看起来就像个人影似的,端的是吓人!

    这里平时没有人走,所以整个小道上只有璎珞一个小姑娘,她缩了缩肩膀,不去听自己的脚步声,心里只管默念着书里的内容。

    陡然间,几株低矮的花树间跳下一只花猫,结结实实把璎珞吓了一跳,把她怀里的包袱都吓掉了!

    等璎珞回过神的时候,看见那花猫“喵”了一声,又扭着肥硕的身子往花丛深处钻去了。璎珞方才松了一口气,那花猫她认识,是李厨娘家的。

    璎珞这才有心思低头弯腰去捡包袱。她又细心的把包袱拍了拍,她一向爱洁,所以容不得身边的东西染上污物。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真真切切又被吓了一大跳!

    猝不及防的发现她面前有个高大欣长的男子!离她只有两步远!迫人的威压犹如大山一般压过来,直压的璎珞心跳都漏跳了几下,接着又跳的如敲鼓,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璎珞忘却了呼吸,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路没有声音,眼前的莫不是

    她嫩白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惨无血色怎么就被她撞见了!

    璎珞闭着眼,吸了一口凉气,心跳都漏了半拍。她颤着声儿直接把《道德经》背了出来,过了片刻,她感觉到面前的威压还没有离开,更慌了,又开始背起佛经。

    邵晏见面前的小人儿把“我自无心于万物,何方妨万物常围绕”都背出来了,心中好笑,不由发出了一阵清泉般干净低沉的轻笑。

    璎珞的小脸皱的更紧了,好在没有继续背书了。会笑,有声音,那么应该是个人了!她轻轻的掀起眼帘,只见一个清俊至极的人正抱臂看着她,他的面容有些冷清,在莹莹之光的映照下益发彰显出他绝伦的气质。

    若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的眼底满是戏谑,嘴角也噙了一抹笑意,不过紧张的璎珞没有发现便是。

    她的视线下移,果然看见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有两道人影斜斜的洒在路上,一道是她的,一道是面前人的——有影子,那就是人!璎珞舒了一口气。

    “怎么,不背书了?”那人的声音辨不清感情,有些冷冽,却又好似有些轻松。
章节目录 8.初遇
    璎珞呼吸一顿,眼前的人不是侯爷吗!!

    先前她没敢仔细看,但如今听了声音就确定了。侯府里这般品貌的除了侯爷还有谁!她去老夫人院子里送膳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恰听到了侯爷和老夫人交谈的声音,那声音跟方才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璎珞的水眸睁的大大的,上面小扇子一般的眼睫在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一些阴影,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

    又愣了片刻,看见侯爷欲走近,璎珞才似刚反应过来似的,忙低头行礼:“见过侯爷!”

    邵晏悄悄隐藏起嘴角的笑意,他简单的回了句“嗯”就算是回答璎珞的话了。说实话,他着实不习惯昔日娇宠着的小妻子成了一个小丫头,所以听见她这般向他行礼,心里是抗拒的。

    但是低头看见小姑娘拘谨害怕的样子,那灵动的眸子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他,这是从前的他不曾见过的样子,邵晏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把未来妻子养在身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邵晏随手接过小姑娘怀里的包袱,淡淡的道了声:“走吧。”然后就转身往麒麟院的方向走去。

    璎珞留在原地愣神所以,侯爷这是?

    “我要去寻母亲,又想起她现在应该已经歇息了,索性就不去打搅了。”邵晏淡淡道,算是为他的行为做解释了。

    璎珞点点头,她知道老夫人一向睡得早,眼下应该已经洗漱好准备就寝了。

    眼见侯爷身高腿长,没几步就把璎珞落下了一大段距离,璎珞看了看周围黑乎乎的树影,只得提起小碎步跟上。

    邵晏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心情更好了,面容也柔和许多,周身的清冷之气在不远处的烛光之下暖化了不少,益发显得俊美绝伦。

    但是想到手下传回的消息,他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去。

    邵晏虽然腿长步子大,但是他刻意放缓了步速,让璎珞很快就追上了。

    小姑娘就走在他左后侧,落后他两三步,他能清楚的闻到微风送来她发间的清香,还有独属与她的那种甜香,甜甜腻腻的,就像夏日里的一抹凉风,一直让他迷恋不已。说不出的勾人,甜到人心里去,叫人闻了就恨不得把头埋在她颈间细细的嗅

    邵晏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扭头去看小姑娘。

    “你叫璎珞?”

    璎珞一愣,她没想到侯爷竟然在半道跟她搭话,但是她也不忘低头答话:“回侯爷的话,是老夫人赐的名字。”

    她的声音跟她的气息一般甜,软软糯糯的,还带着些少女的青涩,让人听了一次就忘不了,直往人骨子里勾。

    邵晏心头却是一阵难受,他不喜欢看到他的小妻子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她应该是恣意娇贵的,而不是现在这样低声下气的。邵晏突然就恨自己了,只怪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她会很安全的在首辅府里等他去娶她,所以才没有分出一份心去看照着她,导致了这个结果。

    他未来的妻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拐了,叫他如何不自责!

    邵晏抿唇,声音低了几分,里面似乎有道不清的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从今以后我会护着你。”

    侯爷护着她?

    璎珞彻底呆了,她在脑海里自动把这话重复了好几遍,然后一脸呆滞的抬头去看男子。

    是了,他是侯爷,而她以后都会在他跟前伺候,做主子的定会护着做奴才的也不是说不过去。璎珞这样想着也就理解了。

    邵晏见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可爱的紧,心里的烦闷也减了几分。

    前世的他是个愣头青,白长了这么大的块头,却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姑娘家。她又小了他六七岁,又生的那般娇嫩,他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吓到了她。

    把她娶进门之后,他连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平日里也不大说话,愣是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都不敢大声跟他说话。直到有一次她受了委屈,哭得好不伤心,他在一旁看的揪心,却苦于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他心疼的紧,也不顾会不会吓到她了,直接把她揽到怀里,大掌温柔的轻抚她的头安慰她。

    没想到她却骤然停了泣,眼睛睁的圆圆的看着她,一眨也不眨的,就在他以为她会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生气的时候,却见突然她破涕为笑,那一笑犹如骤放的昙花,美不胜收!自那以后,他与她才算是敞开心扉了,他也最爱没事就摸摸她的头,她也喜欢依赖他的肩膀

    邵晏看到小姑娘可爱至极的样子,不由抬起手臂,情不自禁的想摸摸小姑娘的头。

    动作未出,邵晏就尴尬的放下手,他忘了他已经重生了,而她也还对他不熟悉,差点就做出让小姑娘把他当登徒子的行为了。

    他轻咳一声,抬起下颔,示意小姑娘跟上。

    璎珞只好提步跟上,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前方,侯爷因为她与他拉近距离的动作而翘起了嘴角。

    到了麒麟院,正是用晚膳的时候。邵晏直接把小姑娘带到了他院子的厅堂,他随手把小姑娘的小包袱放在了桌几上,然后抬抬手,吩咐跟进来的成元摆膳。

    璎珞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

    “你先去净房洗手,一会儿伺候我用膳。”邵晏本来想说陪我用膳,但是看见小姑娘身上穿着的侯府小丫头统一穿的粉裙,他突然间就意识到她现在的身份,便拧着眉改了口。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差不多了,明白这个时候把她留在侯府里是最安全的做法。他到底不忍心看着原本该娇养着的小姑娘做这些下等的活儿,但经过许久的思量,他才狠下心来——无论是侯府还是那些勋贵世家,都断没有让下人与主子同桌用膳的道理。

    璎珞低头应了,跟着成音进去。成音是成元的兄弟,长的比成元还要俊俏两分。但是他话不多,许是跟在沉默寡言的侯爷身边呆久了,他带璎珞进去的时候只微微一颔首,然后就在外面守着了。
章节目录 9.伺候
    净手之后璎珞发现晚膳已经摆好了,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道菜,还有汤水。璎珞注意到她的小包袱已经不见了,她不由抬眸去看邵晏。

    邵晏淡淡道:“我把它放到你住的耳房了。”

    没错,再活一世,他还是这般不善言辞,明明想对她温柔的说话,想告诉他耳房被收拾的很干净,里面的布置是她从前喜欢的那种,但却又怕他的突然亲切与关怀吓到她,让她以为自己存了不轨的心,毕竟她如今还这般小,于是邵晏只能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确实,邵晏也真的存了心思。他自己的妻子,自然要养在他身边。他要亲手把她养大,看着她一点点长成他心中的样子,岂不快哉?

    璎珞注意到邵晏说的是“我”,而不是“我让下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侯爷亲自把她的包袱送到她房间?想想就不可思议,她于是只当侯爷是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他怎么可能屈尊做这事!

    邵晏没注意到璎珞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就径直坐下,待抬眸的时候,小姑娘还在那里傻傻的站着,成元成音两个也跟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过来。”邵晏不乐意了,他和他媳妇儿吃饭他们两个就在旁边看着?他眉梢一挑,用眼神把成家两兄弟赶了出去,话却是对璎珞说的。

    璎珞敛眉过来了,小扇子一般浓密又纤长的眼睫乱颤着,轻易就暴|露了她的紧张。她不是没有服侍过主子用膳,老夫人就喜欢用她,后来每到用膳时都要她在。她伺候老夫人伺候的倒也顺手,但是面前的人换成侯爷的时候,她却开始紧张起来。

    深吸一口气之后,璎珞才稍稍平复了一点,也能镇定的执著了。

    可是,当璎珞真正拿起那白玉著布菜的时候,问题来了,她不知道侯爷是什么口味,爱吃什么菜,哪些是他不爱吃的。

    之前她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知道老夫人喜欢吃什么,就好伺候,现在换了个人,偏偏这个人还是侯爷,璎珞就觉得有些别扭了。

    总不能要她现在问吧!

    但是璎珞又琢磨着既然这些膳食能上桌,那么肯定是侯爷身边的人允了的,自然也就代表了侯爷的意思。

    那应该就代表着侯爷都能吃?璎珞还是有些不确定,但是看着邵晏整好以暇的坐着看她,只等她伺候用膳一样,她才鼓起勇气动了筷子。

    邵晏看着白玉碗里安静地躺着的那块白糯糯的山药,神情开始纠结,眼神变换了好几番,才拿起自己的筷子,默不作声的把那块软塌塌的山药吞下肚。

    璎珞心思缜密,饶是邵晏的迟疑刻意压制了,她也察觉到了一些。

    “侯爷,您,可是不爱吃山药?”璎珞小心翼翼的问。

    邵晏却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最爱吃的便是山药,只不过许久未吃了,才有些感慨。山药是个好东西,能益肾气,健脾胃,使人目明耳聪。”

    璎珞抿唇听着,粉嫩的脸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把邵晏看的一呆。

    随后他又若无其事舀了她另盛的长生粥,连喝了好几口才把山药的味道盖住。

    就听到小姑娘软软的试探:“侯爷,若不然再吃一些山药?”

    璎珞看见侯爷执着勺子的手一顿,然后就听到他的轻咳声:“不了,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得腻,适可而止就好。”

    “”可是侯爷您不是才吃一小块儿吗,这就够了?

    璎珞心里看的通透,暗自记下了侯爷不爱吃山药。她明白这是侯爷不想给她这个新来的难堪,才说自己爱吃山药。

    她的心里渐渐升起一抹暖流,原来侯爷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冰冷,这样一来,她对来到这里的抗拒好像也没有这么深了。

    后来的过程很顺利,璎珞仔细的分辨着邵晏的表情夹菜,她总结出侯爷应该是只讨厌山药一种,因为无论她布了什么菜,他都会两口就吃光。只不过他好像不太爱吃甜食,璎珞心里又记下一点。

    用完膳,璎珞又伺候着邵晏喝了漱口香汤,晚膳就算是结束了。

    她刚想叫人撤菜,就听到侯爷又说话了。

    “现在撤下去也是便宜了成元成音那俩小子,你先吃了再撤下去吧。”邵晏已经起身走向净房,半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给璎珞。

    璎珞听到邵晏的吩咐时微愣了一下,大户人家确实是有主子吃剩的才被下人分吃的习惯,因为主子吃的再不济也有分例在那,而下人就只能去厨房自取饭菜,若是混的好的话也就吃的好些,但像璎珞这样的小丫头吃的就很普通了。而且主子一般吃不多,总会剩下许多,一般就赏给下人分食了。

    看着那盏几乎一口未动的仙人脔,还有冰糖百合马蹄羹、香甜的红枣雪蛤汤璎珞突然觉得她有些饿了。

    许是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邵晏吃饭像打仗一样,从来都是速战速决的,比别人快多了,但是吃饭的姿势还是一样的优雅,所以一顿饭下来,菜还都是热的。

    璎珞晚间不喜欢用太多的东西,只稍微捡了喜欢的吃了几口,差不多就饱了。

    成元来撤餐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先吃些,璎珞感激成元的好意,但也只好连忙拒绝了,还说侯爷已经让她吃过了。成元闻言有些诧异,但想到了什么,也就没有再说坚持,就把饭菜撤出去和他兄弟一起吃了。

    这时候邵晏已经从净房出来了,他应是洗了脸,落在脸侧的发梢还滴着水,本就如象牙一般的肌肤更是被水汽氤氲成上好的美玉,菱唇也染上了一丝绯色,眸子里好似容纳了星辰大海这一瞬间,他的淡漠被打破,谪仙的气质也被平添的人气冲的淡了些。

    璎珞莫名看的有些痴了。

    邵晏淡淡扫她一眼,脸上看起来还是那般的冷清,只有嘴角提起的角度好像比平时高了一些,他开口道:“困吗?”

    主子有吩咐,做下人的怎么能说自己困呢!

    璎珞摇摇头:“回侯爷的话,奴婢不困。”

    她在心里感叹着怪不得阖府上下都说这位主子难伺候呢,就冲他那张时常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让下人们揣测他的心情都变得很艰难,更别提在他面前得脸了!

    “那随我到书房来。”邵晏丢下这句话,就迈着长腿走向书房。
章节目录 10.惊雷
    书房离这里很近,走了几步就到了。

    璎珞先到书房外的茶房煮了一壶热茶,用小紫檀木的托盘托着茶壶和官窑制的瓷杯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

    邵晏已经在镶着玉的大理石书案前坐下了,他的坐姿很端正,此刻正手执一卷书,聚精会神的看着。璎珞眼尖,看了一眼,发现那是《十一家注孙子》

    璎珞屏住呼吸,动作更加轻慢了,生怕惊动了邵晏,影响了他读书。

    却还是被他发现了。他微微抬眸,视线从书移到她的脸上,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渴,先把茶放在那边的茶几上吧。”

    璎珞依言放了过去。

    又听到他问:“听母亲说你读过书?”

    璎珞没想到邵晏会突然问她这个,更没想到老夫人和邵晏说了这个,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在她在老夫人身边待久了,老夫人刻意调教过,所以回答的也不算怠慢:“回侯爷的话,奴婢先前幸承了老夫人的大恩,侥幸识得几个字,说读过书却是不敢的。”

    邵晏眸色微深,沉默了片刻,道:“过来为我研磨。”

    璎珞低头走过去,发现那方赭黄色的澄泥砚已经被研磨开了,只不过磨的不够细。

    她卷起一小截袖子,侯府里统制的衣服都是广袖,若是不挽起来就容易把墨汁染到衣服上。

    这种澄泥砚不似寻常的石砚,它是泥制的,所以墨起来没有这么费事,但是对墨质的细腻程度要求的就比较高,所以她研磨的很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邵晏的视线落在她行动间偶然露出一小截的皓腕上。

    她的肌肤还是那样的雪白水嫩,丝毫没有因为这几年做了丫头而变得粗糙。邵晏吐出一口浊气,才僵硬的移开视线,就怕他灼热的目光不经意间吓坏了他的小姑娘。

    落在璎珞眼里又是不一样的光景,她只见邵晏在很用心的看书,好像要把那页书彻彻底底看透一样,迟迟都没有听到他翻书的声音。

    璎珞不由悄悄抬头,却落入星眸之中。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吗?”璎珞不解道,她还以为邵晏看她是有事吩咐她呢。

    邵晏以手做拳,抵在唇边轻咳两下,方才缓解了尴尬。

    “没有了,你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去那边书阁上拿几本书看。”邵晏的视线落在书上,但心神却都聚在小姑娘身上。

    听了邵晏的话,璎珞有些不知所措。她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哪里有在主子书房看书的道理!

    许是看出了璎珞的局促不安,邵晏放下了手中的书,淡淡道:“那把茶端过来吧,正好我有些渴了。”

    璎珞如得大赦,一手执壶,一手端盏,动作利落又优美的分了一盏茶,轻轻的放在书桌边。

    她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邵晏的视线一直未离开过她。他至今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风骨与气质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是什么环境都剥夺不了的。

    或许旁人会受境遇的影响,但邵晏知道,他的小妻子不会!

    所以要不要把他的小妻子送回去呢?邵晏心中纠结着,送回去,他不舍得。不送回去的话,他不忍心让她受苦,她就应该拥有高贵的身份,享受本该有的一切。

    想到记忆中小姑娘明媚的笑颜,邵晏告诉自己不能自私,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毁了她的一生。她是首辅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姑娘,身份摆在那里,品貌也是极佳的,容不得半分觊觎。

    而若是让她一直在这里做个小丫头,那她不仅身份受限制,连做他正室的资格都没有。

    邵晏叹了一口气,罢了,明日他就想办法把她送回去,还要想法子解释他怎么认得出她的,不然,对她的声誉多少会有些影响。

    “这里不用你守着了,你先下去吧。对了,不用值夜。”虽然邵晏很想让他的小妻子时刻呆在他旁边,但是他舍不得看她有半分累,就看她那样安静的站着邵晏就受不了了,所以就开口让她回去。

    璎珞走之后,邵晏又坐了半个时辰,把属下传回来的消息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拧着眉头提起狼毫笔,把要点疑点记在了纸上。

    按消息来看,他的小妻子至少在三年前就开始失踪了,那时候,他的势力刚刚覆盖京城。

    邵晏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什么思路——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这辈子与前世的不同命运,难道是他的重生改变了某些事情,然后作为惩罚,他最珍贵的人差点就消失在他面前?

    邵晏半分也不相信!

    又过了许久,约莫到亥时,邵晏才示意门外等候多时的下属进来。

    “侯爷,刚从首辅府里传来的消息,宁家六姑娘没了,说是病情凶险,大夫还没有到人就没了”

    怎么会没了,之前首辅府里不是瞒的好好的吗,用宁六姑娘染疾的消息里掩盖她走丢的事实,这样一来,若是以后寻着人了,也断不会有人怀疑。

    首辅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打算明日把她送回去,可是,这样一来,她没了的消息都在京城传开了,再把她送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就今日宣布了,前世明明就没有这些的!她好好的,无忧无虑的过完了她的闺阁生活,从不曾听说过她还经历过这些。

    为何就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邵晏一拳击在了大理石书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听的那正在汇报的下属头皮一紧。

    “多派几个人监视首辅府,一旦有什么异动,立马向我禀报!”邵晏的声音冰冷的能滴出水一般,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的颤栗。

    “是!侯爷,还有一事——属下近日发现宁家四公子一直以来都在找什么人,好像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至少找两三年了。”

    宁四?

    邵晏抿了唇,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下去。他跟宁四是认识的,宁四是宁璎的庶兄,跟宁璎的关系一直不错,对他这个妹婿也颇为友好,后来还跟着他一起上战场,他记得他死之后,宁四接了他将军的担子,混的还算风生水起,最后好像被新帝封为了护国大将军。

    他死后宁四也上门过好几次,都是探望宁璎,这些邵晏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闲着无事的时候在侯府里飘荡,听下人们扯闲话听到的。在下人们口中,这个宁四是个极不错的兄长,就是不知为何先前宁璎还是很亲近他的,后来对他的态度就很冷淡了。

    想到这里,邵晏的下颔紧绷着,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章节目录 11.胭脂杏花鹅脯
    又过了许久,邵晏才起身回房。

    他先到小姑娘睡的耳房看了看,在她的床前安静的站了许久,表情是从未有的祥和。他的小姑娘就那样睡着,睡的甜甜的,姿势很乖,眉眼也都舒展开了,脸侧向外面,彻彻底底的毫无防备。

    看着小姑娘柔软的发和她甜美的睡颜,邵晏的心底的弦募地被轻轻的拨动了,他突然想,把她留在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为她拿回她该有的一切。

    不知看了多久,邵晏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仰面几乎一夜未睡。

    翌日,东方刚出现第一抹鱼肚白,邵晏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一抹淡绿的身影在他的房间里忙活,虽然隔着床幔,但是邵晏一眼就认出来了。

    邵晏勾起唇角,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小姑娘又是谁。他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轻咳了两声。

    果然见她闻声过来了。

    璎珞刚倒好了洗脸的热水,手上还沾着些许水珠,她也来不及细擦,只在自己的帕子上匆忙擦了两下,就疾走两步到邵晏的床前,小声问道:“侯爷可是醒了?”

