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色纪念币
从上课铃声响起直到现在,赵泽君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Ω『 ┡ 网 .』
班主任老何在讲台上做英语理解分析,讲得吐沫横飞,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头顶挂着老式吊扇,教室里5个穿着蓝色校服的青涩少年,蒙着蓝色桌布的课桌,以及那瓶贴着陈浩南贴纸的涂改液……一切都一切,都说明了一个事实:自己穿越了。
从26年穿越回了2年的高中时代,宜江市第四中学,高三一班。
26年,赵泽君32岁。
3岁到35岁之间,是男人的一道坎,三十而立。
立得住,下半辈子顺风顺水,如果遇到贵人,还有鲤鱼化龙的希望;立不住,下半辈子也许就这样了,随波逐流,浑浑噩噩混日子,说得好听叫乐天知命,说白了就是无可奈何。
赵泽君上辈子勉强算是普通人眼里‘立得住’的那一类,有房有车,还在一家能源片的私企里做副总,表面看起来挺光鲜。
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光鲜的背后是什么,和所有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样,赵泽君活得其实很累。
房子是按揭的,贷款足够自己还到退休,车是公司的,自己只有使用权,还经常半夜被客户和老总从被窝里一个电话叫起来,充当司机的角色。
说白了,‘赵总’就是个高级打工仔,拿着比员工高不了多少的工资,酒要喝,活要干,脸要看。
工作压力大,家里也一大堆烦心事。
上周陪一个客户去武当山玩,金顶上有个老道士给赵泽君卜了一卦。
“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来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又重新“
在社会上混久了,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赵泽君对于玄学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存而不论’,不过这次卦辞实在太漂亮,完全不懂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大吉卦。
明珠蒙尘,只差一场‘大风’。
老道士笑呵呵的收了一笔香火钱,解释说这场‘大风’,要么是贵人提携,要么是难得的机遇,只要把握住了机会,分分钟花开富贵。
有没有大风赵泽君不知道,估计老道士看见所有在人生拐点上的中年男人,大概都会这么说。
不过这番话的确反应了一个客观事实:经济爆炸无序增长的时代已经过去,社会阶级基本定型,普通人再怎么努力拼一辈子,所能达到的成就上限其实是有限的,如果不遇贵人,难逢良机,基本不可能鲤鱼化龙。
哪知道,还没等到‘大风’,倒是等来了穿越。
等等!想着想着,忽然手上一顿,在指尖上旋转的圆珠笔停在手里。
2年,房地产还没有腾飞,网络经济刚刚起步,之后十几年几次股市重大波动自己都了如指掌。还有,从小在宜江市长大,后来在省会上学,毕业后东奔西跑,对于全市乃是全省展变迁过程历历在目……
现在距离26年还有5年,只要能抓住一两个重大机遇,就足够过上辈子半世奋斗,做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如果能抓住几个,甚至进行有效的布局,完全有希望冲击上辈子根本无法企及的层次。
这何止是机遇,简直是任何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钻石机遇,比起‘大投胎术’还要高级。
果然有大风,还是一场级龙卷风!
白光一闪,半截粉笔头飞过大半个教室,精准的砸在赵泽君的脑袋上,老何冷冷的声音把赵泽君从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拉回了现实。
“赵泽君,从上课开始就一直在走神,是不是觉得高考没问题了?滚上来听写单词!”
高中的座位排次顺序主要根据身高,接近一米八的赵泽君坐在倒数第二排,前面几排同学齐刷刷的转过头,带着七分同情三分幸灾乐祸的目光看过来。
老何出了名的脾气坏,她的英语课气氛向来压抑,有比较损的同学在背后骂老何,说她是更年期到了,心理生理都开始变..态。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上,赵泽君倒是能理解老何,面对大半年后的高考,毕业班班主任压力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再加上更年期的缘故,老何能有好脾气才怪。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老何高中几年严厉教学打下的好底子,自己后来不可能顺利通过四六级。
高考英语必须的词汇量大概有两千多个,老何把这些单词按照字母排序编好,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强制全班每个人都要背,人人过关,每堂课都会抽人上黑板听写。
有着三十岁心智,赵泽君没这么玻璃心因为老何一句‘滚上来’就觉得自尊受到了伤害,当然,也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从心底里畏惧老何,默不作声的走到黑板前。
黑板前面可以站四个倒霉蛋,赵泽君是第一个,老何接着又开始点名。
“夏语冰……”
听到这个名字,赵泽君下意识过回头。
和赵泽君有同样动作的,还有高三班剩下的33个男同学。胆小点的歪这头偷瞄这个女孩子的腰肢,胆子大点的干脆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好看的瓜子脸。
当然,也不乏几道目光,肆无忌惮的黏在这个女生远同龄人尺寸的胸部上。
高中时代的班花,夏语冰同学。
和7,岁含苞待放的同龄女生相比,夏语冰属于已经完全长开的那一类。一件简单的短袖白衬衫,衬衫领口带着淡黄色的暗花,领口松开了一个纽扣,白皙修长的脖颈下隐隐露出一小段锁骨的形状,一条最常见的牛仔裤在两条大长腿上包裹的紧紧的,勾勒出s形的腰臀曲线。
这副打扮放在十几年后简直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但出现2年一水土掉渣校服的高中生里,绝对鹤立鸡群。
整个高中时代,给她写过情书的男同学加起来能凑出一支足球队,包括替补。
赵泽君当年暗中也幻想过夏语冰一阵子,可他那时候各方面都很平凡,和夏语冰一共没说过几句话,高三学习又忙,很快就把这档子小感情给淡忘了。
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该招惹的别招惹,注定得不到的没必要强求,只要不自寻烦恼,大部分人其实都能过得挺好。
据他所知,夏语冰高中时代应该没有谈过恋爱。高考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江湖中却始终流传着夏语冰的传说。
断断续续的从熟悉的同学嘴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大学校花,全省大学生拉丁舞比赛冠军,保送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了华夏人民银行省公司,嫁给了已经是某厅副处长的大学学生会主席,丈夫包养大学生被人举报双规,离婚,辞职去了高盛,出国后再无音讯。
“广播……”
“资料……”
“会计师……”
“熟人……”
听写开始,老何说,被抽到上台听写的人就用粉笔写英。
这些单词对于上辈子过了六级的赵泽君来说不是难事,而且重生之后,赵泽君现脑子好像变得特别清楚,上辈子的事都历历在目,很轻松的就把这几个单词写出来了。
斜着眼瞄了一下,夏语冰第第三单词‘会计师’就写错了,中间少了一个字母,第四个单词熟人,只写了aqua几个字母就停下了,微微咬着嘴唇,明显是忘了后面怎么写。
上台听写的四个人,只有夏语冰卡在了这个词,老何板着脸,又重新念了一遍“熟人”。
夏语冰手里的粉笔头在黑板上点了两下,还是没写出来。
老何又等了几秒钟,哼哼一声,当着全班面阴阳怪气的说:“女孩子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告诉你们,不好好学习,考不上好大学,将来就是要饭的命!不光是夏语冰,你们也一样!”
在更年期妇女老何眼里,女人漂亮就是一种原罪,将来一定会变成狐狸精,注定要勾引男人当小三小蜜,所以夏语冰成绩虽然很好,却不受老何待见。
夏语冰咬着嘴唇没说话,脸色很难看,嘴唇白。也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被老何气的。
也许两者都有。
“下一个单词,明。”老何接续报词。
这次夏语冰只写了一个打头的字母就停住了,手里的粉笔在黑板上哆哆的戳了几下,写了一串‘iv’,想了想,擦掉重新写了‘vi’,看了看,还是不能确定,又擦掉了一个字母v。
赵泽君暗暗摇头,夏语冰在高中时期虽然还算不上学霸级别,但成绩在全年级也是数得上号的,今天怎么挥失常了,难道亲戚来了?
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夏语冰下意识朝左边瞄了一眼。
听写当然是不让偷看的,而且这个年纪的学生普遍有种奇怪的心态,尽管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也不希望别人来抄自己的,所以一般字都写得比较小,有些人还故意遮遮掩掩的。
比如夏语冰右手边上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见夏语冰不会写,反而侧身挡住了他那一面的黑板。
不过真想偷看并不难。讲台上每个人之间距离只有二三十公分,稍稍歪着脑袋偷偷瞄一眼就能看见别人写的内容,和考试作弊一个道理,关键是胆大心细。
何况赵泽君刻意把字母写得很大,每个字母就跟拳头大小,搞得像是写黑板报标题似的,想看不见都难。
夏语冰顿时会意,盯着赵泽君的侧脸看了有两秒钟,飞快的‘抄’下了这个单词。
整个听写用了不到十分钟,一共二十个单词,从夏语冰挪动目光的次数判断,赵泽君估计至少给她抄了七八个。
赵泽君全部写对,所以夏语冰也全部写对,另外两个同学各写错了三个单词,这些单词中有好几个都是课本上没有的,总得来看班英语水平还不错。
听写完之后,老何让夏语冰和其他两个同学回到座位上,只留下了赵泽君一个人站在讲台上。
“全写出来了,不错。”老何似笑非笑的说。
“都是老师教得好。”赵泽君笑着说。
“老师我哪有本事教好你?”老何眼皮一翻,指着教室大门,冷冰冰的说:“到教室门口站着。”
体罚和变相体罚,年的时候在二三线城市还很普遍,骂两句罚个站什么的,从学校领导,到老师,乃至学生家长,都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啊?”赵泽君微微一愣,这算什么,写错的不用罚站,我全部写出来,却要罚站?
老何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已经回到座位上的夏语冰,不紧不慢的说:“叫你们上来听写,当着我的面就明目张胆的作弊?你把我当成瞎子啊。这样吧,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如果你主动举报有人抄你的,你就不用承担责任,回去坐着,抄你的人就出去站着。要不然,你就出去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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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和初中生都处于叛逆期,可高中生在生理、心理都更加接近成年人,经济也比初中生宽裕,所以高中比初中要难管理得多。 『Δ 网 .『
班这三年,却被老何管得服服帖帖没脾气,先不论手段好不好,老何的确有一套。
明明全班都看见夏语冰抄赵泽君的,可是偏偏逼着赵泽君自己说出来。
典型的动群众斗群众。
上辈子当副总,赵泽君也常这么干,太熟悉这个套路了。
如果自己揭举报夏语冰,非但刚才那点人情荡然无存,反而成了‘冤家’,彻底断绝了老何最厌恶的‘早恋’的可能性。
还能起到威慑全班其他同学的作用,进一步巩固老何的权威。
同时,促使大家老老实实背单词,不要妄图在她老何的火眼金睛下蒙混过关。
当然,可以选择不说硬顶。
但这就是一个套,到时候老何会把同样的话,翻过来说一遍,去问夏语冰。
夏语冰承认抄袭,等于出卖帮过她的人,不仗义;不承认,她就变成见死不救,还是不仗义。
再说了,这个问题明显是个坑,自己一个男生不敢担当责任,把这个坑让女生来跳,明显没有担当。
无论怎么做,自己和夏语冰都会因为这次抄袭事件,搞得很难堪。
老何对学生玩套路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班主任,全班三年被她搞的欲生欲死的。
“何老师,我没看见有人抄我的。”赵泽君说。
老何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不但不怒,反而哼哼一声,转头望着夏语冰:“那好,夏……”
不等老何叫出来夏语冰的名字,赵泽君直接打断了她:“何老师,您不用问夏语冰了,我现在就出去站着。”
说完,不给老何再说下去的机会,转身两步已经走出教室在走廊上站好。
他一脑门都是穿越的问题,根本没心思在班上坐着,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到走廊上去撸一……哦不对,到走廊上一个人静一静。
“你……”老何愣住了,胜券在握的僵硬在脸上,盯着站在教室门口的赵泽君。
赵泽君笑呵呵的冲老何点了点头。
全班瞬间死寂,都傻眼了,抬起头怔怔的望着门口的赵泽君。
气氛不对头啊。
高中生已经不是小孩子,影影约约的从气氛中判断出些端倪来。
刚才这次交锋,出去罚站的虽然是赵泽君,他却一脸笑眯眯的没事人一样,而老何却脸色阴郁,明显吃了瘪!
赵泽君胆子够大啊,和老何明刀明枪的干上了!
好像还干赢了?
老何沉着脸,八字眉眉梢微微抖,眯起三角眼盯着赵泽君。
被学生当面顶撞很影响老师的权威,这样的事情只要生个两三次,以前积累下来的威信就会荡然无存,其他学生也会有样学样,不再把老师当一回事。
不论影响,单就赵泽君直接出门罚站而言,老何也非常恼火。
类似游戏中高手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厉害的连招,信心满满的可以把两个小家伙治得服服帖帖,结果招式放到一半,看似毫无还手之力的赵泽君忽然用了一个简单的打断技能,四两拨千斤,不但破坏了老何的节奏,还封住了她后面的技能……
一口气吐了一半,硬生生给赵泽君憋在胸口出不来,老何起的胸膛一股一股的。
老何似乎还察觉到,这个以前很老实学生,原来从心底里就不怕她,更无所谓罚站、批评、抄课这些惩罚手段。
老师毕竟只是老师,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手段。管理学生,说到底是建立在未成年人对于拥有权威的成年人天然畏惧的基础上。
如果学生对老师的畏惧都不存在了,常用的惩罚手段也失去效果,那还怎么管理?
一只根本没有法力的鬼,遇上了一个完全不怕鬼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老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胸膛起伏幅度明显增加,一场暴风雨随时要到来,全班安静得要命,没人敢说话。
“何老师……”夏语冰稍稍犹豫了一下,举手打破了沉默。
老何寒着脸:“夏语冰,你又要干吗?”
“何老师,这几天我身体不舒服,所以没背单词。刚才我的确抄赵泽君的,我出去站着,换他进来吧。”夏语冰淡淡说完,抱着英语书就要朝外走。
哄!全班一下子炸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夏语冰和赵泽君两个人身上。
今天到底是生什么了,一个二个都和老何顶着干?而且是向来不声不响的赵泽君,和成绩优秀的夏语冰?
不少男生甚至开始羡慕赵泽君,妈的,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我怎么没遇到?!
英雄救美也就罢了,现在干脆变成美救英雄,十年九不遇的机会啊!
赵泽君有些意外的望了夏语冰一眼。
上辈子和夏语冰没太多交往,就觉得她漂亮、冷,没想到还蛮仗义,或者说聪明。
老何给了他们一个两难的选择,自己破局,夏语冰紧跟着补了一刀,反而让老何陷入了两难,自己挖坑自己跳。
赵泽君看夏语冰,夏语冰也在看他,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不过赵泽君看得很清楚,目光交汇的瞬间,夏语冰飞快的冲自己眨了眨眼。
赵泽君能看懂,这是一个感谢的笑容,略带欣赏和意外。
“谁让你离开座位的。坐下!”老何重重的一拍桌子。
赵泽君一个人还好办,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再纠缠下去,她这个班主任怎么下台?
要他们承认,夏语冰承认了,要罚站,两个人都抢着被罚,群众不斗群众了,反而联手斗起了地主,在斗争中各自表现出自己的勇敢和仗义?!
一男一女,真都罚出去站着了,那不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嘛。
这算怎么回事?
真用强硬手段压,也不是不行,可赵泽君和夏语冰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赵泽君甚至非常‘听话’出去站着了,无非就是听写抄了几个单词,为了这点事,真闹得沸沸扬扬,真正难堪的反而是她老何。
用成年人斗争的手段去欺负小孩,毕竟不光彩。
老何还是经验丰富,当机立断,吃个小小的闷亏算了,不能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寒着脸说:“好了,到此为止,夏语冰你坐好,继续上课!”
“那他……”夏语冰说话点到即止,目光望向门口的赵泽君。
“行了,赵泽君,滚进来坐好吧。”老何不耐烦的冲赵泽君招招手。
“谢谢老师,我以后一定注意。”赵泽君笑呵呵的走进教室坐好。
小小风波之后,教室里很快就响起英读书的声。
赵泽君定了定神,他的心思从头到尾压根没在老何身上,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老何仅仅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而已。
压根就没管周围同学投来的各种眼神,赵泽君一颗心始终在接下来的人生上,又走了小半截课的神,老何脸色一直很臭。
千头万绪,好不容易等到放学,赵泽君和负责值日安排的劳动委员打了个招呼,说不太舒服先闪一步,不等对方答应,转身下了教学楼,到车库取出自己那辆二手二八大杠自行车,蹬着就回家。
晚上在家里好好的撸一……额,好好的撸一撸思路,哦不,捋一捋思路,把能记得的先知信息都列出来,再做一个详细的计划和事件表。
然后要是还有兴趣,再考虑要不要撸一。
对了,床底下还藏着一套彩印版的舒淇写真,****那种,上辈子高三暑假拆迁搬家的时候被老妈现,没过几天,写真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正所谓生不见书,死不见灰……
嗯,拆迁,是件很美妙的事。
刚骑车到学校门口,就被拦住了,夏语冰背着书包站从花坛后面走出来,挡在车前面。
“有事?”赵泽君用双脚刹车。
正好是放学时间,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的,夏语冰一向是受关注的焦点,不少学生都认识这个高三的冷面花,见她主动拦住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两个男生还停下自行车,一只脚撑在地上,远远的朝这边挤眉弄眼的。
夏语冰直接无视周围的目光,对赵泽君说:“今天谢谢你了,我请你吃炸串。”
说完,不等赵泽君答应,转身推着车朝马路对面的‘好滋味串串’店走去。
‘好滋味串串’在四中边上开了十几年,越做越大,到24年的时候甚至租下了一整层楼,成了当地有名小吃。现在的串串店只有十几平方,店面干净,物美价廉,素炸串一块钱四串,不少学生放学都会来买几串解解馋。
夏语冰点了一大堆素鸡年糕,还有两条这年头算是奢侈品的烤肠,两瓶可乐,熟练的开了盖子递给赵泽君一瓶。
“你今天胆子好大,硬顶老何。”
“谢谢。”赵泽君接过可乐,笑呵呵的说:“你不也是,抢着一起罚站,够仗义,女中豪杰啊!”
夏语冰皱眉替赵泽君抱不平:“明明是我抄你的,你全写对了,老何还要罚你站,太不讲道理了。”
赵泽君笑笑,把老何的‘群众斗群众’的手段简单的向夏语冰分析了下。
这些赵泽君看来很简单的手段,对于十七岁的夏语冰来说,绝对是暗黑系深套路,她从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一直盯着赵泽君,眼睛越睁越大。
偶尔大眼睛扑闪两下,露出和平时冷淡不相符的俏皮和呆萌。
“你别这么盯着我,你眼睛大,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赵泽君摆摆手:“我也就是胡乱瞎猜,说不定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老何就是那么个人,她惩罚学生,需要理由吗?”
夏语冰故意又眨了眨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不需要吗?”
赵泽君下意识脱口而出:“需要吗?”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即同时笑了起来。
95年香港上映的大话西游,内地盗版光碟9年以后估计才出现,远远没到大火的时候,双方都没想到对方看过这部无厘头电影。
赵泽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放下可乐,“不管需要不需要,反正咱们还得在老何手下过一年,不说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过得舒服,还是和老师搞好关系比较划算,像今天这种冲突能避免尽量避免吧。”
“怎么处好关系?”夏语冰说:“我成绩不错的,可老何好像一直对我有意见。”
那是因为你盘靓条顺,胸大臀翘,穿衣打扮时尚有品位……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额,送你十六个字,与君共勉。”
“什么?”夏语冰嘴角微微翘起来,笑得很好看。
“顶撞老师,暴风骤雨;服从老师,春暖花开。简而言之,装怂。”
“你才不怂呢。”夏语冰笑了笑,然后轻轻的自言自语念道:“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也喜欢海子的诗?”
赵泽君无所谓的说:“谈不上喜欢,意境是有了,也挺美,不过太凄凉孤冷了点,不适合你这个……咱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读。这个诗人写完这诗之后,没多久就自杀了,也没见他做一个幸福的人。”
“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样的呢?”夏语冰望着赵泽君的眼睛问。
赵泽君想了几秒钟,笑了,“渴了有饮料喝,饿了有炸串吃,单词不会写有人给我抄,这就是幸福。”
“你敷衍我的吧?”夏语冰翻了个白眼。
“开个玩笑,幸福到底是什么,很多大人都不懂,要不然怎么会有离婚呢?也许要用一辈子慢慢去体会和追寻吧。”
听到离婚两个字,夏语冰明亮的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听到‘一辈子’三个字,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赵泽君一口吃掉最后一口炸香肠,站起来道:“时间不早,我还有点事,先回家了,谢谢你的串。”
“哦。”夏语冰也站了起来,自然而然的说:“那你骑车送我吧,我自行车上礼拜给偷了。”
赵泽君记得夏语冰家和自己家完全不同方向,绕一圈再回去肯定很迟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回家筹划未来,真没泡妞的兴致,于是抱歉的摇摇头:“今天不行,我真有点急事。要不明天我送你?”
“明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夏语冰板着脸,盯着赵泽君一个字一个字说。
“那就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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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下更新:十一月剩下几天单更,每天上午点钟,一个3-4大章节;2月开始正常套路,每天早上点,晚上点各一章。
这本书的风格和上本书有类似,也有不同。
相同处,两本书基调都是比较轻松的,谁也不想看个书找憋屈,银币我也不想写着憋屈;
不同处,上本书有异能,剧情可以夸张点,这本书走相对写实的风格,爽得尽量有真实感。
照例求各种各种各种,明天会把合同邮寄出去,改成签约状态后,就可以打赏什么的了。
当然了,我不是那种贪图金钱和美色的人……真的……
独自走回家的一路上,夏语冰都有点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笑呵呵站在走廊上的家伙。Δ』网%.ん
在四中,赵泽君算是各方都很平凡的一个男生,平时女生之间聊男生,说得都是谁谁球打得好,谁长得帅,谁唱歌好听,几乎都不会提到他。
同学两年,她总共也没和赵泽君说过几句话。当然,和其他男生也没什么话。
可是今天短短两次接触,她现赵泽君身上有一种同龄男生根本没有的东西……嗯,应该说是‘气场’。
学校里不是没有敢于顶撞老师的学生,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敢当面和老师吵架甚至开骂,但是在夏语冰看来,那都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虚弱,只有软弱的女人和无知的孩子,才会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
在困难面前,成熟男人会用微笑面对,然后解决它。
赵泽君表现出的气场甚至感染了她,连她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向老何‘补刀’的那一瞬间真的太刺激了。
‘补刀’这个词也是听赵泽君说得,非常形象。
破天荒的下课去拦赵泽君,实际上就是对这个不太熟的男同学,产生了很大的好奇。
没想到,他也看过大话西游,知道海子的诗,甚至对这诗的看法都和自己很接近。
她有几个闺蜜也喜欢这诗,但唯独她觉得这诗虽然美,却透露着一股子临死前的绝望,以前总是被人笑话太悲观,貌不惊人的赵泽君居然还是她的知音。
总而言之,今天的接触中,夏语冰现赵泽君身上有很多特质,都是那些拼命追求她的男生没有的,让她眼前一亮。
成熟男人的气质,对于十七八岁正在春心萌动时期的少女,有着天然的巨大杀伤力,夏语冰由于父母早年离异,从小缺少父亲的关怀,更是如此。
……
赵泽君住在l区的一栋七层旧楼,是9年代初,市运输总公司还没破产时建的职工房。
当年普遍有一种认知,只有住楼房才能算是城里人,为了能分到房子,运输公司下属职工争得不可开交,不乏当着公司书记的面拍桌子骂娘,动刀子耍横的。
赵泽君父亲是运输公司下属子弟学校的老师,那时候老师很受尊敬,优先分了一套大户型:两室一厅,56平方。
年轻的身体非常健康,轻轻松松爬五楼,看见那扇熟悉的刷着绿漆的铁门,赵泽君的眼眶微微一热。
这扇铁门是初三暑假自己和老爸一起从一楼抬上来的,跟着老爸后面刷漆、安装,忙活了一个周末……何止是铁门,在这套56平方的两居室,承载了太多挥之不去的记忆。
“怎么才回来?”听到开铁门的声音,厨房里走出来个四十左右的女人,系着围裙,端着一盘鸡蛋炒西红柿。
不等赵泽君说话,就放下盘子转身又钻进厨房,在厨房里说:“赶紧去洗洗手吃饭,你爸等你都饿得直叫唤。”
“你天天就瞎讲,我什么时候叫唤了?”
一个穿着大背心大裤衩的中年男人从主卧室走出来,把手里的一本简装版资治通鉴放在一旁,对赵泽君说:“你妈今天炸鸡腿了,你不是最喜欢吃嘛,去盛饭。”
赵泽君站在原地呆了好几秒,才忍住眼泪,嗯了一声,把书包丢到自己卧室床上,洗手,盛饭。
2年的父亲,头顶没有苍苍白,腰杆挺得笔直,还是那个开朗自信的老师;
2年的母亲,眼角没有半分愁容,只有满满的幸福。
之后这十几年,家里拆迁换个大房子,收入不断提高,物质生活一天比一天好的,可全家人的幸福感并没有增加多少,父亲因为年股灾亏了大钱,还差点得上抑郁症。
日子好了,脸上的笑容却少了。
经济高展,压垮了自己的身体,父亲的精神,带走了母亲的月岁。
这一世,希望我可以让你们的笑容永不褪色,哪怕年华老去。
“妈,你好像变漂亮了。”赵泽君咬着鸡翅,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家的味道。
“尽瞎说。”老妈周娅笑着说。
“哎,我觉得儿子说的不错,你最近好像是漂亮了。”老爸赵涛盯着周娅的脸,一本正经的打量了几秒钟,然后又转头对赵泽君说:“不过你妈年轻时候就漂亮。”
“吃饭吃饭,少扯那有的没的。”周娅笑着挥挥手。
……
一顿饭吃完,赵泽君说要写作业,钻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见儿子进房了,赵涛夫妻俩也走进主卧室,一进卧室,周娅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很苦恼的坐在床边长叹一口气,说:“我们单位定了,我下一批下岗,大概也就明年上半年的事吧。”
“别给儿子听到,影响他学习。”
赵涛反手轻轻关上了门,坐在床边安慰老婆:“我以后晚上去代课赚点外快。一节课十块钱,一晚上三节课,一个月差不多七百块钱,比你上班少不了多少。”
“这强度太高了吧,你身体哪能受得了?”周娅很担心,赵涛在学校带了两个班的班主任,一天有六七节课,还要处理学生工作,晚上再带三节课,等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每天从早到晚连轴转。
“我好歹是一家之主,还能让你们母子俩冻着饿着嘛。放心好了,我当了十几年老师,最拿手的就是上课。”
“我知道你课上得好,就是怕你身体受不了!而且你们学校改制了,你老在外面代课,学校领导会不会说什么?”周娅担心说。
赵涛神情稍稍闪了一下,但立刻就换上笑容,说:“没事的你放心吧,好歹把儿子的大学学费生活费赚回来,等儿子上了大学,我们就能轻松点了。至于学校,我看也未必能维持几年了,我在外面带带课,算是提前找个退路。”
“儿子一定要考上大学!我就是吃了没凭的亏才下岗的。”周娅愤愤不平的说。
“嗨,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代人,有几个大学生?下岗是国家大政策,我们小老百姓没法抗拒的事情,既来之,则安之吧。不过儿子上大学还真是个要紧事,他们这一代,要是没大学凭,将来找工作都很麻烦。”
……
赵泽君找了一叠用来练毛笔字的大白纸,把自己脑子里的关于上辈子的一切有用的信息都写了下来,然后按照时间,分门别类,政策领导变更,股票市场,地产,互联网,大新闻,城市展规划,国际油价,……
房地产,这玩意是暴利,自己很清楚国内几大城市,还有省里主要城市未来的黄金地段。
不过房地产水太深,必须有大量资本、人脉背景作为依托,自己现在有钱都玩不转。
互联网,暴利中的暴利,房地产十年可以翻十几倍,互联网可以翻几十倍乃至上千倍!
现在还不是做互联网的最好时机,自从年全球互联网泡沫破裂,互联网业就进入了寒冬期,
网易的股价甚至一度跌到了5美分,成为无人问津的垃圾股。
要等一等,随着2年底52的adsl网络开始普及,家庭网络用户激增,互联网才真正的进入了高展的大时代。
未来的智能手机,vr技术,……
足足写了好几页纸。
趁着周末的功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折腾了两天,总算确保都能记住,然后把所有记载着秘密的宣纸窝成一团,浇上水,揉了个稀巴烂,分为几次从马桶里冲到了下水道,就是神仙来了都没法复原。
正如王富所言,一个励志成为海贼王……哦不,成为富的男人,应该先定一个可实现的小目标。
高中剩下的一年的时间里,赵泽君给自己定了两个必须实现的目标。
第一,尽可能的积累原始资金,为将来做准备,越多越好。
十年内几个大热门行业,任何一个在初期都是烧钱,如果马芸没有在2年拿到孙正义两千万美金的投资,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淘宝火遍全国。
第二,考上省会东南科技大学!
上大学不仅是为了父母的心愿,同时,对于自己的重生规划也有很大的帮助,甚至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其实还有一个次要目标,能实现最好,真不行也不着急。
为自己,为这个家,找一条后路。
赵泽君很清醒,穿越者的优势是先知,而不是全能。在个人能力上,自己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小公司经理,比目前的同龄人肯定强,在普通人中也许算是厉害的。
可如果有朝一日,去商海里搏杀,真的是那些饱经沧桑的大鳄的对手吗?
不一定。
别的不说,现在的自己,哪怕有两千万美金,也未必就比马芸做得更好。
能力和经验是需要磨练的,上辈子的自己,受到平台所限,能力也是有限的。这辈子,要在赚钱的过程中,不断的磨砺自己。
所以,最好可以为将来安排一条退路,就算做不出一番大事业,至少全家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不为钱愁。
赵泽君在厕所里憋了半天不出来,老妈周娅隔着门问:“儿子你没事吧?是不是马桶又没水了?”
这句话似曾相熟,让赵泽君想到电影《功夫》里酱爆满头泡沫,抬起头一脸痴傻的问‘老板娘,怎么没水了呢’的画面。
笑了笑,说:“没事,我就好了。”
家里住五楼,用的水都是二次供水,老楼水压不够,经常导致停水。
“这破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老妈在客厅嘀咕。
赵泽君冲水出厕所,不经意的说‘估计就这一两年吧’,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口,望着楼下的一大片城中村。
面色平静,内心澎湃!
定下的两个高中阶段目标,第一个,就着落在脚下这片城中村!
那个暂时可有可无的退路,同样和城中村有关。
城中村官方名称叫做‘高岗村’,最初是城市扩建农民的城改房,9年代又成了几家大型国企的职工居住区,到9年代后期,大批国企倒闭,职工下岗,高岗村很快的就衰败了下来,变成宜江市最大的一处城中村,严重阻碍了城市的展。
目前高岗村近两千户人家,房屋密度非常高,一排排杂乱无章的棚户小平房,电线错乱,到处都是乱搭乱建,站在高处看下去,一大片黑乎乎的房顶,像是嵌在城市里的一片废墟。
22年六月份,也就是高三毕业的暑假,宜江市开始了城中村拆迁改造工作,作为全市乃是全省最大的城中村,高岗村被定为第一批改造重点示范工程!
当年房地产还没有火起来,宜江市的房价均价不到3,靠着拆迁一夜暴富的情况几乎没有。
几乎没有,并不是完全没有,高岗村就是个例外!
2年,市里调来一位很有魄力的新市长,以强硬的态度和手腕,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一系列促进城市建设展的政策,最标志性的一项,就是城中村改造。
高岗村是重点示范工程,拆迁改造是否顺利,老百姓是否满意,决定了这位新市长上任三把火能不能烧热,未来施政是否顺利。
因此,市、区、街道各级政府执行力度非常大,一方面实行铁腕政策,另一方面,给出了非常优渥的拆迁补偿条件,原来所有人都认为难度很大的拆迁工程,前后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居民补偿和搬迁。
拆迁的除了楼下的高岗村,还有包括赵泽君家在内的附近几栋旧楼。赵泽君家还当了一个月的‘钉子户’,因此他对于拆迁过程以及拆迁办的补偿底线一清二楚!
当时多赚了那两万块补偿款,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可回头想想,实在是不值一提。
最多的一家,足足分了2套商品房,外加一笔不菲的补偿金!
一个中产阶级,靠着辛苦劳动,一辈子也赚不到2套房!
因为拆迁,一批高岗村的无业游民,摇身一变,从社会最底层变成了坐拥数套房产的小地主,不用上班,整天吃喝玩乐打麻将,按月收房租,让赵泽君这类吃辛苦饭的人羡慕嫉妒恨,红得眼睛都滴血。
另外,赵泽君还很清楚的记得,拆迁工作刚进行到一半,就出现了几个‘神秘人士’,用当时的房屋均价,从拆迁户手里收购未来的回迁房。
等于用2年的房价,买5年的房子。
有这么一批神秘人士存在,拆迁户又多出一个选择:可以把未来的产权变现。
直到很多年之后,高岗村的拆迁工作还被市里作为惠民工程、高效拆迁的典型宣传。
“爸,高岗村应该快拆迁了吧?”回到家里,赵泽君假装好奇的问老爸赵涛。
“你关心拆迁干嘛?”老妈周娅在厨房里听到了,说:“你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好好读书复习,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我和你爸。中ΔΔ网ん.『”
“男孩子大了,关心点社会时政没坏处,免得读书读傻了。”
赵涛在教育上一向很开明,放下手里的书,点点头说:“从城市展的大方向来看,城中村拆迁势在必行。城中村环境差,人员组成复杂,不利于城市规划建设,还容易产生社会不稳定因素,现在经济展度很快,城市的土地只会越来越稀缺,高岗村在一环内,位置非常好,所以肯定会拆迁。”
如果让赵泽君来分析城中村的弊病,说得肯定比赵涛要全面和深入的多,这不是他水平比赵涛高,而是多出了未来十几年城市经济展的亲身经历。
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频频点头,耐心的听老爸说完。
“你可别跟儿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啊!咱们家就这几万块钱,明年儿子要上大学,还有全家的开销,就指望它了。”
周娅推了推赵涛,暗示他自己很快就要下岗了,家里不能一点积蓄都没有。
赵涛微微点头,示意明白,继续问赵泽君;“你是怎么想的,不妨先说说。”
……
和家里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赵泽君分析得头头是道,小户型、拆一补一、增购……这些专业词汇,接二连三从赵泽君嘴里跳出来,让赵涛夫妻觉得,儿子好像懂得比他们还多。
赵涛很欣赏赵泽君的态度,他觉得儿子一定是事先做了充分的功课,才能讲得这么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想要实现目标,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说到最后,赵涛甚至被赵泽君说服了。
但是,赵家并不准备买城中村的棚户房。
父母有他们的顾虑。
以前也有人抱着和赵泽君同样的想法,想赶在拆迁前买房等拆迁赚一笔,可是快十年了,高岗村年年说要拆迁,却一直没动静,那些买了房子想横财的家伙,钱全部陷在高岗村里。
产权不清,人员组成复杂,人口太多,种种历史原因,导致了高岗村拆迁难度极高。
赵泽君当然知道这些都不成问题,可他不能直接对家里人说明,说了家里人也不会相信。
赵家有三四万的存款,是赵涛从9年代开始,就在外面代课,一节课几块钱一点点攒下来的,全家上有老下有小,赵泽君外公身体还不好,赵泽君明年就要上大学,另外,尽管父母没说,赵泽君也知道老妈即将下岗,老爸的学校也维持不了两年了。
钱本来就不多,处处都要用到钱,这时候因为自己一个高中生几句话,父母就拿出全部积蓄去买棚户区的房子?
父母真要是这么干,连赵泽君都会觉得他们两太不靠谱了。
不能怪父母没魄力没眼光,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房价会像后来那样暴涨,更不会有人能未卜先知,算准高岗村的拆迁补偿条件是宜江市历史上最好的一次。
赵泽君早就预料到一定是这个结果,其实,他也压根就没看上家里那三四万存款。
之所以和父母聊拆迁,聊房价,唯一的目的,只是提前做个铺垫,让家里人先入为主的有‘儿子想买拆迁房’的印象,勉强将来自己真的从拆迁改造中赚了一笔,父母过于惊诧怀疑。
即然这个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要靠自己想办法,赶在明年六月份拆迁公告布之前,弄一笔钱尽可能多买房。
刚吃完中饭,家里电话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忽然响了,赵泽君顿时觉得级亲切,都有多少年没听到过电话铃声了?26年的时候,很多家庭里已经不装电话座机的,装了也没人打。
打电话来的是自己的初中同座,绝对铁杆,姜萱。
名字很女性化,却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老爷们。
萱字的本意,是‘如兰君子’,可是这位姜萱后来十几年所作所为完全和君子没啥关系。
严格来说,姜萱就是俗称的‘小混混’,高中没考上,在体校混日子,美其名曰:散打运动员。
毕业后,姜萱做起了铁路拖运,那个年代火车站拖运都有地盘划分,他一个人没背景没来历,受地头蛇欺负。大年三十晚上,他一个人拎着把西瓜刀和对方七八人火并,被砍了八道伤口,足足流了几升血,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医生都说没必要抢救了,哪知道昏迷中的姜萱居然睁开眼睛,瞪着医生说了句‘放屁’,然后眼一闭,又晕过去。
还真就给救回来了,出院之后,姜萱第一件事就是又拎着刀上门,笑眯眯问对方能不能给他一块地盘,不给,就继续砍。
也不知道对方是敬他带种,还是不愿意和这样的滚刀肉闹出人命,最后还真就给他分了一杯羹。
几年时间,姜萱从拖运起家,开运输公司,做物流,开迪吧酒吧,承包土建工程,成了当地有名的‘老板’,黑白通吃。
道上人称‘萱萱哥’,后来他做大,敢当面这么叫他的也就赵泽君了。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和赵泽君应该没什么交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从初中时代就特别投缘。
姜萱这人混是混了点,可重义气,讲感情,成事在此,最后也倒霉在这上面。
他手下有个部门经理,女的,二十七八岁,从托运站最艰难的时候开始就跟着他,鞍前马后好几年,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这个女经理对姜萱有意思。姜萱有次喝多酒和赵泽君表示过,再过一两年,他想安定下来,说不定就娶了这姑娘。
这话没说几天,那个女经理招待大客户,被客户下了药给玩了。这还不算,对方客户压根就是个变态,居然用刀子割了那个女经理胸口的一颗蓓蕾作为‘战利品’。
姜萱在医院陪了那姑娘一个礼拜,然后一个人一声不吭,把那个变态客户给煽了。
几天后,姜萱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被查封,姜萱本人也给抓了起来,判了十八年。
第三年冬天,姜萱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
后来才知道,那个煽货的表叔,是省里的一个大佬。
姜萱死之前,赵泽君每年都会去监狱探望他。
姜萱在监狱里经常说的三句话,赵泽君印象非常深。
第一句,老子还是心软了,要么不弄,要弄就该彻底弄死他;
第二句,该办的事,不要命也得办,老子知道这次活不成了,我谁也不怨,只怪自己势力还不够大;
第三句,跟谁斗,别跟天地斗。人再高,高不过天,势力再厚,厚不过地。
不过现在姜萱距离上辈子宜江市道上大哥还有十万八千里,就是个爱打s的小混混,天天不上课,技术在同龄人当中非常强。
赵泽君技术一般,每次都被姜萱虐。姜萱也特别爱虐待赵泽君,美其名曰:帮助落后同志提高。
“爸我出去下,姜萱找我玩。”挂了个电话,和老爸招呼一声就要朝外走。
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让姜萱重蹈覆辙了,上辈子他教给自己的三句话,这辈子,至少要还给他两句。
“跟姜萱在一块别惹事。”周娅叮嘱说,姜萱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学习爱打架,每次赵泽君和姜萱一起玩,周娅一颗心多少都有点提溜着。
“孩子压力大,偶尔上网放松放松不是坏事,再说了,姜萱那小子,他妈都管不住他,偏偏听你儿子话,不会出事的。”
赵涛倒是很放心,还掏了二十块钱塞给赵泽君:“别什么都让姜萱花钱,他爸死得早,家里不富裕。”
“知道了。”赵泽君点点头,拿钱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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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萱哥说:这章太短了,晚上点还有一章。
萱萱哥说:能不能给几张推荐票,不给,我就继续要…………
2002年到2006年之间,网吧是非常赚钱的行业,当时流行一句话:要想发,开网吧。
暴风网吧开了有两年多,机器配置在同层次的网吧中算好的,网速快,游戏也多,老板还挺和气,因此不少附近学生都把这里当成定点消费单位。
在门口就看见了姜萱的座驾: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停在一排破自行车里,非常拉风。
姜萱去年跟了个当地道上的大哥,有次那个大哥帮人平事,姜萱从体校带了群小兄弟去站场面,事后对方送给姜萱老大一辆摩托,那位大哥看这车都快报废了,转手当人情送给了姜萱。
进了网吧门,第一间房二十几台机器已经坐满了人,基本上全部在打,尽管都带着耳麦,可是网吧里还是隐隐有此起彼伏的枪声。
最靠墙的一个位置还空着,边上坐着个穿着皮夹克,留着板寸头的青年,嘴里还还斜斜的叼着支烟。
一看就不是好人!
赵泽君刚走到姜萱背后,屏幕上是一张dust2地图,姜萱选的绿色衣服匪徒,带着墨镜,端着一把,正从中门冲出来。
前方人影一闪,姜萱轻点鼠标,哒哒哒三枪,对方应声而倒。
看见赵泽君到了,姜萱朝边上的空位努努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才拆封的红梅香烟丢在桌上,说:“赶紧上,我最近练重狙。”
“装逼犯都喜欢用重狙,打中了就说是技术好,打不中天经地义。”赵泽君笑笑,打开机器登上了。
姜萱直接退了房,重新建立一张适合单挑的ld地图,对赵泽君说:“打不中?开玩笑,我打你还有打不中的时候?赶紧上,我饶你,不买防弹衣。”
赵泽君笑而不语,建立了一个叫做hydr的人物账号,进入游戏房间。
单挑了了21局,姜萱不打了。
21局,前三局赵泽君输,毕竟好几年没打了,手生,在熟悉设置、键盘,找手感。
第四局,赵泽君买了一把很普通的31,姜萱抱着重狙刚冒头,脑袋上就爆出一大团血花,紧跟着倒在血泊中。
第五局,第六局,依旧是一样的局面,姜萱游戏人物的脑袋就像是一块超级大磁铁,吸引了赵泽君所有的子弹。
接下来大概有十局,赵泽君没换枪,一直用31,姜萱受不了了,终于决心放弃还不太熟练的重狙。
一会买把41,一会又买把44,还让赵泽君买警察专用的43丢给他用,所有拿手的、好用的枪都用了一遍。
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姜萱战绩最好的一次,打掉了赵泽君72的血量,然后颓然倒下。
最后几局,连赵泽君都觉得老这样虐姜萱实在没什么意思,拿着把小手枪就冲上去,对着姜萱一阵狂抠扳机
21局,姜萱总共赢了五局。
“我艹?你技术怎么忽然提升了?是不是有奇遇?”姜萱把键盘一推,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一脸郁闷和不解。
“我说我忽然开窍了,你信不信?”赵泽君笑笑。
上辈子高三的时候,他技术的确不好,上大学之后练过一段时间。
后来工作,遇到个大客户特别喜欢打,技术也好,据说上学时代还拿过区域比赛的冠军。赵泽君陪着客户打了大半年的,被虐了不知道多少场,活生生的练出一手好枪法和优秀意识,最后终于和那个客户建立了很不错的私交,拿下了一笔大单。
“不对吧,开窍之后应该很温柔的,哪有你这么猛?”姜萱说。
“额,你说得那是开苞吧。”赵泽君翻了个白眼。
姜萱嘿嘿一笑,点了根烟,满不在乎的说:“都一样,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学校的女孩子,出来玩绝对放得开,你不是要高考了嘛,减减压。”
“我有个屁压力。”赵泽君没搭理他,要说出来玩,夏语冰那样的还能考虑考虑,体校那些姑娘就算了吧,自己这小身板未必能受得了。
被赵泽君打得没脾气,姜萱退出游戏,挂上,赵泽君歪头瞄了一眼,他和两个女孩聊得火热,一个热情红发头像,一个温柔蓝发头像。
赵泽君一直在各种注册,域名啊,六位数的号这些东西暂时派什么大用,说实话,赵泽君也不指望将来靠这些赚钱,相反,域名这玩意还要续费。
如果重生混了十几年之后,还得靠六位数号卖钱过日子,那真叫做两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尤其是域名,将来绝对要涉及网络行业,一个朗朗上口传播程度高的域名意义重大,他可不想自己需要用到的时候,却还得花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
一上网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天就快黑了,赵泽君和姜萱下了机器,到吧台结账。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下岗工人,不知道名字,大叫都叫他大象,大象开了暴风网吧两三年,不光买了房,还买了一辆桑塔纳2000。
2001年,普通车、好车、豪车三类有非常鲜明的代表,国产夏利是普通车代表,日本皇冠是豪车代表,桑塔纳则是典型的好车。当时开一辆后世看起来很土的桑塔纳,到省美院接女大学生都不跌份。
赵泽君和姜萱经常来暴风,和大象算是熟人,大象笑呵呵的给姜萱和赵泽君一人递了一根阿诗玛,算了下网费,一共11块钱。
赵泽君正要掏钱,大门门帘子一掀开,走进来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大象冲姜萱和赵泽君笑了下,示意等会再收钱,从柜台后面转出来迎向了杨警察。
人走到跟前,手上已经递过去一支中华烟,满脸堆笑:“吆,杨警官来啦,辛苦辛苦,抽根烟。”
赵泽君和姜萱两个人同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阿诗玛,大象这人还真是看人下菜碟,给顾客递烟是六块五的阿诗玛,给警察就是几十块的中华。
杨警察没接茬,也没接香烟,眯着眼在网吧里缓缓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吧台后面的墙壁上。
大象笑容一僵。
“大象,你网吧证怎么还没办?”杨警察黑着脸问。
“在办在办呢,就快下来了。”大象点头哈腰的赔笑。
“你少跟我来这套。”
杨警察脸一沉,不悦说:“从前年开业的时候,你证就不全,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每次都说在办,办了两年,还是在办!大象,你这是你拿我当死人呢,还是说文化局都是死人,两年还办不了一个证?”
“杨警官,瞧您说的,我拿自己当死人也不敢拿您当死人啊。我真在办,前前后后跑了文化局不知道多少次,人家说我这情况,不好办。”大象郁闷说。
“那是你的问题。”杨警官摆摆手,语气却缓和了些:“国家鼓励下岗职工创业,前两年网吧这一片的法律法规也的确不太健全,咱们又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一直没跟你较真。我告诉你啊,上面马上要开始整顿网吧了,你这总是证件不全可不行,到时候真停业,甚至查封,你可别说我不讲人情,那也不是我一个片警能说情的事。”
大象是人精,听杨警官语气缓和了,连忙拍着胸口说:“您放心,我抓紧办,绝对不让您为难。”
“嗯,尽快。”杨警官点点头:“还有啊,你这线路多,要做好防火工作,千万别出安全事故。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忙吧。”
说完,转身掀开帘子走出暴风网吧。
“哥俩稍等”大象冲一直等着结账的赵泽君和姜萱打了个招呼,飞快的从吧台后面摸了包中华烟,跟出了网吧。
没一会,大象又回来了,手里是空的。
“哥俩,实在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这么长时间,收10块钱算了。”大象抱歉的笑笑说。
“该多少是多少,你做生意的嘛。”
赵泽君把钱给付了,姜萱笑着冲门口努努嘴:“他经常来啊?”
“谁说不是呢。”大象哼了一声,抱怨说:“每次来,就揪着网吧证这点事不放,搞得我头都大了,你们给评评理,我这算什么啊,不就少一个证嘛,还有好些黑网吧,连营业执照都没呢,都没人去管。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这里地段好,生意火,这才盯着我不放。”
赵泽君插嘴问:“大象哥,他说很快上面要规范管理了,你怎么不去把证办了呢?这个证件很难办吗?”
“办倒是不难,要是我开网吧之前先把证办了,那一点问题都没。也怪我,当初也不懂这些,就先把网吧开起来,结果现在再补办,麻烦就来了。”大象说。
赵泽君明白了:“哦,买票上车,是正常票价,你这是先上车,不光要补票,还要交罚款。”
大象哈哈一笑,比了一个大拇指:“说得太形象了,可不是嘛,人家文化局看我这网吧都开了快三年了才来办证,本来很简单的一个证,愣是给我搞出来一大堆手续,层层审批,审批手续一多,麻烦就多,花费也多,你懂吧?”
“懂懂懂。”赵泽君跟着笑起来,心念一动,看似关心的问:“刚才何警官说政府很快就要进行网吧规范管理,到时候没证,万一把你网吧给停业了怎么办?”
“都吓他吓唬,日子还不过啦?!他次次来都这么说。”
大象满不在乎,露出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兄弟你是明白人,真有规定又怎么样,啥规定,不都是靠人来执行的嘛,怕个逑!你说是吧。”
“是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赵泽君点头微笑,心里却在想,这一次不同以往,你有八个逑也不够用!
“精辟!这话说得太精辟了,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大象重重的比划一个大拇指,然后递过来支中华烟,“咱们自己也享受享受。”
“大象你这样不对啊,给我阿诗玛,给他中华,区别太明显了吧。”姜萱开玩笑说。
“那当然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就服有水平的读书人!你什么时候也能讲出这么精辟的话,我也给你递中华!”大象说。
离开网吧,姜萱发动摩托车,顺路送赵泽君回家。
赵泽君坐在后面,问姜萱:“你身份证下来没?”
姜萱比赵泽君大半岁,可以办理身份证,赵泽君的身份证大概十二月初能办下来。
“去办了,就这几天下来吧。怎么?”
“下来之后说不定我要借用下。”赵泽君坐在摩托后座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许一张不够,你再帮我借一张。”
姜萱在摩托上伏低身子,也不问赵泽君要身份证做什么,头也不回的说:“行。”
说完,顿了一顿,微微转头,补充说:“要是干坏事,事先跟我说一句,我有个准备。干坏事,我比你们读书人要在行。”
“我才不干坏事呢。”赵泽君笑笑,真别说,姜萱带着头盔骑摩托的样子挺帅的,像天若有情里的刘德华。
凌晨一点半,瓢泼暴雨。
赵泽君躺在小房间的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中隐隐蕴含着的电光。
如果现在有人打开房间的灯,肯定会被赵泽君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吓一跳。
从网吧出来,他已经有了一个目标,如果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在几个月之内,就赚到一笔买房的钱!
买房的钱,就着落在三个字上:网吧证!
在2001年之前,网吧的管理非常宽松,只要有钱就可以开网吧,办理各种许可证非常简单,几乎拿个单子就能盖掉章。
容易办,说明这玩意不值钱,反而越没人去办,偏巧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网络经济兴起,下岗潮浩浩荡荡,各地政府也支持下岗职工开网吧,即可以拉动经济,又能解决就业,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正如大象所说,暴风已经算好的,毕竟还有个营业执照,很多黑网吧没有任何证照,就在居民楼里租间房,拉条网线,配上几台二手电脑就敢开门营业,平时也没什么人管。
大大小小的网吧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导致频繁出现安全事故,未成年人出入网吧现象严重,从2000年开始,国家出台了一个文件,开始着手规范网吧证件办理。
从那时候开始,网吧证件办理审批的难度就逐渐增大。
赵泽君估计,文化局未必是刁难大象,而是有了制度之后,手续的确比原来复杂。
上面一句话,到了地方上,往往会被扩大执行,文件出台之后的一两年间,全国各城市先后停止办理新开网吧审批手续。
宜江市是全国最早停办网吧审批手续的城市之一。2002年元旦过后没多久,宜江市政府各相关部门忽然停止了网吧经营证件的审批,紧跟着展开了大规模网吧清查治理行动,关停了一大批证件不齐的网吧和黑网吧。
从当月开始,网吧证转让价格就开始疯涨,几乎是一天一个价,一两个月之内,几张小小的纸片价格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还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拥有网吧证件的,基本都是自己开网吧,禁办之后,网吧数量一下子被控制住了,正是大笔捞钱的黄金时机,谁舍得卖?
之后几年,网吧牌照价格节节攀升,06年最高峰时期,一线大城市的网吧证最高出现过80万的天价!
仅仅是证件转让,不包括场地设备。
理论上说,私下转让网吧牌照属于打法律擦边球,不过倒手买卖的人很多,也没听说因此出什么问题。
赵泽君很清楚的记得,元旦之后和姜萱去暴风打s,暴风大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
大象蹲在暴风网吧大门,嚎丧一样喊:早知道这样,老子就是卖车也得买一张证!
桑塔纳2000中配,2001年市价大约十五六万。
02年到06年,暴风这种规模和地段的网吧,一年少说能赚三十万。
定下大方向之后,赵泽君特意打听了网吧证的办理手续,需要哪些条件。
的确规范了很多。
现在所谓的网吧证,并不是一个单独的证件,而是一系列证件的总称,需要工商、文化局、网络供应商、消防等几家审批。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工商局发的营业执照和文化局批的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一个工商局管着,一个文化局发,有了这两个证就意味着政府允许你从事网吧经营,其他方面都好办。
大象就是卡在文化局方面。
赵泽君盘算了一番,以他目前的情况,理论上是办不下来任何一个证件。
首先,他的身份证还有一两个月才能下来,当然,这不是关键,两个月他可以等,实在不行,用姜萱的身份证,事后再多少给姜萱点好处。
关键是,按照正规流程走,相关办理部门要上门检查场地、设备、人员等等一系列配套条件,还要先和电信签订协议。
这些东西,他一样都没有,租场地、买设备、雇人,没个十几二十万下不来。要是有二十万,他直接买房去了,没必要操这心。
当然,是理论上办不下来,两辈子的经验告诉他,现实生活中,理论和实践往往是相对的。
赵泽君办不下来,有人能办。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能办的人帮自己把事情办了!
深夜里,赵泽君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大脑飞快的转动,心中一步步的反复推演,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中学时代的友情相对单纯,大部分中学生并不会因为对方家里有多少钱、父母是多大官这一类外在的东西就成为朋友,更多的是被对方自身所吸引。
长得帅、球打得好,有共同的爱好,甚至同样都讨厌某个人,喜欢某个明星,都可能成为好朋友。
很肤浅,但不功利。
相反,家里条件特别好的同学,反而不容易被大家接受,往往会被孤立。
于哲就是这种人。
其貌不扬,戴着副高度近视眼镜,长得干瘦干瘦,笑起来非常猥琐。学习成绩垫底,平时在班上也不参加活动,文艺体育平平无奇,在同学中没什么存在感。
这么一个差生,却非常受班主任老何的宠爱,座位始终保持在前三排,平时也很少为难他。
赵泽君的计划就,就着落在于哲身上。
于哲各方面都很差劲,唯独有一个好处,掌握了一门仅次于重生术的神技:大投胎术。
他有个当官的老爸,宜江市工商局的实权副局长,局党委班子成员。
从上世纪8o年代开始,国家的主要矛盾从阶级矛盾变成了生产力矛盾,一切以展经济为第一要务。工商局正好卡着经济的脖子,权力大到没边,一个批文,就是一条财路,反过来,一句话也能断了一条财路。这种状况差不多持续了三十年,直到2o12年改革之后,工商局才渐渐没那么吃香。
他老爸快四十才生了于哲这个独苗苗,就小当宝贝蛋一样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溺爱得无以复加,据说初中时候就给于哲配了一台一千多块钱的摩托罗拉寻呼机,上高中之后,直接换成了摩托罗拉手机。
班主任老何的丈夫就在工商局工作,于哲到1班半年后,老何丈夫就从保卫科调动到了市场稽查科。
这些事赵泽君也是毕业以后才6续听说。
在高中时代,全班六十几个人,只有老何清楚于哲的真正价值。
现在又多了一个赵泽君。
赵泽君上辈子和于哲只是点头之交,偶尔一起值日聊几句,高中毕业聚会上碰过一次杯,没有矛盾,也谈不上朋友。
连续好几天,赵泽君都在刻意的观察于哲。
于哲话不多,但并不孤僻,相反,他似乎非常希望和班上同学打交道,一个礼拜不到,赵泽君已经看到两次他出钱请班上一大群男生去网吧打bsp;可班上的男生女生都不太瞧得起他,仅仅把他当成一个提款机。
事出有因,高一下学期,于哲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写了份情书,结果人家看完之后就把信给退回来了,还外加一句在赵泽君看来很恶毒的话,说对不起,我喜欢篮球打得好的男生,就像4班的6磊那种。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全年级都都知道了,于哲成了笑柄,那个篮球打得好的6磊,反而名声大噪。高高帅帅的6磊每次从1班门口经过,都会故意放慢脚步,用一种得意洋洋的眼神透过窗户俯视于哲。
十年后,6磊在城管局干临时工,因为和商贩起冲,打了人家一巴掌,视频流传到网上,被城管局开除。
而于哲名下有七八套房子,每天快到中午才开着小宝马施施然到烟草公司上班,一年有半年的假期,带着校花老婆到处游山玩水。
上辈子每每说起这两个人,赵泽君和另外几个在生意场上混得同学,都会露出会心一笑。
篮球,老爸,哪个更重要?
眼瞎了才会选篮球!
可惜,老爸是谁,自己没法选。
这天放学,一大群男生又嚷嚷着要去打cs。高三学生压力特别大,需要一个宣泄口,一部分差生则是直接自暴自弃,最后的疯狂,只要去网吧不是过于频繁,家里和学校都不太会管。
那几个男生都是篮球队同一个小圈子里的,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于哲推着车孤零零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凑热闹说带上我。
领头的一个男生笑呵呵的说:“今天不行,我们正好六个人,三打三,你去了不方便。”
“怎么就不方便了呢……你们哪方弱一点,我就帮哪方,怎么样?”说完,于哲还补充了一句:“我请大家喝可乐!”
几个男生相互看看,都笑而不语,有个尖嘴猴腮的说:“于哲,你这技术太差了,不但帮不上,反而是个拖累嘛。”
于哲给说得很不好意思,嘿嘿讪笑了一声,咕囔说:“技术不好,才要多练……”
“于哲,这次算了,等过年放假,我们再约你,到时候你请我们吃火锅。就这样,我们走了。”领头的男生语气敷衍。
一群男生推着车走了,留下于哲一个人不尴不尬的站在学校门口,一脸的沮丧。
“于哲,还没走呢?”赵泽君推着车从边上经过。
上辈子赵泽君在班上和于哲差不多,都是那种不声不响,没有太多存在感的人。
严格说起来,赵泽君比于哲的存在感还要低。于哲至少还有个情书事件,算是名人,虽然这是丢人的名人,可赵泽君高中三年始终默默无闻,直到最后高考,正好压线考进了省城的科技大学,让全班人大跌眼镜,原来班上居然隐藏着个学霸!可那时候高中已经结束了,大家很快就各奔东西。
基于两人都是透明人,于哲没有对赵泽君像之前那几个风头同学那么亲热,但也不冷淡,客气的笑笑说:“嗯,我就准备回家了。”
“这么早回家干吗,我去网吧打会游戏,cs你会不会,一起杀几局?”赵泽君说。
于哲明显愣了愣,下意识反问:“你是在问我?”
这一年多来,还是第一次有同学主动的约他,于哲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赵泽君说错了?
由于家庭环境关系,于哲比同龄人早熟一些,并非察觉不到周围的不友好。
这也不能全怪别人,高一才开学,于哲就做了件招人讨厌的事:把最新款的手机别在皮带上,大摇大摆的来学校上课。
1999年手机绝对是个稀罕物,绝大多数成年人都买不起,一开始同学们还挺好奇的,跟着于哲屁股后面转,可不到一个礼拜,班上人就觉得这人太臭美。
不就家里有点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快,于哲就被孤立了。
高二情书事件后,班上同学的态度从孤立转为鄙视,男同学觉得和他一起玩丢面子,女同学更像是躲瘟似的躲着他。
于哲能察觉到同学们对他的反感,却没有能力妥善处理,只能靠花钱,结果陷入了恶性循环,花钱越多,同学们越是不拿他当一回事,他越憋屈,然后花更多的钱……
“废话,我当然是问你,周围还有别人吗?”赵泽君一脸莫名其妙。
“好好好,我去,我去!哦,对了,我技术很差,没问题吧?”
赵泽君哈哈一笑:“你技术差?那太好了,我技术也臭得不行,他们每次都不带我玩,正好我们一起切磋研究下怎么打。”
“这样啊,可是我技术真的很差很差的那种……”
“你废话真多,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了啊。”赵泽君催促问。
于哲连忙点头,语无伦次说:“去去去,我请客,饮料网费,哦,你抽烟吗?”
没想到于哲也抽烟,到了暴风网吧,他张嘴就让老板大象来一包中华,赵泽君拦住他,要了一包上辈子常抽的万宝路。
不等于哲抢着给钱,赵泽君就递了二十块钱给大象,接过烟拆开递给于哲一支:“尝尝外烟,烟我来请,网费你的。”
大象意外的看了眼赵泽君,赵泽君常来暴风,每次来,要么不抽烟,抽得话也只买四块钱一包的红梅,大多数时候还是散买,一块钱四支。
今天怎么忽然大方了,出手就是十几块钱的外烟?
他没多问,找了七块钱,笑呵呵的给两人安排了机器。
打了十分钟游戏,赵泽君就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人不可貌相,于哲平时看起来老实巴结,甚至可怜兮兮的,但绝对是个老烟枪。
外烟比国产烟冲,劲大,普通烟民都抽不惯,可于哲眯着烟,叼着烟,小火车烟呼呼直冒烟,大回笼小回笼,偶尔高兴了,还吐两个烟圈,抽得比姜萱这个十三岁开始抽烟的小混混都要溜。
没有长时间的实践,抽烟达不到他这种熟练程度,由此可见,于哲父母对他的溺爱已经到了一种正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第二,于哲的cs技术不是烂,而是级烂,属于没救了。
一进对战房间,于哲就和平时判若两人,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端着枪就胡乱的狂扫。
别的人打cs,目的是打中敌人,于哲玩游戏,目的好像就是为了宣泄,打中打不中不重要,重要的是端着枪狂扫。
哒哒哒,一梭子ak的子弹全部打飞到了天上,在赵泽君创建的人物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片字形的弹孔。
赵泽君的人物傻傻的站在原地,还剩7o几的血……
“躲,我让你再躲!弄死你,弄死你!”
于哲还觉得自己挺猛的,大吼着换上了手枪,对着已经躲在墙后面的赵泽君就是猛抠扳机,也不管土匪手枪子弹根本打不穿墙。
赵泽君惊呆了,差点没笑出来!cs游戏出来快两年了,怎么还有技术这么臭的玩家?