    邵晏抿唇,他看到了小姑娘的帕子上绣了一株兰,大方又好看。他刻意放柔了声音,但晨起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低沉,性感的不像话:“嗯。”

    璎珞就挑起那不算厚重的窗幔,见邵晏已经自己穿好了里衣和中衣,只有外袍和腰带没有穿了。璎珞松了一口气,刚开始成元大哥说让她去服侍侯爷的起居,她还有些窘迫,现在发现侯爷很好伺候,脾性也好,虽然性子有些冷了,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好相处的。

    璎珞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床架上拿起邵晏的外袍,邵晏却摆摆手,淡淡道:“你出去罢,这些小事我习惯自己来的。你去叫成音把我的刀备好,我一会儿去院子里练武。”

    “是。”璎珞点点头就出去了,莫名觉得轻松好多。

    到外间的时候,她发现成元和成音两个齐齐的站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成元笑的很友好,眼睛都眯一起了,成音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跟璎珞点了个头。

    “侯爷说要成音大哥备好他的刀,他一会儿去练武。”璎珞也浅浅的笑着,她生的好,这样一笑,把面前两个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成元就觉得这小姑娘好看,顺便多看了两眼。而成音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身去准备邵晏的刀去了。

    成音走后,成元又拉着璎珞说了几句话,还问她在这里习不习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璎珞又是一笑,这回笑的露出她的梨涡了,把成元看的一愣。

    “先谢过成元大哥了。”

    璎珞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都是又甜又软,让成元听了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咱们都是在侯爷院子里伺候的,有什么谢不谢的,璎珞姑娘不必跟我客气。”

    他们说完话,就看见邵晏已经洗漱好,推门而出了。

    成元立马迎了上去:“侯爷,今日有什么想吃的?小的也好叫厨房的准备,等您练功回来刚好可以吃。”

    邵晏先瞥了璎珞一眼,又淡淡道:“让厨房多加一碗加蜂蜜杏仁的热奶,其他的跟往日一样就好。”

    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的好了才能养出好身子。邵晏在西北军营的时候见惯了那里的百姓和牛奶羊奶,听说常喝这些的孩子身体会比较康健。他自然想让璎珞健健康康的,所以才这样吩咐下去。

    成元闻言一愣,他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有喝热奶的习惯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应了下来,小跑着去了厨房交代。

    于是就只剩下邵晏和璎珞了。

    璎珞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又不习惯闲着,就先趁着侯爷还没有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侯爷,奴婢会做些简单的吃食,如果侯爷不嫌弃的话,奴婢可以做些给侯爷尝尝。”

    邵晏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头。不过璎珞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暖意了:“行,做好了再送一份到老夫人那里,听说她喜欢吃你做的吃食。如果食材缺的话,直接让人去大厨房要,或者找成元要也行。”

    他说完这些就踏着步子迈下了石阶,几步就离开了璎珞的视线。

    璎珞呆呆的站了会儿,才在心里感叹:侯爷可真高呀!连腿都比旁人的长。

    这时成音回来了。他看了璎珞一眼,就把视线落在别处,他的声音跟他的面容一样有些冷:“侯爷怕你不知道小厨房在哪里,让我带你去。”

    “嗯,劳烦成音大哥了。”

    成音微微点点头,就带着璎珞往小厨房走,他的个子也不低,腿也长,他走一步璎珞得小步走两步。走了两步成音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刻意走的慢了些,让璎珞跟了上来。

    等看着璎珞进去了,成音在小厨房门口静静地站了片刻。他长的本就俊俏,这些年跟着邵晏一起在军营里锻炼着,让他看着比旁的男人多了些刚毅冷硬的气质。阳光透过榆树叶子,斜斜的落在他的身上,把这人勾勒的跟画上人一样好看。

    不过璎珞看不到便是了。她走进小厨房,见里面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正忙碌着,她打扮的挺干净,看起来很是利落。

    这个婆子穿着褚青色的比甲,头发都用桂花油一丝不差的拢在了头上。见璎珞进来,她笑的和善:“你就是璎珞吧!昨儿听说你来了,我不得闲,就没去看你。这是我自己做的桃花饼子,你若不嫌弃就带回去吃些,闲来无事当做点心吃,权当做解饿了。”

    她边说边从窗边拿出一个食盒,可见是一早备好的。璎珞也不好推却,只好接过。

    “你叫我宋妈妈便是。”那婆子知道璎珞是第一次见她,就主动说了她的名字。

    “那璎珞就谢过宋妈妈了。”璎珞谢过宋妈妈,又把她来这的目的说了出来。

    宋妈妈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璎珞拉进更里面的屋子:“你看看这些食材够不够,不够我让人去大厨房取。咱们侯爷对吃食的要求不多,也很少让小厨房加餐。侯爷一走就是五年,这里也是一连五年都没有开伙了,如今他回来了,膳食也是大厨房一并送来的,总归比我们的好便是了,所以东西有的时候不是很足。”

    璎珞一一看了,她本来想做藕粉桂花糖糕的,但是想起来侯爷好像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便做罢了。正巧她发现正巧有一只新鲜的鹅,于是就挽起袖子,打算做一道胭脂杏花鹅脯。

    璎珞想着《易牙遗意》里面这道菜的做法: “鹅一只,不碎,先以盐腌过,置汤锣内蒸熟,以鸭弹三五枚洒在内,候熟,杏腻浇供,名胭脂杏花鹅。”

    她先仔细净了手,然后把鹅肉洗净,再用盐腌了,算好时辰之后,她才加了调料把鹅肉烹熟。取最鲜嫩的肉切开,里面正是呈红色,有如胭脂的颜色一般。她按照书里面说的那样,依次加了鸭蛋、杏制的酱,一道香喷喷的胭脂杏花鹅就做好了。

    宋妈妈在一旁看的惊奇,原来做鹅肉的时候还能加杏酱。再看看这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宋妈妈只觉得她的食欲都被勾出来了。

    “璎珞姑娘好手艺!”宋妈妈由衷赞道,然后,递给璎珞一方干净的帕子,示意她擦擦汗。这水灵的小丫头做菜的时候无论是姿势还是其他的都很赏心悦目,让人情不自禁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璎珞把菜分成两份,都用雪白的瓷盘盛了装在食盒里,才告别宋妈妈。

    回到院子的时候,璎珞才发现原来侯爷还在练功。他的身材属于欣长型的,璎珞一直都以为这样的人应该是有些瘦弱的,不曾想原来侯爷竟是个这般健硕的。

    说健硕也不大恰当,饶是读过书,璎珞一时也想不起来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肌肉很结实,手臂并不像旁的练武的男子一般粗壮,但是看起来就很有力的样子。他练功时没有穿长袍,穿的是件深蓝的劲装。他结实的腰身在紧身劲装的衬托下显得线条格外优美流畅,看起来竟有几分美感。他正舞着刀,看起来至少有几斤沉的刀在他手里就好像一根树枝一般来的轻巧。

    直把璎珞看愣在哪里。

    倒是成音先发现了她,他抿唇走到小姑娘面前,默不作声的接过璎珞手中的食盒。

    璎珞感激一笑:“还要劳烦成音大哥送一份到老夫人哪里。”

    成音把目光在小姑娘脸上扫了一遍,然后淡然离开,接着,璎珞听到了他淡淡的一声:“嗯。”

    璎珞惊讶了地看向成音,她还以为他不想跟她说话呢,每次成元跟她说话的时候,他都闷口不言,就连她向他道谢,他都只是微微点头,没想到这次竟然说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让璎珞松了口气。

    看来,侯爷院子里的人都不难相处。

    思俦间,一双绣着如意纹的云靴进入了璎珞的视线,璎珞抬头一看,才发现侯爷已经练好功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章节目录 12.吃味
    璎珞抬起头,只见邵晏的发丝微微汗湿,还有几滴汗顺着他的侧脸滑下,本就好看的眉眼氤氲了水汽,显得更加惑人了。因为刚练了刀的缘故,他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也有些重了,他又离得近,璎珞几乎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微微后退一步,璎珞悄悄呼出一口气,又低头道:“见过侯爷,奴婢已经做好了菜,侯爷您看可要现在食用?”

    邵晏也后退了些,低低道:“嗯。”

    然后他大步一迈,就进了房间,璎珞进去的时候听到他在洗漱。

    他洗的很快,没让璎珞等太久就出来了。见成元成音两兄弟还在,他威严一瞥,两兄弟就自觉出去了。

    菜已经摆好了,邵晏掀起衣服下摆坐下,先执著尝了尝璎珞做的胭脂杏花鹅脯,嚼了两口,璎珞就听见他夸赞的声音:“嗯,不错。”

    璎珞有些开心,莹白的小脸染上一丝绯色,看起来更加可人了。她又为邵晏夹了几块,还盛了碗粥。

    邵晏果然爱吃,连吃了好几口,若不是璎珞又夹了其他的菜,估计他会一直吃下去。

    他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但看到那一幕心底到底不舒服,也就忍不住了:“成音那小子性子太冷,也不爱说话,不喜欢谁就不与谁说话,你不必刻意与他交流,要是觉得闷的话就找成元说话,小厨房的宋妈妈也行。”

    璎珞点点头:“是。不过奴婢觉得成音大哥虽然性子冷,但是是个热心肠的,也很爱帮助人,我不介意的。”

    邵晏差点把手中的白玉著捏碎。

    用完膳,邵晏就黑着脸派成音去外面办事了,没有三五天回不来的那种。

    邵晏用完膳就去了书房,他怕璎珞无聊特地吩咐她可以回去看看,璎珞却没有回去,她觉得刚来第二天就回去不太好,索性换了身耐脏的衣衫,准备把麒麟院里打扫一下。

    熟料成元一见璎珞拿着打扫的东西,立马拦下了她:“璎珞姑娘,这些粗活不需要你做,你只要好好伺候侯爷就成。你是姑娘家,心比我们大老爷们细,有你服侍侯爷肯定很满意。况且你这么瘦,这些粗活你做不来,我和成音做惯了这些活,已经习惯了。若是你把这些活也抢走了,岂不是要我和成音吃白饭?”

    璎珞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成元这样一说,璎珞还真觉得自己抢了他们的活计。不过她也确实觉得成元友好,也就笑笑任成元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成元干着活,璎珞不好在旁边干站着,就也要帮把手,却又被成元拦住了。

    “璎珞姑娘,听说你会读书?”

    璎珞就笑笑;“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算不得什么。”

    成元放下了手中的笤埽,凑到璎珞身边,小声的煞有其事道:“那你闲的无事就去侯爷的书房去看书呀,侯爷书房里的书老多了,整整五架子才放得下。你别看咱们侯爷面相冷漠,其实他人可好了,当年我和成音都是托了侯爷的福才侥幸识字,若不然,我们现在都是睁眼瞎!侯爷的书咱们都可以看的,只要别把书整坏弄丢了就成,这可是侯爷亲口吩咐的!”

    璎珞微怔:“你们都去侯爷的书房里看过书?”

    “还能骗你不成!不过也就我和成音去过,因为府里其他下人大多都不识字。你虽然刚来,但侯爷很看重你,肯定跟你说过可以去吧?”成元边说边挤眉弄眼,尤其是最后两句,还带着些揶揄的感觉。

    璎珞脸一红,也不陪成元一起打扫了,直接去了书房守在外面,就等着侯爷有什么吩咐立马就去做。

    成元望着璎珞的背影,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他在心里感叹这小姑娘运气好,刚来就被侯爷特殊关照。其实他自己并没有敢看过侯爷的书,只有在打扫的时候才敢碰碰侯爷的书阁,看过的下人只有成音一个,因为成音脑袋好使,侯爷不想他被埋没了,才特许他的权利。

    不,应该说,现在还多了个璎珞。

    璎珞在书房外刚站了没多久,就听到邵晏低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外面的可是璎珞?”

    璎珞连忙应了。

    邵晏听着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心里有些痒痒,非得把她放到自己面前才好受。

    “你进来煮些茶吧,我有些渴了。”邵晏两口喝完手边的茶,又把杯子放回原处,嘴角还勾起一抹笑,笑的好似千年的狐狸一样狡猾。

    璎珞就挑开帘子进去了,偶尔一眼的偷瞄发现侯爷正认真的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书名璎珞没敢仔细看,就去茶房煮茶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邵晏已经不再看书了,而是挽起袖子练字。他用的是普通的宣纸,但字写出来却丝毫没有受纸的影响,反而把纸衬的比上好的澄心纸还要鲜亮。

    这让璎珞对邵晏更加崇敬的同时,也添了些羡慕。她虽然识字,但是写字并不是很好看,经过这两年的锻炼,勉强算得上是清秀能看,但一直不得章法,所以她就觉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什么时候她也能写出侯爷那样隽秀的字。

    邵晏抬头看了璎珞一眼,嘴角好似噙了一抹笑意:“母亲说你今早送过去的菜很好吃,叫什么来着,胭脂鹅脯?”

    璎珞小声提醒他:“回侯爷的话,是胭脂杏花鹅脯。老夫人喜欢就好。”

    “想要什么赏赐?”邵晏的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看到了星辰大海。

    璎珞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回侯爷的话,这是璎珞的本分,却是不敢讨要赏赐的。”

    邵晏放下笔,用纸镇把刚写好的纸压住,静静地等墨迹晾干,“那就赏你打扫书房好不好,以后书房归你管,里面的书你也可以随便看——成元成音两个笨手笨脚的,让他们打扫书房我总是不放心。”

    被自家主子说成笨手笨脚的成元成音都莫名打了个喷嚏。成音敛眉,随即若无其事的办事,而成元则小声骂骂咧咧:谁惦记着小爷呢!
章节目录 13.赏赐
    于是璎珞就莫名其妙的接下了这个很合她心意的活儿。

    邵晏见璎珞没有反对,嘴角微微翘起,见璎珞看过来,他掩饰性的用茶杯挡住了唇。

    璎珞看了心中只觉得奇怪:侯爷莫不是上火了?若不然怎么嘴角一直在抽抽。

    邵晏又开始看书,他拿的还是昨晚璎珞见到的《十一家注孙子》。这次他倒是看进去了,没有一直往小姑娘身上瞄。邵晏看书的时候,璎珞就去了旁边的书阁,小心翼翼的,带着膜拜的轻抚过一排排的书,心里流淌过一阵阵暖流让她打扫书房,确实是对她最好的赏赐!

    这时候有人在书房外敲门,邵晏放下了书,就听到成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侯爷,厨房刚做好了您要的蜂蜜杏仁热奶,说是之前没找着杏仁,使了小厮现买的,所以现在才送过来。不知道您现在还喝不喝?”

    邵晏让他进来,成元把热奶放下之后就悄声退出去了,他知道,侯爷在书房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不过,好像璎珞是个例外。

    璎珞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邵晏的书桌前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那奶似乎是加了蜂蜜的,闻起来又甜又稥。

    侯爷这般人物竟爱喝这个?璎珞如是想到。

    然而事实却出乎她的意料。侯爷见她过来了,手中的书也没放下,只淡淡瞥她一眼,道:“喝吧。”

    璎珞有些怀疑自己耳朵了。

    邵晏发现小姑娘没有动静,心里还想他的小姑娘是不是不爱喝这些,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小姑娘呆愣愣的站着,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看怎么可爱!她皮肤好,又白又嫩,几乎能掐出水来,眼睛睁的圆圆的,长眼睫盖不住那水眸里的潋滟。她做这样的表情也丝毫不觉得违和,反而让人看了想把她揉进怀里。

    邵晏压了压唇角掩饰住笑意,问她:“不喜欢喝?”

    璎珞忙摇头:“没有的事。”

    她似乎很紧张,连平时说话总爱说的“回侯爷的话”都给忘了,她实在不知道侯爷为何突然让她喝这个,难不成又是赏赐?

    邵晏又把视线移到书上,翻过一页,才道:“那就喝吧,这东西能强身健体——你太瘦弱了,得好好补补,万一以后长不高可怎么办。”

    璎珞“”所以侯爷这是在嫌弃她的身高吗!

    于是璎珞就小口喝了,这热奶香浓可口,还没有寻常牛奶的膻味儿,喝起来着实好喝。

    璎珞边喝边偷瞄邵晏,见他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目光紧锁在书上,眉心一点皱,压根就没有分神在她身上,她才安心了。

    不多时,邵晏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弹了弹衣袍,对璎珞说:“是时候去母亲那里了。”

    璎珞听了浅浅一笑:“正是呢,侯爷如今刚回来,老夫人想必正盼着您去看看她呢,毕竟侯爷五年未归了,老夫人肯定想的紧。”

    这话一说完,璎珞就见邵晏用有些神奇的目光看向她,璎珞后背微僵,是不是她的话太多,惹得侯爷心烦了?

    璎珞的迟疑没有逃过邵晏的目光,似乎是为了安抚一般,他走近两步,恰在走到璎珞身边的时候开口:“叫成元把我从西北带回来的东西也带上,你先跟我一起去罢。”

    璎珞忙应了。

    趁着邵晏回房间换衣服的功夫,璎珞找到了在宋妈妈那里蹭吃蹭喝的成元。成元正吃得开心,也跟宋妈妈聊的开心,没想到乍然间就从门口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成元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又被一口鸡汤呛着了,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成元从腰间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胡乱的抹了抹嘴,心里头一次这么感谢他兄弟不厌其烦的提醒他出门要带干净的帕子,要不然,这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璎珞姑娘,咱们侯爷有什么吩咐?”成元讪讪的笑着,很为偷吃东西被人撞见难堪。倒是宋妈妈给他道了碗清茶,让他勉强喝了,开始教训他:“多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吃饭都能呛着!”然后转头又对璎珞说话:“璎珞姑娘也坐下喝完鸡汤吧,我刚熬好的,用肥母鸡炖的。”

    璎珞赶忙谢过她,又解释道:“不用了,谢过宋妈妈。璎珞一会儿还要随侯爷去老夫人那里,怕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吃了。”

    成元嚷嚷起来了:“侯爷是不是让我把他从西边带的东西送到老夫人那里?我就知道,成音走了这活儿肯定要落到我自己头上!成音那臭小子,倒是捡了个轻简的差事!”

    话刚说完他就被宋妈妈弹了脑袋,成元委屈至极的瞪大双眼,没想到宋妈妈压根不买账!

    “有你这样说你兄弟的吗!”后面这句话是对着璎珞说的:“让你见笑了,这泼皮猴儿也就在侯爷面前有个正形既是侯爷吩咐的事,你们就赶紧去吧,仔细耽误了时辰!”

    璎珞莞尔,确实呢,第一次见到成元的时候景福还被他吓到了呢,没想到,私下竟是个这样有趣的人。

    成元摸着被弹疼的脑袋跟宋妈妈告别:“知道了干娘!我走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成音那小子留,他出去办事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原来宋妈妈是成元的干娘,怪不得对他们这样好了。

    走到半路成元主动跟璎珞解释起来了:“我和成音自小都没了爹娘,差点饿死,□□娘从桥洞里捡到了,才捡回一条命。”

    璎珞看了成元一眼,见他并没有因为提起此事而伤心,稀疏平常的就跟说起今早吃了什么一样,璎珞猜到成元的爹娘去的早。

    她想到了自己,十岁到了侯府之后,被老夫人关照着长大了,但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她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勉强记得有人喊她阿璎,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开始怀疑那声“阿璎”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她其实跟成元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似乎都想到了往事,成元那话匣子也安静起来,空气就有些静默了。

    没走两步璎珞就看见侯爷已经换好了一身宝蓝的直缀袍子,整好以暇的等着她了。他不似寻常练武之人那样黑,相反,他比一般男子还要白一点,但是白的很健康,远远看去宛若泛着光。他的眉眼本就好看,鼻子也挺直,再加上今日衣裳的衬托,倒给他平添了几分书卷气,不认识的人都会把他当成哪家的贵公子或者是参加应试的举子。

    邵晏淡淡看他们一眼,视线落在成元身上时有些漠然,而落在璎珞身上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归是不会让人不舒服便是了,璎珞也没察觉。

    邵晏看见他们两个之前还有说有笑的过来,快过来的时候却又默契的都沉默了,走到了身边的时候气氛竟有淡淡的哀愁之感,这让他拧了眉。

    片刻之后邵晏听到自己的声音:“成元你把那些东西送到母亲那里的时候顺便再从她那里搬几盆花过来,母亲的花养的精贵,万不可经被人的手,须得你亲手搬过来我才放心。”

    苦逼的成元在心里呐喊:几盆破花也要我亲手搬,侯爷您要是想惩罚我就直说!
章节目录 14.出门
    今日还是轮到景福看门,她远远就看见璎珞过来了,跟在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身后。男子身高腿长,但是走的却不快,让璎珞能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本来景福想跟璎珞打个招呼,但是被侯爷的俊脸一扫视,立马就像一个蔫了的鹌鹑一样,连看璎珞都不敢看了只怪侯爷的气势太过凌厉,他的目光好像落在身上就像没有温度一样,让人半分也不敢造次,

    景福总算明白为何侯爷生的这般俊美还能做到将军的位置了,就冲这满身的煞气与睥睨万物的感觉,就能让那些质疑他的人通通遁形。

    不过璎珞跟在邵晏身后,倒也没有发现这些,她经过景福的时候还偷偷塞给景福一包用干净帕子包的吃食,这是宋妈妈给她的花饼子,她记得景福爱吃,就拿了大部分悄悄带给她。

    他们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刚好赶上用午膳。

    老夫人今日打扮的很精神,穿着一件团花纹样的挖云银鼠褂,抹额上镶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因为儿子归来了,她满脸的喜色都遮不住,她房里的陈妈妈又是个会说的,特地捡了些她家那口子在市井上听到的邵晏的神勇事迹,像说书一样说给老夫人听,三句两句就让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

    一见到邵晏挑起珠帘进来了,老夫人不自觉就从玫瑰椅上起身了。

    “母亲!”邵晏替了陈妈妈的位置,亲自扶着老夫人又让她坐下了。

    老夫人拉着他问了好些话:“昨儿睡的可好?今早用的什么饭?回来可还适应?”

    邵晏一一答了,又在老夫人下首坐下,亲自为她递上一盏热茶,问她:“母亲休息的如何?”

    “好,怎么不好,你回来了,我睡觉都安稳许多,前儿一直头昏脑胀没什么胃口,如今全好了,饭都多吃了两碗!倒是你,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找陈管家也行,可别委屈了自己,这里是你的家,你就是主子,别怕麻烦。”老夫人一口气说了这样多也不觉得累。

    邵晏自然点头应了。

    老夫人又对璎珞招招手:“璎珞才离开一天,我这心里就想的紧,快过来叫我看看。”

    璎珞的脸微红,低着头走到老夫人面前任她打量。

    老夫人表面上是在看璎珞,实际上却在偷偷打量邵晏的反应,果然见他落在小姑娘身上的视线与落在其他丫头身上的不大一样,好像没那么冰冷了。

    老夫人嘴角快扯到耳后了,看来儿子真的开窍了!

    邵晏陪老夫人坐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果然就叫成元搬了好几盆花。可怜的成元本来就累的够呛,搬花的时候邵晏还特地吩咐其他下人不许插手,他还说人多手杂容易把花折腾坏,只要成元搬。

    成元敢怒不敢言,悄悄对着璎珞做了个鬼脸,没想到一回头就发现侯爷正冷冰冰的看着他。成元立马感觉后背一凉侯爷,小的错了!!!

    回到麒麟院的时候,邵晏说要出门一趟,问璎珞要不要跟着去。

    璎珞想了想,她记得景福爱吃李记的糖炒栗子,但是平时当值不得闲出去买,每每使了相熟的小厮帮忙还要掏好些“路费”,这样一来本来不贵的栗子硬生生翻了倍。所以景福渐渐也不叫小厮帮忙了,只成天睡前跟璎珞说她有多馋,说完倒头就睡。

    也许能帮景福带份糖炒栗子于是璎珞点了点头。

    走之前邵晏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顶素白的帷帽,转手交到璎珞手上,一句话也没说。

    璎珞却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时候虽然不如从前一样对女子管束严苛,现在的女子都可以随意出门,连大户人家的女儿都可以隔三差五的出来买东西。但出门总归对女子的名声不太好,还要提防被人看了去,所以一般姑娘家出门大都带着帷帽。

    丫头自然不能与旁人相提并论,所以很少有丫头出门带帷帽的,除非遇到心善的主子,让她跟寻常姑娘一样也能带帷帽。看着手中的帷帽,璎珞觉得浑身都是暖暖的。

    邵晏本想骑马去,但是顾及到还有一个不会骑马的小姑娘,于是就改成了坐马车。

    马车是特地做的,跟寻常马车不同,里面又大又宽敞,足够他们坐的了,里面还摆了张小几,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踩起来软软的。

    璎珞本想坐在邵晏对面,却被邵晏阻止了。

    “成元那小子一坐马车就容易困,仔细他睡着了靠你身上,上次他倒在了成音身上,但成音身上硬,差点没把成元的牙磕掉。”

    璎珞想了想那个画面,默默的坐到了邵晏身边,

    成元搬花太累,所以有些耽搁了,等他上来的时候邵晏和璎珞已经坐好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成元在心里咆哮着,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侯爷那一脸的鄙夷是什么意思,还有璎珞脸上浓浓的同情又是什么意思??!