难怪同学都不带他玩,不完全是看不起他,和这种菜鸟玩实在没任何乐趣可言,而且这孩子一开始游戏,就开启了暴走状态。
技术差,还狂……难怪……
不过赵泽君要得就是这样的于哲!心里好笑,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反而郁闷的大吼一声:“我艹,你太猛了,我跟你拼了!”
赵泽君演技浮夸,于哲枪法臭到家,又是一梭子子弹打光,赵泽君的人物总算倒下了。
“耶!”于哲重重一拍键盘,烟灰乱飞,周围上网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回头看着这个神经病。
赵泽君按下a键,调出战绩列表,于哲胜利22次,输2o次,略占上风。
“哈哈真爽!赵泽君,你技术太臭了,居然连我都打不过,不行嘛!”
“妈的,我就不信了,就差两局而已!换一张地图,重新开始!”赵泽君不服气的说。
陪于哲打游戏是件技术活。
赵泽君即不能发挥出真实水准,那样会把于哲打得找不到北,打游戏水平相当才有意思,差距太大总被虐,于哲很快就会失去和自己一起玩的兴趣
同时,又不能让于哲察觉出在故意防水,那比被虐更没有意思。
这不是在打游戏,这是在演戏。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里,换了三张地图,赵泽君始终很稳定的掌控着局面,在他的有意识控制下,双方的战绩呈现犬牙状,交错上升。
战绩上,于哲占据上风,胜利总次数压过赵泽君一头,但是双方的差距非常赵泽君的比分紧追其后,随时都可能追平反超,于哲必须全力以赴才能保持住微弱的优势,还得靠着些运气。
当然,这些运气都来自于赵泽君。
每一局战斗,于哲打得都很辛苦,经常是火并好几轮,最后自己只剩下一丝血皮才能干掉赵泽君,双方子弹全部打空进行匕首白刃战得情况屡见不鲜。
越是这样,于哲反而越起劲,整个人都杀红了眼,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烟灰落了一身都浑然不觉,不时爆发出几声神经质一样的吼叫!
网吧里来了个神经病
赵泽君一边打游戏,一边注意着于哲的状态,很满意于哲神经病发作。
上辈子玩过很多游戏,从最早的手机游戏贪吃蛇,到大型网游,穿越前流行的简单网页游戏,十几年的游戏经验,赵泽君非常清楚游戏玩家最需要的是什么。
六个字:紧迫感,成就感。
局面越胶着,双方差距越紧迫感就越大,游戏者才会全力以赴的去投入差距太大会让玩家丧失在游戏里奋斗的动力,索然无趣
营造紧迫感的目的,是为了胜利,获得成就感。同样是胜利,经过一番努力胜利,甚至是千钧一发命悬一线才赢得胜利,能让成就感最大化,比轻而易举的平推更爽。
上课的时候觉得每一分钟都无比漫长,一进网吧时间就过得飞快,眼看到了六点半,高三学生压力大偶尔放松没问题,玩得太久就不像话了,毕竟还有不少作业要写,赵泽君退出了游戏。
不能一次性喂饱于泽,饥渴营销,这次吃不饱,才会想着下次。
于哲意犹未尽,揉着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酸疼的脖子,对赵泽君说:“呼呼,太爽了!我还是第一次玩得这么爽,赵泽君,我发现你的水平其实很不错啊,差一点点就能追上我了,有几局你要是运气好点的话,很可能会赢!”
赵泽君心里好笑,这家伙压抑太久,偶尔给他爽一次就忘乎所以,这么不要脸的话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不过这正是赵泽君的目的,就是要让于哲爽!
“不行不行,今天输得太憋屈了,明天再来杀!”赵泽君说。
“好,一言为定!哎呦”于哲用力一点头,结果扭到脖子了。
网费是于哲付的,还有两罐可乐。可乐六块钱,比网费贵一块钱。
这次赵泽君就没抢着买单,在交往的初始阶段,他要给于泽一种双方平等的感觉。
于泽这种人从小受到官僚家庭的熏陶,绝对要比同龄男生要敏感得多,自己之前和他仅仅点头之交,如果忽然之间大献殷勤,对方很可能会产生防备心,反而过犹不及。
但是这种官二代,骨子里同样有骄狂的一面,如果一切都是他花钱,他不会在乎这点钱,可时间久了,会把自己当成一个跟班的,甚至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将来再找他办事,不好开口。
投其所好,不卑不亢,若即若离。
这一套男女通杀,赵泽君很懂。
接下来一段日子里,于哲体会到了从所未有的愉悦感。
每天放学,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求着其他同学带他一起去玩,花了钱还被人冷嘲热讽。
下课铃声一响,于泽就收拾好书包,跑到赵泽君课桌旁边等他,然后两个人一起下楼拿自行车,骑车去网吧。
于哲和任何人打s都是被虐得料,难得能遇到一个比他还弱一点点的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种大家都很弱但我比你强一点点得状态让于哲充满了成就感!
喜欢和赵泽君一起玩,除了两人游戏水平差距不大,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赵泽君这里,于哲可以找到尊严。
并不是因为他打能赢赵泽君。
于哲心里明镜似的,班上大部分同学瞧不起他,觉得他除了家里有点钱,老爸是当官的之外,再没有任何优点,学习不行,打篮球踢足球不行,文艺也不行,长得还不帅。
偶尔带他玩玩,完全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但是赵泽君不一样,他从来不会说你不就有点钱嘛、你就靠着你爸之类的话,在一起玩即没有因为他有钱就处处都吃他得喝他的,也没有为了表现出骨气而刻意不花他的钱,更从来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过他。
在赵泽君面前非常放松,不用如履薄冰,不用刻意讨好对方,也不必故意表现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怎么说,不用生怕惹得对方不高兴以后不带自己玩而小心翼翼的去说话做事。
于哲没有兄弟姐妹,班上同学都瞧不起他,虽然在经济上很宽裕但是父母工作都太忙,他很孤独,非常渴望一个像赵泽君这样的朋友。
总而言之,于哲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自从上高中,尤其是情书事件之后,于哲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赵泽君相比,其他那些同学简直就是牲口!
想到这于哲就一肚子火。大家都是同学,我又没得罪你们,还花钱带你们玩,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不就是因为我爸是局长,我给女孩子写情书被拒绝了吗?
他妈的,不管怎么讲老子还敢追,敢写情书,你们呢?全班男生有一半都暗恋夏语冰吧?可有几个人敢去追?你们这帮怂蛋,也有资格看不起老子?!
越是对那些同学窝火,于哲越是觉得赵泽君亲切。
连于哲父母都看出了于哲的变化。
以前,于哲天天赖床不愿意去上课,临出门之前磨磨蹭蹭的,搞得像是上刑场一样晚上放学回家,经常是耷拉着脸,垂头丧气,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写个作业都能写睡着了。
这几天,于哲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定时6点半起床,干脆利落的刷牙洗脸,胡乱吃几口早点就兴冲冲的背着书包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恐怖分子背着书包去炸学校晚上回家,虽然比平时稍微迟了一个多小时,可是精神头非常好,回来之后立刻就写作业。
在吃饭的时候,居然还一概往常的沉闷,好几次主动和家里人聊天。
“我说老于,儿子是不是早恋了?”于哲老妈背后跟丈夫议论这事。
于哲老爸,工商局副局长于今正在看参考消息,头也不抬的说:“早恋?早恋好啊,上个学,顺便把个人问题解决掉,一举两得。”
“你瞎说什么呢!”于哲老妈急了,一把就把报纸给扯掉,“一天到晚就看报纸,这些新闻比你儿子还重要啊!明年儿子就要考大学了,谈恋爱哪有时间学习?!再说了,高中生谈恋爱,能有什么结果?”
“嗨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于哲老爸无奈的摇摇头,说:“文凭这个东西,就是一张纸,拿了这张纸还不是为了找工作赚钱?咱家不缺钱,儿子不是块学习的料,考不上国内大学我就送他出国”
“对对对,出国好,外国文凭比国内大学吃香,不过千万不能去美国啊,太危险了!你听说没,上个月连世贸大厦都给炸了,你说说,这些恐怖分子胆子怎么这么大?”于哲老妈插嘴说。
“我当然知道!你别跑题,说咱儿子呢,跟世贸大楼有什么关系!”于今挥挥手。
“哦,对对对,说儿子。”于哲老妈说。
于今这才接着说:“咱家只要我不倒,儿子将来工作不存在问题,经济也不用发愁,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的性格,于哲这孩子内向,社交能力不行,何老师好几次跟我说,他在班上人缘很差,没什么朋友。”
“你说说你,为人处事八面玲珑,儿子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呢。”于哲老妈忧心忡忡。
这夫妻两都在政府单位工作,深知社交能力要远远比学习成绩重要的多,所谓文凭就是块敲门砖,有于今在,大部分单位于哲都可以直接破门而入。
“儿子最近的表现,明显是有了新朋友!不管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都是好事嘛,儿子交朋友,我们应该支持鼓励。”
于今笑笑:“如果真交了女朋友也不错,趁着年轻输得起,在女人这方面,历练历练,女人嘛,就是男人的一块磨刀石”
“你们男人居然是这么想的?!”于哲老妈再一次打断了于今,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于今鼻子,瞪眼问:“那我是什么,也是你的磨刀石喽?来来来,我看看你这老头子,刀磨得有多锋利,想干嘛?”
“嗨,说儿子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你们这些女人不可理喻!”
“你说,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黄,想到外面去找野女人了?!”
“你这老娘们,怎么年纪越大,心眼越小!”
“好嘛,真话说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嫌我年纪大了,没小姑娘水嫩!于今,你当初为了从农村回城,追我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
“行行行,我不跟你吵,我上班去,行了吧!”
于哲天天爽到爆,赵泽君也越来越接近他的目标。
接近于哲,和他做朋友,最后创造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对方帮自己办事,甚至有可能是于哲主动提出帮忙,或者不得不帮。整个计划看上去并不复杂。
简单的计划漏洞少,但执行难度大,关键在于执行人的水平,必须有能力不动声色的接近于哲,并且顺利获得于哲的好感。
这两步赵泽君走得非常顺利,有着快十年商场打拼经历的他,很快就和这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从点头之交,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泽君现在做的和老何并没有区别,都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成年人的优势对未成年人玩套路。
唯一的不同,老何的套路让人感觉难受,赵泽君的套路让于泽乐不思蜀。
不过,任何投资都是有成本的,结交人脉更是如此。
于哲的消费水平远超当下同龄人,高得令人咋舌。
赵泽君和姜萱去上网,网费是大头,抽烟最多就是四块钱一包的红梅,网吧提供纯净水,玩一个下午也花不了几个钱,带上二十块钱连上网抽烟,还能剩下点在路边摊吃两碗炒面。
和于哲上网恰恰相反,网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多计划外的开销,抽好烟、喝可乐,偶尔玩迟了,回家路上还拉着赵泽君一起下馆子。
赵家算不上有钱,也不穷,好歹是住楼房拿工资的城市中产,赵泽君又是独子,从小家里没亏待过他,但和于哲相比,赵泽君就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穷鬼。
不是可口可乐不喝,十块钱以下的香烟看都不看……这还是看在赵泽君的面子上,否则于哲平时从书包里摸出来的,不是软中华就是硬中华。
下馆子,赵泽君上辈子十七岁消费水平属于傣妹火锅阶层,荤菜一块五,素菜五毛,一个鸳鸯锅底两块钱于哲至少也是蜀王,两个人一顿饭下来没点几个菜就上百……
总有一类同学让人很无语,他长得没你帅,成绩没你好,球打得很烂,人缘也不行……可偏偏有个有钱有权的老爹,只要有这一条,前面的全没用。
日他娘!
和于哲在一起吃吃喝喝,更坚定了赵泽君赚钱的信念。凭着什么都是一样的人,有人天生就过好日子,喝可乐抽中华,我吃个破傣妹还要攒钱?!
如果可以选择,赵泽君并不想把有限的人生用在无尽的套路上,也不愿意挖空心思蝇营狗苟,他只想简简单单,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活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甚至可以说像一个废物一样活着,混吃等死,花前月下。
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必须比大部分人更强,否则就只能像大多数人和自己上辈子一样,在不断的妥协和逃避中苟活。
大部分上网计划外的花销,都是于哲买单,可赵泽君也不能总是吃他喝他的,偶尔两三次礼尚往来,就得上百块钱出去。
加上两个人均摊的网费、饮料、香烟,每次出去玩平均花销很吓人。
打仗就是打后勤,生活也是如此,比得就是谁家底更厚更硬!
幸好赵泽君早有准备,制定计划时就考虑到了经济问题。
中国家庭的压岁钱是一种人情往来,别的大人给了这家孩子,这家大人同样会转手给对方孩子,与其说是给小孩过年零花,倒不如讲是大人间联络感情的手段。
赵泽君小学压岁钱基本全部上缴,上初中后每年可以自己保留一部分当零花,除掉已经花了的,几年下来还攒了1500多块钱。
和于哲交朋友,几周下来这一千五,就花了七七八八。
不过这钱花得值。
上辈子考上大学之后,家里又给了一千五,加上这一千五凑够三千,买了一台诺基亚手机,剩下的钱去旅游一次,结果遇上了强制购物团,1100买了块极品翡翠,回来后给行家一看,人家笑笑说你带着玩吧,好歹一千多块钱买来的,不管真的假的,砸了都心疼。
当时年轻气盛的赵泽君出门就给砸了,一千多块钱,听了个响。
这辈子,这笔钱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还帮家里省了一千五。
至于手机这玩意,赵泽君琢磨着如果网吧证的事办好了,干脆买个好点的手机,方便后续联系买房。
于哲花得比赵泽君只多不少,可完全没有半点压力,成天还笑呵呵的拉着赵泽君下馆子。没办法,经济条件差距太,不能比。
赵泽君考虑过加快进度,尽快的找个机会,和于哲挑明,请他帮忙办网吧证。
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时机不成熟。
和于哲从点头之交,到成天混在一起形影不离,时间太短了,如果用谈恋爱来比较的话,现在这段时间是热恋期,双方都被忽如其来的感情冲昏了头脑,眼里只有对方的好,感情基础其实并不牢固。
如果贸然开口,以于哲的出身家世成长经历,很可能打草惊蛇,让他有所警觉。
有点像原本不是认识的两个人,由于某个意外相识,几天内就火速进入热恋期,女方忽然含情脉脉的开口你知道安利吗?
这还处个屁!
退一步看,就算于哲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多疑敏感,现在也不能开口。办证需要于哲父亲出手,于哲如果只是碍于情面随口答应自己,他爸根本就不会上心。
留给赵泽君的时间不多,城中村拆迁的机会只有一次,容不得从头再来,他必须确保当他向于哲提出要求的时候,于哲不仅会百分之百会答应,还会尽全力促成。
火候不到,饭就夹生。为山九仞,绝不能功亏一篑!
关键时刻,卖血都要咬牙顶住!
卖血是开玩笑的话,不过为了能和于哲继续花天酒地下去,赵泽君开始了有意识的节流。
每次和去网吧,都会尽量减少可能导致计划外消费。
比如说,如果从网吧出来迟了,不等于哲嚷嚷着要去下馆子,赵泽君会主动提出,请于哲吃炸串。
三毛钱一串的年糕、素鸡,五毛的火腿肠,小瘦子于哲吃个两三块钱的就饱了。要是去饭店的话,少说三四十块,多则七八十上百。
人吃饱了,你请他下饭店他都不想去。
游戏是交往的切入点,但是仅仅靠着玩游戏,关系再好,也是酒肉朋友。
渐渐的,赵泽君不动声色的减少了和于哲去网吧打游戏的频率,而是把更多的相处时间,用在聊天谈心上,偶尔还会和他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当然,小男生在一起也没少说女人。
青春期的于哲比赵泽君想象中还要猥琐,每次聊到女人,三句话不到就朝着胸口屁股下三路走,一脸眉飞色舞,色鬼投胎的样子。
赵泽君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青春期第二性征发育成熟,不想女人的男生要么是呆子要么是伪君子,于哲猥琐归猥琐,至少还算是真小人。
“放学去水厂桥,带你去看电影。”这天赵泽君神神秘秘的说。
看电影?于哲瘪瘪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不是谈恋爱,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会被人笑话的。
跟着赵泽君水厂桥下面那个破破烂烂,弥漫着难闻烟味酒气的小录像厅,于哲的眼睛立刻就瞪大了。
这是一家黑录像厅,不大的屏幕上,两个男女正在颠鸾倒凤。
不得不说,香港**十年代的的确有看头,并不纯粹走色情路线,故事性很强,却比纯粹的色情片更加诱惑。
人生充满了巧合,今天放映的是强奸三部曲之最后的羔羊,王金导演,张家辉、关秀媚主演。赵泽君第一次被姜萱带来的时候,放得是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制服诱。。惑。
于哲满脸通红,眼睛死死的黏在屏幕上,沉浸其中。
一个人两块钱,四块钱混了一下午,临走的时候,于哲很害羞的问赵泽君,哪里能买到这样的碟。
可怜的男孩子,原来只是嘴上厉害,什么都不懂。
……
披着同龄人的外皮,拥有三十岁成年人内心的赵泽君,很快就让十七岁的于哲产生了很强烈的信任感,在他看来,赵泽君不仅仅是个好玩伴,还有很多共同语言,是一个懂他的好朋友。
给得再多,不如懂我。
赵泽君的各方面能力都不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能比的,于哲和赵泽君一起出门,几乎什么都不用操心,大事小情,一些于哲看起来很麻烦的问题,赵泽君轻易的就能处理得很漂亮。
不知不觉中,于哲对于赵泽君甚至有了几分依赖感,有点事第一个就去找赵泽君商量。
两个人忽然变成铁杆,班上同学都看在眼里。高中生都有一颗好奇而八卦的心,说什么的都有。
之前于哲总去巴结的那些风头同学,语气酸溜溜的,说赵泽君和于哲,一个没钱,一个没朋友,他们两倒是正好凑一对。
于哲气呼呼的把这些流言说给赵泽君听。
赵泽君一笑了之,他现在哪有功夫去考虑几个无关紧要的高中生的想法,相比他要做的事,这些小孩的声音太无足轻重了。
“别搭理他们。你以前带他们花钱,他们还爱理不睬的,现在你这个大财主跑了,这些人心里难受着呢。我们两天天越是玩的开心,他们越是难过。”
“咦?你说得对!我气死这帮王八蛋!”于哲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又说:“泽君,我是无所谓,反正他们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可就是委屈你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赵泽君无所谓的摆摆手,笑道:“嘿嘿,那话怎么说来着,今天对我爱答不理,明天让你高攀不起。”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背后对赵泽君于哲的关系冷嘲热讽,还有嫉妒的。
比如夏语冰。
夏语冰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原因,还是和赵泽君有关。
从小到大,夏语冰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像公主一样被男生环绕着,长辈呵护着。从小学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对她表示好感,其中不乏家世显赫,个人条件也非常优秀的。
即便从来没有对谁假以颜色,但对于自己的魅力,夏语冰有绝对的自信!
那天请赵泽君吃炸串,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至少夏语冰是这么感觉得。虽然最后赵泽君拒绝送她回家,夏语冰非常有把握,赵泽君接下来一定会有所行动!
哪知道第二天上课再次见面,赵泽君表现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现在,好几周过去了,赵泽君非但没有主动找过她,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几句,两人的关系,依旧维持在以前的点头之交。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赵泽君却和班上最不受欢迎的于哲打得火热。
有几次放学,夏语冰都故意走得很迟,给赵泽君创造一个和自己单独相处的机会,可赵泽君完全不领情,下课铃一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和于哲有说有笑的走出教室。
高中生不懂什么是爱情,夏语冰和赵泽君之间其实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无非就是一次听写、一次聊天而已,但此时的夏语冰产生了很强烈的失落感,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如果赵泽君和一个女生好上了,夏语冰心里会有些小小的难受,不过出于女生的自尊和骨子里的骄傲,十有**会就此作罢,让时间来忘掉这段小小的插曲,毕业后和赵泽君天各一方,永不见面。
可偏偏于哲还是个男的!
我还不如个男生吸引力大?这个男生还是于哲!!
夏语冰郁闷得无以复加。
高三周六补课。
下午最后一节课才上了十几分钟,于哲就坐不住了,回头冲赵泽君挤眉弄眼,赵泽君趴在桌上打瞌睡没瞧见,于哲写了个纸条传过来,问晚上是去暴风玩,还是去吃烧烤。
赵泽君用嘴型回了一句炸串,开什么玩笑,火锅多贵啊,一次火锅钱够吃一个礼拜炸串了。
纸条是通过同座何辉传过来的,何辉看到了纸条内容,酸溜溜的说:“最近生活质量不错吧,于哲可是大款。”
赵泽君笑笑没解释。
前后两辈子,赵泽君都不太喜欢何辉。
这家伙属于班上的风头人物,成绩好,长得帅,家里条件比较差父母都是农民,所以学习肯吃苦,做人爱钻营,非常有眼力见,给老师端茶倒水擦黑板尤其积极,很受何老师的宠爱。
倒不是赵泽君势利眼因为何辉穷就看不起他,赵泽君有不少家庭条件差、农村走出来的朋友,唯独和何辉处不来。
气场不合,相互看不起。赵泽君觉得何辉这人心胸太窄,给人一种阴阴的感觉,有点像最近热播的家暴电视剧别和陌生人说话里那个心里变态的男主角,自卑和狂妄并存,还特别敏感。
何辉则看不惯赵泽君这些城里孩子的做派,说话常常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坐了三年同桌,却算不上朋友。
就在这时候,坐另外一排的夏语冰,也传来一张纸条给何辉。
和班上大多数男生一样,何辉也暗恋夏语冰还是和大多数暗恋夏语冰的男生一样,夏语冰对何辉向来也是不假颜色冷冰冰的,忽然接到梦中情人递过来的纸条,何辉愣了一下。
夏语冰给我传纸条?!
夏语冰冲赵泽君努努嘴,示意让他把纸条给赵泽君。
何辉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
凭什么!
见他拿着纸条不动,夏语冰眉头微微皱了皱。
何辉赶紧压住心里的火气,把纸条递给赵泽君,语气酸酸的说:“你最近挺忙啊,男女通杀。”
赵泽君没搭理他,展开纸条看了看。
何辉也厚着脸皮凑过来看。
一行笔势略带锋芒,却很秀气的小字。
字不错,内容却莫名其妙,两句不怎么样的打油诗。
周一复周一,周一何其多
何辉一愣,这什么意思?
愣了一会,讪讪的嘀咕了一句嗯,挺有意境的。
“屁的意境。”赵泽君鄙视的望了何辉一眼。
他一开始也没看懂,用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
上次给夏语冰让自己送她回家,当时自己急于把重生的记忆记录下来,说明天,她说明天是周末不上课,自己又改口说周一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所以是周一复周一。
打下课铃,班上同学没一会就走了七七八八,教室里除了四个值日生留下来打扫卫生,就只剩赵泽君夏语冰和于哲三个人没走。
夏语冰趴在桌上,装作在写作业,不过一看就知道其实在等人。
于哲最近打s占据上风,人有点膨胀,好在他再怎么膨胀,也不会认为班花等的是他,试探着问赵泽君:“今晚,还去玩不?”
一边悄悄的冲夏语冰方向努努嘴。
赵泽君还没开口,夏语冰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于哲一眼,一句话没说。
夏语冰这类冷冷的女生,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大多数男生在暗恋之余,其实多多少少有点怕她,于哲被她盯了一眼,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讪讪一笑:“哦哦哦,我明白我明白,泽君,那我先走了啊,改天再约。”
说完,背着书包逃出教室。
“你吓唬他干吗。”赵泽君冲夏语冰说。
“我有吗?”夏语冰一脸无辜。
“都说了,你眼睛大,盯着人看怪吓人的。”赵泽君说。
“我眼睛大吗?”夏语冰盯着赵泽君,还故意眨了眨大眼睛。
“大眼妹!”赵泽君说。
“小眼睛男人!”夏语冰毫不示弱的反驳。
两人很有默契都在教室里又各自写了一会作业,等高三各班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之后,两人才收拾书包,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去车棚拿了车,夏语冰看了看赵泽君的二八大杠,揶揄道:“你这辆车还真是老古董,都能拿去拍卖了。”
“能拍卖就好了,我巴不得卖掉还钱。”赵泽君哈哈一笑,指着二八大杠后面坐人的架子,说:“我这破车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坐着咯人,你当心颠掉下来。”
“那就不坐,在教室坐了大半天,好累,陪我走回去吧。”说完,自顾自的转身朝校外走。
赵泽君推着车跟了上去。
学校门口的红绿灯路口,两人在等绿灯。
“你最近和于哲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呢?”夏语冰望着路上穿梭车流问。
“没干什么,玩游戏,打。”
“?听说于哲技术很很烂,都没人愿意跟他玩。”
赵泽君呵呵一笑:“我更烂,经常被他虐。”
夏语冰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忽然问说:“你最近是不是很缺钱?”
赵泽君一愣,这都能看出来?女人的直觉真的有这么灵吗?
“何以见得?”
“我妈告诉我,小女人不可一日无情,大男人不可一日无钱。”夏语冰说。
“你妈说错了吧,是小女人不可一日无钱,大男人不可一日无权。”赵泽君说。
“我知道啊,不过我觉得我妈说的更好。”夏语冰一脸无所谓的说。
赵泽君想想也是,权和钱,本来就是分不开得东西。
见赵泽君不说话了,夏语冰这才说出了实情:“我很久没看到你带早点到班上吃了,以前你每天早读课都会偷偷摸摸的吃包子。”
还真是,结交于哲花钱太厉害,赵泽君又没个收入,那点小金库花一毛就少一毛,所以只能节流,尽量少花钱。
一天早点两块多钱,一周就能省下十几块,足够和于哲去网吧玩一次了。
赵泽君厚着脸皮呵呵一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我的个人生活了,连我每天早上吃什么都知道。”
“少臭美了,我才没呢。”夏语冰转过头望着赵泽君,一本正经的说:“韭菜猪肉馅的包子,那味道别提多大了,隔着半个教室都能闻到。”
“额”赵泽君这次无言以对了,在半封闭空间吃包子味道的确不好闻,可没办法,天天一大早爬起来骑自行车朝学校赶,只能买了早点带到班上吃。
“要不然,我借你点钱?”夏语冰试探着问,大概是怕赵泽君多心,又补充说:“不过要收利息的哦。”
“虽然不用,但还是要多谢你的好意。”赵泽君说。
结交于哲的计划,已经进行大半,很快就会收尾,自己剩下那点钱够用了。
“哦,那随便你。不过你不吃包子也挺好的,那味道实在是哎”夏语冰幽幽的叹了口气。
绿灯亮起,两人很自然的并肩而行。
马路过到一般,一脸左转的夏利出租车忽然从十字路口窜出来,赵泽君走在靠前一些,夏语冰一把拉住了赵泽君的胳膊。
夏利距离赵泽君还有两三米呼啸而过,夏语冰却没放手,反而顺势挽住了赵泽君的胳膊,跟着赵泽君一起穿过马路。
过了马路,夏语冰又很自然的放开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两个简单的小动作,让赵泽君对夏语冰有了些新的认识,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一直走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夏语冰家:宜江市琥珀山庄小区。
琥珀小区是2001年宜江市少数几个有门禁的高档小区,夏语冰在门禁外停下,从书包里拿出粉红色的文具盒,在印花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递过来:“这是我号。”
赵泽君没接过纸条,说:“你加我吧,我家里没电脑,你注明你的名字,下次我上网的时候验证通过。”
“你号码多少?”
赵泽君报了自己的号,夏语冰记录在纸条的反面。
道了声别,赵泽君目送着夏语冰走进小区。
夕阳下,高中女同学的水蓝色风衣随风摆动着,在河岸的一排柳树下摇曳生姿。
周一一大早,赵泽君如常来到班上上课,在座位上坐下之后,顺手把书包朝桌肚里塞。
手刚伸进桌肚,就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个塑料袋,上面印着人民银行的字样。
袋子里装了两个包子,一根火腿肠,一袋热乎乎的豆奶。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窄窄的小纸条,上面的字体略带锋芒却不失娟秀: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韭菜太难闻了,给你买了香菇猪肉的”后面跟着一个吐舌头的笑脸符号。
抬起头朝夏语冰的位置看过去,小女生正捧着书早读,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正在注视着她,目不斜视望着课本,只留给赵泽君一个好看的侧脸。
足足盯着这张侧脸看了有半分钟,夏语冰终于崩不住了,飞快的转头瞪了赵泽君一眼。
赵泽君笑了,拿起热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大口,香菇猪肉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故意很用力的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大但是确保夏语冰能听到声音说:“真香!”
侧前排的夏语冰嘴角朝上微微挑起,画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从这天之后,赵泽君终于又过上了有早饭吃的好日子,而且比原来吃得更营养更丰富。
其实他也不喜欢吃韭菜,韭菜壮..阳,可他这个年纪还没到需要补的时候,而且那玩意太塞牙,吃完之后满嘴泛绿,还得费半天劲剔牙。
同样一件事,对于不同的人意义可能截然相反。
“你能不能走远点吃?”
“你能不能下课再吃?”
“你有必要吸溜这么大声吗?”
早读课对于何辉就是一种煎熬,赵泽君每咬一口包子,何辉就觉得在咬他的肉,喝一口豆奶,就像是在喝他的血,偏偏赵泽君还故意摆出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
得陇望蜀,吃了几天包子,赵泽君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夏语冰的生活经验毕竟不足,大概是自己那天夸张闻香味的样子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从那之后每天带的早点都一模一样,很单调:两香菇包子,一根火腿肠,一小袋豆奶。
这几样早点配合在一起,难免让老男人赵泽君产生了点额外的想法。
这丫头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奶,香肠,两包子
老男人自我意淫,在内心开动了一辆浓烟滚滚的小火车。
时间过得飞快,赵泽君和于哲的关系已经从酒肉朋友,进一步发展到知心朋友。
只差最后一把火,创造一个开口让于哲帮忙的机会!
今天周末,于哲又找赵泽君打,赵泽君说晚上家里有事要早回去,暴风网吧太远了,找了一家赵泽君家楼下不远的黑网吧。
网吧里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在局域网里对战。
“还是b地图?”于哲问赵泽君。
赵泽君想了想,说:“总单挑太无聊,到局域网里试试。”
“也行,总是虐你也没意思。”于哲又开始狂了。
“得了吧你,我让着你的。”赵泽君笑呵呵的说。
局域网里就一个游戏房间,赵泽君和于哲两人加入了进去,选择匪徒一方。
和赵泽君拼杀了个把月,于哲的技术果然有所提高,今天手风好像又特别顺,没一会,居然杀到了第一名。
于哲这人有个毛病,一得意就有点忘形,和赵泽君时候就这是这样,输了骂娘,赢了拍键盘大吼大叫,有时候还会讽刺赵泽君几句。
游戏房间里对战的都是同一个网吧的,那几个小混混也在其中,一开始于哲还不敢太嚣张,等赢了二十几局之后,他老毛病终于发作了。
每次杀掉对方的游戏角色,举着枪对着游戏角色一阵鞭尸!
打,被杀没什么,但是鞭尸是一种侮辱行为。
说起来,鞭尸还是赵泽君教给他的,从他们第一天在一起打游戏,赵泽君就有意识的培养于哲鞭尸的好习惯。技术越臭的家伙,越喜欢鞭尸,恰好于哲又是这一类人的典型代表,很快就爱上了这种发泄行为。
渐渐的,网吧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了,几个染着黄毛的小混混,不时的回头冷冷的看于哲一眼。
网吧隔壁房间里,姜萱穿着个戴帽子衣服,半遮住了脸,一边玩游戏,一边挂着。
上,赵泽君的头像亮着。
……
最后一步计划叫做苦肉计!
赵泽君带着于哲来这个不会遇到熟人的网吧,然后撺掇他进入局域网打。
网吧里那几个小混混,都是在技校里跟着姜萱后面玩的小兄弟,姜萱都已经打了招呼,故意让于哲赢。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于哲和几个小混混打,赢了之后太嚣张鞭尸,惹怒了这几个小混混,把他拖出去谈谈,赵泽君则扮演一个讲义气的好兄弟,为了保护于泽,被对方狠狠打了一顿。
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赵泽君这顿打,挨得一定要真,要重!
赵泽君没有告诉姜萱为什么要为难这个同学,姜萱也没问。两个人只讨论了具体怎么做。
为了做得逼真,这群小混混还以为是姜萱下套要对付于哲,除了姜萱,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赵泽君其实是自己人,待会动起手来,不会手下留情,赵泽君会结结实实的挨上一顿。
当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几个小混混都是姜萱特意选出来的,经常在社会上打架,下手有轻重。
最后的伤势严重程度,赵泽君定位在:见血见肿,不伤骨不破相。
姜萱本人则尽量不露面,坐在另外一个房间里,用遥控指挥,等着赵泽君发动手的信号。同时他也起到保险的作用,万一发生意外事件,比如那帮混小子打出了真火下手狠过头,姜萱就会从天而降,英勇救人。
这一切,都是赵泽君在那个失眠的雷雨之夜策划的,为了让这位局长公子尽全力帮忙,他设了一连串环环相扣的套。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苦肉计,一环套着一环,前前后后,忙了快两个月,投入了全部家当,就为了今天,结结实实的挨一顿打!
为了网吧证,赵泽君是豁出去了。
赵泽君不止一次的反复推演过全部的过程,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成功。
眼看时机已经成熟,赵泽君点开了姜萱的头像,飞快的输入两个字母。
光标悬停在发送按键上,赵泽君看了于哲一眼。
真心才能换真心,于哲对赵泽君真心诚意,赵泽君也不完全是虚情假意。
一段时间的接触,赵泽君觉得于哲这个人虽然毛病多多,但没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将来未必能成像姜萱这样的铁杆,当朋友绝对没问题。
有机会的话,赵泽君会找一个合适的方式成全于哲。他肚子的先知太多了,随便透露一些,就足够让于哲受用匪浅,甚至成名成家。
但目前,一切都不如把网吧证办下来,攫取第一桶金重要。
上辈子,母亲很快就要下岗,父亲起早贪黑在外面代课,明年夏天拆迁,为了多赚两万块拆迁补偿款,父母大夏天的在断水断电的空楼里担心受怕的住了两个月。
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事再次发生!
“泽君,我们算是好兄弟吧?”于哲忽然转过头,用少有的严肃态度问赵泽君,好像有话要说。
赵泽君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于哲看出来什么了?
随手关掉对话窗口,不动声色点点头:“是啊,我们当然是兄弟,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于哲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个事,我谁都没告诉,你可千万别到处说。”
“嗯。到底什么事?”赵泽君问。
于哲在浏览器中飞快的输入了一个网址。
屏幕跳转到了一个网站,页面完全刷出来之后,赵泽君眼睛就是一亮。
嗯?!
于哲介绍说:“这是个站,叫做浣剑书盟。不是那种传统,也不是金庸古龙的,随便什么人,只要注册一个账号,都可以在上面发表自己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什么都行,网站有好几十万的读者,天天都等着看……”
于哲生怕赵泽君不懂,夹七夹八的解释了一大堆什么是网络。
赵泽君沉默不语。
什么是网络,网络的理念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从2016年穿越回来的赵泽君更清楚。
浣剑书盟,国内第一个网络门户网站,最老牌中文网络站点,在起点成立之前,浣剑书盟始终稳稳的占据行业龙头的地位,排行中文网站前百。
直到起点中文网出现,开启收费模式,培养出一批高水平作家和稳定的读者群,把网络推向正规化职业化,浣剑才渐渐的没落。
2001年,起点还没有成立,想要写的人,第一选择就是去有几家站合并而成的浣剑书盟。
“我断断续续在浣剑写了一年多的,加起来有三十多万字。”于哲郁闷的挠挠头,“可根本没几个人看!”
赵泽君上辈子和于哲不熟悉,根本不知道于哲居然还在网上写小说!
不过这倒是也符合他闷骚的性格。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估计不光自己不知道,其他同学也没人知道。毕竟,这年头写网络小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哲又经历过心理创伤,肯定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免得被笑话。
读者的确很少,于哲一共写了三本小说,读者数量加一块可能还没有书名字数多,书评区冷冷清清,连个做广告的都没。
其实穿越回来之后,赵泽君曾经考虑过些小说赚钱。
可01年的时候,网络小说都是免费的,况且他看过的小说虽然多,但大多都只能记得概剧情,自己写出来,肯定不是那个味道。
网络小说的文字风格很重要,即便是小白文,同样一个剧情,高手写出来让人激情澎拜,菜鸟写出来索然无味。
这就是功底,或者说天赋。
人贵自知,赵泽君很清楚,自己会看小说,懂网络小说,可是并没有写书的天赋。
网络小说这一行,哪怕做到了顶尖,2016年时候的超级大神,一年收入无非也就是千万级别的,之前更是经过近十年苦逼煎熬,每天对着电脑从早到晚码字。
重生一世,赵泽君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于哲郁闷的抓头,头皮屑乱飞:“你帮我看看,我写得到底怎么样!我觉得我写得挺好的,有时候写着写着自己都被感动了,甚至会跳起来手舞足蹈,可是读者根本不买账。你客观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说,一边从发过来一篇他写得小说链接。
小说叫做天下无敌,很俗套的名字。
赵泽君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苦肉计是逼不得已的办法,存在很多隐患和不确定因素。
赵泽君那几个小兄弟事后怎么办?万一有路过的好心人报警怎么办?于哲要是忽然爆发和那群人打起来怎么办?万一姜萱这帮小兄弟失手了,真把自己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虽然经过事前周密的安排,这些都是小概率,但谁都不能百分之百保证就一定不会出现意外。
退一步,就算一切都精准的按照计划执行,赵泽君也不想白白挨一顿注定找不回场子的暴打。
眼前就有一个更稳妥的办法,在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同时还可以实现自己和于哲双赢!
于哲爱写网络小说,自己又有一肚子的故事,不妨在网络小说上做做文章。2001年正是网络小说起步的时间段,一系列神书都还未出现,大有作为空间。
我不写小说,我只培养网络小说大神!
当然,这要看于哲是不是干这行的料,如果他没这天赋,那就对不住了,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苦肉计。
爱好和能力缺一不可,在网络小说不收费的时代,创作完全凭着个人爱好,能在没有几个读者的情况下,坚持写几十万字,足见于哲对网络小说是真爱,至于能力,还是先看完书才能下判断。
赵泽君点开小说。
天下无敌讲的是明朝时期,一个宰相犯了法,被锦衣卫抄家,宰相的儿子逃出来,失足坠落山崖,遇到一个快要死的绝世高手,绝世高手把全身的功力传给他,又教了他一套武功,宰相儿子变成绝世高手,一路杀杀杀,杀了行刑的侩子手,杀了来抄家的锦衣卫,杀了锦衣卫的大统领,最后连皇帝也给杀了。
文章的结尾,主角杀掉皇帝,在月圆之夜,站在皇城顶端,高声叹气:无敌真寂寞。
赵泽君在看书,于哲就和王八瞅蛋似的盯着赵泽君的表情变化,一会凑过来看看赵泽君看到哪里了,一会又生怕赵泽君看不懂,解释剧情。
赵泽君一直没说话,专心看小说。
整篇文章不算长,也就七八万字的样子,赵泽君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之后,赵泽君沉默不语。
于哲吓了一跳,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是不是不好?”
赵泽君转头盯着于哲看了半天,把于哲看得毛毛的。
说实话,这篇网络小说,不要讲放在网络小说大行其道,套路已经固定的2016年,就算在当下,也是一篇烂到极点的网络小说。
小白文和小白文也是有区别的,天下无敌的剧情根本抓不住人。
但是,剧情虽然差,但赵泽君却从于哲的行文字里行间中,闻到了一股狂拽炫酷**炸天的味道!
换而言之,于哲的文风很适合写网络小说,一股浓浓的装逼味,同时不缺乏热血!
于哲的文字风格,和他的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甚至赵泽君有种感觉,于哲的文风,非常接近02年后爆红的一位网络小说大神:雪红。
当然,两人设计故事情节的能力天差地别。
毫无疑问,于哲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好材料!
他欠缺的只是技巧。
赵泽君懂得就是技巧!大学时代和才工作的那几年,看过很多网络小说,直到辞职在同学公司打工,工作忙起来才渐渐的远离了网络小说,知道多一流的故事,顶尖的剧情,完善的世界架构,成熟的套路和模式!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有笔力的写手,就可以把这些故事复原出来,甚至写得更好!
于哲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赵泽君趁着于哲不注意,重新打开姜萱的聊天窗口,飞快的发了一个字:撤。
没过半分钟,同一间房里的那几个小混混先后结账离开,临走的时候,都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坐在拐角的两个高中生一眼。
于哲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异常,他都要急死了,“到底怎么样啊,你说实话,我能挺得住!”
赵泽君笑了笑,说:“不急不急,慢慢说。”
“嗯嗯嗯,先给我点鼓励,再批评。”于哲点头如捣蒜,写小说的人,都有一颗玻璃心。
“首先嘛,小说的名字很不错,让人一看就知道小说的风格和类型,简单明了,还非常霸气。”
“啊?这是优点吗?论坛里有人说,这个名字好庸俗。”于哲不解说。
“网络小说需要的就是轻松明了,目的是给读者带来放松和愉悦,又不要拿诺贝尔文学奖,搞得那么文艺干吗?”赵泽君反问。
于哲一愣,“咦?你的说法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网上好多人批评网络小说太低俗,我都不敢给熟人看我写的东西。”
赵泽君果断的摇摇头,这种想法太不可取,写网络小说朝阳春白雪的路子上走,那是自寻死路!
纲不举目不长,必须先端正于哲的思想,改变他对于网络小说的认识。
“你要搞清楚大家为什么来看网络小说,难道是为了在业余时间接受二次再教育?是为了探讨宇宙和人类的奥秘?为了充实自己的大脑学习文化知识?是为了研究哲学和爱情这样高深的命题?还是为了人类和平控制通货膨胀?”
“不是。”于哲很肯定得摇摇头。
“那是为了什么?”赵泽君反问。
“是是娱乐吧。”于哲不太肯定的说。
“把那个吧字去掉!”赵泽君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恭喜你答对了,就是为了娱乐!要学习,要讨论人生,人家不会去补习班啊,不会去酒吧啊,看个屁的网络小说!”
“酒吧怎么探讨人生?”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嘀咕了一句。
赵泽君眼睛一瞪:“不要跑题!”
于哲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疑惑的说:“可是这样一来,好像档次一下子就变低了,我是作家”
“作个屁的家!你就是个坐在家里的码字工人!比工地搬砖工人稍微强一些,因为人家是站着搬砖,你是坐着!”
赵泽君立刻纠正了于哲的错误观念,“但是你千万不要认为这是低贱的行业,在写小说之前,你就要搞清楚,为什么而写!”
“为什么?”于哲迷茫了。
赵泽君深情的说:“你是为了丰富全国几千万网民的娱乐生活而奋斗!从这一点上来看,本质上和保尔柯察金区别不大。”
这次于哲想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认真的说“我靠,虽然我觉得你好像在忽悠我,但是我完全找不到反驳你的理由,而且已经深深的相信了!那你觉得我的小说起到这样的作用了吗?”
重新说回小说,赵泽君收起了半开玩笑的态度,想了想,说:“先不说内容,说文风。你说你写得时候,会觉得很激动,甚至会跳起来手舞足蹈,我一开始还不相信,看完之后,我相信了,不仅相信,还深有同感,你的文风非常的热血,有激情!”
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比划了一个大拇指,表情真诚。
于哲写网络小说一年多,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高度的认可!
一个不缺钱的官二代,需要的就是认可,甚至之前他花钱笼络班上同学,也是为了得到认同感。
“走,泽君,我们找个馆子,一边吃一边说。我请客!”于哲说。
2001年的时候宜江市美食种类有限,后来的美食一条街还有七八年才会成立,连夜市烧烤都很单调,只有啤酒羊肉串少数的几种,后世风靡全国的小龙虾尚未出现。于哲很热情的拉着赵泽君去步行街口的蜀王火锅,赵泽君摆摆手,说咱们还是去傣妹吧。
傣妹和蜀王都是当时火锅中的翘楚,不过蜀王走得是中高端路线,傣妹则是亲民价。
一个鸳鸯锅底,两块钱,素材五毛一块一份,荤菜一块一块五,两个人点了一大桌菜,一共35块钱。
于哲还准备来两瓶啤酒,被赵泽君劝住了。
“我们都高三了,喝点酒有什么的,我从初中就开始喝酒,酒量特别好,你放心!”于哲说。
赵泽君夹了筷子薄得几乎透明的羊肉在红锅里涮,目不转睛的望着翻滚的红汤,头也不抬的说:“喝酒,还是谈网络小说,你自己选一样。”
“喝点酒聊起来更带劲”于哲咕囔。
赵泽君抬起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不说话。
酒桌文化适用人情往来,可赵泽君接下来要和于哲说的,并不适合醉醺醺的聊。
赵泽君很少发火,于哲最怕他这样一言不发笑眯眯的盯着自己,每当赵泽君做出这样的表情,于哲就有点发怵,哪怕赵泽君脸上还挂着笑容。
于哲偶尔会在他父亲身上感受到这种气场,不过和他父亲相比,赵泽君的这种气场给于哲的压力更大。因为他父亲毕竟是成年人,又是官员,而赵泽君却是同龄人。
“嘿嘿,不喝不喝,我开玩笑的。”于哲讪笑一声,有点讨好的把一盘羊肉朝赵泽君面前推了推,陪着笑说:“你再跟我说说网络小说的事呗。”
“嗯,你这篇小说呢,也有大问题,最主要的是情节不够抓人”
一顿饭足足吃了有快三个小时,赵泽君先就事论事,仔细的向于哲分析了他小说的主要缺点。
于哲这篇天下无敌,有几个大问题。
第一个,太平淡,没有波折起伏。只有**,没有低谷的故事,就等于没有**,天下无敌的主人翁,自从学了山谷老人的无敌神功之后,就一路狂杀,所有敌人都是弱鸡菜鸟,最大的也不过只能抵挡他三招。
这就等于是游戏里满级的战士,一身黄金装备跑到新手村去杀一级小号,开始两刀还能有快感,很快就索然无味了。
第二个,世界力量体系架构有大问题,整个世界除了主角的其他人,水平在一个层次,都是武林高手,而主角已经突破了武林,近乎玄幻。
陈家洛和袁承志打,还有点看头,可如果是张小凡萧炎这些玄幻人物来和武林人士过招,那就毫无悬念了,都不用写,读者就知道结果。
主角不在全书的力量架构中,就没有升级的动力和爽感,甚至根本不必升级,也就无法衍生出剧情。
第三个,剧情单薄。
于哲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到十万字的小说里,有八场打斗,三场大战,怎么就单薄了。
赵泽君说,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一部小说,怎么能只有热血打斗呢?
要知道,在网上看小说的,大多数都是男人。
什么能吸引男人,或者说,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用文艺点的话,叫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腰缠十万下扬州说白了,就是钱、权、色!
不仅要杀杀杀,还要干干干,抢抢抢!
说道这里,于哲已经完全忘了吃火锅,盯着赵泽君一个劲地点头不叠。
两只小眼睛放出毫不掩饰的**光芒,显然,他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你看啊,天下无敌只是手段,这个手段,是为了目的服务的。”赵泽君吃掉一筷子羊肉,不慌不忙的说:“目的是什么呢?有了天下无敌的武功,仅仅报仇太浪费了,报了仇,仇人的钱要抢过来的,仇人这么有势力,家里肯定养着很多漂亮女人吧?当然了,仇人都是坏人,他的女人们跟着一个坏人,多可怜啊,主角是不是有必要拯救他们呢?”
“那必须的!”于哲重重一拍大腿,又愣了下,“等等,可是,那些女人都被坏人玩过了,不是处女啦!这有点恶心吧。”
“你还有这个情结?”赵泽君笑了,这家伙果然有天赋,已经开窍了,认真的说:“不过你说得很对,你要记住,你的想法,就是大多数读者的想法!所以,没必要去问别人怎样才好看,只要你觉得这样爽,大多数人都会觉得爽。当然了,有时候要有技巧,比如处女的问题吧,你想想,最大的敌人是皇帝,好几百个个后妃,他哪有空一一临幸?杀了皇帝,难道不抢走他的女人?还有,那个锦衣卫大头领,会不会强抢民女呢?就在大坏蛋要干坏事,千钧一发的时候,主角忽然出现,救了被抢来的民女,你说爽不爽?”
“嗯!”于哲用力点头:“爽!”
“还有更爽的!”赵泽君说:“原来这个民女,居然是武林第一美女!”
“这么巧!”于哲惊呼。
“就是这么巧!”赵泽君轻轻一拍桌子,“不仅是第一大美人,而且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你看看,又可以写一个大情节了吧”
于哲狂点头。
说完了于哲小说的问题,赵泽君又向于哲传授了一些网络小说的入门套路。
怎么制造悬念,怎么先抑后扬,甚至包括要向读者拉票,最好能建立自己的群等等。
在2016年网络小说泛滥的时候,这些是连普通读者都知道的常识。
可是在2001年,网络小说刚刚起步,所有的作者都是凭着一腔热情在写作,几乎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这些看似简单的技巧常识和套路,是十几年网络小说发展过程中,无数行业专家总结归纳出来的,并且已经证明了行之有效。可以说,后世大神的文章无论表面上看起来是什么样,但最核心的东西,一定离不开套路和技巧。
科学公式定理,在没有被总结归纳出来之前,人人都以为很神秘,但只要掌握了内在的规律联系,就连一个小学生都可以记住并且熟练应用。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半,饭店都要打烊了,就剩稀稀落落的一两桌,赵泽君看看时间,说:“先说这么多,说多了你也记不住。”
说了好几个小时,于哲依旧意犹未尽,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接受了一大堆新的理念,足够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慢慢消化,并且付诸于实践。
再说下去,反而会把思路扰乱。
赵泽君对于网络小说的了解之深,分析之透彻,让于哲觉得很不可思议,“老大你是不是兼职在干编辑啊?我觉得浣剑书盟专门指导人写书的资深编辑水平都远远不如你。”
因为我站在大神的肩膀上。赵泽君想。
“我哪有那时间,我爸是语文老师嘛,家里有很多通俗小说,我从小就看,通俗小说说白了,就是编一个曲折离奇,又能自圆其说的故事,把普通人想要,在现实中又得不到的东西给他。其实很多名著,本质上和网络小说是一样的,只要掌握了本质,很容易就能衍生出各种表象。”
赵泽君的话类似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的应用,于哲可能没完全听懂,不过有一句却是听明白了,吃惊问:“名著和网络小说是一样的?”
“是啊。”赵泽君想了想,说:“比如世界名著基督山伯爵吧,讲得就是一个穷小子被人陷害,在牢里遇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传授给他各种技能,出狱后报仇,名利双收,拥美入怀的故事,你说,这是不是网络小说的套路?”
“这本书我听说过,法国的大种..马写的!我回去找来学习学习!”
“是大仲马!”赵泽君纠正这个小流..氓,然后说:“总而言之记住一点,写网络小说,本质上和生产制造业没区别,在合法的前提下,市场需要什么,你就提供什么!”
“嗯,我懂了,今天晚上回去,我就把天下无敌按照你讲得那样修改一下,重新!”
于哲学了几个小时的秘诀,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朝着天下无敌的境界迈出了一大步,和大仲马先生上了同一条船,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理论用在实践中。
他似乎都已经能看到,按照赵泽君说得那样修改过后的新天下无敌布后,在浣剑书盟的书友中受到强烈的欢迎,大群读者跟在后面催稿……
赵泽君直接打断了他的幻想:“这本天下无敌就算了,问题太大,修修改改的没意思。“
“那怎么办?”
“不破不立,重新开始,重写一本。不过我建议你先不要动笔,用两三天时间,拿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来,我帮你修改完善,你再按照按照大纲写。”
“啊?写网络小说还要大纲?用不着这么正式吧。”于哲嘀咕说。
“废话,预则立,不预则废,你盖房子不要先打框架地基啊,没大纲,写着写着就容易写崩掉,跑骗了。什么叫做胸有成竹,大纲就是成竹。”
赵泽君这话半真半假,多少有点忽悠于哲的成分。现在的网络小说普遍只有十几二十万字,甚至几万字,级短篇,要不要大纲区别不大,要是十几万字都能崩,那于哲的思维也太跳跃了,不适合写小说。
于哲也不是傻子,咕囔说:“十万字,要什么大纲……就按照你说得那样写呗。”
“哦,按照我说得写。”赵泽君笑眯眯的望着他,反问:“那以后呢,你就写这一本小说就封笔了?让你写大纲,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以后才能驾驭更多更长的小说。”
见于哲不说话,赵泽君语气很笃定的说:“当然,你要是纯粹写着玩,无所谓成绩,那随便你。可是你如果想有提高,就必须先写大纲!”
“老大,你别这样盯着我,给你看得毛毛的。”于哲最怕赵泽君这样,哭丧着脸,对赵泽君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中生了变化,嘀嘀咕咕的说:“你这么懂,干脆你帮我写一个大纲呗。”
“也行。”赵泽君说。
……
于哲回到家,就看见老爸坐在沙上看报纸,老妈在边上一边打毛线,一边看最近很流行的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讲的是家庭暴力。
“这个安嘉实在太不是个东西了,简直就是变..态!”于哲老妈看看晚归的儿子,说:“于哲,你长大可不能成这种男人!”
“我不会呢。”
“儿子啊,你妈这话说得有道理,男人嘛,要有追求,整天为了个女人神经兮兮的男人,没出息!”
于哲老爸于今笑呵呵的放下报纸,很有艺术性的教育了于哲两句人生道理,然后和颜悦色的问:“最近你回来都蛮迟的,是不是跟同学在外面玩?”
”是啊,怎么了?干吗?“于哲在家就是个小霸王,昂着脸反问。
”这孩子,跟你爸说话也不知道客气点。爸这不是怕你却钱吗。“于今说着就拿出钱包准备掏钱。
看这架势,于哲在学校花钱搞定同学的那一套,就是跟他爸学的,可惜没学到精髓。
“我不缺钱。”于哲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于今的动作,坐在于今前面,一本正经的问:“爸,你说的对,我觉得人应该有自己的追求!”
这话从于哲嘴里说出来,于今夫妻一愣,儿子最近到底怎么了?
“说说,你的追求是什么?”于今笑呵呵的问。
“权力,钱,女人!”于哲毫不犹豫的说。
于哲老妈手一抖,毛线针差点戳到手于今被茶叶水呛得直咳嗽。
冷场……
直到于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于今两口子才回过神来。
“老于,咱儿子没问题吧?怎么……怎么……”于哲老妈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只能焦急的说:“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你上次说什么狗屁磨刀石的话,给儿子听到了……”
“打住打住,那天我两说话的时候,儿子都上学了,怎么可能听到?!”
于今用毛巾擦了擦嘴,说:“我觉得吧,儿子这个话是粗糙了点,不过,大体思想是对的。说白了,哪个男人不想要这三样东西?我认识几个大学教授,都五六十岁了,每次吃饭,还专门从学校里找几个二十岁的漂亮大学生带着,你说说,大学教授都那样,何况普通人?”
“你认识的那些人,我看就没一个好东西!”
……
这边于哲家里在谈论人生三大理想和好东西坏东西的问题,那边,赵泽君在回家的路上,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呼了姜萱。
姜萱用得是大块头国产p机,没多久就回了电话。
告诉姜萱计划取消,今天的事不要对其他人再提起。姜萱说了句知道了,没多问。
回到家,赵泽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似乎在闭目养神,脑子却非常活跃,回想着上辈子看过的一篇著名小说。
半个小时之后,他拿出一个小本子,在第一页,不急不慢的写下一行字。
我就是流.氓大纲。
我就是流氓是网络第一代洪荒级别大神雪红的第一部作品,也是成名作。
写网络需要勤奋,更需要天赋。雪红就是这样一个即有非凡天赋,又拥有超过常人勤奋的作家,热血激昂的文字风格,在出道后十几年中,始终稳居一线大神。
这部成名作,全篇一共只有不到三十万字,和后世动辄数百万字相比只能算是短篇,但它却开创了热血爽文的流派。
严格说起来,在我就是流氓之前,网络和传统风格界限很模糊,这篇,清晰的界定了两者的区别。
在网络发表与否并非二者的本质区别,传统追求文字优美,探讨人生人性,表达思想网络文字流畅,通俗易懂,给读者带来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成就,满足人类心底的**。
传统,探讨人性网络,满足人欲!
前者要深,后者要爽,写和有些事差不多,太深了反而不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短篇不仅是热血爽文流的鼻祖,甚至可以说是网络的鼻祖。至少是鼻祖之一。
除了写作方式的变化,这部还吸引了众多的网友开始迷恋网络,为日后网络的发展奠定了读者基础。
在上辈子2003年,这部发表于新成立的起点中文网,发表之初,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风靡一时。
之后雪红凭借这部的势头,一两年之内连续创作了我是流氓之风云再起,我就是流氓之流花剑录,龙战新野四部一脉相承的,被称为流氓四部曲,迅速成为当时网络写手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在2004年,凭借邪风曲一举成为第一个年收入过百万的网络大神。
此时距离起点开创网络收费制度,不过短短一年时间,这时候绝大多数后来的网络大神,还停留在年收入四五万就已经非常满意的程度,达到十万的屈指可数,已经被惊为天人。
之后起点以高姿态宣布,月发放总稿费突破百万,而04年的时候,雪红一年的稿费就和05年整个网站一月的稿费持平。
在赵泽君印象当中,网络的开端,其实正是这部我就是流氓。
到了2016年的,这部的名气并不算很大,很多年轻读者甚至不知道雪红曾经用另外一个笔名写过这本书,因为网络文化整顿,流氓系列早就被封了。
不过,现在距离被封书的时间还有很多年,网络诞生之初,正处在没有监管的状态,不存在被封书的危险。
每个人的文风不同,适合的类型也就不同,看过于哲的天下无敌之后,赵泽君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流氓系列,简直就是为了他的风格量身定造。
流氓整部书很短,大纲也非常简单,讲述了小流氓如何因为奇遇变成一个超级大流氓的故事。主角在学生时代得到蚩尤力量和记忆,成为邪恶的大坏蛋,充满了破坏欲和征服欲,在黑社会奋力打拼,主角虽然残暴凶狠,但有情有义,行事风格非常对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的胃口。
赵泽君仔细回忆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写完了,包括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简单的力量体系,世界观等等。
一共四页纸,短短的不到三千字,份量却沉甸甸的。
赵泽君有些好奇,把这份大纲给于哲,如果于哲火了,那这个时空的雪红大神会怎么样?打消了写网络的念头,从此网络界没有一个雪红大神,于哲却而代之?还是说,凭雪红的天赋,依旧可以创作出另外一部大火之作?
赵泽君也不知道,不过这是一次尝试,他倒是有几分期待,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
第二天早读课,于哲就开始蠢蠢欲动的,一直给赵泽君使眼色,刚打下课铃,于哲就一脸猴急的把赵泽君拉到走廊拐角,急吼吼的问大纲写好没有。
赵泽君没立刻给他,说还得再完善完善。
一整天,于哲都心不在焉,放学的时候,赵泽君冲于哲点点头,然后率先走出教室,于哲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
“你催得太急,这些稿子是我上课写得,暂时只写了这么多,你先拿去,按照大纲把这部分写出来,发表出来看看反响。”赵泽君只给了于哲两页纸,大概能写到十几万字。
“够了够了。”于哲拿起来就看。
第一眼,看见名字的时候,于哲就傻眼了。
啥?
我就是流氓?
“有问题吗?”赵泽君明知故问。
“这个的名字……”于哲生怕惹毛了赵泽君,很委婉的说:“是不是有点古怪?哪有流。。氓当主角的?哪有读者会喜欢流氓的啊?”
他倒是很有天赋,那天赵泽君对他分析了一番网络必须考虑读者的感受,读者喜欢什么,就写什么,今天立刻就派上用场了。
“你看,悬念就来了吧。读者肯定也会想,主角怎么能是流氓呢?忍不住就会看看。”赵泽君说。
“咦?为什么老大你每次忽悠我,我都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于哲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耐着性子朝下看大纲。
才看了一页纸,于哲就完全投入到故事里了。
这个流氓主角,虽然身在黑社会,但做得事情,绝对让人大呼过瘾。类似古惑仔电影里的几个主角,重情义,讲道义,做事果决,有手段。
这样的流氓,和高中生印象当中在学校门口抽烟打架勒索学生零花钱的流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反而有种草莽英雄的味道。
不敢说读者,于哲觉得自己就很喜欢这个角色。
短短两页纸里,却出现了一连串引入入胜的故事情节,可以想象,如果写成,绝对吸引人。
“哦,记得用第一人称来写。”赵泽君补充说。
“第一人称,我?”于哲一愣,这年头网络受到传统影响很大,几乎没有第一人称。
写,又不是写自传。再说了,用我来写,岂不是说主角就是作者?
“具体原因一时间也说不好,你先写着,等你写了几万字之后,我再跟你聊聊什么是代入感。”赵泽君很神秘的说。
用第一人称,在后来的网络中,属于毒点,第一人称没法开上帝视角,不利于长篇写作和全局把握。
但如果只有二三十万字,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相反,第一人称的带入感非常强,直接粗暴而富有成效!
网络最核心的要点之一,就是代入感!
“一排小弟恭敬的招呼着我……
我不过是这个西南中型城市一个中学的老大而已……
本人虽然是个高三的学生,但是从来没有考大学的念头,就我那成绩,野鸡大学也不会要我,还是在社会上早早创业的好……
”
于哲按照赵泽君给的大纲,仅仅写了一个开头,就觉得和以前写小说的感觉完全不同。
浑身热,血都在沸腾!
野鸡大学都不要我……这不正是自己学习成绩的写照嘛?
在现实中,自己不受欢迎,除了赵泽君,根本没人愿意真正把自己当成朋友,可在心底里,谁不想一呼百应?走到哪,都被一大群同学众星拱月一样捧着?!
不仅仅是于哲,任何一个高中生,甚至是成年人,有谁不想在当众露脸,成为焦点?否则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装逼炫富的行为。
人人都要需要存在感!
什么,你低调,不装逼?开玩笑,低调是最奢华的装逼!
真正不装逼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实在无逼可装,内心充满了想要装却无逼可装的矛盾感,屈辱感另外一种,层级差距太大,比如他老爸于今可以和局里的其他副局长,甚至科长去装逼,但绝对不会和工商局看大门的大爷,食堂大妈去装,那太跌份。
很显然,大多数人都是第一种。
小说一开头,就狠狠的满足了人心底里最基础的之一:存在感!
特别是用第一人称我来写,于哲一下子整个人都彻底沉浸在小说里了,好像小说里的男主角,杨伟,正是他自己。
嗯,这大概就是赵老大说的代入感了吧!