    不管成元怎么郁闷,马车很快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璎珞下马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了牌匾上写的“聚仙阁”,她想起来景福曾经提过,这里的饭菜是整个京城最好吃的,经常会有好些达官贵人来。

    她下来的时候邵晏并没有先离开,而是就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等她,让璎珞有种错觉,万一她摔下马车的话,他能一把捞起她。

    邵晏带着他们两个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一间甲字号的房间。这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房间里站了不下十个腰间别着刀的护卫,一个年近三十的男子端坐在桌前,他的长相略有些平凡,但周身的气度在那里,轻易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邵晏先抱拳向他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璎珞惊讶了一下,又看见成元很自然的示意她不要紧张,她才反应过来,跟着成元一道儿给太子行了个礼。

    太子亲自扶了邵晏一把:“乐焉不必跟我见外,在外面称呼我黄二公子就行。你们都起来罢。”他说着放低了声音:“我这次出来是微服,不想叫旁人知道。”

    邵晏了然的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讽刺。从前他做游魂的时候曾在京城各个角落都飘荡了一遍,无意中得知这聚仙楼是四皇子的产业。

    太子作为储君,手段定然不会少,所以他是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明明知道,却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大张旗鼓的来这里设宴款待他,其中的心思着实让人有些恶心。

    话没说几句呢,邵晏就猜出了太子的意思。他是想通过这种手段告诉四皇子,邵晏是他阵营的人!
章节目录 15.糖炒栗子~
    因邵晏和太子有密事要商谈,所以璎珞随着成元一起去房间外等着,太子带的十余护卫也都出来了。

    璎珞的帷帽没敢拿掉,就安安静静的站在成元旁边。太子的护卫俱有些倨傲,看人的时候都用鼻孔看人。成元也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他们在太子身边伺候就谄媚的凑上去。

    那些侍卫平时跟在太子身边,觉得自己身份高人一等,就没把成元放在眼里。他们见璎珞的身形好,帷帽与颈领之间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肤雪白滑嫩的不像话,就都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还有些胆大的,有恃无恐的拿眼睛上下扫视璎珞,看的璎珞脾气都要上来了。

    成元不动声色的站在了璎珞身前,挡住了那些绿油油的视线。那些人顿觉有些无趣,拿眼睛瞪了成元好几眼才罢休。

    璎珞再也不敢乱动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楼下有些喧闹,仔细听可以听到一群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他们像是要上楼来。

    璎珞和成元他们站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没过多久就见到一群着玉冠华服的少年们相伴来到了楼梯口,他们共有四人,约莫都是十七八岁,各个都是芝兰玉树、英姿非凡,一看就知道是书香门第或者是勋贵子弟,好些下人都伸着脖子偷看了几眼,璎珞听到隔壁房间门口的小厮激动的跟他同伴说道:“这是京城四公子!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全了!”

    从璎珞的角度看,恰能看见一个尤为俊美的少年圾步而上,他的肤色较旁人略白一些,墨发用玉带高高竖起,剑眉星眸,薄唇红润,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他行动间如行云流水,优雅至极,比旁人都多了些气韵,生生把身边的人都比了下去。

    有人唤他:“凉瑜兄,听说昨日你写的策论叫周夫子看见了,被周夫子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等可要一览风采,好好拜读一番呀!”

    宁凉瑜抿唇一笑,那一刻仿佛让人看到了仙辉,圣洁干净的不像话。

    他轻轻道,声音就像清泉流过山涧的石头一样,好听的紧:“诸兄莫要取笑凉瑜了,凉瑜不过是班门弄斧,说起来策论写的好的人当属弱芸兄。”

    那位被称作弱芸兄的人本来脸色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听到旁人只夸宁凉瑜的缘故,但听到宁凉瑜说的话之后,他才面色稍霁。

    宁凉瑜笑的越发温和了,路过甲字号房间的时候,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儿,甜甜的,仿佛就在鼻尖,却又叫人捉摸不到。

    宁凉瑜步子一顿,低头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安静的站在一个小厮身后,小姑娘带着帷帽,面容看不真切,却叫人觉得气质很好。

    恰这时,正有一阵微风吹过,不知是少年们行走间带的微风还是未阖上的窗间吹进的,带起了小姑娘帷帽的一角,让那小巧可爱的下巴露了出来,那点莫名勾人的红唇也展露在他面前,同样落入宁凉瑜眼中的,还有小姑娘奶白的肌肤

    宁凉瑜心神一震,他竟然觉得这小姑娘与她很像!

    又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还是微低着头,穿着不知哪个府上统制的丫头衣衫,宁凉瑜在心里摇摇头。

    再像,也不是她!他已经把她弄丢了三年,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与她有些相似的人,所以如今再遇到这种情况,他能十分平淡的告诉自己莫要幻想,反正结果都只是无限的失落而已。

    那个他唤作妹妹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三年,叫他每日都活在愧疚后悔里,却又隐隐又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纠缠着。

    宁凉瑜收回目光,迈着长腿进了早就定好的房间,再也不去看那小姑娘一眼。房门关上之前,他还听到隔壁的小厮不遗余力的夸赞他,说他气度好,谦让有礼,他只笑笑就示意跟过来的下人关了房门,那一刻,外面的一切都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

    **

    邵晏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成元身后,成元也一脸冷漠的看着对面站着的十余名人高马大的侍卫,气势丝毫没有若下去。

    邵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对太子的印象更加不好了,一个连身边护卫都管教不好的人如何会治理好整个大耀!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对着身旁的太子说道:“不知邵某可否麻烦黄二公子一件事?”

    太子自然大度的应允了:“乐焉但说无妨,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乐焉是邵晏的字

    于是邵晏就半点没有客气的指着那些护卫道:“我五年未归家,府上有好些房屋都需要修缮,但苦于没有相熟的工匠,就没有开工。我看黄二公子身边的这些小厮个个膀大腰圆,应都是会干活的,黄二公子不若把他们借我几日,等房屋修缮好了我再还你。”

    被邵晏说成是小厮的众护卫们面色扭曲:“”

    太子也是一愣,随即笑道:“我当是什么呢,放心,明日我就叫他们去你府上,顺带送你一支好的工匠队伍。”

    邵晏颇为感激道:“谢过黄二公子!乐焉定好好对待这些小厮。”

    众侍卫们只觉得脊背发凉,为什么他们有种要被永宁侯狠炼一顿的错觉!

    璎珞看的一愣一愣的,原来侯爷竟是这样睁眼说瞎话的人!侯府什么时候要修缮了,只怕侯爷要整顿这些心高气傲的侍卫们一顿才是真的!

    难道就因为侯爷猜出他们方才欺负她了,在为她报仇?不过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璎珞自认没有那个荣耀让侯爷为她做到这份上,虽然,侯爷对她确实不错。

    抬眸就看见成元悄悄的对她挤眉弄眼,然后就听到成元小声的解释:“咱们侯爷最不能见身边的人受欺负,看来那些‘小厮’们有苦头吃了,哈哈!”

    走出聚仙阁的时候,邵晏问璎珞有没有想买的东西,可以趁着出来一并买了。

    璎珞思俦了片刻,就说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邵晏听了竟然眉眼带笑,低声问她:“你喜欢吃糖炒栗子?”

    璎珞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替景福买的吧!

    邵晏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旁的也不多问了,就带着璎珞成元两个去了李记,一进门就直接叫人打包了五斤新做的糖炒栗子,还转头问璎珞:“你看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就再要五斤。”

    璎珞看着装满了好几个纸袋的糖炒栗子,头一次对邵晏感到无语,这些,够景福吃上好些日子的了!

    “足够了,这东西还是热着好吃,凉了就没有味道了,侯爷还是少买些吧。”她还是忍不住劝道。

    谁知邵晏竟挑眉一笑:“不怕,我与你一起吃。”
章节目录 16.剥栗子
    璎珞呆在哪里,成元也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他家侯爷不是不喜吃甜食吗,何时喜欢吃这糖炒栗子了?!!

    还没等他质疑,就被邵晏打发了去旁边的糕点铺子为老夫人买些新做的糕点。等成元买好一堆糕点出门的时候却被门口一个伙计拦住了。

    那伙计跟他说:“这位是成元大哥吧,永宁侯刚吩咐了,若是你买好了东西就自己想办法回去,他还有事,就不等你了。”

    成元伸头一看,路上哪里还有侯府马车的影子!被抛弃的成元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邵晏也确实和璎珞一起吃了,不过是璎珞剥,他吃。

    璎珞的手指纤长而且很白嫩,看起来很是好看,颗颗圆头圆脑的栗子在她的手中看起来颇为可爱。她并不经常吃栗子,所以剥的并不是多么快,往往她还没剥完一个,邵晏口中的就已经吃完了。

    虽然邵晏不喜吃甜食,但是璎珞亲手剥的栗子太具有诱惑力,看起来卖相就很可口,闻着也是香喷喷的,他不知不觉间吃了十几个。

    璎珞渐渐剥出了技巧,速度越来越快,邵晏面前的黄澄澄的栗子仁逐渐堆成了小山坡。

    邵晏边吃边看着璎珞,这小姑娘一直埋头剥栗子,压根就没有发现邵晏在正大光明的偷看她。

    不得不说,邵晏这人确实有心机,人家小姑娘每次抬头的时候,他都是一副清俊至极的样子,或是一脸认真的吃着口中的栗子,或是一脸深沉的透过窗幔的缝看马车外的风景。

    璎珞只当邵晏吃的开心,于是下定决心多剥一些的时候,却发现那包已经动过的栗子不知去了哪里。

    她抬眸一瞧,结果发现那包栗子好端端的躺在邵晏的手里。邵晏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托起整包栗子。

    璎珞一脸懵的问邵晏:“侯爷,可是璎珞剥的不好?”

    邵晏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我吃腻歪了,瞧着剥栗子挺好玩的,也想试试。”他说着看向小几上盘子里的栗子肉,对璎珞说:“剩下的这些你吃吧。”

    不过邵晏从未尝试过剥栗子,其实幼时他也吃过糖炒栗子,但是他不会剥,每次都是直接用牙咬,咬开的栗子总是粘着栗子皮,混着栗子肉一起吃味道怪怪的,所以邵晏才不吃栗子。

    适才璎珞剥栗子的时候邵晏看了个大概,深以为自己已经把要点掌握了,于是从纸包中拿出一粒生的圆滚滚的栗子,满怀信心的开始剥。

    咔擦邵晏看着手中惨遭分尸的栗子,面无表情的把它悄悄藏在袖中。

    再试一次,又藏了一颗在袖子里,第三次,结果照旧!

    试到第六次的时候,邵晏看着手中完好无缺的栗子肉,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还特地把它放在盘子最中央的位置,好叫璎珞能一眼看见它,然后吃了它。

    然后,第七个失败,第八个失败第十一个,成功

    在邵晏袖中塞了几十个栗子之后,璎珞终于怯生生的开口了:“侯爷,咱们到侯府了。”

    邵晏“嗯”了一声,攥紧了袖口,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

    璎珞看着一整包栗子只剩下了一小半,心中疑惑不已,她分明记得侯爷只吃了十几颗,她吃的也不多,怎么就只剩下这点了呢?

    马车外,邵晏还在等着璎珞,见璎珞拿着剩下的那几包糖炒栗子下来,他的眸子扫过那些糖炒栗子,恨恨地决定以后要找个会剥栗子的人学学手艺!!

    回麒麟院的路上,璎珞一直都是微低着头跟在邵晏身后。走着走着她就发现了异样为何侯爷的袖中会有栗子渣掉落,还源源不断的,在小道上撒下一道直线?

    稍稍一想,璎珞就明白了什么,她几乎要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了,偏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着实让人难耐!

    回到麒麟院之后,邵晏就一个人火急火燎的去了书房,忙着把袖中的栗子毁尸灭迹,但关上房门他才发现,袖中的栗子不知不觉掉了大半!

    侯爷的脸黑了!

    璎珞得了吩咐,可以去寻景福说些话,只要天黑之前回到麒麟院即可。她把栗子分成了三份,考虑到景福爱吃栗子,所以她准备给景福两包,而剩下的两包分别准备给宋妈妈和成元,至于成音,他现在办事在外,听说没几日回不来,于是她也没给成音留,毕竟这种吃食不能久放。

    她把给成元的那份留在了房间里,带着其他的三包和上次宋妈妈给她花饼子的时候一并给她的食盒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宋妈妈正煮着粥,见到璎珞来了,很热情的把璎珞迎进去。两人说了会儿话,璎珞又把带的东西拿给宋妈妈,引得宋妈妈一直夸赞她,说她是个好的,还让她不要客气,就跟成元成音那两个小子一样无事的时候都可以来这里寻她说话吃东西。

    璎珞忙应了。宋妈妈打开纸袋一看,发现是包糖炒栗子的时候很开心,她对璎珞说道:“我正愁今日的粥里放什么呢,侯爷不喜欢吃甜食,所以那些西边买的甜葡萄干是不能放了,又不能只熬米粥,索性今日就放些栗子仁,熬出来肯定香糯可口,侯爷一点会喜欢的!”

    到景福那里的时候她正跟几个八、九岁的小丫头们玩翻绳,见到璎珞来了,立马抛下了那些小丫头,迎向璎珞。

    那几个小丫头本来还有些舍不得景福离开,璎珞给她们每人抓了一把糖炒栗子之后,都笑着跑开了。

    景福先给璎珞一个大大的熊抱,抱玩之后立马拉着璎珞回到了她住的地方,虽然璎珞走了,但是她还有些东西在这里,陈妈妈也没让旁的丫头住进来,于是景福就愉快的霸占了整间房间。

    景福是个感性的小姑娘,特别重感情,刚跟璎珞分别了一两天就开始受不了了,眼眶一红,差点没哭出来。但璎珞把糖炒栗子塞给她之后,她的注意力立马放到了栗子上,拿起一个栗子就跟小仓鼠一样啃了起来。

    璎珞在景福那里没待多久,眼瞅着到了掌灯时分她就离开了。

    回到麒麟院的时候,璎珞明显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成元见她回来了,悄悄的把她拉到一边:“今晚我干娘做了栗仁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侯爷愣是一口没吃,只看了一眼就叫我端出去了晚膳也没用。”
章节目录 17.只准在我面前笑
    见邵晏房间的门闭的紧紧的,璎珞就问成元:“侯爷可说什么了?”

    成元皱着一张俊脸:“哪里说什么了,我现在都没有摸清楚侯爷的意思呢!”

    说完,他一拍脑门,双眼放光的看着璎珞:“璎珞,你去问问侯爷如何?你是新来的,侯爷肯定不会为难你,你是不知呀,方才我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侯爷的目光杀死!咱们侯爷可是西北的歃血将军,他发脾气的时候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过半招?不过他兴许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

    璎珞在成元充满希望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敲响了邵晏房间的门。

    邵晏的声音闷闷的,到底开口让她进去了。

    璎珞悄声推开门,打眼一瞧,邵晏正捧着本书,看的很入神的样子。他也没有抬头,淡声问她:“何事?”

    “听说今日侯爷没有多少胃口,奴婢知道几道开胃小菜,不若做给侯爷尝尝?”璎珞斟酌着语言,边看着邵晏的脸色边说道。

    邵晏从书上移开视线,看着小姑娘莹白的小脸,低声“嗯”了一声,然后就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只要愿意吃东西就好,这样想着,璎珞就退下了,还阖上了门。

    门外成元一见她出来了,忙迎上去问她:“怎么样,咱们侯爷怎么说?”

    璎珞浅浅一笑:“我说要给侯爷做些开胃小菜,侯爷应允了。”

    成元听了竟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让你去妥当,适才我敲门,侯爷进都不让我进!你说侯爷是不是连听力都异于常人呀,要不然怎么会只用耳朵就听出来是你敲的门还是我敲的门?”

    “成元大哥身强体壮,敲门的力气比我的大,声音自然与我的不一样,所以听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璎珞跟成元解释完就离开了,徒留成元一人在那里呆若木鸡。

    所以侯爷真的是只让璎珞进,对他理都不理?!!不,他不相信!!!

    却说璎珞到小厨房的时候,宋妈妈正在洗菜,见璎珞来了,宋妈妈在身前的兜裙上擦了擦手,站起身道:“璎珞又来做菜?”

    璎珞含笑点点头:“正是,侯爷今日胃口不佳,我寻思着做些爽口的小菜开开胃。”

    宋妈妈给璎珞让了位置,又殷勤的问她需要什么帮助。璎珞本来不想麻烦宋妈妈,但见宋妈妈实在热情的紧,略一思索,就让宋妈妈去寻几根新鲜的黄瓜。

    拿到黄瓜之后,她做了个凉拌黄瓜,上面淋了些醋和香油。又蒸了个茄子,里面不仅放了茄子,还放了勾芡过的肉丝、红枣和生姜。最后还做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汁面。

    宋妈妈在一旁看的惊奇:“今儿大厨房也做了份饭菜送到侯爷那里,侯爷同样是一口没吃,看都没看就叫人撤了,便宜了成元那小子,一桌子的菜大多都落尽他肚子里了。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听说你还特地研究过药膳食谱,怪不得做出来的菜比我们新奇的多,有的菜看起来一样用料也不一样。侯爷一定会喜欢的。”

    璎珞的脸微红:“宋妈妈您莫要夸我了,在您面前我不过是班门弄斧了,说起来在厨艺上造诣高的还是经验老道的。”

    宋妈妈向来不是只爱听好话的,她也一贯不大爱听其他人的恭维,但璎珞的话落在她的耳中却是出奇的动听。这样一来,她对这个谦逊聪明的小姑娘更加喜欢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璎珞刚走出小厨房的时候就见成元正在外面等着。

    成元随意的跟宋妈妈打了声招呼告别,就接过璎珞手中的食盒,解释道:“侯爷说侯府太黑了,怕你迷路,就叫我来帮你。”

    他说完就指指小道旁挂的灯笼,对璎珞抱怨道:“哪里黑了,简直比我屋里还亮堂!侯爷就是爱折腾我,一见我闲下来就得给我安排活儿!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回到侯府,侯爷就各种嫌弃我了,今天还把我抛弃在街上!”

    璎珞勾起嘴角,听着成元絮絮叨叨的抱怨,竟觉得这清冷的小院多了几分人气儿。

    她还记得昨晚她就是在来的路上碰到侯爷的,当时还被侯爷吓了一跳,估计就是那时候侯爷记住自己怕黑了吧,还特地找成元来陪她璎珞心里暖洋洋的。

    遇到一个仁慈和善的好主子对下人来说是再幸运不过的事!

    成元帮她把食盒提到了邵晏的房间里,又摆好了,才收起食盒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用余光瞥见一切的邵晏嘴角抽了抽,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要把成元这小子再送到军营磨砺一番。

    然而视线落在璎珞身上的时候,又有些飘忽。小姑娘今日回来之后换了身衣服,虽然换上的还是一套统制的丫头衣衫,但是看起来却与从前不大一样。

    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身子几乎一天一个样,早先做的衣服都日渐不大合身,而这套衣衫应是刚做的,恰能勾勒出小姑娘刚刚显示曲线的身材。

    邵晏的目光落在小姑娘的胸脯上,见这里现在还是只有微微的隆起,与前世他见到的浑圆相差甚远,但是却足以吸引人的视线邵晏轻咳一声移开目光,轻声问他的小姑娘:“做好了?”

    璎珞干脆一声应了:“是呢,侯爷现在尝尝?”

    邵晏便起身移步过来了。他指着那盘凉拌黄瓜问璎珞:“这是直接吃的?”

    “侯爷先吃几口面,面是用鸡汤煮的,吃多了难免会腻,到时候再吃两口凉拌黄瓜就能去了油腻感。这道蒸茄子没有放太多的油,吃起来倒也爽口。”

    邵晏便尝了口鸡汁面,吃完一口,就开始不停著的继续吃第二口,第三口不过小半刻钟的功夫,一大碗鸡汁面就见了底,凉拌黄瓜和蒸茄子也被吃的差不多了。

    璎珞看的嘴角都翘起了,脸侧的梨涡也若隐若现的。
章节目录 18.你是侯爷的人
    邵晏突然抬眸看向璎珞,问她:“你晚饭用了什么?”

    璎珞沉吟片刻,有些疑惑侯爷为何要问这个,轻声道:“奴婢不饿,且吃了不少栗子,现在还撑着呢。”

    没想到邵晏拧了眉,神色微敛,又把在门外候着的成元叫了进来,吩咐他:“你去大厨房要一份饭菜,就说是我要吃的。再把今日让你买的糕点拿些,一会儿给璎珞送过去。”

    成元有些蒙圈:“侯爷您不是刚吃了?”

    邵晏淡淡觑成元一眼,成元就摸着脑袋悻悻的出去了。他知道,侯爷这是嫌弃他了,嫌弃他话多!

    璎珞还站在旁边,看起来姿势跟方才没有变化,其实僵硬的后背出卖了她:“侯爷奴婢不饿的。”

    她想她知道侯爷的意思了。

    眼下已经接近酉时了,早过了饭点,下人们再去大厨房领饭,大多是要不到的,即使运气好要到了也多是残羹冷炙。而侯爷让成元以他的名义去要,届时就算大厨房没有饭菜了,也会现做的。

    璎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唇嗫嚅着,心里很是感动,但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想要拒绝又怕侯爷生气,最后还是低头感谢侯爷:“奴婢谢过侯爷。”

    邵晏颔首,他垂眸看着他的小姑娘,颇有些心疼。想要伸手拍拍她的发顶,又怕吓到她,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化成一句再随意不过的:“你在我院子里伺候,我自然要照顾好你。母亲也挺喜欢你的,若是听说我苛待你,连饭都不让你吃饱,肯定会怪我的。”

    璎珞听着,在心里又给邵晏发了张好人卡:侯爷简直就是最体贴下人的主子!

    邵晏今晚没有再去书房,而是直接准备洗漱就寝。璎珞做好了伺候的准备,却听到邵晏说他习惯了自己来,让璎珞只需要好好等着成元回来就行了。

    璎珞哪里肯愿意,在她看来,她是下人,做这些伺候主子的事是天经地义的,哪有让主子自己动手,而下人却在一旁吃饭的道理。

    邵晏的目光在璎珞脸上扫了一遍,见她坚持的紧,也就做出了退步,答应让璎珞伺候他洗手洗脸,至于洗脚,他自己来就好了。

    室内点着好几盏烛,把整个房间都映的亮堂堂的。烛光是暖黄色的,照在璎珞瓷白的小脸上,竟让人看了有种不真实感。她的唇似乎一直都这么水润,不点而朱,此刻在烛光下更是颜色好的比人家特地点了口脂还要好看,让人看了恨不得压上去狠狠的品尝一口才过瘾。

    怪不得人常道:灯下看美人,别是一番风味。

    小姑娘的柔夷滑嫩无比,又白嫩嫩的,只有邵晏手掌一半大小,不仅晃了邵晏的眼,也乱了他的心,让他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而且璎珞又凑的近,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这人对她意欲“图谋不轨”,她发间的清香悉数飘进邵晏的鼻子里,让邵晏心痒难耐。

    尤其当小姑娘的手拿着帕子,柔软的指尖轻轻滑过邵晏的眉角时,邵晏竟然可耻的觉得有些燥热!

    邵晏俊脸一红,发现小姑娘毫无察觉,就悄悄往下一瞥,见并没有尴尬的地方,不由开始庆幸方才换了身宽松的袍子,将他的异样遮掩的严严实实。

    这个时候,邵晏的心中充满了罪恶感!他的小姑娘才十三岁,他竟然对着这样小的她就起反应,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这也不怪邵晏,任何一个正常男子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哪有能把持住的!璎珞又生的这样好,当初让邵晏子一众姑娘的画像中一眼就相中了她,可见她的样子就是邵晏喜欢的那种。再加上经过上辈子,邵晏和她耳鬓厮磨过,对那种缠绵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恨不得日日怀念!所以一时有些躁动也是难免的。

    邵晏轻咳一声,只把视线落在小姑娘的水绿的衣襟上,再也不看她的脸了,他说:“你出去罢,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

    璎珞见要伺候的完成的差不多了,也就点了点头,又挑灭了几只烛,让室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然后才轻声退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邵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以后每顿饭都要按时吃。”随即听到他的声音一顿,“你如今实在是太矮了!”