太爽了!
“比将军级别高了2o倍的能力不止,达到低级元帅级别……”
写到这一段的时候,于哲眼前恍然一亮,非常明确的力量体系架构,立刻就把一个与众不同等级鲜明的世界的轮廓勾勒出来了。
以前写的小说,包括浣剑书盟里其他作者的小说,基本没有明确的力量架构。所有人都是高手、很厉害的高手,或者有个拉风的外号,但是仅仅凭着这些描述,很难分辨谁更厉害。
天下四绝,肯定要比五虎断门刀厉害,可是金刀无敌,和天南一剑谁更厉害?
总而言之,一大堆人混在一起,非常不直观,不清晰!
赵泽君给得大纲里,很明确的标注了将军、元帅、大元帅、魔头、魔王等等一连串的头衔,一级比一级高,不但一目了然,还能给主角一个非常清楚有条理的成长轨迹,让读者产生不断看下去,追求更高力量的欲.望。
“赵老大太有才了,以前看他不声不响的,脑子居然这么聪明?这都能想到?!嗯,现在老子也是老大了,不比赵泽君差!”
于哲最大的毛病就是得意就忘形,这么一代入小说里的主人翁,顿时觉得老子天下无敌,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好在他大部分情况下脑子还是正常够用,狂得时候头脑热,狂劲过了,等冷静下来,由于家庭出身,受到当官的于今言传身教,于哲反而比一般同龄人更加清楚该怎么做人。
有些人是可以得罪的,有些人是千万不能招惹的,有些人,则是要紧紧的跟住的。正如那天在黑网吧打cs时候,他还是很清楚那些小混混是不能得罪的,赵泽君这条大腿是要牢牢抱住的,至少他现在还写不出这样优秀的大纲。
不知不觉中,于哲已经在电脑前面坐了三四个小时,墙壁上的挂钟走到了十二点整,可是他一丁点睡意都没有,激情澎湃,脑子里全部剧情,随着男主角大杀四方。
啪啪啪啪啪啪……直到深夜,房间里还响着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于哲家里经济条件好,很早就配备了电脑,以前在电脑上打字写小说码字度很慢,灵感来了,一小时能写个接近一千字,没灵感的时候,憋一天也写不了几百字。
可是这几天,在强烈的带入感的刺激下,于哲就跟了疯一样,每天晚上都写到深夜,差不多一周就写出了接近十万字。
即便放在后世,这个度非常恐怖,哪怕全职的网络写手,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一周十万字!
于哲现在彻底尝到了有大纲的甜头。
有了大纲,就像修好了一条高质量的大路,指明了前进的方向,他只需要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在码字上,沿着这条路跑就可以,根本不必像以前那样,一边写一边一边要想故事,写了后面忘了前面,随时要做出修改,经常才思枯竭,完全找不到灵感。
有了大纲,一切都不是问题。
写作过程中,于哲每天都会把新写的第一个拿给赵泽君看,寻求指点。
赵泽君还真没看错人,这小子带着眼睛,斯斯文文猥猥琐琐,长得和雨夜似的,骨子里却是标准的热血狂暴流,仅仅从文风上看,并不比原作者差,按照大纲写出来的具体内容赵泽君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有了十万字的稿子,可以书了。
计划书的网站还是定在浣剑书盟,尽管目前国内已经有几个小说网站,但浣剑的流量无疑是最大的,占据了绝大部分市场,比其他网站流量加起来都大,地位甚至比后来的起点还要强势。
于哲的笔名得改,他以前用的是流浪的云。
赵泽君都想啐他一脸,这么文艺的作者名,写热血霸气大杀四方的小说?您这是人格分裂咩?
换一个,就叫做血色的云好了,简称血云……虽然也挺傻,但比流浪的云更适合于哲的风格,云你流浪个毛啊?想到处下雨吗?
时间过得飞快,于哲疯狂写作,学校的功课也越来越紧张。
为了备战高考,四中在高二下学期就已经上完了所有高中的新课程,高三上学期开始进入总体复习。
赵泽君给了大纲之后,于哲沉溺于写作,很少再拉赵泽君出来打cs,赵泽君也乐得清闲一阵子,基本都在家写作业做题。
对于重生的赵泽君而言,上课、写作业并不是负担,相反,是放松。
上辈子整天和社会上与各路人马打交道,心思算尽,说话做事都要考虑再三,思前想后,非常耗费心力,就算是吃吃喝喝,大多也是陪客户,劳心伤神。现在却能什么都不用想,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学习,同时陪伴家人,简直是奢侈的享受。
没有经历过社会的于哲当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如果说没有写我就是流氓之前,他仅仅是不爱学习而已,而现在,让他放下写作,去写作业,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但他有他的办法:花了点钱,让其他班一个成绩还不错的穷小子帮忙代写。
赵泽君用先知和远同龄人手段,紧紧的笼络住了于哲于哲用金钱,解决了作业问题,把时间都用在想做的事情上隔壁班的穷小子,看似一无所有,却因为一无所有而努力学习,赚到了于哲的佣金。
龙会飞,马会跑,老鼠能钻洞,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一步步成为命中注定的那个自己。
天自有命,人各有道。
2001年网络小说才起步,行业处于摸索阶段,即便是业内龙头浣剑书盟,门户网站的交互性也不是特别好,功能有待完善,版面更像是一个读书论坛,一部作品的热度,只能通过留言、点击数量和收藏三个数据来判断。
由于作品是免费的,很多读者连账号都没有,更不会收藏,留言数量反而是最重要的一项,即说明了读者对这本书的关注程度,同时也是作者最大的创作动力。不像后来开启收费模式,订阅成了作品质量最直接准确的标准,写得好,订阅就涨,写得不好或者崩了,订阅数量就缩水。
这天深夜,于哲写完最新的一章,然后重头开始上传我就是流氓,他存稿超过十万字,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一口气就发了整整十章三万多字。
上传好之后,他眼巴巴的守在电脑前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不停的刷新页面看数据。
有些失望,一个多小时下来,点击人数还不到十个,留言倒是有一条。
“什么狗屁名字?作者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杀人,你杀一个我看看”一个网名叫做荷塘月色的网友说。
于哲小心脏一沉,非常不爽。
妈的,有本事你写一个?自然而言就想到赵泽君跟他说的那番话,小说和现实能混为一谈吗?这点都不明白,还好意思来发书评?!还叫什么狗屁荷塘月色,月你妈,祝你晚上在荷塘边散步掉池塘里淹死,哇哈哈哈
“感谢您的关注,作者会努力的,还请耐心看下去”暗暗诅咒了荷塘月色几句,于哲心情好了点,敲了一段假惺惺的回复。
赵老大说过,写小说不怕被人骂,骂是最直接的读者反馈,而且读者骂的,往往是作者自己容易忽视的,从另一个角度帮助作者提高。当然,也不排除一部分人为了骂而骂,但无论如何,被人骂说明有人看,像以前那几本书一样,骂都没人骂,那才是真正的垃圾,嗯,赵老大说那种作家叫做扑街,就是脸朝下一头栽倒在大街上,非常形象。
半夜时候人流非常少,流氓又是新书,没几个人能看见,于哲又等了一会,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快到中午,于哲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起床后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开了包旺旺雪饼,一边吃一边打开电脑,登陆浣剑书盟网站。
刚进入我就是流氓的页面,于哲就是一愣,揉了揉眼睛,再次盯着屏幕,忽然发疯似的大吼一声:我艹啊!
这声吼得地动山摇,在客厅吃饭的于哲老妈听见了,吓得放下筷子就冲进于哲的房间,一脸关心的问:“怎么了儿子?”
“额?妈,没事没事。”于哲头也不抬的说,却满脸通红的盯着电脑屏幕。
于哲老妈看于哲这样子,更不放心了,小心翼翼的劝道:“儿子啊,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关系的,你爸不是都说了嘛,等你高中毕业,送你出国,人家外国人又不管我们的高考成绩”
“我不出国!你吃饭去吧,我还有事。”于哲挥挥手不耐烦的说,目光却一直盯着电脑。
“行行行,不出国也行,随便你。”于哲老妈赶紧顺着于哲的话讲,可还是不放心,说:“儿子,要不然,寒假给你换个手机?”
“换什么手机啊,我现在用的不是好好的嘛。”
于哲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大概也意识到刚才语气过份了,挤出一个笑脸:“妈我真没事,上网看见一个好玩的事情而已,你吃饭去吧,真的,放心放心”
于哲老妈见于哲盯着电脑,脸蛋红扑扑的,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男孩子长大了,偷偷在房间里上网,有些事,肯定不想让自己这当妈的知道
“咳咳儿子,你注意身体啊,要餐巾纸客厅有。”于哲老妈呵呵呵笑笑,有点尴尬的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关了门。
“要什么餐巾纸?”于哲一愣,也没想太多,盯着电脑屏幕又刷新了一下页面。
短短几分钟之内,留言数、点击数量和收藏又涨了!
留言数101条,收藏38个,点击已经破千!
在浣剑写书,于哲太清楚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浣剑的作者有一套大致来估算书真实热度的方法,并且受到官方的肯定。
一般来说,收藏数量和真正的读者数量,比例在14050之间,大多数追书的读者不会去点网站上的加入书架进行收藏,而是直接在浏览器上点击加入收藏夹。
因为是免费阅读,账号除了留言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用处,很多读者甚至连浣剑账号都没有,相反,一个读者往往会追好几个网站的书,所以加入网站收藏,不如直接加在自己浏览器的收藏夹里方便。
等到小说进入成熟阶段,这个比例超过1100都很常见,也许网站只有几百收藏,但网络上却有好几万人在读这本书。
他前面三本书,从头到尾收藏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10个。
而判断一本书是否有大火的潜力,则是收藏和留言比例,这反应了读者对书的关注程度。
能加入网站账号书架收藏的,大多都是老读者,老读者中,大部分都习惯安安静静看书不说话,至于没有账号的,连留言功能都不具备。
所以一般热书的收藏和留言数量,在初期能达到11,就说明这书非常好看。
现在的比例已经接近了13!
虽然仅仅是小说初期,这些数据只能提供侧面参考,但足以证书有大火的潜质!
于哲倒吸一口凉气,印象中,网站还没有任何一部书在才发表的阶段,就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他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数据错了?
小心翼翼的点开留言板,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甚至一条条数清楚了数量,没有差错,他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这次留言中,依旧有一部分批评的,甚至言辞相当激烈。但大多数留言都是正面的。
“小说可以这么写?血云你绝了!”
“如果要评价,就一个字:爽!非要在这个字前面加一个定语,那就是真他妈的爽!”
“果然是大流氓,哇哈哈哈,不过我喜欢!”
“内容超劲爆!”
“血云加油,快点写快点写,下一章什么时候发,我在电脑前面等着你!”
“这作者是不是神经病,有没有学过文学?文字垃圾,思想三俗,完全是教坏小孩子啊,建议网站封杀他!”
与此同时,于哲收到了一条来自浣剑书盟玄幻版副版主的短信留言。
2001年网络小说才起步,行业处于摸索阶段,即便是业内龙头浣剑书盟,门户网站的交互性也不是特别好,功能有待完善,版面更像是一个读书论坛,一部作品的热度,只能通过留言、点击数量和收藏三个数据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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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深夜,于哲写完最新的一章,然后重头开始上传我就是流氓,他存稿超过十万字,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一口气就发了整整十章三万多字。
上传好之后,他眼巴巴的守在电脑前面等了一个多小时,不停的刷新页面看数据。
有些失望,一个多小时下来,点击人数还不到十个,留言倒是有一条。
“什么狗屁名字?作者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杀人,你杀一个我看看”一个网名叫做荷塘月色的网友说。
于哲小心脏一沉,非常不爽。
妈的,有本事你写一个?自然而言就想到赵泽君跟他说的那番话,小说和现实能混为一谈吗?这点都不明白,还好意思来发书评?!还叫什么狗屁荷塘月色,月你妈,祝你晚上在荷塘边散步掉池塘里淹死,哇哈哈哈
“感谢您的关注,作者会努力的,还请耐心看下去”暗暗诅咒了荷塘月色几句,于哲心情好了点,敲了一段假惺惺的回复。
赵老大说过,写小说不怕被人骂,骂是最直接的读者反馈,而且读者骂的,往往是作者自己容易忽视的,从另一个角度帮助作者提高。当然,也不排除一部分人为了骂而骂,但无论如何,被人骂说明有人看,像以前那几本书一样,骂都没人骂,那才是真正的垃圾,嗯,赵老大说那种作家叫做扑街,就是脸朝下一头栽倒在大街上,非常形象。
半夜时候人流非常少,流氓又是新书,没几个人能看见,于哲又等了一会,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快到中午,于哲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起床后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开了包旺旺雪饼,一边吃一边打开电脑,登陆浣剑书盟网站。
刚进入我就是流氓的页面,于哲就是一愣,揉了揉眼睛,再次盯着屏幕,忽然发疯似的大吼一声:我艹啊!
这声吼得地动山摇,在客厅吃饭的于哲老妈听见了,吓得放下筷子就冲进于哲的房间,一脸关心的问:“怎么了儿子?”
“额?妈,没事没事。”于哲头也不抬的说,却满脸通红的盯着电脑屏幕。
于哲老妈看于哲这样子,更不放心了,小心翼翼的劝道:“儿子啊,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关系的,你爸不是都说了嘛,等你高中毕业,送你出国,人家外国人又不管我们的高考成绩”
“我不出国!你吃饭去吧,我还有事。”于哲挥挥手不耐烦的说,目光却一直盯着电脑。
“行行行,不出国也行,随便你。”于哲老妈赶紧顺着于哲的话讲,可还是不放心,说:“儿子,要不然,寒假给你换个手机?”
“换什么手机啊,我现在用的不是好好的嘛。”
于哲终于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大概也意识到刚才语气过份了,挤出一个笑脸:“妈我真没事,上网看见一个好玩的事情而已,你吃饭去吧,真的,放心放心”
于哲老妈见于哲盯着电脑,脸蛋红扑扑的,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男孩子长大了,偷偷在房间里上网,有些事,肯定不想让自己这当妈的知道
“咳咳儿子,你注意身体啊,要餐巾纸客厅有。”于哲老妈呵呵呵笑笑,有点尴尬的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关了门。
“要什么餐巾纸?”于哲一愣,也没想太多,盯着电脑屏幕又刷新了一下页面。
短短几分钟之内,留言数、点击数量和收藏又涨了!
留言数101条,收藏38个,点击已经破千!
在浣剑写书,于哲太清楚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
浣剑的作者有一套大致来估算书真实热度的方法,并且受到官方的肯定。
一般来说,收藏数量和真正的读者数量,比例在14050之间,大多数追书的读者不会去点网站上的加入书架进行收藏,而是直接在浏览器上点击加入收藏夹。
因为是免费阅读,账号除了留言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用处,很多读者甚至连浣剑账号都没有,相反,一个读者往往会追好几个网站的书,所以加入网站收藏,不如直接加在自己浏览器的收藏夹里方便。
等到小说进入成熟阶段,这个比例超过1100都很常见,也许网站只有几百收藏,但网络上却有好几万人在读这本书。
他前面三本书,从头到尾收藏加在一起也没有超过10个。
而判断一本书是否有大火的潜力,则是收藏和留言比例,这反应了读者对书的关注程度。
能加入网站账号书架收藏的,大多都是老读者,老读者中,大部分都习惯安安静静看书不说话,至于没有账号的,连留言功能都不具备。
所以一般热书的收藏和留言数量,在初期能达到11,就说明这书非常好看。
现在的比例已经接近了13!
虽然仅仅是小说初期,这些数据只能提供侧面参考,但足以证书有大火的潜质!
于哲倒吸一口凉气,印象中,网站还没有任何一部书在才发表的阶段,就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他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数据错了?
小心翼翼的点开留言板,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甚至一条条数清楚了数量,没有差错,他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这次留言中,依旧有一部分批评的,甚至言辞相当激烈。但大多数留言都是正面的。
“小说可以这么写?血云你绝了!”
“如果要评价,就一个字:爽!非要在这个字前面加一个定语,那就是真他妈的爽!”
“果然是大流氓,哇哈哈哈,不过我喜欢!”
“内容超劲爆!”
“血云加油,快点写快点写,下一章什么时候发,我在电脑前面等着你!”
“这作者是不是神经病,有没有学过文学?文字垃圾,思想三俗,完全是教坏小孩子啊,建议网站封杀他!”
与此同时,于哲收到了一条来自浣剑书盟玄幻版副版主的短信留言。
和编辑完之后,于哲在电脑前面了有十几分钟的呆,忽然屁股着火似的跳了起来,抓起手机拨通了赵泽君家的电话。
“喂,叔叔您好,我找赵泽君!”
电话那头是赵泽君的声音:“于哲吧,我有这么老?急吼吼出什么事了?”
于哲说:“嘿嘿,嘿嘿,老大,我跟你说个事啊。”
“是不是小说火了?”赵泽君未卜先知一般说。
“咦?老大,你神了,你怎么知道的?!”于哲傻眼了。
“废话,我上午就在看,写得真好!加油。”
“我艹,老大你就别臊着我了,要不是你教我写小说,给我大纲,我也写不出来,嘿嘿……嘿嘿……”
“嘿嘿个屁啊,有事就直接说,别绕来绕去的。”赵泽君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于哲笑嘻嘻的说:“网站版主告诉我,网站准备给这本书做宣传,有一个很强大的推荐,让我给小说重新写一个霸气点的简介,吸引读者。老大,你帮我想想呗。”
电话那头,赵泽君微微点头。
是个好消息,在网络小说数量还不算太多的年代,浣剑这样的龙头网站,一个大推荐,足以让一本书真正的火起来,当然,前提是这本书的确好看。
我就是流氓好看与否,已经经过历史检验,毋庸置疑!
“这样吧,我最近有点事挺忙的,有空帮你想想,你自己再琢磨琢磨,明天晚上咱们碰个头确定下来。”
赵泽君不想当一个苦逼网络写手,但他不介意在实现自己目标的同时,顺手培养一个网络大神出来。
即是还于哲的人情,同样,一个有影响力的网络大神,对于自己未来的规划,也能起到一定的助力。
……
蜀王火锅店。
赵泽君喜欢吃黄喉和猪脑花,属于重口味,上辈子o1年蜀王猪脑花十五块钱一份,赵泽君逢年过节才有这个待遇,今天于哲请客,他点了三份脑花在红汤里咕嘟嘟咕嘟嘟。
于哲把小说目前取得的优良成绩向赵泽君介绍了一番,激动得一塌糊涂。
一夜之间就取得好成绩,这也是沾了时代的光。
如果是2o16年,起点的书库里有上百万本书,正在连载的有上万本,再优秀的新人新书,也不可能才了几章就火起来,必须经过一段新书期,再配合上推荐。
刷子除外。
可现在浣剑书盟里作品实在太少了,虽然是国内最大的小说阅读网站,但是受到网络小说才起步的大环境所限,连载的书数量有限,这才给了我就是流氓更多曝光的机会。而且于哲的更新度实在太快,一夜就三万字,又进一步增大了曝光率,让第一批读者能够一口气看到爽。
接下来,浣剑书盟给出的这个强力推荐类似于论坛里的置顶悬挂,由于推荐位少,这样的大推荐效果非常好。
置顶推荐只有书名和一行文字介绍,吸引人的简介尤为重要。
受到赵泽君的熏陶,于哲对简介的重视程度远远过了同代网络小说作者,来找赵泽君之间,自己也写了五六个简介以供选择。
赵泽君看了一遍,都不太满意。
要么太简单一个小混混获得奇遇,成为大流氓的故事,要么太文艺,直接放一晦涩难懂的古文诗,谁都不知道这本书到底要说什么。
想了想,拿着点餐的铅笔,在于哲的小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于哲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触电一般,一道电流顺着尾椎骨瞬间蔓延到全身,整个人没来由的狠狠地激动起来。
仅仅二十个字,却有一股杀伐果决之气扑面而来,似乎看到了一个仗剑横行天下的豪侠,在尸山血海中,建立起无双霸业!
全世界的男孩心底里都埋藏着一个英雄梦,于哲当然不例外,否则他根本不会去写小说!
并不是武功高的就是英雄,张无忌的武功高,但优柔寡断,人气明显不如豪气冲天的萧峰。
这二十个字,在三四十岁的人眼中难免偏激,但在一个十七八岁,看着英雄本色、古惑仔这类电影长大的男生心里,却是最霸气的英雄形象!
“我艹!老大,这是你原创的?”于哲瞪大眼睛。
于哲是近视眼,戴眼镜时间长了眼球有点外凸,这么一瞪眼,好像眼珠子随时会掉进火锅里……
“你别这么瞪眼,怪吓人的,这吃火锅呢。”赵泽君恶寒一个。
于哲揉揉眼睛,说:“老大你怎么不去写小说,我敢说你要是肯出手,肯定红遍网络。太有才了,我觉得光凭这二十个字,老大你就能当诗人……”
“少来少来,这不是我写的。”
剽窃当然要剽窃还没有出现的文章和大家,这二十个字在95年就有了,是sd的一位热血青年为了纪念金陵大屠杀6o周年创作的,这二十个字只是个开头,全篇洋洋洒洒数百字,虽然目前还未大火,但在一定的圈子里已经有小范围的流传。
如果抛开大屠杀的背景,这现代诗当然偏激,可联想到大屠杀背景,这诗就是一铿锵有力的民族复仇曲,是战斗的号角!
在于哲的央求下,赵泽君把全篇都默写了出来。
看完之后,于哲一股子热血冲上了脑门!
男性荷尔蒙在于哲这个十七岁的小伙子体内像火山一样爆了,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血管里涌动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看着于哲激动的傻样子,赵泽君这次没笑话他,安安静静的在一边吃猪脑花。
人都有个年轻的时候,记得自己第一次从雪红的书里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激动的直拍桌子,恨不得出门找个看不顺眼的人好好干上一架,宣泄内心的冲动。
“神作!绝对的神作,老大,我现在恨不得把班上那几个王八蛋通通给宰了!”于哲咬牙切齿的说。
赵泽君却是脸色一沉,放下筷子,盯着于哲一字一句的说:“于哲,我很慎重的警告你,诗歌是诗歌,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不要混为一谈。你要是真敢乱来,我们朋友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况且这诗的指向是岛国,咱们班的同学,平时有再多不愉快,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打个架都已经过份了,你还想宰人?”
上辈子的确有一些原本性格就偏激的人,看了热血流小说后,做出耸人听闻的犯罪行为。于哲年纪还小,三观正在树立阶段,赵泽君带他入了行,但并不想坑他,更不想他变成性格偏激的小怪兽,所以有些话必须和他说清楚。
“老大你别生气,我就是说说解气罢了,真让我去杀人,我也不敢啊。”于哲被赵泽君板着脸教训了一顿,顿时从狂暴状态重新变回小怂人一个,笑嘻嘻的说。
“那就好,简介不易太长,用前面二十个字。哦对了,你要是真想宣泄,就用文字在虚拟世界里宣泄。我给你的大纲里,不是有向岛国开战的桥段嘛,在书里,你可以大杀特杀!”赵泽君点点头。
“还要大干特干!”于哲恶狠狠的说。
“好吧。”赵泽君无可无不可的耸耸肩,低着头吹还有点烫的猪脑花。
于哲已经顾不上吃火锅了,拿着赵泽君写给他的诗翻来覆去的看,“老大你给我的这诗,和这部小说还真是绝配。”
赵泽君笑而不语,那当然了,这诗正是靠着雪红的网络小说才真正火起来,以至于很多人以为这是雪红本人写的。诗的风格和雪红的文字风格剧情设定模式,完全就是天生地造的一对。
这么一部书,再配合上那二十个字的简介,要是这都不火,赵泽君只能说自己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大概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赵泽君一直在网上关注着这本书的成绩。
他没猜错,推荐刚进行到一半,我就是流氓彻底燃爆了浣剑书盟网站,点击数量已经超过15万,讨论区的留言接近1000条!
01年的浣剑也有一个排行榜,叫做热门书籍,顾名思义,排行榜都是网站里的火书,具体的排行准则赵泽君不清楚,从上推荐的第二天,我就是流氓就上榜了。
接下来几天内,这部书就像个动力十足的金刚头小电钻,一路狂爆菊,杀到了第一,把第二名甩下来一大截。
赵泽君关上了网页,大局已定。
从于哲按照大纲写出几万字开始,他就确定这本书一定会火。
别提什么文艺性,也别说文字优美,剧情曲折之类的话,无论在任何时间,人类心底的**都从来不曾改变过,只要能满足读者想要得,读者就会买账。这是小说火的大前提。
如果在十几年后,这本书未必会大火,不是人的**变了,而是很多网络读者已经小白变成了老白,这一类的看得太多,看烦了。当年的网络三大,到了2016年老读者再去看,一样会觉得漏洞百出,俗套至极。
而现在,我就是流氓,经典热血暴力爽文,仅此一本,别无分号!
看着不断增长的小说数据,赵泽君知道,向于哲开口的时机已经成熟。
刚从网吧回到家,老妈就告诉赵泽君,有个叫做于哲的同学往家里打了七八个电话,让赵泽君一回家立刻就给他回电。
赵泽君在电话旁沉默了半分钟,非但没打电话,反而对周娅说:“妈,我想请一个礼拜假,在家复习。”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假?”
周娅愣了愣,高三阶段虽然说不上新课,在哪复习本质上没有太多不同,可赵泽君毕竟还是学生,无缘无故请一周假总是不好。再说了,跟着学校上课,老师会有重点的指导复习,班级里同学们在一起,也会营造出高考的气氛,比自己在家复习效果好得多。
赵泽君说了一大堆早就想好的理由,最后一条,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感觉有点崩不住了
高三学生都是碰不得的宝贝疙瘩,身体不舒服,心理压力大,这两个理由摆出来,老师家长都得哄着劝着,生怕影响到高考生的心理状态。赵家的气氛向来民主,周娅赵涛虽然希望赵泽君能上一个好大学,但从来不会强迫他,赵泽君说服父母并不难,向学校请一个礼拜假。
“儿子,在爸妈眼里,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你这个礼拜在家多休息休息。”周娅有点不放心说。
赵涛拍了拍赵泽君肩膀,“泽君啊,男子汉顶天立地,有没有文凭其实不是最重要的,人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爸相信你能自己调整好状态。”
“爸妈你们放心。”赵泽君点点头,“哦,还有,要是有同学打电话来,就说我不在家有事去了,我好安心复习。”
赵泽君当然有信心,压根没为高考发过愁。
愁得是于哲。
于哲写了一年多的小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有接近四十万字,之前整整三部书,成绩差到了姥姥家。
在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上,被无情的狠狠打击,于哲的内心可谓饱受摧残。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太热爱写小说,于哲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坚持,终于换来了回报,严格说,是因为他的坚持和天赋,终于等到了一个贵人:赵泽君。
拿着赵泽君给他的大纲,写出了我就是流氓的前十万字,于哲总算体会到了被读者追捧的感觉。
后台显示,流氓这本书已经有两千多的收藏,换而言之,可能有好几万人在追读这本书。
“血云老大,你太牛逼了!我已经成了你的忠实读者!”
“血云老大,快点更新啊,我们寝室都在等!”
“血云老大”
“血云”
一条条读者的催更和表扬的留言,让于哲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满足感。
不仅仅是读者,甚至连浣剑书盟的大版主照日,都专门加了他的,和他聊了很久。
浣剑书盟主打玄幻类小说,而照日版主就是负责玄幻类的。
于哲有点心慌慌,会不会是写得太狂暴血腥,引来了版主的关注,要自己修改?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照日根本没有和于哲谈论这部网络小说到底有没有艺术性这类废话,而是狠狠的夸了于哲一番。
“你的风格非常适合网络小说,我甚至有一种预感,这部小说很有可能会开创网络小说大热的时代!”日照说。
“谢谢版主大人夸奖,谬赞了,谬赞了”
于哲激动的两颗蛋都在抽筋!
不等他的蛋恢复过来,日照接着说:“绝对不是谬赞,网站技术人员提供了数据,你这部书发表之后,尤其是上大推荐之后,浣剑网站流量和注册用户数都有较大的增幅,根据浏览轨迹分析,新增的读者,有七成以上都是冲着你这本书来的所以,我们几个版主商量了一下,决定力捧你这本书,打造浣剑第一个明星作者”
于哲愣住了,老子要成明星了?
但接下来的话,让于哲清醒了不少。
网站力捧是有前提的。
第一,这本书后续的质量不能有明显下降,只要保证质量,这本书就是浣剑重点培养对象
第二,这本书顺利完本,血云如果能拿出第二本依旧有质量的网络小说,浣剑的培养重点,才会从书,转向人
合情合理,有实力,网站才会培养你。
和日照聊完之后,于哲着急了。
文字方面的实力他是有的,这一点经过赵泽君的肯定,和读者的认可,于哲很有自信
但问题是,以前他也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一直扑街?
因为他不会编故事,没有一个好的大纲!这次能红,主要还是赵泽君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大纲,一个好的故事。
这就像一部电影,演员演技再好,没有好剧本好导演,一样是烂片。
可是,赵泽君给他的大纲,只有两张纸,最多能写到十五六万字!正好卡在一个高..潮!
按照目前的发书进度,再有几天时间他手里的大纲就用完了,后面怎么办?
日照还特意叮嘱于哲,书前期成绩非常好,后半部分一定要保持住!
根本不用日照分析,于哲也清楚,二十几万字的小说,好不容易把读者吸引来了,结果最高..潮的时候却一落千丈,读者不骂娘才怪!
最后结尾写不好,前面的力气都白费了不说,下一本书也会流失大量读者。
问题是他现在手里根本没后面的大纲,更不要说下一本书了!
于哲立刻给赵泽君打了电话,希望他能抽点时间,帮忙把剩下的大纲写完。
哪知道整整一天,打了七八个电话,赵泽君都不在家!
到了晚上赵泽君也没回电话。
这一夜,于哲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睡不着。
一会儿后悔上次不该催着赵泽君要大纲,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写完,只能给自己未完成的大纲
一会,又开始幻想着自己在浣剑的推广下,成了网络小说大神,国内网络小说第一人,受到各方追捧,也许还会有媒体把他和金庸古龙相提并论,哈哈哈
无论如何,都要找赵泽君先要到最后一部分的大纲。
还好,明天周一上课,肯定可以见到赵泽君。
请假的第一天,赵泽君起了个大早,带上户口本,直奔派出所。
请假,除了故意吊于哲胃口之外,还有件特别重要的事。
办理身份证。
从今天开始,这辈子的赵泽君年满十八岁,是一个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这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公民百分百的权力,可以以自己的名义,经商从政,进行社会活动,从今天开始,从法律意义上他才能真正开展一系列重生计划;同时,他肩头的担子也更重了,需要担负起一个成年人应尽的责任,无论对于家庭还是社会。
周一早上辖区派出所来办事的人不多,排了半个小时队伍就轮到了赵泽君,一系列和上辈子相同的手续,查验户口本、填表、照相、缴费,赵泽君多花了三十块钱,加急办理。
中午刚进家门,就看见老妈捯饬了非常丰盛的一桌菜。
“今天来客人啊,烧这么多好菜?”赵泽君冲厨房问。
周娅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碗鸡蛋面,奇怪的看了赵泽君一眼,“哪有什么客人,今天你十八岁生日啊!”
被周娅这么一提醒,赵泽君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
很奇怪的现象,明明知道今天满十八岁,要不然也不会专门挑今天去办身份证,可偏偏忘了,今天同样是十八岁的生日。
生日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节日,过了25之后,赵泽君其实已经不怎么在意过生日,到了三十之后,他几乎就不愿意面对这个日子,三次生日,都是在加班应酬中渡过。
但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世界上有一个人,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生日,在每年的这一天,无论自己在哪里,都能收到来自这个人的祝福和问候,有时候是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有时候是一个温暖的电话。
赵泽君端着鸡蛋面,觉得份量很沉,眼前周娅的身影,和上辈子那个鬓发微白脊背已经佝偻的女人,好像渐渐的合为一体,变得模糊起来。
时空,终究不能隔阻亲情。
“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周娅揉了揉个头已经比她还高的儿子脑袋,说:“从今天开始就是男子汉了,勇敢一点,没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周娅以为赵泽君背负着高考的压力,而赵泽君想的是未来的路,这条路充满希望,一路荆棘。
两者并没有不同,老妈说的对,没有什么困难是过不去的。
只要有一个家,赵泽君觉得自己就永远不会缺少奋斗拼搏的动力和勇气。
七天时间,进一步完善了流氓后面部分的细纲,写完了流氓第二部的大纲,学习同样不能拉下,做题,每天安排的满满当当。
闲暇之余,赵泽君把网吧证事件的最后一步,以及之后可能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预演。
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患上了强迫症。
十八岁的到来,那碗香喷喷的鸡蛋面,不仅仅为赵泽君带来了动力,同样带来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七天里,于哲一共朝家里打了二十多个电话,赵泽君一个都没接。
所以在于哲眼里,赵泽君失踪了。
打电话找不到人,去暴风网吧,老板大象说赵泽君好久都没来过,上qq,赵泽君的头像始终是黑的。
最后于哲实在是憋不住了,大着胆子问了问老孔。
被老孔一顿臭骂。
“人家来不来上课关你什么事?于哲,最后一年了,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好好学习,将来就算考一个大专,你爸也好给你安排工作!”
被骂了了一通,于哲总算知道赵泽君请假了,请了一个礼拜假。
要看着手里的稿子一天比一天少,读者却疯狂的催稿,于哲这一个礼拜简直都要疯了。
他尝试过自己写大纲,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完后面的故事。
但结果不尽人意。
虽然被赵泽君灌输了很多先进的网络小说写作常识,但毕竟时间尚短,于哲还远远不到能融会贯通的地步。
如果没有遇到赵泽君,没有看过赵泽君给他的大纲,于哲还是那个只靠着一腔热情,根本不懂什么是技巧的扑街写手,也许他会为自己写出来的大纲沾沾自喜;
可是看过赵泽君的大纲写了十几万字之后,于哲虽然本身编故事的能力没有本质的提高,但欣赏鉴定水准却有大幅度提高。
用他现在的眼光,再看他自己写得大纲,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时间一天天过去,存稿飞快减少,就在于哲觉得都快要崩溃的时候,赵泽君终于重新出现在班级!
“老大你干吗去了,我都要死了!”于哲几乎要哭出来的,“剩下的大纲呢,赶快给我。”
赵泽君一脸的茫然:“什么大纲,你说清楚。”
于哲杂七杂八的把情况说了,拉着赵泽君说:“老大,真不是我偷懒不想动脑子,我自己写了四个大纲,可都太差劲了,和之前你给我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哦哦,流氓的大纲啊,那简单,不仅这本书,我在构思这本书大纲的时候,灵光一现,连下本书的创意都有了,叫做‘流氓之风云再起’。”
于哲狂喜:“我艹,我就说没老大你搞不定的!”
“可是……”赵泽君有点为难的说:“我最近实在没时间,要不这样,等到过完春节,我抽出空来,把这本书后面的大纲和下本书的大纲一起写了给你?”
“过完年?!”
也不知道于哲遇到赵泽君这个妖孽是幸运还是不幸,从扑街变成了准大神,神经也快要给赵泽君搞得错乱了,一会大喜,一会大悲。
他手里的稿子最多还能拖半周,等到过年,黄花菜都凉了!
不要说成不了大神,弄不好浣剑网站和照日版主还会认为这个作者耍他们,人品有问题。
“老大,你到底在忙什么,是不是复习啊?”于哲期期艾艾的看了赵泽君一眼,嘀咕说:“老大,你成绩这么好,随随便便也能考上大学的……”
高三学生能忙什么?当然是复习高考。如果赵泽君真是为了复习高考,于哲还真不能逼他,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个当局长的老爸,高考决定命运这句话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算错。
“这倒不是。”赵泽君摇摇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说:“我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他家里是下岗工人,想创业开网吧,我和他家是世交,这段时间一直在帮着他忙前忙后的。”
“这么夸张,朋友开网吧,你自己请假去帮他忙?”于哲奇道。
“也不仅仅是帮他,现在开网吧不是赚钱嘛,我想跟在他后面学学开网吧的流程,我爸妈也快下岗了,将来我家说不定也开一个网吧。”赵泽君说。
“哦,什么时候能忙完啊?要不要我去帮忙?”
“这倒不用,不是干活。我天天主要陪着他各个部门跑,去办网吧相关的证件。哪知道这个证太难办了。”赵泽君苦恼说。
“网吧证,是不是什么叫做网络经营许可证的?”于哲眼睛一亮,问。
赵泽君意外说:“是啊,叫做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几天下来我腿都要跑断了,没关系根本办不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就这点事,老大你早说啊!”
于哲得意的笑了,重重一拍胸口:“你别急,这事交给我了,你安心帮我写大纲!”
忙活了几个月,就等于哲这句话,终于说出来的这一瞬间,赵泽君心脏咯噔狂跳了一下。
表情却依旧淡定,还带着几分疑惑,问:“交给你?我那个朋友还算是在社会上混的,都没办法,你跟我一样都是高中生,你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说了嘛,没关系办不下来,没关系当然不行,那要是有关系呢?”于哲神秘的说。
“你有什么关系?”赵泽君问。
“嘿嘿嘿嘿,我是没关系,可我爸有啊,你不知道吧,我爸是工商局局长,这点小事还不是轻轻松松。告诉你个秘密,就前几天,他还帮人家办了一个呢,他自己都没出面,让手下的一个科长去办的,两三天就办好了。”
于哲胸口拍得越响亮,赵泽君越是表现出不放心。
说来说去,核心意思就一句话:你就是一个高中生,你爸能把你的话当真?
“于哲你别开玩笑了,现在嘴上说的好听,结果最后办不了,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朋友面前做人了。”赵泽君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是我自己去跑政府部门吧”
“老大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呢!”
于哲又急又气,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主动说:“这样吧,你把身份证给我,我去办,什么时候办妥了,咱们一手交证,一手交大纲!怎么样,这你总该信了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泽君再不答应,那就是看不起于哲了,最后勉为其难的说:“那行吧,交给你处理。你可得给我帮我催着点,越快办理越好。”
“放心吧老大,你不急我还急呢。”
下午一到学校,赵泽君就拿了三张身份证给于哲。自己一张,姜萱一张,还有姜萱从他一个小兄弟那里借的一张。
一起给于哲的,还有一部分流氓的后续大纲。
“老大你这是干嘛?!”于哲奇道:“不是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赵泽君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没那个必要,咱们都是男人,男人一口涂抹一个钉,答应你的事,就算你办不下来网吧证,我也会帮你写大纲。”
年轻人最需要的就是尊重和认可,而于哲最缺少的偏偏也是这样两,即便是宠溺他的父母,也只是把他当成家里的宝贝看待,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一个人格平等的成年人对待,更没有人和他说过咱们男人这种话。
赵泽君这句话反而激发了于哲的骨气,瞪着眼说:“老大,我于哲也是条汉子,你的话是一口涂抹一个钉,我于哲说出来的话难道就是放屁!大纲你收回,我手头还有两万字,我上传慢一点,够用几天的!”
于哲这番话,倒是真正让赵泽君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小子浑身毛病多多,猥琐娇气狂妄自大脑子经常不太清楚但是千不好,万不好,抵不过一条:讲道义。
道是道理,义是情义。有这两条,赵泽君觉得这个朋友可以长期交下去。
拿了赵泽君的身份证,于哲心里其实也沉甸甸的。
他很清楚,如果这次食言而肥,赵泽君也许不会说什么,流氓后面的大纲也会帮忙写,但是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一落千丈,以后在网络小说的事情上找他帮忙,开不了口。
有生以来,于哲几乎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思考,怎么样利用自身的一切优势,去做好一件事,达到想要的目标。
难得今天于今下班早,正在家里客厅看参考消息,于哲进门放下书包,先跑厨房找了个瓶开水,主动给于今把被子里的茶叶水续上了。
“呦,儿子,当心当心,别烫着。”于今把儿子养这么大,还没享过儿子的福气,放下报纸,看着一脸认真的于哲,问:“是不是有事?”
“爸,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于哲回家的一路上已经把接下来的说辞,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条理清晰的把网吧证的事情大概说了。
说完后,生怕他老爸不答应,低声说:“我就这一个朋友,都答应人家了,爸你要是不帮忙,我就离家出走!”
于今一边吸溜茶叶水一边听,听到最后一句,差点被呛到。
“胡说什么呢!好端端的离家出走,你要把我跟你妈吓死啊!行吧,事不大,爸叫人帮他办了。嗯,这样,你难得有个好朋友,等证办下来之后,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爸见见他。”
于今有他的想法,办几张网吧证对于他这个层级的领导很简单,不过儿子这个同学本人,倒是勾起了他很大的兴趣。
就在几天之前,他和市委的老领导吃饭,对方提到了新任市长准备开展一系列大动作,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网吧的,元旦之后,市里很可能会停止办理网吧审批手续。
仅仅一周时间,赵泽君就收到了好消息。
三份证件全部办妥。
证件用大大的牛皮纸袋子装着,三套证件,三个牛皮纸袋子,拿在手里轻飘飘的。
用不了多久,这三份证件,几乎价等同重的黄金。
两个多月的付出,终于得到了汇报,此时的赵泽君反而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欣喜若狂,显得很平静。
重生一世,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上辈子更加沉稳。
赵泽君觉得这是个好现象,从长远来说,一个好的心态,比三张网吧证更重要,毕竟网吧证只能用一时,而好的心态,可以毕生受益。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市里在元旦后忽然发文停办网吧审批手续,然后在合适的机会把三份证件出手,变成现钱。
暴风网吧是预定目标之一,上辈子这家网吧也算是倒霉,在风口浪尖上被查到证件不全,当成了典型查办,大象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把网吧转让了。
赵泽君估摸着,如果时机恰当,仅仅暴风网吧这份证,就能卖出远远超过家里的存款的钱,之后网吧证转让市场几乎就是有价无市,另外两张出手也不是难事。
“哦差点忘了,我爸妈想请你回家吃顿饭。”于哲说。
赵泽君深深的看了于哲一眼,说:“没问题,叔叔阿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就是他们不说,我也要找机会请他们吃顿饭表示感谢。”
“嘿嘿,老大,要不,你先谢谢我?”于哲眨眨眼睛。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赵泽君递过去一叠打印4纸。
这次赵泽君一点都没藏私,流氓结局大纲,完整的流氓第二部风云再起大纲。
有了这两份大纲,他相信于哲必然会在网络小说大放光芒。赵泽君会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拿出第三部、第四部。流氓系列四部曲,足够奠定一个网络大神的神格。
“哦对了,你爸你妈有没有什么爱好,吸烟喝酒烫头?我上门做客总要带点礼物。”赵泽君问。
“我家什么都不缺,不用不用。”于哲低头看大纲,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赵泽君笑笑没说话,他估计这顿饭可不是什么家常便饭,自己即将要面对重生以来的第一场饭局,一份合适的礼物,有助于自己在于今夫妻面前,树立起良好的第一印象。
即便于今不请,赵泽君也会找个机会,去拜会一番这个副局长同志。
赵泽君记得于今虽然没怎么升官,不过位子却很稳当,听说是在局长的位子上平稳退下来的。
无论将来自己将来的发展重心在哪个城市,宜江市都是老家,提前结交一个有一定能力的官场不倒翁不会有坏处。
饭局定在周末晚上,赵泽君一进门,就看在坐在客厅里的于今夫妇。
于今五十多,微微谢顶,人却非常的精神,于哲老妈是个很常见的胖大姐,不过烫了一头当前很时髦的卷发,还染成了黄色。
“小赵来了啊,快坐快坐。”于哲老妈很热情的招呼着。
“阿姨,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赵泽君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袋递过去,笑呵呵的说:“这款是我们班一个女生给我推荐的,叫做什么乳霜面膜,睡觉前敷在脸上,十分钟就能见效果。”
男人爱名利,女人爱美,这个道理在哪都不会错。赵泽君肯定给不了于今‘名利’,那不妨走走家属路线,一份上档次的化妆品,对于一个老公事业有成的中年女人,应该是份不错的小礼物。
面膜在2000年算是个新鲜玩意,内地城市还没流行起来,大部分女同志用的还是百雀羚雪花霜,大宝已经算是高档货。
“这孩子,来家里吃饭还带礼物,太客气了。”
于今老妈果然面露喜色,接过礼品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包装上几行镂花烫金的外国字显得非常有档次。
连于今都忍不住多看了赵泽君几眼。
送烟送酒甚至送卡的人多得是,可是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高中生,居然能想到给他爱人送化妆品,就凭着这份送礼物的小心思,就已经要超过很多成年人。
他对赵泽君的兴趣更浓了,看了看化妆品包装袋,问:“这是欧莱雅的吧,法国的牌子,好像是去年才进入内地市场的。”
“对,是欧莱雅,具体的我也不太懂,专柜的售货员极力推荐的,说这个对女同志皮肤特别好,保水润肤。”赵泽君笑道。
“人家小赵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于今对老婆点点头,然后对赵泽君说:“小赵,你有心了。”
“哪里,叔叔阿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尽点心是应该的。”赵泽君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正题上。
“我家于哲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你们两能处得来,也是缘分,朋友之间,就应该相互帮助嘛。”于今意味深长的说道。
于哲老妈放下化妆品,招呼着:“先吃饭先吃饭,小赵也饿了吧,一边吃一边聊。”
有了一份投其所好,不落俗套的小礼物作为见面礼,初次见面的陌生感顿时减轻了一大半,赵泽君和于今父母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于哲夫妻和赵泽君聊了些家常话,赵泽君一一应对如流。
快吃完饭的时候,于今看似不经意的问:“小赵啊,我听于哲说,你成绩不错,这眼看着就要高考了,怎么忽然想起来办网吧证?”
从始至终,于今都表现得像一个和蔼的长辈,笑容可掬,憨憨厚厚的好似弥勒佛。
但赵泽君从来不认为于今是个没脑子的人,随便忽悠两句就会相信自己说的一切。
于今不是于哲,他经历过文斗武斗,上山下乡,从普通小科员一步步爬到实权副局长位置,阅人无数,这种人已经活成了精,即便是自己上辈子,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
和这种人聊天,再完美的谎言,也可能露出马脚,因为完美本身就是一种虚假,即便对方当时找不到证据和纰漏,事后也会起疑心。
他的一切计划,是建立在于今拥有轻易办证的能量,而于哲又受到父母宠爱的基础上,并不是建立在无懈可击的办证理由上。
赵泽君放下筷子,沉默了几秒钟,把早就想好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抬起头,认真的说:“叔叔,不瞒您说,我觉得网吧证有很大可能会升值!我和我朋友办这几张证,如果将来升值了,就转手卖掉。”
于今非常意外赵泽君会主动说出真实目的。
从于哲之前转述的信息里,老谋深算的于今就已经发现了几点漏洞,甚至怀疑对方的目的就是赶在政策出来之前囤积网吧证。
如果赵泽君依旧用之前对那一番说辞来敷衍,那整件事值得玩味的内容就太多了。
可赵泽君比他想象的要坦诚的多。
从心理学上来说,真诚是最容易吸引人的品质。
“嗯,你这个想法有意思,说说,为什么会觉得网吧证要升值呢?”于今问。
“以前我也没想到过,有一次上网,正好遇到片警查证件,片警说国家马上要出台一系列规范,对网吧进行整顿,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赵泽君用适中的语速,缓缓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宜江市大大小小的网吧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其中,有大批证件不全的网吧和黑网吧,看似繁荣了经济,但是带来了隐患不容忽视。
安全问题,未成年人出入网吧,色情暴力信息肆意流传,还有黑网吧偷税漏税,诸如此类,林林总总。
最后,赵泽君用了一句在后世已经被说了无数次的‘金句’结尾:“总而言之,我觉得网络虽然是个新兴事物,但在依法治国的大前提下,网络绝不是法外之地。”
于今眼睛微微一亮:“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嗯,这句话说的好!”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简短明了,铿锵有力,表明了政府依法治理的决心,是一条非常好的宣传标语。
于今甚至想到,如果上面真的禁办网吧证,那么,由他们工商局首先提出这条标语,或者在市里的会议上,由他自己第一个说出这句话,表明对新任市长工作的全力支持。
赵泽君见于今似乎有些走神,顿了一顿,等于今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才接着说:“所以我觉得,政府一定会加强对网吧的管理,到那时候,网吧证就算不大幅度升值,也会越来越难办,就像现在价格疯涨的出租车营运证一样。当然了,就算不升值,留着将来开网吧也挺好,现在网吧非常赚钱。不过,我和朋友没想到网吧证现在就已经非常难办理,这才请叔叔帮忙。之前没和于哲说得太详细,怕他想不明白。”
……
一番谈话时间并不长,到了晚上八点半,赵泽君起身告辞。
于今把他送到了楼梯口,临走之前,给他递了一张名片,笑呵呵的说:“小赵啊,有空常来家里玩。于哲这孩子呢,从小没经历过什么事,被我和他妈惯坏了,你有时间,多和他聊聊。”
“叔叔放心,我和于哲是朋友,应该互相帮助的。”赵泽君把今天一进门,于今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又原样送还。
送走赵泽君之后,于今刚回家,就看见老婆从浴室出来。
“老于,你别说这个面膜还真挺管用的,你看看我脸,是不是比原来要白了?”
于今盯着她脸看了一会,“嗯,是白了,好像还挺水嫩的。”
“你这个死老头子,一心就想着找嫩的。”
于哲老妈心情很不错,笑着骂了一句,然后把于今拉近卧室,关上门,小声问:“你觉得小赵那孩子怎么样?”
于今沉吟了片刻,道:“有能力,有头脑,有眼光,要不是他和于哲是同学,我都怀疑他是个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的人精。”
于今难得对年轻人有这么高的评价,他老婆反而不放心了,说:“那你觉得,这孩子是不是为了找我们帮忙,故意接近咱们家于哲的?”
“那倒不至于,我问过于哲他们交往的经历,没什么疑点。你们女人就是疑心太重,小赵是比同龄人成熟,可说到底,他才18岁,就算从娘胎里就学着人际交往,也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要是按你说的,他从几个月之前就故意接近儿子,那这局做得也太深太远了,你以为他是‘局长’啊。”
‘局长’是一种戏谑称呼,专指社会上做局引人入套的一群人。打死于今他也想不到,小赵同学何止是从娘胎里就精通人情世故,他连上辈子的经验都带过来了。
于今又淡然一笑,反问:“再说了,就算他是故意接近儿子的,那又怎样呢?我身边那些朋友,哪个不是对我有所求?”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也是为在儿子将来铺路。”于今老妈说。
于今笑笑,说:“说铺路还为之过早,毕竟我还在台上。我觉得吧,被人利用不怕,只要这个人有过人之处,就值得结交,今天你帮我,明天说不定就是他帮我,关系网不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嘛。小赵这个孩子有潜力,咱家儿子内向,朋友很少,如果能从高中时代就处一个这样的朋友,将来,说不定就能多一条路。远的不说,今天小赵对于网吧泛滥弊病的那番分析,头头是道,再加上那句‘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作为标题,我整理整理,在内部期刊上发一篇论文,运气好还能在市长面前露露脸。”
“那是好事啊,你们局长不是要退了嘛,你可得好好在表现表现。”
“这还用你说。哦,明天跟儿子说,以后多跟着小赵学学怎么做人做事,别整天就瞎玩。”
打消了疑虑后,于哲老妈换了个话题:“儿子天天写小说,影响成绩怎么办?”
“咱们儿子那成绩还用影响?写不写小说,他都考不上!得了得了,高中毕业,爱出国出国,不爱出国,我给他托关系上个大专,好歹弄个文凭就是了。睡吧睡吧,对了,明天把你和你两个弟弟的身份证拿给我。”
“干吗?”
“我说你这么大人,怎么连个高中生都不如?咱们也办几份网吧证,过完元旦,这就是钱!”
12月是属于年轻人的一个月,平安夜,圣诞节,元旦接踵而至。
老孔每天上课,第一句话必然是‘玩玩玩,现在玩一天,一辈子都完蛋!你们都给我把心收回来!’
赵泽君有次跟夏语冰开玩笑,玩蛋,也是一种人生乐趣,可惜老孔一辈子都不会懂。
夏语冰睁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啐了一句‘臭流氓’!
然后问赵泽君‘你平安夜怎么过?’
赵泽君想了想,说去网吧。
夏语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风轻云淡的转身,丢下一句‘完蛋去吧你’,然后有三天没给赵泽君带早点。
日子一天一天过,赵泽君知道自己吃夏语冰包子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一旦网吧证卖出价钱,赵泽君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天天吃夏语冰的包子,相反,还得正儿八经的感谢感谢人家。
12月20号,学校忽然下通知,为了缓解高考压力,12月31号下午,高三六个班联合举行一场庆祝元旦的联欢会!
“学校尽瞎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联欢!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哭都哭不出来!”
老孔黑着脸传达了通知,全班人表情精彩到了极点,想要笑又不敢,一个个都快憋出内伤。
“想笑就笑,你们这些孩子,尽想着玩,当我不知道?!我跟你们打个招呼啊,六个班的联欢,每个班都要出节目,咱们一班不能落后了!有才艺的,踊跃报名,没才艺的,就组织大合唱!”
全班死寂了一瞬间,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在老孔的淫威下,还真搞出来一个大合唱,没报节目的全部参加合唱。
《歌唱祖国》。
赵泽君本来是想参加合唱团的,可这个合唱曲目实在有点太路人甲,于是夏语冰要不要一起,来个双人对唱。
“我跳探戈。”夏语冰仰着小脸说。
上次问圣诞节怎么过的事把这位给得罪了,赵泽君笑嘻嘻的说:“其实吧,我也会点探戈……”
夏语冰一脸‘你少骗我’的表情,高中生会跳探戈的绝对是凤毛麟角,要是赵泽君有这门本事,早就在学校里出名了。
“会也没用,说迟了,我舞伴是专业的。”小姑娘故意挺了挺胸,昂着头有一次风轻云淡的走了。
“专业跳舞的男人都是牛郎!”赵泽君很恶意的想。
不参加节目也好,节省了不少业余时间,赵泽君放学有空就会去大象的暴风网吧转一圈。
十二月,网吧开了暖气,生意更火了,连赵泽君这样的常客去都要等位子。
有次在等位子,和大象闲聊,不经意的说起网吧证,赵泽君透露了点风,说自己有个朋友手里有证,想转让,问大象有没有兴趣。
大象果然有兴趣,问多少钱。
赵泽君没直说,笑着问大象哥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大象是个精明人,见赵泽君这副表情,就已经相信了七八成。
给赵泽君递了根中华,压低声音说:“兄弟,要是别人,我给五千,你手头有证的话,我再加一千。六千块钱,不低了。”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六千块钱绝对不低,这一系列证件办下来,明面上花销不超过两百块,就算有些额外支出,也就是一顿饭,两条烟的事情。大象的情况比较特殊,可真豁出去,舍得花钱也未必就办不下来。
不过十天之后,这个价格连一根网吧毛都买不到。
做人坦诚点是有好处的,那天和于今聊天,自己坦白了一些事情,于今话里话外,也暗示了一些内幕。
上辈子的先知,加上于今暗示的内幕,都说明网吧整顿势所必行,近在眼前。
确认了大象的确有购买网吧证的意愿,赵泽君就没在网吧继续等,转身走人。
刚出门,大象就从后面追出来了。
“兄弟,你手上真有证?”大象有些疑惑,赵泽君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手头怎么可能有网吧证件转让。
难道是他家里的,或者亲戚朋友的?
三证在手,赵泽君现在反而不着急,笑呵呵的说:“大象哥,你要说六千,那肯定没有。”
“那你说多少!”大象问。
赵泽君没说话,笑眯眯的望着马路对面。
大象那辆红色的桑塔纳2000就停在马路牙子上,拉风的一塌糊涂。
市价中配15万,这辆车开了一年多,折价下来,怎么着也得12万朝上。
大象脸色变了,板着脸说:“兄弟,你手头要是真有证愿意转让,诚心开个价,哥哥还能陪你聊聊。你这是什么意思,逗我玩呢?”
“大象哥,我听说,市里马上要停办网吧证了。”赵泽君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说。
“你从哪听说的?不可能!”
大象一点儿都不相信,反而说:“兄弟,你别跟老哥来这一套,我是开网吧的,行情我比你清楚,全市那么多网吧都没证,每天还有不少家新开,停办网吧证,这些人还活不活了?这样,一口价,八千。”
“八千我倒是愿意,可我朋友不愿意啊。”赵泽君故意压低了声音,对大象说:“大象哥,我朋友还向我透露了个内幕消息,不仅要停办网吧证,市里还要开展一系列大检查,整顿无证网吧。到时候,暴风要是给停业了,损失多少,你比我清楚吧。”
“朋友?你那朋友到底是干什么的?”大象疑惑问。
“大象哥,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管我朋友是干什么的呢。”赵泽君说。
赵泽君越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大象反而不相信。
大脑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先跑来向兜售网吧证,然后又说市里要停办证件,整顿网吧市场,问他所谓的‘朋友’是谁,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摆明了是想抬高网吧证价格。
“小赵,你真把哥当小孩呢。”大象不悦道。
“大象哥,反正我话说到,你不信就算了。”说完,转身就走。
赵泽君走了,大象回想刚才的经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网吧证虽然还没有停办,可的确越来越难办了,他这个月前后跑了三几次文化局,以前去,人家还接待,告诉他需要哪些手续,现在根本不搭理,就冷冰冰一句:年底局里事情多,节后再说。
也许赵泽君真的有什么内幕消息?
朋友?嗯,常跟赵泽君一起来的,有姜萱,还有个戴眼镜的小瘦子,好像姓于。
姜萱是个混混,打架站场面可以,政策方面的事不可能有内幕;倒是那个小瘦子,出手阔绰,一身名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家里是当官的。
难道说,那个小瘦子和赵泽君透了风声?或者干脆,就是那个小瘦子家里的证?
大象坐在吧台后面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妈的,这些读书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心太黑了,不就是一个证嘛,想要我十几万,做梦呢吧!算逑,就算真有风吹草动,我花个两三万块钱送礼请吃饭,各方人马还不是照样摆平!”
2oo1年12月31号,年尾最后一天。
高三联欢会在四中多功能厅举行,六个班三百号人,除了极少数乘着联欢会不上课机会溜出去玩的家伙,大部分都到场。
还有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闻讯赶过来凑热闹,不算大的多功能厅被挤的满满当当,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座位,站在走廊上朝里面看。
“各位高三的同学,今年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你们将要面临高考,你们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付出了艰辛的的劳动,我相信,你们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而这一段高三生活,将会是你们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之一。
那么在今天这个辞旧迎新的日子里,我希望你们能够忘掉一切压力,恢复年轻人应该有的天真烂漫,尽情的享受这场联欢会!
下面,2oo1年高三毕业班联欢会,正式开始!”
老校长的开幕词赢得了一片如雷掌声,说完之后,老校长很主动率先离开了多媒体大厅,不少上了年纪的老教师随之离开,只剩下少数几个年轻教师,把舞台彻底交给了学生们。
第一个节目,高三1班的大合唱,歌唱祖国。
43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年轻人走入大厅中央,在激扬的旋律声中,歌声响起。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
开始几句还挺有整齐的,唱着唱着,随着曲调越来越高,不少人嗓子上不去了,大合唱变得参差不齐,调子都跑偏了。
高中联欢会谈不上文艺性,就是个热闹劲,眼看着大合唱要变成多重奏,包括赵泽君在内的几个脸皮厚点的男生,干脆扯着嗓子吼起来。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
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
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
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
调子跑了,可气势重新起来了,比一开始还要霸道,一群十七八的小伙子跟小老虎似的站在舞台中央吼,顺便还调动了全场的气氛,下面一大群同学笑得合不拢嘴,有的干脆跟着一块吼起来。
一曲摇滚版的歌唱祖国结束,下面有人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当然没再来,下面一个节目是三班小歌神郎涛的独唱,别怕我伤心。
“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深深温暖你的心灵……”
情歌王子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多功能厅中,勾起了很多人青涩的回忆,几个一直暗恋郎涛的小姑娘脸蛋红了,眼神迷离。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大部分都很业余,可是场上的气氛却始终热烈,聊天扯淡的,起哄叫好的比比皆是,瓜子壳香蕉皮散落一地,一个倒霉蛋摔了一跤,引得哄堂大笑。
高二年级也贡献了一个节目:五个穿着短皮裤,露出雪白小蛮腰的女生,一曲热舞,引爆全场。
看见高二男生们得意的表情,高三的男生不服气了,忽然有人大叫:夏语冰来一个!
这下不得了了,一个人叫,紧跟着就变成了几十人,上百人一起叫。
“夏语冰,来一个!”
“夏语冰,来一个!”
连高三女生都跟着起哄,给夏语冰比下去她们认了,还能给几个高二的小妹妹压一头?
高三四班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笑着说:“看来各位同学已经知道,夏语冰今天将为大家带来一曲探戈,和她共舞的是市文化宫的专业探戈老师,同样是一位顶级帅哥,今天不仅男同学能一睹秀色,女同学同样可以大饱眼福。下面,请大家用最热情的呼声,请出夏语冰同学和她的舞伴。”
啪啪啪啪……掌声简直要冲破天花板,几百道目光望向后台通道,主持人还非常有经验的关了大灯,一道探照灯光对准了舞台入口。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愣是等了四五分钟,夏语冰都没出现。
“大家稍等,也许夏语冰同学想要给大家一个惊喜。”主持人坐不住了,绕到后台去看怎么回事。
没多久,主持人又回来了。
“看来好事多磨啊,夏语冰同学的舞伴不知道什么原因,至今没有出现……”
这话一出来,全场沸腾。
全年级都早知道夏语冰要在联欢会上跳一曲探戈,今天在场的人,少说有一半人都对此翘以望,就等着这场压轴大戏呢!
没舞伴?不跳了?!开玩什么玩笑!
高二刚才跳热舞的几个女生脑袋又扬了起了,像带上桂冠的小公主,傲娇扫视全场。
“咳咳,那咱们在场有没有会跳探戈的男生呢,女生也行啊,临时担任舞伴。”主持人都快被哄下台了,只能硬着头皮问。
谁会跳?没人会跳,要是朝前推上个二十年,国内流行跳国标交谊舞,工人干部学生大部分都会几手,说不定报名的人一大堆,可现在,连慢三慢四这样简单的舞曲都没几个人会,何况难度极高的专业探戈舞曲?