    听到后半句,璎珞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门槛上所以,侯爷还是在嫌弃她个子矮?

    璎珞低头看了看,她觉得自己的个子在同龄的小丫头中还算高的,至少比景福高一个指节。但在侯爷面前,就只堪堪到他的胸膛,方才她给侯爷洗脸的时候,侯爷虽然低下了头,但她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够着侯爷的额头。

    哪里就矮了,分明是侯爷太高了!

    璎珞离开之后,邵晏一人静静地平复了许久,才让那股躁动平息了下来。他躺在床上,许久未眠。璎珞的身份是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娶她都很艰难。

    他派人去查了,宁四确实一直在寻着什么人,找了三年也未见停止过。

    对于宁四这个人物,邵晏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虽然他是璎珞的庶兄,但是他对邵晏一直以来都是平平淡淡的,即使在一起上战杀敌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也一直都是那样,从未改变过。

    宁四是非常优秀的。他长相俊美,文采斐然,被誉为京城四公子之一,若不是因为他的出身,只怕他前世的日子会更加顺畅,也就没有随邵晏上沙场一说了。

    邵晏顾忌到宁四是妻子的兄长,总要保护好他,还在沙场上因为救他负过伤。索性伤势不重,没过半月他又能上沙场了,这事也就没告诉妻子。

    许是为了照顾妹妹的感受,有璎珞在的时候,宁四总表现的比以往热情些。邵晏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邵晏的手指不自觉的扣在床架上,指节敲击着,是了,既然寻了三年,那寻的人定是璎珞无疑。

    他知道前世宁四与宁璎之间的兄妹感情很好,本来妹妹丢了,兄长去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邵晏却有些私心。他对宁四并没有那么深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前世宁四站对了队,算是个赢家,而他是个输家,还因为他有些嫉妒宁四。

    对,是嫉妒。前世宁四与宁璎之间的相处总是非常自然,而且宁四总能让宁璎笑。但是他却不能,他总怕吓到他的小妻子,又怕在她面前落了不好的印象,所以总是端着架子。久而久之,宁璎更喜欢与她的兄长凑在一处了,连写给他的信里都要提几句宁四。

    这叫一个男人怎么受得了!虽然知道宁四是她的兄长,但邵晏还是不开心!

    邵晏越思考,脑袋越清醒,还能听清楚外间璎珞和成元说话的声音。

    成元这小子总算没有笨到家,他走到半路就明白了邵晏的意思,还特地向大厨房的李厨娘要了些甜糯的吃食,他猜测小姑娘应该喜欢吃这样的。

    璎珞果然很喜欢,吃的都比平时多了几口。

    成元见她这么快就吃饱了,还有些不开心:“就这些,我和我兄弟每顿能吃五份!”

    “谢过成元大哥了!”璎珞笑弯了眉眼,旁的也不多说,只单纯的感激。

    成元一见璎珞笑的好看,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扯着嘴角:“谢什么,要谢也是谢咱们侯爷。我跟你说,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别看咱们侯爷面相生的冷,但是人却是极好的。旁的不说,就冲他对下人有多宽容你就看出来了吧!咱们侯爷的原则是:只要是他的人,他一定会护到底!”

    璎珞点点头,她也发现了。

    “现在你也是麒麟院的人了,也是咱们侯爷的人,你放心,只要咱们侯爷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成元拍着胸脯说,好像他能为邵晏做担保似的。

    里屋里的邵晏听的清清楚楚,他在心里轻笑,倒是没有白养这小子。

    有句话成元这小子说的对,璎珞是他的人!

    竖耳听着外面没有说话声了,邵晏更加精神了。

    耳房里有潺潺水声,那是璎珞住的地方。邵晏猜出璎珞应是在简单的沐浴,她一向爱洁,他与她成亲之后就发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身从西北带回的臭毛病,也不爱每日洗澡,他总觉得身上又不脏,不至于每日都洗。后来他不洗澡小妻子就不许他碰,他才养出了日日洗澡的习惯。

    水声时深时浅,时轻时重,流进邵晏的耳朵里,让他的呼吸又乱了几分,他的耳力好,甚至能听清她是在撩水。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水声总算是停了。其实水的声音着实不大,但是邵晏心中有所想,落在他耳中就有些不同了。

    邵晏煎熬了许久,才听到小姑娘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邵晏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又过了良久,确定小姑娘睡熟了,邵晏才翻身下床,走到了小姑娘的床前
章节目录 19.关心
    小姑娘侧睡着,让邵晏刚好可以看到她美好的睡颜。璎珞本就生的白,说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的,这时恰有一两缕月光洒在她的透过窗子洒在她的床前,还有那么一抹不听话的月光落在了小姑娘的侧脸上,但小姑娘却比月光还皎洁,干净美好的不似凡人。

    若不是她的唇微微嘟起,香腮也稍稍鼓起,平添了几分孩子气,只怕会叫人以为看到的是一副来自仙界的画——璎珞就是那画中人。

    她身上的被褥盖到了胸脯的位置,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双手交握着,放在脸侧,睡的很安心。

    邵晏就站在她的床前,静静的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最后才悄声走近一步,把璎珞的手收进被中。

    见她并没有因为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不适应,邵晏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小姑娘的眉梢,顺着她的鼻梁来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有些粗粝,不比小姑娘的肌肤娇嫩,摩挲着小姑娘软嫩的唇瓣,邵晏眸色渐深。

    最后还是化为一声轻叹,他方收回手,垂放在身侧,又替小姑娘关了窗才离开。

    第二日璎珞醒来,看着邵晏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邵晏注意到她的异样,握着书的手悄悄收紧了。

    谁知璎珞这小姑娘竟犹豫不决的问了一句:“侯爷您需要夜壶吗?奴婢昨晚好像听到您起夜了好几次。”

    邵晏动作一僵,手中的书差点没被吓掉,良久才沉声辩解道:“许是你听茬了吧。”

    璎珞这才不好意思的拍拍额头,苦着脸道:“可能吧,奴婢昨晚睡的有些沉,可能是梦里梦到侯爷起夜了吧。”

    邵晏:“”

    所以,重点是他的小姑娘梦到他了!

    又过了几日,璎珞渐渐适应了在麒麟院的生活,有时也会为邵晏和老夫人做几道菜,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去回去看看景福。她已经摸清了邵晏的起居。

    邵晏每日卯时过半起床,先简单的洗漱,练上大半个时辰的武艺。再洗个澡,又洗漱一番,才开始用早膳。邵晏现在没有领值,每日过的颇为清闲,上午一般都是给老夫人请安,请安之后就在书房里呆半天,若是早上不去,就是中午去老夫人那里用膳。

    每日去老夫人那里邵晏都要璎珞跟着,璎珞也情愿,因为在那里多半会见到景福。

    这日成音回来了,风餐露宿的,清俊的脸上胡茬都冒出来了,璎珞瞅着,总觉得成音好像清减了不少,把那副骨架衬的更加高大了。

    璎珞是见到成音回来的第一人,她那时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那花正是前几日从老夫人那里搬过来的。

    她正提着小花洒,小细腰弯下来,闲闲的往一株牡丹的根茎处浇水,转身的时候看见成音就在不远处站着,她的眼里无不是惊讶。

    其实成音站了好一会儿,不过璎珞没有发觉。成音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约莫是半刻钟?他一进麒麟院就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浇花,浇的很喜欢的样子,浇完一株,立马又跳到另外一株前,宛若一只小蝴蝶,还时不时的摸摸花朵的瓣儿,看起来着实幼稚。

    成音却看出了神,等回过神来,眉心已经不自觉的拢起。

    他不动声色的把视线从小姑娘白嫩纤细的皓腕上移开——那是小姑娘怕被水染湿袖子才无意中露出来的,白生生的一小截,跟嫩藕似的。

    璎珞对他微微一笑:“成音大哥回来了。”

    小蝴蝶的声音也确实很软,又柔,听起来很让人舒服。成音对着璎珞点点头,淡淡道了一句“嗯”,就准备进去。好在璎珞知道他性子冷淡,也就没在意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

    离开之前,他还是扭回头看小姑娘,问她:“侯爷可在书房?”

    璎珞给他指了指:“不在呢,方才侯爷回房间换衣裳去了,说是一会儿有应酬,要出去。”

    “哦”,成音思俦片刻,才提步,走向邵晏房间。

    璎珞也收回目光,依旧浇着水。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花都浇完了,璎珞有些无趣,抬眼看到在侯爷房间外等候的成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去了,她也没在意,把手中的小花洒放在地上,悄悄揉了揉有些酸的腰部。

    不多时,就见成音从侯爷的房间里出来了,不过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叫人看不出喜怒。

    璎珞微微侧过身,给他让了路。成音就迈着长腿回了自己的屋子,也不知怎么得很,快就关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邵晏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换了件宝蓝的直缀,头上系了玉冠,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俊秀雅致。

    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路过璎珞身边时,他顿了顿,跟璎珞说道:“我今晚不回来用膳了。”

    璎珞睁着水眸,点了点头,最后还不忘关心一句:“侯爷切莫吃太多酒,那样伤身的。”她听说应酬场上经常把吃酒当喝茶一样,但那样得多伤身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入了邵晏的耳,他的步子慢了许多,嘴角翘起,但没有回头叫璎珞看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温和柔软了许多:“嗯,知道了。”

    下午璎珞和成元一处打扫,就听到成元唠唠叨叨的抱怨,仔细一听才发现都是心疼:“一连三天没有睡觉,也就刚离开的那一天睡了两个时辰,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呀!这不,刚回来就趴在床上补觉去了。”

    璎珞听出来了成元口中的人是他的兄弟成音,也没好插嘴,只安慰道:“侯爷安排成音大哥办事,是看重他,还不是一件好事!”

    “是这个理!”成元总算不再絮叨了,说实话,自家兄弟被主子看重,他这个做兄长的最是开心。

    这日邵晏回的比较晚,麒麟院都掌灯了,邵晏才披着清冷的月光,走进这方院子。邵晏这个人喜静,最不喜人打扰,只有入他眼的人才能长久待在他身边,所以麒麟院常年来只有成元成音,再加上一个偶尔煮饭的宋妈妈,暗处的人姑且忽略不计。

    着实有些清冷了,半分也不像寻常侯爷的院子。寻常勋贵,哪个不是美婢成群?至少身边服侍的下人就不止十个八个。

    但如今璎珞来了,邵晏也就觉得满足了——有她,就够了!

    院子里现在就只有成元一个,正撅着屁股扫地。他见到主子回来了,立马就扔下扫把,笑嘻嘻道:“侯爷您回来了?”

    邵晏没理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他:“璎珞呢?”

    成元:“”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肿么破!!!他想躲在墙角里哭唧唧的画圈圈!!!

    被侯爷冷峻的眸子一扫,他到底还是挠挠头:“璎珞被老夫人叫了过去,听说是老夫人要她读书听。”

    邵晏听了,点了点头。老夫人虽然年纪刚到四十,但是常年来一直为远在西北的邵晏担心,再加上邵晏父亲走的早,她抑郁在心,所以比旁的夫人身子弱些,眼睛虽好使,但是看久了容易头疼,找个会读书的小姑娘读给她听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姑娘声音又软又甜,邵晏几乎能想象到她用那糯糯的嗓子读书,该是多好听呀,怕是六皇子的碧茝琴都奏不出比那更妙的声儿

    邵晏想了想,又跟成元说:“成音这几日辛苦了,你告诉他可以好好休息,这几日没有什么事了。”

    成元:“是!”

    成元又眼巴巴的等着邵晏关心他一两句,毕竟问了璎珞,又问了他弟弟,下一个就一个轮到他了吧。

    没想到,邵晏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嫌弃的看了成元一眼,然后就阔步直接回了房间!

    成元听到树上传来那几个暗卫的嘲笑声,恼羞成怒,差点没有拿起扫把抡过去:“笑什么笑,仔细小爷我打折你们的腿!”

    那树上大的几人又笑了一会儿才停下,一人又笑着挑衅道:“咱们都等着元大爷来打呢!”

    此话一说完,从树上、屋顶上、墙外都传来了一阵阵低笑声。

    “等我兄弟醒了,给你们好看!一个个的就知道在我面前撒野!”成元咬牙切齿,磨牙的声音都盖过了那些笑声,那些人见成元真的有些恼了,才罢休。

    *

    邵晏换回平时穿的衣服,又把玉冠去了,让一头墨发散落在肩上,随意的找了一根月白的带子系了。看起来多了些懒散的味道。

    这时月亮已经转到树枝丫上了,邵晏抬头看了一眼,对着旁边的成元招了招手。

    成元以为他派到用场的时候到了,连忙凑到邵晏身边,满脸谄媚:“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邵晏比他高些,就低头瞥他一眼,让成元差点以为那是个白眼。

    “没什么吩咐,就是问问你今晚璎珞晚膳用了什么。”邵晏淡淡道。

    成元分分钟都想剖腹自尽!
章节目录 20.寻你
    成元一一道来:“今晚璎珞吃的不多,只用了小半个馒头,加上小半碗莲子红枣羹,又吃了几口素炒豆腐。”

    真是太少了,邵晏不知不觉皱起了眉,照她这个吃法,长高都困难,更别说像上一世那样有纤侬有度的身材了。

    邵晏突然觉得有些焦灼,却又听到成元在那块儿小声的解释,生怕邵晏误会似的:“侯爷,小的没有跟璎珞抢着吃,是她吃不完才让给我的。”

    邵晏:“”

    成元被邵晏白了一眼,也发现方才自己说的话有些傻里傻气,只好挠了挠头讪讪的笑了。

    邵晏不愿意理这个智商不在线的傻大个了,甩了甩衣袖,就走向齐氏的院子,离开之前还特地交代成元:“你不必跟着了。”

    他到齐氏的院子的时候,听到从屋子里传来一片欢声笑语。

    齐氏正听着陈妈妈说些市井趣事,陈妈妈说的绘声绘色,把齐氏乐的不行,连璎珞在一旁听的都笑个不停。

    景福恭恭敬敬的为邵晏挑起了帘笼,邵晏一只脚迈进了房间,一阵佛香扑鼻而来,暖暖的。邵晏随意一扫,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小姑娘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小姑娘正抿唇笑着,水眸弯成了半月,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脸白嫩嫩的,看起来好似最鲜嫩的荔枝肉,晶莹透亮的,唇是熟透的樱桃肉,红润饱满,说不出的招人。

    邵晏嘴角微微上扬,收回目光,先给齐氏行了个礼。

    齐氏方才听的入迷,连景福通传侯爷来了都没有听到,等邵晏都到跟前了,才注意到。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齐氏边说边细细的打量儿子的神色,见儿子时不时都要往璎珞身上偷瞄一眼,只觉得好笑。但她私心里又觉得儿子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着实说不过去,所以有璎珞在儿子他身边,她还是很欢喜的。至少说明自家儿子并不是厌倦女人的。

    齐氏让陈妈妈给儿子搬了张椅子,想让儿子坐下,和她说说话。邵晏却拒绝了,他对齐氏笑道:“母亲您身子弱,应当早些歇息,方能养好精气神。明日儿子让人为您寻些滋补的东西来,您得好好补补了。”

    做父母的最喜欢孩子关心自己,齐氏也不例外,听到邵晏关心自己,她的心窝子都是暖的:“晏儿你莫要寻了,前些日子你让人送回来的燕窝还有许多呢,库房里的人参、鹿茸、虫草都堆成小山了,我一个人如何吃的了!”

    “您就权当做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了!”说罢,他话锋一转,又道:“我来是寻璎珞的,她今日收拾了我的书房,我有一本书不知道放哪了,就来问问。”

    齐氏一听这话,哪有不放人的道理!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璎珞才犹豫着开了口:“侯爷,敢问您要寻的是何书?奴婢今日收拾的时候把书都归类放了,您说个书名,奴婢大概能想起来。”

    邵晏的胸腔发出一阵的震动,璎珞拿眼去瞧,见邵晏正笑的开怀。

    今晚的月光皎洁无暇,洒在邵晏的脸上,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分明了,看起来越发的俊美。他今日穿的与平时也不一样,好像随性慵懒许多,看起来就像一个月亮精一样,宛如一个发光体,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人们的视线。

    黑夜又隐藏了他的淡漠,璎珞看见他的眸子很亮,里面似乎倒映着星辰。璎珞悄悄收回了目光,心里暗道:今日的月光这样盛,按理说是看不见星星的。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没有发现几颗星星。璎珞知道了,原来星辰在侯爷的眸子里!

    “我寻的不是书,是你!”邵晏说完这句话,俊脸微红,好在有夜色做掩饰,才没叫璎珞发觉。

    璎珞听了邵晏的话,更疑惑了:“寻奴婢?”随后她脑中灵光一闪,自觉明白了什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小心翼翼的问,“侯爷可是饿了,想让奴婢为您做饭?”

    邵晏一噎,满腔的深情差点没被咽回去。他无奈的看了眼天空中高挂的明月,心中感叹着:他的小姑娘何时才能开窍呀!

    璎珞见邵晏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但看邵晏的表情不太对劲,又不大确定了,就有些犹豫的问:“侯爷您是想吃些清淡的,还是”

    邵晏垂眸看她一眼,忍了忍,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抿唇道:“不用了,我晚上吃的多。”

    璎珞觉得侯爷的心思越发难以揣测了。

    成音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先前的疲惫和沧桑都一扫而空,他又变回了那个俊俏的成音。

    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巧遇见璎珞,璎珞心中好奇,不由多看了成音两眼,却正好被成音撞见了。

    成音的眸子很黑,看人的时候,会让被看的人觉得有种被重视的感觉,好像他的眼里只有你一样。

    但璎珞的眸子更美,水光潋滟是不必说的,其中的清纯、天真又是极难寻的,偏生她的眼睫生的格外的好,又长又翘,浓密的跟小刷子似的,把那双眸子点缀成了一汪泉水,干净美丽的不像话。她看你的时候,你会不自觉溺进去,想要去听听她的眼睛告诉你的那些话。

    成音就被这样的眸子摄住了,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似回过神来一样,猛的转过头去。

    璎珞不知道成音怎么了,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耳根微红。璎珞想了想,不确定的问成音:“成音大哥,你是不是染了风寒,好像发热了呢!”

    成音避开她的视线,只淡淡的回了句“没有”。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去邵晏的兵器房了。

    用完午膳,成音还是没有再跟璎珞说一句话。璎珞也不在意,心里越发觉得成音性子冷淡了,还打定主意不与成音多说话,免得惹了他的厌。

    下午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成元塞给她一方雕花的木盒子,悄摸悄的跟她说:“这是我兄弟从外边带回来的,说是那里的小姑娘都喜欢吃这些,又想起你刚来,我们还没有送你什么见面礼,就给你买了这个。”

    璎珞赶忙推脱着不要,没想到成元却替她打开了盒子的盖,口中说着:“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小姑娘都喜欢吃什么。璎珞你不介意吧。”

    能有什么好介意的,璎珞自然摇了摇头。

    说话间的功夫,成元已经打开了盒子的上盖,只见里面被分层了八格,每个格里都放了颜色不一样的糖果,看起来亮晶晶的,煞是好看,吃起来口味应是也差不了多少。

    璎珞犹豫了一下,没有收。她觉得这盒糖能值不少钱,送她有些奢侈了。

    成元难得的聪明一回,看出了璎珞的顾忌,给她解释道:“你别看我们表面上是侯爷的小厮,其实我们都能为侯爷办事,办好了事情侯爷都有赏,你是不知道侯爷有多大方,我现在媳妇儿本都攒好了!”

    璎珞“噗嗤”一笑,倒是没有再推辞了。

    又过了几日,璎珞回去看景福。这日景福不当值,但她却不在房间,璎珞问了一个扫洒的小丫头,才在宝芝那里找到她。

    宝芝是秦妈妈的女儿,生的很是圆润娇美,府里有好几个小厮都暗中看中了她。她如今刚十五,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秦妈妈也是一样,她曾经在众人面前说过,她的女儿不能嫁给普通的小厮。还惹得一些小厮暗中努力,发誓要做不普通的小厮。

    大家都说宝芝的性子好,温婉大方,良善可人。璎珞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以为,直到有一次无意中见到宝芝在一个相熟的丫头面前说另一个相熟丫头的坏话,导致这两个丫头从前很要好的小伙伴从此一见面就互怼,再也不愿与对方说话了,璎珞就自觉离宝芝远了些。

    宝芝见到璎珞来了,笑的很大方,还很亲切的叫她“璎珞妹妹。”

    璎珞只淡淡的笑着应了,并没有宝芝那样的热情。

    景福看到璎珞更是欢喜,拉着璎珞的手不放,口中说着:“璎珞你看这是宝芝亲手绣的帕子,这上面的兰草,你看,是不是跟真的似的!”

    璎珞闻言看了两眼,见上面的兰草确实栩栩如生,但,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宝芝见她认同了,笑的更甜了,她还拉着璎珞的手,真切的说道:“我一见到璎珞妹妹就喜欢的紧,不过总是没有时间去寻你玩,不如我把这方帕子赠与你,就当做我们姐妹之间的见证,好不好?”

    景福在一旁绞着帕子:所以,宝芝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跟她抢璎珞吗?!!
章节目录 21.礼物
    璎珞还没有说话,景福倒是先开口了。

    她不动声色的站到璎珞身前,又装作无意间的举动,转身之间,一下子用臀部把宝芝挤开了。

    罢了,她还握着宝芝拿着帕子的手,满眼星星的看着宝芝,用极尽羞涩的口吻说:“宝芝姐姐,这条帕子我也喜欢的紧呢,你看能不能也跟我做姐妹我也想要这条帕子呢!”

    宝芝:“”她从来没有发现景福这丫头的脸皮有这么厚!

    别小看这方帕子,这是宝芝的娘——秦妈妈特地用攒的银子托人到万宝阁买的!万宝阁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户人家才能去的地儿,里面的东西都金贵着呢,秦妈妈攒了小半年的银子也只能买到里面的一方帕子。

    本来秦妈妈是准备给女儿当做嫁妆的,后来听说璎珞被调到了侯爷院子里,秦妈妈就动了心思,想拿这方帕子交好璎珞。因为她觉得她女儿若是想在侯爷面前露脸多半还是要靠璎珞,用一方小小的帕子,换回一个锦绣人生,着实是桩不错的买卖。

    不料被景福给搅黄了,这帕子也就没有送出去。后来这帕子被宝芝看见了,她软磨硬泡才让秦妈妈给了她。

    宝芝是个好面子的,她的绣技不怎样,每每小姐妹们一起展示绣品,她都是拿了秦妈妈给她绣的充数,这次见到帕子上绣的兰草栩栩如生,更是生了炫耀的心,她又想抬高自己,所以跟景福说的那是她亲手绣的。

    这方帕子又岂止绣工好,用的料子也是极难得的,所以才花去秦妈妈这么多钱,买完之后她的肉都疼了好几天。

    所以,宝芝一听景福的要求,脸都黑了!景福那样的小姐妹,白送她都不要!还想白得她一条帕子,呵,简直是痴心妄想!