赵泽君想了想,不动声色的离开座位,溜进后台。
迎面就看见夏语冰穿着件非常奔放暴露的高开叉黑色贴身长裙,一条曲线流畅而富有爆力的大长腿在高叉裙摆下若影若现,胸前一道淹死人不偿命的深深壕沟,舞裙后那团丰腴在红色高跟鞋的提承下尤其挺翘。
赵泽君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你干吗?”夏语冰吃惊问。
“来不及解释了!”赵泽君说话的功夫,已经脱得只剩内衣,顺手把准备好的男士舞蹈服装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点点头:“嗯,大小差不多,将就将就吧。”
夏语冰这才明白他要干吗,疑惑说:“你真会跳探戈?”
“我骗你干吗?”赵泽君对着镜子套上了宽松的蝙蝠衫,露出上半边还是强壮的胸膛,一边穿裤子一边问:“准备的什么舞曲?”
“一步之遥,你听过吗?”夏语冰愣愣的说。
“知道,阿根廷探戈王卡洛斯作曲,闻香识女人辛德勒名单还有真实的谎言里,男主角都跳过这曲,应该是aa曲式吧?”
听赵泽君说出曲子的来历和典故,还有一个内行人才懂的专业名词,夏语冰顿时信心大增,用力点点头:“嗯嗯,是的,编舞就是按照真实谎言里,施瓦辛格和女特工共舞的那一段来的,你会吗?”
“大部分没问题,有几个步子记不太清楚了,你稍微带我一下就行。”
赵泽君已经换好了黑衣衣裤,拿起啫喱水冲着脑袋上的短毛猛喷一阵,冲着镜子对目瞪口呆的夏语冰笑道:“放心,非专业人士看不出来那点纰漏的。”
说完,很绅士的伸出手臂,“请吧,美丽的女士!”
一身黑衣的赵泽君,挽着夏语冰在聚光灯中,出现在舞台上的一瞬间,整个多能功能厅瞬间安静了几秒。
很多人在看穿着性感的夏语冰,但更多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舞伴身上。
这……这不是赵泽君吗?
他们两勾搭上了?
容不得他们多想,小提琴高调又内敛的旋律已经悠悠响起。
两个踩着优雅舞步的人翩翩起舞,高贵的步伐傲视一切的态度,对舞伴欲迎还拒,却又纠缠其中,当钢琴有力击键到来时,仿佛是在下一个旋转前深吸一口气。
探戈舞蹈中独有的矛盾反而凸显出舞伴之间配合的默契,段的激情将舞者与观众的情绪推到最高点。然后突然做减慢,回到调收尾。
当整音乐在委婉、激荡中落下帷幕时,仿佛时间才过去了一瞬间。
台下,心醉者有之,心碎者亦有之。
赵泽君的2oo1年,在一曲一步之遥的伴奏中,缓缓落下帷幕。
几乎与此同时,宜江市的网吧专项整治活动,也终于拉开了帷幕。
为了配合市政府下一步的行动,工商等几个局连夜召开了动员会议。
“宜江市2oo2年网吧专项整治行动,正式拉开帷幕,文化、工商、公安三大部门联合执法……各单位主要领导直接负责,出重拳,下决心,为宜江市广大市民营造一个健康有序安全的上网环境……”
由于提出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这个响亮的口号,工商局副局长于今被市长点名,成为工商局网吧政治活动专项小组的组长。
于今正在做局里的总动员,宣传科长忽然急匆匆的走进会议室,和于今耳语了几句,于今的脸色微微一变。
“同志们,刚才接到上级通知,就在昨天凌晨,沪市一处私设在仓库附近的黑网吧忽然起火,幸亏人员撤离的比较快,没有出人命,只有网吧老板中度烧伤,但是火势蔓延到仓库,造成了数千万元的损失!这件事明天就会见报,市里要求我们,在现有计划基础上,扩大检查范围,加大检查力度,延长检查时间,一旦查出有违规违法场所,不管牵连到任何人,绝不手软!”
元旦之后,赵泽君找到了姜萱。
2oo2年,网络还没后世那么达,宜江市有一个本地论坛,就叫做宜江论坛,注册会员大概两万人左右,这些会员差不多可以算是宜江市第一批懂得利用网络资源的人。
这个论坛除了灌水聊天,讨论宜江市各方面信息,还有个很不错的功能:同城二手物品交易,算是比较火的一个版面,每天都有大量的求购、收购信息,买卖啥的都有,在这个几乎网络信息监管的年代,赵泽君甚至还看见过求购大熊猫的帖子。
赵泽君开门见山说:“你最近忙不忙,我想让你帮我找一批人上网做一点造势工作。”
元旦前和姜萱聊天,得知他去年跟着的那个老大收到风声,新调来的市长要有一系列城市建设大动作,于是顺势开了个建筑公司,拆迁盖房装修一条龙,准备从之后几年的城市展中分一杯羹。
姜萱在年轻一代中很受宋总看重,现在就在建筑公司帮忙,挂了个职,将来很可能会让他带一队人。
“人我能找到,我自己体校的朋友,还有建筑公司的人。不过上网造势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干嘛的?”姜萱不解问。
“也没什么重活,主要就是在宜江市论坛和国内几个大型论坛,注册账号,然后帖回帖。关键是人要能靠得住,别在外面乱说,至少在这几个月之内都要守口如瓶。”
赵泽君想在网上炒作网吧证。
元旦之后,市里已经公布了停办网吧证的通知,宜江市网吧界哀嚎遍野,大大小小的网吧老板到处求购网吧证,几天时间,网吧证从无人问津暴涨到了三四万一份,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出来一张证,立刻就会被买掉。
人都不傻,网吧证一夜之间就停办,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显然表明市里准备下决心整治规范网吧乱象,网吧又是个日进斗金的生意,顾客越来越多,网吧数量却没有新增反而减少,这样大环境下,网吧证的转让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但是赵泽君觉得目前的涨价度还是太慢了,三四万一张,他手头的三张网吧证加一起也就十万出头,根本不够。
钱这个东西根本没有赚够的时候,价格当然是越高越好。
于是他想到了后来网络上很常用的一招,炒作。
找一批人,在网络上帖高价求购,让求购市场升温,再找一批人假装高价出售,两边相互抬价,为目前的网吧证转让市场再添一把火。
到时候市里一旦开始重手整顿,再加上网络上的造势,别的城市不敢说,赵泽君可以确定宜江市的网吧证转让价格可以飙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炒作不违法,可是必须找信得过的人来办,于是就想到了姜萱。
姜萱想了想,说:“我才去建筑公司,都是泛泛之交,你说的这事不方便找宋总手下这些人,我可以从体校找一批跟我关系不错的小兄弟。你把具体怎么做告诉我,我来安排。”
“这样,找到人之后,你分成两组,其中一组专门负责帖出售网吧证,这些人,最好都是有传呼的,方便别人联系,不过这组人要更加可靠……”
赵泽君把自己的想法详细的向姜萱解释了一番。
姜萱听完之后,盯着赵泽君看了半天,说:“这法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赵泽君问:“怎么了,有漏洞?”
“没,至少我看不出漏洞。”姜萱说:“我就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像读书人了。”
“怎么说?”赵泽君奇道。
“看起来人畜无害,斯斯文文的,真动手,比谁都狠。”姜萱想了一会,说:“嗯,就像诸葛亮,手无缚鸡之力,动不动能把那些武力值9o以上的大将玩得欲生欲死。”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赵泽君问。
姜萱笑笑说:“早知道读书能长脑子,我当年也该认真读几年的。”
“得了吧你,脑子和读书关系不大。你跟着宋总后面在社会上打拼也不是没好处。”
说起宋总这个人,赵泽君觉得有必要和姜萱多聊两句。
这个宋总就是姜萱去年新跟的那个老大,老混混一个,最早帮煤老板看场子。96年的时候,苏南省出了个大矿难惊动了都,连同宋总所在的煤矿被查封了一大批,宋总带着原来煤矿的小兄弟转战宜江市,从帮人站场面平事做起,很快在宜江市打出了名声,现在开着两家迪吧一间酒楼,在宜江市道上算是很出挑的人物。
上辈子姜萱也就跟着宋总混了两年不到,就和宋总渐渐疏远了,要不然后来也不至于单枪匹马去和托运站火并。
姜萱看人还是有一套的,他拿下托运站没多久,宋总建筑公司承包的一个工程就出了人命,宋总被后面真正的大佬丢出来当替罪羊,给判了十几年,到赵泽君穿越那年还在牢里改造。
如果没有生其他变故,这辈子姜萱应该在一年之后和宋总分道扬镳。
不过现在连赵泽君都不敢肯定,自己穿越是否会对此造成影响。姜萱这人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要是心里认准了谁,是能豁出命的,宋总现在对他很不错,赵泽君担心姜萱真死心塌地跟着宋总一条道走到黑。
想了想,说:“你和宋总关系到底怎么样?我听说,宋总这人手太黑,不给人留退路,现在法制越来越完善,他这样搞下去早晚要出事的,你自己留点心。”
“我知道。”姜萱不在意的笑笑,“电影上古惑仔那一套都是骗人的嘛,什么江湖义气,狗屁。出来混,我借他的势,他用我的人,大家各取所需而已,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跟他搀和太深。”
“那就行。不过单独带队人倒是件好事,你用点心,现在经济展快,到处都是大兴土木,建筑公司有前途。”赵泽君也没说的太深。
“我知道,行,先走了。人找好之后我联系你。”姜萱说。
姜萱十九岁就能被宋总看重不是没有道理的,别的不说,办事效率绝对比一般街头的混混要强得太多。
能打敢拼,愿意做事,还有脑子,这种人到哪都受欢迎。
也就两天时间,姜萱就把上网造势人找到了。
按照赵泽君的要求,都是姜萱能信得过的,一共九个人,都是姜萱在体校和社会上的小兄弟。
分成红蓝两组,红组六个人,负责帖求购,每个人在宜江市论坛和国内三大论坛都注册了几个账号,每天换着马甲上网求购,每个马甲用一段时间就会宣称已经通过高价买到了,然后这个马甲弃用重新注册
另外三个人,是蓝组,专门负责布出售网吧证信息,留下联系方式,但是只要对方打电话来问,就报一个足够吓住大部分人的高价,或者告诉对方,证已经卖出去了,制造出网吧证异常抢手的气氛。
同时蓝组会建立新的马甲,放出市里紧跟着要进行网吧整顿的风声。
两个组的重点主攻对象,都是宜江市论坛,另外几个全国性质的论坛作为附属陪衬。
相比之下,蓝组这三个人需要更高的忠诚度。
姜萱本人只做一个召集调度的工作,他主要时间还是得放在宋总新成立的建筑公司,赵泽君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耽误了姜萱的前途。
这两个组具体和赵泽君联络的,是姜萱体校一个小兄弟,大名叫范军,大伙都叫他军子。这人是学柔道的,个子不高,但是相当壮实,站在那就跟小水泥墩子似的,拿过市里比赛前三。
军子是姜萱手下的得力干将,赵泽君上辈子就认识。姜萱暴死在牢里之后,军子一直憋着要报仇,可这仇找谁报?报不了。
姜萱给赵泽君拿的两张身份证,其中一张就是军子的。
军子话不多,见到赵泽君往往就是一声赵哥,然后就闷头做事去。
网络造势进行了不到两周,网吧证价格果然有了大幅度飙升,真实价格接近七万。
上辈子,网吧证停办小半年之后,价格才到7万,由于赵泽君红蓝组的介入,这辈子网吧证飙升到这个价位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不过军子那边反馈来一个意外现。
在网上炒作网吧证价格的,并不止赵泽君一伙人。
宜江论坛,国内几个大型论坛中,都出现了和红组蓝组行事风格相同的神秘人士。
仅仅是宜江市论坛,就至少有两批人在炒作。
赵泽君让军子在网上放出市里要整顿网吧的风声,另外一批人爆出了一个更狠更深的料:市委召开的网吧整顿会议中,几个领导的部分讲话内容!
如果这份讲话内容是真的,那说明对方这一批人拥有的能量和背景,要远远过赵泽君这方。
军子担心会不会和对方产生冲突。
这种层级的对手,赵泽君扛不住,姜萱同样扛不住。宋总也许能扛住,但是要宋总出面,就得花钱买平安。
这立刻引起了赵泽君的重视,他在网上仔细的观察了对方一阵,最后认为不会有问题。
现在的网吧证转让市场,需求大,而供给小,还是远远的供小于求,双方不存在争夺客户群的可能性但是双方的目的都是一致的:炒热网吧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双方站在同一阵线。
出现另外一批人炒作,还是一批有背景的炒作,这至少证明两点:第一,赵泽君眼光很准,网吧证的确值得炒作第二,目前炒作网吧证是安全的。
政策影响经济,政策一变,那些富得流油的网吧老板就成了大海里的沙丁鱼,引出了大群嗜血的鲨鱼,和那些能搞到市委内部讲话的大鲨鱼相比,自己的体量还太小,最多也就是条灵活点的小海豚。
好在小海豚和大鲨鱼的目标是一致的,自己就跟在这些大鲨鱼后面,安安稳稳的饱餐一顿沙丁鱼好了。
小海豚第一个看上的目标就是暴风网吧。
真不是赵泽君心狠故意坑大象,上辈子,暴风网吧被彻底查封然后转手卖给别人,要是真等到那一天,估计大象宁可卖房卖车卖血都愿意高价买证,自己卖证给他是在帮他。
当然,必须承认,这不是自己的出点。
对暴风网吧知根知底,第一张网吧证出售给暴风网吧,是最稳妥安全的。
说到底,赵泽君也没指望一份证,现在就真能换一辆车,可大象开的几个价格都太没诚意了,没有谈的必要。反正网吧禁令已经出台,即将整顿,主动权在自己手里,着急的是大象。
赵泽君一点儿都没想错,大象的确已经急得要疯了。
2oo2年元旦假期刚过完,3号上班的第一天,大象一大早就到文化局去办理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
元旦前两个月他专门来跑过三四次,每次来,工作人员就一句话:节前忙,等节后再来。
大象是业内人士,对于行业信息比一般人更加灵通和敏感。从2oo1年下半年开始,他就察觉到,网吧证办理的难度越来越大。
暴风网吧有近百台机器,开了好几年,在这一片名气不小,就是个摇钱树,大象当然希望能尽快办理掉网吧证安安稳稳的赚钱,甚至不惜开出万儿八千的价格向赵泽君买。
可赵泽君的开价实在太离谱,虽然没明说,望着桑塔纳的眼神就跟饿了几天的小狼崽子似的,看样子没十万块钱根本不会卖。
结果刚到文化局,就看到了市委下的通知:网吧证停办。
他立刻就想到了赵泽君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网吧证即将停办,接下来会进行整顿……
当时他还以为赵泽君是忽悠他,故意抬价!
然而事实证明,赵泽君前半句话已经应验了。
那么后半句呢?紧接着跟下来会不会就是整顿?
一旦开始整顿,有没有网吧证,直接决定了暴风能否继续营业下去。
大象赶紧四处打听有没有人出售网吧证。
电话打了好几十个,天天请人吃饭喝酒,才现原来想收购网吧证的不止他一个人,宜江市大大小小的网吧老板们都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四处找门路托关系。
谁能想到,说停办就停办?!
可问题是,根本没人卖!就算有想转让的,看到现在这个市场,也持证观望,等着涨价。
大象开网吧,接触网络比一般人早得多,对于网络的了解和利用也不仅仅限于听歌看电影玩游戏,网上还是有不少有用的信息的。
很自然的,他想到了网上求购。
网上已经炸了锅!
宜江市论坛上铺天盖地都是求购网吧证的帖子,连后面的跟帖都不例外。
也有出售的帖子,但是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一个出售的帖子刚出来,用不了半天,后面就跟满了留言求的回帖,很快就会被人买走。
大象看到过最快的一次成交,帖后不到三十分钟就已经封贴,被人买走。
价格也是一个比一个高,有的人直接在出售帖子后面开始竞价,价位跳动幅度让大象的心都在抖。
大象还是心存侥幸,指望价格能稳定下来,到时候再出手,能少花点就少花钱。现在网上的价位,全是以万位单位,绝不是一笔小数字。
他耐着性子等了几天。
就这几天时间,网吧证价格比股票大牛市涨的还吓人,一天一个价,打着滚朝上跳,有时候上午和下午就能相差几千块,还是大几千。
每天都有消息爆出来,成交价爆出新高。
最贵的一份,甚至已经卖到了八万块。帖子后面一大群人跟帖,痛心疾,后悔没出手拿下。
大象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了。
宜江市证件不全的网吧和黑网吧很多,大象深知这门生意非常赚钱,网吧老板一个个富得流油,像暴风这种规模的网吧,充其量只能算是中型网吧,再等下去,价格只会越来越高,彻底过他的承受能力。
根据种种迹象,赵泽君当时还真不是跟他开玩笑,再等下去,用不了一两个月,一张证绝对能换一辆桑塔纳。
联系了好几个卖家,结果都不理想,对方要么就是说网吧证已经卖掉了,要么就是开出了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天价,最高的一个卖家,叫价21万。
这就有点夸张了。
这天大象又在网上找信息,论坛上出现了一条置顶的新闻信息。
“宜江市工商局成立网吧整治行动专项组,由副局长于今担任组长”
于?于?
这个姓不算罕见,但也不常见,大象愣了几秒钟,忽然想起来,经常和赵泽君一起上网的那个有钱的学生,好像就是姓于!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大象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了一切!
我说赵泽君一个高中生怎么能有网吧证,还对政府政策一清二楚!
妈的,什么狗屁朋友的证,他手里的网吧证根本不姓赵,姓于!
就在大象正在最后挣扎,到底要不要找赵泽君买网吧证的时候,门口一阵脚步声,片警何警官领着七八个同样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项建军,市里下了通知,对网吧展开整顿清查行动,这几位是工商、公安消防和文化局的同志,负责我们区的检查工作,请你配合一下。”
……
几天后,暴风网吧停业整顿,原本每天都门庭若市的暴风网吧冷冷清清,门口贴着一张联合执法的通知。
铁门紧锁,铁将军把门。
大象在四中门口守了三天,终于在放假前最后一天,等到了赵泽君。
和煦楼最大的包厢,云中厅里,大转台上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包厢里却只有两个人。
赵泽君和大象。
赵泽君被大象请来吃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大象说了很多赵泽君莫名其妙的话。
赵泽君琢磨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大象的意思。
大象误以为自己的网吧证是于今的,但是于今不方便出面,由于自己和于哲的关系,由自己作为中间人,代为出售。
其实赵泽君最初也有过类似的构想,扯虎皮做大旗,这样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的安全。可是具体实现起来太麻烦,漏洞很多,也就没专门去走这步棋。
没想到大象不知道从哪得到了错误的信息,歪打正着。
这人还真有想象力!服了!
那么说,大象今天来,不仅仅是买证,同时也是巴结巴结自己身后的那位工商局长。
“小赵,以前几次是老哥小家子气了,开得价钱太低,今天老哥说句实诚的,十万块。”大象拍着胸脯说。
赵泽君脑子飞快转动,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哦了一声。
十万块,和自己的预期还是比较符合的,甚至高了那么一点点。
目前市场上的实际价格,八万左右,当然了,还是有价无市,不一定能买得到。如果再等一等,大概也可以涨到十万。
当然,如果赵泽君愿意再等个两年,涨到二十万也不稀奇,但是时间对于赵泽君更宝贵。
现在生了一连串的事件,大象主动给自己送了一张虎皮,不扯来做大旗那也太浪费了。
“大象哥,现在市场你也清楚,一证难求,有大把的买主,你只有十万,可比你大的网吧老板多得是,他们有钱啊。”赵泽君说。
“是是,我也明白,现在你十万块把证卖给我,那是照顾我。可是兄弟啊,可是你也考虑考虑哥哥的实际情况,开网吧赚钱不假,这一两年我花销也大,买了房,买了车,还谈了个女朋友,手头上实在没更多现钱了。”
“买了房,买了车?”赵泽君笑笑。
刚说话完那话,大象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这嘴贱的,明知道这小子一直贼着自己那辆桑塔纳,好端端的,提车干嘛?
要什么自行车!
还指望赵泽君没留意,哪知道他立刻打蛇顺杆爬,一句话不注意就给他抓住了话头。
赵泽君接着说:“大象哥,我那天在二手市场看到一辆一模一样的桑塔纳两千,才开了15ooo公里,挂价十三万。”
、
接触了这么久,大象始终不清楚赵泽君到底要卖多少钱,今天总算明白了:十三万。
给了十万,也不在乎多三万,网吧如果能继续经营下去,这十三万五半年就能赚回来。何况大象以为赵泽君后台是于今,买了这张证不仅网吧能开下去,还顺便讨好了这位管着工商的局长大人。
问题是,大象现在手头拢共也就13万不到的现钱,还得留一部分开销,拿出十万块已经是极限了。
“兄弟,咱能不提车了嘛,你总不能叫我卖车吧?!”
大象苦笑着摇摇头,从包里拿了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过来,说:“小赵兄弟,这里有一万块,是老哥一点心意,给你个人的,网吧证价钱上,就十万,你看怎么样?再多,老哥我真拿不出来。”
赵泽君接过信封放在桌上,笑道:“大象哥,咱们俩是光明正大的买卖交易,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这样传出去多难听啊。再说了,证是我的,你买我的证,给我好处费?这不是拿我的钱来补偿我嘛!”
“怪我没说清楚,这钱跟网吧证无关,就当是老哥为那天炸串店的事向你赔礼道歉的。你看呢?”大象赶紧澄清说。
“这样吧,价钱上,还是13万。大象哥,你不是说你手头没钱嘛,我给你找一条生财的路子。”赵泽君说。
“生财的路子?”大象意外问。
“你开网吧,肯定也认识不少网吧老板,这其中证件不全,没证的人,大有人在吧?”赵泽君问。
“可不是嘛,我那些朋友都炸锅了,就这几天,我认识的网吧老板里有一小半都给停业了……”
大象说着说着,忽然醒悟过来,惊诧道:“你手头还有证?”
“不多,还有两份。”赵泽君淡淡一笑:“你拿十三万困难,你那些朋友里,应该有些比你有钱的吧。你要是愿意,我这两张证也交给你卖,不管你卖多少,我都收13万一张。你要是有本事,卖出13o万去我也不眼红。就一条,要快,两个礼拜卖不出去,我就自己卖了。”
一百三十万是开玩笑,不过大象的门路肯定要比赵泽君更妥当,他动动心思,一张证多卖个万儿八千的问题不大。
说到底,赵泽君是做生意,不是结仇,他吃了肉,留点汤给大象,做人留一线,日后还能相见。
“那绝对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大象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
三张证,他能赚回两三万,等于是按照他的开价十万给暴风买了一张。另外两张,别人花了二十多万,但是这人人情是他的,等于人家花钱帮他在领导面前买个好,何乐而不为。
赵泽君给了大象两周时间,结果不到两天,大象就打来了电话。
巧了,今天正好放寒假。
另外两张证,一共卖了26万,加上大象那张13万,39万。
吃饭那天,大象给赵泽君个人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赵泽君敬谢不敏。
算起来,三张证,最后一共卖了4o万。赵泽君最初预计,能卖出3o万就已经满足,结果种种机缘巧合下,多了十万。
这么多钱肯定不能走现金,到家门口的人民银行办了张银行卡,这辈子的第一张银行卡。
办好之后,大象做中间人,三份证件转让手续很快办完,银行转账。
明知银行转账不会有问题,可赵泽君还是鬼使神差的在银行取款机前面徘徊了两个多小时,过一会就把卡插进去查一查钱到帐没有,搞得银行保安都起了戒心,赵泽君走到哪,两个保安的目光就跟到哪。
直到取款机屏幕上清晰的现实出余额:39oooo一排数字的时候,赵泽君才长长的虚了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离开银行,冬日暖洋洋的照在脸上,看着面前街道上匆忙而过的行人,穿行不息的车流,赵泽君整个人恍惚了一瞬间。
四十万,就算放在上辈子,自己做副总的那几年,也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连薪水加外水,没有两年根本赚不到。
而在2oo2年初,四十万,几乎就是一个中等家庭一辈子的收入,全部家产。
重生一遭,自己前后用了四个多月,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投资,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赚到了这笔钱!
这种赚钱效率在上辈子根本不敢想象!
这给赵泽君带来的,绝对不仅仅是四十万块钱这么简单,而是一种基于先知优势的强大自信心。
事实证明,在先知的帮助下,通过合理的布局,有效的实施,上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目标,在此生,并非遥不可及。
正如那天跳的一曲探戈:一步之遥。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希望的那种赚点小钱然后自由自在像废物一样的混吃等死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意义,或者说,那种想法无非就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和逃避。
重生一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家庭?爱情?自由?事业?
都是,好像又都不是。
……
正如姜萱经常开的玩笑,读书人有时候容易瞎想。
赵泽君思考了一会人生哲理,很快就从这种高大上的命题中回到了现实。
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花,赚了钱一毛不拔,以后也就很难赚到更多的钱。
直奔电信大楼附近的电子城。
时间就是金钱,信息就是财富,信息化科技时代,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联络,资讯获取都离不开通讯工具,没出现手机之前,用个p机家用电话还觉得联络挺方便的,可赵泽君从2o16年穿越回来,用了十几年手机,对现在的通讯方式实在很不习惯,效率太低。
后续买房事宜,和姜萱等一众朋友联系,有部手机都方便很多。
电子城一楼买电脑配件,二楼卖手机,路过一楼的时候,赵泽君稍稍停留了片刻,在几个电脑专柜询问了下报价。
o2年经济水平远远不如16年,不过电脑价格却要贵得多,配置普通的组装机五六千块钱,好一点的品牌机和笔记本都要上万,配置在他看来却垃圾的一塌糊涂。
考虑了一会,电脑暂时不用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电脑和网络的依赖很小。真买一台电脑回家,再联个网,下载两游戏,得了,指不定要在网上浪费多少时间,高三下学期就要高考,还得买房,时间宝贵。
看完电脑,直接上二楼,周末二楼也是人满为患,几十家零售商,每一家柜台前都有不少顾客。
赵泽君找了家人相对少点的柜台。
售货员看人的本事都是一流,只看了赵泽君一番,对他的购买力有了个大致的评估,不等赵泽君开口,就主动介绍:“您好,摩托罗拉2和诺基亚511o这两款机型都非常经典,销量很棒,价格也适中,都在一千元以下,2还支持上网功能。”
赵泽君摇摇头,这年头手机上网是真正的扯蛋,只有一种感觉:蛋疼。
见赵泽君一副学生打扮,售货员想了想,说:“如果您想支持国产的话,可以选择熊猫gm和波导s1o,不过波导稍微贵一些,促销价1388……”
听到波导两个字,赵泽君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
“手机中的战斗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女售货员一愣,紧跟着噗嗤笑起来:“您真有才,这句话太经典了。”
从对方的表情里,赵泽君猛地反应过来,他娘的,自己剧透了!
现在波导八成还没开始广告攻势,这句经典广告词尚未出现!
好在一句广告词倒是不会引起什么风波,赵泽君在心里暗自提醒了自己一下,以后说话做事得留点神,千万别和于哲血,一得意就忘形。
“我要这款诺基亚825o。”赵泽君不想在这句广告词上多纠缠,点了点柜台里的一款诺基亚说。
诺基亚825o,俗称诺基亚蓝屏。
诺基亚家族中最经典款式之一,即便在后来智能机普及的年代,这款手机也有不小的市场,由于质量过硬,操作简单明了,防水防摔功能强悍,价格便宜,几乎成了老人机和学生机的代名词。
赵泽君穿越之前,公司里有两个大姐用的还是这款手机。
这款手机里还有个非常经典的游戏:贪吃蛇。上辈子上大学,用的第一款手机就是它,经常窝在被窝里冲击贪吃蛇记录。有一次洗衣服,手机掉水桶里了,捞出来放在太阳下晒了两天,开机,照样用!
他现在对手机的要求就三点:信号稳定,耐操,操作简单。这款手机全部满足。
“您真有眼光,这款是升级版,可以支持全输入,是诺基亚的经典款型。”售货员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赵泽君,才接着说:“不过价格偏贵,最便宜我们可以让利到2o6o元,再低的话,我们就要亏本了。”
“我又没还你价格。”赵泽君被她说笑了,说:“这这款吧,我要了,有现机吗?”
没说几句话就买了两千多块钱的手机,售货员心情不错,连忙笑道:“有有有,您是现金,还是刷卡?我们家有刷卡机,非常方便。”
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款很大像是打印机一样的pos机。
赵泽君选这家,就是看上了这家贴了个银联的标志可以刷卡,他总不能带着一大笔现金到处跑。
“等一下一起算。”
赵泽君对着头对柜台里的样机指指点点:“这款诺基亚给我来四台,最新款的摩托罗拉6o再来一台,都要现机,你算一下多少钱,给我个优惠价,行的话,我就在你家买了,价格要是太高,我换一家问问。”
赵泽君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正常,没显摆炫富的意思,可店里人太多,他这句话的内容在不了解情况的人听起来的确过于夸张,难免招来了一片神色各异的目光。
售货员是最高兴的一个,没想到一开门就做了笔大单子,五台手机一万多块钱,她有几百块钱提成。尤其是最新款的摩托罗拉60,利润很大,她提成就更多。
谁说下岗不好?要不是下岗,现在我还在汽水厂拿一个月六百块钱的死工资呢!
刚才还说不能还价的售货员满脸堆笑拿出计算机捣鼓了几下,朝赵泽君面前一推,“您看这个价格行吗?这么大的一单生意,我给的绝对是诚意价。”
几年后电子产品普及,手机和电脑的零售利润很低,没多少利润空间,主要赚得的是配件和厂家返点的钱,不过02年手机零售商还是有得赚的。屏幕上给的价格是12000,五台机器加在一起,让了小一千块钱。
“行吧,给我找几个袋子装好。”
一万多的交易几分钟之内就完成,赵泽君又花了五百块钱在店里买了五张电话卡,然后拎着袋子转身下楼。
出门后,打了辆车,先把回趟家把手机收好,然后带了三台出门,拿诺基亚小蓝屏给姜萱打了个传呼,没多久姜萱就回电话了。
“我姜萱,哪位?”
“我,你在哪?军子和你在一块不?”
“咦?你什么时候配手机了,混得可以啊。我在真爱迪吧,军子也在,什么事?”
“我二十分钟到,到了再说,你们两在那等我。”说完挂了电话,对司机说:“师父,去步行街口真爱迪吧。”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赵泽君,心想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往迪吧那种地方跑,摇摇头,一打方向盘转向步行街方向。
真爱迪吧是姜萱老大,那个宋总名下最大也是最赚钱的产业,姜萱带赵泽君来玩过两次。
迪吧太吵,两辈子的赵泽君都受不了。
大白天迪吧还没开门,冷冷清清,姜萱和军子坐在舞池边的环形沙发上,周围有几个穿着暴露的领舞打碟的女孩子,围着姜萱叽叽喳喳的,赵泽君进门时候,姜萱大概说了一个什么荤段子,引得一群女孩子爆笑起来。
见赵泽君来了,姜萱冲一群姑娘挥挥手,“行了行了,都玩去吧,我有事,下班我请烧烤,晚上有空的都来。”
“萱萱哥你请客,我们都有空,就怕你不够我们吃的。”一个风情万种的领舞浪笑说。
“放心,肯定喂饱你!”姜萱一语双关,在领舞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
“死相!”领舞抛了个媚眼,扭着水蛇腰走开了。
姑娘们都走了,赵泽君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把摩托罗拉手机连盒子一起放在桌上。
姜萱靠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盒子,“你刚才就是用这台手机给我打电话的?可以啊你,我们宋总用的就是60。”
“喜欢?”赵泽君问。
“废话,摩托罗拉,谁不喜欢。我这个机前两年还行,这几年出门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太土了,还耽误事,回个电话要找半天电话亭,宋总上次还跟我说,让我尽快换台手机。”
“喜欢就好。”赵泽君把手机朝姜萱面前一推,“送你了。”
姜萱愣了一两秒,一直低着头抽烟的军子也抬起头,意外的看了眼赵泽君。
一台摩托60,价格不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姜萱跟宋总混得时间毕竟太短,出手又大方,手头有点钱也存不住。
姜萱很快就明白过来,是上次帮忙网吧证的事。
网吧证事件从头到尾,姜萱这边出了两次力:借身份证一次,网上炒作一次。
还有一次苦肉计没实施。
铁杆的意思不仅仅是关系好,更多的是一种别人没有的默契。
姜萱很清楚赵泽君不是个吃独食的人,所以从来不问我能有什么好处,你到底想干嘛这些废话找姜萱办事,他只有行或者不行两种答案
赵泽君也很清楚,姜萱帮自己忙是出于朋友义气,说句很俗的话,提钱就俗了。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朋友之间始终是一方找另外一方帮忙,却不能互惠互利,关系很难维持长久。
姜萱在社会上混要花销,帮自己做事,尤其是上次网上炒作更需要开销,于情于理,网吧证的事情结束之后,赵泽君都会有所表示。
摩托60才上市的时候要六千多,现在世面价格也要四五千,是高端手机,姜萱老板宋总用的就是这款。
姜萱没和赵泽君假客气,能买几千的手机,肯定是已经把网吧证转手了,于是拿过手机盒子拆开,一边说:“我靠,你干脆改名叫做及时雨好了,我正想着买一台手机呢?嗯?”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精致的黑色60和配件,还有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你这又是干嘛?”姜萱凭着手感就知道信封里不会少于五千块钱。
赵泽君看看没外人,说:“六千块钱,你上次不说马上要带工程队嘛,赚钱一开始都要花钱,怕你手头紧。”
姜萱点点头,把信封里的钱倒出来朝装进口袋,“行,我先收着我靠,这又是什么,怎么还有张油卡?”
信封里除了钱,还有张中石油加油卡。
赵泽君这次笑了,靠在沙发上放松的说:“巧合,打车来路上司机加油,路过加油站,正好遇上加油卡打折,顺手买的,500块钱。你不是开摩托车嘛,拿油卡加油,比用现金有面子。”
姜萱对坐在边上抽烟的军子说:“看见没,他还真是细心好男人,你要是有妹妹,嫁给他绝对是享福!”
“呵呵,我哪来的妹妹。”军子憨憨的说。
赵泽君又拿了一套蓝屏诺基亚,放在桌上推到军子面前,说:“军子,网吧证的事前前后后你也跟着帮了不少忙,姜萱他爱烧包,我送他个摩托罗拉,我两将就将就,都用诺基亚,也不贵,两千块钱。”
“赵哥,不用不用。”军子摇头不肯接。
姜萱一脸意外,问:“你自己用诺基亚,给我摩托罗拉,开什么玩笑。换过来,把你诺基亚给我。”
“别闹。”赵泽君一挥手推开了姜萱的手,无所谓说:“我一个学生,又不用在场面上混,用那么好的手机干嘛,找抢啊。”
“真有人抢就好了,抢你一台,我让他吐出来两台。”姜萱说。
不过姜萱这么一开口,军子更不好接赵泽君给得手机了,看了眼姜萱。
姜萱挥挥手,说:“行了,收下吧,自己人太客气也没意思,你也能用得上。”
“哦。”军子点点头,接过手机,却没急着拆封,犹豫了一下,问赵泽君:“赵哥,我不要手机,换成钱行不?一千就成。”
“为什么?”姜萱问。
军子一张黑脸涨的有点发红,低着头小声说:“我妈,年初从面粉厂下岗,查出来有肺病,最近老往医院跑。”
不等赵泽君开口,姜萱已经把刚才装进口袋的六千块钱重新掏出来,也没数,直接抽了大概一半放在军子面前。
“手机收着,钱也收着。”
军子嘴角抽抽了两下,还是把钱和手机都收了,对姜萱说:“谢谢哥。”
“别谢我,谢他,这钱本来就是他的,我还截了一半呢。”姜萱抖着手下剩下的一叠钱笑道。
军子豁的一下站起来,给赵泽君鞠了个躬:“赵哥,军子记心里了。”
赵泽君点点头,没吱声。
心里不太是滋味。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军子是不是英雄,姜萱是不是英雄,赵泽君不清楚,也不想下定论。
但是他知道,有很多很多像军子这样的人,有着不错的能力,能够吸引人的闪光点,原本也许可以干出一番事业,却因为出身,因为没有机遇和平台,在生活面前举步维艰,最终深陷泥沱,平庸度日。
他忽然想到一句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僻天下寒士俱欢颜。
军子拿了钱,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先走一步。
军子刚走,领舞的那个女人又凑过来了,看见v60,眼睛一亮,一只胳膊绕上姜萱的脖子,腻腻歪歪的说:“萱萱哥,够有派的啊,和宋总用一样的手机,借我玩几天呗。”
这女人一脸大浓妆,眼线画得都能冲上天,不过赵泽君估计,充其量也就二十出头。
姜萱哈哈一笑,“少来这一套,把我借你玩两天还差不多,这东西是我兄弟送我的,不外借。”
“呦,这么宝贝,该不是定情信物吧。”女人转头又重赵泽君抛了个媚眼,吃吃笑着伸手就要去摸赵泽君的脸,“这位兄弟长得够帅啊,难怪……”
“您两位继续花前月下,我先走一步!”赵泽君笑呵呵的歪歪脑袋躲开女人的手,站起来说。
“别走啊,晚上看姐姐跳舞,等下班,姐姐带你开开荤……”
“千万别,我晚上有重要的事!”赵泽君肃容道。
“干吗?”女人一愣。
“回家写作业!”
赵泽君抛下一话转身闪人,女人气呼呼的冲他背影翻了个白眼,“读书人就是假正经!”,姜萱哈哈大笑,一只手顺着女人的敞开的领口钻了进去,“我是真正经,来来来,我们聊聊人生,谈谈理想……”
假正经的读书人刚进家,就看见老爸赵涛老妈周娅都在自己房间里。
两台诺基亚包装都没拆,就放在桌上,父母面对面坐在书桌旁,盯着桌上的两台崭新手机,如临大敌。
“儿子,手机怎么回事?”周娅看手机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买的啊,我一台,你和我爸一人一台。”赵泽君说。
啊?还有一台?三台?
周娅一肚子话给儿子直接了当的回答堵在肚子里,赵涛咳嗽了一声,说:“你买的?多少钱?”
“加一起六千吧。”
周娅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盯着赵泽君,眼睛明显大了一圈,一脸不可思议。赵涛也是相当意外,奇道:“你从哪来这么多钱?”
“上次不是说了吗,就是在网上帮同学忙,我那同学家里有钱,工商局的头头。”
赵泽君又把上次那一套拿出来说事。饭要一口一口吃,惊喜也要一点一点来,先是透露出赚钱的意愿,然后再来部手机,让家里人逐步提高对自己赚钱能力的信心,等到将来真从拆迁里获利,父母会比较顺利的接受,否则到时候真一下子拿出来一大堆房子,恐怕只有惊,没有喜,千万别让家里人以为自己在外面为非作歹,吓出个好歹。
赵家父母对网络上的事也不太懂,这年头人人都再说网络时代网络经济,可具体怎么从网上赚钱,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赵涛专门上网找了于哲的小说看了眼。
内容嘛,不敢恭维,不过的确非常火,看起来非常漂亮的一个小说网站,最上面就是这部小说的大幅广告,看起来非常受欢迎。
是夜,周娅和赵涛夫妻夜话。
“没想到儿子还有这方面的才华,将来可以当编剧了!”周娅把玩着手机说。
赵涛一边研究手机的定时闹铃功能,一边自豪说:“那可不,也不看看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儿子小说天赋,绝对是继承了我。对了,你们单位那个大姐不是三天两头拿着个国产手机在你面前炫耀嘛,你明天去单位,就带儿子给你买的手机,你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臊臊她。”
“嗨,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那手机才一千,儿子买的这款,一个顶她两个。”
周娅放下手机,靠在赵涛的胳膊上,说:“你说,我这都要下岗了,可是怎么心里一点都不难受,反而觉得日子越过越开心了。”
赵涛想了想,说:“儿子长大了嘛。”
……
寒假的第一周,赵泽君就开始在高岗村转悠。
启动资金已经到位,40万,扣掉买手机的,留下一部分应急,赵泽君至少可以动用35万买房。
2002年,宜江市的平均房价大概在1200左右,具体的价格,由于地段、房屋结构、年代、小区环境等因素影响,相差很大。
比如夏语冰家的琥珀山庄,房价已经突破了四千,于哲家的政府小区,也接近三千。
赵泽君家这栋楼,位于一环内环城河边,距离市公园仅仅一河之隔,到步行街步行也就半个小时,闹中取静,地理位置相当好。
可受到后面城中村的拖累,始终卖不上价,也就比均价稍稍高一点,大概1300块钱一平方。
但是高岗村的房价,始终是个迷。
说来也奇怪,赵泽君在宜江市生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说高岗村多少钱一平方。
按照他的估计,高岗村环境恶劣,房子本身质量差,大多是砖头搭砌都是平房,年久失修,很多房子的产权也不清晰,能卖出五六百一平方就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拆迁,这样的房子白送都没人去住。
结果在高岗村晃悠了几天,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不过始终没打听到房价,拐弯抹角的问了好几户,对方要么是不置可否,要么就是含糊其辞,有的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
这不对啊,赵泽君清楚的记得,高岗村每年都会有不少房屋买卖。
前几年,就有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想等拆迁赚一笔,结果买了几套房,一直没拆迁,也租不出去,给套住了。
这说明,高岗村应该有很多卖房子的,可怎么打听不出来呢?
赵泽君琢磨了半天,总算有点想明白了。
大概有几个原因。
第一,城中村的居民存在特殊性,这群人,一方面比较排外,封闭;另一方面,城中村的居民相互间也存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矛盾;
自己这个外人贸然打听和钱相关的事,人家当然不愿意多说;
第二,高岗村里的居民很多是租客,并不是房主,房子都不是他们的,他们怎么会操心买卖的事呢。何况这些租客中龙蛇混杂,听说还有逃犯,这些人警惕外人还还不及,当然不会深谈。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压根就是个学生,脸庞稚嫩,嘴唇上一圈绒毛,连胡子都没长硬。
素不相识的城中村居民,谁会把一个学生当真对待?
赵泽君琢磨着,自己要买的也不是一套两套,仅仅靠着自己一个人去走家串户的打听肯定不行。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找中介。
2016年的时候,宜江市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少说有二十多家,其中有大型上市公司,也有几个人一间民房就敢开张的皮包公司,这些公司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吃了卖家吃买家,两头赚两头骗,擦边球打得滴溜溜转。
不过赵泽君印象中,有一家叫做‘爱家地产’的公司相对要正规的多,虽然也打擦边球,但至少是合规合法,据说这家公司早期的信誉度一直非常好,直到拓展了房地产开发业务之后,这才泯然众人,开始朝歪路子上发展。
目前宜江市为数不多的几家地产中介公司中,爱家地产就以信誉好服务好出名。
不过赵泽君倒是没急着去中介公司。
高岗村转悠了几天,给他一个比较深刻的启发:自己一个高中生,想要从事成年人的活动,就有必要改变一下形象。
以貌取人是人之常情,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能免俗,包括赵泽君自己。出去办事,穿几十万一身,和穿几十块一身,受到的待遇和重视程度绝对不一样。
长相年轻,短时间没法改变,不是说换个发型画个妆带个墨镜就能变成中年大叔的。
衣着打扮倒是可以变变。
不能太高大上,真买一套阿玛尼,不说他还没这么多钱,大部分人也看不懂。
到步行街,选了一套李宁牌运动服,体操王子创立的品牌这两年红遍大江南北,大有杀阿迪屠耐克的势头,就是价格比较贵,一般的学生大多买不起。
李宁店的售货员服务都比其他温州小品牌的要好得多,赵泽君一身地摊货进去,人家客客气气的接待从头到尾陪伴介绍,非常耐心。
势利眼也分水准高低,李宁店的店员就算也有势利眼,至少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势利眼。
现买现穿,舍命shopping,穿着新衣服,转身去了街对面的七匹狼,买了件皮夹克。
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有点壮志凌云里,身穿美国空军制服的汤姆克鲁斯的味道。
“您穿这件太帅了,像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在880元的售价面前,女店员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赵泽君瘪瘪嘴,这马屁拍的太没水准,一下子就把我档次给拉低了好几条街。
买了行头,赵泽君这才打了辆车,直奔爱家最大的一间门店。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行头起作用了,刚推门进门店销售大厅,一个女中介就主动站起来迎接,客客气气的问:“先生您好,请问是买房还是卖房?哦,我们这里也提供租赁服务。”
“买房,你们经理在不在,我直接找他谈。”赵泽君说。
赵泽君脸庞依旧年轻,但对于2002年的普通人来说,一身加在一起两千的行头,完全可以搭配任何脸庞。稚嫩的就是年轻有为,年纪大的就是大器晚成,中年人则是事业有成。
很顺利的见到了值班经理,一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很敦厚的中年人,姓任,自我介绍递了名片之后,赵泽君知道这人叫‘任必达’,名字听起来不像中介,倒像是个送快递的。
任必达不仅仅是总店的值班经理,还是爱家的合伙人之一。
赵泽君简单的道明来意,任必达有些意外,问:“您是本地人?”
“这和买房子有关系吗?”赵泽君问,现在好像还没异地限购的说法吧。
“是这样的,我听您的口音是本地人,本地人很少会买高岗村的房子,我做房屋中介,当然希望顾客能买到称心如意的房子,不能昧着良心骗钱。实话实话,高岗村的房子,环境太恶劣,您要是准备自己住的话,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任必达语气很诚恳的说。
“我不住。”赵泽君笑笑,“买来投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等拆迁。”
任必达没有任何意外,反而点点头说:“我估计也是这样。您可要想清楚了,那地方年年说要拆迁,年年拆不掉,投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收回来。”
任必达看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真心想买,这样有钱、任性的年轻人他见得太多了,自以为有眼光看到了黄金机遇,一旦决定要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碰个头破血流不肯罢休。
他劝了半天,并不是真的想打消对方买房的念头,开玩笑都不买房,他吃什么喝什么。
在事先把话说清楚,责任撇干净,免得赵泽君买了房子砸在手里反过来怪他。
话说到了,任必达话锋紧跟着就是一转:“当然了,高岗村在一环内,位置好,周边交通方便,将来肯定会拆迁。如果您不等着钱用,买几套房子作为长期投资,效益还是不错的,说不定几年后一拆迁,收益翻一倍都不止。”
“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赵泽君模仿着后世电影里富二代创业的自信表情,说:“房子具体怎么卖?”
任必达在电脑上调出公司内部的全部数据资料查了一会,才说:“高岗村的房子比较特殊,以前我们也出手过几套,不按平方算钱,直接论套卖。”
“按套算?怎么说?一套多少钱?”赵泽君问。
任必达解释了一番。
高岗村的房主主要分为两类。
有一部分原住民有了新的工作,早就不在高岗村住了,这些人不急等着用钱,不会把房子低价卖掉。
还有一部分人,比如孤寡老人,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丈夫外出打工的留守妇女,就一套房子,是生活的必需品,卖了房连个住处都没。
也不是一定不能卖,但价格上肯定不能按照正常市价。
高岗村的房子大多都是八十年代盖的平房,最早的一批房子甚至可以追溯到解放时期,面积普遍偏小,房型主要有三种:一间堂屋一间卧房,一间堂屋两间卧房;最小的只有一间房。
最小的一居室不到十个平方,只能放一张床一张桌。最大的‘两室一厅’撑死也就三十平方。
如果按照正常价格,以高岗村的地位和房屋现状,一平方能卖上五六百就不错了,也就是说,高岗村一套房子最便宜的甚至只要几千块,最大的也就一万多。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按照整套来卖,一居室,两万,一室一厅三万,最大户型两室一厅四万块。
算均价,这个破城中村的房子远超宜江市平均水准,最便宜的大户型超过了市区商品楼的房价,最贵的‘小户型’甚至接近3000每平方。
“房屋价格大概就是这样,波动不大。中介费买卖双方各收成交价的百分之一点五,也就是总价3%,不过通常都是买家给。您要是买的多,中介费可以商量。”任必达说。
“有现房吗?”赵泽君问。
“还真有。”任必达笑了,表情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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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文里说一下,前面有部分进行了修改,章节名称和数字有变化,不过主要内容没变,不影响前后阅读。
巧得很,任必达本人在高岗村就有房子。
说起房子,勾起了任必达的满腹回忆,这个精明的中介经理大概想让这套房子多一些传奇色彩,和赵泽君聊了不少往事。
他祖父解放前就住在宜江市附近,那时候宜江市就几万人口,前后两条大街,说是城市,也就是个规模稍大点的镇子,高岗村那一片当时属于郊区农村。解放后城市扩大征地,任必达祖父就成了高岗村的第一批住户,在村里有四套连在一块的房。
任必达的祖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去世后,三套给大儿子,也就是任必达的大伯套,一套给任必达的父亲。
任家人也算是命苦加倒霉,上两辈子人都没活太久,任必达十岁出头,他父亲和大伯又去世了,任必达老妈改嫁,对方男人就一个条件:不许带任必达这个拖油瓶。
于是房子又传到了任必达手上,十岁出头的任必达一个人住在高岗村那间‘一室一厅’里,每个月从后爸手里领点粮票,逢年过节偶尔亲妈会偷偷给他塞半斤糖票二尺布票,混着混着就长大了。
任必达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在火车站卖过鸡蛋,在街上投机倒把买冰棍,就这么一分钱两分钱的攒,改革开放后深圳宜江市两头跑倒卖录音机,终于在三十多岁赚了一笔钱,和几个二道贩子朋友一块,开了这家爱家地产。
这段经历差不多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的真实写照,赵泽君听完,点点头,说:“任总,你不容易啊。”
“嗨,是我多嘴了,白白耽误你时间,这不是听你要买高岗村的房子,我琢磨着跟你交代仔细一些,哪知道说着说着我自己就刹不住车了。”任必达不好意思笑道。
“那你这个房子,就是刚才说的那种一个堂屋,一间卧室的,加一块18个平方?”赵泽君问。
“对。”任必达说,“高岗村大部分都是这类的。”
“价钱上呢?”赵泽君问。
任必达砸吧砸吧嘴,似乎犹豫了几秒,才下决心,说:“哎,老房子,留着它没人住,真要卖,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我在那住了十几年。这样吧,就按照我们刚才说好的,三万。”
赵泽君没说行或者不行,反而摇摇头笑了起来。
“任总,你太会做生意了,你不发财那叫没天理!”
这个任必达,一脸老实相,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是掏心掏肺,一直在为对方着想,最初劝不要买高岗村的破房免得被套,然后又讲了个颇为感人的个人奋斗史,卖惨求同情,卖理想求共鸣,一个穷小子依靠个人艰辛奋斗诚信经营改变命运的童话故事顿时跃然纸上,闻者无不感染心动。
屁!
从一开始,这家伙听自己说要买高岗村的房,他就在有意做套,这三万的报价要是没水分,赵泽君都能把自己眼珠子扣下来。
两辈子和各路买卖人打交道,赵泽君就明白一件事:有错买的,绝对没有错卖的。
再说了,改革开放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有奸人,有恶人,有浑人,有聪明人,就是没老实人!做投机倒把起家的,哪个不懂利益最大化,把低买高卖玩到了极致。
上辈子赵泽君某种程度也是这样的人,这和个人品行道德无关,只要不坑蒙拐骗违法乱纪,通过提高商品质量和谈判技巧来追求利益,无可厚非。
追逐利益,创造价值,是商人的职业道德,也是商人证明自己的手段,本质上和当官造福一方,做老师教书育人没区别。
可以一手大把赚钱,另一手转手就把赚的钱散出去,交朋友,甚至做慈善,这两者并不冲突。
同样的,赵泽君还价也是天经地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开始不就说好了三万嘛。”任必达说。
赵泽君也不着急,笑着说:“任总,问题是,一开始你没告诉你有房子啊。在告诉我你有房子之前,你就跟了我一个‘市场价’,然后忽然告诉我你正好有一套房子,按照市场价卖给我,这个套也太明显了点吧。”
“你这个小老板,心眼太多了。”任必达给说笑了,即不承认,也不否认,沉吟了片刻,说:“这样吧,中介费我就不要了。”
“任总,你自己的房子,咱们等于是直接房主和买家交易,你还提中介费?再说了,就是按照三万算,三个点的中介费也就一千块不到。”赵泽君说。
“小老板,怎么说呢,三万不便宜,可是我也不急着卖。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任必达说。
“是这个道理,可是话说回来,市场上的中介不止一家,高岗村也有小两千户呢。你看呢?”赵泽君说。
任必达和赵泽君唇枪舌剑的交锋了几个回合,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并非仅仅是有钱不谙世事,相反,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精明,对于房地产行业还挺熟悉的,连地产业一些业内手段都一清二楚。
他最初的确是虚报了几千块钱的价格。谈不上恶意,出于生意人的本能,对所有顾客都一视同仁,何况眼前这种年轻又有钱的顾客。
任必达本人并不是太在乎那几千块钱,即然本对方看穿了,再装下去大家都没意思,市里中介公司有好几家,对于任必达来说,做成买卖壮大爱家,比赌一口气要重要的多,于是问:“小老板,那你看什么价格合适呢?”
赵泽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任必达之前的话有真有假。
高岗村房屋市场的确有它的特殊性,按套卖、比市场均价高、越大的房子越便宜,这三点应该是没错的,符合市场规律。
“两万五,不收中介费。”赵泽君给出他衡量之后的价格。
报出价格之后,赵泽君敏锐的捕捉到任必达的眼帘稍微眯起来一点,眼神也随之稍稍下移。
上辈子有个老业务员教过赵泽君怎么看人。长期相处,听其言,观其行,短时间观察,则要留意对方流露出的身体细节。
下意识的身体小动作往往会出卖内心真实想法,习惯动作是最难伪装的,甚至可以说,人类这个物种在心理上有某种波动的时候,身体上就一定会有对应的反射。
任必达的这个小动作,反应出他内心在权衡。
即然有权衡,就说明自己的报价没有大的偏差。
当然,不排除任必达实在是演技派大师,连身体细微的本能反应都能随时控制,真要是遇到这样的高手,赵泽君觉得就算被坑几千块钱也不冤枉。
不过这样的人,要不然根本活不到四十多岁就被自己累死了,要不然早就功成名就,也不会和自己坐在这里为几千块钱掰扯。
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也能比较好的控制身体反应。任必达如果是特工……想多了。
几秒钟之后,任必达开口了:“价格上按你说的可以,但中介费还是要收,从公司正规流程走。”
他稍稍解释了下原因,不是为了那700多块钱中介费,房产交易从公司走,是公司的业绩,也是他个人的业绩。
赵泽君这次没反对。走中介流程需要签合同,去派出所房产局备案,安全上双方都更有保障。
“我们先去看看房子吧,没问题的话就签合同。”赵泽君说。
任必达开的是夏利,中介公司的合伙人座驾还不如网吧老板大象,网吧的利润可见一斑。
不过任必达这种创业型老板,通常比大象那类暴发户老板节俭。赵泽君上辈子认识个老头,一年四季都穿一身灰不喇唧的中山装,去路边大排档吃饭吃不完都打包带走,但是却经营着一家年营业额好几千万的化工厂。
高岗村的路太烂,车根本开不进去,里面住的人三教九流,一辆汽车进去也不安全,砸了玻璃划破车身是常有的事,任必达找了家不远的超市门口停车,两人下车步行进入高岗村。
城中村房子连房子,平房之间的小路也就一米多宽,刚好够两个人并排走,在像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穿行了有十几分钟,终于到了任必达的‘老宅’:一间一室一厅的平房。
房门是那种老式的对开木头门,用搭扣扣着,上面挂了一把生锈的铜锁,任必达开门之后,房间里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光线昏暗,整个堂屋只有一间窗子,窗户上还贴着厚厚的报纸,根本不透光,倒是房顶的缝隙里,渗透出几缕阳光在地面形成细碎的光斑。地面压根就是夯实的泥地,连水泥都没有,由于房顶很低,显得非常压抑。
赵泽君随意看了看,两间屋子空荡荡的,就一张破床,一个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的煤球炉,加在一起还不到二十个平方。
房子破归破,均价可不低,都比得上市区的商品楼了,一个平方平摊下来少说1300。
“这破房子。”赵泽君摇头笑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居住环境差,可是和住在高岗村的人相比,自己家那个五楼两室一厅的楼房,简直就是皇宫。
任必达还以为赵泽君嫌弃房子破,不值这个价钱,说:“高岗村的房子都是这样,我这还算是好的,当年盖房子,我家祖爷爷专门找村里最好的泥瓦匠,用得都是实心砖,别看房子旧,可它结实啊,再住上几十年都不会倒……”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墙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厚实的墙壁发出砰一声闷响。
任必达自豪说:“听听,这砖比现在框架式楼房用的青石砖都要结实,窑里大火烧出来的,当年盖这房子,村里眼红的人多了去了。”
实心砖这个东西赵泽君也知道,现在盖房子都用钢筋水泥,大部分是框架式结构,只要框架打好,墙壁可以随意填充材料,到后世,甚至有黑心建筑商用塑料、毛竹建筑垃圾的。赵泽君家后来分得回迁房,墙壁用手都能抠一个洞出来。
几十年前不同,没框架,全靠砖头。砖好,匠人的手艺好,房子就结实牢固,有不少老房子几十年之后,房体拆下来的砖还能回收利用。
高岗村有不少这样的‘好房子’,上辈子高岗村拆迁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拆迁垃圾’,砖瓦、木料之类的,还专门有人来收购。
赵泽君家当钉子户的时候,每天都能看见有卡车开进拆迁废墟,成吨成吨的朝外面拉。
赵泽君脑子一亮,这也是一笔生财之道。‘废品’生意的利润相当大,尤其是高岗村的建筑废料。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屹立几十年不到的房子里,都是用好砖、好木材搭建的,高岗村几千户人家,积少成多,绝对不是一笔小数字。
“小赵老板,想什么呢?”任必达见赵泽君沉默不语,担心他反悔,劝道:“反正你又不是自己住,准备等着拆迁赚一笔嘛,房子好坏无所谓,关键是结实,它要是在拆迁前塌了,那才是大损失,对不对。”
“对。”赵泽君笑了笑,暂时把建筑垃圾的事情先放一放,目前买房是第一要务,等拆迁通知下来,自己手头的房子和拆迁办达成协议之后,再来考虑也不迟。
两万五的价钱虽然比均价要高,不过赵泽君知道,一旦拆迁,这套20平方不到的破房,至少可以分60平方的商品房。变现的话,至少三倍的利润,不变现等到2016年,宜江市房屋均价一万的时候,就是几十倍利润,只赚不赔。
“任总,后面这里是……”
厅堂有个后门,推开一看,房子后面居然有个十几平方的小院子,在高岗村这种高密度建筑环境下,能有个院子,绝对凤毛麟角。
院子有点类似四合院,周围被四套房子围住了。
“嗨,我不是说我爷爷有四套房吗?”任必达笑呵呵指着周围的几套房:“就这一圈,当年我爷爷是地主,在村里是最有钱的,文革时候房子被征收了,改革开放之后还给我家的。我小时候,这个院子养过鸡鸭,现在早就荒了。”
赵泽君想起来了,任家老祖传下来四套房,任必达父亲一套,大伯三套。任必达父亲和大伯去世后,房子分别又传了下来,任必达得了他父亲的这套,也就是刚才看的。
院子周围的这三套,是任必达的堂弟继承。
“任总,你堂弟这三套房子卖不卖,你帮我打听打听。”赵泽君问。
他看中了这个院子和周围的格局,要是能把这一圈四套房子一起拿下来,就等于有了独立的一片区域,在拆迁公告发布前,完全可以在院子里多加盖一套房,那就等于是五套房。
其实都不止五套,这个四套房围起来一个院子,是一个独立的区域,怎么乱搭乱建都不会影响到其他住户,他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操作的余地非常大。
任必达犹豫了一下,说:“我那个堂弟,我们很多年都不来往了。”
“不来往没关系啊,做生意嘛,送上门的钱还能不要?这种房子两万五一套,不算低了吧,三套房7万多块钱,足够他在市区里买一套漂漂亮亮的商品房。”赵泽君笑道。
“这话倒是不假。”任必达也笑了,说:“不过小赵老板,我那个堂弟,嘿嘿,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任必达苦笑道:“我不是当你的面说自家兄弟不好,我那个堂弟,实在是烂泥湖不上墙,败家子一个,天天正事不干,有点钱就拿去赌,欠了一屁股债,好好的一个家,老婆跟他过不下去带着孩子跑了,家里面亲戚也都不和他来往。你要是找他买房,恐怕两万五拿不下来,他肯定得狮子大开口。”
“爱赌钱?老婆带孩子跑了?”
人的记忆很多是触发式的,正常情况下,不提到相关的信息根本想不到,赵泽君穿越回来后,记录了很多主动记忆的内容,但依旧有海量的被动记忆信息没被唤醒。
刚才任必达说他爷爷是当地地主,文革期间被专政了,赵泽君就觉得好像有些熟悉,现在说起赌钱、败家子、老婆孩子跑了这些独特信息,他猛地想起来上辈子高岗村一个很出名的人物。
想了想,笑道:“那没关系,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你带我去问问再说。”
“也行吧,不过他不一定在家,我们去瞧瞧。”任必达说。
任必达带着赵泽君来到隔壁房子门口,房门没上锁,推了推也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别住了,说明家里应该有人。
“咚咚咚……咚咚咚……”任必达敲门,没人应,赵泽君趴在油乎乎的玻璃窗子朝里面看,房子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敲了好一会也没个动静,任必达和赵泽君都准备走人了,刚转身,后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谁他妈大白天敲门,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个面容憔悴的小个子,挂着大大的眼袋,裹着件破破烂烂的军大衣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就和大烟瘾犯了似的打着哈欠,露出一口焦黄发黑的牙齿。
赵泽君抬头看看天,这都下午四点多了,还睡着呢?
“堂哥?哎呀,稀客啊。”那人看见一身西装笔挺的任必达,态度立刻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任必达有这么个堂弟都觉得丢人,碍着赵泽君的面子,咳嗽一声,介绍说:“小赵老板,这是我堂弟,任继福。继福啊,赵老板是我朋友。你这都下午四点,怎么还在睡觉?”
“嗨,昨晚和那帮孙子打牌打到天亮,妈的,又输五十多块钱。”
“有点事找你聊聊。”任必达说。
任继福警惕起来:“什么事?”
“好事!”任必达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挥手:“让开,别堵在门口,进屋谈。”
看清楚屋子里的环境,赵泽君直皱眉头。
高岗村脏乱差那不假,可毕竟是居家住户,除了任必达那种常年空着的房子,大多数房子从外面看虽然破破烂,家里还是五脏俱全,该有的普通家具都有,无非是档次低了点,简陋了点,条件好点的,有台黑白电视也很正常。如果家里有个女主人,捯饬的整洁干净些,还是能过日子的。
可是任继福的这个家,实在是连猪窝都不如。
堂屋比任必达家要大不少,却家徒四壁,一张缺了腿的木头桌子,四把木头椅子,一个还在坐着水的煤球炉,炉子上面栓了条铁丝,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挂在铁丝上,墙角一只热水瓶。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件家具。
地上烟头随处可见,墙皮大片大片的脱落……
堂屋和卧室连在一块,一眼就能看完,卧室里好像也就一张床,上面乱糟糟的堆着床棉被,油乎乎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
刚进门,任继福就厚着脸皮凑到任必达跟前,“堂哥,给根烟抽抽,妈的,昨天晚上抽完了。”
任必达皱了皱眉,还是掏出一包烟,先给赵泽君递了一支,然后才给任继福发了一根。
任继福盯着任必达手里剩下的大半包烟,陪着笑脸说:“呦,这烟好哎,十五块钱一包呢,哥,你现在是真发了,我平时都是抽一块五的大前门,昨天晚上输了好几十,今天买烟的钱都没。”
“我说你这么大人,天天除了赌就是赌,老婆孩子都跑了,你这样下去怎么搞?”任必达很厌恶的把半包烟丢到桌上。
任继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把香烟揣进棉衣口袋,脸一扬,流里流气的说:“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赌钱碍着你哪一点了?花你的钱了?老婆跑了我乐意,你真当我稀罕她那个生过娃的洞啊?小孩跟人家更好,省的我养了!不花我一分钱长大,将来还得给我养老!
再说了,有你这么当亲戚的吗?咱们还是堂兄弟呢,你现在发了,怎么不能给我个一二十万?”
赵泽君都听愣住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意义?
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上辈子在拆迁前,欠了一笔钱,整天被人上门追债,老婆孩子都跑了;结果一拆迁,不但还了债,还落下几套商品房,当上了收租小地主。
听说有了房子后交了群狐朋狗友,沾上毒,四十多岁就死了。
赵泽君来这里,不是听他们堂兄弟斗嘴的,咳嗽了一声。
任必达会意,不耐烦的挥挥手:“行行行,你不是要钱嘛,别说我不照顾你,小赵老板看上你房子了,你开个价吧。”
任继福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赵泽君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赵泽君,一双三角眼里毫不掩饰流露出贪婪光芒,就像在看一头肥羊。
赵泽君这身打扮也的确像肥羊,二十岁不到,一身名牌,和电视里港澳侨胞如出一辙。
“赵老板,我家这房子那可是祖传的,一百多年了,往大了说,那是文物!有历史价值的!不瞒你说,以前有台湾来的老板看上了,一口价三十万,我都没卖!”任继福牛气哄哄的说。
任必达听他讲这话,就知道要糟。
他和赵泽君打交道时间不长,虽然他不认为赵泽君这笔投资是正确的,但对于赵泽君这个人,却没有丝毫小瞧,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肥羊。
任必达,鄙夷的瞟了任继福一眼,我都宰不了他,就凭你想忽悠他,梦没做醒吧?
赵泽君挥挥手,示意任必达不用紧张,笑呵呵的问任继福:“哦,人家开三十万,是买你一套房,还是三套房啊?”
任继福一愣:“你……你三套房都要?”
赵泽君财大气粗的笑了:“买房子,当然是都买下来,钱我不在乎。”
任继福一咬牙:“一套房三十万,三套房,台湾老板开了一百万!”
说着话的时候,任继福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仔细的盯着赵泽君的反应。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真蒙到了这个冤大头,够他舒舒服服混一辈子!
不要说一百万,最后能买个二三十万,那也赚大发了。
“哦。”赵泽君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就朝外走,“任总,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房子,你弟弟这房,还是留给我们人傻钱多的台湾同胞吧。”
赵泽君说走就走,毫不犹豫,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任必达冲着任继福冷笑一声,扭头就跟着赵泽君离开。
这下任继福慌了,连忙跟出来,张开手拦住赵泽君。
“小赵老板,你这人怎么一点都开不得玩笑呢?我这不是说笑嘛,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我是来做买卖的,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赵泽君脸一沉,冷冷的说:“而且你这个笑话也不好笑。”
任继福讪讪的把赵泽君和任必达重新迎回家里,还特意把炉子上烧得开水拎下来要给赵泽君泡茶,结果找了半天,就找到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杯。
赵泽君很怀疑这个杯子是他喝水喝酒刷牙三合一的,压根不准备碰一下。
看了眼牛必达。
任必达会意,开口说:“堂弟啊,赵老板是诚心来买房子的,你不要讲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什么五十万一百万的,你当那是草纸啊!实话跟你讲,我那套已经卖了。你这三套房,和我那边的户型都一样,你看什么价钱?”
任继福斜着三角眼问:“你卖了多少钱?”
任必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泽君,赵泽君点点头,任必达才说:“两万五,赵老板是爽快人。”
“那不行!”任继福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指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嚷嚷起来:“我家再破,好歹还是能住人吧,你那房子十几年没人住了,肯定不能一个价。”
任必达嗤笑一声,说:“你以为赵老板买你房子是要住啊。”
“哦,我明白了,投资,等拆迁是吧,那价钱就更不能低了。”任继福望向赵泽君,“赵老板,你想想,这个高岗村一旦拆迁,我这几套房子,那立刻就能变成商品房,你花几万块钱,就能换好几套商品房,这买卖赚得太多了吧,我三文不当两文把房子卖给你,到时候你赚了钱,我哭都没处哭去……”
赵泽君直接打断了任继福的喋喋不休:“拆迁有什么好处,不用你来跟我分析,要不是看在有可能拆迁的份上,谁会来买这里的房。不过你要搞清楚,我做生意投资是有风险的,拆迁我能赚,那我问你,要是这里不拆迁,或者等个十年八年再拆,我赔钱了,钱套在高岗村,你赔不赔我钱?”
“不拆迁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赔你钱?!”任继福嚷嚷。
“那不就对了,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拆迁能赚钱之类的废话。”
对任继福这种二流子,一点都不能软,跟他客气,他会当你好欺负,顺杆就朝上爬,恨不得踩在你头上把你榨干。无论是上辈子在传闻中给赵泽君的印象,还是这辈子亲眼看见的德行,都很让赵泽君对这个人感到恶心,和任必达、大象,赵泽君可以笑面相对,甚至不介意在自己目标实现的前提下,让对方赚一些,可这个任继福,赵泽君他即不会给对方留面子,更不准备让他占到一点儿便宜。
任继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语气放软了,说:“赵老板你也看到了,我家就这三套房,你要是都买了,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像我堂哥,他在市里有房子,村里房子根本无所谓的。”
赵泽君点点头:“这话倒还像样。你说个价格吧。”
任继福眼珠子转了转,说:“赵老板,一口价,三套房,十五万。”
说完,死死的盯着赵泽君,看他的反应。
任必达也同样望向赵泽君,目光玩味。
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的确有诚意想买房,也有买房的经济实力,15万的价格,乍一听很高,但是必然有还价的余地。
三套房,加上院子,最后十万成交,甚至十一二万都可以,这笔投资并不亏。
但是,如果赵泽君答应了以这个价格买房,那他的那套房子,就绝对不会是两万五卖给赵泽君了。
而且一旦开了高价的头,后面再买,价格同样会跟着水涨船高。
赵泽君面无表情,似乎在考虑这个价格能否接受。
三个人谁都没说话,过了足足有半分钟,房间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任继福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赵泽君说话了。
他对任必达说:“任总,高岗村差不多有两千户人家吧。”
“嗯,差不多。”任必达说。
得到确认后,赵泽君才看向任继福,开口道:“我是来买房的,不做慈善,就是做慈善,也犯不着跟你做。高岗村的房子,还没听说过哪家能卖出五万一套,你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喊一嗓子,三万收房,有大把人肯卖?任继福,你要是总想宰我一刀,那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两千户人家,的确不愁买不到房,任继福只能说:“那你说多少钱?”
赵泽君淡淡说:“刚才任总不是说了嘛,两万五一套,这是市价。三套七万五,够你在市里买一套像样的商品房了。哦,还有,按照规矩,我一次性买这么多,你还得让我点吧,三套房,七万块。”
任继福立刻跟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眼睛瞪圆了嚷嚷说:“不可能!”
连任必达都愣住了,这小赵老板也太能还价了吧,不但一毛钱不多给,还在原来的基础上杀下去一部分?
“那就算了呗,这里房子那么多,我在哪买都可以。任总,我们走吧。”
赵泽君无所谓的耸耸肩,再一次起身准备离开。
“七万太少了,哥,你帮着说说啊。”任继福向任必达投去求助的目光。
任必达笑呵呵的对赵泽君说:“赵老板,要不再考虑考虑?”
他也觉得这个价钱的确低了,七万三套房,加上后面那个院子,投资赌拆迁的话,就等于四套房。
如果房子是任必达的,他的心里价位至少在8、9万,甚至十万都有可能,七万绝对不会卖。
他还以为赵泽君又是欲擒故纵。
哪知道这次赵泽君态度很坚决,说:“任总,实话给你说,我可能还会继续买,到时候还要通过你。我手头有钱,买谁的房子都行,买他的,是给你面子。七万块是我的底线,再多不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必达也不可能在帮着劝了,没必要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堂弟,得罪了一个未来的潜在客户,对任继福说:“那你自己看吧,愿意卖就卖,不愿意卖拉倒。不过我跟你讲啊,机会就这一次,你自己考虑清楚。”
任继福咬了咬牙,说:“七万块,现钱,一次付清。”
“行,从你哥的中介公司走,省的你不放心。”
赵泽君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几件破家具,不经意的说:“哦,这些东西你带走还是留在这里?你要的话就雇人拉走,不要的话,我就当废品卖了啊。”
一张缺了腿的大桌子,一张木板床,几只椅子,一只煤球炉,还有点零碎的破烂家用。
任继福本能的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环视了房子里的家具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一把老式的圈椅上,这也是房子里唯一一件看起来还像点样子的家具。
“别的家具都能买,这把椅子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是古董,有感情了,不卖,你要是想要,还得多加一千!”任继福说。
这句话一说出来,连任必达都看不下去了,恼火说:“赵老板一让再让,面子给足了你,你怎么占便宜没够啊,贪得无厌!这张破圈椅值几个钱,你还真当是古董啊?”
赵泽君说到家具的时候,其实任必达和任继福一样起了疑心。
任必达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比任继福多太多了,三教九流的那一套也有所了解,任继福仅仅是模模糊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任必达却一下子就想到了收购古董常用的那套手段。
这个年轻人坚持要买高岗村的房子,说不定是有其他目的,比如说古董?
高岗村穷归穷,可是从建国初期就存在了,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很多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传承千百年,底蕴要比那些只有几年十几年的所谓高档小区厚的多,要说家家都有古董那不可能,但是不排除某一两家有捡漏的可能性。
可任家的这些东西,任必达心里都有数。
床是任继福结婚时候找木匠打得,桌子是他为了打麻将方便自己打的,至于那把看似古香古色的圈椅,也不值钱,他们爷爷是老派人,习惯坐这种大圈椅,改革开放之后仿造的,椅子刚造好,人就去世了。
所以,任必达可以确定,任家,没古董。
这些事任必达知道,任继福当然也清楚,任必达觉得这个堂弟太贪得无厌,生怕赵泽君恨屋及乌,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于是张口骂了任继福。
任继福见他堂哥站出来拆台,兀自狡辩说:“不管是不是古董,那都是爷爷留下来的,我家祖传的宝贝,有纪念价值!”
任必达火了,指着任继福鼻子就骂:“我日你,你现在知道顾家了?早干什么去了,爷爷留下来那么多东西,全给你三文不当两文给卖了!”
赵泽君一脸不耐烦的挥手:“别吵了,你不是要圈椅吗?带走!你还要什么?全搬走,这些破家具,我找人抬走还得花钱,你要最好,全部搬走!”
赵泽君不要圈椅,任继福反而没辙了,试探问:“要不,你再加三百,……不,两百就够了,我雇人搬家具也要花钱的嘛。”
“你有完没完!”赵泽君脸一沉。
“行了,你再说下去惹火了赵老板,连房子都卖不掉!”任必达也是一头恼火,怎么有这么个没脸没皮的堂弟,赶紧对赵泽君说:“赵老板,别跟他多罗嗦了,乘热打铁,我们去公司签合同走流程?”
“最后问你一次,卖不卖?”赵泽君看任继福一眼。
任继福连忙说:“行!不过要现钱!”
离开高岗村,三个人坐上任必达的夏利,回到爱家门店签合同备案走流程,任必达亲自带着跑手续,效率相当高,两天不到就全部办好。
四套房,一个院子,外加几件不值钱的破家具,九万五千,外加给爱家的手续费2500,税费,一共十万出点头。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子。
七万块钱,任继福从小到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睛发绿。
“赵老板,丑话说在前面,这房子要是不拆迁,你可不能找我退!”任继福说。
赵泽君懒得搭理他,任必达说:“合同黑纸白字,手续都办完了,谁都不能反悔。万一将来拆迁,你也别眼红!你听哥一句话,拿着这钱买套房,把媳妇接回来,好好过日子吧。”
“这点钱够过个屁的日子!”任必达拿钱转头就走。
“这个败家子,肯定又去赌!”任必达气呼呼的说。
赵泽君笑笑,拿笔写了个号码递过去:“任总,那你忙着,我还有事先走。哦,给你留个电话,以后再有房子,直接打我手机。”
“好咧,我开车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走了啊。”
离开爱家,赵泽君出门打了个辆车,在市里绕了个小圈,然后又重新回到高岗村,已经属于自己的任家老宅。
一进门,他就把大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房间里,一张桌子,一张破床,还有那张‘有着重大纪念价值’的圈椅,赵泽君一分钱不肯多给,所以任继福最后还是没带走。
赵泽君根本没看圈椅,反而蹲在张又厚又重,油腻腻黑乎乎的大麻将桌子边上。
拿出钥匙,一层层的刮掉上面粘着的污渍。
渐渐的,露出里面的木头纹路来。
黑褐色纹路细密层叠,线条流畅,错落有致,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赵泽君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笑了。
正如任必达所想的那样,高岗村是有个有历史底蕴的城中村,在这个村子里,流传着很多故事,在经历了拆迁后,尤其是很多拆迁户暴富之后,村中的那些故事,往往就变成了传奇。
赵泽君上辈子从父母的嘴里,听说过一个‘败家子’的传奇。
前半段,和任必达说的一样,败家子任继福好赌没品,变卖家财,在地下赌场欠了几万块钱,天天有人上门催债,老婆孩子跟人跑了;
后半段,现在还没有发生。
拆迁后,回收建筑垃圾的施工队在废墟里找到一张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桌子,几个人一抬,重得不了的,施工队的头头觉得不对劲,找了个行家鉴定,桌子居然是红木的。
这桌子就是在任继福家废墟里找到的。
听当地的老人说,任家爷爷活着在的时候预备了一副棺材板,正好赶上破四旧,被批斗,他爷爷和他爸这一辈都死得早没顾上,后来国家又开始禁止土葬,棺材板就一直放在后面院子里。
任继福继承家业后,觉得家里放一副棺材板不吉利,就用这几块棺材板打了个桌子当麻将桌。
他还挺得意,即省了料钱,意头还特别好: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后来任继福听说这张桌子买了不少钱,就跑施工队找人家要钱。房子都交了拆了,人家施工队当然不会搭理他,一顿暴揍赶出门外。
任必达、院子、赌钱、败家子,这一连串的提示,让赵泽君想起了上辈子听说过的这个‘传说’。
他买房子是真,买家具,也是真。但绝不是那个所谓的圈椅。
赵泽君估计,任必达也压根没想到这个败家子堂弟居然用爷爷留下来的棺材板做麻将桌,这种事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改革开放后国内经济水平提升,出现了一大批富豪,奢侈品家具也随之兴起,90年代中后期,沿海地区兴起了一股红木热。
红木不仅木材质地好,还象征着富贵吉祥,质地优良,做工精美的红木家具本身就价值不菲,再被这帮子暴发户一炒作,身价翻着翻朝上涨,红木热很快就蔓延全国。
眼前这张红木桌子当然谈不上‘做工精美’,相反,任继福的木匠手艺太潮,要是直接拿出去卖,八成得打个折,还不如木料本身值钱。
双手用力抬了抬,死沉死沉的,抬起来离地不到一尺就抬不动了,怕是有百来斤。
红木并不是某种具体的木料,而是高端木材的统称,包括很多种。不同的具体木料,价格差别也很大,赵泽君对红木了解有限,只知道这桌子是红木,具体是哪种他也不清楚,还得找专业人士来判断。
这么大个桌子死沉死沉的,赵泽君一个人抬不走,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一狠心,找了把小锯子。
吭哧吭哧,废了牛劲,终于锯下来小孩拳头大小的一块,放在口袋里沉甸甸的,跟个小铁驼子似的。
带着木料打车来到了阳川市古玩字画市场。
古玩字画市场这种地方龙蛇混杂,真货不是没有,但很少。
最多的是骗子,靠着巧舌如簧和各种托儿骗人入套,三块钱进价的花瓶愣是能说成明官窑;
还有一种是手艺人,这些人也不完全是靠骗,而是作假仿古,以南方某个县最为有名,全国的高端仿制品几乎有七成以上都是出自这个县,做旧在当地几乎就是当地的支柱产业,有生产流水线,做出来的东西以假乱真,即便是真正的行业也难辨真假,只能凭感觉去判断。
这种人不骗人,就把东西朝那一摆,让你自己看,你觉得是真的,他就顺水推舟卖按照真货价格卖给你,你觉得不对头,掉头走人他们也不留你。
上辈子老爸下岗后常来古玩市场捣鼓邮票,认识了家年纪差不多大的古玩店主,是个手艺人,两人关系处得不错,经常一块去钓鱼。
从赵涛嘴里,赵泽君对这人有一些了解,觉得还算靠谱。
凭着记忆,找到了这家叫做‘博古斋’的门脸。
店里没开灯,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很昏暗,房间最里面,有两排靠墙的架子,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一只半人高的大铜暖炉放在屋子最中央,炭火熊熊,很暖和。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窗户下面,捧着本线装书在看,见有客人来了,也不招呼,就说了句‘随便看’,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这人大概就是老爸上辈子后来的朋友,姓沈,叫沈炼。
“沈老板,我慕名而来的,有块木头想请你帮我瞧瞧。”赵泽君对沈炼的性格大概有些了解,于是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说。
“拿来我看看。”沈炼放下书说。
赵泽君把木头块递过去,沈炼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忽然站起来,一转身钻到里面房间去了。
赵泽君正奇怪,什么意思这是?不至于明目张胆的抢劫吧?
没一会,沈炼又出来了,手里端了一盆水,把水放在桌上,然后又把木头丢进水里。
木头居然沉下去了!
沈炼抬头,一双鼓出来的死鱼眼盯着赵泽君问:“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怎么了?”赵泽君不解。
“我们这不收赃物,也不收土里挖的。”沈炼把木头从水里拿出来,随手拿了块布擦干净,还给赵泽君。
赵泽君连忙解释说:“误会了,这东西是我一个朋友爷爷留下来做棺材的,那人太败家,又好赌,卖给我了。我听说这是红木,蛮值钱的。”
“哦。”沈炼点点头,又拿起木头,摇头鄙夷说:“谁跟你说是红木?有拿红木做棺材的吗?显摆也不是这么显摆的,煤老板都干不出来这种没品的事。”
赵泽君一愣:“那这是什么?”
“说它是红木吧,也没错。严格说,它是红木的变种,小伙子,听说过一句话没:纵有珠宝一箱,不如乌木一方?”
“这是乌木?”赵泽君眼睛一亮。
上辈子看到过新闻报道,某处农民在河里发现了大块乌木,价值百万。
赵泽君还专门上网查过,乌木也叫阴沉木,是被在水流山体塌方过程中,被埋在地下的树木,经过千百年时间碳化形成的特殊木料,原理和煤炭形成是一样的,如果时间足够,也会变成煤炭。
由于形成过程特殊,可遇而不可求,质地坚硬等等原因,乌木价格很高,传说还有辟邪的功效,是非常好的棺材材料。
从清代开始,乌木就是皇家专用,民间禁止使用。现代社会,一旦曝光,有关部门就会随之出现,直接征收,给发现者一点象征性的补偿。
也不知道任家老祖从哪弄来一大块阴沉木。难怪政府要专政他,这个地主老财,活着的时候压迫广大劳动人民,死了还想在阴间享受皇帝待遇!
沈炼点头,接着说:“就是乌木。不过,这个‘乌木一方’,指的是金丝楠乌木,这要是一块金丝楠,倒是值不少钱。据我看,应该就是普通楠,这么一小块,值不了多少。”
“大概能值多少钱呢?”赵泽君有的可不是一小块,而是一大块!
“几百块钱,顶了天不到一千,你要卖,我收。不过话说在前面,我收来了,找名家加工,成品价格少说翻一倍。”沈炼说。
赵泽君想了想,问:“大块的呢?”
“哦对对,你说这是你朋友爷爷的棺材板,那我得看看实物的品相才能给你价。”
“那我明天带您去看?”赵泽君问。
“行。”
离开博古斋之后,赵泽君留了个心眼,先去网吧上网查了相关资料,又回到古玩市场,连续咨询了几家店,最后确认沈炼应该没有再价格和品相上忽悠自己。
实际上,在询问过的这些店里,沈炼算是最实诚的,价格开得也不低。有一家老板甚至说这就是普通的黑乔木,几千块钱一吨。
第二天一早,赵泽君就领着沈炼到了高岗村。
这次他早有准备,找了个砌墙用的泥推子,又弄了瓶洗洁精,好不容易把桌上的一层污垢给擦干净,露出黑褐色的本相来。
也难怪任继福不识货,阴沉木的表面卖相并不好,黑乎乎的,看着就像遭雷劈的树似的。
看到那张阴沉木打造的‘麻将桌’,沈炼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炼不愧是做古玩生意的,长得就和刚从土里抛出来的僵尸差不多,脸上肌肉干瘪,一双鼓出来的死鱼眼,不说话的时候非常吓人,直接宰了放干血,估计都能冒充古尸卖出去。
长相本来就砢碜,脸这么一沉下来,就难看了。
赵泽君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毛毛的。
一边推开窗户,让房间里有点阳光,等站在阳光里,这才疑惑说:“不会是假的吧不应该啊,我昨天给你看得那块,就是从这桌子上锯下来的,你看,这还有个缺口呢……”
说着,还指了指锯木头留下的缺口指给沈炼看。不过他不太敢靠近沈炼,万一这家伙真是妖孽成精呢?
沈炼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这话一点都不假。真是造了孽,好好的一块乌木板子,愣是你那个朋友糟蹋了,说他是败家子都是客气的。”
听说是真货,妖孽也没有在阳光下冒烟,赵泽君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不过话又说回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我那朋友又赌又懒,混到今天这一步,连祖宗棺材板都保不住,也是活该。”
沈炼意外的看了看赵泽君,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读老子?”
“我父亲喜欢,各种杂书,我从小跟着后面也看了不少。”赵泽君笑道。
“老子可不是杂书。”
沈炼拍了拍桌子,“行了,不说废话。还是说乌木,木头是好木头,不是金丝楠,好歹也是老楠木。不过给你那朋友搞成这副德行,大物件是做不成了,只能做手串小摆设,价钱不会太高。”
这张乌木桌子,对于赵泽君是意外之财,他也查过,不太可能卖出天价靠着它暴富,上辈子那种几吨重的大家伙,也不过几百万上千万而已。
而且乌木太烫手,价格差不多就可以尽快转手了,省的惹出麻烦,赵泽君可不想有关部门从天而降,给他发一张好人卡。
“您能开多少?”赵泽君直接问。
沈炼想了想,说:“要还是原来的棺材板子,三十万我都买,买回去我也不卖了,直接买回去打一副棺材,给自己将来预备着。不过现在这样,我只能给你十万。”
“十五万。”赵泽君说。
沈炼说:“各让一步吧,12万,总得让我有赚头。”
人都是将心比心的,遇到漫天要价的任继福之流,赵泽君寸步不让,遇到像沈炼这样实实在在做买卖的,赵泽君也很好说话,呵呵一笑;“行,12万就12万,不过您帮我刻个乌木小佛像,我留个念想。”
“等于又便宜你好几千!行吧,你留个联系方式,做好了我联系你。”沈炼说。
顺利成交。
这天晚上,沈炼就找了几个工人把桌子抬走,钱是现金,用个小袋子装好交给赵泽君,两人留了电话,沈炼和给赵泽君一张名片,说以后有东西,也能拿到他这来收。
赵泽君知道他的背景,这家伙就是南方那个专业造假县出来的,渠道多得很。
十二万,摊在床上,像个小枕头,赵泽君拍了拍自己十八岁的嫩脸蛋,有点恍惚。
这一进一出的,买了四套房一个院子,等于一分钱没花,还赚了两万……我是该开心呢,还是很开心呢?
躺在钱上的生理感觉并不好,硬邦邦的挺膈人,不如棉花枕头舒服,不过心理情绪爽到爆,赵泽君觉得现在开心还为时过早,等什么时候能用钱搭成一张床就差不多了。
躺在现金枕头上,他反复回想着上辈子听说过的那些‘传闻’,回忆高岗村里是否还有类似的情况。
也许是消息渠道有限,也有可能是被动记忆的关系,没有触发点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总之想来想去也没想到。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整个拆迁过程中,能获利的不仅仅是买房子。
拆迁本身就是一场刮地皮行动,等高岗村成了一片废墟的那一天,所有隐藏多年被人遗忘的财富,都将浮出水面,连同建筑废料一起,论吨卖。
上辈子姜萱被抓之后,在牢里和赵泽君说过一句话:老子还是心软,就该直接弄死那小子。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拆迁这锅大乱炖,有肥肉牛肉羊肉,也有青菜白菜粉条子,即然已经拿着筷子站在锅边上,当然什么滋味都得尝一尝,不光要吃饱、吃好,最好还能打包带走!
第二天一大早,赵泽君就带着新入账的12万跑了趟银行,把钱存进账户。
望着渐渐多起来的存折数字,想着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赵泽君心里充斥着满足感。
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在夜里出洞偷粮食的小老鼠,趁着人们熟睡无知,偷偷的跑到粮仓,一点点的把找来的粮食搬回自己的小窝里,等待着天亮之后,睡在窝里大吃大喝!
……
就在赵泽君存钱的这家银行二楼,行长办公室面对面坐着两个女人。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熟女,充满了妇人的风韵,略施淡妆的脸上却有股子冷冰冰的味道。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让人想到的绝对不会是性感,而是强势。
对面的女孩子不到二十,眉宇之间和成熟女人依稀有几分相似,但那神情仪态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同样的冷。
正是夏语冰。
“妈,大院里那几个家伙寒假来玩,我正要去接呢,叫我来干吗?”夏语冰问。
“别急,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哦对了,有空去买辆自行车,要么就去考个驾照,等上大学可以开车了。”
“那我不成全校焦点了,我不要。”夏语冰摇摇头。
夏语冰母亲吴莉笑了起来,自豪的说:“我的女儿走到哪都是焦点。对了,上次你们联欢会,和你跳舞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叫赵泽君?”
夏语冰不悦说:“妈你干吗啊,做客户调查做到亲闺女头上来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妈当年就吃亏在遇到了错的人,妈可不想这种事重新发生在你身上。”吴莉淡淡的说。
夏语冰用同情的眼神盯着她老妈看了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
“妈,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总背着这个包袱,我觉得挺没意思的。说白了,你是大家族出身,从小到大都是人尖子女强人,学校商场上无往不利,偏偏在我爸那栽了个大跟头,你有挫折感,心里这口气出不来。”
吴莉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盯着夏语冰愣了半天,才说:“你这死丫头,从哪学得这些,批评起你妈来一套一套的!”
“本来就是,我以前不知道,长大后才明白。你以前就看不起我爸,觉得你是千金小姐,我爸穷小子一个,你愿意嫁给他是他的福气,结果他反而和你离婚不要你了,你这就就受不了,内心是崩溃的!”
夏语冰老气横秋的拍了拍吴莉的肩膀,认真的说:“妈,女人,对自己好一点,早放下,早解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没有吸引力的。”
“我要被你这个死丫头气死了!”吴莉一拍脑门,郁闷说:“你以前不是这样啊,这些怪话都跟谁学的?”
“你调查的那个赵泽君喽,和他聊天挺有意思的,他话虽然难听了点,可分析的很到位啊,难道不是这样吗?”
夏语冰一脸无所谓,说完站起来就朝外走,回头不会的挥挥手:“我走了啊,晚上不回家吃饭。哦,您要是有闲工夫,别总调查我同学,琢磨着给我找个后爸,省的您一个人空虚寂寞冷……”
“嗨,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连家里的事都朝外说?!”
吴莉调查赵泽君,起因其实并不是因为跳舞,而是一笔存单。
理论上来说,分行行长不能去查客户的存单,但她这个级别想要查的话办法很多。
大部分情况下,她不会去看,每天银行这么多的交易进出,她即没有时间一条条去看,更没这个必要。
不过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查其它的数据统计资料,看到了‘赵泽君’这个名字,还有一笔接近50的转账。
单亲母女之间吵架常有,但也无所不谈,吴莉知道女儿有这么个与众不同的同学,何况赵泽君这个名字不常见,因此引起了吴莉的注意。
稍稍查阅了下客户资料,就判断出,这个有五十万转账的赵泽君,应该就是女儿的那个同学。
年纪轻轻的,从哪来这么多钱?
想着,就又一次进入了内部系统。
“嗯?刚才又存了12万?这才几天时间,这个小男孩家里条件不错啊?”吴莉下意识的以为,这笔钱是赵泽君父母的钱。
感情上受过伤的女人,对感情即极度的敏感,又无比的渴望。
吴莉年纪大了,这份心思就转移到了宝贝女儿夏语冰身上,尽管夏语冰才十八岁,可吴莉对她和男生的交往极其留心。
如果能找到一个家庭条件好,有情趣,女儿又喜欢的男生,从小就培养感情,将来应该比通过人介绍的要稳定的多。
但是前提,一定要门当户对,绝对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吴莉有些隐隐的担忧,女儿最近的状态和以前截然不同,在以前她绝对不可能说出今天那些怪话,明显是在模仿那个赵泽君,彻底被他带上歪路了,估计两人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她是从小女生走过来的,一个女孩子出现这种状态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这个男人如果合适,那当然再好不过,可如果是个坑,这时候的女人是没有判断能力的,也会带着甜蜜不管不顾的朝下跳。
想到这里,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内部号码:“喂,小张啊,年底快到了,你去为近期存款超过五十万的大客户做一个回访吧,最好把客户的家庭资料也调查一下,方便我们开展明年工作……”
赵泽君刚回家没多久,正在做高考模拟题,手机就响了,是银行的号码。
一个声音很甜腻的客服先是一通吉利话,然后说明来意。赵泽君在银行有大笔存款,是他们的重点客户,想请他配合做一个家庭情况调查,如果有合适的理财产品,银行会根据他的家庭情况做出及时推荐。
上辈子老妈就喜欢做理财产品,风险小,利润比定存稍微高点,赵泽君不缺那点小利息,琢磨着将来钱充裕了,拿一部分给老妈做理财,免得老妈年纪大之后觉得无事可做。
按照对方的问题,回答了家庭人员、父母工作单位和收入一系列问题。
接着做题,这尼玛模拟题太难了!赵泽君有时候挺鄙视那些出模拟题卷子的,非把题目出得比高考难一个档次,才能显出你们有水平?高三学生的心理压力本来就大,你们还吓唬人!
鄙视归鄙视,该做还得做,大学必须要上。这对于之后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人生都有重大意义。
寒假时间过得很快,自从买了任家的四套小院房子后,接下来一个礼拜,任必达都没主动联系赵泽君,赵泽君做题做得都想吐,出门逛街,路过爱家门店,顺路去和任必达聊了几句。
这才知道眼看着就要过年,房屋市场比较冷清,年前卖房子的人很少,都等着热热闹闹过个年,除非遇到真过不去的关口,否则就是真正的败家子也不会在大过年的卖家产,等到过完年市场会很快热起来。
还聊了两句任继福,任必达有个朋友是开赌场的,听说任继福拿了钱就泡在赌场里,居然还赢了一万多块钱。
“你也不劝劝他?摆明了一开始故意让他赢,都赢了一万多,赶紧见好就收吧。”赵泽君说。
“劝?他能听我的话?这小子自以为赌神附体,现在别提多狂了。”任必达苦笑。
赵泽君倒是懒得管任继福会不会输钱,只要最后房屋拆迁阶段,对方不要眼红来找后账就行。任继福这种无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真在赌场把钱输光了,为了钱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干出来,到时候给自己找麻烦惹出乱子来可不好,拆迁嘛,闷声发财就行了,千万别搞的满城风雨的。
看来还得多少提防着他一手。实在不行,拆迁之前让姜萱带人把任继福腿砸断,让他去医院老实呆上两个月。
说起来好像有点不择手段,不过为了这第一桶金,赵泽君绝对有刺刀见红的心理准备。当初连自己身体都能豁出去挨顿打,何况是任继福?
赵泽君算是捡了一条命的人,现在就像一只红了眼的野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一切可能到手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甚至不惜拼命。
不论是谁,只要胆敢拦着他赚这第一桶金,就得准备迎接他的刺刀!
日子过的飞快,小刺刀没亮出来,大年三十先到了。
赵泽君上大学的时候听过一次客座讲座,教授说在全世界各民族中,中国人是最喜欢过年过节的,甚至超过了动不动就举办狂欢的巴西人和流浪世界载歌载舞的吉普赛人。
究其原因,中国人是农耕民族,有着悠久的文化历史,几千年的传统思想里,家庭和亲人的重要性要超过一切,甚至超过‘国’。
传统节日,象征的全家团圆,寄托了对亲人的思念。
外国人过节,感觉到欢乐;中国人过节,会觉得温暖。
赵家根子上是外地人,老妈周娅的老家在沪市,老爸老家在苏南省在省会建武市,当年知青上山下乡,父母在宜江市周边农村相遇相识相恋,最后一起留在宜江市成家立业。
亲戚们大多都在外地,平时是冷清了点,可也有好处,过年不需要到处走亲戚,就一家三口团团圆圆,老妈周娅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老爸炸了一大箩筐赵泽君喜欢吃的糯米圆子。
“多放肉,多放肉!”每次家里炸圆子之前,赵泽君都会嚷嚷,这次也不例外。
客厅里,电视春晚刚开始,倪萍大姐煽情的声音介绍之后,开场舞《和春天一起来》。
春晚在中国办了十几年,好看的节目越来越少,套路越来越多,就差‘春节晚会’四个大字换成‘歌功颂德大会’了。
不过就像年三十晚上的饺子,好吃不好吃在其次,吃的是个意思,不管好看与否,过年都得看看。
黄宏刚上台,赵涛就嗤笑说:“这人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春晚上?”
99年春晚,黄宏在小品里深情呐喊出‘咱工人要替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激起台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和民间一片潮水般的骂声。
“立场坚定,斗志强呗。”赵泽君笑着说。
今年春晚,主要期待的还是赵本山的小品,去年卖拐轰动全国,今年的节目单子上出现了续集,卖车,大头厨师范伟同志的智商一年更比一年低,赵本山的事业一年比一年好。
从今年开始,赵本山的大东北娱乐帝国初见雏形。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谁看不起人民,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人民就会把他踩进茅坑钉在耻辱柱上;谁能带给人民欢乐,人民就会给予谁回报。
前半句是老毛说的,后半句,是赵泽君说的。
快到12点,全家人都在打电话给亲戚朋友们拜年问候。这时候三台手机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赵泽君和赵涛一人一台手机拨通号码,老妈周娅舍不得电话费,用家里座机在打。
赵泽君重生之后,朋友其实并不多,不过仅有的几个朋友含金量都非常高,不是单纯的指利用价值,而是和这些朋友之间相处、交往的经历,都有值得回忆的闪光点。
先是发了几个短信,班主任老何,牛必达,沈炼这几个谈不上深交,但是有往来的。
牛必达第一个回短信,一段好几百字俏皮温馨并存的转发段子;
沈炼过了两三分钟回了一句简短的话:佛像已做好,有空来拿。
老何一直没回信息。
然后给几个重点人物挨个打电话问候。
第一个是给于哲打的。这小子大年三十还在网上更新,当然,他有存稿,用的是存稿。
这也是赵泽君特意交代的,真想走网络小说这条路,天赋之余,就是勤奋,回想上辈子的网络小说大神,在最初阶段任何一个人的更新速度都是杠杠的,某位被众多所谓文青鄙视的小学生大神自从出道以来,十几年如一日,就没断更过,即便功成名就之后,依旧如此。
一个人能在某方面有所成就,一定是有他与众不同的特质,没有任何成功是百分之百侥幸获得。
于哲的情绪相当高昂,流氓第一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浣剑的编辑在看到第二部风云再起的部分大纲后,已经决定进行重点培养。年后发书,在赵泽君的建议下,于哲在网上一直在写间断的番外篇,预告片,这种几千字的小短片天马行空,不需要大纲,但是若有若无的联系,最能吊起读者的胃口。
于哲,或者说血云在网络小说界大红,已经是定局。
好运从来都是光顾成功人士,于哲以前处处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只有赵泽君愿意和他做朋友,现在春风得意了,浣剑很多作者都主动来结交,据说他在过年期间,邀请了几个同行来宜江市旅游交流。
“嗯,你这个想法好,干哪一行都不能单打独斗。多认识一些网络写手有好处。”赵泽君原本准备说到时候我也去,想了想暂时没提,寒假要办得事情其实也挺多,未必有时间。
于哲还贼兮兮的告诉赵泽君一个‘秘密’,他老爸年前办了五份网吧证,全出手了,这个年,于家过得很肥。
“我爸妈让你过年有时间来家里吃饭。”于哲笑呵呵的说。
“嗯,知道了,帮我给你爸妈拜个年。”
给于哲打完,第二个是夏语冰。
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好像在卡拉ok,隐隐约约有女生在唱徐怀钰的踏浪。
“咦?你什么时候买手机了,号码都不告诉我?呵呵……”
夏语冰的声音听起来迷离梦幻,还腻腻呼呼的,像是嘴里含着口水。
女人喝了酒就是这样。
“你在哪呢?”赵泽君奇道。
“省城来了几个朋友,都是从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我陪他们在唱歌呢……嘻嘻,我回家也没人,我妈去首都开会了……年三十一个人在家好凄凉的……”
赵泽君无语,这都一帮什么人,大过年的全不回家。
“没事,就是给你拜个年。哦,你少喝点酒啊,我听你声音都不太对劲了。”赵泽君叮嘱了一句。
夏语冰平时话不多,很少暴露内心,偶尔说些深入的话题,也是朦朦胧胧点到即止,很少这么直白的说出‘一个人好凄凉’这种话。
“放心吧,都是我的发小,不会有坏人的!嘻嘻,过年有没有礼物啊?”
“嗯,送你辆自行车吧,你车不是被偷了嘛。”赵泽君想了想说。
夏语冰沉默了两秒钟,忽然爆发出一阵相当不淑女的狂笑,赵泽君似乎通过电话都能想象到她一手扶墙,一手拿电话,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要什么自行车啊……哈哈!”
得了,这丫头是彻底喝高了!
“你有我手机号码,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少喝点。”说完挂了电话。
接下来一个电话是给姜萱打的。
一年365天,姜萱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年三十这天,一定在家陪他妈。这个习惯雷打不动,上辈子直到被抓进去之前都没变过。
“这春晚一年比一年难看,你干吗呢?”姜萱问。
“在家看电视啊。”赵泽君说。
“要不过完十二点,带你去打个新年开门炮?”姜萱压低声音笑道。
姜萱最近心情不太好,宋总耍了他。
姜萱帮宋总干活尽心尽力,因为宋总许了他一个前途:建筑公司成立之后,让他单独带工程队。
对于这点,赵泽君绝对支持,实话实话,赵泽君现在没有能力给姜萱这个前途。而且姜萱如果能借着宋总的势崛起,对于他们两的将来都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害处。
现在看来,宋总只是在用一根胡萝卜吊着姜萱,让他卖命。
平时也经常三瓜两枣的给好处,比如那辆二手摩托车,所以姜萱混得比一般小混混要滋润的多,在宜江市道上,也渐渐开始有了‘小萱’这号人物,各路老板们都知道宋总手下的小萱能打敢拼,会做人,很能干。
可是建筑公司带队的事,始终没下文,建筑公司成立不到几个月,就接了几笔大单子,几个施工队都已经派出去做事,姜萱却一直被闲置着。
姜萱有点明白过来,宋总这是让他卖命,又不给实权。
“我现在到哪去都一群人小萱哥叫着,都是虚好看,买个手机还要你掏钱。”姜萱冷笑说。
赵泽君想了想,说:“大概是你锋头太劲了。”
赵泽君上辈子在小公司当副总,大约能猜到宋总的心思。
姜萱有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宋总才会收拢他。
但他毕竟不是宋总的心腹,跟着宋总时间太短,骤然给了他实权,宋总在人事上很难平衡,对以前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不好交代。
可能还有个原因。
用剑者终死于剑,宋总和姜萱都是混混出身,姜萱的表现过于优秀,宋总不放心立刻就把实权交给他,免得将来控制不住。
听完赵泽君的分析,姜萱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想起来了,老宋有几次和我聊天,我当时没留心,现在想想那些话,应该就是在敲打我。那,我以后低调点?”
“不可能,你现在才开始低调,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是在装,扮猪等着吃虎。再说了,宋总用你,用得就是你的锋芒毕露!你低调,价值也就不存在了。”赵泽君说。
“我草,那我不是进退两难,等于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姜萱郁闷了。
赵泽君回头看了看在客厅看电视的父母,拿着电话走到阳台上,才继续说:“也的确,你这样整天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会去站场面,一会去看场子,还给建筑公司跑腿,最后倒是帮宋总解决了不少麻烦,可是你自己什么都不精,时间长人就废了。”
“对啊,我急的就是这点,我要是只想当古惑仔,干嘛要跟宋总混。这帮老混混水还是深啊,以前小看了他们。”姜萱说。
赵泽君想了想,说:“不一定要指望宋总,你自己能不能接工程?”
姜萱一愣:“你手头有工程?”
“有,不过不大,几千块钱的小单子,也许后续还会陆陆续续有。”赵泽君说。
“行啊!单子小,我正好可以练练手,人我也能找到,实在不行,去劳务市场雇人,按天算。”姜萱语气一转:“不过我没资质。”
赵泽君哈哈一笑:“要个屁的资质,几千块钱的小工程而已,又不需要通过政府验收,你能拉起来一支施工队就行。”
“那就一点问题都没!你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姜萱问。
赵泽君说:“就盖间平房,不要求质量,什么破烂建材都行。”
姜萱奇怪说:“这你要干嘛?我跟你说,我干了这段时间对建筑内幕了解不少,框架式楼房主要依靠承重梁,其它位置偷工减料问题不大,最多漏水地不平,不过你平房如果用垃圾材料,用不了几年真的可能会塌!你别小看平房,以前老辈人盖房子那都是一生的大事,怎么精细高标准都不为过。房子是住人的,质量差点没事,要是塌了那麻烦可大,宋总都不敢这么瞎弄。”
“你误会了,我就要房子,不住人,能保证一年内不塌就行。”赵泽君说。
“嗯?”姜萱愣了一下,“你是不是又琢磨出什么生财之道来了”
赵泽君权衡了片刻,才开口说:“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收到风声,高岗村就今年要拆迁,我在那买了房,准备多建几套违规建筑,到时候一拆,这都是钱。”
“你这个风声太大了吧,从哪收到的?!”姜萱吃了一惊。
02年房地产还没火起来,可如果能确定某地会在短时间内拆迁,事先买房投资,绝对有赚头,收益比钱存在银行好得多。姜萱在建筑公司干了这段时间,算是半个内行,对地产行业的未来比外行人更加有信心。
赵泽君压低声音说:“消息哪来的,我不好说。你一个人知道就行,工程能不能干是其次,你千万别在宋总面前说漏嘴了。”
“这我明白,给他知道了,咱们连汤都喝不上。”姜萱哼了一声:“宋总就是条贪得无厌的老鳄鱼,闻到点血腥味就游过来,自己吃饱了都不行,还得把锅给踹翻了,让别人吃不到。”
事情宜早不宜迟,赵泽君根本舍不得浪费这辈子的一丁点生命,说:“这样,十二点家里人睡觉了之后,我们出来具体聊。”
“好!”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一瞬间,外面鞭炮轰天响起。
赵泽君等了一个多小时,等鞭炮声稍稍弱下来,父母都休息后,蹑手蹑脚的出门。
姜萱已经等在楼下,穿了件大风衣,靠在电线杆子上抽烟,摩托车停在一边。
“走,带你去个地方,边吃边聊。”
摩托车最后在一个小巷子停下了,周围破破烂烂的,街道上到处都是爆竹纸屑,昏暗的路灯下,有个红色简易房,卖馄饨和烧烤。
大过年的,红房子里只有一桌两个客人,老板是个很瘦弱的中年女人,大概天太冷了烧烤又呛人,一边烤肉,一边咳嗽。
“阿姨新年好。”姜萱笑呵呵的走过去。
女老板一抬头,意外说:“小萱啊,大过年不在家怎么跑这来了?”
“嗨,春晚不好看,和朋友出来说点事。这是赵泽君,军子也认识。阿姨,给我们来两大碗混沌,再弄点串。多烤点,吃不完我打包带走当夜宵。”
坐下后,姜萱回头看了看烤串的女人,才对赵泽君说:“这是军子他妈,下岗了没收入,在这里摆个摊子,军子过年在迪吧看场走不开,我顺路来帮着照看照看。咱们就在这里聊。”
同样是人,有的人年三十在家看春晚,有的人在场子里纸醉金迷,有的人,就要带着肺病在街上摆摊讨生活。
赵泽君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选择过怎样的生活,而不是被生活逼着去做选择。
建筑工程赵泽君只懂一个皮毛,上辈子公司盖两层办公小楼的时候,他还在另外一家公司当白领。向姜萱说清楚了自己的意图,具体工作都由他去负责。
“你多建材的时候留心,多买一部分,另外买几根结实点的钢筋。”
“无非就是在院子里多加一间房,你这个格局,四面都是房,如果图省钱的话,连墙都不用砌,院子加个顶就行。”姜萱不解问:“买钢筋干嘛,那东西不便宜。”
赵泽君用手指沾了点啤酒,冰凉冰凉的,然后在桌上画了个二层楼的简图。
姜萱盯着桌上的水图看了几眼,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抬起头吃惊说:“你心太大了吧?这是准备再来一层?”
“那必须的啊!”赵泽君说。
“乖乖,你这就等于买了四套房,中间盖一间变成五套,上面再加一层,摇身一变成十套?!不对,再加一层也不可能是十套,下面承受不住,工程也太大,不过变成五套,再加一套超级大户型绝对没问题。不过,这么做,工程量比原来要大一倍不止,就算我这边一毛钱不赚你的,你花费也不小。你确定高岗村要拆?别弄点钱全部砸在里面了。”
赵泽君沉默了几秒,才说:“有七成把握。上次的网吧证,我也是事先收到风,放风的人通着市里,应该不会错。”
于局长这张虎皮大旗,闲着也是闲着,不时的扯来用一用,遮风挡雨,掩盖疑虑。
无论是网吧证还是拆迁,谁都不可能去当面问于今有没有事先和赵泽君透风,私下透风的事,明面上绝对没人会承认。
至于姜萱,赵泽君太了解他,就算他和于今认识也没关系,他压根就不会去问于今这种问题。
不但不能问,连提都不能提,那样只会让人觉得他不懂事,太功利,甚至是别有用心,要借此要挟于今。
“哦,你上次要对付的那个小子……行,我明白了。”
姜萱说了个开头就很知趣的打住,话锋一转,就事论事说:“七成把握,的确能赌一把了,赌对了花开富贵,赌错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赵泽君点点头,姜萱的话也正是他想的,任何投资都有风险,面对七成把握还不敢出手,干脆回家抱孩子算了。何况他的把握,远远不止七成。
姜萱没在风声的来源上多问,注意力集中在接下来怎么具体办事,说:“这么一来,更不能让老宋事先知道,我一个人不一定忙得过来,把军子叫上行不行?”
说完,看了看在门口给他们烤肉的军子母亲。
“只要嘴严就行,上次上网炒作的事,军子干得不错。”
赵泽君想了想,又补充说:“具体怎么做,用谁,怎么用,你斟酌着办。其实盖这个一二层违章建筑都是小事,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你自己能带出来一支工程队伍,哪怕规模小一点,对将来都大有好处。”
姜萱疑惑的问“现在这个工程太小,就算你将来还要买房扩建,只有你一户工程量也绝对支撑不起来一个专业稳定的施工队。”
赵泽君眼睛微微眯起,问:“如果不是我一户呢?”
“不止你一户?你手头也有其他业务能介绍?”姜萱琢磨着赵泽君话里的意思。
“暂时倒是没有,就连我自己,也才买了这几套房而已,未来能买多少,我不确定。”
顿了顿,神神秘秘的说:“你忘了,高岗村有两千户人家,很快就要拆迁!”
姜萱悚然一惊:“你有门路拿下拆迁工程,不可能吧!这么大的工程,连宋总都接不住,真要做,绝对是上市大公司,要么就是几家当地的实力公司联手标……”
言下之意,赵泽君不可能有拿下高岗村拆迁工程的背景。
“我当然没有这个实力,开玩笑,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十几个亿的背景谁拿的下来。”
赵泽君笑着摆摆手,解释说:“你在宋总建筑公司做过,应该知道,大公司拿下单子,未必都是自己做,会层层分包出去。咱们拿不到总工程,不过下面的分包项目还是有可能的。这么大的拆迁工程,随便漏一点出来,就够养活一个小工程队了。”
“额,这倒是。要是真能拿到分包,赚不赚钱都无所谓,能把队伍带出来才是最重要的,有了第一单生意,后面的路就好走的多。”姜萱点头说。
姜萱的想法和赵泽君的方向不一样。
姜萱想的是长期,就算他能拉起来一支队伍,可是毕竟他底蕴太薄,就算费劲拿到小分包工程,也肯定是经过层层盘剥,不剩多少利润,所以他没指望赚钱,而是赚经验和名声,脱离宋总培养他自己的项目班底。
这是长远规划,赵泽君当然是认同的,不过除了未来,赵泽君想的还有赚快钱。
那天买房和任必达料到房屋建材提醒了他,拆迁废料里油水很大,运气好的话,甚至要超过拆迁工程建筑队的工程款本身,如果能通过施工队和拆迁办、拆迁公司方面进行勾兑,再拿下一部分废料回收工程,这才是真正的利润点所在,投入少,开销少,回报率却相当大。
“如果想要接工程,那就必须有资质了。”姜萱皱眉说:“老宋去办资质很轻松,可是这事暂时不能让他知道,我自己恐怕办不下来。”
赵泽君点头:“我来想办法。”
聊了一阵,吃完烧烤已经到凌晨三点了,结账,赵泽君付了六十多块钱。
赵泽君扫了眼摊子上的食材,炒饭炒面馄饨,各种肉串,种类倒是挺多,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忽然就想起来了,问军子老妈:“阿姨,怎么没有小龙虾?”
“小龙虾,那多脏啊,谁吃?”军子老妈说。
“阿姨,他一肚子主意,听他的没错。”姜萱笑道。
赵泽君回忆了一下,上高中时候,大排档的小龙虾好像还真不常见,一般人觉得这东西长在水沟里吃寄生虫长大,很不卫生。
小龙虾真正火爆起来,好像也就是05年06年之后的事情,到2016年的时候,宜江市大排档已经卖到了六十多一斤。
想了想,说:“这样,下次我写把小龙虾做法写出来,阿姨你照着试试看,卖得好就卖,卖不好我全部包圆回家吃。”
“那好,我来试试。”军子老妈说。
回去路上,姜萱好笑问:“你有没有个正业,一会上学,一会办网吧证,一会买房,现在怎么又当大厨了?”
“我他么全能型选手!”
从年初二开始,姜萱就没怎么闲着,和军子一起筹备工程队。
跟着成功人士混,平台大,机会多,眼界高,结实的人脉也多,虽然不能用宋总的人,但在建筑公司干了这段日子,姜萱倒是有不少人力资源信息。
赵泽君在家写了一份后世小龙虾最常见的菜谱,麻辣小龙虾。
他吃过不少有特色的龙虾,麻辣小龙虾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一种,不过他也不确定小龙虾是不是就一定好卖,至少目前小龙虾在餐饮市场还没火爆起来,真写了一大堆菜谱,军子老妈进货太多最后砸在手里,那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先试试水。
那天晚上灵光一现想到小龙虾这茬,赵泽君第一反应是让自家人去做,投资开个小店花费不大,要是真能火起来,父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重生一世,难道是为了让老妈去给人端盘子炒菜,让老爸一个人民教师去给顾客赔笑脸的?自己年纪轻轻的,让父母出去卖体力赔笑脸?再说了,开小饭店太辛苦,生意不好发愁,生意太好又累,每天天不亮爬起来进货,一忙就到半夜
拉到吧!
就算要投资让家里人做点什么,也得是父母擅长的,让他们去开小饭店,赵泽君这个当儿子的第一个接受不了。
这个人情就让给军子好了,上辈子军子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个值得帮助的人,而帮助这样的人,除了精神上感到欣慰之外,赵泽君也相信,会有回报。
姜萱死在牢里之后,连自己这个铁杆都没有想过要帮他平反洗冤报仇,只有军子锲而不舍,一个人默默的到处找证据,找仇人,孤独而无助的和他根本无法抗衡的庞大势力对抗着。
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至少说明,军子和姜萱其实是一样的人,这种人一旦认准了谁,是能豁出命的。从长远或者比较功利的角度来看,军子在,自己说不定能多一条命。
给军子打了个电话,让他抽空一趟来拿菜谱。
没二十分钟,军子就到楼下了,骑得是姜萱的摩托。
把食谱交给军子,又把印象里制作小龙虾的关键技术叮嘱了一番:“小龙虾一定要用刷子洗刷干净,最好买来之后在清水里饿上几天,把脑壳里的脏东西吐出来。想要好吃,关键是用料,虾子便宜,别舍不得下料。”
赵泽君把麻辣小龙虾的制作菜谱给军子,
军子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拿着薄薄的一张食谱,跟宝贝似的仔仔细细折叠好,慎重的放进皮夹克胸口里面的口袋里。
“赵哥,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你,要真能赚钱,我们对劈。”军子说。
“料钱人工钱都是你家出,我就出了个主意,五五开,到时候你得后悔死。”赵泽君给他逗笑了。
军子摇摇头,认真的说:“赵哥,我嘴笨,不过心里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
“行了,钱的事别说了,你家这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赚了多少,都得送给白大褂。”赵泽君拿起一只头盔带上,跨上摩托车,说:“正好你骑车了,捎我去古玩市场一趟。”
“好咧。”
路上经过还在营业的百货大楼,赵泽君顺手买了一盒糕点。
送到赵泽君,军子又骑车回去帮姜萱忙活去了,工程队不能用赵总的人,姜萱手下能用的只有军子一个,他不在,姜萱忙不过来。
大过年的古玩市场冷冷清清,满地的爆竹皮,风一吹到处乱飞,沿街的店面大多都已经关门。
博古斋门口挂了一张厚厚的挡风帘子,推门进去,沈炼还是坐在窗户下的摇椅上看书,见赵泽君来了,点点头,依旧板着一张僵尸脸,取出来一只古色古香的木头盒子放在桌上:“东西做好了,你看看。”
小盒子盖子上雕着个菩萨像,赵泽君不懂佛学也不知道是哪尊大神,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乌木弥勒佛像。
雕刻的惟妙惟肖,眼角眉梢十分传神,就算不懂的人,都能看出来是精品,连弥勒笑起来眼角的几缕细微皱纹都一清二楚。
如果那张乌木桌子都做成佛像这种水准的工艺品,赵泽君估计沈炼能赚好几倍。
赵泽君也不眼红,牛吃草,狼吃肉,各人走个人的道,各人赚各人的钱,你别碍我的事就行,大家一起发财那最好。
“好东西,谢了啊沈老板。”
收起盒子,没立刻离开,笑呵呵的把糕点放在桌上,正儿八经的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给您拜个年,恭喜发财!”
沈炼的僵尸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干巴巴的说:“哦,好好好,也祝你来年心想事成。”
“好咧,借您吉言。”
离开古玩市场,拿出于今上次给的名片打了个电话,巧了,今天夫妻俩都在家,赵泽君直接打车去拜年。
刚进门,就看到于家客厅墙角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烟酒茶保健品就跟砌墙似的码了半米多高。
这年头官员还没后世那么紧张兮兮,过年期间人情往来是正常现象,连赵家这个外来户,家里都收了不少礼,也送出去不少。
于今看到赵泽君来了,放下手里的报纸,说:“来的正好,等回去的时候,带几条烟回去,我上次去体检,医生让我戒烟。”
赵泽君也不客气,点点头:“哦,戒烟是好事。”
“小赵喝茶。”于今老妈给赵泽君泡了杯茶,笑呵呵的问:“小赵啊,你平时都和于哲在玩什么呢?自从认识你,于哲就跟变了人似的,性格开朗了,朋友也多了。”
“也没玩什么,他写写,我帮他想想故事。”
送老公礼物不如送老婆,夸当妈的不如夸儿子,赵泽君想了想,说:“于哲其实能力挺强的,上次还建了一个书友群,听说有好几百人全国天南海北的年轻人,都把他当成偶像一样看,连好多作家都跟着他屁股后面转呢。”
“他这个臭小子,从小就爱显摆出风头。”听赵泽君夸于哲,于哲老妈嘴上谦虚,脸上却笑开了花。
于今也面带笑容,说:“小赵啊,你来的正好,我有个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别忙着客气,网络上的事情你们年轻人懂得多,你觉得这个写,真能当成职业吗?我看于哲已经彻底迷进去了。”
赵泽君想了想,笑道:“于叔叔,能不能当成职业,我不好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于哲将来的工作,嘿嘿,应该不发愁吧。”
“你这孩子说话太直接,太直接”于今被赵泽君说笑了。
赵泽君挠挠头,跟着嘿嘿一笑,才继续说:“叔叔阿姨比我了解于哲,他这个成绩嘛,考一本二本难,考个职高很轻松,不就是个文凭嘛,将来找一份安逸的工作,写如果赚不到钱,那就当个业余爱好,要是能赚到钱,多一笔额外收入,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收入,拿着心里踏实。现在网络发展很快,说不定将来就有一天,于哲靠着写作赚的钱比您还多呢。”
钱拿着心里踏实,这句话算是说道于今的心坎上了,点头,嗯了一声。
“再说了,于哲写,不管怎么说都是文艺工作,总比他把业余时间浪费在打游戏啊、上不健康的网站,或者仗着您的势在外面胡闹好吧。”赵泽君说。
“小赵说的在理!”于今老妈插话,“老于,上次你们局老陈家儿子不就开车撞了人,还嚷嚷着我爸是领导,结果自己给关进去了不说,连他爸都跟着被处分了。咱家儿子可不能学老陈家。”
于今最近在竞争局长的位子,对家属作风相当敏感,说:“这倒是不假,小赵,你平时帮我多照看照看于哲,这孩子愿意听你的话。叔叔最近在忙网吧整顿,单位又要有调动,实在有点顾不上家里。”
“您放心。哦对了。”
赵泽君笑呵呵的把装弥勒佛的盒子拿出来,“阿姨,过年我也不好意思空手来,一点小礼物。”
“这孩子,说不要带东西来嘛。”
“不是别的,听于哲说阿姨您信佛,请了尊佛。”赵泽君笑道。
“哦,那我得留下!”于哲老妈笑呵呵的接过盒子,只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于今,说:“老于,你看看,这雕工太漂亮了!”
于今接过盒子,眼睛一亮:“小赵,这是乌木吧?”
“是。”赵泽君说。
“什么是乌木?”于哲老妈不解问。
“红木知道不?”于今问。
“知道啊,可贵了,咱们单位陶主任家就有套红木家具,天天显摆来着。可是红木是红的,这是黑的啊?”
“我跟你说,乌木就是在地下埋了好几千年的红木,比红木难得的多,不光木材质地好,还能辟邪保平安!这东西很稀有,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于今解释说。
“什么买啊买的,别胡说。”于今老妈这才意识到这尊小佛像的价值,问赵泽君:“小赵,你这是从哪请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不是我请的。”赵泽君摆摆手:“上次我有个朋友跟着也办了张嘛,正好,他去九华山玩,在大殿里请的,还专门请老法师开了光,专门让我送来,感谢上次叔叔阿姨帮忙。”
“有心了有心了!阿弥陀佛,小赵啊,替阿姨谢谢你那朋友。”
三个人聊了会闲话,赵泽君看时间不早了,于哲又不在家,于是起身告辞。
工程队资质不必过早提起,等姜萱真把队伍拉起来,做了一两个小工程之后再说不迟。今天来,让于今夫妻知道有姜萱这么个人,目的就算达到了,要是才送了小佛像,就提帮忙,反而显得太功利。
临走,于今还真让赵泽君带了两条软中华出门。上门拜年,连吃带拿,赵泽君觉得自己脸皮现在越来越厚了,再过几年估计能挡子弹。
站在小区马路等出租,电话响了,是姜萱。
工程队已经组建完成了,准备开工,让赵泽君来看看。
“效率够高的啊,我马上到。”
大过年的,高岗村里也没个年味道,一路走过去大多数房子都大门紧闭,估计是回老家走亲戚去了,偶尔几家有人,烟囱里朝外冒烟,房间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麻将声。
过年打麻将是传统美德,穷人富人都一样。
老远就看见姜萱带了个安全帽,站在脚手架上,从伪四合院中间冒出半个身子,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
高岗村乱搭乱建的情况比比皆是,猖獗到了想怎么加盖就怎么加盖的地步。谁家觉得房子不够了,想多一个仓库、厨房什么的,只要能找到空地,不影响其他人,随时可以施工。
高岗村的人对扩建早就习以为常,伪四合院动工,全是在原先房子的基础上进行,压根不影响任何人,也就没引起太多的关注。
赵泽君从原先任必达的房门进屋,院线空荡荡的堂屋里已经堆了几袋子水泥,一些钢筋建材,穿过屋子来到后院,院子里搭了一个脚手架,姜萱就站在上面。
四个皮肤黝黑的工人上上下下的忙碌着,还有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穿了一身很老土的中山装,蹲在院子墙角拿了支铅笔写写画画的。
加上姜萱和军子,一共七个人,这就是目前姜萱组建的小工程队。
“来来来,大家停一下,认识认识大老板!”