    宝芝心里早已把景福骂的狗血淋头,但面上却还是微笑着,只不过细看之下才发现她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为难道:“这是我绣了半个月才绣出来的,不过若是景福你喜欢,就拿去吧。”

    说完还一直用恋恋不舍的眼神看着那帕子。宝芝知道,往常她这样说的时候,旁人不仅会觉得她温婉大方,还都会不好意思要她的东西,所以最后,她的东西还是她的,旁人的东西也有可能成了她的。

    景福就盼着她这句话呢,听她说完,立马就乐不可支道:“宝芝姐姐果然大方!那我就收下了,我和璎珞关系好,她的那一条你绣好了再给她也行,她不会计较这些的。”

    说完,景福就兴冲冲的从宝芝手里抽出了那方帕子,本来宝芝还抓住不放,但景福是谁,她一顿能有两三个璎珞吃的多,也不见长胖,却练了一身的力气,所以轻轻巧巧就把帕子扯过来了。

    景福把帕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后才满足的说:“我正愁着每次如厕后洗完手都没有帕子擦手呢,这下好了!谢过宝芝姐姐了!”

    一听这帕子未来的用途,宝芝的脸更黑了,恨不得立马从景福手中抢回帕子,却还得扯出一抹笑脸,道:“景福妹妹手劲儿真大呢!”

    景福听到宝芝的“夸赞”,可骄傲了,还挺起胸脯道:“那是,每次吃饭的时候旁人都抢不过我,都说我力气大呢!”

    宝芝的脸比锅底还要黑了!她心里呼啸着奔腾过千万只小怪兽,然后被她一巴掌全都拍死。

    璎珞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她就静静的看着景福耍宝,直到宝芝的脸色很不好看了,她才出声缓解了宝芝的尴尬。

    “先谢过宝芝姐姐了,宝芝姐姐绣帕子绣的费心,我就不要了。”

    听了这话,宝芝的脸色总算好看些了。她冲着景福的后背狠狠的瞪了一眼,心里暗骂这货不懂得看脸色。

    不过她运气不好,景福正好转回了头,而宝芝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景福看到了,却装傻充愣道:“宝芝姐姐可是眼睛抽了?”

    宝芝:“”谁来把这货拖出去!

    最后璎珞和景福走的时候,宝芝已经快哭了。

    璎珞回到麒麟院的时候,邵晏正从外面回来。他看见璎珞时,唇角抿了下,然后把一个不大不小的方盒子交到璎珞手里,淡淡道:“拿去吧,都是给你的。”

    这不是邵晏第一次给她带东西回来了,起先她还非常不好意思,义正言辞的拒绝过,后来成元劝她收下,还告诉她侯爷经常给身边的人买些东西,他和成音都习惯了。

    璎珞才开始收了。不过她也只是打开看过两眼,里面具体有什么她都记不清,自然也都没有用过。

    她跟邵晏清脆的道了一声谢,邵晏的嘴角上扬的更很了。

    晚上璎珞回到住的耳房,突然想起了侯爷给的那个盒子,便好奇的打开了,只见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头油香露、甚至连头饰、耳坠儿都有。

    璎珞被满盒子的东西震惊到了,若换成一个寻常少女,收到这些东西,恐怕就高兴的能升天了,但璎珞没有,她觉得邵晏给她的这些东西过于贵重,而她只是侯府里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这些不是她用的东西。

    璎珞随意一翻,在角落了发现了几块眼熟的布料,她用指尖轻轻一挑,那些帕子就到了她的手上。

    她用指尖捻着那柔滑的料子,把拿几方帕子一一看了一遍,不由有些吃惊,因为这些帕子与宝芝今日给景福的差不多,或者说,比景福手里的更加精美。

    分明就是出自一个地方的。

    璎珞又打开了之前邵晏送她的那些盒子,不出意外的都发现了那种帕子。她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最后在盒子上找到了刻着万宝阁字样的印章。

    璎珞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要送给景福几方帕子,免得她以后洗完手没有帕子擦手,尤其是如厕之后
章节目录 22.葱指
    又过了半旬,天气渐渐热了,邵晏出门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不过自成音回来了,他出门大都只带成音一个。其实他有私心,他的小姑娘这样好看,可不能被旁人看了去!上次带璎珞出去,他都有些后悔。虽然小姑娘带了帷帽,但身量、气质在那里摆着,又是这般水嫩的年纪,总是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邵晏可没忘,他们从聚仙阁出来的时候,有个跑堂的小哥盯着璎珞的背影看了半天呢!

    一想到有人觊觎他的小姑娘,他就从心底冒出一团火,一直往上窜,直把他烤的墨发都焦了,才罢休!

    其实邵晏也忙,他不仅忙着在几位皇子中间周旋,还要忙着打听首辅府的诸事。

    但首辅府里始终没有什么动静,不得已,他才安插了人手进去。

    在他看来,比起把未来小妻子留在身边,更好的选择是把她送回去。但是既出了那事,他已经不大觉得首辅府是个安全的地儿了,好好的一个嫡孙女都能整丢了,明明嫡孙女还在京城。偏生寻了三年都没有寻着,你说这首辅府能安全到哪去!

    还不如就让小姑娘待着他身边呢,至少,他能护她一世周全。

    但这总不是个办法。他决定先查明首辅府的情况,等探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这样一来,他就更忙了。他既然决定把小姑娘出的意外弄明白,就要亲自探查。他又交代了下去,首辅府里的每件事都要跟他汇报。首辅府光人口就过百,每日这样事无巨细的问过一遍,他着实有些疲倦。

    仍是没有眉目。

    好在有小姑娘在他身边,会在他倦时及时送上一盏热茶,会在他烦闷时做一朵可人的解语花,温声软语几句就能让他的倦意一扫而光。

    手下送回的消息中,邵晏主要关注了宁家的几位主子。宁首辅已经年逾七十,已经从朝堂上退下了,现在人还这样称呼他大多是尊称。宁首辅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嫡子一个庶子。宁家主事的是宁首辅的长子,也就是宁璎的大伯父宁与白,宁与白如今官居三品,是宁家的顶梁柱。

    宁璎的父亲宁与清是宁首辅的幺子,是宁首辅年至不惑才得来的小儿子,自然看的比旁的儿子重些。

    不过宁与清子嗣艰难,只有宁凉瑜与宁璎两个孩子。宁凉瑜是他的庶子,听说是与他的挚爱生的,不过挚爱身份不高,所以生下孩子之后就被宁老夫人送走了,之后宁与清才娶了宁璎的母亲——赵家嫡女,赵问琴。

    赵问琴嫁给宁与清之后,虽然早知晓家中有个庶子,但她对宁与清的爱慕战胜了一切,还是满怀憧憬的嫁给了宁与清。

    但宁与清的心不在她身上,赵问琴满腔的柔情终是慢慢散尽。后来宁与清给了她一个孩子,怀着孕的赵问琴终日看着丈夫每日把挚爱留下的儿子带在身边,嘘寒问暖,眼里满是慈爱,却连一句关怀也不愿意给她。

    赵问琴开始郁郁寡欢,日渐消瘦。生完宁璎之后,她以为丈夫至少会分一点宠爱给女儿,毕竟她的女儿这么可爱。没想到丈夫的眼里仍是只有他的儿子。三年后的某一天,赵问琴再也受不了了,偷偷藏起一段白绫,把下人都支了出去,自缢于房梁之上

    宁璎没了母亲的时候只有三岁,后来就被宁家老太太接去了,在她身边养着。

    ——————————

    邵晏看着手里的这些消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他头一次知道他的小妻子在首辅府的生活原来这样艰难。自幼就没了母亲,父亲还是个偏心的,若不是有宁老夫人照顾着,她不知该是怎样的难过。

    上一世宁璎没有怎么提首辅府里的事,提的多的是宁老夫人和宁四,现在想来,宁老夫人应是给了她最多温暖的人吧。

    可是,为何家中嫡女没了,宁家人却只想了法子隐藏呢?

    邵晏下首的一名犹豫道:“主子,小的发现宁家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冷漠,宁家六姑娘丢的时候,他们在各地都派人寻了,只不过寻的大多是烟花之地”

    邵晏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轻扣着,他的剑眉微凛,眉宇间有一抹凌厉一闪而过。

    原来如此!

    邵晏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一般大户人家若是丢了女儿,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大都不敢报官,只会找人私下寻着,还不能被旁人知道了,所以,宁家寻人的时候隐蔽了些,倒是能理解。

    京城不是没有发生过贵女被掳的事,一般被掳的贵女都是颜色好的,被那贼胆包天的惦记上了,使计掳了来,卖到烟花之地的时候能换大笔的银子。

    贵女们都被娇养在闺阁里,光是一身的细腻肌肤就不是寻常人家养的女儿能比的,再加上她们大都识字,谈吐和修养是普通女子拍马都及不上的。而好些有钱人,只有钱,没有权,娶不到官宦家的女儿,就格外的惦记。所以一个美貌的贵女,能换得千金也是有的。

    这就催生了那些人贩子的贼心,他们掳得一个贵女,比掳上百个普通女子挣得还要多,所以,总是能引人铤而走险。

    还有些丧心病狂的专门针对年纪小的贵女下手,因为总有些买主的口味比较独特。

    所以宁家才主要去烟花之地寻人。若是他的小姑娘没有侥幸进了侯府,而是被那些人掳了去

    想到这里,邵晏的手紧握成拳,一拳下去,把大理石的桌案都捶的一震。

    在茶室煮茶的璎珞被这声巨响吓得不轻,也来不及擦手,就扣响了邵晏房间的门:“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听到璎珞的声音,邵晏才稍稍平静了下来,他低咳了一声,怕声音吓到小姑娘,又缓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无事,你且进来罢。”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带着浓浓的关心:“侯爷可是累了?”

    邵晏淡声“嗯”了一声,用余光偷扫小姑娘一眼,然后抿唇皱眉,轻叹一口气:“不知为何,今日头疼的厉害!”

    璎珞闻言紧张了起来:“侯爷头疼?可是夜间冻着了,还是太累了。”

    对于小姑娘的关心、紧张,邵晏很是受用,但他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仍是蹙眉道:“兴许是太累了吧,无事。”

    璎珞更紧张了:“那奴婢现在去找大夫吧!”

    邵晏摇摇头:“不是什么大碍,用不着请大夫,若不然母亲知道了难免担心。”

    璎珞绞绞手指,咬着唇,似是十分为难,深吸一口气之后才下定决定,毅然决然的问:“那,不如奴婢帮您揉揉额头?奴婢曾经为老夫人按摩过,指法还算熟练。”

    邵晏沉默了片刻,才又叹了一口气,淡声道:“也只能这样了,你且给我揉揉。否则今晚又要疼的睡不着了。”

    璎珞望着她微湿的指尖,有些焦灼,她方才进来没来得及擦手,现在手上还有淡淡的湿意,不知道侯爷会不会介意

    邵晏仰面坐在太师椅上,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小姑娘动手。不料,几息之后,还是没有感受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不由睁开了眼。从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见小姑娘白嫩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仔细看去,才发现小姑娘的衣襟上还有几滴茶渍——应是方才煮茶时不小心滴的。

    邵晏嘴角微微勾起,视线落在那染着水气的柔夷,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觉得他的小姑娘更可爱了,怎么办!好想把她揉进怀里!!!

    “给我。”邵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璎珞的手上,幽幽道。

    “嗯?”璎珞一愣,没反应过来。

    邵晏见小姑娘呆呆的,不由眉眼间都带了抹笑意。他捉了小姑娘的手,握在他的大掌里,那一瞬间,他竟不想放开了。

    小姑娘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奈何他的力气着实大得很,她愣是没有躲开,也没有挣开。

    璎珞睁着潋滟的水眸看着邵晏,眸子里写满了迷茫与不安,那纯洁又天真的模样,硬是勾的邵晏喉咙一紧。

    “别怕。”邵晏的声音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沙哑,听起来很让人安心,还有种莫名的诱导,让璎珞一下子就放下心来——她相信邵晏,所以,不怕他。

    邵晏从身后抽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动作轻柔的覆在璎珞的手上,又细细的循着她的手掌的纹路擦到手心,又让帕子依次卷过她的每根葱指。

    小姑娘不仅脸生的好,手也生的妙。她的手柔若无骨,握在手里,感觉不要太好,邵晏差点都喟叹出声了!她的五指纤纤,凝白细腻,偏偏他的手又大又糙,还是健康的古铜色,这样一对比,给人一种视觉上的震撼邵晏突然想起了这双手扶着他精壮的腰时的感觉——**蚀骨!

    邵晏的呼吸重了几分。

    他不舍得移开视线,但也对自己肮脏的思想很是不齿,花了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他如果再想下去的话,小姑娘今日就要吃不消

    璎珞只觉得手心有些痒。邵晏的手很热,也很硬,指端还带着层茧子,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时,璎珞心里滑过一抹异样,竟还神奇的觉得身子有些软!

    这种认知让璎珞有些不知所措,她慌乱的想要收回手,但却发现她的小手被侯爷的大掌牢牢的禁锢着。

    她茫然的抬起眸子,侯爷正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与她轻声说道:“以后多急,也要记得洗完之后要擦手,手凉了容易生病。”

    璎珞虽然不知道手湿与生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她就觉得侯爷说的总是对的,也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邵晏满意的放开了她的手,心中还颇有些留恋。

    “开始吧。”邵晏又背靠在太师椅上,为怕小姑娘尴尬,还阖上了眼。

    璎珞又反应了一会儿,才从侯爷亲自为她擦手带来的震撼中回神,又突然想起方才说了要为侯爷按摩。

    她的手刚抚上邵晏的额角,邵晏的身子就一僵,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攒动几下,才强迫自己不去睁开眼睛。

    璎珞却没注意到这些,她边按揉,心里还在猜测:莫不是侯爷喜洁,怕她的手脏,才为她擦手?可是他明明又说手凉了容易生病兴许是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好呢,说不定成元和成音也被他这样关心过。

    这样想着,璎珞心中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了,也就静下心来,卷起一小截袖子,继续为邵晏轻柔的按摩额角。

    她的指法确实不错,从前伺候老夫人时特地学过,

    邵晏也着实累了,在小姑娘轻柔的按摩下,又闻着她身上甜甜的幽香,他浅浅的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层毯子。

    是璎珞披上的!邵晏的疲劳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浓情蜜意。

    他的猜测确实不错,璎珞见侯爷睡着了,眉心还是皱着,不由有些心疼。又不敢唤醒他,就找了暖和的毯子为他披上,自己小心翼翼的掩门走了出去。

    璎珞走到院子里,却听到院门口隐约有个熟悉的声音,正听着呢,就听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和成音吵起来了。

    璎珞慌了,疾走几步到了院门口,看见果然是景福,她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思考,口中就喊道:“景福!”

    院门口的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成音讶然的看着她,皱眉问她:“你认识这鬼鬼祟祟之人?”

    璎珞一滞,景福何时成了鬼鬼祟祟之人?

    还没等她回答,就听到景福气呼呼道:“你说谁鬼鬼祟祟呢?你这个黑脸包公!”

    成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章节目录 23.一脸懵
    景福凑到璎珞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冲着成音示威:“跟你说了我来是找人的,你偏偏不信,璎珞就是我要找的人!”

    成音的视线落在璎珞身上,停顿了片刻,没有说话,就移开了。

    景福见成音不说话了,以为他是理亏,不由声音更大了:“你这人真是脑袋被踢了,我不就是在院门口蹲了一会儿吗,至于把我当成坏人吗?璎珞,你说我长得像坏人吗?”

    璎珞看她一眼,白嫩嫩的小丫头,脸圆圆的,分外可爱,哪里就像坏人了。璎珞抿唇笑了。

    成音的余光扫到璎珞在笑,头偏开的更远了。

    “那我问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为何不说话?”成音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就是有些冷。

    景福的顿时飞上一片红霞,小声呐呐道:“我不过是看你长得好看,多看了几眼,才忘记说话了,你至于吗!我后来说我是来找人的了,可你不信!”

    成音的眉头拧起来了,瞪了景福一眼,他的眼神好像在鄙视景福肤浅。

    景福也不是傻的,撇撇嘴,鼓着腮,气呼呼道:“脸长的不就是给旁人看的?我看你两眼又如何,难不成你的脸只许自己看,那你干脆把铜镜吊在额前,好时时刻刻都能欣赏自己的美、貌!”

    成音被“大放厥词”的景福震惊到了,脸黑的都能用毛笔蘸了直接写字!

    “而且你只是有一点点好看而已,还没有这里的成元大哥好看!他多么和顺,就你跟老虎似的,看你两眼就想咬人!”景福还不解气,把成元也扯进来了。

    路过的成元:“”卧槽,他听到了什么,慢着,竟然有人在夸他!

    成元轻咳一声,偷摸的整了整衣衫,昂着头从方才夸他的那小丫头身边走过,就等那小丫头喊住他了。

    他还特地晃了一圈,没想到那小丫头竟然没有看见他!!!简直了!成元泪牛满面的走了。

    璎珞有心给景福解围,也不想给成音难堪,就轻声问景福:“你蹲在院子门口做什么?”

    景福咬咬下唇,不好意思的跟璎珞咬了咬耳朵,璎珞一听原由,脸也是微红。

    成音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视线停留在璎珞绯红的小脸上时,好像久了些。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对璎珞说:“既然是来找你的,那就无事了。”说罢,他一扭头,甩了甩衣袖就走了,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景福嘟囔道:“这人除了皮相好了点,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脾气还这么臭,以后肯定找不到媳妇儿!”她忽的一顿,一脸紧张的握着璎珞的手,“这人没有欺负你吧?”

    璎珞好笑的摇摇头:“其实成音大哥为人也很好的,就是性子冷了些,不大爱说话。”

    景福“哦”了一声,又道:“那岂不是跟侯爷一样的?”

    璎珞想了想侯爷平时的样子,他并不难相处,性子也没有成音冷,上次还给她擦手来着想到这里,璎珞的脸更红了。

    两人进了麒麟院之后,景福被这里的简单清静震惊到了,她悄悄的问璎珞:“这里真的跟传言中的一样清静,连下人都很少呢!”

    璎珞点点头,轻声道:“侯爷喜欢安静,人多了难免嘈杂。”

    说着带着她进了自己的屋子,让她坐在榻上坐好,又给她倒了杯热的糖水,让景福在手里捂着。做完这些她才问景福:“既然身子不爽利,作何跑这么远来找我,我去寻你就好了。”

    景福脸上难得浮现一抹羞赧:“葵水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耽误了我找你。”她的声音越说越软,到后面都是在跟璎珞撒娇。

    “璎珞,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日咱们只能在老夫人那里见上一次,而且又不能说话,你来去都匆匆,每次都跟在侯爷身后,我连跟你打招呼都怕被侯爷看到!”

    “你不知道,侯爷护你跟护崽子似的,每次你刚到老夫人那里,他就用身子遮住你,不叫我看你。你出来的时候,他还挡着你,我有时候连你的头发丝都看不着!”景福有些小愤恨,跟璎珞打小报告。

    璎珞:“”孩子,你想多了吧!

    璎珞好笑的替景福捋了捋额前的散发,解释道:“侯爷身形高大,我在他身后你看不着也是难免的,这样,以后我去老夫人那里的时候,就往侧边偏一点,这样你就能看见我了。”

    景福差点拍手说好,她搓搓手,表情有点小雀跃:“那就这样说定了呦!可不能再被侯爷挡着了。”

    刚睡醒的侯爷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心里暗暗道:一定是他的小姑娘在想他!

    景福在璎珞那里坐了好久才回去,走的时候手里还带了许多璎珞给她的东西,有吃的,还有穿的、戴的、用的,整她都不好意思了。

    璎珞与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大爱吃零嘴,宋妈妈人好,总爱给我这些,我吃不完不也是浪费吗!还有侯爷给我的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搁我这都是浪费,还不如给了你。”

    景福闻言细细的看了璎珞几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胭脂水粉,然后才叹道:“你是天生丽质,自然不需要这些。你什么也不擦就是最好看的。”

    “好了,别贫了,要是一会儿回去晚了李厨娘没有给你留饭怎么办!”璎珞嗔景福一眼,催她回去。

    景福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跟璎珞挥挥手:“你得空的时候别忘了去寻我玩!”见璎珞点了头,她才满脸笑容的离开了。

    侯爷刚睡醒,眼神还有点迷茫,他招招手唤来成元:“看看璎珞在做什么,如果她正无事的话就叫她过来。”

    成元心里冷漠脸,他已经习惯侯爷成天逮着他问璎珞的事了。

    成元走到璎珞的房间门口,景福刚好出来。

    看到成元,景福笑的甜甜的:“成元大哥也在呀!”

    成元:“”合着刚才这小丫头是真的没有看见他!他不禁有些忧伤,他的存在感到底有多低!

    景福笑眯眯的从几个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袱中摸出一个小袋子,递到成元面前:“这是芙蓉糕,可好吃了,成元大哥你要尝尝吗?”

    成元突然有些小感动,卧槽,是他的精神感动天地了吗?竟然有小姑娘给他送吃的了。

    成元双手几乎是颤抖着接过那一小包芙蓉糕,一把揣进怀里,就听到小姑娘那软软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成元大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这些太沉了,我一个人拿不动!”

    “好!”成元立马就屁颠屁颠的接过景福手里的大包小包,豪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成元就是仗义,以后你见到我不必客气!”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提醒在门口站着似乎是看愣了的璎珞:“侯爷唤你过去呢!”

    璎珞一脸懵,谁来告诉她,从前那个一口气能提两大桶水的景福去了哪里?!!她一定是看见了假的景福!

    璎珞转身去了邵晏的房间,轻扣两声房门,缓声问:“侯爷,您唤奴婢?”

    “嗯,进来罢。”邵晏已经把脸洗好了,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无比。他又换了件天青色的直缀,墨发用一跟玉带散散的束着。

    璎珞进来的时候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邵晏比寻常男子稍微白一点,却丝毫没有阴柔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他有如神祗。他的薄唇被水润过,脸上还漾着水光,墨发黑眸,此刻看起来与十七、八的少年没有什么区别,恣意潇洒,只不过他的声音更低沉。

    璎珞听到他用那把沙哑低沉的嗓子问她:“你字写得如何?”璎珞心头一跳,她怎么觉得,侯爷的声音这样好听,很男人,很野性,璎珞的心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奴婢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璎珞攥紧了袖中的手,好几息之后才把心头那点异样排出去。

    确实,她对自己的字实在是没什么自信,连老夫人都曾经逗过她,说她哪点都好,就是字写得有些“与众不同”。

    邵晏眉梢间染了笑意,却偏过头去,不叫璎珞看见。他以前无意中见过璎珞的字,圆圆的,看起来有些幼稚。当时他压根没有想到这会是他那个看起来很有灵性的未来妻子写的,他还拎着那字笑了半天。

    齐氏见他笑的厉害,就在后头跟他说:“璎珞这小姑娘哪点都好,知书达理,品性纯善,就是有一点——字不太好看。”

    邵晏一听就又笑了,当时他就琢磨着,要找个时候亲自教小姑娘写字。

    这不,立马就付诸实践了。

    “无妨,你替我抄写经书。母亲信佛,她定会喜欢的。”邵晏为她指指大理石的桌案,示意她在那里写。

    璎珞抬眸一瞧,纸墨笔砚都摆好了,那纸似乎还是上好的澄心纸。璎珞心里有些打突突。以前老夫人也让她陪着一起抄过经书,只不过老夫人说她的字不够功夫,给她拨了一沓纸,让她闲着无事的时候就练练字。

    她也练过,还练过不短的一段时间,只是因为没有人指导着,进步也不大。

    邵晏就在一旁捧着本书读的入迷。璎珞悄悄瞄了一眼,依稀可以看见书名是《周髀算经》。

    璎珞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撞进了邵晏的星眸里,他的眸子亮的惊人,里面似乎又含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璎珞被这双眸子震慑到了,下意识的收回目光。

    “你看过这本书?”邵晏敲了敲书面,有些好奇的问璎珞。

    “回侯爷的话,奴婢侥幸在老夫人那里看过,不过未得闲读全。”璎珞垂眸,恭恭敬敬的回答。

    其实邵晏喜欢小姑娘在他面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情绪,那样就会让他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所以他不喜欢璎珞对他恭敬,他心里还是把她当做前世的小妻子一样的疼。

    “你喜欢术学?”邵晏挑起了眉梢,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的小姑娘竟然喜欢这种书。这本书里说的问题都是有些刁钻的,需要动脑子的,好些文人都读不通透,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读过这书?

    “算不上多喜欢,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之前看过《缉古算经》和《数术记遗》,所以对这些有些兴趣。”璎珞浅浅一笑。

    邵晏却问她:“《数术记遗》?你是在母亲那里看的吗?”

    璎珞一愣,仔细想想却发现想不起来,不由有些困惑,睁大了眼睛,迷茫道:“奴婢也忘了。”

    邵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记得在哪里看的书了,却记得看过的书的内容。他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数术记遗》在世间极为罕见,他也想看,但是却买不到,听说整个大耀只有一本手抄本在首辅府,他当时还有些遗憾。

    璎珞能看过肯定是在首辅府里看的,她却不记得了,只懵懂的以为是在老夫人那里看的。

    想到这里,邵晏有些心疼,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他示意她可以开始抄经书了,自己对着书发了半天的呆。

    小姑娘记得自己读过的书,却不记得自己从前的经历。邵晏有些头疼,他决定以后要找神医好好询问一番,看看小姑娘还有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璎珞抄了一刻钟,手中的笔就被人夺了,她回头去看,邵晏一脸正色的站在她的身后,离她极近,他一动,衣摆就不经意间拂过她的后背。璎珞身体一僵。

    邵晏低下头,弯着腰,这样一来又靠近了她几分,璎珞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熏香味道。

    “你拿笔的姿势不对,你看我,应该这样。执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邵晏说着,给璎珞做了个示范,是文人常用的三指执笔法。

    他的手其实挺好看,不像寻常男子的手那样指节粗大,他的手又直又长,看起来很养目。

    邵晏怕璎珞看不清,特地又贴近了几分,这样一来,璎珞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温热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璎珞下意识的往前避了避,却被邵晏一把揽住腰。

    璎珞听到邵晏在她耳侧低声道:“专心!”

    那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格外的惑人。

    他一说话,灼热的气息就喷洒在了璎珞小巧的耳墩上,璎珞有些不自然,但邵晏放在她腰上的手还没有离开,她也不敢挣扎,怕邵晏又要说她不专心。

    邵晏垂眸看了眼小姑娘,对她的听话很满意。他的手还放在小姑娘的腰侧,现在已经临近夏日,小姑娘穿的衣衫已经不似刚来时那样厚了,中衣外面只穿了一层薄衫,本就不盈一握的腰被腰带束着,不仅显得她的腰更细了,还让她的胸脯处儿显得有些起伏了。

    确切说,是邵晏舍不得离开。小姑娘很瘦,但周身都很软,尤其是腰间,邵晏的大手一握,似乎都掐进去了。

    邵晏的眸色深了些,不动声色的移开了大掌——他怕自己再不移开,就要把持不住了。

    偏偏小姑娘身上有种勾人的香味,甜甜的,似乎就萦绕在你的鼻尖,可是当你凝神去闻的时候,却寻不到半点踪迹,不在发间,也不在衣衫上,似乎藏在那被梅花扣紧紧扣着的领子里。

    邵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小姑娘细白的脖颈上,目光有些痴迷了。

    “是这样吗?”他低头一看,小姑娘已经从笔架上又拿了一支笔,学着他的样子摆好姿势,询问似的问他。

    不得不说,小姑娘确实很有灵性,只一眼,就模仿的差不多。

    邵晏微微退开一步,低头瞅她一眼,心不在焉道:“对,就是这样。”

    小姑娘又问他:“侯爷您说,我若是写字无力,该怎样克服呢?”

    璎珞的声音格外的软糯,落在邵晏耳中,又让他一阵心猿意马。好不容易克制住了,他才轻咳一声,然后跟小姑娘讲解。

    “你如今还不大熟练,执笔不要太高,用力也不用太大,就当做寻常攥了双筷子一样,用力过大反而就没有效果了。我这里有一方臂搁,你且拿去,以后练字时放在腕下,长久以后,腕力自然就有了。”

    璎珞顺着邵晏说的试了试,果然发现很顺手,她心里不由有些崇拜邵晏。

    “谢过侯爷!这样真的有用呢!”小姑娘一脸欣喜,仰着头望他,眸子里亮晶晶的,那一小截露出脖颈的弧度更加优美了,邵晏听到自己的心猛的在胸腔里撞了一下
章节目录 24.宁四来寻
    邵晏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看着小姑娘的梅花扣,心里默念着清心咒,面不改色道:“以后你每日练半个时辰的字,我这里有还有几本颜公的临摹簿,你尽可以拿回去。”

    璎珞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拿了邵晏一方臂搁,怎么能还要他的临摹簿。

    “你的字若是被人见了,连我也会被笑话的。”邵晏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分明是翘着的。

    璎珞就知道这是侯爷怕她不要,特地说的反话,她心里觉得侯爷人更好了,还会体贴下人。于是璎珞就在邵晏那里坐了小半个时辰。她写字,邵晏看书,气氛极是融洽。

    一晃过了小半日。

    后来她的手酸的不行,邵晏还吩咐成元打了盆热水,抬了抬下巴让璎珞把手在热水里泡了会儿。

    邵晏也收了书,长身立在窗边看风景。璎珞悄悄转头看他一眼,只觉得侯爷的样子似有些落寞,周身清冷的不似凡人。

    “若是有一天,你的家人来寻你了,你会离开我吗?”邵晏突然开口,问了璎珞这样一句话。

    璎珞楞了半天,才琢磨清楚邵晏的意思。会离开吗?她也不知道,她如今什么也不记得,只有侯爷和老夫人及身边的人对她最好,她舍不得离开。但有时候她也会独自忧伤,如果她有家人的话,那又该是什么情景呢?是父母把她卖了,还是她不小心与家人走散了,才被卖到这里来?

    但,让她离开,她着实舍不得,而且她自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在这里,不知不觉间对侯府已经生出了感情。

    “奴婢签了卖身契,主子不吩咐,奴婢是不会离开的。”

    邵晏又静默了许久,他看向窗外的眼神有些缥缈了,璎珞一时间竟看不大懂。

    好在片刻之后,成音为她解了围,他在房外敲门:“侯爷,宁家四公子递了拜帖,说是有事求见。”他说完这些,又添了一句,“是首辅宁家。”

    璎珞已经洗好了手,又仔细的用帕子擦了擦,转身去看邵晏。她心里有些好奇,这还是侯爷回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上门求见他的呢!

    邵晏的身子明显有些僵硬,他沉吟片刻,低声吩咐:“你先把宁四公子带到碧辰阁,让陈管家好生招待,我片刻之后就去。”

    成音领了话就离开了。

    邵晏也从窗边转回身,看了璎珞一眼:“你若无事的话就暂且待在这里吧。”然后他就进了内室,换了件玄色的,金线纹边的袍子,墨发也被玉冠高高束起,看起来清贵无比,又分外的冷峻倨傲。

    璎珞低头应了。

    碧辰阁是侯府待客的地方,修建的极好,位置偏高,四面都可以赏景,周围有假山还有浅溪。坐在里面可以欣赏到整个侯府的景色。不过齐氏不大与京城命妇交往,邵晏又常年不归家,所以这碧辰阁极少有人造访。

    宁凉瑜掀袍坐下之后,并没有四处打量,只颔首等待着,看的出来他的教养很好。

    陈管家一拱手:“还请宁四公子稍等片刻,侯爷即刻就到。”说罢,他吩咐小丫头人看茶。

    “无妨。”宁凉瑜浅浅一笑,笑的温润。

    一旁候着的几个小丫头看着宁凉瑜这一笑,俱有些面红耳赤,心里都嘀咕着这位京城四公子之一的宁四公子生的实在好,这一笑,就让人看到了春天。

    注意到小丫头们的注视,宁凉瑜微微蹙眉,但片刻之后,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小溪里,看着几条锦鲤弄水嬉戏。

    邵晏没有让他久等,宁凉瑜一盏茶只喝了一半他就来了。

    “宁四公子光临,邵某有失远迎,不知宁四公子前来所为何事?”邵晏抱拳,颇为友好的问好。

    宁凉瑜很有礼貌,他对邵晏起身相迎:“永宁侯客气了!说来可笑,宁四不过是为一件小事前来”

    ————————

    因得了侯爷吩咐的缘故,璎珞一直没有敢离开。她现在还不敢抄经书,因为她觉得她的字还是拿不出手,索性先练练,等练得差不多了再抄。

    璎珞短暂的休息了一下就执笔继续练字了,她没有用邵晏给她的澄心纸,就随便找了几张普通的纸,对着临摹帖开始练了起来。后来练累了,璎珞才放下手中的笔,又把桌案收拾了一番,才进来书阁拿了本书看。

    她刚翻了两页,就听到成音在外面敲门:“璎珞姑娘,侯爷吩咐你去碧辰阁。”

    璎珞微怔,让她去碧辰阁?那里不是待客的地方吗,而且侯爷不是在那里见宁家四公子的吗?

    璎珞把书放回原处,走出门的时候成音还在门口等着。

    “成音大哥,你可知侯爷唤我前去所为何事?”不知道为什么,璎珞心里有些慌。

    成音闻言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她一眼,声音不像以前那样冷了,好像还带着些抚慰的感觉:“我也不知,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哦,谢过成音大哥。”璎珞低下了头,伸手揪了揪衣襟上的穗子。

    成音的余光看见了她的动作,他不觉放慢了步子,与小姑娘的距离也不知不觉的拉近了。

    还没到碧辰阁,离得老远璎珞就看见阁里相对而坐的两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璎珞下意识的看了两眼,心里有些惊讶,这位宁四公子应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位能与侯爷气质相媲美的公子了。

    不同的是,侯爷是清冷的,而这位宁四公子是温润的。但两人又有共同点,其实他们都是那种让人难以接近的人,不管表面上看起来多么的和煦,骨子里都带着疏离。

    离得近些之后,璎珞能看清宁四公子的相貌了,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这人与她上次在聚仙楼里见到的好似有些不同呢,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点。

    这人,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她应该认识他一样。

    思俦见,两人都看到了她。邵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以往也不大一样,那是一种带着霸占性的,赤、裸、裸的说明她是他身边的人。

    至于宁凉瑜,他看见璎珞的瞬间,就站起了身,璎珞分明从他脸上看出了惊喜。

    璎珞心里更加没底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章节目录 25.相见
    宁凉瑜默然的看着璎珞,唇嗫嚅了几下,喉头有些干涩,他想说话,想喊她,却想到邵晏方才说的那些,终究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邵晏却没让璎珞过去,任由她和那位传说中的宁四公子对视了片刻,他就吩咐成音:“带她回去罢。”

    璎珞微怔,怎的刚来就叫她回去?

    不过既然是侯爷吩咐的,璎珞自然没有什么疑意,所以璎珞就默默的跟在成音身后离开了。走了几十步,她回头,宁四公子还在一眨不眨的看她,依然是刚见到她时的那个姿势,这么久了,丝毫都没有变化过,不过眼底却多了抹璎珞看不懂的情绪。

    璎珞心里一震,似有什么不熟悉的闯进了她的心里,她猛地转回头,快走几步跟上成音,再也不敢回头了。

    一路上她都眉头紧锁,这位宁四公子为何要用那种眼神看她?难道,他认识她?

    注意到璎珞的心神不宁,成音的脸上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片刻之后就被他藏了起来,不愿让璎珞看见。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麒麟院,成音才喊了璎珞一声。

    璎珞抬头去看,成音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大半的阳光,把她罩在他的阴影里,这时微风送来一丝凉爽,璎珞突然就觉得天气也没这么闷了。

    “其实,你不必有什么烦恼的。你是侯爷身边的人,侯爷不会亏待你的。”成音说完这句话,又指了指远处最高的那个碧辰阁,道:“天塌下来也有高处儿挡着,你的事,侯爷自有计较。”

    璎珞顺着成音的手看了看碧辰阁,又把目光移到成音脸上,面前的人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却也生的高大伟岸,能为她遮住一片阳光。

    侯爷比成音好像还高一点呢!

    璎珞笑了,脸侧的梨涡刚好展露在成音面前,成音的视线不敢在璎珞脸上多做停留,就拱手欲走。

    “成音大哥,谢谢你的提点。”在成音彻底离开之前,璎珞对他说了这句话。

    成音的身形一顿,随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迈步走了。璎珞笑笑,他果真是个面冷心热的。

    邵晏送走宁凉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走出碧辰阁的时候,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虞。旁边的小丫头们都有些犯怵,她们都听说过侯爷在沙场上浴血奋战的事,对这个冷面侯爷看都不敢多看几眼。

    等邵晏的身影离开碧辰阁了,她们才拍拍胸口,小声嘀咕着:“侯爷适才真吓人,脸黑的能烙饼了!”

    “跟那位宁四公子一比,咱们侯爷确实有些冷了。也难怪好些姑娘喜欢宁四公子,对咱们侯爷却避之不及了。”

    邵晏耳尖,轻而易举就把几个小丫头的话都收入耳中了,他对着陈管家说道:“这些小丫头太过聒噪,陈伯,您看有没有适合她们的地儿,能调就调吧。”

    陈管家抹了把额上的汗,他是跟着老永宁侯上过战场的,耳力自然也不差,方才那些小丫头们的嘀咕也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的耳中。侯爷的脾性他是知道的,其实也就是看着吓人。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不多,但生起气来,谁都得避的远远的。

    “哎,老奴知道了,明日就挑些机灵的换了她们。”

    邵晏提步就走了。

    边走他还边气着:对他避之不及?他对旁人倒是无所谓,但一想起璎珞的那张瓷白的小脸,他就忍不住怀疑自己如果,她也对他避之不及呢?

    甚至回到了麒麟院,他还没有缓过来,一张俊脸还是黑臭黑臭的,成元都被吓了一跳,他扯着嗓子追着问:“侯爷,您莫不是走路摔了?还是被天上的鸟屎砸了?”

    邵晏凌厉一瞥,成元立马就拿着把长笤埽,耸着肩噼里啪啦的对着院子里的树干就是一阵好打。

    邵晏眉心一拢:“你在做什么?”

    成元傻里傻气笑道:“小的在帮您赶走这树上的鸟儿,您不知道,我上次打这经过就被这上头的傻鸟拉了一头的屎,可把我气坏了!所以您被鸟屎砸了倒也说的过去。”

    邵晏心里一阵无语,他简直想把成元吊起来打一顿!他对着成元的心窝子就来了一脚,被成元机灵躲了过去,他还不解气,转头就吩咐:“陈管家腿脚不方便,日后他那里的夜壶就交给你倒了,你小子不是机灵吗!”

    成元:“”天哪!他做了什么,侯爷要这样对他!

    推门进了书房,邵晏没有看见璎珞的身影,他想了想,对旁边的成音说;“等用完晚膳再叫璎珞过来。”

    成音应了。然后,他踌躇着,为难道:“侯爷,璎珞那里”

    邵晏看了眼窗外,夕阳映红了晚霞,铺满了半边天。

    “她这么聪明,该猜出来的。”

    成音沉默了,她是很聪明,所以心思也比旁人通透,他稍一提点,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想起她的身份,成音的心又揪了揪,良久,在邵晏让他退下前,他才问:“侯爷,您既然想把她留在身边,为何又同意宁四公子见她呢?”

    邵晏长叹了一口气,手里抚摸着璎珞用过的毛笔,心不在焉的说道:“让她见宁四只是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万一以后回去了,她还不适应,那就不好了。”

    窗外那几只被成元赶走的鸟儿又飞了回来,叽叽喳喳的,实在是惹人烦躁。邵晏星眸一扫,成音就要去关窗子,邵晏阻止了他。

    “她是首辅府的嫡孙女,身份摆在那里,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不能一直把她困在这里,那就太自私了。”

    “可是,之前不是传了消息,说宁家六姑娘已经去了吗?”

    邵晏忽的把手中的笔放下,把笔架都震了一震,他负手而立,几步走到窗边,亲自关了那扇窗。

    “这就要看宁四的了!”

    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还是有点点夕阳透过窗间的缝儿洒进来,落在邵晏的脸上,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光,那气质,清贵的不像话!好似只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人才配与他一起睥睨万物。

    成音默默的瞧着,心思闪过璎珞的小脸,突然之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章节目录 26.柔情
    用罢晚膳,璎珞进了邵晏的书房。她以为按惯例是要伺候他看书、写字。但今日经历了那事,她的心境已经不能平淡如水了。

    邵晏没有多说话,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大理石的桌案前看书,坐的板板正正。

    璎珞自然也不敢问,她按照往日侯爷的习惯,为他找了几本书,又去了隔壁茶室为他煮茶。煮茶的时候她的心一直很焦灼,也很纠结到底要不要问侯爷呢?

    没等她纠结好,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邵晏已经换了官袍,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官袍是暗红的底色,上面绣着威风凛凛的狮子,这样老气的颜色在邵晏身上变得十分好看,不仅把邵晏映的有些白,他系的很紧的领口还给他添了些禁欲的味道。保证叫寻常的大姑娘小媳妇看了一眼就能脸红。

    璎珞看了看天色,麒麟院已经掌灯了,她有些诧异:“侯爷,这样晚了您还出门?”

    邵晏点点头:“宫里出了些事,皇上连夜召大臣前去商议。”

    可是,侯爷不是一介武将吗,怎么这事却要他去?

    邵晏仿佛能看出她的心思一样,随口解释道:“我虽闲职在家,但官位爵位都摆在那,你说我应不应当去?”

    璎珞点点头,心知侯爷去了,多半也就是充个数。她来到麒麟院之后,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譬如为何侯爷大部分时间都只待在侯府里,寻常不出去,也不大见朋友,就是因为侯爷得避嫌,怕被皇帝猜忌。

    邵晏又吩咐她:“不用给我留门了,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那侯爷您要照顾好自己!”

    邵晏摆摆手:“没事,成音那小子跟着呢!”

    璎珞目送着邵晏走出了麒麟院,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白日那事困扰了她一天,她有心想问问邵晏为何要唤她过去,为何之前还问了“她是否会离开”的话,为何又叫她露了一面又让她离开了还有,宁四公子,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但这些话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样,明明就在璎珞的嘴边,她却没有勇气把它们问出来。

    侯爷这一出门,璎珞知道她错过了询问的最好时机。

    这一晚,邵晏果然没有回来。翌日,全京城都传遍了大皇子图谋下毒害太子,却不小心连累了六皇子的事。听说太子已经醒了,六皇子却仍昏迷着。

    皇上震怒,当场就削了大皇子亲王的封号,亲王府也被收回,把他贬为了庶人。

    一时间,满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

    大皇子是皇上的庶长子,因母妃身份不高,所以他没能立为太子。听闻他也是个沉默寡言、与世无争的,平时好些活动都不参加,也不爱笼络大臣。

    皇上虽然不重视他,但很满意他识大体,所以他是众多皇子中唯一被封为亲王的。他大多时间都窝在他的宅子里任谁都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

    皇上命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并查此事。这是大耀立朝以来最大规模的彻查了。

    刑部的人却一直愁眉苦脸,监察刑部的是当朝太子,如今太子也被牵涉进了此事,他们无论怎么查都难免有拨弄是非的嫌疑。

    都察院的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自大皇子成年以来,皇上就命他协察都察院。后来五皇子成年了,皇上就命五皇子和大皇子一起做监察,他们知道就是因为皇上对他们不放心,怕他们包庇,才整出了这次的三司会审。

    至于大理寺,那是四皇子的地盘。纵观三司,也只有大理寺的人能面不改色的接过这个烂摊子了。

    五皇子的母妃是宁首辅唯一的女儿,所以五皇子背后的势力还算强硬。但他耽于美色,溺于酒色,成天浪荡,惹得皇上很是不喜——都察院真正有实权的还是大皇子。

    论起来,五皇子还是璎珞的表哥。

    而四皇子,他的母妃是平国公晚年得来的女儿,自小捧在手心里宠着。后来在围场上,平国公为救皇上,废了半臂。皇上就把平国公的女儿接进了宫,刚入宫就给了她贵妃的分位,当时还惹得好些妃子眼红。

    四皇子自然是除了太子之外最受宠的人了。

    当提起那个至今昏迷不醒的六皇子,众大臣都忍不住可怜几句。这六皇子着实是个可怜人呀!当年皇上一眼瞧中了一个貌美如花的人儿,奈何把娇花接进宫之后她却一直郁郁寡欢,无论是皇上赐她绫罗珠宝还是升她的位分,她从来都没有笑过一次。

    怀六皇子的时候她甚至还差点轻生,被宫人发现了,才救了回来。后来六皇子出生以后到底是带了弱症,自小就羸弱不堪,听说伺候他的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一不小心吓怀了他。

    后来皇上对这个儿子也没有众人想象的关心,甚至有些放任的感觉,让一众大臣都在猜测:莫不是皇上其实喜欢六皇子喜欢的紧,却怕帝王对孩子的过度宠爱会给他的孩子招来祸端,所以才这样?

    所以,当知道昏迷的那个是六皇子的时候,他们都忍不住担心,六皇子会不会就因此醒不过来了当今太子和六皇子中的一样的毒,如今太子都醒了,六皇子却一直昏迷在床,面色发青。问诊出来的太医俱是摇摇头,说只能看六皇子自己的造化了。

    这事发生的蹊跷,皇上自己也明白,所以才让人彻查。

    发生了皇子自相残杀的事,皇上心里不爽,自然也不能叫这些官员好受。所以事情一发生,他就大手一挥,大晚上就把众官员都叫了过来,还说什么时候商议出结果了,他什么时候放他们回去。

    邵晏就没能回去。

    偏偏还有人提了一句:“如今三司受各皇子监察,难免有包庇之嫌。依臣之看不如派位公正无私的官员全程跟进,圣上意下如何?”

    皇上摸着胡子琢磨了半天,才点头同意:“那人选就交给诸位爱卿了。”

    大臣们商议了一两刻钟,才得出结果;“臣等以为少傅之子蔡平央、右侍郎储慎皆是品行良好之人,其二人可共同协助破案。”

    邵晏眯起了眼,若不是有上辈子的记忆,他还不知道,这蔡平央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实际上他是四皇子的人,至于储慎——邵晏抿了唇。

    皇上略一思索,刚点头答应,就听到那位右侍郎储慎上前一步,进言道:“臣以为兹事事关重大,臣恐办事不成,还请皇上再指派一人。”

    皇上一挑眉:“爱卿以为谁堪当此任?”

    储慎环顾大殿一周,最后指了角落处的一个人:“永宁侯邵晏!”

    皇上面色变换了几番,笑着同意了储慎的提议,最后他又问了一遍:“诸位爱卿可有疑义?”