姜萱从两米多高的脚手架下一跃而下,对正在干活的几个人拍拍手。
赵泽君笑着着:“姜总你这身手够演武侠片的。”
工程队几个人见这个老板又年轻,说话也挺幽默的,看起来比较好相处,纷纷笑起来。
“介绍下,老陈,原来在水泥厂干,下岗之后自己找活干,咱们水泥都是他找的路子,比市价便宜不少
老朱,水电工瓦匠,木工油漆活也回点,全能型,哈哈
”
从2016年穿越来的赵泽君太清楚招工难的痛苦了,这次果然没看错人,姜萱短短几天时间,就召集出一支专业队伍。
“老板好”
“老板好”
每介绍一个人,对方就很客气的和赵泽君打个招呼,赵泽君也一一微笑点头。
“那位怎么称呼?”
全部都介绍了,唯独那个带着眼睛,穿中山装看图纸的中年人没说,那个中年人依旧蹲在墙角很入神的画图。
“老梁,你来下。”姜萱叫了一嗓子。
中年人这才抬起头,眼睛厚得像是啤酒瓶。
三人进了屋,姜萱掏出烟给老梁递了一根,说:“正式认识下,梁实梁工,原本是宋总手下的工程师,负责设计规划和项目预算,真正的文化人,大才!”
“不敢当,不敢当!”梁实很憨厚的摆摆手。
赵泽君眉头微微一皱,看了姜萱一眼,不是说不让找宋总手下的人嘛,这怎么回事?
姜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呵呵的半是解释,半是介绍说:“梁工不仅技术好,操守更好。去年十月份,老宋让他造假,他不干,被老宋给开除了。这次还是我央求了半天,梁工才愿意为我们这个小项目出手。”
赵泽君哦了一声,疑虑尽去,这样就没问题了。
房屋设计和工程预算是非常重要的两项,如果将来工程队想要拿资质做大做强,更是不可或缺的,有个即懂专业技术又有操守的工程师来负责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小姜你太捧我了,我最近也挺为生活发愁的,能赚点是一点吧,只要赚得是良心钱就好。房子是给人住的,不能乱来。”梁实说。
赵泽君看出来了,这个梁实应该属于那种技术男,对人情世故不太懂,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肯妥协,四处碰壁,否则也不会被老宋辞退。
“正好赵老板你来了,我把设计和工程预算跟你汇报一下。”梁实把卷起来的图纸朝桌上一摊。
赵泽君也不太看得懂这些专业的东西,就听梁实说。
伪四合院的工程的总造价预算一万五。
这个价钱不算便宜,后世房地产大热之后,水泥钢材地皮价格都翻着翻超上涨,商品房一平米的造价算上地价在内,也就几千块钱。赵泽君这房子不存在地价,当前的建材价格很低,大多还是一次性的劣质材料,真正值钱的大概也就是那几根钢筋。
之所以能算到一万多块钱,其中大头是人员工资,都是日结算。
房子,按照赵泽君之前计划的,一楼院子改造成单独一套,这就是五套房。
二楼加盖,赵泽君最初的计划,加盖后的二楼大概可以规划出两套房,再多的话,一楼承重跟不上,说不定没等拆迁就塌了。
梁实实地考察之后,发现这几套房的用料做工都很地道,配合上他合理的规划,关键地方使用质量好的承重钢材,至少可以多出三套,外加一个顶楼的小阳光房。
“这就是说,二楼可以多出来四套?三套中等户型的,加一个小户型?哦不不,实际上是一个三房的二楼,再加一个阁楼,明二暗三的格局?”赵泽君惊讶说。
梁实推了推眼镜,说:“你这房子要是住人,我不敢这么弄,即然是等着拆迁,那这样绝对没问题。”
“好好好,梁工你辛苦了。”赵泽君笑了,这么一来,比计划中又多出一中一小两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住人会塌吗?”赵泽君忽然问。
“一般情况下那倒不会,但是房屋结构不合理,居住环境会很差。而且承重梁是按照最低要求算的,如果抽掉一根,或者有哪根破损,那肯定要塌陷,安全隐患很大。要不是姜萱说绝对不住人,我也不会这么设计。”梁实说。
“哦,好好,我就随便问问。”
聊了几句,赵泽君挺满意的,正巧从于哲家带回来两条中华,随手塞了一条给梁实,“梁工,我这条件差,大过年的没什么好东西。”
梁实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了眼红彤彤的中华,忙说:“挺好的挺好的,这烟蛮贵的,谢谢赵总。”
“客气了,过年嘛。”赵泽君把剩下的一条中华丢给姜萱,然后走回院子,挨个散了一圈香烟,说了几句拜年的吉利话,回头对正在锯木头的军子嚷嚷了一句:“军子,中午给大伙加餐,来几瓶啤酒,多买点猪头肉卤菜,要荤的,大过年的,我陪大伙喝点,咱们队伍就算是扯旗放炮,正式开张了!”
“那好啊,猪头肉吃起来带劲!”几个工人笑呵呵的。
“好咧,我马上去买。”
赵泽君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咱们施工队的伙食,全从你家买,你家不是开大排档的嘛。”
军子放下手里的活,拿出打火机给赵泽君点上了烟,脏兮兮油乎乎的脸上却全是笑,说:“赵哥,不用买,我请。”
“你有病啊!”赵泽君瞪了他一眼,转头问姜萱:“你这个老大怎么当的,带出来的小弟都成活雷锋了?”
姜萱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军子:“军子,你没事吧,公事归公事,私交归私交,别弄混了。再说了,占谁便宜也占不到你头上啊。”
“没开玩笑。小龙虾开始卖了,就按赵哥你说的那么做,好多人来吃,现在一天赚的钱,比原来两三天都要多,她天天说要感谢你,我给你分钱你又不要,那我把施工队的饭钱包了。”军子说。
军子老妈按照赵泽君给得麻辣小龙虾做法,进了二十斤小龙虾洗刷干净,半天时间就卖完了,几天下来,小龙虾成了大排档的招牌菜,每天都有很多回头客和新客人点这道菜,营业额大幅度增长。
赵泽君没指望从军子头上弄钱,小龙虾生意是赚钱,不过入行难度很低,不用多久肯定会被争相模仿,竞争太大。再说了,军子家赚那点钱估计还不够他妈看病的,肺病没法根治,只能靠花钱养着。
“有钱了雇个人看摊子,你妈本来肺就不好,免得烧烤烟熏火燎的加重了。”赵泽君说。
“嗯,我妈说等生意进项稳定下来了就雇人。”
军子手脚快,骑姜萱的摩托出去,没多久就抱着一个大大的泡沫盒子回来了,几个大饭盒子装满了各种卤菜,一大盒麻辣小龙虾,车上还挂了一箱啤酒。
施工队一群人就着中午的阳光,在院子里开吃。
赵泽君不太喜欢喝酒,和工人们敬了几轮之后就把杯子卡住了,几个工人对麻辣小龙虾很感兴趣,这东西不光女人喜欢吃,男人也喜欢,适合下酒。
正吃着,门口走进来个人,“呦,我说才走到门口就闻到香味了,小赵老板这吃着呢?”
来人是任继福,大过年的还是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军大衣,进院子之后旁若无人的在小桌子旁边一蹲,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大块猪头肉就吃,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姜萱在内的几个人都是一愣,这人谁啊,没皮没脸的。不过都以为是赵泽君朋友,没吱声。
赵泽君在后面踹了任继福一脚,“嘿,谁让你吃了?”
任继福身子一歪,用手撑住了地,嬉皮笑脸的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赵老板,我这房子都卖给你了,吃你几块猪头肉还舍不得啊?”
说着话,飞快的一伸手从桌上抽出一支中华烟点上,转手就要把剩下大半包烟朝大衣里揣。
几个工人脸色都很难看,烟在这是给大伙抽的,等于是公物,怎么能朝自己口袋里装,这不是活无赖嘛。
“你敢拿烟,我剁了你爪子。”赵泽君脸一沉。
姜萱听出来了,赵泽君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随手就摸了个空啤酒瓶子,笑眯眯的打量着任继福的脑瓜子,好像在寻找冲哪里砸比较疼。
任继福嘴角一抽抽,把烟放下了,跳起来朝墙角一躲,嚷嚷说:“怎么着,人多欺负人少啊!赵老板,别以为找几个农民工就能唬人,我认识道上混的”
“别废话了,说,什么事?”赵泽君问。
“哎这就对了嘛,你看看,买我这房子不错吧。”任继福环视着院子里的建筑材料,“啧啧,你真是聪明人,这院子一加盖,就变成五套房,我当时还是卖亏了!”
“白纸黑字,我盖十套房也不关你的事,你到底来干吗?”赵泽君问。
“是是是,这房子算我倒霉瞎了眼。赵老板,我今天来,有笔买卖跟你做,你不是要在村里买房吗?我知道有一套房要卖,你有兴趣没?”任继福问。
“你哥是中介,你意思是,绕过他,你来收中介费?”赵泽君嘴角一挑问。
任继福假装没听懂赵泽君话语中的讥讽之意,说:“你谁做生意不是做啊?他收三个点的费用,我不收钱。”
赵泽君嗤笑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集体学雷锋?行啊,带我去看看。”
姜萱对军子使了个眼色,军子站起来说:“哥,我陪你一块。”
“瞧你这怂样,我真要黑你,犯得着自己出面嘛,随便找几个道上的兄弟就是了。放心,我真有房子。”
任继福大摇大摆的朝门口走,路过放酒菜的小桌子的时候,一把把剩下的半包烟抢过去,然后飞快的窜出了院子。
“人不要脸到这个份上,我还真第一次看到。”姜萱硬是被气笑了。
“你记住这个人,姓任,叫任继福。”赵泽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拍拍姜萱肩膀,然后带着军子大步出门跟了上去。
跟着任继福在村子里七拐八绕的,到了高岗村水井边上的一户人家。
家里是对老夫妻,年纪大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老头杵着跟拐杖,左边一截小腿没了,老太太在边上搀着他,茫然的盯着面前的几个年轻小伙子。
“赵老板,说好了啊,中介费我不收,你还是按照两万五来买,不过你别多话,我来跟他们谈。”任继福说。
赵泽君心想你当着人家卖主的面这么说,真把人家当傻子啊。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对老夫妻耳背。
任继福一进门就大咧咧的坐在屋子中央,冲着老头扯着嗓子叫:“王老头,你这房子不是要卖吗?我给你找了卖主了!”
“哦哦哦!对对对!村里太潮,我腿疼啊!买了房子,去城里买个小点的住。”老头也扯着嗓子回应。
“我跟你讲,你这房子太破,还死过人,不吉利!我好不容易劝人家老板来看看,你可别不识好歹,狮子大开口。”
老太太看出来赵泽君是老板,颤颤巍巍的端了杯水给赵泽君,大声说:“您喝水!”
赵泽君接过水,没喝,抱着暖手,随意的在屋里看了一圈。
家里很穷,只有一台无线电收音机算是现代化设备,最显眼的是墙上的一只不大的玻璃框子,里面裱着一张已经褪色的奖状。
赵泽君还以为是这家人小孩的学习奖状,靠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奖状上大多数字都已经模糊难辨,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几个。
“援朝志愿军三等功特兹表彰”
赵泽君猛地回过头盯着老头那条断腿,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任继福还在吐沫横飞的冲老头嚷嚷:“我跟你讲,你这房子太差,我好说歹说,人家老板最后答应给两万,多一个子都没,咱们都是邻居,我不收你中介费,你给个几百块钱意思意思就行了!”
“两万啊”
两夫妻相互看着,似乎在盘算这点钱加上他们的手头的钱,能不能买得起市区的小房子。
“这房子我不要了。”
赵泽君狠狠冲任继福一瞪眼,大声说:“死过人的房子,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大步走出门外。
老夫妻愣在原地,任继福赶紧跟出来,屁颠屁颠的说:“赵老板,别啊,我那么说不就是压他们价格嘛,这房子是死过人,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不是死在房里的,这对倒霉鬼生了个儿子,三四岁的时候爬井沿玩,掉井里淹死了。赵老板,我跟你讲,这房子不错,他两没儿没女,也没亲戚朋友,你买下来绝对手脚干净,没人来找麻烦……”
“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说你这个房子麻烦就比较多了,准备三天两头来给我找点事?”赵泽君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眯起眼睛盯着任继福。
军子不动声色的朝前走了一步,斜斜的站在任继福侧后方。
任继福一愣,赶紧说:“赵老板你真误会了,我这不是想帮你忙嘛,我也赚点小钱花花不是。”
赵泽君盯着他看了有十几秒钟,忽然笑了。
“行了,这次就算了,他这个房子太不吉利,我最近也不准备买房子了,等什么时候要买,你再帮我留心,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赵泽君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任继福也不傻,黑着脸说:“赵老板,你这是敷衍我吧。”
赵泽君笑笑,带着军子先走了。
“草,有几个臭钱叼个屁!老子早晚弄干你的钱!”任继福恨恨的嘀咕了一声。
赵泽君没直接回四合院,让军子骑摩托带他到最近的人民银行,提了五千块钱出来。
把钱装在信封里给军子,说:“你晚上把这钱从窗子里塞刚才老头老太太家里,别吱声,以后看见有谁要买他家房子,尽量搅黄了。”
军子没看见那张抗美援朝的奖状,接了钱塞怀里,点点头,然后才说:“哥,可怜人太多了,咱一个个帮,帮不完的。”
赵泽君笑笑,没多解释:“帮一个是一个吧,看到了当没看到,晚上睡不安稳,就当花钱买个安稳觉。再说了,今天流行学雷锋嘛。”
有些钱他能赚,杀人放火都在所不惜,有些钱,打死也不会碰,他怕拿了这种钱,将来一辈子睡不着觉,老婆偷人生儿子没******那队老夫妻的房子,只要不卖,用不了半年,拆迁后自然而然就变成一套至少六十平方的市区商品房,还有两三年的租房补贴。
看着军子,又想到那对老夫妻,赵泽君忽然有点明白了,赚钱这种事,也是可以有意义的。
“记住刚才那小子,以后他再来,不用跟他客气。”赵泽君说。
“嗯,知道了。”
大概是老天也是有眼的,刚放弃了一套房,寒假最后一天,任必达电话就来了。
年后房产市场果然渐渐的热了起来,又有两套房子要出手。
“你堂弟最近怎么样,赌场赢钱没?”跟着任必达看房的路上,赵泽君不经意的问。
“赢个屁,听说七万块钱输了个干干净净,又没地方住,现在干脆在赌场帮着看场子了,天天跟赌场人一起做套骗人钱。我是不管他了,走街上被车撞死最好,省的祸害人。”
说完,看了看赵泽君:“他没来给你惹麻烦吧?”
“这倒没有。”赵泽君笑笑,
“那就好,赵老板,他要是真不懂事,你该治他就治他,不用看我面子,我没这门子亲戚。”
说着话,就到了卖主家。
第一户卖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夫妻俩年后要去深圳打工不回来了,两间房子一个厅的大户型,要价三万五,最后也是还到三万块。
交易过程很顺利,大概这对夫妻也是受够了高岗村恶劣的环境,一点儿不舍留恋都没有,痛痛快快的签合同办手续拿钱走人。
第二户卖家,是个孤老头子。
经历了志愿军事件后,赵泽君在心里给自己画了条底线:孤寡老人的房子通通不买,年轻人出去打拼是为了有个美好将来,但是对于孤寡老人来说,这套房子就是他们的将来,买这种房太损阴德。
一问之下,这次还真不自己想的那样。
老头是个老银匠,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人年纪大快不行了,不想在死在城里,准备卖了房回老家落叶归根。
“现在城里的年轻人买首饰都去大商店喽,我这手艺算是彻底失传了,罪过哦……”
老头精神头还算不错,有点话痨,一直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他的银匠手艺是祖传的,失传了对不住祖宗。
“得了老白头,你这手艺就是全世界独一份,这房子该什么价还是什么价。”任必达笑呵呵的说。
“钱算个屁!”老白头倔强的说。
赵泽君哭笑不得,说:“是是是,老人家,我把这两万五的屁给您准备好了,您点点?”
嘴上说钱算个屁,把屁拿在手里,老白头一边沾着口水一边点钱,足足来回数了四五遍。
赵泽君明白了,钱算个屁,但是老白头就喜欢闻屁味。
数完钱,老白头挥挥手,说:“你们等等啊。”
转身又进里屋,没多久又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朝桌上一丢,就听咚咚金属碰撞的声音。
老白头拎着袋子拐角一提,哗啦啦,一大堆白花花的钱币落出来,大概有二三十枚。
“这是什么?”赵泽君好奇的拿了一枚。
银币表面发绿有锈渍,一面印了个大大的光头侧脸。
银元,大洋,俗称‘袁大头’,北洋政府和民国时期流行的货币,材料主要是银子,由于文化历史因素、货币本身材质价值和发行量比较稀少,这玩意有不错的收藏价值。
“我看你是有钱人,这些东西我死了也带不走,都留给你。”老白头比划出三个手指。
“大爷,您还挺时尚啊,会比划ok”赵泽君笑了,有这么好的事?
“啥哦可!三千块钱,便宜你小子,一把拿走,三千块钱。对不住祖宗哦,好东西全卖了。”老白叽叽咕咕的说。
赵泽君对袁大头的行情大约了解一些,赵涛手里就有几枚三年的袁大头,一枚一两百块钱还是能卖出去的,这一大堆,即便不值三千块,也陪不了太多,正好老爸喜欢,买回去给老爸玩。
正要掏钱,任必达拽了赵泽君一把。
“借一步说话。”
到门口,任必达笑着说:“老弟,你别当冤大头,这个老白头不光做银匠,还作假,以前在这一片挺有名的,那一大堆袁大头,八cd是假货。”
想买袁大头结果当了冤大头的不在少数,赵泽君重新回屋子,抓了一把掂量掂量重量,还用牙齿狠狠的咬了几口,吹口气放在耳朵边上听声音。
真的假的不敢说,反正的确是银子。
“行了,三千块钱我要了。”
钱是英雄胆,有了钱做什么心里都不慌,赵泽君想得很清楚,就算是一堆银子,也得值个一千多,而且做工看着很精细。
就算全是假货,买回家给老爸留着玩也不错。
再说了,其中只要有几枚是真的,就值这个价格。
“这倒是,老白头的手艺那是没得挑,以前还专门有人来找他买假货,你这个拿回家当个乐子也挺好的,说不定等老白头一死,就变成文化遗产升值了呢。反正你赵老板财大气粗,不在乎那万儿八千的。”任必达开玩笑说。
“任总你放心,我再缺钱,您那点中介费,我都一毛钱不少的给你。”赵泽君摇头笑了。
两套房,任必达陪着走了一趟,赚七百块,这比抢劫还赚,毕竟这年头街上随着带着七八百现金的人不是很多。
拎着那袋子袁大头,赵泽君想想,最终还是没给老爸送去玩。
花五千块钱送志愿军,买一个安心。至于这些银元拿给老爸,是玩物,暂时不重要。
说白了,赵泽君毕竟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终究起了点贪心,万一能捡个漏呢。
等到周末,提着一袋子银币去了古玩市场。至于赵涛那眼光,不是赵泽君吹牛逼,真的能看成真的,假的也能看成真的,找老爸鉴定,太不靠谱。
“沈老板,我说怎么次次来,你这都没客人?”
赵泽君推门进去,又是沈炼一个人,坐在窗户捧着本线装版的道德经在看。
沈炼放下书,木着脸说:“是的,你每次来,我这就没生意。”
“没看出来你还有冷幽默的一面。”
赵泽君笑呵呵走过去,把一袋子银元全倒在桌上。
“你从哪弄这么多袁大头?”沈炼一边说,一边捻起一枚在鼻子下嗅了嗅。
“您帮我看看,有多少是真的,多少假的,有没有值钱的?”
赵泽君依稀记得,袁大头分为很多类,有几种版本挺值钱,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试试,要是真捡到漏那就赚了。
沈炼拿了个放大镜,没开日光灯,坐在窗口,就着阳光一枚枚的看。
赵泽君在房间里等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沈炼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每一枚银币都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后挑出了三枚,放在边上。
“这三枚值钱?”赵泽君问。
“你看这上面,有lg两个英文字母,是其它银元都没有的。”
顺着沈炼的修长中指看过去,果然在袁世凯的脑袋边上,有两个不大的英文字母雕刻。
“这是这一版的袁大头的设计者,意大利雕模师鲁尔治乔治的签名缩写,只造了几千枚,袁世凯认为中国货币印上外国人的名字,有失国体就停造了。这种签名版的袁大头,市场上是天价。”沈炼面无表情的说。
“啊?”赵泽君一愣,虽然是抱着捡漏的目的,但真听沈炼确认了,他却有点不敢相信。
这也太巧了吧,上套房是乌木桌子,这套房就是绝版袁大头?那还买个屁的拆迁房啊,天天各家各户串门捡漏就是了。
但还是忍不住问:“天价,到底是什么价钱?”
“真货是天价,你这个……”
沈炼把手里那枚签名版的袁大头朝一堆钱币里一丢,拍了拍手,面无表情的说:“这一大堆归了包齐,没一枚是真的,全是仿的。”
赵泽君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剧本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好在一开始就没抱太大指望,反而很好奇,问沈炼:“你怎么确定都是假的?”
“没法确定,只能凭着感觉。”
沈炼用那根特别长的中指轻轻的敲着一块袁大头,说:“我找不到任何瑕疵,所以我断定它一定都是假的。”
这下赵泽君不干了:“不能这么说吧,哦,您找不到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这不是不讲理嘛。”
“你不玩古董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想想,古董都是经过几十年乃至几千年的历史,保存的再好,也逃不过光阴的洗刷,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小瑕疵,不说别的,你现在做个花瓶,一百年后,这个花瓶还能和现在百分之百相同吗?不可能嘛,即便是空气中的微量元素起化学发应,也会产生一定的腐蚀。袁大头是银制品,很容易就产生化学反应……”
沈炼说了半天,赵泽君多少听明白了点:这些袁大头,太完美了!
这就像谎言,完美的谎言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一个事件每一个环节都是无懈可击的,那只能说明,这件事一定是预先设计好的局。相亲看照片那姑娘长得和天仙似的,不是美颜了就是化大妆了,八成两者都有,要不就是酒托……
真正的古董行家,遇到完美的作品,反而不会出手。
“货币是用机器冲压出来的,民国时期机械水准远远不如现在精准,必然会有各种小毛病,要是没猜错,这些银币应该是手工制品。”沈炼抬头问:“做这些东西人你能找得到吗?”
找到个鬼,老白头拿了钱之后当天就离开了宜江市,他没手机没联系方式,谁知道他去哪了。
真花心思,也未必打听不出来,不过赵泽君现在没这闲工夫。
“那这样吧,这些东西你自己先留着,暂时别卖,我拍几张照片研究研究,难得的高仿。如果过了两个月我没找你,你就自己处理掉吧,这一大包,一千多块钱还是能卖的。”
沈炼一边说,一边已经拿了个像是间谍用的小照相机,对着咔嚓咔嚓拍照。
在沈炼拍照的时候,宜江市郊区某个地下赌场中,任继福也正拿着相机,对着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咔嚓咔嚓拍照。
女人最多十五六岁,还没发育全,吓得瑟瑟发抖。边上站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任继福一边拍一边骂骂咧咧:“草,腿岔开,手放下来,抱着能拍到个屁啊!”
房间里几个小混混都在怪笑,其中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说:“小福子,你脑子还挺好使的嘛,以后再有赌钱输了还不上的,全这么办,老婆女儿抓来拍裸照,到时候不还钱,满大街发去。”
“那是,敢欠宋老板的钱,找死呢这是!洪哥,我想出这好办法,欠的那些钱,能免点不?”
“你胡咧咧什么,谁他妈告诉你场子是宋总的?我告诉你啊,嘴严点,少他妈在外面乱说,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洪哥’冷笑一声,继续说:“你小子也真是缺德带冒烟,自己老婆跟人跑了,就想了这么个损招。你欠的钱嘛,还是要还,本金不急,先还利息吧。”
“谢谢洪哥,我在外面保证不乱说。”
任继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洪哥,我倒是想出来弄钱的法子,可手下没人啊,场子里几个兄弟,能不能帮我站站场面?”
“对方什么人?你可别给我惹事。”洪哥说。
“一个小屁孩子,家里有点钱出来臭显摆。”任继福说。
洪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行吧,不过带人出去,烟酒吃饭都是你的啊,我得去爽一把,瘾头上来了。你们继续拍!”
“谢谢洪哥!”
任继福点头哈腰送走了洪哥,一转脸,换上凶巴巴的表情,拽开女孩挡着胸部的手,顺手在尚未完全发育的胸脯上狠狠捏了一把。
“草,人不大,奶倒是不小,长大肯定是跟男人跑的贱货!”
买买房子做做工程,一个寒假和飞似过完,转眼都开学好几个礼拜了。
上半学期,外加一个寒假,该忙的事都差不多开了个头,后续按部就班的做就好。
是该收收心了,这个学期,决定了能否实现高中阶段第二个大目标,考上省城科技大学。
表面上看,上大学除了给父母一个交代,拿一个毕业证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无论是大学里过时落伍的知识,还是培养学习能力、树立三观的过程,赵泽君现在统统不需要。
一定考大学,两个主要原因。
第一,接下来十年是网络产业是发展最快,最赚钱的时代,在赵泽君对于自己未来人生的布局规划里,自然包括网络产业。
甚至连网络产业都不是最终目标,科技改变世界,赵泽君希望有朝一日,这个世界能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有所不同。
人们会把成功人士的奇迹,归咎到各种原因上,而不是穿越。赵泽君可以大胆的去创造奇迹,但必须为奇迹,找一个让所有人能接受的理由。
上大学,国家重点理科大学,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第二,人脉问题。
重生之后,赵泽君特意回想了上辈子能用得上,但却错过的人脉。
于哲就是其中之一。
算来算去,自己接触过,未来最高端的人脉,恰好就在科技大学,同一届。
这个人在上学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整天钻图书馆,毕业后公务员招考进了省发改委,几年就成了实权副主任,还在下面的一个县挂了个副县长职,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处级干部。
后来才知道他家里的背景硬得吓人,在首都有很不小的能量。
这种人,只要不站错队,未来进市委,甚至省委,调首都,都是可以预见的。
当然了,肯定还有更大来头的家伙在地方上挂职,问题是赵泽君不知道在哪,知道也没门路。再者,太接近权力中心,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有背景硬、能力强、有前途的年轻发改委实权领导,对于四年后大学毕业的自己而言,位置刚刚好,不高不低,应该能起到最大的助力。甚至对于之后十年二十年,都有着巨大的帮助。
当然,还得看赵泽君怎么去经营这份人脉。
除了高端人脉,科大还是全国重点理工大学,稳稳的世界大学排名前五百强,每年都有大批毕业生进入中兴华为,淘宝百度这一类大型科技公司,成为骨干力量,是赵泽君计划里重要的人才摇篮。
从感情上来说,赵泽君也想重温一遍大学生活。大学这几年,算得上是他一辈子里过得最开心放松的几年。
省城未来几年的建设发展,自己也非常熟悉。
所以必须考上省城科技大学。
科技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那年的高考省理科一本线是487分,重点线518,科大分数线566。
赵泽君上辈子高三豁出命复习,最后考了568分,堪堪过线。
重生之后,记忆变得清晰了很多,翻翻书跟着班级上课复习,大部分知识都能回想起来。
02年高考的题目,赵泽君也能回忆起一小部分,包括英语、语文的作文,英语的两节阅读理解,理科综合的三道大题加一块有120多分。
优势很大。
但赵泽君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凭借着上辈子的优势,就一定可以考上科技大学。
毕竟上辈子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投入在复习中,这辈子,除了复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再者,记得120分的题目,不意味着就能多考120分,这些题中,有的是即便忘了,凭着真实水平也能拿分的,还有一部分是很难拿满分的,比如作文,折算下来,这一百多分的先知,大概可以在真实水准上,提高六十分。
当前最重要的,是根据自己成绩的实际情况,有争对性的补缺补差,减少短板。
很快要举行一模考试,就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通过考试可以直观的能看出来自己真实水平,强项弱项。
一模二模三模,教室后面每天跳动的离高考还剩n天的数字,家长老师不厌其烦的强调高考的重要性高三就是一个不断施压的过程,让尚未走入社会的高三学生,第一次真正的磨练出抗压能力。
连于哲最近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每天上课忧心忡忡。
夏语冰脸色很难看,一直在咳嗽。
性子冷的女生,从中医上说可能体虚易怒,内心情绪不稳定,一旦压力过大,很可能引发生理疾病
好吧,夏语冰痛经了。这两天小脸煞白煞白的,上课就趴在桌子上,咬着嘴唇,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绵羊。
不听话被树妖姥姥暴揍一顿之后的小倩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全世界女生每年流的血能汇集成一个内陆湖,浊浪滔天这词就是这么来的。赵泽君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大罐杨梅酒,这天放学路上拿给了夏语冰。
“你就没安好心,还让我喝酒!”夏语冰咬牙切齿的说。
“泡了三四年的杨梅,下次来事之前两天用小酒杯早晚喝一杯,没坏处。”赵泽君想了想,又补充说:“我爸有个朋友是大学老师,过年一起吃饭,对方说模拟考试比高考要难,很多高三学生其实真实成绩足够应付高考,反而被几次模拟考试吓住了,导致高考发挥失常。你太紧张,对高考反而没好处。”
“什么来事!难听死了!”女人来事的时候脾气难以琢磨,腰里憋着枪,逮到谁跟谁干,失去法力的小倩同学拎着小酒壶,眯着眼睛胡搅蛮缠说:“你一个男生,懂得还不少嘛,很有经验的样子!”
“小同志,你安心养病,革命事业暂时交给其他同志,不要想七想八的。”赵泽君哈哈一笑,转身走人。
不过他心里也挺奇怪的,沈炼一个过年都无家可归的半老头子,精通古董倒是可以理解,为毛还会治疗女人痛经?为毛会有一罐杨梅酒?
难道他还兼职老中医?平时充当妇女之友?
老男人果然让人捉摸不透,都他妈是有故事的人啊!
“嗨,你上次不说送我自行车吗?!”夏语冰在后面嚷嚷。
“要什么自行车啊,不舒服就打车走,我给你报销!”赵泽君头也不回的招招手,骑着二八大杠扬长而去。
于哲骑着车在边上都看傻眼了,整个四中小一千号男生,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这么对夏校花?
赵泽君这是小母牛开飞机,牛逼上了天啊!
上了天的赵泽君也得和其他同学一样,老老实实的参加模拟考试。
呼唤着,呼唤着,一模终于来了。
两天的时间,语数外理科大综合,赵泽君尽量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最好,用对待真正高考的态度来进行模拟考试。
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
事业失败了可以重来,婚姻失败了可以再找,人死了说不定还能穿越唯独高考,赵泽君没有时间再重来一次,一锤定音,今年必须考上。
几门考试,每一门赵泽君都是在考试铃声结束后才交卷,即便提前做完,也认认真真的进行复查,像个吝啬的老财主,不肯错失哪怕一分。
一周后,成绩出来了。
赵泽君考了502分,语数外成绩都不错,理科综合不理想,主要失分点在化学上,化学部分只拿了一半分。和上辈子一样,化学是他的大弱点。
这个分数离着科大的录取线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可赵泽君心里却已经有底了。
这半个学期,主攻化学,弱项提分最快,多拿20分不成问题真正高考中,先知的那百来分,折算纯收入,加上最后一个学期巩固复习成果,模拟考试要稍微难一些,真正高考分数能在模拟考试基础上有所提高。
各种因素综合,只要不发挥失常,跟着全班正常复习,考上科大并不难。
于哲凭借288分的好成绩,当仁不让的取得了倒数第一,并且包揽了数学、理综、英语三门课的单科倒数第一,像个大秤砣似的狠狠拉了全班后腿,连老何最近看见他都没个好脸色。
从这点上说,老何其实是个挺有奉献精神的传统女性。她让于哲进重点班,拉低了全班的成绩,以牺牲自己的教学业绩为代价,换来了老公事业的第二春:从工商局保卫科调动到稽查科。
夏语冰考了658分,全校震惊。
这个成绩就等于进了北大清华的预备役,甚至有希望冲击全省状元。
周末放学,赵泽君推了一辆崭新的女士捷安特自行车站在学校门口,夏语冰奇怪的盯着粉红色的自行车打量了几眼,又看看赵泽君,问:“你准备变性?”
赵泽君差点被口水呛到,瞪眼说:“女生牙尖嘴利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以前可不这样。”夏语冰一副无辜表情。
“那怪我咯?”赵泽君拍了拍车座,无奈说:“即然不适合我,那就送你吧。吃了你那么久的包子,没事还经常陪我聊天,听我瞎扯淡,就当我感谢你的,顺便祝贺你一模考试成功。”
夏语冰恍然大悟,这辆车压根就是为她准备的。
望着粉红色的自行车,她眼神里忽然迸发出一种很异样的神采,完全超过了这份礼物应该带来的惊喜上限,赵泽君甚至以为她是故意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可是这演技未免太浮夸了吧?
“谢谢,我很喜欢。”夏语冰没有客气,摊开手:“钥匙!”
优秀的人和怀有秘密的人,都是寂寞的,两个寂寞的男女,自从去年一起跳舞之后,关系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变化,经常在一起单独相处,有些话题会聊得很深。
尽管谁都没有挑明什么,可是夏语冰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也相信,赵泽君也清楚。
赵泽君把一串崭新的钥匙放在她的手心,夏语冰打开车锁,说“哦,还有,谢谢你的酒,我妈说陈年杨梅酒活血的,有好处。”
“我也是听人说的,管用最好。你今天不太对头啊,怎么忽然这么客气?”赵泽说。
夏语冰淡淡一笑,没回答,推着车问:“你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嘛?”
“省科大,我努一把力,还是有希望的。你呢?”
“还没想好。”
夏语冰犹豫了几秒钟,问:“你想过去首都读书吗?那里是全国经济政治中心,大师富豪高官云集,将来无论是从商从政还是做学问,机会都比苏南省要多,平台也更高。”
说完,目光期待的望着赵泽君。
赵泽君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没有回答什么,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边的云彩。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夕阳下,火烧云绚丽夺目。
“真美。”夏语冰情不自禁的说。
“是很美,可是那里离我暂时还太远了,我抓不住,它们也不属于我。”
赵泽君收回落在天边的目光,缓缓开口:“与其去追逐天空的云,我更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会留在苏南省。”
夏语冰神情一黯,轻咬嘴唇,低头说:“哦”。
回家的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步行送她到琥珀山庄小区门口,夏语冰终于再次开口,认真的说:“谢谢你的礼物。”
“我就说你最近不对劲嘛,一直谢我干嘛?”
夏语冰薄薄的嘴唇轻轻一抿,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赵泽君,说:“因为,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
“啊?真的假的,这么巧?”
难怪了,一辆车不到一千块钱,夏语冰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孩,犯得着大惊小怪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吗?原来这么巧赶上她生日。
他真不知道今天是夏语冰生日,但是他很清楚十八岁生日,对于一个多愁善感,心思很重的小女生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他自己,重生一世,在十八岁的那天,心中也是波澜涌动,何况夏语冰。
早知道刚才不说那些话了,今天这个日子聊别离,未免伤人。
“我还真不知道,嗯,我来定个包厢,晚上帮你庆祝一下?”赵泽君岔开了话题。。
“今天不行,我要陪妈妈吃饭。”
夏语冰一路上都没笑脸,终于笑了,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说:“明天周末,我请客,叫几个同学,咱们去唱歌!”
“好啊,顺便庆祝一下你一模考试大获成功!”
“对了,我有个闺蜜正好来宜江市玩,她最近失恋了,我把她一起叫来。你要是认识帅哥也叫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
帅哥嘛,现成的,包工头姜萱同学,白得时候可以冒充刘德华,黑得时候能冒充古天乐,要是有天混不下去了,去当牛郎也能成头牌。
第二天一早,就把姜萱从施工现场拉了出来。他吃住都在工地,跟个泥猴似的,赵泽君硬拽着去澡堂泡了把澡。
坦诚相见,姜萱站在淋浴下,露出健硕的背后,一只面容狰狞的阿修罗纹身,从屁股一直延伸到肩膀,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
这年头全彩纹身很罕见,花了姜萱半年的积蓄。
赵泽君看了几眼,摇摇头:“你平时可别露出来吓着人。”
姜萱正在闭着眼睛冲头上的泡沫,头也不回的比了个中指,“操,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盯着我屁股看!肥皂递给我”
赵泽君很尴尬。
洗完澡,姜萱骑着摩托带赵泽君十几分钟就到了金皇冠ktv。
一进门,就听见于哲在台上鬼吼‘哥哥我坐床头……’包厢里,班上的几个人笑得前俯后仰的。
“老赵,你可算来了,来迟了要罚酒啊!”班长杨涛看见赵泽君,站起来拎着两瓶酒就走过来,递给赵泽君一瓶,姜萱一瓶,冲姜萱笑着点点头:“欢迎。”
姜萱不太习惯和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打交道,笑了笑没说话。
“老赵,夏语冰今天带了个美女来,是不是故意考验你的?”杨涛挤了挤眼睛。
“背后说人什么坏话呢?”
正主儿出现了,夏语冰今天穿得很成熟,一件宽松的蝙蝠衫毛衣,一条小脚包腿的牛仔裤,居然还踩着双不算太高的高跟鞋,看起来足足有二十多岁。
身边是个子不高的女生,文文静静的,长相赵泽君能给80分,不过一脸柔弱,像是大病初愈的感觉。
“介绍下,我闺蜜,周媛媛,我们小时候住一个大院的,现在她在省艺校学表演,这次跟着学校来宜江市采风取景。”
赵泽君一看这姑娘,就觉得很眼熟,好像后来在某部古装剧中演过很重要的角色,还小火了一把。
没错,就是这个人!籍贯就是苏南省省会建武市的,名字不是这个名字,估计是后来改的艺名。
“你们好。”周媛媛淡淡的打了个招呼,目光在赵泽君和姜萱身上飞快的掠过,似乎在观察这两个人。
“你好,我叫姜萱,赵泽君朋友,包工头。”姜萱自我介绍。
周媛媛抿着嘴笑了一下,说:“那姜老板要多关照我们这些小龙套。”
赵泽君和姜萱对视一眼,又是一个水深的姑娘。
坐下之后,全场又开始吼,杨涛嗓子比较沉,点了一首beyond乐队的海阔天空,颤音飙得相当让人胆寒心颤。
周媛媛是新来的,在起哄下也上去唱了一首。
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嗓音甜腻腻的,很像杨钰莹,一开口,下面就一片叫好。
“我看她不像失恋啊。”包厢里很热闹,赵泽君贴着夏语冰的耳朵说。
“你不懂,女孩子心里越难受,打扮得越漂亮!”
夏语冰咕咚咕咚的喝酒,小脸红扑扑的,光**人。
周媛媛一曲唱完,在喝彩中下台,很主动的把话筒交给了姜萱。
姜萱一愣,笑了笑,跑到点歌台找歌。
没多久,大屏幕上放出了姜萱点的歌:林子祥的人间好汉。
几个高中同学都在笑,这mtv实在太土气,就像这首歌的名字,又老又落伍。
姜萱拿着话筒起话筒,旁若无人的开腔。
“
困倦时,迎着风唱;
生死胜败,没有相干。
人间好汉,从来不多讲;
曾洒血汗,谁可欣赏;
重重的障碍,行动照样。
人谁没有做错地方;
正义邪恶,怎么做衡量;
年青的心,像火升上!
”
mv的确老土,不过姜萱铿锵的嗓音一下子就镇住了场面,一曲唱罢,周媛媛率先带头鼓掌,拎着一瓶酒挨着姜萱坐下了,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泽君正想和夏语冰说点什么,夏语冰欢呼一声:“耶,我的歌到了!”
赵传作词作曲,众多男女歌手翻唱过的‘残酷的温柔’。
“
你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牵着我的手,带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告诉我,你已经不再爱我
你像往常一样的温柔,轻轻地看着我,慢慢地说,最好是分手,慢慢地说,你是你我是我
”
声音很好听,唱的也很投入。
包厢里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夏语冰一个人,在聚光灯下,坐在高脚椅上低吟浅唱。
能看得出来,夏语冰心情好像不是太好,唱完之后,没人起哄鼓掌,紧跟着就有人接上了另外一首欢快的歌。
赵泽君犹豫了一下,问她:“你没事吧?”
“没什么,有点不开心,发泄出来就好了。”
夏语冰斜斜的靠在沙发上,脑袋几乎都要靠上赵泽君的肩膀,懒洋洋的说:“昨天我过生日,你还欠我一份礼物呢。”
“你想要什么?”赵泽君问。
夏语冰有些醉意,说:“你唱首歌给我听吧,不许唱生日快乐。”
“好!”赵泽君说。
“也不许唱别的。”夏语冰盯着赵泽君,一脸的倔强:“要唱我没听过的,不然不给你走,要一直唱,唱到我没听过为止!”
赵泽君低头沉默了片刻,说:“好。”
“不许骗我。”夏语冰说。
赵泽君略一沉吟,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拿起麦克风,同时在点歌台上按下了静音按键。
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赵泽君轻声开口说:“今天是夏语冰十八岁的第一天,我自己写了一首歌,希望夏语冰同学,一生平安幸福。”
“呦,老大,你还会写歌呢!”于哲喝多了嚷嚷,被姜萱瞪了一眼,不敢吱声了。
周媛媛不动声色的坐回了夏语冰身边,夏语冰斜斜的靠在她怀里,望着赵泽君。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以前还真没注意到,这个不声不响的赵泽君还真有才,那天跳探戈已经惊掉了一地眼球,现在居然现场创造一首歌?
也可能是早就写好了,他和夏语冰之间郎情妾意的,说不定早就准备了一首歌,当生日礼物送给她。
无论是提前写好的,还是现场发挥,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了不起的才华,全场目光期待,竖起耳朵,等着赵泽君开腔。
赵泽君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沙哑沧桑,目光透过全场,只落在夏语冰的脸上,如同吟诗一般低声唱道:“
夏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
当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
就像安和桥下清澈的水
bj的夜晚时间匆匆
陌生的人请给我一支兰州
……
夏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
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
……
夏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
”
当略带沧桑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的瞬间,整个包厢里忽然就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中,几个高中同学神情惊诧,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首歌唱完,夏语冰忽然捂着嘴冲出了包厢。
“怎么了?”赵泽君赶紧放下麦克风,问周媛媛。
谁都能看出来,夏语冰是哭着跑出去的,可周媛媛偏偏淡淡一笑说:“没事,喝多了有点想吐。大家继续啊。”
这个淡淡的周媛媛,说话还真不淡,怎么听怎么像是一语双关,让赵泽君这个老男人都脸皮发热。
“开玩笑的,这首歌很好听,真的是你原创?我以后能翻唱吗?”周媛媛说。
“可以啊。”赵泽君说。
几分钟之后,夏语冰从金皇冠的卫生间里出来了,眼眶红红的。
夏小姐,bj的夜晚,没有草原……她百分之百相信,这首歌就是赵泽君为她创作的。
很好听,很感人,但同样,歌中那股淡淡的无奈,让她觉得几乎难以承受。
她心情波动有点走神,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个浑身酒气的男人。
“**,急着去****啊!”
那人张嘴就骂,夏语冰本来想道歉的,可是对方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于是没搭理对方,大步包厢走。
那个男人反而不干了,一路跟着夏语冰后面追着骂:“小婊子养的,麻痹穿着这样是出来卖的吧,多少钱,过来给哥吹一管……”
包厢距离卫生间不远,夏语冰铁青着脸几步走回包厢,赵泽君见她哭着出去,却气呼呼的回来的,奇怪问:“怎么了?”
“没事,遇到个臭流氓。”
包厢门上的玻璃是半透明的,就看到个人影一闪而过。
赵泽君心情本来就不太好,脸一沉,随手拎着个啤酒瓶就要朝外走。
“别打架,我过生日呢!那人喝多了,满嘴乱喷,不用搭理他。”夏语冰赶紧拦住赵泽君,挤出个笑脸说:“玩的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行啊,带你们去吃个好东西。”
此时,在ktv的拐角处,刚才撞了夏语冰的男人正在用ktv的公用电话,急吼吼的朝着话筒那头说:“喂,二子,我任继福啊,你们赶紧来金皇冠,我要弄个人!”
一行人离开金皇冠ktv,姜萱去边上的小巷子里取摩托车,另外几个同学在在楼下分批打车,赵泽君让于哲和班长带着其他同学先走,自己和夏语冰朱媛媛等第二辆车。
正要招手拦车,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双手一扬,像老母鸡一样拦住了路。
“赵老板,别急着走啊。”任继福嬉皮笑脸的说。
赵泽君还没吱声,夏语冰小脸刷的一下铁青铁青的:“你要干什么!”
“你们认识?”赵泽君问。
“刚才在走廊上,没留心撞了他一下。”
赵泽君明白了,刚才她气冲冲的回包厢,说遇到个流氓,就是任继福。
见赵泽君脸色不对劲,夏语冰连忙拉了她一下,说:“没什么事,我们走吧,于哲他们先到,别等急了。”
任继福又拦住了夏语冰,“别走啊,小妹妹,刚才不知道你和赵老板是朋友,说话难听,我这张臭嘴你别朝心里去。”
赵泽君跨出半步,挡在任继福和夏语冰之间,皱眉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老板,兄弟我最近走了霉运,欠了几万块钱赌债,大家都是朋友,赵老板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任继福嘿嘿一笑,挫着手指头说:“没什么大事,赵老板你是有钱人,找你借点钱应应急。”
“我要是不借呢?”赵泽君问。
任继福抱着膀子,吊儿郎当的说:“赵老板你这样说就不仗义了吧,我那几间房子卖给你那么便宜,你又是改造又是加盖的,将来一拆迁,大笔大笔赚钱,你吃肉,兄弟不眼红,汤总要留点吧?我也不多要,你再拿五万块钱,我二话不说,以后保证不来烦你。”
说着,不怀好意的朝两个女孩看了一眼,怪笑了几声。
赵泽君想了想,拍拍任继福肩膀,说:“你别堵着这两个女孩,我们两的事,我们两谈,进一步说话。”
“这就对了嘛。赵老板,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是我把房子卖给你,你能也赚不到钱,今天你借给我五万块,以后我有房源信息,第一个告诉你……”
赵泽君摇头笑笑,伸出三个手指,认真的说:“三万块。”
任继福一愣,还以为赵泽君说可以给他三万块。
他压根就没指望赵泽君能顺利给钱,只不过是想拖住他,五万更是狮子大开口,有枣没枣的打一杆子。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房子在那,他以后可以慢慢去找赵泽君软磨硬泡要钱。
万万没想到这么顺利,几句狠话一讲,居然真把对方吓住了!
任继福大喜过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语气立刻变得更加强硬:“不行,五万块,少一个字都不行。”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三万,是指废一个人的价钱。花三万,道上就有大把人抢着拿这笔钱废了你,我还能省两万,那干嘛要给你五万呢?”
赵泽君不急不忙的摆摆手,一脸认真的问任继福:“你能说出一个理由来说服我,我就给你五万。”
任继福明白自己被耍了,干脆撕破脸,气急败坏的骂起来:“你少他妈来这一套,老子不是吓唬大的!跟我玩黑的?!告诉你,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妈腿肚子里转筋!”
好像是为了证明任继福的话,刚说完,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吱一下急停在路边,车门刷的拉开,几个混混模样的人鱼贯而出,一出现就把赵泽君和两个女生围住了。
一个板寸头眼神凶戾的在赵泽君脸上扫过,冷笑着问任继福说:“洪哥让我们过来帮你,就弄这小子?”
“哥几个来的正好!”
任继福顿时张狂起来,指着赵泽君的鼻子说:“草,你不是要找道上的吗?这几个都是宜江市道上的,我兄弟,姓赵的,你别给脸不要脸,当心哪天走在街上,被车撞成残废。”
说完,眼神色迷迷的在两个女生胸膛上扫过,阴测测的说:“看见没,我这几个兄弟都还没女朋友呢,你让你女朋友上班下班的时候当心点,要是给人拖进小树林**拍了裸照,那我可不负责。”
又回头冲领头的板寸头讨好的浪笑说:“万一你把这妞草爽了,她爱上你了,可得请我喝喜酒。”
“喝个屁的喜酒,等操腻了让她们去卖!”板寸头阴着脸冷笑说。
“对对对对,二子,还是你有想法!”任继福跟着笑起来,转头问赵泽君:“怎么样,赵老板,是给钱呢,还是让你女朋友**翻然后去卖啊?”
两个女生气得都在发抖,周媛媛拿出手机,咬着牙说:“你们再不走我报警了。”
“你报警也没用,我们一没打人,二没抢劫,开开玩笑也犯法啊?!”板寸头二子说。
“你们敲诈勒索!”夏语冰说。
二子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问:“证据呢?我随口说说,又不犯法。老子今天给你们普普法,真等老子干了你们,你们再去报警才能立案。懂吧?”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外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干嘛呢,都围着找雷劈呢?”
人群分开,姜萱推着摩托走过来。
看见姜萱,领头混混二子一愣,“小萱哥,你怎么在这?”
姜萱没搭理他,不紧不慢的把摩托车停好,随手推开一个拦路的小混混,站在赵泽君身边,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二子。
“小萱哥,这是你朋友?”看姜萱和赵泽君两个人肩并肩站着,二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眉头微微一皱。
姜萱没回答他,目光在几个混混脸上一扫而过,最后才笑眯眯的说:“我他妈老远就听有人要弄我媳妇,弄了还不算,还要拉去卖?我心想这谁他妈这么有才?一看,这不是二子嘛?怎么,大洪不开赌场,转行当鸡头带小姐了?”
二子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说:“小萱哥,误会,不知道你在这,哪位是嫂子,我赔个不是。”
周媛媛很自觉的朝姜萱身边走了一步,仰着脸不说话。
“嫂子,真对不住”
不等二子一句话说完,姜萱脸色忽然一变,笑容全部敛去,啪的一巴掌扇在二子脸上。
二子快一米八的大个子,愣是被一巴掌扇得再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怒道:“草姜萱你他妈别太过份”
他带来的几个人神情一变,眼看就要动手。
姜萱看都不看其他人,一记鞭腿啪得甩在二子脸上,血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把对方直接放翻在地,不等他爬起来,姜萱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姜萱你要怎样!”二子满脸都是血,被踩在地上起不来,仰着脖子怒道。
姜萱弯下腰,挥手在二子脸蛋上啪啪拍了几下,狞笑说:“看上哥的媳妇了是吧?那哥要谢谢你赏脸啊。”
出来混要的就是个面子,二子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姜萱,你他妈别欺人太甚。都是自己人,你不给我面子,洪哥面子也不给?”
说着话,挣扎着就想爬起来。
“自己人?自己人你他妈抢我兄弟,要弄我媳妇?”
姜萱手里变戏法似的多出来一把蝴蝶刀,刀尖将将顶着二子的眼皮,二子立刻不敢挣扎了,被刀尖一点点的逼回去平躺在地面上。
“姜萱,我不信你真敢在大街上动手!”二子兀自嘴硬。
“没工夫跟你废话。”姜萱一脸无所谓,“说吧,哪只眼珠子看上我媳妇的?我帮你挑了,省的将来再给你招祸。然后找大洪一起到宋老板那评评理,宋老板要说我做错了,我陪一只眼珠子给你。”
这场面实在太吓人,饶是两个女生都是见过世面的,看到这情景也忍不住害怕,夏语冰拽了拽赵泽君,示意他开口劝一劝。
青天白日大马路上的,这里打架,周围围了一群人,姜萱要是真动手当众挖人眼珠子,肯定得倒霉。
如果是上辈子,赵泽君说不定会开口劝阻,但是现在他把局面看得很清楚,二子不服软,今天这事就不算完,将来还要为任继福撑腰。
这就是出来混的悲哀,平时再风光,一旦场面上架住了,谁都不能退,退了一步,以后就再抬不起头。二子服软,以后他在姜萱面前就是狗,相反,要是二子不服软,姜萱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下狠手,否则以后萱萱哥三个字就彻底臭了,没人再会怕。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不过以赵泽君对姜萱的了解,他估计姜萱心里应该有底,能治住这个二子。
上次苦肉计,姜萱是自己的保险,这次反过来,自己充当姜萱的保险绳,万一二子比姜萱还不要命,那自己可以给姜萱找个台阶下。
想明白这些,赵泽君稍稍用力握了握夏语冰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
“算了吧。”周媛媛开口了。
姜萱只当没听见,还是盯着二子,说:“想好没,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啊。”
说完,手腕一抖就要动手。
二子眼睛瞪得溜圆,脑门上青筋迸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咬牙说:“小萱哥,我错了,你放我一马。”
“废话太多,那行,就左眼吧。”姜萱刀一抬。
“姜萱。”
赵泽君终于站出来了,按住姜萱的手,摇摇头说:“算了,这几位是来帮人的,倒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帮人?帮谁啊?”姜萱明知故问,一边说,一边用对着二子的脸蛋啪啪啪拍了几巴掌,打得脆生脆生的。
边上一个混混一把提溜住任继福的领子,连拖带拽的拉到姜萱面前,踹了一脚,说:“小萱哥,这王八蛋欠着洪哥钱,说有门路能弄到钱,让我们帮着站场面,哪知道是你兄弟,真是误会。”
“是嘛?”姜萱没看任继福,只问二子。
“误会,真是误会。”二子忙不迭说。
“你不用我讲这些废话。”姜萱不耐烦的说。
二子眼珠子被刀顶着,也不敢动,只能尽力的偏移目光,去看赵泽君,坑坑巴巴的说:“兄弟,对不住,今天是个误会,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你抬抬手。”
“姜萱,算了吧。”赵泽君再次拍了拍姜萱的肩膀。
“行吧,我兄弟不计较,你这眼珠子算是保住了。”
姜萱这才一翻身站了起来,随手把蝴蝶刀刀柄在衣服上擦了擦,丢进边上的垃圾桶,然后望着还躺在地上的二子说:“还不滚?要不我叫你嫂子扶你一把?”
任继福就在边上,赶紧去扶二子,二子手一甩,啪得给了任继福一记耳光,拍起来指着任继福鼻子,恶狠狠的骂:“草你妈丧门星!”
还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把任继福抽得原地转了几圈,一头撞在马路边的护栏上。
“都干什么呢!谁打架!”
一队巡逻的警察从人群外走进来,带队的警官看着一脸是血的二子和鼻青脸肿的任继福,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赵泽君指着二子和任继福说:“警官,他们两打架,我们劝来着。”
这一群人当中,两个女生特意打扮的很成熟像是已经参加工作的成年人,姜萱和二子他们一看就是混混,唯独赵泽君一副学生样,嘴上的胡子还没长硬,看起来反而是最老实可靠的乖宝宝。
警察刚到没了解情况,现场就两个伤者,又被赵泽君误导了一下,的确像这么回事,脸一沉说:“当众斗殴,带回所里去。”
“别别别,警官,我们是朋友,开玩笑闹着玩呢。”二子赶紧解释。
“闹着玩,闹一脸血?”警官瞪了二子一眼,然后问任继福:“你说,怎么回事?”
任继福垂头丧气的说:“真是闹着玩,没留意摔地上了。”
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这肯定不是自己摔得。可是民不举官不究,这两方显然都没有报警索赔的意愿,带回去也就是个民事纠纷调解一番了事,撑死罚个款,可眼前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混混,这种人宁可被拘留几天,也舍不得交罚款,能不能收到钱还是两说。
警官皱了皱眉,挥挥手,说:“散了散了,你们两个,以后注意点,有矛盾好好谈,不许动手。”
“是是是。”
人群很快散去,二子带着几个人开着面包车走了,任继福赶紧厚着脸皮跟上进去。二子一走,他在留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赵泽君和姜萱的活靶子。
面包车上,开车的小混混不服不忿的问二子:“哥,你至于吓成那样嘛,姜萱还真敢当街挖你眼珠子?”
“你懂个屁,姜萱就是条疯狗,连大洪哥看到他都客客气气的,连宋总他都敢顶!真顶上头,他绝对能干得出来!再说了,他是宋总跟前的红人,万一宋总开口,不让我告,他连牢都不用做!”二子捂着嘴,说话有点漏风,刚才被姜萱一脚踹掉了颗牙。
任继福上车之后,始终不敢吱声,猫在角落里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可车厢就这么点大,二子一肚子邪火没处发,一巴掌又扇过去,骂道:“**丧门星,你不是说这人没背景吗?!”
任继福就是个无赖,在老实人面前张牙舞爪,真遇到二子这种道上混的,根本不敢炸毛,哭丧着脸说:“我他妈哪知道”
“任继福,告诉你,为了你的事,老子差点被人把眼珠子挖了!你得补偿老子!欠场子里的钱,两个月之内,另外再给我一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到时候少一分钱,我他妈弄死你,你信不信!”
任继福差点尿了,崩溃道:“别啊,我从哪弄那么钱!”
“我他妈管你从哪弄钱,没钱就去卖屁股!妈的,越看你老子火越大,滚滚滚,下车自己走!”
任继福无奈,只能对司机说:“哎,小黑,你路边停车。”
二子眼睛一瞪,一把拉开车门:“我他妈让你下车,没说停车!”
“啊?”
不等任继福明白过来,二子飞起一脚,把任继福从飞驰的面包车上踹了下去。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不过这么一闹,吃饭的心情也没了。
赵泽君要和姜萱单独聊一聊任继福的问题。现在距离拆迁只有不但三个月时间,房子还没全部买齐,任继福却摆明车马要来惹事,必须立刻解决掉这个不安定因素。
两个女生经历了一遭惊吓,大概有些闺蜜间的私房话要说。于是赵泽君打电话给于哲,让他带着另外先走的同学去军子家大排档吃小龙虾,自己这批人就临时有事不去。
把两个女生送上出租车,赵泽君跨上姜萱的摩托,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无论是赵泽君和姜萱都没有留意到,就在他们离开后,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凯迪拉克和一辆奥迪200跟了上来。
奥迪跟的是二子他们的面包车,凯迪拉克跟着夏语冰的出租车。
出租车上,文文静静的周媛媛问夏语冰:“你眼光不错啊,老实交代,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语冰抿嘴一笑,问:“你说的他,是姓于呢,姓赵,还是姓姜呢?我的嫂子大人?”
“明知故问!就是你的那个他喽。我的夏小姐!”周媛媛也不甘示弱。
说道夏小姐,夏语冰嘴角微微一翘,表情复杂。
似乎不想多聊,她转移了一个话题,问周媛媛:“你觉得姜萱怎么样,要不要帮你撮合撮合?”
“他那声媳妇,只是制造一个动手的理由而已。”周媛媛想了想,确定的说:“姜萱很有男人味,但不是我要找的人。”
夏语冰看着她侧脸摇摇头,说:“你就是心太高。”
“你的心不高吗?谁都能看出来,姜萱就是跟着赵泽君后面混的。之前打得那么凶,差点都闹出人命,赵泽君简简单单一句停手,他立刻就放人。还有啊,七万块钱买房子!不要说你我,就是大院里那几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家伙,像赵泽君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可能靠着自己拿出七万块!你才是真正的眼光高,平时谁都瞧不上,看上一个,就是人尖子。”
夏语冰神情却微微一黯,说:“那又有什么用,他将来肯定会留在苏南省。”
周媛媛稍稍犹豫了片刻,拉着夏语冰的手,像大姐姐和小妹妹谈心一样,语重心长的说:“冰冰,我上艺校之后经历了很多事,也见过不少人,这个赵泽君身上有一种我完全看不透的东西,绝度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些同龄人能媲美的。你妈妈家里如果愿意扶植他,将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你可以和你妈妈聊聊,不一定非要去首都吧,苏南省一样可以有很好的发展,再者,如果你来省会上学,我们还能经常聚一聚。”
“媛媛,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夏语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说:“我考虑考虑吧。嗯,其实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我觉得赵泽君有句话说的挺好的,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将来的事,随缘。”
“咦?”周媛媛瞪大眼睛,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诧异说:“冰冰,你好像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开朗乐观了很多啊。”
“生活让人成长。”夏语冰微微一笑。
周媛媛深深的看了夏语冰一眼,幽幽一叹,轻声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挺羡慕你的。”
“我还羡慕你呢,自由自在的,能和剧组到处玩。”夏语冰说。
“对了对了,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你把赵泽君电话给我,别误会啊,刚才在包厢里他唱得那首歌挺好听的,我想找他要曲谱和歌词,最近我们学校在拍一部青春校园记录片,缺一段插曲,我觉得这首歌特别合适。他有手机吗?”
“有啊。我把他手机号发给你。”
两个小女人在出租车里聊天,那辆凯迪拉克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直到出租车停在夏语冰住的琥珀山庄门口,凯迪拉克才从另外一个路口缓缓开走。
凯迪拉克车里,有两个男人,开车的驾驶员年轻些,大概还不到四十,虽然穿着一身昂贵的名牌,可是身上却有股子很明显的军人气质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穿着最常见的灰西装,平平无奇,像是大街上最常见的路人甲,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目送两个女生回家之后,驾驶员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
“女儿十八岁生日你也不露面,当心她恨你一辈子。”
副驾驶中年男人望着琥珀小区大门方向,无奈一笑,说:“我的身份不方便露面,今天来已经是犯错误了。”
副驾驶皱了皱眉,不忿道:“哥,我实在搞不懂你,以你当年的级别和资历,转业就是正处,嫂子家再帮帮忙,到现在少说厅级,说不定都主政一方了。你非要干这个见不得人的工作,这些年下来,说你妻离子散一点不为过吧?何必呢。真的,你现在要是愿意退,我们几个帮你,五年,首富不敢说,绝对能让你进到一线圈子里。”
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自嘲笑笑,很温和的说:“我这人太理想主义,不适合做生意。你嫂子以前就看不起我这点,认为我幼稚。可是我总觉得,如果军人都想着去当官赚钱,谁来保卫这个国家,你应该知道世界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太平。有些事虽然难,可总得有人去干,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军人”驾驶员哼了一声,语带讥讽:“有级别的才叫军人,跟人一样,有钱有权才他妈叫人!你看看那些从战场下下来的老兵,缺胳膊少腿的,谁管?操!”
中年男人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微笑,没有再这个话题上辩论下去,说:“真有心,帮我照看照看女儿,吴莉性格上容易走太极端,我怕女儿和她在一起过得太累。”
“丫头最近好像在谈恋爱。”驾驶员笑了起来。
“小孩子多点经历不是坏事,对方男生如果还不错,就顺其自然如果有歪心眼,你看着处理下。”中年男人依旧笑着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
在一处僻静的公园里,摩托车停在一边,姜萱和赵泽君在抽烟。
逢场作戏这一套,姜萱很懂,任何一个女生在他面前都能找到被当成公主捧在手心里的虚荣感,但不代表姜萱就对这个女人有兴趣。
被他叫过媳妇的女人,没一个连也有一个排。
只在路上聊了几句周媛媛和夏语冰,两人的话题就转移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来。
“你想好怎么处理没?”姜萱问。
任继福这个人是一定要动的,关键是怎么动,以及动他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说到底赵泽君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像玄幻男主角一拳打爆对方的头然后仰天长啸都是你逼我的。
如果条件允许,赵泽君甚至不想违法。
动一定要动,但要有技巧,自己和姜萱的手绝对不能沾血。否则一辈子都是个巨大的隐患,长远来看,危害远远大于买房所带来的收益。
抽了有半包烟,赵泽君心里大约有了一个计划,抬头问姜萱:“今天这群人都是跟着宋总混得,宋总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只要宋总和宋总手下的人不来搀和,任继福就是个散兵游勇,对付他的难度直线降低。
“放心,宋总肯定不会为他出头。”姜萱很笃定的说。
“这么有把握?我可不想打了小的,引出个老的,还是压根不相干的老的。那个什么大洪哥,会不会到宋总那去告状挑拨是非?”赵泽君笑笑。
姜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说:“你上次跟我说的一句话,对我启发很大。宋总用我,用得就是锋芒毕露!我越是像疯狗,在宋总心目中的重要性就越高!
至于大洪,你放心,帮宋总看赌场的,这种事谁都能干,大洪自己还抽那东西,宋总早就不待见他了,也就是看在当年跟着他在煤矿看场子的那点情分,还养着这废物。赌场太脏,我是不想干,否则早轮不到他大洪了,他不敢啰嗦。”
“你打个电话给大洪,问问这个任继福到底和他们什么关系。”赵泽君说。
“好。”姜萱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掏出电话,拨通号码的一瞬间,刚才那个冷静的姜萱立刻消失不见,化身狂拽炫酷脑袋里全是肌肉的暴力古惑仔,冲着电话就嚷嚷:“草你妈,大洪,你他妈什么意思,你要是管不好场子,我来帮你管啊”
没多久,就打听出来了,任继福欠了赌场五万块钱高利贷,在赌场里帮着做套,连外围小弟都算不上,赌场和大洪不会为他出头,相反,还要他尽快还钱。至于宋总,根本不知道任继福这个人。
很不错的消息,可是姜萱的表情却很古怪,一脸的哭笑不得。
“怎么了?”赵泽君问。
姜萱忍住笑,说:“不用操心任继福那小子了,他短时间之内不会来烦我们。”
“为什么?”赵泽君奇道。
姜萱忍住笑,说:“二子被我揍一顿心里不爽,把火发在任继福头上,一脚从车上给他踹了下去,后面正好跟上来一辆奥迪,哐当把他给撞了。我打电话给大洪的时候,大洪刚接到二子的电话,对方车主和二子把任继福送医院去了,医生说断了好几根肋骨,右腿大腿骨粉碎性骨折,没几个月根本下不了地,治好了也是个瘸子。”
“我操?!”赵泽君傻眼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发了好一会呆。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有千算,天有一算。自己在这里千算万算,老天爷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把问题给彻底解决了。
抬头看了看天,以后真不能随便骂老天爷,说不定什么时候它老人家就开眼了。
人在做,天再看,不过,虽然天在看,该做的事,人还得去做。
“你得空去医院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问下医生他最快什么时候出院。嗯,让军子有空,隔三差五的朝医院跑跑,把他看住了。”赵泽君说。
“还想动他?”姜萱问。
赵泽君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有些阴柔的微笑。
几次打交道,任继福骨子里的无赖劲显露无遗,这种人只要活着,就很有可能找麻烦。最近是不会,可如果在拆迁进行中,这家伙还敢来聒噪,赵泽君刚才蹲在那抽烟想的招,应该就能派上用场了。
拆迁嘛,不死几个刁民哪行。
姜萱专门去了一趟医院,冒充病人家属,打听到不少情况。
任继福左胸肋骨断了两根,浑身多处骨裂擦伤,是小腿骨的确粉碎性骨折。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送他去的两批人,一群人送到之后立刻拔脚闪人,撞他的人倒是很大方,留下了一笔钱,但没再露面。
医院抢救回来后,把任继福丢在过道一个空病床上,人包得和木乃伊似的,姜萱还特意在病床边情深意重的嘘寒问暖了一番,任继福在绷带下露出两只眼睛,显得很恐惧。大概他以为撞车事件是姜萱安排的。
姜萱临走之前,出了个小小的意外:小护士拉着姜萱问,进口药用不用?任继福多处骨头断裂,天天到半夜都疼得鬼哭狼嚎的,进口止疼药效果比较好,可价格非常昂贵。
姜萱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他家条件不好,只有人家赔的那点钱,那些钱要是用完了,他连剩下的医药费都交不起,能省,就省点吧。”
赵泽君觉得姜萱这样说挺善解人意的,不是喜欢赌嘛,留点钱去赌场多好,要什么止疼药啊。
之后,安排了军子定时去医院走廊上转一圈,观察任继福恢复情况,赵泽君自己则是白天上课,晚上有重点性的复习化学,做一些基础习题,到周末则会去高岗村工地上转悠一圈。
四合院一层五套房子,二层三套,外加一个小阁楼间,乍一看像是阴森扭曲的畸形古堡。
这天周六晚上,接到了周媛媛的电话,想要全版的夏小姐的词曲,她们学校在拍一部青春纪录片,想用来当插曲。
赵泽君答应给她,但是要保留版权。
不懂曲谱,只能在电话里又清唱了几遍,让对面用录下来。
一个口头版权约定没有太大约束力,给周媛媛这歌,有一大半原因是看在夏语冰的面子上,赵泽君现在还不至于惨到为了一本来就是剽窃来的歌,去进行电话录音保留证据的地步,反正这东西他满肚子都是,如果一歌能认清一个人,挺值。
当然,如果周媛媛真的不顾和夏语冰的朋友交情把歌曲据为己有,等赵泽君腾出手来,这笔账也会抽空算一算。
可以给你送你,但不能骗我。
任继福出车祸也传到了任必达的耳朵里,作为唯一的亲戚,任必达去看过一次,丢了两千块钱,算是尽到了最后一丝兄弟的情义。
“任总,你最近没怎么给我介绍房子啊,太不上心了吧。”赵泽君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这样下去,我可要找其他中介公司了。”
赵泽君这话有点冤枉任必达了。
爱家房产虽然总体量不大,只能算中小规模的中介公司,但正处在上升期,任必达和赵泽君进行过几次交易后,毫不犹豫的把这个有钱、年轻、出手痛快大方的年轻人加入了优质客户的名单,巴结还来不及,不可能冷落她。
开学后,任必达又先后给赵泽君推荐了三次房,一共五套,可赵泽君一次都没出手。
伪四合院的扩建给了赵泽君很大的启,城中村这种没人管的地方,私自扩建余地非常大,将来拆迁,扩建的获利直追购买的房屋本身,而且扩建的成本非常低,几千块钱就能多一间甚至一套房。
扩建有两个前提:要么周围有空间,要么是连在一起的一大片房子,不影响其他居民。
所以剩下来的钱,他计划能集中使用。任必达介绍的那五套房,赵泽君看完后都专门带了梁实实地考察,扩建余地不大。
为了和安家和任必达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已经买了老白头、年轻夫妻的两套房,没必要再多花钱。
“赵老板,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你跟我说,我好去打听嘛。”任必达问。
就是要他去打听,赵泽君说:“任总,总是这么小鸡啄米一套一套买,我实在没这闲工夫。我想集中一次性购买多套,最好是连成片,一个区域内的房子。”
“哦,我懂我懂,你是琢磨着扩建。小赵老板,你这生意经也是做到家了,佩服佩服。”任必达说。
“我也是赌一把,要是不拆迁,我血本无归。”赵泽君笑了笑,继续说:“高岗村的房子,有部分属于企业单位的,那些老厂,很多经济效益不行甚至快倒闭了,说不定愿意卖。还有,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曾经有人也想在高岗村投资买房,结果等来等去不拆迁,被套住了,这些人手里肯定不止一套两套房,要是能查到对方的信息,我们找对方谈,说不定可以一次性解决问题。”
“你这个思路绝对正确,不过嘛……”任必达咋把咂嘴,有点为难的说:“这些信息只有房管局、派出所才有,一般情况肯定不让查……”
赵泽君没和他多讨论一般情况。
这点事都搞不定,还开什么房产中介公司,他要是查不到房产交易信息,就和于哲查不到商户营业执照信息一样可笑。
直接说:“任总,不管我我买多少房,找谁买,哪怕是人家主动找我,我都从你们爱家走程序,手续费一分钱不少你的。你实在不放心,查到信息,我们一起出面找对方。你放心,最基本的商业道德我还是有的,绝对不会你抛掉买卖双方直接交易。”
“赵老板,你这么说倒是显得我小心眼了。”任必达讪讪一笑:“行,你等消息。”
“尽快。”
赵泽君抬头看看天,说:“新闻说近期会有长时间的暴雨天,我可不想才买了房子,就被雨水冲塌了。”
“我怎么没听说要下雨?不过也是,咱们宜江市多雨。你放心,这是我自己的生意,我肯定上心。”
赵泽君正好说好,话到嘴边停住了,“这样,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查,我陪你一块。”
“不必这么急吧。”任必达被赵泽君急吼吼的样子逗笑了。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可不想等临死的那一天,现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指望着向天再借五百年来用用。”赵泽君说。
最近央视热播陈道明版的康熙王朝,片尾曲就是韩磊演唱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很有气势,街头巷尾几乎耳熟能详。
听赵泽君这么说,任必达忍不住多看了赵泽君一眼。
他做了半辈子生意,见过不少像赵泽君这样,争分夺秒雷厉风行的人。
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人仅仅是一时冲动但很快就丧失了兴趣,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结果是浪费了很多精力物力,却什么都干不好而另一类,则是心中有大沟壑,对未来有着明确规划的人,这类人会觉得时间永远不够用。
电视里的康熙就是这类人,相对于那些瑰丽的梦想和壮阔的人生画卷,人的一生实在太短暂,才会有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感叹。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哪一类人?
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任总,咱开车能不走神吗?”赵泽君在副驾驶上幽幽的说。
不到一周,任必达还真打听到了几条有用的信息。
高岗村西北角有一片,大概二十多套房子,是早先拖拉机厂的职工宿舍。
赵泽君第一个否定了这条。拖拉机厂十年前就倒闭了,如果想买的话,先要找到拖拉机厂最早负责建房的领导,经手的会计,由对方出面,一家一户的去谈天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最后要花多少钱。
第二处,以前是部队的营房,解放初期,第一批进入城市的部队就在高岗村附近驻扎,一直等到解放战争结束队伍归入军区,留下了一片空营房给老百姓住。
几年前全部被一家公司收购了,用来当仓库。
就是数量多了点,有四十多套,赵泽君吃不下。
但他还是专程去现场看了一趟。
位置不错,在高岗村的最边缘,靠马路非常近。
几辆大卡车正好在从仓库里运货,拉出来一袋一袋的煤。
看到煤炭包装袋上华阳集团几个字,赵泽君掉头就走。
华阳集团是苏南省有名的煤炭私企,说白了,这地方是人家煤老板的。
煤老板能缺那三瓜两枣二三十万的吗?
最后一处,倒是挺靠谱。
一个同样和赵泽君准备投资拆迁的小老板,三年前,在高岗村买了一栋二层小楼,外带周围的六套房。
哪知道高岗村年年说要拆,年年都不拆,小老板钱彻底套在了高岗村。2001年,股市开门红,刚过完元旦沪市就冲上了2100点,这位老兄一时冲动,押房子押车冲进了股市想赚一笔。
到了年底,股票重新跌回1600多点,他奥迪进去,自行车出来,脸和大盘一样,绿了。银行催着还钱,他实在没办法,总不能卖自己的房子和车,更不可能卖公司,只能想到转手高岗村房子。
任必达当中间人,三人在高岗村外碰头,看房子谈价钱。
卖家叫吴承鹏,四十多岁一大胖子,赵泽君特意看了眼对方的车:一辆老型号丰田皇冠,车不错,说明这人经济条件比较殷实,不过车上蒙了一层车,看起来很久都没有洗过了。
“是你要买房?”见到赵泽君的第一眼,吴承鹏就皱了起眉头。
赵泽君被问得莫名其妙,看了眼任必达,任必达哈哈一笑,“老吴,赵老板年轻有为,从我店里买了不少房,吴总,你做了一辈子生意,怎么反而不会看人了呢?”
“哦哦。”吴承鹏微微点头,重新打量起赵泽君。
赵泽君冲他点头微微一笑。
“小伙子,这些房可不是小数字,你拿的出来吗?”吴承鹏开门见山问。
“先看房吧。”赵泽君说。
“好。”
吴承鹏买了高岗村的房子自己不住转等拆迁,大概也是长期不来,对高岗村不熟悉,在村子转悠了好久,还迷了一次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把房子找到了。
位置距离上次老志愿军的房子不远,之间隔着水井和一条两米多的小路。
一栋二层小楼,小楼侧面一左一右各有一套,对面是一字排开四套。
赵泽君先看棚户房,六间房挨个进去转了一圈。
对面四套户型都一样,两间房的,里面没家具,胡乱堆着些砖头毛竹,大概是修葺房屋时候用剩下的。小楼旁边两套,一大一小得那套只有一间房,门都没了,只有个小栅栏,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养了几只鸡,还有一群小鸡仔。
高岗村这地方养鸡,居然没被偷走,也真是一奇。
“谁家的鸡啊,怎么弄我房子里了?!”吴承鹏夹着手包,叉腰吼了半天也没人应他,只有几只老母鸡望着他咕咕咕叫唤,还以为是喂食的人来了。
“不管谁家的,下次来还在,我可就杀了吃肉了啊!”
吴承鹏最后嚷嚷了一嗓子,拿出钥匙打开小楼的门。
小楼还不错,地面是水泥地,墙壁落灰但是能看出来刷过大白,楼是l形状的,第一层进门之后有个不大的小院子,用水泥砌了个池子。
一排四间房,顺着l的拐角有露天楼梯通道到二楼,二楼的面积更大一些,侧面是一间大客厅和厨房,类似商品房的客厅加饭厅,另外长的一侧,是和一楼对应的四间房。
“差不多就这样了。”吴承鹏带着转了一圈,然后三人回到一楼院子里,从墙角摸了几块砖头当板凳,坐着开始聊。
“赵老板,你看呢?”任必达穿针引线问。
“还行。吴总,说说价钱吧。”赵泽君说。
吴承鹏也没直接说价格,反而又开始介绍房子:“光是这栋楼,我当时买就花了小20万,后来装修花了四万多,下面六间房子,几乎就是连在一块的。小赵老板,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买这房子,是为了等拆迁。你看看这些房子的布局,完全可以再加盖好几间出来,要不是等钱用,我也不会卖。”
赵泽君没开口多说,吴承鹏说什么,他就跟着点头。
任必达会意,笑着说:“吴总,赵老板在高岗村买房子,你讲的这些他当然都懂。这样,你直接开个价!”
吴承鹏想了想,说:“楼24万,下面六套房,我也不赚你的,按照市价,四套中等的10万,大的3万,小的两万,一共39万。各种费用包括中介费,我都不管,只要尽得。不还价!”
“小赵老板,你看呢?”
任必达笑呵呵的转向赵泽君:“说实话,光是这栋楼,一拆迁,恐怕就值39万了。”
“那要是不拆呢?或者拖了好几年才拆呢?”赵泽君笑着反问:“现在股市都触底了,我有39万,随便抓几只垃圾股买买,说不定一年半载赚的比拆迁还多。”
任必达又看向吴承鹏,吴承鹏挥挥手,语气略微激烈的说:“你这样讲没没法谈了,做生意一点风险都不敢冒,出来混什么,老老实实在家吃干饭吧。”
“吴总,你也别用激将法,我胆子大胆子小那是我的事,年轻人胆子太大反而容易出事。”
赵泽君才不吃他这一套,悠悠的说:“买高岗村的房子,风险特别大,我这钱呢,不等着急用所以才投进来,要是价格太高,不如投资点别的。”
说完,看似随口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存银行,最近不是说要加息嘛。”
吴承鹏听到银行、股市这些字眼,头皮都发麻,皱眉问:“你多久能给钱?”
“只要谈妥,随时可以。”赵泽君说。
吴承鹏低着头考虑片刻,说:“这样吧,让你两万,37万。再低就不用谈了。”
赵泽君也不着急,生意就是谈出来的,他就不相信,自己已经表现出了买的诚意和实力,眼前这个做了半辈子生意,又等着用钱的吴老板会不谈。所谓的不用谈了本身就是讲价技巧。
“吴总,是这样的啊,我等拆迁,你装修得再好,最后都是挖掘机一铲子推到,哪怕这里原来是皇宫,它也得变废墟,所以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相反,我接手过来改造,还得雇人砸了重做。”
说着朝大门口一指,“你那几套房,按照市价卖给我,价格没虚报。可高岗村的房子,要是真随随便便就能按照市价卖出去,你还找我干吗?说白了,价是市价,可谁来这破地方买房?”
“你不就来了嘛!”吴承鹏瞪眼说。
“对啊,所以我们两在谈呢。”赵泽君不紧不慢的说:“吴总,刚才任总说,这些房子的优势在哪,我很清楚。这话没错,不过他少说了一句,我既然冒险来买拆迁房,这里的劣势在哪,我更清楚。”
吴承鹏右边的眉毛稍稍跳动了一下,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留心到这个身体反应,赵泽君却看见了,当机立断说:“加一起25万,明天就能办手续给钱。”
“怎么可能!”吴承鹏差点没跳起来。
“那我们都考虑考虑再说吧。”赵泽君站起来说。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中间人任必达跟着两边讨好,煽风点火,促成交易。
39万不可能,25万更是在扯淡,把老吴扯得嗷嗷直叫唤。
当天谈崩了,双方拂袖而去。
第二天,三人再次碰头,依旧没谈拢,一方加到了28万,一方降价到35万,都不肯让了。
约好了周末再见面,周末的时候,赵泽君忽然告诉任必达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吴承鹏在爱家门店气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把任必达骂了一通。
周一一大早,赵泽君在学校请了半天假,叫上任必达,直接到了吴承鹏公司,一家不大的建材商店。
看到赵泽君,吴承鹏脸立刻就沉下来,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赵泽君却一改平时的冷脸,客气的迎了上去,又是递烟,又是连声抱歉:“吴总,实在是不好意思,那天朋友来玩,我去陪了半天,太对不住了!”
吴承鹏狠狠瞪了赵泽君一眼,还是接了香烟,点燃之后,不悦说:“陪朋友?!年轻人,不是我摆老资格教训你,你还有个做生意的样子吗?做生意赚钱重要,还是跟朋友吃吃喝喝重要?”
“都是有来头的朋友,不能不陪。至于这个生意嘛,也不是燃眉之急,谁知道高岗村什么时候拆。”
吴承鹏正要为他的房子讲好话,赵泽君直接说:“吴总,咱们也不扯皮了,这样,我出个诚心价,30万,其他税费都是我的,你看行,我们今天就定,不行呢,也当我多认识一个老大哥,咱们以后常来常往。”
“不行。”吴承鹏皱眉一挥手。
“老吴啊,差不多得了。”任必达笑呵呵的说:“你这些房子,到底买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的嘛,30万,你不亏。”
“我做生意是为了赚!不赚我做什么!”吴承鹏翻了个白眼。
“赵老板,要不,你多少加点?”任必达问赵泽君。
赵泽君看了看吴承鹏的表情,说:“行吧,任总说了,面子要给,加一万。再多,就不必说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吴总,你看呢?”任必达又问。
吴承鹏犹豫了几秒,咬咬牙:“32万!”
“成交!”赵泽君站起来说。
赵泽君干脆利落,倒是把吴承鹏和任必达都吓了一跳。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一会,都摇头笑了起来。
这他妈三方人马,从头到尾,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年轻人厉害啊,行吧,今天签合同办手续,要现钱,有没有问题?”吴承鹏问。
“没问题。”
任必达带着办手续,也忙活到了下午,才搞定一切。
去银行转账的时候,赵泽君又想笑,又想要哭。
想笑,是因为他记得,02年下半年,股市好像有一次小回暖,要是吴承鹏能撑到那时候,说不定就不用卖房子。自己算是捡了个便宜。
想哭,是因为他的资金已经彻底告罄。扣掉买房钱和种种费用花销,赵泽君手头只剩下几百块。
这钱花的值,花不出去赵泽君才着急呢。买房到此结束,买到的房屋数量质量,远远超过了预计。
盘算下手头的房子。
伪四合院四套中等户型,加上前后几次买的,一共有10套中等户型,1套大户型,1套小户型,12套房。外加已经在伪四合院扩建出来的四中一小,这部分拆迁的时候未必能单独成套,但可以算在面积里。
另外,一栋非常有潜力的二层小楼。
光是这栋楼,拆迁中如果谈得好,补偿就很可能超过其他所有房。
忙忙碌碌了大半年,赵泽君这一瞬间如释重负。
这些房子哪怕按照最低标准补偿自己,就足够一家后半辈子自己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胡吃海塞,全世界到处玩去。
更何况,有这些房子在手,赵泽君就有底气,好好的和拆迁办聊一聊!
拿着钥匙就回了高岗村的二层小楼,琢磨着让梁实来再给它改造一下!
妈的,最好连两边之间的小巷子都围起来!
都是老子的!
那一窝老母鸡还在那,上次看到的志愿军老夫妻,拿了个簸箕,颤颤巍巍的在给小鸡喂食。
“咕咕咕,咕咕咕……”一边喂,老太太还一边模仿着鸡叫,吸引母鸡来吃。
这还得了,在我的房子里养鸡?!
都给你们吃光!一只都不剩!
“老人家,这些鸡都是你们养的啊?”赵泽君扯着嗓子问。
“哦哦,是啊是啊,这房子是你的啊?”老太太认出了赵泽君,同样扯着嗓子回答。
赵泽君吼着说:“是,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你这个门去年下雨倒了,我看没人住,就养了鸡,明天就给你腾出来啊!”老太太虽然老,人却不糊涂。
“不用不用,我不住。我就看您这鸡长得好,卖不卖啊?鸡蛋也行啊。”
“卖啊,长大了我就让老头子就拿去菜市卖!”老太太说。
赵泽君掏了五十块钱:“行了老人家,以后别去菜市了,挺远的,都卖给我吧,我给我妈煮汤养身子。以后有鸡蛋,也卖给我。”
老志愿军有点老糊涂了,一直靠着墙,咧着一张满是皱纹的嘴听他们说话,老太太却还清醒,眯着眼,盯着赵泽君看了一会,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小伙子,你上次来我们家之后,是不是给我家塞了个信封啊?”
“什么信封?不知道,没见过啊!您可别乱说,现在骗子多,给骗子听到了,说不定得讹你一笔。得了,就这么说。”
赵泽君把五十块钱塞到老太太青花布围裙的口袋里,抓了一只靠门的老母鸡,笑呵呵的走了。
回家半路,一模老母鸡屁股,嘿嘿,还有个蛋!
“妈,我买了只土鸡,晚上炖汤。”
周娅从厨房冒个头出来,看到母鸡,笑着说:“土鸡不错啊,你什么时候学会买菜了?”
“那是,我会买的东西多着呢,只要有钱,连天上的月亮我都能给你买来,还是打折的。”赵泽君嬉皮笑脸的说。
心情好,吃什么都香,老鸡汤满屋子飘香。
赵泽君喝汤的时候,动了点其他的心思。
有的人是自己吃饱了之后砸锅,让别人吃不到,有的人则是自己吃饱了,也希望大家都能吃好。
“爸,高岗村里是不是有不少退伍老兵啊?”赵泽君不经意的问。
赵涛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意外说:“对啊,解放初期高岗村还当过兵营呢,抗美援朝、对越反击战咱们省军区都有部队参加,有部分老兵退伍之后安排到地方国企工作,宿舍就在高岗村。我当年要不是家庭成分不好不能当兵,差点就参军。我们这代人最大的理想就是死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最后一颗子弹下,我要是真参军,说不定就没你了。”
“那不一定,你要是真参军,说不定现在我就是将军的儿子。”赵泽君开玩笑说。
“嗯,那也有可能。”赵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才笑道:“怎么,你还惦记着高岗村买房啊?我告诉你小子啊,我知道你手头赚了点钱,千万别打人家老年人的主意,就算不是退伍老兵,那也是孤寡老人五保户,买这些人的房子等拆迁太缺德。”
“你胡说什么呢,你家儿子是那种人吗?”周娅瞪了丈夫一眼,“再说了,儿子哪有那么多钱买房?儿子,你现在全力备战高考,你们班主任说了,你的成绩,很有希望能上重点大学。”
“嗯,我知道,妈你放心吧。”赵泽君说。
赵涛深深的看了赵泽君一眼,嘀咕说:“你以为你儿子没钱,我看这小子说不定藏了个小金库。”
“不藏小金库,那还是男人嘛。”赵泽君理直气壮的说。
“吃饭吃饭……”赵涛赶紧挥挥手岔开话题。
买棚户房的任务顺利完成,甚至是超额完成,赵泽君吃着老太太的鸡,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个老志愿军一家。
上辈子高岗村的拆迁补偿条件非常优厚,即便自己不做任何事,包括老志愿军在内的高岗村住户也能分到不错的商品房,但是赵泽君心底里总有种东西促使他去做些什么,让他们能过得更好一些。
不是要当圣人,他只是希望将来某一天,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的孩子:除了钱之外,人还可以有别的信仰,也应该有别的信仰。
他不想混了两辈子,最后连一句‘好人有好报’都不敢对下一代说。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自己小老百姓一个,没钱没权,买了吴承鹏的房子,连扩建改造的钱都没了,再想去帮人,心有余而力不及。
随机应变吧,倒也不必强求。
学校这方面,二模考试要到了。
每天一切如常,上课做题放学补课。
离着高考越来越近,班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渐渐的开始听不到笑声,只有一张张疲惫而紧绷的脸庞,男生女生们就像一具具已经麻木的行尸走肉,每天按部就班的学习学习再学习,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规律性。
黑板上的距离高考还有n天的倒计时每减少一个数字,同学们的压力就更大一分,距离刑场又近了一步。
有人开始请病假,上课时候发呆,几个成绩垫底的男生,一逃课就是好几天。
老何这时候也不怎么太管了,每天上课,第一句话就是强调一定要调整好心态。可是她越这么说,越让人着急,就像一个失眠的人越想睡着,反而越焦虑于毫无困意。
二模考试,班上有个女生终于崩溃了。
英语考试进行到一半,女生忽然像疯了一样把试卷撕得粉碎,趴在桌上声嘶力竭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拼命的踹着前面的凳子。
全班一阵死寂,只听到女生沙哑着嗓子的哭声和踹凳子的响声。
监考老师刚安慰了她几句,忽然又有一个女生低声抽泣起来。
紧跟着,第三个,第四个……
全班有好多人都哭了。
模拟考试彻底进行不下去了,年轻的监考老师手足无措,站在教室中央,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有人忽然带头轻轻的唱了起来。
“年少的我
喜欢一个人在海边
卷起裤管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
总是幻想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
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
他说,
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
一个人,两个人,年轻的声音越来越多,带着哭腔加入了合唱。
高三一班的歌声惊动了全校,老何怒气冲冲的冲进教室。
看见一大群流着眼泪的孩子们,和地上散落的破碎试卷,老妇女愣住了,难得的一次没有骂人。
……
几天之后,二模考试成绩出来了。几个撕了卷子的同学单科零蛋。
不过经历过这次发泄,那几个人和全班的精神面貌都有了明显的好转。
于哲惊人的考出了和一模同样的分数:288!
“牛逼!”
赵泽君这次表扬完全发自肺腑,他都怀疑于哲是不是个扮猪吃虎的穿越者,怎么就能考的一模一样呢?这技术难度简直突破天际!
夏语冰又朝着首都名牌大学靠近了一步,656分。
赵泽君也不错,经过恶补,化学提高了15分,其他几门略有提高,总分542,预定进省重点的苗子。
分数下来之后,赵泽君和夏语冰聊过一次。大概是由于那天上课大哭集体发泄的原因,说起前途,两人这次都坦然了很多。
夏语冰还是想去首都,准备第一志愿填报首都华清大学,第二志愿填报苏南大学。
赵泽君依旧决定留在苏南省发展,准确说是省会建武市。
这样也不错,人首先还是活出自我,没必要为了谁去勉强自己,精神思想和人格的独立,和爱一个人而忘了自我,赵泽君更欣赏前者。
夏语冰最后的选择,让赵泽君除了好感之外,对这个女生又多出几分欣赏。不过说起第二志愿,赵泽君倒是微微一愣。
苏南大学是苏南省省直属大学,也在省会,重点大学。一般来说第二志愿是防止考试发挥失常而留的退路……可是赵泽君明明记得,上辈子夏语冰上的,就是苏南大学!
赵泽君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用科学的话来说,蝴蝶效应可能出现了乱流,用迷信的角度来看:因果机缘,纠缠太深,算不准。
周媛媛又一次打电话来:‘夏小姐’被他们学校的青春纪录片《男生女生》选作了片尾曲。
“哦对了,学校经费紧张,我好说歹说,给拨了五百块钱使用费,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去?”周媛媛在电话那头说。
“你还在宜江市?”
“没有,我回建武市了,这不是找个机会跟你大才子多套套近乎嘛,将来说不定还得找你写歌。”周媛媛笑道。
赵泽君拿着电话想了想,本来想让她直接打到自己银行卡里的,最后还是说:“算了,就当我为大学生事业捐款吧。”
“那我就代替学校谢谢你了,什么时候有空来省会,我单请你吃饭。行了,我还有事,挂了啊。”
电话那头,省会建武市,省艺校女生宿舍中,一个正在对着镜子化演出妆的女生,透过镜子的反射,看着身后拿着手机的周媛媛,奇怪的问:“媛媛,学校没说给经费啊,就打了个鸣谢字幕。”
“哦,大概是我记混淆了。幸亏人家没要。”周媛媛淡淡说。
赵泽君这头刚挂了周媛媛的电话,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沈炼打来的,让他带着上次那袋子袁大头去博古斋一趟。
沈炼要是不提,赵泽君都差点都把那些袁大头给忘了。
“不说是假的吗,干嘛?”赵泽君在电话里问。
“电话里说不清,你先来。”
“那行,你等我一会。”
和以往一样,只要赵泽君出现,博古斋就没客人。
沈炼这次倒是没有在看书,面前摆着一套老藤木茶具,小红泥壶咕咚咕咚烧着水,满屋茶香沁人,看样子是专程在等他。
来的路上下雨,赵泽君进门前甩干了伞,把伞竖在墙角,然后在沈炼对面坐下。
沈炼抬头瞄了他一眼,一边用开水烫茶具,一边说:“那些袁大头的照片我特意又找人鉴定了一次,的确全是假的。”
赵泽君被他说笑了,说:“沈老板,你总说是假的,我反而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说都是假货,想低价买?咱们又不是头一次打交道,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不买。”沈炼木着脸打断了赵泽君,用茶镊夹住小杯子,挨个把里面水倒干,又冲了一浇,然后再倒干。
“不买你找我来干吗?”赵泽君疑惑问。
“我想借用一段时间,嗯,最多两个月就还你。”沈炼说。
“借用?”赵泽君更奇怪了,说:“你借一堆假货去干吗?”
如果沈炼故意说这些是假货,然后低价从自己手上买入,再高价卖出,这还能说的过去。
或者就算这些真的都是假货,但是沈炼有本事忽悠到冤大头,当真货高价出售,这也合情合理。
可是他说借,这就莫名其妙了。
沈炼说:“做什么你别问。借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钱。两个月之后,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沈炼越是这么说,赵泽君越是觉得不对劲。
一袋子袁大头自己三千块钱买来,他借用两个月,就给一万,这不是傻吗?
眼前这个蜀黍怪是怪了点,可绝对不是傻子,更不是散财童子。
只能说明,他有办法在一个月之内,用这些袁大头获利能远远超过一万块。
“沈老板,你不说清楚做什么,我实在不放心。”赵泽君顿了一顿,接着说:“你如果用这些袁大头做违法的事,我说不定还跟着倒霉。”
“我们当面交易,不留字据,天知地知,你怎么会被牵连?”沈炼随口说。
赵泽君听他这么回答,心里完全有底了。不用说,他肯定用这些袁大头去做违法的事。否则绝对不会这样回答自己。
问题是他到底要干什么?
赵泽君眯着眼睛琢磨了片刻,脑子忽然一亮!
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古董店小老板,他出身于南方的那个造假之乡……
我去,他该不会是要用这些做工精良真伪难辨的袁大头,当作模板,大批量作假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沈炼的背后,是有一个庞大的造假生产集团,拥有完备的造假流水线,而造假做旧是当地的支柱产业,完全有这个实力批量生产。
国内市场上上档次的仿品做旧,至少有一半都出自此地。
再把之前沈炼的一系列举动联系起来,就更印证了赵泽君的想法:他给假袁大头拍照,又让自己暂时不要出手,等一个月,八成是利用这段时间把照片传回当地,当地的相关人等讨论,最后决定开拓一条新业务:高仿袁大头。然后由他再次通知自己。
赵泽君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试探着说:“沈老板,这些袁大头我留着没用,要不你开个价,全部卖给你。”
沈炼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说:“不买,只租。租你两个月,租金一万块钱。两个月之后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这就更确定了沈炼的想法,两个月时间足够他们原样复制出高仿袁大头,然后‘模板’对于他们就毫无意义了,买的确不如租划算。
“一万块钱,租金太少了吧?”赵泽君换一个思路开始谈。
沈炼木然的看了赵泽君一眼,说:“三千块钱买来,借一个月,给你一万,东西还你,还嫌少?那你不如去抢。”
“沈老板,你肯出一万,说明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创造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万。”
“各人有各人的算法。”沈炼摇头:“我只出一万,再多就不要了。”
“这样吧沈老板,这些东西你拿去,我一分钱不要。”
沈炼眼皮一番,奇怪的看着赵泽君,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赵泽君心一横,压低声说:“这些算是我入股,不管你干什么,获利多少,我分一成。”
沈炼重新垂下眼皮,拿起红泥小茶壶,给赵泽君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说:“喝完这杯茶,你可以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赵泽君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一点:沈炼的图谋,绝对不是几万十几万的‘小钱’,就算自己猜错了,他不是用袁大头做模板大批量制造假货,其中的利润也绝非小数,大到自己目前根本没有资格去分一杯羹。
即然确定了这点,赵泽君当然不会跟沈炼客气。
心一狠,牙一咬,有枣没枣老子都得打你一竿子,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后面装修扩建的钱能不能有着落,就看今天了!
“沈老板,你租也好,买也好,拿去干什么我不管,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一口价,九万块钱。”
听到赵泽君忽然狮子大开口,一下从一万租金跳到九万的天价,沈炼手微微一颤,几滴茶叶水从红泥壶里溅出来,洒在桌上。
他抬起头,眼中厉色一闪,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泽君,问:“你刚才一直在套我的话?”
事到如今,赵泽君说什么也不可能被吓住,他就认准了一条:这是做生意,不是黑吃黑,青天白日,沈炼的背景再深,大不了就是买卖谈崩,不可能做出过激的举动。
“沈老板,您要就拿去,不要拉到。”赵泽君面不改色的说。
沈炼盯着赵泽君看了一会,眼神中的凌厉最终渐渐的散去,重新变成了木讷无神的大叔。
“三万块钱。我还是租你的,租金先付。”沈炼说。
“这东西我不要了。只卖不租,九万块钱,一分不能少。”
赵泽君在价格上寸步不让,但语气却稍稍放缓和,说:“沈老板,咱们打交道一直挺顺利的,按理说这些东西我三千买来,赚你九万是有点黑。不过我这段时间等钱用,实在没办法。嗯,要不这样吧,五万块,剩下的四万,我打张欠条给你,算我找你借的。最多半年还你。”
沈炼又翻眼皮瞪了他一眼,问:“你真的是缺钱?”
“急等钱用。”赵泽君点头。
“你等等。”
沈炼没说行不行,站起来走到博故居的里间。
沈炼一走,赵泽君就把博古斋的大门推开了,大门面朝大街,外面人来人往的很热闹,他也没继续坐在店里,而是靠在门沿上,点了支烟。
对沈炼狮子大开口,要说赵泽君心里一点都不怕,那是假的,沈炼背后的产业链可不是道上大哥开个迪吧的小打小闹,在这种规模的生意面前人命微不足道。
如果真的是假袁大头的生意,一旦铺向全国,远销海外,其中的利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模板价值几十万上百万也不为过。
但赵泽君相信,如果自己真敢叫价到一百万,五十万,这笔钱,就算有命拿,也未必有命花。
十万以内,九万,应该是对方可以接受的数字,大不了不买,双方都不至于为了这点钱惹一身骚。
靠在门口,随时可以拔脚闪人的位置,等了有十几分钟,沈炼才从里间走出来,手里一块像是板砖的东西,用报纸包着。
“我店里只有八万多现金,欠条什么的就没必要了。就八万块钱,再多肯定不行。”沈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报纸,里面是几叠百元大钞。
赵泽君把手里的袁大头袋子放在桌上,拿起钱飞快的点了一遍,没问题。
交易完成后,沈炼又一次问:“你真的是缺钱?”
“真缺钱。”赵泽君认真点点头。
“认识你这么久,看你像个学生,还不知道你到底做什么生意?不妨说来听听,如果有得赚,我可以考虑入一股。钱好商量。”沈炼说。
赵泽君摆手笑笑,说:“沈老板,术业有专攻,咱们还是各走各的道,各发各的财吧。你放心,我要是再遇到好东西,肯定还从你的路子出手。”
沈炼也没强求,淡淡的说:“好。”
拿着八万块钱,赵泽君赶紧去银行给姜萱的卡里打了四万块钱,作为新买小楼的扩建资金。这栋二层水泥楼和周围的棚户房,扩建余地比伪四合院要大得多。
至于沈炼方面,赵泽君给自己定了一条线:以后除了业务往来,少打交道,尤其是和他背后的势力,再自己羽翼未丰之前,绝对不掺和。
刚离开银行,空中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天色瞬间就黯了下来,狂风大气,树叶被刮得乱飞,眼瞅着就要下大暴雨。
宜江市多雨,每年很早就会进入雨季,会有一段时间的暴雨,赵泽君赶紧又给姜萱打了电话,让他别着急施工,先买点材料把原来的几套房稍微加固下,免得给大雨淋塌了。高岗村那些破房子,每年暴雨都要漏雨,甚至塌掉一些。
电话刚打完,暴雨倾盆而至。
“各位观众朋友,受到尼泊尔气流旋风影响,我市将从本周起,提前进入雨季,预计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天气将以多雨为主,伴随大暴雨,提醒各位观众朋友防雨准备……”
天气预报总是姗姗来迟,在宜江市已经下了三天大雨之后,电视台才开始预报。
赵泽君记得自己小时候,天气预报准确率很低,经常出现报天晴结果暴雨瓢泼的情况,直到上大学之后,这种情况才有明显改观,好像是因为中科院某个研究所研发出了可以和世界顶尖水平媲美的国产雷达。
不过赵泽君现在关心的不是雷达,而是他在高岗粗的房子。
每年到雨季,高岗村都要经历一场大劫,几乎家家户户房顶都会漏雨漏水,地面返潮的根本不能住人,巷道里污水横流,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由于缺乏排水设施,只要雨连续下个几天,地势低洼的那几片就会发大水,房子家具都泡在水里。几乎每年高岗村都有些房子在雨季里倒塌。
天上就跟有龙在打架似的,乌云滚滚,电光狂乱的闪烁着,不时的翻滚来一阵惊雷,大雨下成了瀑布,隔着两三米都看不清对面的人。
赵泽君披着雨衣,穿着大胶鞋,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新买的二层小楼。
姜萱带着整个施工队都在,二楼的空房子里堆满了羽毛毡,这玩意是沥青废料搀和草木灰鸡鸭毛压制而成,一大片一大片和橡胶皮差不多,有很好的防水功效,也很结实,价格比橡胶皮要便宜的多,就是特别容易着火,非常适合宜江市这种典型南方多雨气候,高岗村很多家的房顶就是这东西。
由于赵泽君事先打招呼,姜萱带人及时买了防水材料和简单的加固建材,当天就把买来的那些棚户进行了加固防雨处理,这场暴雨虽然来得又猛又急,赵泽君的房子暂时没有什么损失。
饶是如此,赵泽君也不敢掉以轻心。人再算,算不过天,老爷天发威了,他能做的只有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按照往年的经验,这场雨还有得下,十天半个月的,整天从早到晚小雨淅淅沥沥,间或暴雨狂风的,谁能保证房子就一定不出问题。
于是让姜萱和施工队的人打了个招呼,全部来二层小楼,万一手里的房子有进水、漏雨,甚至倒塌现象,及时补救。
幸亏买了这栋二层小楼,全部水泥结构,下再大的雨都不怕,房间也多,上下十间房,住上几十个人都绰绰有余。
赵泽君来的时候,姜萱和军子,正带着工程队的人在二楼大房间里吃饭。外面下雨凉飕飕的,军子从家弄了个大煤球炉子,又能烧开水,又能取暖。
赵泽君拽掉雨衣放在桌上,把裤腿给卷起来,穿着雨衣胶鞋,大半条裤子还是湿透了,黏糊糊的贴在腿上。
这段时间工人们干活都挺卖力,可赵泽君知道这不是客气做人情的时候,朝桌子边上一站,直接说:“几位,最近这段时间要辛苦大家了。家里没特别重要的事的话,吃住都在这里,烟酒茶肉我管饱!就一条,咱们之前所有的工钱,得等这场大雨过去了,再统一结算,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大大伙。”
说完,不等其他人开口,给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说:“各位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我绝对不亏待大伙,我谢谢大家!”
说完,一仰脖,咕咚咕咚,把杯子里三两多白酒喝干。
几个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吱声。
赵泽君话只说了一半,剩下来的一半虽然没说,可脑子不傻的人都能听得懂。
现在帮他,他念着大伙的好,不亏待大伙;反过来,在他困难的时候走,不听话,那就是拆他的台,工钱什么的,慢慢等着吧。
姜萱到了半杯酒,没说话,举起来咕咚喝了,然后把杯子朝桌上一顿,说:“谁要走,现在就说,现在不说,以后就别说。要是到了要干活的时候再撂挑子,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这些人是姜萱找来的,都知道姜萱是干什么出身,如果说一开始赵泽君的话,是经济上的压力,那现在姜萱的话,无异于直接人身压力了。
军子跟着不动声色的喝完一杯酒,眯着眼扫视众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工程师梁实第一个接话,“赵老板,你放心,即然我们接你的项目,肯定有始有终,房子要是真塌了,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的设计有问题呢,那当然不行。我酒量不行,以茶代酒。”说完抱着茶叶水喝了一大口。
这时候还说什么呢,最有钱的、最狠的、最有文化的都表态了,现在就是心里有想法也不能说出来,那是当出头鸟找倒霉。剩下的个工人也先后纷纷举杯。
“谢谢大伙。姜萱,你和军子,带人分成两组,每天上午、下午,去我们的房子去看一遍,有问题当场解决。梁工你辛苦点,两组去现场,你都跟着,不过有活你别动手,让他们干,你指挥就行。我有空就来。”
赵泽君简单的分派了任务,重新披上雨衣,带着第一组人顶着大雨出门了。
伪四合院、棚户房,挨个转了一圈,有几间房子因为太久没人住,房顶滴滴答答的在朝下漏水,这可不行,虽然不住人,可漏水久了,房顶很容易塌。
找个梯子爬上去,在房顶上加了一层羽毛毡。
回来的路上,路过小楼门口那口井,赵泽君脚下一滑,差点摔到井里去。
“草他妈的,什么破地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他妈用井水!”
赵泽君也是一肚子火,在暴雨里大吼:“军子,找快木板给盖起来,他妈的,你们平时注意点,再会水的人掉井里也活不成!梁工,你去趟市里,买点止血消炎的药来……”
说着话,右腿裤管朝下滴的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刚才摔一跤,膝盖破了一大块皮。
谁说资本家都是压榨工人,老子赚得那也是卖命钱、血汗钱,容易嘛我!
就这么每天忙忙碌碌的,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赵泽君每天放学都会专门去高岗村,周末两天,几乎全泡在村子里,和工人们一起爬高上低,摔了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工人们一开始还有点不满于赵老板的‘暴政’,可见赵泽君身先士卒,年纪轻轻的比他们还能吃苦,心底里那点子不满也就消失了。
反正要留在这里,与其满腹牢骚的磨洋工,倒不如卖力干活,给老板留给个好印象。
这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又开始下暴雨,赵泽君刚领着队伍从二层小楼出门,就看见对面的老太太撑着把伞,站在养鸡的房子门口拽篱笆。
“大妈,这么大雨,你出来干嘛!”赵泽君大吼问。
赵泽君和这对老夫妻打过几次交道,少了一截腿的老兵年纪大头脑不太清楚,老太太精神头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有些睿智,上次居然猜出来那个信封的来历。
老太太指着房里几只没精打采的鸡,说:“雨太大,房子里潮,鸡要得瘟病。”
养鸡的那个房子是套单间户型,正好在二楼小楼的屋檐下,二楼的水顺着房檐,全部流到了小房子房顶,这房子本来就很旧,大雨外加二楼流下来的水,房顶终于支撑不住了,水滴滴答答的顺着屋顶缝隙低下来,房间里的地面就和泥潭似的,几只母鸡带着小鸡仔,全部缩在房里地势最高的那一小块。
“大妈,你别管了,回家待着,这些鸡我都买了,放我楼里先养着。军子,去抓鸡。”赵泽君大吼。
“家里都是水,也呆不住,我借几个盆接水,老头子在家腿病又犯了!”老太太回头指着她家的方向。
赵泽君回头看了眼,第二组人跟着自己出来了,第一组还在楼上休息,于是冲军子喊:“去二楼,把休息的那几个叫下来,帮他家修房子。”
军子刚掉头进二层小楼,不远处就传来轰一声闷响。
赵泽君还以为是打闷雷,可是透过雨幕,就看到一阵烟尘扬起来。
老兵他家的房子在暴雨中轰然塌了半边。
“老头子啊!”老太太惊呆了,声嘶力竭的嚎了一嗓子,拔腿朝回跑,结果脚下一软,顺着墙一跤跌倒在泥水里。
赵泽君眼珠子都要瞪得掉下来,好好的一栋房子,当着面说塌就塌了?!
“去救人,全部叫下来!”
“赵老板,我们的房子怎么办?还去不去巡查了?”有个工人拽了了一下。
“去他妈的房子,救人!”赵泽君一把甩开工人的手,吼冲进了废墟。
冲到跟前,房子已经塌了一面墙,外带大半个屋顶,塌下来的半间房呈现出一个随时会再次倒塌的斜面。
老兵很凄惨的倒在污水烂泥里,脑袋上全是血,身上压着砖头瓦砾,两手并用挣扎着想要朝外爬。
一根原木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的朝老兵砸下去。
姜萱带人刚下楼,就看见一副让他胆颤心寒的画面。
暴雨中,赵泽君用肩膀顶住了半截塌下来的房梁,整个人像一堵人肉墙壁似的,撑住另外一侧的墙壁,用自己的身体为废墟中的老兵撑起一片天空!
姜萱脸都吓绿了,剩下半间房随时会塌,赵泽君在里面跑都跑不掉。
“赵泽君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姜萱吼着冲进了废墟,一猫腰,就要替赵泽君去顶着快要倒下来的大梁,另外一只手朝外拽拉赵泽君。
赵泽君一把推开他,弓腰顶着墙,咬着牙低吼:“少废话,把老头拉出去!”
军子带着人赶到,七手八脚的把老兵从废墟里拉出来,抬到了安全的地方,梁实抬了根大毛竹,代替赵泽君顶住房梁和墙壁。
“拽我一把,我抽筋了”赵泽君顶着身后的房梁,呲牙咧嘴的说。
姜萱力气大,双手拦腰搂住赵泽君,一扭腰把他抱出废墟,姜萱的力量加上赵泽君的体重冲击,两个人咕噜噜滚在泥浆里。
吱呀身后的毛竹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剩下的半间房,终于也没能支撑柱,缓缓的塌下来。
暴雨中,赵泽君仰面朝天躺在泥浆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姜萱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指着赵泽君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下次再找死,老子不管你了!”
赵泽君呵呵呵傻笑。
“哥,你们没事吧!”军子把赵泽君搀起来,赵泽君问他:“那老头怎么样?活着呢吧?”
“应该没大事,梁工让他把老头老太太带二楼去了,换干衣服烧水呢。”
“走,我们也上去歇一会。”
上了二楼,就看到老太太坐在小凳子上,梁实在边上用个大脸盆在倒水热,拧了一条热毛巾递给老太太。
老头平躺在工人睡得简易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脑袋上的血已经擦干劲了,不过破了一块。
“人没事,稍微歇会,送医院去缝两针就好了。也是万幸,房子倒下来的时候,他腿病犯了,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砖头被棉被挡了下。”梁实说。
看见赵泽君来了,老太太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紧紧的握着赵泽君的手,嘴唇抖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布满皱纹的眼眶里,却一下子涌出一股浑浊的泪水。
“大妈,没事啊,没事。”赵泽君大声安慰说:“房子塌了没事,你们就先住我这,不难过啊。”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志愿军老战士忽然用力捶着床板,身体扭来扭去的,简易床被锤的一阵乱颤,一边捶床,一边还很愤怒的发出嗬嗬低吼声。
几个人都愣住了,老头好端端的发什么火,救他还救错了?!
人年纪大了,脾气难免怪异,赵泽君也没生气,只是奇怪的问老太太,“大妈,怎么回事这是?”
老太太抹抹眼泪,说:“老头子头脑不好使你别往心里去。他在部队是当连长的,退伍以后还总觉得自己在部队里,以前都是他带着兵去帮老百姓,今天差点连累到你,老头心里难受。”
老头心里难受,赵泽君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
“行了大妈,你先歇歇,暂时住我这,我待会叫人把大爷送到医院缝针。”
赵泽君轻轻的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转身就要走。
就在刚才,差点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赵泽君做了一个决定。
接下来,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
“等等。”老太太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赵泽君,颤颤巍巍的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赵泽君手里,“这个你拿回去,你能用得上。”
赵泽君犹豫了几秒钟,接过已经被水泡湿的锌粉,然后转头冲着床上的老头大声说:“连长,你歇着,司务吹号了,我带人去抢险!”
一直在发出愤怒的低吼声的老头,忽然冲着天花板大吼了一嗓子:“排除万难,不怕牺牲!”
赵泽君沉着脸,转身大步走出门外。
从上辈子至今,赵泽君一直有一个信念: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但是就在刚才,老兵用沙哑的嗓子,并不算很有气势的喊出那一声排除万难,不怕牺牲,赵泽君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不是那么正确。
因为我穷,因为我没有赚到足够的钱,所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蝇营狗苟,假装没有看见一切人间惨剧,用这句名言当作不作为的挡箭牌,告诉自己等到发达的那一天,再去行善乐施胸怀天下也不迟。
但是,怎么去判定穷和达的界限?
钱永远没有赚够的一天,事业会不断的有新的高峰需要攀登,只要人还活着,还拥有**和理想,就永远没有达的那一天,这句达则兼济天下始终是句空话,只会独善其身。
相对于马芸王建林这些人,自己无疑是穷光蛋一个,可相对于高岗村里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富人。
赵泽君相信,无论是房间里那个头脑已经不太清楚的老兵,当年在踏上硝烟战场之前,还是那些在抗洪抢险中奋不顾身的子弟兵,在滔滔洪流面前,都绝对不会想:等我赚够了钱,再来保卫国家。
赵泽君并不想当一个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圣人,但在此时,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以前自己其实一直都明白,但却假装不明白的道理。
达和穷,是相对的概念,独善其身和济天下,并不是对立的两面,善其身的同时,同样可以济天下。
什么是天下,眼前这一个个无儿无女的老人,一栋栋随时可能倒塌的房子,就是天下,至少是天下的一部分。
而他自己,同样是这个天下第一部分。
来到另外一间房里,姜萱和几个工人都已经等在这里。
“从明天开始,施工队两个组其他事都停下,挨家挨户去帮忙孤寡老人修房子,如果谁家的房子漏雨、倒塌不能住人,统统接到二层小楼里来住,二层楼住不下,就安置到我别的房子里。”
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是梁实跟过来了,赵泽君把刚才老太太还给自己的五千块钱递给他,“梁工,如果房子里住的人太多,这暴雨天很可能有传染病,你拿着这笔钱去买一批常用药物。还有上次我打过来准备扩建的四万块钱,全部买日用品和粮食。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语速极快的吩咐了一通,在场包括梁实在内的几个工人,却没任何动静,一个个站在原地,目光怪异的望着赵泽君,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赵泽君眉头微微一皱,“几位,你们也许不理解,觉得我老好人神经病。不过这都不重要,不管你们怎么想,按我说的做就行,这段时间我按照开工算,工钱最后一起结算”
“赵老板,不是这样的!”
年纪最大的老陈忽然开口,打断了赵泽君的话,他站出来,神情严肃的摇摇头,说:“我跟过的很多老板,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把人命看得比钱重要的,不管别人怎么讲,我老陈算是彻底服你了!”
说完,环视一周,目光在其他几个工友脸上扫过,拍着胸脯大声说:“反正我老陈今天把话丢在这,赵老板能豁出命去救不相干的老头一家,跟着赵老板干,我心里踏实!接下来这些天,我一分钱不要!”
“老板,我也不要钱!人心都是肉长的!”
“嘿嘿,反正下雨天也没啥别的活能做,跟着赵老板就救人,就当给小孩积德了。算我一个!”
“我也是!”
赵泽君心头一热,沉声道:“谢谢大家。刚才老陈说话敞亮,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就丢一句在这里:好人有好报,只要咱们能把这件事干好了,绝对不会亏了大伙。”
“赵老板,该怎么做,你吩咐就是了。”老陈说。
赵泽君的这句好人有好报大多数工人没有太往心里去,即然决定了做好事,大伙也就没怎么太考虑物质回报,就算有,无非也就是赵老板多发点奖金。
但是赵泽君这么说,有他自己长远的打算。
还是那句话,赵泽君不是圣人,他有济天下的理想,同样会做到善其身,这两者并不矛盾。
实际上,如果没有善其身的本事,根本谈不上济天下,只不过赵泽君把独善其身去掉了一个字,变成了善其身。
梁实扶了扶眼镜,说:“赵总,我也不说别的了,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不过预算和人手安排,你心里要有个数,高岗村小两千户人家,咱们的钱和人手都不够。”
“有两个原则大家记住:第一,咱们只管孤寡老头老太太、一个人住的孤儿,嗯,最多再加上残疾人,其他手脚健全的年轻人和自己儿女在身边的老人,一概不理第二,房子漏水,小修小补能处理好的,咱们出工出材料,遇到已经塌了的,咱们没这个财力帮他重建,只负责救人,对方要是愿意,就到我这里来住。”
如果说刚才赵泽君让救人,是一个美好但实践中不可能实现的巨大泡沫,那经过这两条原则一规划,顿时变得切实可行。高岗村人虽然有小两千户,这么一排除,也就不剩多少了。
“行了,大伙动起来吧。姜萱,你跟我去一趟居委会。”赵泽君望着外面的大雨,这种天灾,自己一个老百姓都出手了,居委会别想置身事外。
再者,未来的拆迁工程中,居委会街道的工作人员,是拆迁办的主要组成人员。
正要走,老陈忽然又说:“赵老板,人家打仗之前,都开动员大会,你给咱们说两句,鼓鼓士气吧。”
“对,赵老板,讲两句!”
“鼓掌!”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来,赵泽君不说都不行了。
“这样吧,我给大家念一首诗,老外写得,有点文,能听明白最好,听不明白,就当我瞎扯淡。”
赵泽君清清嗓子,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缓缓开口:
“没有谁能是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是一块小小的泥土,连接成整个陆地。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击,大陆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
无论谁死了,
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为我,也为你。”
高岗村在和平路街道的管辖范围内,赵泽君和姜萱冒着雨来到了街道,找到了街道办的李主任。
“高岗村房子塌不塌,关你们什么事?”
李主任一身的酒气,大概才从饭局回来,醉醺醺的看着两个一身雨水的年轻人,很莫名其妙的说:“我们街道办自然有我们自己的工作安排,不需要向你们汇报。”
“你是不需要向我们汇报。现在是我向你汇报。”
赵泽君冷冷的说:“我才从高岗村来,那边已经塌了两栋房,差点死人,还有很多危房可能会塌。李主任,我是为你好,要是死了人,老百姓没地方住,出来闹事,你这个主管领导只怕不好交代吧?”
“你干什么,要煽动老百姓闹事吗!”李主任重重一拍桌子。
“不需要我煽动,老百姓要是知道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天天在这里喝得醉醺醺的,自己就会来找你了吧?”
赵泽君不紧不慢的说:“现在网络发达,媒体也闲着没事干,你猜会不会有记者来采访你?李主任,你觉得市电视台比较容易出名,还是上省台好点?这两家的电话我都有。”
李主任盯着赵泽君看了一会,实在看不出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沉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救灾啊。”赵泽君说。
“年轻人,你不要太天真。”
李主任虽然还是红着醉眼,但语气缓和了下来,“高岗村年年下雨都被淹,街道办不是不救灾,但是我们的人力物力都很有限。你进门时候看见捐款箱了吧?我们正在组织捐款和物资”
“李主任,我当然理解。”赵泽君说:“天灾面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街道办不是人手不够嘛,没关系,我手下有一支工程队,但是资金紧张,我希望街道可以适度的支援一部分。”
李主任毫不犹豫的拒绝:“胡说八道,你是干什么的,张嘴就找街道要钱?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如果高岗村里出现了一支民间自发组织的义务抢险队伍,到时候万一有媒体来采访,却发现街道办却什么都没做,甚至醉醺醺的把抢险队伍拒之门外,你说媒体会怎么报道?老百姓会相信谁的话?”
李主任神情一僵,要是真有义务救灾的队伍,媒体还真有可能闻风而来。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说的不错,电视台的采访电话是公开的,就算电视台收不到风声,只要一个电话,对方就会了解情况。
赵泽君顿了顿,继续说:“相反,如果这支队伍的负责人,告诉媒体,这次抢先得到了街道办的大力支持,抢险的一部分经费,甚至李主任本人也积极的投入到抢险中。这两种结果,街道办和你本人,希望看到哪一种?”
“你在媒体有关系?”李主任神情一变。
赵泽君笑而不语。
李主任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不时皱眉打量赵泽君。
易地而处,赵泽君可以理解李主任,他大小也是个领导,莫名其妙的跑来几个年轻人,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肯定接受不了但是对方说的话,的的确确又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万一像说的那样电视台采访曝光,他一个街道办主任根本就是用来被黑锅的。
见李主任犹豫,赵泽君说:“这样吧李主任,你如果不放心,我建议街道办派一个熟悉环境和户籍的同志跟我们一起,有针对性的去帮助高岗村的五保户、孤寡老人,并且全程监管这笔钱的使用。这样一来,事后街道办也算是全程参与了救援,你也不用担心我是骗子。”
李主任的态度自从赵泽君提到媒体后,就不知不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闻言,居然眉头舒展,眼睛一亮,语亮,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嗯,你这个想法好!”
“那当然了,没有街道办的大力支持,救灾怎么可能顺利进行?!”
赵泽君站起来,冲李主任一伸手:“领导,时间紧迫,我们这就开动吧。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先把这次做好吧,街道办能拿出的钱不多,最多两三万。你们下午派人带着钱过去。”李主任说。
“领导你放心,肯定让你拿个彩头。”赵泽君微微一笑,两三万是不多,可他很知足了,街道本来就是不是有钱的单位,三言两语能从对方身上拿下两三万,除了媒体起到了威慑力,还要感谢这位李主任中午喝了不少酒,他如果在脑子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自己还得多费很大功夫
至于未来的合作机会,赵泽君如果没记错的话,一定是有的,大机会。
离开街道办,暂时解决了一部分资金问题,姜萱又骑车带着赵泽君去找于哲。
想要当好人,想要济天下,凭着一腔热血和善良是远远不够的,赵泽君一个人累到吐血也没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更何况,他要的远远不仅是解决高岗村房屋漏水倒塌的问题,每当危机到来的时候,一定伴随着等值甚至更大的机遇。
于哲的第二部风云再起已经发表了大半,反响热烈,和第一部在一起,并称流氓两部曲,为网络界带来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泥石流,跟风模仿之作频出,浣剑的编辑照日甚至开玩笑,再这么下去,浣剑就要成为流氓之家了。
血云之笔名,响彻网络界,俨然成为一块丰碑,在组建的血云专属群里,不但有大批的读者,还众星拱月一般聚集着一群写手。
至于高考,大学,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得了,牛逼吹完了,帮我办几件事。”
赵泽君风尘仆仆的擦干脸上雨水,说:“先给我找个照相机,最好是能防水的。”
“照相机我家就有,没问题。可能防水的,老大,我真没听说过。”于哲一本正经的说。
“额”赵泽君也是脑子一热,好像还真没能防水的照相机。
无所谓,照相机就行。
“你现在发一篇东西,大概有多少人能看到?”赵泽君又问。
“网站里有几万人吧,要是算上整个网络上的,那不好说。”于哲道。
“交给你一个宣传任务,从今天开始,每天更新完一章”
赵泽君大致的给于哲交代了任务。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赵泽君即不假,更不傻。他要用这个培养起来的网络大神,把高岗村救灾的影响范围最大化传播。
“老大你放心,这是好事!我绝对支持!再说了,党国培养我这么久,我报效的时候终于到了!”
人人骨子里都有份善心,有一腔热血,只是因为各种现实原因,绝大多数人只能假装看不见自己的这份善心和热血,极端的甚至会通过嘲笑他人的善举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于哲摩拳擦掌:“不光我来写,我还认识好多网络写手,我在群里号召他们和我一起宣传!对了,要不要捐款?”