    大殿上的众臣都惶恐的摇摇头,生怕他们有什么意见就被皇上派去做壮丁。皇上见没有人说话,就甩甩衣袖离开了,走之前还特地往邵晏站的角落瞄了眼。

    于是邵晏就在宫中留了整整两日。事情依旧毫无进展。人证物证俱在,大皇子下毒的事铁证如山,但皇上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向另外几个皇子下手,就拘了大臣们一日,多拘了邵晏他们三个一天。

    第三日,邵晏才得空回了一次府。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蔡平央、储慎二人。

    蔡平央和储慎都回了各自家中换了一身常服,才跟着邵晏来侯府。

    邵晏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璎珞正在小厨房为老夫人做菜,听到成元说侯爷回来了,就多做了几道。

    等她做菜好之后,成音过来帮她拎了食盒,老夫人那份是她派了小丫头来取的。

    一进正厅,璎珞就被端坐着的三个黑衣大汉吓了一跳。不是只说侯爷回来了吗,这两人又是谁?!

    蔡平央年约二十五六,生的眉眼细顺,又比旁人白些,乍一看有些女气。他平生最烦的就是被说女里女气,所以他穿衣只穿深色的衣服,今日穿的就是玄色的袍子,也没系玉冠,头发用手腕粗的赤鎏璎束了,倒是平添了一丝英气。

    巧了,今日储慎穿的也是黑色锦袍,较之蔡平央,他生的颇为英气,看起来有些俊朗。他比蔡平央大些,也有二十七、八了。这般年纪就做到右侍郎的位置,着实不易,看的出来他是个人物。

    邵晏之前穿的是官服,一回来就换成了最舒适的衣服,也是一件玄色的,领口袖口都有暗纹祥云。

    好好的一个正厅都被这三个黑衣大汉整的有些严肃了。

    看到璎珞进来,蔡平央和储慎都很诧异,他们对视一眼,还是蔡平央先开了口。

    他一脸戏谑,偏头问邵晏:“听闻永宁侯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怎的,这位是”

    邵晏眉毛也不抬:“蔡兄是元和十七年的状元,肯定比我这个不懂点墨的大老粗懂得多,不知蔡兄对大皇子下毒一案可有头绪?若是有,还请蔡兄指点一番。”

    蔡平央被邵晏一噎,满腔插科打诨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

    储慎笑看了他们一眼,又让视线追随着一直垂头敛眉的璎珞。在他眼里,这小姑娘生的白净、又眉眼如画的,身子细瘦、柔软,很是招人,只不过——是不是有些小了?

    璎珞依旧垂眸走了出去,她能察觉到几人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心里有些不确定:她这样出现在侯爷的同僚面前是不是不太好,侯爷会不会生气?

    本来布菜的该是璎珞,但邵晏特地吩咐了让成音去,璎珞也就闲了下来。她也不敢到处乱跑,就待在她的房间里,只等侯爷的吩咐了。

    正厅里的三人一言不发的用完膳,又服了香汤,净了手,蔡平央才打破了安静,他扯着笑,道:“永宁侯府里的厨子手艺不错,不知乐焉在哪里寻的,赶明儿我也找一个。”

    邵晏皮笑肉不笑:“那蔡兄可能要失望了,这厨子是我母亲身边积年的老人,寻常人学不来她的手艺。”

    笑话,他大方的让他们吃他媳妇儿专门为他做的菜,他们竟然还想挖墙脚把他媳妇儿挖走?反正不止他媳妇儿一个人做的菜,还有李厨娘做的,邵晏干脆就拿李厨娘顶数。

    蔡平央失望的“哦”了一声,倒是储慎古怪的看了邵晏一眼。

    用罢饭,三人才坐下讨论起公事。

    “大皇子一事,虽然整件事并无疑点,也没有证据证明大皇子是清白的。但仔细一想,大皇子目的何在?他一直不争不抢,若是他真有那心思,早在几年前几位皇子还未长成的时候他就能轻易下手,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了,还有一个至今昏迷的六皇子。”储慎这话听着是为大皇子说的,引得蔡平央看了他一眼。

    “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想洗清大皇子的嫌疑,怕是有些难。”蔡平央也顺口说了句。

    “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线索,不急。”邵晏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话音刚落,就见面前两人的脸色都与方才不大一样,储慎是若有所思,而蔡平央邵晏的嘴角漾起一抹讥讽的笑。

    “话虽如此,但此事着实有些难了。下毒之人是大皇子身边的亲近之人,又指认了大皇子,大皇子有口也难辨。”

    “即使这事过去了,大皇子被洗刷了嫌疑,只怕皇上已经心存芥蒂了。”

    期间成音来送过两次茶水,蔡平央起先见送茶的不是璎珞还有些失望,后来发现成音身材高大颀长,手臂结实有力,手掌上还有层茧子。蔡平央面色一凛。

    果然四皇子说的没错,永宁侯身边确实有许多深藏不露之人。

    蔡平央看了邵晏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饮着茶,心里知道,只怕这位永宁侯才是真实深藏不露的!

    再看一眼储慎,蔡平央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本来无论是太子的人还是四皇子的人都一致同意让他来做这个监工之人,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储慎,这人竟然还举荐了邵晏。

    迟早会误了他的事!蔡平央又想起四皇子新传给他的话,那意思他又看了邵晏一眼,现在他倒是明白四皇子和太子为何都要他这样做了。

    —————————

    蔡平央和储慎走出侯府的时候,天色发沉,起先正烈的太阳不知道躲在哪块云里去了。邵晏把两人送上马车,才转身往回走。

    他还没走进麒麟院,就落了雨,豆大的雨滴砸在侯府引的小溪里,锦鲤都慌乱的四处乱窜,扑棱起的水不知是溪水还是雨水。

    邵晏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不算多冰凉的雨滴就砸在了他的脸上,顺着他的眉骨、侧脸滑过,有的没入鬓间,有的在下巴那道沟再也不做停留,直直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破碎的雨点。

    他呼出一口浊气,没有动,任由雨水冲刷着他、洗涤他的心。

    忽的,邵晏听到一声软软的“侯爷!”这声音听起来很焦急,都带着抹哭腔了。

    邵晏心里一痒,不消片刻就有一把大大的油纸伞挡住了他仰望天空的视野,也隔绝了愈下愈大的雨。

    他低头一看,他的小姑娘正举着那把油纸伞站在她身前,一脸的担心。

    邵晏波动的心奇迹般的被抚平了,他稍稍低下头,小姑娘就拿出身上的帕子,细细的为他擦去脸上、发上的雨水。

    小姑娘不仅身上的味道好闻,连帕子都染了她身上的香,那方柔柔的帕子滑过邵晏的眉骨、鼻梁,邵晏的心一下子就软的一塌糊涂。

    璎珞还是带着哭音,抱怨着:“侯爷您作何站在雨里?如今虽然到了五月,但被淋还是容易生病。这雨又下的急,万一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小姑娘又捉了他的手,凝神细细的为他擦手,一如他曾经为她擦手那样,黛眉微蹙,红唇抿着,认真的仿佛在雕琢一件最精致的玉器。

    比帕子还软的是小姑娘的手。

    邵晏的眉眼在那一瞬间变得柔和无比,他反手握住小姑娘的手,那手柔若无骨、滑入凝脂,叫人摸了一把就不想放下。

    邵晏自然而然没有放下。

    小姑娘抬眸看他,眸低是干干净净的迷茫。

    邵晏接过她手里的伞,放缓了声音说:“我们一起回去!”

    一路上,他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小姑娘没反应过来,就呆呆的任他牵着。

    “你特地拿了伞来寻我?”邵晏柔声问璎珞。

    璎珞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奴婢瞧着天色暗了,西边又吹过来一大片云,屋里不点烛都看不清了又想起您走的时候没有带伞。”

    邵晏的表情更柔和了,他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很想摸上去,但又舍不得手里的柔夷,就勉强让自己移开了视线。

    进了麒麟院,两人正好撞见也拿了伞准备出去寻他们的成音。

    成音讶然的看着璎珞和侯爷一起回来,当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时,他的眸色一黯。只一瞬,随即他就自然无比的躬身行礼:“侯爷,您已经回来了!”

    他不自觉的就把手中的伞往身后放。

    邵晏心情很好的应了声,还瞄了一眼成音手里的伞:“今日你做的不错,去领赏吧。”

    成音低头应了。他知道侯爷口中“做的不错”是指他主动替璎珞布菜送茶的事——其实,侯爷不说,他也有这个意思。

    璎珞这时才想起她的手还被邵晏牵着,她的脸一下子就热了,成音恰好看到她的脸“唰”的变红的那一瞬间,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楚。

    她挣扎着想要收回,但邵晏的手劲大,她愣是挣不开。于是她抬眸乞求邵晏。

    邵晏眸色深深的看着小姑娘仰着小脸,双颊通红,贝齿咬着红唇,眼睛里水光缭绕,乞求的看着他——他的心更软了,才不舍的松开小姑娘的小手。

    璎珞立刻就抽回了手,然后小声跟成音问好:“成音大哥!”

    成音低低的应了一声,那声音好像有些干涩,只一个字,“嗯!”

    他的背挺的依旧那样直,背影高大,他转身走的时候让璎珞有种错觉:谁都不能让他倒下。

    只有成音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卑微脆弱。
章节目录 27.真相
    璎珞跟着邵晏进了书房, 邵晏看了会儿书, 就拿起笔,展开了纸写信,璎珞就在一旁给他研磨。

    写完了几封信,璎珞还在那里呆愣愣的站着。邵晏扫她一眼,起身把信装起来, 封好, 交给了门外的成元, 又吩咐了他几句, 然后成元就凝重的拿着信走了。

    他们说话声音没有刻意放低,璎珞可以隐隐约约听见邵晏与成元说一定要确保送至。

    等邵晏折身回来,璎珞立马就低下头, 老老实实的, 也不知为何, 就是不敢看邵晏一眼了。

    邵晏走到璎珞面前时特地顿了顿, 小姑娘察觉了, 还是不敢抬头。

    听到邵晏轻笑一声,璎珞这才悄悄瞄了一眼:邵晏已经在太师椅上坐下了, 背倚在椅背上, 大马金刀的阔步而坐,模样好不惬意。

    “埋头纠结什么呢?”邵晏顺手拿起右手边桌案上的一块点心,觉得有些甜,吃了两口又放下了。

    璎珞终于敢真正抬头了,她咬着唇,戳戳自己的手指,蝶翼般的长睫羽眨呀眨的,试探着:“侯爷,那日来的宁四公子”

    这两日邵晏不在府,那日见到宁凉瑜的情景就一次次的在她脑海里重复着。宁凉瑜的每个眼神、表情,就像是在她记忆里生了根一样,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恍惚能看到他那惊喜又复杂的眼神。

    若说宁凉瑜不认识她,她是不信的。他与她之间是什么关系,是璎珞最想要弄清楚的事,还有她的身世。

    再结合邵晏之前问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若是有一天,你的家人来寻你了,你会离开我吗?”

    璎珞直觉那位宁四公子是来寻她的人。

    邵晏听了她的话,直起了身子,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了。

    “真想知道?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邵晏的声音突然就低了起来,方才的那些闲适也收起来了。

    说完,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边,只留给璎珞一个寂寥的背影。

    璎珞心里酸的要命,鼻腔有一种浓烈的哭意,眼泪都悬在了眼睫上,又被她眨了回去。不知道这种难受是因为得到了确定的答案,还是因为邵晏此刻的落寞。

    “他是你的庶兄你是宁家六姑娘,宁首辅的嫡孙女,你的父亲是宁首辅的第四子。你想回去的话,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邵晏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头带着些涩意,生生把他下面的话堵了回去。

    邵晏干脆把头偏向一边。

    璎珞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了,她胡乱的用袖子抹着,也忘了她还有帕子。

    “我是不是被他们抛弃的?”璎珞哑着嗓子问。

    邵晏耳力好,把小姑娘压抑的抽泣声悉数收入耳中,他没有回头。但听到小姑娘这句话,他的心狠狠一抽,他想起前段时间收到的消息:宁六姑娘已经没了,药石无医!

    宁家人只寻了她三年,没有寻到,就放弃了她,不是抛弃又是什么!

    他猛地转回身,一把把小姑娘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没有人抛弃你,你只是被拍花子的骗走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抛弃你,你是最好的,他们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抛弃你!那些曾经放弃你的人都会后悔的。”邵晏一边拍璎珞的背,一边安抚的说着。

    哪怕全世界都忘记了你,我也不会放弃你,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璎珞哭了好一会儿,才收了泪,她抬着雾蒙蒙的眸子望着邵晏,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成音在敲书房的门:“侯爷,右侍郎储大人派了仆从来,说是要请您一起进宫一趟。”

    璎珞轻轻推开邵晏,眉眼低垂,就是不看邵晏,她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侯爷您还有事,莫要耽误了。”

    邵晏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空空的手,前一刻小姑娘纤细的腰还在他手里握着,这一刻,已经只剩下温热的触感。

    邵晏心里又是一涩,满满的苦楚。如果她说要离开呢,他又该如何?

    他终究是看了小姑娘一眼,就走了——她需要时间缓缓。即使她要回去,他也会想办法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能暗中护着她,看着她好好的,就够了。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有房檐上还淅淅沥沥的偶尔落下几滴没攒住的雨水,砸在房檐下的青石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天色放晴,日头不知不觉间已经西移,金光洒满大地,有些铺着青石的小路已经干了。

    邵晏走出门,看了一眼蓝的刺眼的天,犹豫了一下,没有带伞,就提步离开了。

    成音见状跟了过来,平日里邵晏出门都是他跟着,这次他以为也是如此。

    没想到邵晏却看着书房的方向怔忪了一会儿,忽然与他说:“你今日不用跟着我了,多看着点璎珞”

    成音再抬头的时候,邵晏已经带着储慎派来的仆从一起离开了。

    到了太和门,邵晏下了马车,就看见蔡平央和储慎已经齐齐站在宫门侧等他了。他对着他们二人一拱手:“抱歉,邵某来晚了。”

    蔡平央摆摆手:“这有何妨!乐焉来的再晚我也等得起!”。

    储慎笑笑没有说话,他心里其实有些诧异蔡平央对邵晏的态度,怎么觉得有种刻意的讨好?又想到蔡平央背后的身份,储慎神色微凛。

    倒是他身边面白无须的太监笑眯眯道:“既然永宁侯也到了,那诸位大人就随杂家进来罢。”

    这位太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姓王,是个太监总管,大家都称他为王总管。

    邵晏三人都对这位王总管道了声:“有劳王总管了!”说着,就跟着王总管进了太和门,徒步进去。

    他们三人此次进宫明面上是来探望太子和六皇子的,其实,他们是想亲自探查一番。

    两位皇子中毒的时候各自在寝宫。太子住在东宫,身边伺候的宫人无数,他一发病就立马有人请了太医,并且上报给了皇上。等太医署里几乎全数的太医都涌进了东宫之后,才有六皇子身边的宫人去请太医,说六皇子身体有恙。

    六皇子常年病弱是众所周知的,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旧毛病犯了,也就没怎么上心。直到又有宫人抹着眼泪跑到东宫来请太医,说六皇子昏迷了,众人才意识到:事情大发了!

    当时皇上也在东宫,一听另一个儿子也昏迷了,立马就勃然大怒,指了七、八个太医去六皇子那里。

    到底是晚了,六皇子身子弱,听宫人说,六皇子毒发貌似比太子还早,只不过宫人疏忽,以为他是惯常的老毛病了,才没有在意。

    皇上当场就把伺候六皇子的宫人全都用了刑,听说那场刑下来,死了一大半的宫人。没死的那些也都被调入冷宫了。

    他们先去的是东宫。东宫出了太子被害的事,守卫都比平时严许多,皇上还特地派了御前统领保护太子的安全,可见他很重视这个儿子。

    御前统领姓朱,生的高大健硕、星眸朗目,看起来很正气。他见了邵晏三人,与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带着手下巡查去了。

    邵晏对着朱统领的背影看了几眼,然后自然无比的收回目光。

    接着,通传之后,三人被王总管领进了太子寝宫。

    几日过去,太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几人进去时,他正半靠在榻上,就是面色还有些苍白。几人一番行礼,太子摆手给他们赐了座。

    太子性子颇为温和,耐心的问了他们几句案子的进程,得知差不多是毫无进展的时候,他拢起了眉,说道:

    “我们兄弟几个都是最和善不过的,大皇兄又是最老实的一个,况我与大皇兄关系亲近,想来他也没有害我的理由。兄弟和乐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要抓紧时间查案,洗清大皇兄的嫌疑。”

    这话说的光风霁月,若是一般人听了定会赞太子一句宅心仁厚。

    邵晏却不这样觉得,他是重活一世的人,有些事知道结果之后,自然要比旁人看的真切些。他记得前世太子的倒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与此案有关的。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没有人拿出大皇子不是凶手的证据,大皇子平白受了这冤枉,再无翻身之力。好在他心态好,日子过得虽清贫,倒也安宁。

    但恰恰就是这事,让当朝太子一朝被废,皆是因为四皇子的人后来查出这事是太子自导自演的,顺便拿了六皇子做掩护,又在百官面前揭露了此事。

    一切只是因为大皇子与世无争,民间对大皇子的喜爱程度很高,太子就嫌大皇子碍眼,想了此计来陷害他。

    太子服罪的时候,举国哗然。但太子只承认他以自己为饵来陷害大皇子,却抵死不承认拿六皇子做掩护之事。后来这事渐渐淡了下去,也就没有人追问到底是谁害了六皇子了。

    当年邵晏是太子一派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世他自然不会选择这个心胸狭隘又没有几分手段的太子。就算是为了他的家人,为了他的小妻子,他也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敢问太子,可知这毒是何毒?”储慎先公事公办的问道。

    太子招手让宫人给他们三个看了茶,才道:“听说是南边传来的噬魂散,我中了毒之后就浑身无力,口渴难耐,时辰久了,还头晕目眩。听葛太医说这种毒看起来是慢性毒,其实很烈,中了此毒的人只会以为自己是太过疲惫,也不会多想,等他们去睡觉的时候就完了,因为一觉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六弟就是因为昏迷了过去,所以才难治,葛太医都只能想办法先吊着他的命。”太子想了想,又补充道。

    葛太医?邵晏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白净的高瘦少年他记得这人分明跟着六皇子笑到了最后!

    “听说是葛太医解了您的毒?”蔡平央问出了邵晏想问的话,邵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对,这位葛太医虽然年纪小,但听太医署的人说他自幼就跟着他师父满大耀的跑,所以见多识广,能解这毒。”太子说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听闻太子殿下是用晚膳之后发现自己中的毒,不知太子殿下用膳的时候可发现异样了?”储慎继续问。

    太子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噬魂散无色无味,即使下在饭菜里也试不出来。不过说来也算幸运,我们兄弟用膳的分例大差不差,只有我和六弟中毒了,若是再偏颇一点,所有兄弟们都不小心中了毒,那我大耀岂不是”

    太子话说了一半却是不愿意再说了,他这几句话透露的太多的信息,蔡平央听了眉色一挑,显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偷瞄了储慎和邵晏一眼,见他们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几人见没有什么发现,就跟太子告辞,去了六皇子那里。

    六皇子的寝宫比太子的东宫朴素不少,连宫人都少的紧。王总管在一旁解释:“那日皇上一怒,把六皇子身边的宫人都用了刑,活下来的也被遣到了冷宫伺候那些老人们。如今这几个都是新挑的,过过就补齐了。”

    一进六皇子的卧房,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王总管适时的露出了一抹心疼:“咱们六皇子是个可怜人呦!遭罪呀!”

    邵晏打量了一周,淡淡的说了句:“六皇子这里的宫人倒是机灵。”

    王总管扯出一个豪气的笑:“那自然,这些人可都是咱们皇上亲自选的,能不机灵吗!”

    邵晏了然的点点头。

    几人走近了六皇子,只见六皇子躺在金丝楠木的床上,仰面睡着,气息平稳,神态安详。若不是他的面色苍白,干裂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只怕人们都会以为六皇子只是睡着了。

    六皇子年纪着实不大,只有十七、八岁,生的眉眼清俊、皎如玉树,叫人看了一眼就容易有好感,何况他还是个病弱无害的少年。

    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孱弱的少年,在几年后,扳倒了几个正值盛年的哥哥,登上了大宝。

    邵晏看着躺在那里的少年,心底翻涌起一阵阵惊涛骇浪,最后还是被他压制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跟蔡平央和储慎说:“这里应是没什么线索,我们去太医署看看吧。”

    蔡平央和储慎闻言各自都看了邵晏一眼,蔡平央面色古怪,而储慎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过他们两个对邵晏的话都没有异议。

    几人彻底离开之后,六皇子缓缓睁开了眼,那眼里分明是一片清明!

    有宫人过来跪下领命,六皇子低咳一声,问道:“方才说话之人是骁勇大将军?”

    那宫人点点头:“正是。”

    六皇子低低一笑:“倒是个有趣的人,找些人跟在他身边。”

    ————————

    邵晏从宫里回来,侯府已经掌了灯,他刚到侯府就落了雨。他往麒麟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璎珞没有来特地为他送伞,邵晏抿了唇。

    陈管家记得侯爷出府了,特地让人备了伞在侯府门口迎着,果然就被他等着了。有了伞,邵晏行步还是很匆忙——半日不见,他就有些想念她,迫不及待的想见她。但又想起午后的事,邵晏脸上的期盼才稍稍减了些。

    他步子一拐,去了齐氏那里。齐氏又留了儿子用晚膳,等邵晏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乌云始终翻滚着,似乎在酝酿更大的雷雨。

    邵晏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才悄悄走到耳房,想看看他的小姑娘。

    邵晏走后璎珞跟失了魂似的,在书房发了半天的呆。等她回过神来,就匆匆擦了把脸,想回自己的房间。

    一出门就遇到了成音。

    成音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稍微惊讶了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侯爷跟她说了。

    璎珞想对成音笑笑,但笑容太勉强,成音看了,脸都绷着了。

    “我心里难受的时候会去一个地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成音说完就抿了唇看着璎珞。

    璎珞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感动。成音比她高上许多,所以她要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她从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分明看到了关心。

    “好,谢过成音大哥了。”

    “怕高吗?”成音问她,见她摇了摇头,又道:“你等我片刻。”

    成音进了他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软垫,见璎珞狐疑的看着他,他轻扯了嘴角,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成音带着璎珞来到了他住的房间前,轻轻跟她说了一句“冒犯了”,然后就箍着她的腰,脚尖使了巧劲,纵身一跃,就带着璎珞飞了起来。

    微风吹起璎珞的发,有那么不听话的几缕就轻轻的抚过成音的脸,还有的在他的鼻尖晃了晃,成音深嗅了一口——与她身上一样的幽香。

    等璎珞被成音带到屋顶,屁股底下垫着那张软垫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软垫是用来坐的,还能防水!

    被雨水清洗过的碧瓦格外的干净,瓦上还存有一小窝的水,成音把周围都擦了一遍,才在璎珞身边坐下。

    雨后的天总是特别的蓝,蓝的干净彻底,还有几抹洁净的云,被风吹散了,闲闲的在空中飘着。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空气也似乎比别处的清新些。不用俯身就可以把大半个侯府收入眼底。

    璎珞的心一下子就奇迹般的静了下来。她偏头看了看,成音也是一脸的宁静。

    两人静坐了不知道多久,成音先开了口:“其实我和我哥并不是没有爹娘的。”

    璎珞一愣,之前成元不是跟她说过他们自幼就没了爹娘吗?

    “我娘生我们兄弟俩的时候伤了身子,我们还没满月她就没了,三岁的时候我爹又娶了一个。”成音看着天空飞过的几只小燕子,眼神有些飘到了远方。

    “有了后娘,后爹也就不远了,没过几个月,我爹就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四岁的时候那个女人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我爹高兴坏了,隔两天就杀只鸡给那个女人补身子,没过几天,我家连鸡蛋都没得吃了。反正我无所谓,我和我哥自记事起就没有尝过鸡蛋的味道。”

    璎珞一阵心疼,原来成音幼时竟过的是这种日子!

    “我们六岁的时候,那个女人又给我爹添了个女儿,我爹也很高兴,把我娘留下的唯一一个镯子拿去当了,给那女人打了个鎏金的簪子。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和我哥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娘生前给我们缝的棉衣都被那女人拆了,给她儿子女儿做衣服。我们就睡在稻草窝里,盖一块旧的发硬的被子,每夜都是抱着相互取暖,白日里还要帮他们看孩子。我爹见了也从不说什么,他们一家人和和乐乐,我和我哥都是多余的。”

    成音神色一直是淡淡的,平静的好像说的是旁人的事一样。

    “那年开春下了一场大雪,把地里的庄稼都冻坏了,我爹成天指着我和我哥说我们晦气,家里的不幸都是我们俩带去的。他再说也没用,因为周围好几个村子都一样遭了秧,我家本来就没几个钱,那女人又爱打扮,成天在家也要抹脂粉没到夏天我家就一贫如洗了。”

    说到这里,成音的表情突然狠厉起来:“那晚我饿的腹痛难忍,睡不着,就爬了起来,想着到地里薅点东西吃也是好的,经过他们屋后的窗子时,听到那个女人和我爹商议把我们卖掉,我爹不仅同意了,还说要找个能卖高价的地方。”

    璎珞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把男孩卖得高价,只有两种出路,一种是让他们进宫做太监,另一种就是把他们卖到南风馆,自小就培养着。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我哥跑了,跑到一半就被我爹和那个女人发现,并且追了上来,我们被带回去之后挨了一顿毒打。后来我趁那个女人不注意,偷了那个女人的簪子,把她的心口扎出血了,带着我哥又跑了。那支簪子后来也被人抢了,我和我哥好几日没有吃东西,齐齐昏倒在桥洞里。那日我干娘去买菜的时候正巧滑了一跤,摔在了桥底,这才发现了我们。”

    璎珞喊了成音一声,成音偏过头去看,就看到小姑娘满是关怀的眼神,他从她干净的眸子里看到了他的倒影,成音有些失神。她还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慰他:“成音大哥,一切都过去了。”

    成音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嗯!从那天起,我和我哥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你看,有的时候,真正的亲人还不如一个路过的人。”

    璎珞听了此话,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不过,成音这是在安慰她、提点她,还是在劝她留下来?

    “不过你本来身份高,不能就这样一直待在侯府里,你迟早是要回去的。”成音又指了指天上飞的燕子,“就连鸟都知道归家,你留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璎珞心里诧异,原来成音也什么都知道!

    “可是,我谁都不认识,也什么都不记得了。”璎珞喃喃道。

    成音笑了,这一笑让璎珞仿佛看见了雪山融化,他的眉眼都舒展开了,他说:“不是还有咱们侯爷吗,咱们侯爷会替你打理好一切的。”

    璎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们又坐了许久,直到看到自西面又飘来几朵大大的乌云,成音才把璎珞带下去。

    璎珞回了房,自己又想了许多。她如今谁也不记得,如果回到宁家,她又该如何自处?

    况且,她舍不得侯府,舍不得可爱的景福,舍不得善良的老夫人,舍不得对她很照顾的程家兄弟俩更舍不得对她很特别的侯爷!

    白日经历了太多,夜间的时候璎珞睡得就不大安稳,她睡梦中就一直混混沌沌,噩梦不断。

    有的画面是成元和成音小时候被毒父后母虐待,两个可怜的小孩子饿的直哭。

    然后她又听到有人叫她“莹莹”,一个温柔的女音。璎珞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一个人,那个女音却一直告诉她:“莹莹,回家吧。”

    下一瞬,她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人告诉她那里是宁家,她惴惴的走了进去,却听到有人讥讽:“她算哪门子主子,从草窝里飞出去的鸡,还想回来变凤凰呢!”她急急的去辩解,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根本开不了口,整个宁府的主子、下人们都一脸的嘲弄,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她急的快哭出来了,心里又委屈又难受,恍惚间发现自己回到了侯府。老夫人和善的让她留下,说可以收留她,她万般感激的磕头叩谢。这个时候侯爷却回来了,他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立马就吩咐管家关门,要把她关在门外。璎珞听到他气急败坏道:“当初是你要离开的,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璎珞猛的从噩梦中惊醒,这时窗外恰好打了一个闪电,把黑洞洞的房间照的两如白昼,璎珞还没缓过来神,就被房间里站着的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吓的大叫了出来。

    这时,方才那闪电带来的惊雷恰好盖住了璎珞的尖叫声,璎珞又被吓的浑身直抖!

    她缩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也不敢动,被子也不敢拉,就怕被那人发现。

    那人确实动了,还走了过来,璎珞被吓的上下牙槽都在打颤,不过那人说了句话,让璎珞瞬间就不怕了。

    “别怕,是我。”是侯爷!

    说完,他点了烛,室内亮了起来。璎珞颤颤的睁开眼一看,那人真的是邵晏,她的眼泪立马就哗啦啦的落下来。

    邵晏急了,他两个大步走到璎珞床前,急急地问:“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璎珞把头蒙在被子里摇了摇头,邵晏就看见那坨薄被在左右动,他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急的更厉害了,脑门上都出汗了。

    “乖,别闷坏了。”他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弯下腰,企图拨开小姑娘头上的薄被。

    万幸,小姑娘听了他的安抚,倒是没有再乱动了,他的手才顺利的触到了被子。然而他还没有动作,被子就被小姑娘自己顶开了,邵晏眼前一晃,一个雪白的团子就挂在了他的身上。

    邵晏一愣,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雪团子却自动环住他的脖子,用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勾住他的腰,头闷在他的胸口,缠着不下来了。

    邵晏整个人都僵了,如今已经到五月了,天气炎热,小姑娘只穿了一套薄薄的寝衣,许是以为方才折腾的缘故,她的领口有些凌乱,本来扣好的扣子也开了一颗,虽然只是最上面一颗,邵晏就已经觉得眼睛不够看了。

    不仅眼睛不够看,鼻子也不够闻,小姑娘穿的少,她干净清新的体香就绵绵不断的往邵晏的鼻子里钻。

    而且小姑娘虽然没有多少肉,但生的着实软,抱在怀里比抱了西方人卖的鹅绒做的枕头都舒服。小姑娘到了长身体的年纪,身子几乎一天一个样,邵晏能清楚的感觉到小姑娘胸前的柔软贴在他炙热结实的胸膛上,那方柔软最是娇嫩的时候,邵晏隐约能感觉到形状,他喉咙攒动着,那里似乎比他以为的要大些——小荷已露尖尖角!

    温香软玉在怀,邵晏有些不想松开。

    却觉得胸口有阵湿意,他心里一惊,唤了一句:“璎珞?”

    小姑娘抬起头是果然脸上带着泪,她就那样扁着嘴看着邵晏,与他说:“侯爷,我想起来了,我的乳名是莹莹,有人这样唤我!”

    邵晏心里的那些旖思早在听到璎珞哭的时候就散了,这时听到她说她想起了她的乳名,邵晏的心狂跳着,不止休。

    她确实是叫莹莹的,他上辈子就知道的,不过不是她亲口对他说的,而是宁四唤她的,他听到了,才知道她的乳名是“莹莹”。上辈子的时候他们之间相处不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她没有把乳名告诉他,他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总觉得在她心里他比不上宁四。

    现在她亲口告诉了他,她的乳名是莹莹,更重要的是,她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邵晏有些激动的用手捧着璎珞的下巴,看进她的眼里,问她:“你可想起其他的事了?”

    璎珞摇摇头,眼睫上还沾有泪水,被她这样一摇头,泪水直接飞出去了。

    邵晏也不失望,神医说过,只要她能想起一点,以后会慢慢全都记起的!而且他的小姑娘这样聪明,肯定很快就能拥有记忆!

    璎珞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邵晏,开口糯糯软软的问他:

    “侯爷,您不会抛弃我吧?”

    邵晏心头一震,他低头去看小姑娘沾满泪水的小脸,搂着小姑娘腰身的手收紧了,他用另一只手摸出身上的帕子,笨拙的为璎珞擦泪。

    他的手劲大,此刻又紧张着,生怕小姑娘突然冒出一句要离开他回家的话,所以下手就没了轻重。脸不比手,璎珞的脸嫩的不可思议,邵晏的力气稍大一点,就会留下一道红痕。

    最后擦完脸,他捧着璎珞的脸细细的检查,那些红痕他自己看了都心疼!他把小姑娘再次揉进怀里,大手轻拍她的背,口中应着:“不会,即使我抛弃了这方世界,我也不会抛弃你!”

    璎珞这才止了泣,破涕为笑:“侯爷,您擦的我脸疼!”

    邵晏在璎珞的脑袋轻弹了一下:“小兔子精!”

    璎珞捂着脑门,睁大了眼睛控诉,但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为何叫我小兔子精?”

    邵晏突然就意味深长的一笑,眼神往下瞟了瞟:“你一下子就蹦到我身上,比兔子还会跳,而且哭起来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不是兔子精又是什么?”

    说完这些,邵晏又用大掌把璎珞往上托了托:“何况,你这样小,可不就是只‘小’兔子精!”
章节目录 28.撩~
    璎珞的脸瞬间就飞上两朵红霞, 看起来比抹了胭脂还好看——真真是人比桃花娇!

    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的不合适、不雅观, 她匆忙去推拒,奈何无论她怎样推,邵晏的铁臂就是不动摇分毫。

    璎珞急了,抬起媚的不可方物的小脸,用那双水雾缭绕的眸子看着邵晏, 眼里尽是乞求, 口中还可怜兮兮的试探着:“侯爷?”

    她的声音本来就软糯, 这样喊, 就柔的能滴出水来。

    邵晏喉咙一紧,眸色渐深,原本那些旖思又浮现出来, 他哑着嗓子, 低声说:“再叫一声听听。”

    璎珞呆在那里, 她本来就听话, 而且她年纪小, 看不懂男人心里的那些想法,就沉吟了片刻, 又乖乖软软的喊了一声:“侯爷!”

    她话音刚落, 就感觉到邵晏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紧,她被迫与邵晏贴的更紧了。这不是璎珞的初衷,她只想离邵晏远点来着,于是她就晃晃小腿,嘟着嘴,一脸的不解:“侯爷您作何不放我下来!”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邵晏立马就把持不住了,再加上她的纤腿圈着他的腰,偏不知自有多勾人,还乱晃着,晃的邵晏的呼吸都乱了!

    邵晏的汗又流出来了,不是热的,也不是急的,而是憋的!天知道他有多隐忍,憋得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就怕被她身上的幽香蛊惑了,背都绷直了,一点也不敢动!

    偏偏小姑娘还这样撩他,撩的邵晏满身起火!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邵晏身上吊着小姑娘,一转身,把小姑娘抵在墙上。

    璎珞被邵晏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手搂着邵晏搂得更紧了,生怕被邵晏甩掉摔下去!

    邵晏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然后,他就猛地俯下身,把小姑娘压在墙上,他的大掌一托,又把小姑娘往上提了提,刚好能跟他对视。

    璎珞被他这一动作吓的不轻,整个人都往身后的墙上靠,试图离邵晏远些。

    然而终究是没用的,她整个人都挂在邵晏身上,根本远不了。所以邵晏又跟了过去,顺便又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再叫一声!”邵晏的声音沙哑低沉的要命,把璎珞听的一愣!

    这回饶是未经人事的璎珞也知道事情在往她无法预料的地方偏去,哪里还敢再叫。

    她不开口,邵晏也不在意,把小姑娘的重量都移到一只手上,用另一只手探向小姑娘的后脑勺,把小姑娘往前压。

    邵晏的眼睛紧紧的锁在璎珞水嫩红润的唇上,目光灼热。

    小姑娘看到邵晏的反应,不由睁大了眼睛,眼里有种对未知的恐慌,还有一丝迷茫。

    这天真清纯的小模样又把邵晏狠狠的一勾,邵晏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慢慢俯下、身,如小山般向小姑娘压去。

    “别怕”邵晏口中安抚着小姑娘,渐渐的凑近了她,近的两个人呼吸交错。

    却突然见小姑娘面色古怪的盯着他的嘴看,邵晏一愣,而后问缓声问她:“怎么了?”

    他这一开口,小姑娘仿佛忽然间恍然大悟,支吾着说了一句让邵晏全身血液都僵在那里的话。

    “侯爷,您牙上......好像有菜!”

    邵晏手一颤,又听到小姑娘补刀道:“好像是韭菜~”

    邵晏:“......”

    这踏马都什么事儿!他不就是在母亲那里用膳的时候吃了两口韭菜丸子吗,明明漱了口的!

    邵晏发誓今生再也不吃韭菜了!!!

    因为这晚的尴尬事,邵晏直失眠了一夜,第二日头次起晚了,每日早上必练的武功也被他抛到一边去了。看见璎珞的时候,他的目光还是有些躲闪。不过小姑娘神色很坦然自若,还为他做了早膳。

    邵晏见小姑娘没有往心里去,心里才稍微好受些,但还是不敢看她。

    匆匆用完早膳,邵晏带了成音就出门了,一句话也没跟璎珞说。还是成音传的话:“侯爷中午不回了。”

    出了侯府,邵晏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刚骑马到了街上,又瞥见街角有卖韭菜煎饼的小摊,邵晏黑着脸,丢给那小贩一锭银子,冷冷的与他说:“这两日京城不太平,你还是不要上街摆摊了,实话告诉你,如今朝廷要杀头的一个刺客就爱吃韭菜煎饼,那刺客现在还逍遥法外呢!”

    那小贩被唬得不轻,立马就开始收摊。

    邵晏又指了指方才给小贩的银子,小贩却摇摇头,用看恩人的眼神看他,涕泪流了两行:“永宁侯您大义,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善良,竟然亲自来提点小人,小人无以为报,更不能收下您的银子,不如就送您几张煎饼吧,这里面的韭菜都是今晨刚摘的!”

    邵晏瞄了一眼那韭菜味儿十足的煎饼,脸黑的吓人,他沉声跟小贩说道:“不用了,我是用过早膳出来的,这银子你收下罢。”

    说罢,他果断的一甩马鞭,疾驰而去。留下那小贩满脸都是感动的泪水,他捧着那锭能养活他们一家人足足大半年的银子,心里对邵晏更是感激,他还决定,马上就把这个从永宁侯口中得来的第一手消息告诉他在京城卖韭菜煎饼的其他小伙伴们,让他们尽量把韭菜改成其他的馅儿!

    被邵晏落得远远的成音一脸莫名其妙,他怎么觉得侯爷今日这般......古怪!

    成音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邵晏的马已经成了一个小点,不过片刻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了,成音正了正脸色,拍马追了上去。

    两人走到半路,成音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自然无比的往四周看了两眼,立马周身气势一冷,快马追到了邵晏旁边。

    “侯爷!”成音低低的唤邵晏。

    邵晏头也没回,就与成音交代:“不必理会他们,他们没有恶意。”

    成音一头雾水的看了看身后躲躲闪闪跟着的尾巴,又突然想起侯爷曾经无意中表达的意思,他的心瞬间一片澄明,也不再追问了。

    看来,侯爷目的达成了!六皇子果然开始注意到侯爷了!

    不过成音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他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要站在病弱、无势的六皇子那边,明明太子和四皇子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他又相信侯爷看人的眼光,他的直觉告诉他,跟着侯爷总不会错的!

    邵晏到大理寺的时候,储慎已经到了,蔡平央还没到,所以两个人在府门外等了蔡平央一会儿。

    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储慎本来就不爱说话,邵晏更是个闷声葫芦,他们凑在一处儿简直就叫旁边的下人连小声说话都不敢。

    等了半刻,蔡平央还没有到,储慎看了看邵晏颀长的侧影,沉吟了一会儿,忽的转头与邵晏说道:“其实永宁侯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不是吗?”

    他指的是大皇子下毒一事。

    邵晏闻言回头去看储慎,储慎今日穿的还是玄色袍子,不过腰间多了个水红色的荷包,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这个荷包绣的着实有些奇葩,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两只胖鸭子。但储慎一点都不在意,还把它大大方方的挂在腰间。

    邵晏又想起了他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的绣活儿如何......

    “先恭喜储大人了!”

    储慎见邵晏一直偷瞄他的荷包,就微微侧了侧身,不让邵晏再看下去了。

    “这是我那未婚妻给我做的,今年秋天,我就能娶她过门了!”储慎提起他未过门的妻子时,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柔和。

    邵晏在心里撇撇嘴,暗暗生着气,若不是他家小姑娘太小,他现在就能向她求亲,看储慎还在他面前炫耀!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怎么看!”邵晏气呼呼的偏过头,又想去储慎问他的话他还没有回答,就给了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熟知储慎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竟称赞道:“永宁侯所言极是!”

    邵晏也看着储慎,眼睛微眯着打量他,储慎完全不在意,任他打量。

    这时,蔡平央才姗姗来迟。

    他向两人一拱手:“抱歉,蔡某实在是抱歉。说来惭愧,蔡某爱吃韭菜煎饼,每日吃完早膳都得吃个煎饼才舒服。结果今日我去买那韭菜煎饼吃的时候,绕了三条街也没有找到一家,所以就来晚了。”

    蔡平央边说边随手拿出身上的帕子,擦去额上的汗,“真是奇怪,平日里每条街都有的韭菜煎饼去哪了!”

    “......”邵晏抿唇不言。

    储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蔡平央一眼,才提步率先进了大理寺。

    邵晏随后跟上,蔡平央见两人都走了,汗也不擦了,立马就跟了上去。

    大理寺卿亲自来接待他们,带着他们去了存放狱案的房间。

    当日投案的人已经自尽身亡,听说是关在牢里的时候咬舌自尽了,三司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审问,最重要的证据就没了。

    所以还是要看狱案。狱案上记载了自大皇子毒发开始到现在的一切线索,虽然记录下来的东西就这么多,但也算是如今最详细的线索了。

    三人把狱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统共就那么几页,要想从里面发现证据,着实是难为人。

    “按理说犯人投案之后不应该立刻受审吗,至少也要把关键问题问出来,怎么就关押了。看守的人是谁?”邵晏问道。

    寺卿苦着脸:“我那日不在,是一位年纪较轻的少卿办的此案,他应是没有经验,才误了事,事后他就被革职了。”寺卿又可惜的说,“不过那位少卿做事一都是兢兢业业的,也不知道怎的就在这里出了岔子!”

    储慎与邵晏对视一眼,皆是沉默无言。

    之后邵晏和蔡平央先出去了,储慎说他父亲和寺卿是故交,又单独和寺卿说了几句话。

    蔡平央和邵晏走到了大理寺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等储慎。

    邵晏正凝思想着什么,忽然被蔡平央扯了一下,他看向蔡平央,对方往他身边挪了挪,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才神秘道:“乐焉,你看这大理寺卿是不是有问题?”

    邵晏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了他的诧异:“蔡兄可是有何发现?”

    蔡平央高深莫测的笑笑:“乐焉你且附耳过来。”

    于是邵晏就听了一耳朵蔡平央的“发现”,末了,还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等储慎快来了,蔡平央才拉开和邵晏之间的距离。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高,可见他是十分满意邵晏的态度。

    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个永宁侯根本不足为惧,他写给四皇子的信也想好该怎么写了。

    等三人一并离开大理寺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他们才找了家酒楼用了午膳。

    席上,蔡平央好是一番感慨。

    “皇上把这差事交给我们,是对我们的栽培。储兄你是右侍郎,本就官位极高了,想必此案一结,皇上会更看重你几分。乐焉你不仅是侯爷,还是咱们的骁勇大将军,日后你定能和储兄比肩而立。”

    这话明着是恭维储慎和邵晏,但仔细听来,不难发现蔡平央话里有挑拨的意思。若是邵晏和储慎都是一心为了功名利禄,只怕此刻就已经对对方冷脸相待了。

    邵晏和储慎也就笑笑没有说话。

    蔡平央的脸色有些不好,勉强吃完了这顿饭,就有人找来,自称是刑部的人,说是找到了一些线索,请各位大人过去。

    三人立刻起身,到了刑部,却见刑部侍郎与员外郎押了几个人正在审问,见他们三人过来,都拱手问了好。

    “这是在作何?”储慎先问了。

    “这几人都是曾在大皇子身边伺候的人,跟自首的那个都相熟,我就把这些人带来询问了一番,果然有了些发现。”

    蔡平央挑了眉:“哦?说来听听。”

    “他们说那人的妹妹被太子看上了,沾了身,他才心存了恨意。”

    “所以他才以身涉险,下毒给太子?可是关大皇子何事?”

    员外郎一脸的讳莫如深:“您不知道,大皇子也看上了她,本来决定接她进亲王府的。”

    “那位姑娘如今可还在?”这句话还是储慎问的。

    “听说是个性子烈的,出了那事就投湖自尽了,就在东宫旁边的那个湖里。”那位员外郎又道。

    对于主动送上门的线索,邵晏并不大相信它的真实性。他扭头看见了几个明显不是刑部的人,身穿着宫人衣裳,却还偶尔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那几个被审问的人。

    储慎也看到了那几人,他指了指他们,问:“这些人是谁?”

    “他们呀,是出事那日在太子东宫伺候的宫人,也被皇上论了刑,遣出了东宫,不过太子向皇上求了饶,皇上也就没有真正追究他们,毕竟下毒之人也不是他们。”

    “太子身边伺候的宫人也被换了?”这句话是邵晏问的。

    果然见员外郎点了点头:“虽然不像六皇子一样身边人被全换了,但也换了十多个。”

    邵晏拢了眉,他好像知道六皇子为何也中毒了!

    仔细看来,这位六皇子着实是好手段。若不是邵晏重活一世,知晓好多结果,只怕也会把六皇子当做是被误伤的。

    邵晏想起去六皇子寝宫时无意中见到的那几个宫人,好像无一例外都身怀武艺!

    原来,太子悉心策划的这一切却为六皇子做了嫁衣裳,让他得以把得力的人手眼线安□□东宫,也把自己宫里的那些下人们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

    这位六皇子明明才十七、八岁,就有这样的心机!

    下午的时候,邵晏才离开了刑部,又与蔡平央、储慎二人分别了,准备骑马回去。

    他刚跨上马,就听到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宁凉瑜正长身玉立的站在马厮旁,他生的好,品貌非凡、清新俊逸,往脏兮兮的马厮旁一站,将让人觉得刑部这破破烂烂的马厮值钱了起来。

    邵晏眯起了眼睛,手中的缰绳放下了——他记得了,宁四昨日据说是被皇上选了做五皇子的侍读。众皇子中,只有五皇子顽劣,所以皇上才给他选了个侍读。从五皇子的宫殿到这里也不算太远,他出现在这里,也算合情合理。

    “不知永宁侯可有时间?凉瑜想邀您小叙一番。”

    宁凉瑜的态度极好,邵晏眉梢一挑,扯出一抹不冷不淡的笑:“好呀,邵某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