“捐款不用。”赵泽君太清楚做慈善的难处,如果发动捐款涉及现金,最后的味道很可能会变,也可能被其他某些王八蛋组织夺走果实。
想了想,叮嘱说:“记住,宣传要有技巧有重点,我会把照片和高岗村五保户孤寡老人的资料传给你。记住,三个重点要突出,高岗村的老弱惨,抢险行动的难苦险,还有救援队的自发义务性质,可以适当夸大。只要阳光面,不要阴暗面,更别扯什么有关部门的不作为。”
“明白,老大你这是要造势嘛,跟写一个套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懂得。不过有个问题,我的书友遍布全国,总人数虽然多,可是宜江市本地的数量很有限,未必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啊。”
“没关系,你做好你的全局宣传,本地宣传,我来想办法。”
临走的时候,赵泽君忽然停住脚步,拍拍于哲肩膀,说:“差点忘了,你要是不介意,这次不妨用你自己的实名。”
“实名没问题,为什么呢?”于哲不解。
“你爸,最近不是在提拔考察期嘛,你要是做善事出名了,对你爸多多少少也是有帮助的。就算帮不上他,至少可以向父母证明,你在网上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这几天赵泽君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要上课,偶尔抽个空翘半天课,总算把各方面都处理妥当。
就这几天时间,高岗村的又塌了三栋房子,一个孤老头,两对老夫妻,住进了二层小楼。
年轻人有力气和精力去加固房屋,这些老年人在天灾面前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能听天由命。
高岗村的民风有纯朴的一面,同时也有让赵泽君很厌恶的一面,贫穷无知是这里的主旋律,在暴雨到来的第一时间,很大一部分高岗村年轻人想到的是加固自己家的房屋,而至父母于不顾。
这种现象在已经结婚的年轻人当中尤为突出,住在小楼里的一对老夫妻,两个儿子的住处距离他们的房子不到一百米,大雨到来的时候,却一个都没来管他们,直到他们的房子塌了,住进小楼后,两个人才露面,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带了床被褥,留了五分钟就先后闪人。
赵泽君来二层小楼的时候,两个组的人几乎都出去帮忙了,几个老太太在二楼走廊上洗衣服,这几天只要出门,回来肯定就是一身泥。
老人年纪大,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太感人的话,见到赵泽君,就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
“还有人在家没?赶快来一个!前面小脚老太太家都快成海了!”
听到楼下有人叫,赵泽君拿这个脸盆就冲下去,“我在我在……”
就在赵泽君忙于救灾的时候,高岗村受灾事件,在网络上也开始飞快的发酵。
2002年网络的传播力量远远不如后世,正常情况下,一条新闻一夜间举国皆知的情况很罕见。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全国各地,主要是大城市里的网民的,或多或少的都从网络上,从朋友、自家的孩子那里,听说了宜江市的高岗村。
“这倒霉天,整天下雨烦死了……喂,隔壁宜江市发大水了,好多房子都倒了,听说没?”
“不会吧,城市里怎么会发大水,有排水系统的啊,又不是农村。”
“是宜江市里的一个城中村,好像叫什么岗村?”
“你们再说高岗村吧。”有人插话说:“我在网上看到了,那地方是城中村,哪有什么排水系统,生活条件还不如农村呢,下大雨好多房子都塌了,其中还有些退伍老兵、五保户孤寡老人,连房子都没了,可怜哦……”
“对对对,就是高岗村,我听我儿子讲,宜江市当地民间自发组成了一个救灾抢险队。网上还有照片呢,我找给你们看……”
……
“老公你听说没,苏南省有个贫民窟给水淹了,其中还有不少老兵呢,你不是才退伍吗,要不要捐点款啊?”
“我知道!当地有个工程队在救援,我问了,人家不要捐款。”
“啊?还有这种好人,自己掏腰包?”
“应该说现在坏人太多,反而显得好人珍贵了。可惜单位最近离不开人,不然我都想去当志愿者。”
……
外地老百姓开始关注到高岗村、退伍老兵、五保户、救援队这些关键词汇,宜江市本地居民也没闲着。
宜江论坛上,一个新注册的账号,用大篇幅连载的方式,配以照片,以救援队其中一位当事人的观点,记录了整个高岗村事件。
“今天忽然下大暴雨,队长召集我们开会,半路上,忽然隔壁一间房子倒了,队长吼了一嗓子扎进废墟救人,救出来个老头,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在抗美援朝战争残疾的退伍老兵……”
下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年轻的背影在风雨中顶着一堵墙。
“今天是第三天,陈大爷家房顶漏雨,我爬上去贴羽毛毡,脚下打滑从房顶摔下来了,还好没大事,腿青了一块,脑袋破了皮,队长让我歇两天,我想了想,还是和老梁一起出门了,人手不够,连老梁这个读书人都要干体力活,我在家闲着实在脸皮发烫……”
“一周过去了,终于有了个晴天,不过我们心情却没那么好,队长的二层楼已经住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老人,还有一个小男孩。二楼早就满了,一楼只剩下两个空房间,可是村里出问题的房子越来越多,原来高岗村住了这么多老弱病残……”
“今天老梁偷偷告诉我们,队长一直在用自己的钱补贴,再这么下去,我们快要贴不起了,我劝队长别干了,这么多人,你救不过来。队长跟我说了个故事,海浪退去,大海上搁浅了很多小鱼,很快就会干涸而死,有个执着的年轻人一条条把鱼丢回海中,饱经沧桑的老人笑话他,这么多鱼,你能救几条呢?难道你想当救世主,拯救整个世界?年轻人说,我救不了全世界,但是我每救一条鱼,就挽救了它的整个世界。队长说,我们能多帮一个,就帮一个,真到帮不了的那一天,至少心安……”
“十天过去,气流终于要结束了,大伙都累得不行,可精神头还不错,但是队长发烧了,小脸整天都红彤彤的,几个住在这里的老太太在求神念佛,老杨头在院子里指着天空破口大骂,说老天爷不长眼,祸害好人……”
赵泽君之前让军子在网络上炒作网吧证的红组、蓝组,再次发挥了作用。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2016年来的赵泽君很清楚怎么样宣传能达到最感人的效果,之后十几年,国内发生的几次大型灾难,国内媒体报道的方式花样繁出,直指人心,每次都能煽动海量的眼泪,这一套,全部被赵泽君借鉴而来,用在这次高岗村‘抗洪抢险’的宣传中。
随着连载的进行,宜江论坛彻底炸锅了,后面的跟帖留言,以几何式的疯狂速度增长着,几万双本地的眼睛,时刻关注着事态的进行发展,注册人数还在不断增长,到了晚上七八点,论坛甚至出现过负载过大,登陆不上的情况。
有一些网友干脆带着简单的物资,来到高岗村的现场。
施工救援队在赵泽君的授意下,现金一概不收,生活物资倒是可以留下,几天时间,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堆满了矿泉水、方便面和棉被,简直都能开超市了。
高岗村年年下雨都会遭灾,其实也算不上大灾难,可是在赵泽君的刻意渲染下,今年却牵动了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心。
宜江市市政府。
市委大秘把一叠材料轻轻的放在新任市长的桌角,说:“领导,宣传部那边报上来一个情况,有关高岗村的。”
“高岗村?嗯,我看看。”市长从一大堆文件中抬起头,把秘书送来的材料拿起来很快的翻阅了一遍。
“你告诉杨部长,让宣传部……不,让日报社和电视台去采访报道。两个重点:第一,突出高岗村房屋年久失修,存在各种隐患,为接下来的拆迁做一个铺垫;第二,树立榜样,突出我市精神文明建设成果。嗯,另外,通知宣华区和和平路街道,尽量为这个民间的抢险队提供便利和帮助。就这样,我明天要去省里开个会,这事你具体跟进一下。”
“好的。”
……
无论是真正的救灾,还是以救灾为原型,进行的宣传,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就在这时候,赵泽君却真的病了,发烧发到38度5。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说了下雨不要乱跑,这下发烧了吧!”周娅根本不知道儿子最近在干吗,拿着温度计看了看,虚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退烧的迹象了,你明天老实在家休息。没多久就要高考了,你这时候千万别再病了。”
“妈我知道,你放心吧。”赵泽君笑笑。
明天肯定不能在家休息,街道李主任递过来消息,明天市电视台要来采访。
关键时刻,越是要坚持带病上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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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空中云层稀薄,虽然没有出太阳,但总算是能见到天空了,随着气旋过境,多日的暴雨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宜江市电视台每日新闻节目,我是主持人杨璐。 近期,我市暴雨连绵,半个月内的总雨水量过了往年同期的三倍,对市民生活造成了较大的影响。那么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我市最大的棚户区高岗村,大家可以看见,这里的环境极其恶劣,到处都是污水,现场还有股很难闻的气味……
不远处,那几位正在忙碌着的同志,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义务救援施工队,我们本来是想采访救援队的,可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接受采访,现在陪同我们的是和平路街道办的李主任。李主任你好,现在我身边的这栋二层小楼,据说就是临时的灾民安置点,您能带着我们进去看一看吗?”
摄像机的镜头一直给向远方的施工队,直到女记者说完,才从街道办李主任脸上一闪而过,转向边上的二层小楼。
“好好好,大家这边来,这层楼里一共住了6个灾民,全部是因为暴雨导致房屋倒塌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其中还有三位是退伍老兵……”
镜头随着女记者的步伐转移到楼中,几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在小楼走廊上晾晒衣物,一间小房子大门紧缩,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堆满了矿泉水等物资。
“在市委市政府的指示下,区领导的带领下,我们街道办在暴雨之后,立刻进行了救援工作,但由于高岗村特殊的环境,救援行动难度太大,在得知这支民间自的救援队正在高岗村展开救助活动,我们第一时间捐助了物资,并且指派专门的同志随队救援……”
李主任不停的朝镜头前面凑,在边上说个不停。好在他脑子还算清楚,没敢说这支救援队是街道组织的。
他倒是想这么说,如果救援队真是街道组织的,那这次的功劳有一大半都在街道,可现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稍微关注高岗村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支救援队从一开始就是民间自组织。
而且在摄制开始之前,记者专门提醒过他,这次市里要宣传精神文明典型,树立榜样。
老李也是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想到,高岗村个大水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破地方,年年下雨都要水,漏水漏雨再正常不过,倒上几间房,往年修修补补的也就过去了,只要不死人,都不算什么大事。就高岗村这些破房,说砸伤人有可能,想要真砸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年年都有的事,怎么偏偏今年就搞得风雨满城,明明就是个小雨灾,现在却引起了市里、民间两边这么大的关注?这架势都快赶得上长江大水了。
“好的,谢谢李主任的介绍,那么接下来,我们把话筒交给这些老人们,听听他们说什么。”
女记者在镜头后面对李主任努努嘴,李主任才不情不愿的把话筒交给一个满头白的老太太。
“老人家,您是这里住户吗?”
“是啊,我在村里住了七十多年了,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人。我家房子塌了半边,要不是小赵带着人把我背出来,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不在了!”老太太说。
说起‘小赵’,在场的几个老人们话多了起来。
“小赵为了救我家老头子,差点被砸……”
“我家屋顶就是小赵爬上去补好的……”
“小赵……”
女记者接过话头,对着镜头说:“观众朋友们一定很奇怪,这位神秘的‘小赵’是何许人也。据我们了解,这位小赵,本名叫做赵泽君,是我市四中的一名高三学生,和施工队长姜萱是好朋友,也是本次救援行动的起人。”
得知电视台要来采访之后,赵泽君特意和姜萱商量过两人的‘角色安排’。
姜萱出面,作为施工队的负责人,而赵泽君在名义上是起人和唯一的志愿者。因为赵泽君的学生身份,姜萱一看就是社会人,由他来出面当负责人,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不要总问我们,我们没文化,说不了什么,去采访小赵吧。”有个老头说。
女记者对着镜头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现场,采访一下这次救援的两个主要人物,工程队的队长姜萱和起人小赵同学。就在现在,他们还奋战在救灾第一线,特别是小赵同学本人还着高烧……”
为了表明市政府的态度,这次采访是现场直播,女记者说完这句话,自己并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可电视机有的观众已经开骂了。
“我靠,人家在救援,街道办来摄像机前面抢风头!”
“真不要脸!”
“这些记者怎么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放那些假大空的话有什么意义?!赶紧去现场采访救援队吧!”
记者和李主任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话的,没多久,摄像机又随着女记者来到了现场。
赵泽君刚从一间漏水的屋子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只老旧的皮箱子,满脸全是泥巴。
“小赵同学你好,我是宜江市电视台的,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你好,稍等一会吧,我把这个送那那边小楼上。”赵泽君朝怀里的箱子努努嘴。
“好的好的,我看你好像是专门进屋抢救这个箱子的,能让我们看看,这个箱子里是什么吗?”女记者跟在后面好奇的问。
“也没什么,那屋子里原来住的是个老人,昨天雨太大我怕房子撑不住,把他转移到那边小楼里。老人家说家里有点重要的东西撞在箱子里,怕给水泡坏了。”
赵泽君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
摄影人员赶紧把摄像机对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下面是过冬的棉衣,最上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洗得白的旧军装,军装上还有个八宝粥铁皮罐头。
“这里面是什么?”女记者很好奇的拿起来晃了晃,叮叮咚咚一阵脆响。
记者好奇的拧开盖子,从罐子里倒出来几枚五星金属奖章,奖章的绶带已经褪色,上面的五星却磨得亮。
“军功章!”女记者惊讶说。
赵泽君对着镜头解释说:“由于人力物力实在有限,这次我们的救援对象,主要集中在孤寡老人的退伍老兵,这些勋章军服,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于他们,意义很重大,是很多人半辈子的回忆……”
说着,摸了一把满是污渍的脸,笑着说:“老兵们非要参加救援,我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正说着,梁实从远处跑过来,一脸焦急:“军子带人巡查的时候,现有栋房快不行了,两个小孩被反锁在里面,家里没大人,怎么叫门都叫不开,怎么办?!”
赵泽君脸一沉:“怎么当家长的!带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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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跟着梁实后面七拐八绕的,穿过几条小巷子,梁实忽然刹住脚步,指着一条仅仅容一个人过去的小巷子,说:“就在后面。”
这巷子在两间一前一后的房子中间,左手的一间房还多出了一截厨房窗户,要不是有人带路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
这也是赵泽君起初要去街道办,找李主任的原因之一:高岗村房屋布局杂乱无章,几十年来各家各户不停的乱搭乱建,整个村子压根就是一大迷宫,不熟悉路的人迷路很正常,大雨天要是没个熟悉环境的人带着,施工队工作难度会陡然增加好几倍。
一行人侧着身子钻过小巷,女记者不失时机的对着摄像机‘抹黑’高岗村:“大家可以看见,这条巷子连一个人行走都必须侧着身,一旦发生灾难**故,外部的救援车辆和大型设备根本进不来。刚才我们来的一路上,类似的小巷岔道简直比比皆是。我们采访了救援队的成员,高岗村复杂恶劣的环境,为救援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走在最前面的赵泽君回头看了她一眼,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就是为接下来的拆迁造声势啊。
好,很好,非常好!歪瑞古德!
穿过巷子,军子带的这一组人已经等在一间破房门口。
房顶明显明显凹下去一大块,半截歪脖子老树斜斜的倒下来,压住了墙壁,随时会塌。
梁实指着紧闭的大门:“就着就着!房里有两小孩!”
赵泽君伸手推了推门,门死沉死沉的推不动,也不知道是从里面闭上了,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卡住了门。
玻璃窗子上贴满的塑料广告纸被撕下来一大块,透过窗户,赵泽君看见房间里一张大桌子下面,似乎有‘活物’在动弹。
定睛一看,果然是两个小脸黢黑的小孩,一脸的污渍都看不出是男是女,跟受伤的小狗似的,缩在桌肚拐角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惊恐的望着窗户。
“你家大人呢?”赵泽君隔着窗户吼了一嗓子,想想不对劲,拿着手里的小铲子咣当一下把窗户砸了个小洞,从小洞里又问了一句:“你家大人呢?在不在家?你们赶快开门出来,房子要塌了!”
小男孩哇的一声吓哭了,另外一个小女孩胆子大一点,怯生生的说:“阿姨不让出门……”
“你们阿姨呢?”赵泽君气不打一处来,这大人怎么当的?哦,自己出门,把两孩子反锁在家里。
真不是赵泽君看不起穷人,高岗村里龙蛇混杂,社会的最底层,有些人真的是即又可怜,又可恨!
“砸门砸门。”赵泽君不耐烦的说。
刚要砸门,房子离间忽然有动静了。
“别砸别砸,家里有大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从里面房间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背后背着个大蛇皮袋子,冲窗户外一个劲地摆手,说:“别砸别砸,刚再给孩子喂奶。家里孩子太多,管不过来。”
“你赶紧开门,你家房子要塌了!”赵泽君冲着窗户吼。
“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去,我马上带着孩子回我妈家住。”中年女人说。
几句话一说,在场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赵泽君扭头看了军子一眼。
军子咬咬嘴唇,做了个很古怪的表情。
赵泽君顿时恍然大悟,军子心里清楚着呢!
他不是不敢砸门,而是专门等着自己来,等着电视台的摄像机!
看着随时可能会塌的房子,赵泽君对军子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小子,心够狠。
他没什么是非黑白的概念,看准了谁,为这人干什么都行。眼前这情况,就像是一群猫,意外抓住了一只老鼠,没动手,专程等着自己这只领头的大猫来吃。只不过知道真实情况的,很可能只有军子一个人。
脸色微微一沉,对里面人说:“你先开门,让孩子出来。”
“干什么!这是我家,你要抢劫啊!我家孩子,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不关你事!”女人透过窗户看见有摄像机,嚎起来:“电视台的记者在这里,你们给我作证啊,这个人欺负我一个带孩子的寡妇,要抢我家东西……”
这还真有点麻烦,人家房子,她宁可被砸死,就是不开门,别人也没办法,好心违法,依旧是违法。
赵泽君心里有底,从军子手里结果大榔头,对着门就要砸。
“别砸别砸,我来开门,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讲道理呢!”
女人蔫了,终于打开了门,抱着孩子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门一开,她忽然冲出来,同时把手里的婴儿用力的朝天上一抛。
“日”
“操!”
“小心,接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飞起婴儿朝上看,趁着这个功夫,那个女人拔腿就跑,一猫腰从人群中钻出小巷子。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婴儿从半空中就要摔在地上,赵泽君眼疾手快,一个鱼跃跳过去抱住小孩,人在半空就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
“我操……”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好在小孩被搂在怀里没摔着。
这时候连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个中年妇女,肯定不是小孩的亲人!
高岗村里的住户,可不都是老实本分人,作奸犯科的不在少数,败家子、赌棍、鸡头、小偷……甚至逃犯,都会在这里出没!
“快追!那是人贩子!”赵泽君适时的大吼一声。
军子早有准备,跟个小炮弹似的,一冲双手一带,就把两个堵在巷口的人给冲开了,率先追了上去。
那巷子实在太窄,后面一大群人拥挤着反而过不去,女记者急中生智,打开扩音器,对着话筒大喊:“大家注意了,有一个人贩子正在逃窜,四十岁左右,女性,穿着花色的确凉衬衫……”
“注意了……”
“人贩子……”
“女性,四十岁……”
女记者的声音一下子被扩大很多倍,在高岗村的上空响起。
“房里还有两个,快带出来!”赵泽君躺在地上,哑着嗓子喊。
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带着病,半真半假的演了半天戏,最后这一出,心情身体都极度紧张,抱着小孩朝地上这么一躺,浑身发软,实在不想动弹了。
梁实折返到房子里救人,过了好几分钟才从房间里走出来,跟抱大鱼似的,一手抱着一个小孩。
“真是人贩子,这两孩子被绳子捆在桌脚,脚脖子都磨出血了!”梁实气呼呼的。
两小孩吓坏了,一个劲朝梁实怀里拱,脚脖子上还挂着一截小指头粗细的尼龙绳线头飘飘荡荡的。
“我日,为毛小孩看到我就害怕呢,我长得像坏人吗?”
赵泽君正郁闷呢,忽然之间,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作响,身子软绵绵的跟躺在棉花里似的,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日……你……妈……老子不会又要……穿越了吧……
耳边传来小婴儿的哭声,看见摄像机对准了自己,女记者一脸的惊恐,赵泽君心一横,作戏就做全套,这种情况自己再坚持着爬起来,实在对不起观众朋友的殷切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实在太累了,还是心理催眠的作用,赵泽君放开心防,脑袋一歪,还真就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赵泽君做了一个梦。
上周陪客户去武当山,回来之后客户非要拉着喝大酒,自己喝高了,在会所的厕所里哇哇大吐,吐着吐着,就趴在马桶上睡着了。
梦里,回到了17岁,高三一班。
年轻真好,可以和班花打情骂俏,玩虐恋也没关系,年轻嘛,将来有无数种可能,说不定今天分别,明天又在街角的咖啡厅再次相遇
在梦里,又遇到了经常耿耿于怀的那次拆迁。在梦里,赵泽君毫不手软,弄了一大堆房子等着拆迁补偿。做梦嘛,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在梦里,姜萱还他妈活着!这王八蛋太孙子,从小就多吃多占,漂亮妞全给他祸祸光了!
在梦里,遇到了很多原来没有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有老谋深算僵尸一样的古玩店老板,有被人欺负的局长儿子,有少了一截腿的老兵
下雨,天空阴沉沉的,老是看不到太阳。
雨一直下,气氛不太融洽
赵泽君在梦里,隐隐约约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缓缓的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一个熟悉的面容首先映入眼帘
“妈?”赵泽君看着明显比记忆中要年纪的周娅,晃了下神。
我了个大艹,我妈跑会所来干吗?
妈呀,我真没叫小姐,都是客户叫的,我只顾着喝酒了不对,我一个单身男青年,就是叫了小姐又怎么样,很合情合理嘛
不对不对,又不是我爸叫小姐,跟我妈解释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泽君用力的晃晃脑袋,脑子里乱乱的。
周娅身后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拉着赵泽君的手眼泪都要下来了,“儿子,你可算醒了,吓死妈了”
十几秒钟之后,赵泽君总算彻底清醒了。
想起来了,这尼玛,全是梦啊!
梦里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确穿越了,在高岗村救援行动中,由于始终在发高烧,救了个小婴儿摔了一跤,然后就半真半假的昏过去了。
总的来说,是饱饱的睡了一觉。
很快搞清楚了情况,眼前是宜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病房。
很多人都在,老爸老妈,姜萱军子梁实,街道办李主任,不认识的医生,还有见过一次面的女记者,几个没见过的西装中年男自己手上打着点滴。
“人贩子呢?!”
赵泽君咕噜一下就从床上做起来了,妈的,那个人贩子不知道抓住没?最恨拐卖小孩的王八蛋!
瞪了军子一眼,这小子也是心太狠。你当时发现,当时拿下呗,还专门留给自己来演这场戏,万一那十几分钟里房子塌了怎么办。
他是一番好心,赵泽君倒是不好真说什么。
也轮不到赵泽君开口,见他醒了,在场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给他吵得脑仁都发疼。
医生冷冰冰的说:“好了,家属留下,不相干的人都出去,病人发清醒现在需要休息。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说完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赵涛站起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谢谢大家关心,让我儿子先休息休息。”
“小赵同学,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个很有派头的中年西装男对赵泽君微微点头,然后和赵涛用力的握了握手,沉声说:“感谢你培养出一个好儿子。”
“应该的。”赵涛不卑不亢的微笑点头。
西装男带头离开病房,其他人也陆续鱼贯而出,赵涛咳嗽了一声:“姜萱,你留下来。”
“哦。”姜萱端了个小凳子,低眉臊眼的在房间角落里坐下了。
等人走完了,赵涛关上房门,没好气的冲赵泽君一瞪眼:“说说吧,你这段时间,都瞒着我和妈干了什么好事?!”
“儿子才醒,你别逼他!再说了,他干得的确是好事啊,大好事!给你老赵家光宗耀祖了!”
周娅不干了,指着赵涛像个母豹子一样叫起来:“我告诉你啊,儿子才醒,你敢再把儿子吓出个好歹,我跟你离婚!”
赵涛一头黑线,委屈说:“我也没说他干坏事啊,这不就问问嘛”说完,脸一板,回头看着角落里猫着的姜萱:“姜萱,你说”
姜萱郁闷极了,心想赵叔叔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老婆吓唬你,你来吓唬我,这不是欺负人嘛!
在姜萱和赵泽君的联合发言之下,这件事总算是向家里交代过去了。
基本上,说了七八成的实话,赵泽君帮于哲在网上写东西赚了钱,用赚的钱买了一间房,捡了个漏,把乌木卖了十来万,又买了二层小楼,看见老红军家房子塌了,赵泽君正义感发作,组织救援队
赵涛和周娅夫妻就跟听说书一样,从头到尾一脸惊诧,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至于为什么笃定了会拆迁,那当然是于局长不经意透露的
“你小子心思够深的啊,从去年和我谈买拆迁房的那次,就已经打好主意了吧?”赵涛问。
周娅又开始冲赵涛发飙:“人没事就好!再说了,儿子现在给家里赚了这么多房,你还不满意啊!”
“我又说他什么了这不是表扬他嘛。”赵涛郁闷说。
“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赵泽君神神叨叨的说。
“少来这套,你是我的种,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不安分!还有你,小姜萱,你两就在一块瞎混吧,幸亏这次没出大事!”赵涛很机智的又拿姜萱开刀。
周娅白了赵涛一眼,对赵泽君说:“儿子,你这段时间别操心房子的事情了,多休息,这眼看着就要高考了”
“没事妈你放心。肯定能考上。”赵泽君说。
“事情呢已经过去了,我说两句吧。”赵涛看了眼周娅,咳嗽一声,正色说:“第一,儿子你这次做得很对,高考只是人生的一步而已,但是人活着绝不仅仅是这一步,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次救人,大方向上是正确的,只是,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是是,爸你说第二,或者说但是”
赵涛给他气笑了,说:“没但是,直接说第二吧。第二呢,我和你妈,一直都把你当成小孩子看,通过这次事件,也给我们两提了个醒,你的确长大了。买房子投资、组织人手救人,这些事,就算是你爸我来做,也不一定能比你做得好,说不定还不如你。至于高考,你的两次模拟成绩都不错,我和你妈也不担心了”
“爸你到底要说什么?”赵泽君觉得老爸有话要说。
赵涛和周娅目光交汇,周娅微微点了点头,赵涛叹了口气,语气欣喜,却又带着几分无奈,说:“你长大了,我和你妈也老了,再像对小孩一样管着你,反而会让你束手束脚。从现在开始,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反道德,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年轻人该有自己的理想,不要怕失败,我和你妈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对,我和你爸虽然帮不上你什么忙,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有我们在,你就有个家,回家有张床睡觉,有一口热饭吃。”周娅眼圈红红的说。
赵泽君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着已经略微显出老态的父母,他竟然隐隐约约的产生了一种错觉。
也许,他的上辈子才是一场梦。
那天,在教室里睡着了,然后做了一场关于未来的大梦,继而醒过来,被老何的粉笔头砸中,叫上黑板听写
庄周梦蝶,到底是蝴蝶梦到了化身为人,还是人在梦中变为蝴蝶。
谁知道呢?
可那又怎样呢无论自己是睡着的庄周,还是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都已经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眼前。
穿越后这具年轻的身体才是最大的财富,年轻人体气壮,本就没什么大病,点滴打了半天,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他醒来后最关心的人贩子已经抓到了。
这小子心够狠,一大早就发现了人贩子,愣是假装维修房屋,在门口堵了两个多小时,等到电视台的人来了,才让人去叫赵泽君来收割现成的,大大的出一个风头。
要是这两个小时之内,人贩子有其他办法逃了,或者干脆房子支撑不住塌了,房里的几个小孩绝对没有好下场,不过这根本不在军子的考虑范围之内。
人贩子一出现,军子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短途赛跑,整个体校能跑过他的人都不多,何况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女人,没跑出五十米,就被军子从后面赶上,一个标准柔道动作,跟米袋子似的重重摔在地上。
赵泽君想了想,还是对姜萱说:“你平时多看着军子点,要是没人管,他老这样的容易出事。”
姜萱倒是无所谓,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各人有各人的命,靠管是管不住的。”
“人贩子后来怎么样了?”赵泽君换了个话题。
姜萱笑笑,说:“送派出所去了。警察说了,就凭着今天这三个孩子,少说做十年朝上大牢,看情况络宣传,以及当天的电视采访直播,赵泽君和姜萱这个抢险施工队彻底出名了,孤寡老人、老兵、打拐,这些事都最能牵动普通人的神经。
尤其是打拐,谁家没小孩?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为人父为人母,几乎所有人都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赵泽君抱病参加抢险,飞身抢救小婴儿,自己的身体当作人肉垫子保护小孩的那一幕在电视上播出之后,这个高中生俨然就成了宜江市的英雄人物。
两天下来,小病房里堆满了鲜花果篮。
来医院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很多人去了高岗村现场,捐钱捐物。捐钱的,一概不收,捐助物资的,那可以要。赵泽君住了不到半个礼拜院,二楼两间房里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
鲜花、果篮、方便面、矿泉水、棉被,甚至还有手电筒电池……开杂货店都足够了。
在赵泽君出院的那天上午,病房里又涌进一大群人。
父母,主治医生,医院的领导,街道办杨主任,警察,几个不认识的人。
那天见过的‘中年西装男’依旧被众星拱月一样捧在中间,去高岗村女记者和摄像人员跟在后面拍摄,场面很大,不算小的病房里人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
“小赵同学,你好,我是市委宣传部的杨俊。”中年西装男面露和蔼微笑,向赵泽君伸出右手。
市委宣传部杨俊?
即便是上辈子18岁的赵泽君,也听说过这个名字。宜江市市委宣传部的一把手,和新任市长一前一后调来宜江市的,是新市长的铁杆嫡系。
在之后几年的宜江市发展大建设中,杨俊在新闻上露面相当频繁。
原来是戈培尔先生到了。
“杨部长您好!”
赵泽君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受宠若惊’的年轻高中生,激动中,略带几分迷茫,双手握住杨俊的右手,用力的晃了几下。
杨俊微笑点头,很有技巧的稍稍转身,让两人握手的画面对准了记者。
咔嚓咔嚓咔嚓……病房里闪光灯一通闪烁,幸亏没狗,不然眼睛都要瞎!
“小赵同学,和平路街道办、派出所的同志已经把你的事迹,向市里做了详细的汇报……呵呵,其实也不用汇报,那天摄像机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一切。”
杨俊目光在房间里一转,面向赵泽君,却是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小赵同学的行为,正是我们宜江市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的最好体现,市委高度重视,市宣传部、精神文明办、团委等部门联合讨论,决对授予赵泽君同学‘优秀共青团员’称号!同时,奖励赵泽君同学个人,现金两万元整!”
一片掌声,杨俊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把一面锦旗,双手递给赵泽君。
锦旗上红底黄字,绣着‘青年模范’四个大字。
赵泽君接过锦旗,看着上面的字,明显愣了一下,杨俊半开玩笑的解释说:“小赵同学先是奋不顾身的抢险救灾,扶助老弱,继而破获了人口贩卖案件,好几件光彩事迹,可是这个锦旗嘛,就这么点大,总不能写几十个字,所以干脆,我做主,就青年模范四个字!”
“挺好挺好。”赵泽君笑呵呵的。
“这是精神文明办特批的两万元奖金!”杨俊又递过来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钱上扎着红绸带,对站在赵泽君身后的赵涛和周娅哈哈一笑,说:“这笔钱可是市里专门给赵泽君同学的……嗯,应该称呼赵泽君同志了,你们家长可不能要求他上缴啊!”
赵涛和周娅相视一笑,满脸自豪。
至于两万块,放在以前对于赵家是比巨款,现在嘛,也就是点‘小钱’而已。
颁奖发钱只是个开始,人群散开,进来一对中年夫妻,领着这个白白净净穿着花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
“这是?”
“认不出来了吧,这就是你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这两位是她父母,一定要来亲自感谢你!”杨俊笑着介绍。
还真是认不出来了,那天见到这个小女孩被锁在房间里,她满脸都是泥巴污渍,可怜兮兮的跟个小泥猴似的,今天这么一打扮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小女孩母亲看见赵泽君,上来就要给他下跪,赵泽君赶紧一把搀扶住,开玩笑说:“大姐,我也是搂草打兔子,正好遇上了你家这只小兔子被套住了,举手之劳。”
“都怪我,那天带她去公园玩,一个不注意,人就不见了。”女人明显很憔悴,摸着眼泪,把小女孩拉过来,说:“芸芸,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女孩躲在母亲的身后,怯生生的,头都不敢抬。
“额……叫哥哥吧。”
“哈哈,把咱们小赵给叫老了。”杨俊带头笑了起来。
小女孩的父亲带着眼镜,看起来像个知识分子,用力的握着赵泽君的手,说:“小伙子,要不是你,我们这个家就毁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请务必给我打电话。”
“太客气了,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置之不理的。”赵泽君收下名片说。
“这是我和我爱人的一点心意……”一个大红包又递过来。
赵泽君心里都在滴血!你说你就不能私下给我嘛,非要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我是收好呢?还是收好呢?
“不用不用,留着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吧,要不捐给派出所,另外两孩子还在那呢,日常开销都要花钱。”赵泽君义正词严的说。
后半句话说完,杨俊第一个带头掏了五百块钱,塞给派出所的代表,声音深沉的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给小孩买点好奶粉……”
赵泽君差点脱口而出:千万别买三只鹿!
表彰会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捐款仪式,戈培尔先生带头了,剩下的人都跟着掏腰包,多的四百,少得也捐了五十,赵泽君不光没收对方家长的感谢,还让姜萱帮忙代捐了两百块钱。
“小赵同志,你这不经意一句话,又做了一桩好事啊。”
杨俊笑呵呵的说完,神色一正,对着镜头宣布说:“春风暖人间,宜江市精神文明建设成果丰硕,借着今天的机会,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个好消息:我省知名企业华阳集团,决定捐款帮助高岗村进行灾后重建工作。华阳集团董事长王炎先生本人就是一名转业老兵,在电视上看见赵泽君姜萱同志帮助老兵、孤寡老人的行为后,深受感动……”
……
又是颁奖,又是感谢,最后还发言致辞,足足忙活了一个上午,赵泽君才算是顺利出院。
“累死我了,脸都要笑僵了。”赵泽君呲牙咧嘴的揉着脸。
“赶紧回家休息吧,你妈给你煲了鸡汤。”赵涛拍拍赵泽君肩膀,挥手拦下一辆车。
赵泽君就是个忙碌命,根本闲不住,回家休息了了没一会,又要朝外跑。
“你这孩子不想好了,又去哪?!”周娅在后面叫。
“孩子大了,由他去吧。”赵涛挥挥手。
周娅担心说:“我不是管着他,他才从医院出来,我这不是担心他身体嘛。”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农村挑着三十斤大土不是照样走几十里路,放心,年轻人身体扛得住。”赵涛放下手里的书,认真的对周娅说:“咱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嘛,儿子大了,咱们帮不上,也不要拖他后腿。你想想,就儿子做的这些事,你我能做到吗?做不到吧。”
“你说,以前怎么没觉得咱家儿子这么厉害!”周娅的语气,三分疑惑,七分自豪。
“我就说嘛,咱们要转变思想,与时俱进了,你不能总把他当小孩看。你看这次,他偷偷摸摸的,还不是怕我们担心。”
赵涛又把书拿起来,靠在椅子上,悠悠的说:“有时候,该放手就放手,不要让爱和关心成为一种负担。”
“就你会说!”周娅翻了个白眼。
赵泽君出门的确有急事,打了一辆车,直奔华阳集团宜江市分公司。
得知华阳集团资助高岗村重建工作这个重要信息,赵泽君的第一反应,就是尽快联系上对方,尝试着从中分一杯羹,甚至拿下这个不算大的捐助项目!
华阳公司现在肯定还不知道高岗村即将拆迁,一旦拆迁公告发布就来不及了。
这是工程队由草台班子转向正规化最好的机会。当拆迁开始后,一支正规化工程队伍能带来很大的帮助。
华阳集团宜江市分公司。
华阳集团主要业务在能源片,是全省的煤矿大户。集团董事长王炎的个人经历颇具传奇色彩,当过兵,打过仗,退伍专业之后白手起家,承包了一个小煤矿。
在96年震惊全国的苏南省大矿难事件,苏南省倒了一大批煤老板,王炎非但毫发无伤,反而凭借这次事件,收购私人煤矿,兼并效益不好的国营煤矿,短短几年时间内,把华阳煤矿变成了华阳集团,从一个县级小煤矿,一跃而成全省知名企业。
之后几年,凭借着煤矿的强大造血能力,不缺钱的华阳集团四面出击,收购了一批倒闭的国企,盘子越做越大,业务领域也开始向多元化发展。
到赵泽君穿越的那一天,华阳集团依旧屹立不倒,是省里少数几个没有上市,但是比上市公司还要牛气冲天的企业之一。
华阳集团虽然有名,可王炎本人却很低调,几乎没有再媒体上露过面,大多数人连他长得是胖是瘦,是美是丑都不知道。很类似后来顺丰的创始人,神神秘秘的,不是一个圈子内的人,根本不知庐山真面目。
华阳集团的总部和发展重点在省会,宜江市分公司仅仅就是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更像是一个煤炭业务的中转点,门口停了一排运煤的大卡车,满地的煤砟子。
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对不起,见我们总经理需要预约’之类的刁难,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敲门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笔直的坐在老板椅上。
华阳宜江市分公司总经理,**。
“你好,有什么事吗?”**奇怪的望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人。
“郑总您好,我叫赵泽君。”赵泽君开门见山的自我介绍。
**抬起头,上下打量了赵泽君几眼,态度顿时热情起来,“哦,我认出来了,你就是发起了高岗村救灾的小赵同学,请坐请坐!”
说完,站起来冲着外面叫了一声:“小张,泡两杯好茶来。”
一阵寒暄客套话之后,员工送来两杯热茶,**笑道:“小赵同学,我们董事长看到你的行为后,很受感动啊。还特意让我去上门慰问你,我正想着抽时间去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不知道有何贵干?”
赵泽君笑道:“我听市委宣传部杨部长说,华阳集团有意捐助高岗村重建?”
“对,有这回事。我们王董事长是退伍老兵,对部队和退伍军人有特殊的情怀,华阳集团立足苏南省,也希望能为本省老百姓做一些实事。”
**点头,目光玩味的望着赵泽君,说:“小赵同学,你不会是对这笔捐助有兴趣吧?”
赵泽君沉吟片刻,直接说:“不错,郑总,我今天来,就是希望能够拿下贵公司的捐助,由我来具体负责重建工作。”
“快人快语,不愧是救灾英雄!”
**哈哈大笑,语气也说不清是赞赏还是揶揄,道:“小赵同学,可是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高三,眼看着就要高考了,你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吗?或者说,你一个学生,有这份心很好,但是能力上……”
他话没说完,可是言外之意很清楚:一个高中生,凭什么拿下高岗村的重建工程?就凭这你这一腔热血,一百多斤?
赵泽君不急不忙的说:“郑总,一个高中生当然没这个能力,不过,普通高中生也没有能力组建起一支施工队,进行救灾。”
“那支施工队是你手下的?我记得,队长是一个叫姜萱的年轻人吧。”**说。
“郑总,我还年轻,有些事不方便出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现在可以打电话,让姜萱来。”
赵泽君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了,如果华阳集团可以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或者说交给救灾施工队,最后和贵集团签订协议的,肯定是施工队本身,姜萱也要到场。这一点郑总你可以放心,我不可能作假,也做不了假。”
“这倒是不用,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明白了,难怪了。”**道。
“难怪什么?”赵泽君问。
“由于我们董事长决定捐助,我个人对这次救灾事件也就多留了心,特别关注。我观察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救灾事件从头到尾,施工救援对都以你这个志愿者马首是瞻,连姜萱队长也不例外。当时我就有些疑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因。原来你这是宝剑藏锋啊。”**笑道。
赵泽君没料到这个煤老板小头目,说话还挺文绉绉的,附和着笑了,然后说:“那郑总,捐助项目的事,你能否考虑下我的这支施工队?”
**却很直接的摇头,说:“小赵同学,恕我直言,你这支施工队规模太小了,承担不起这么大的业务。你们的善心善意很令人感动,但是在商言商,能力上,你们还有所欠缺。”
他顿了顿,说:“嗯,这样吧,如果小赵同学你个人有要求,比如奖学金、助学金,我们华阳集团都很乐意赞助,甚至你大学四年的学费,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拍板,由华阳集团来资助。”
赵泽君呵呵一笑,说:“郑总,你这是把我当成来要饭的了。”
**摇头,正色说:“小赵同学,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说实话,我个人很佩服你的行为,也很羡慕你们年轻人,还能有一腔热血和冲动。”
“谢谢。不过郑总,我们还是谈捐助重建工程吧。如果您真的觉得我这个人还行,至少给我说完的机会,再拒绝我。”赵泽君说。
**笑了起来,用一种大人逗孩子的态度,玩笑一般说:“可以,小赵同学,你尽管说,如果能打动我,说不定真把项目给你。”
**开玩笑,赵泽君却不笑,分析说:“你刚才说我的队伍的主要问题,是能力不足,这话还是客气了,要让我说,那就是个草台班子!人手不足,资金不足,也没什么背景。但是,只要资金到位,这一切都能立刻解决……”
**打断了赵泽君的话:“小赵同学,你说的不错,只要有钱,拉起来一支队伍太简单了。可是,有那么多现成的有实力的工程公司,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这支各方面都不完善的队伍呢?如果换成你,同样的投资,一方是成熟稳定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一方是你口中的草台班子,你会怎么选择?”
赵泽君没有直接回答,望着**,认真的说:“郑总,这就是我要说的。我认为,选择合作伙伴,对方的实力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最主要的出发点,还是要考虑自己的目标。是否选择一个合作伙伴,不是看对方有多少钱多少钱多少背景,或者说,这些都只是‘实力’的一部分,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对方能否帮我达成目的。”
顿了一顿,说:“打个比方吧,我想抓一条鱼,现在有两个人,一个虽然瘦弱,但他水性特别好,另外一个高大魁梧,却压根不会游泳,那我选择把抓鱼的任务交给谁呢?”
“哦?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有意思。”
**很意外,但却点点头,问:“那小赵同学,你觉得华阳集团的目的是什么呢?或者说,你有什么优势,能帮助华阳集团达成目标?”
赵泽君端起茶轻轻的吹掉上面的茶叶沫子,借着喝茶的短暂时间,飞快在脑海中又一次捋一遍思路。
如果自己是上辈子那个三十多岁的副总,打动这位分公司老总的机会要大很多,但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学生,这个身份来谈业务本身就让人觉得很不靠谱,想要说服对方,难度陡然增加。
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
**目光落在赵泽君脸上,面带微笑。
当赵泽君最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仅仅认为眼前这个人,是一个充满着理想和热血的青年。
这种人说得好听点,是天真幼稚,说的难听,就是炮灰和傻逼。
是但当对方说出那番目的、选择的论调后,他对赵泽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不仅有热血,还有头脑。
这种人,要么死得早,要么只要保持住这腔热血,很可能闯出一番天地。
他现在倒是想听听,赵泽君到底能说出什么理由来打动他。
赵泽君放下杯子,说:“郑总,我年轻,有些想法,如果说错了,请你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摆摆手,“你有想法,尽管说。”
赵泽君点点头,语速适中,不急不缓的开口。
“重建工作,顾名思义,为高岗村受灾的老百姓重新盖房子,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也是最表面的一层目的,其实也是最容易达到的目的。”
赵泽君把茶杯稳稳的放回桌上,说:“高岗村的雨季我是亲身经历过的,很了解那里的具体情况。整个高岗村,年年到这个时期都会有水灾,但是这么多年来,高岗村依旧存在,为什么呢?”
不等**回答,他就自问自答的说:“因为事实上,高岗村的灾情并没有宣传的那么严重,整个高岗村,漏雨的房子比比皆是,真正彻底倒塌,需要重建的房屋,只是极少数而已。再者,高岗村是棚户区,即便重建,也是平房,建设难度和技术要求都不高。可以这么说,只要有钱,这是一个连草台班子都能轻松完成的项目。”
听到草台班子几个字,**微微一笑,说:“你这个小伙子,很记仇啊。嗯,你继续。”
赵泽君顿了顿,接着道:“那么华阳集团表示捐助,但并有说具体的捐助数字,我想,就是因为贵公司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捐助高岗村重建,并不需要花太多的钱。把实际数字说出来,反而会让人误会华阳集团很小气。”
**不置可否,说:“无论捐助数字具体是多少,你说的这些,即便成立,也只能证明,这笔捐助交给谁都行,但为什么是你呢?”
赵泽君不急不慢的说:“刚才我说了,重建只是表层的目的。郑总你也提到四个字:在商言商。我觉得非常对,即然是企业,不管是用什么明目花钱,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带来回报,有些是直接利益,有些是间接利益。比如企业的声誉,就是间接利益。我想贵公司对这次高岗村的捐款,也是为了宣传华阳集团吧?”
**沉默了片刻,说:“不错,当然是有这个原因在内的。”
赵泽君道:“恕我直言,华阳集团虽然是全省知名企业,但毕竟是做煤矿能源起家,说句不是很中听的话,开煤矿的,在普通老百姓眼里,声誉并不好,严格说是很差。贵公司想要在其他领域拓展业务,有必要逐步改变这种印象,高岗村捐助,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笑了起来:“小伙子,你这个话,好像说得重了吧?”
“郑总,我想,我只有一次机会来和您谈捐助,所以我只能把我的真实想法,用最直接的态度表明,尽可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赵泽君认真说。
“你的性格倒是和我们王董事长有些类似,军人做派,直来直往,出手就直击对方要害。”**点点头,“好,你继续。”
“现在提到高岗村三个字,老百姓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我赵泽君,和这个救灾工程队。”
赵泽君的声调微微提高三分,语气坚定的说:“郑总你刚才说,我的施工队是白手起家,这话我不敢认同。从宣传的目的来看,我的施工队,恰恰是具备了最好的起步条件,已经有了良好的口碑基础,这是任何一家其他公司都不具备的优势。这时候,谁和我的施工队合作,谁就能搭上之前宣传的顺风车!打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方,和其他建筑公司合作,华阳相当于在是电视台做了个广告,而和我们合作,等于是花了同样的钱,甚至更少的钱,在中央台做广告。所以我才会说,我的工程队,是华阳集团最佳合作伙伴。”
“这么说,倒是我们华阳沾了你的光了?”**笑着反问。
“双赢!”
赵泽君不动声色的吐出两个字,解释说:“如果没有华阳集团的资金,我和施工队之前做的一切,会随着时间,渐渐的被人淡忘,而我们的付出,也换不来任何经济回报,我会愧对在暴雨中跟着我鞍前马后的兄弟们同时,如果和我的施工队合作,华阳的宣传可以达到最大化。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见**的态度有所松动,赵泽君继续加码,说:“郑总,华阳集团想要树立好形象,最快的方法,就是和一个代表着光辉形象的伙伴合作。一旦我们双方展开合作,我之前树立的正面形象,立刻就会渲染到华阳集团身上。”
**微微垂目,在心中衡量赵泽君的话。
赵泽君看了**一眼,不再出声,端起茶杯喝茶。
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重新开口,正色道:“合作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赵泽君心中一喜,脸上却毫无异样表情,不动声色的说:“您请说。”
“第一,华阳集团派驻专职审计人员,审批和监管这笔捐款的使用。”
赵泽君毫不犹豫的说:“当然可以。”
“好。第二,合作后续的宣传事宜,由华阳的宣传部门全权配合,你本人和你的建筑公司,有义务进行配合。当然了,肯定都是正面宣传,我们总不至于自己投钱去坑自己。”**说。
赵泽君忽然摇头一笑。
“怎么?”**脸色微微一沉,说:“如果这条不答应,我们不可能投钱。”
“郑总,我不是这个意思。之所以笑,是因为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赵泽君解释说:“即便你不说,我也会提出这一条。我们是合作伙伴,贵公司要的是名声,那我会尽全力帮助贵公司达到目的。”
“好,我们尽快详细的草拟出合同。”**站起来,向赵泽君一伸手:“预先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定愉快。”赵泽君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合作合同的具体细节,临走之前,**问赵泽君:“小赵,问你个私人问题。”
“您说。”赵泽君道。
“你最初救灾,是不是就已经考虑到了今天?”
赵泽君想了想,笑道:“郑总,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这么远?我救灾是真,借着救灾的机会,发展工程队,也是真,这两者不矛盾。”
**深深的看了赵泽君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那我们双方尽快落实合同,开始合作。”
“好的。”
赵泽君刚离开华阳分公司,**就在办公室里拨通一个手机号码。
“王董事长,我是**。我已经和赵泽君接触过了。”
“这个小伙子怎么样。”电话那边的人问。
**说:“水很深,甚至我觉得有点看不透他。实际上,是他主动来找我,想要承揽重建工程,并且说服了我。他还说了一些关于华阳集团发展的话,倒是和您定下的大战略有几分接近。董事长,您要不要找个机会见见他,我实在不敢相信,他是个高中生?”
“天才嘛,到处都有。见面不需要,捐助的事你处理就行了,适当的留心下这个小伙子,但是也不必太过于热心。”电话那头淡淡的说。
“好的,我明白了。对了,王董,我今天刚收到风,高岗村很可能今年拆迁,我们还捐款重建?”
“拆迁和捐款,不冲突。照捐。对了,我们在高岗村不是有个仓库嘛,你尽力配合市里工作,第一批交房。”
这边赵泽君离开之后,第一时间拨通了于今的电话。
有了华阳集团的捐助,是时候让工程队走上正轨成立公司了。这可能需要于今在审批手续上帮忙。
于今却是哈哈一笑,说:“你这个傻小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吧?建筑公司资质根本不需要我出面,就凭着这次高岗村救援行动,哪路人马都不会为难你。”
赵泽君一拍脑门,还真是灯下黑,自己走后门走成习惯了,反而忽略用正规途径解决问题。
救灾工程队在全市赫赫有名,连市里都点名表扬,这时候去办资质简直是水到渠成,谁敢挡路,等于是跟市里过不去,的确不存在任何难度,无非是一些手续上的小细节。
不过营业执照还是要从工商局办,理论上需要一笔注册资金从账面上过一下。好在有于今在,这个理论永远就只是理论而已,不会影响到现实。
“这样,你直接来工商局,我让人带你去办。”于今笑呵呵的说。
“谢谢王叔叔,那我明天让工程队的队长去,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办网吧证的姜萱。”赵泽君道。
“哦,姜萱是吧,知道知道,行,你让他直接来找我。”于今说。
挂了电话,天已经快黑了,赵泽君这才重新回到高岗村,在二层小楼里找到了姜萱。
暴雨已经结束,工程队的几个人这段时间太辛苦,暂时让他们回去休息,姜萱留守。
听说拿下了华阳集团的资助,姜萱的第一反应,是赵泽君在和他开玩笑。
一个全省知名的大企业肯出钱,能找的大型工程公司太多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好像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临时组建的小工程队。
赵泽君一本正经的说:“所以说,咱们得赶快把公司成立起来,免得到时候跟人家签合同都不知道乙方是谁。”
“你真不是跟我开玩笑?”姜萱还是不太敢相信。
“要不我打你两巴掌,让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赵泽君忍住笑说。
整整一个晚上,赵泽君都在和姜萱讨论未来的建筑公司。
首先一个,就是公司的名字。
两人商量,从各自的名字着手想公司名。姜萱的萱字寓意很好,谦谦君子,可这是针对个人的,而且做生意要快准狠,也谈不上谦谦,谦谦到最后,钱都谦虚到了小人的口袋里。
用了赵泽君的泽。
不是沼泽,而是泽被苍生,恩泽,惠及大众的意味。
公司名字定为泽建建筑工程责任有限公司,赵泽君控股60,姜萱控股40,采用职业经理人模式,公司具体运营由姜萱来负责,赵泽君一般情况下不直接插手,只制定发展大方针。
在人员上,目前只有赵泽君、姜萱,还有个君子,算是泽建公司的正式成员。
泽建公司才起步,不可能长期养着一支工程队,无论有活没活都发工资,代价太大。除了国有的大建筑公司,大部分公司都不会这么做,而是在有项目的时候,分包或者通过包工头,临时召集队伍。
即便是国有大建工集团,员工在没有任务期间,也只拿一个基本工资。
不过梁实这批人,对赵泽君,对整个泽建公司是有贡献的,赵泽君即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新生的泽建公司也的确需要一批有经验和一定忠诚度的班底。
第二天姜萱去工商局办证,赵泽君特意又把工程队的人召集起来,先把前段时间欠的工钱结算清楚,每个人发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红包,继而深聊一番。
顺风好行舟,经过救灾,赵泽君在工程队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这次更是拿下了华阳集团的业务,整个人的形象顿时又上一层楼,隐隐的套上了一层光环,和施工队聊得非常顺利。
最后赵泽君确定了一个基调:之前工程队的几个人,暂时不属于泽建公司员工,但先跟着干活,薪水还是按日结算。如果他们自己有其他业务要走,提前打个招呼,公司也不阻拦。
等到高岗村整体重建工作结束,如果泽建公司还有业务,并且有稳定的收入后,这批人就是泽建公司的第一批员工班底,享受公司五险一金福利,具体工资到时候再详谈。
这次救灾中,出名的不仅是赵泽君姜萱,整个工程队几个人,全部或多或少在电视上露了脸,鲜花掌声一样不少,孩子里在学校说起我爸爸是救援队的,特别有面子,连老师都高看一眼。
同样的干活,跟着别的老板,受气受累不说,还经常拖欠工钱,找各种理由克扣跟着赵老板干,有钱有奖金,还能行善积德,落个好名声。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更何况,泽建公司刚成立,就能拿到华阳集团的单子,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几个工人看赵泽君的眼神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各位,回家歇几天,等姜总把证件办好后,公司就正式开张,进行咱们的第一笔大业务:高岗村重建。同时我手里还有几套房还需要扩建。按照目前的工程量,人手肯定不够,大家有熟悉的工友,也介绍来。”赵泽君笑道。
“那咱们不是升格成了包工头了?”有工人开玩笑说。
“对了!”赵泽君点点头,很认真的说:“真不是开玩笑,谁能拉来熟练工人,谁就是包工头,待遇按照其他公司的包工头算。泽建公司才起步,最需要的,就是人力资源!”
这话一说出来,工人们都乐了,他们都是专业做工程的,谁不认识几个同行?
“我就说,跟着赵老板干没错吧!”老陈咧嘴嚷嚷开了:“当初赵老板就说了,不会亏待咱们,瞧瞧,这才多久,这话就兑现了!别愣着了,咱们赶紧去找人!”
一切手续顺利,泽建公司终于挂牌成立,临时办公地点,就在二层小楼二楼拐角的一间房里。
成立的当日,和华阳集团宜江市分公司签订了协议,除了重建所需物资费用外,华阳集团另外支付泽建公司35万施工费用。
这是泽建公司的第一笔盈利收入。
高岗村重建开工仪式,就安排在签订合同的同一天,华阳集团的**陪着几个当地领导剪彩,来了不少新闻媒体,小小的泽建公司这次却没怎么露面。
赵泽君和姜萱在一开始,充当吉祥物配合**进行了一通讲话后,就悄无声息的下台。
赵泽君把姜萱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说:“有个事你注意下。重建一定要保证房屋质量!”
“嗯?”姜萱是知道内情的,这马上就要拆迁了,借着重建的机会,成立泽建公司,这才是关键所在,至于房屋质量,那不是扯淡吗?盖得再好,几个月之后,全部推到成废墟。
“怎么保证房屋质量?慢工出细活啊!”赵泽君眼睛一瞪,“领导意图,你这个小伙子还得好好领悟啊!”
姜萱想了半天,还是没太能领悟领导意图,说:“你直说。”
赵泽君压低声音,说:“必须保证一点,在拆迁通告下来之后,大部分老人,尤其是没有子女的老人,依旧住在我的房子里!”
姜萱一愣,继而点头:“我懂了!”
简单的开工仪式结束后,赵泽君姜萱军子,还有之前的几个工人一块下了顿馆子,吃一顿内部的开工饭。
这次没去军子家大排档。公司成立赵老板请客,华阳集团做善事手也特别敞亮,难得的把施工款项在开工前就打到了泽建的账上,身份有了,钱也充裕了,再去大排档实在有点寒酸。
小龙虾再好吃,几个月吃下来也实在不想碰了,关键那玩意不管饱。
一群人杀到蜀王火锅,开了个大包厢。
加上赵泽君,这次一共来了21个人,大部分都是最初施工队班底拉来的工友。
最初的班底中,老陈人面最广,他一个人就拉了七个工友过来,成为了泽建公司旗下,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包工头,虽然还是小包工头,但俨然已经是公司里几位老总之下的头面人物,和梁实这个工程师,隐隐可以分庭抗礼。
这样很好,分庭抗礼,也就意味着组织架构初见雏形,公司不再是一盘散沙。
整整20个人的施工队伍,已经超过了很多宜江市的小型工程单位,新生的泽建公司由于华阳集团的项目显得朝气蓬勃,赵泽君这个真正的当家人,心里满满当当的。
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半年,他真正的白手起家,靠着网吧证赚了四十万
第二个半年,他把这四十万全部花出去,现在换回了十几套等着拆迁的房子,一个小有规模的正规工程公司,还有目前公司账上的35万工程款。
另外,还有一些隐形不能用金钱计算的收获,比如人脉。于哲,于今,华阳分公司,街道办
一路走来,有一些巧合意外,更多的,还是按照既定的计划,一步步踏踏实实的去实施,去解决各种各样的突发问题。
好在,走到今天,付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这一切即让赵泽君有种满足感,在坚定了信念的同时,也在促使着他朝更远更开阔的方向去探索。
给我三年,给我五年,乃至十年二十年,我到底可以走到哪一步?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业?有朝一日,我是不是真的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变化?
酒席间推杯换盏,赵泽君上辈子就是喝酒喝死的,这辈子实在不想过份的再沾酒。
酒文化博大精深,酒桌上不是说你想少喝点就能少喝,和这个喝了,就得和那个喝,喝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这一顿酒传出去赵老板能喝,下一顿就有更多的人来找你喝。陪谁不陪谁,多多少少都可能得罪人。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这辈子赵泽君决定,从今天这顿饭开始,渐渐的给自己树立起一个形象:赵老板不喜欢喝酒,也不能喝酒。
赵泽君不喝,有人喝,姜萱和军子的酒量都是陪酒员级别的,场面倒是很热闹。
这也是赵泽君把泽建公司交给姜萱管理的小原因之一,做实业,尤其是建筑,不可避免的要和三教九流的人马打交道,酒席应酬频率很高,赵泽君不想在这上面花太多精力,该放权的时候放权,他就是神,也没精力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
说起精力,赵泽君琢磨着,等到上了大学,时间充裕的时候,该坚持锻炼了,好的体魄比一切都重要。
除了泽建公司的人,华阳集团派驻的审批监管资金使用的陈会计也在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带着副黑边框眼睛,一开始还半开玩笑说工程还没开始,泽建就开始大吃喝了,结果被几轮酒一灌,红着脸拍桌子又改口成吃好吃喝,才有力气干活,喝!
蜀王酒席之后,重建工程正式开工,泽建公司在姜萱的带领下,真正开始忙碌起来。
赵泽君的节奏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了高考中,距离高考,还剩22天。
与此同时,宜江市市政府,正在召开最后一场高岗村拆迁改造工作动员会议。
宜江市市政府某间会议室中。
“关于高岗村拆迁改造工作的重要性和意义,市里已经多次强调,在座的各位都是老同志,这点就不必我再赘言了。下面请宣传部杨俊同志,向大家传达一下市委关于拆迁安置工作的会议纲要。”
主持会议的宜江市新任市长做了简短的发言之后,把话筒交给了宣传部杨俊,
在场的各单位领导脸上都挂着微笑,心里想法却各不相同。
市里拆迁改造的决议来的太快,月初才传出点风声,不到半个月时间,居然就已经通过了市委的讨论投票。本以为就算进行的再快,也得等到下半年才能具体着手,拆迁工作实施可能都要到明年了,哪知道这位市长同志只争朝夕,居然在市委开会决议后,立刻就召开了几次动员会,要求在上半年展开工作。
和上次网吧证事件的新式风格如出一辙,事前滴水不漏,执行起来雷厉风行,根本不留任何从中做手脚的余地。
宣传部杨俊接过话筒,语气平静如同背书一样的说:“根据各单位提供的高岗村房屋拆迁的难点,市委做出了几条原则性指示,一切以高岗村尽快拆迁为准则,以利民为目的,其中,第一:产权一刀切,抛开所有历史纠纷,所有房屋无论历史产权如何划分,统一归现有房居民所有
第二,房屋面积以拆迁通知下达日的实地测量和航拍为准,之后新建一概不计在内,之前所建一概予以承认
第三,拆迁补偿,原则上按照现有法律法律,以最高标准进行
第四,对于妨碍拆迁工作的行为和个人,坚决予以打击”
杨俊传达了市委的决议纲要之后,会议室里一阵窃窃私语。市里的精神很明确,花大代价,彻底解决高岗村问题。
不过宜江市财政资金有限,要是按照这种补偿方式,市里根本承受不了啊。
市长抬起手朝下一按,压住了会议室里的杂音,重新接回话筒,说:“关于资金问题,大家可以放心。市里已经通过招标,和著名的上市房地场企业宝业集团签订了高岗村的土地出让协议,拆迁具体过程和补偿,也由市里和宝达集团配合,希望各级单位,在接下来的具体工作中,统一思想,凝聚力量,花大力气下大决心,做好高岗村的拆迁、安置工作,打响我市城中村改造工作的第一炮,开门红。
咱们今天就在这个会议室里,根据市委会议的大原则,把拆迁工作的具体细则一条条落实明确。什么时候确定完,什么时候散会,大家不用担心,食堂今天特意开了小灶,保证大家伙的肚皮。”
2002年6月7日,决定全国几百万高中生命运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赵泽君起了个大早,洗脸刷牙,吃老妈做好的早饭,最后一次检查准考证、各类文具,掐着时间点出门。
“打车去考点,宁可早到,别迟到!”周娅在后面不放心的叮嘱。
“放心吧妈!”赵泽君挥挥手噔噔噔下楼。
楼下已经停了辆红色桑塔纳,赵泽君熟门熟路的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从书包里掏了支烟递给大象,“谢了啊大象哥。”
“咱两谁跟谁,谢什么。”大象发动汽车,开玩笑说:“要我说,按你这头脑,上不上大学都一样,没准不上大学,还能早几年发财。”
“大象哥你这是在咒我考不上啊!”赵泽君哈哈一笑。
“呦,瞧我这嘴!当我没说,兄弟你上不上大学,发财都是没跑的事!哈哈!”
高考这天全市交通管制,出租车也不是那么好打,周娅不放心,赵泽君更不想出任何意外,早就联系了大象来接送。
上次网吧证事件,赵泽君没把事情做绝,事后全市网吧大批关门整顿,暴风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大象最初心里的那点子不痛快早就随着日进斗金消失了,和赵泽君的关系比之前还要好,有那么点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境界。
到了考点门口,赵泽君下车,大象透过窗子用力的挥了挥拳头:“小赵,加油啊!”
“好咧!”赵泽君挥挥手告别,大步走向考点大门,保安验证证件后,顺利放行。
大象却没走,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等赵泽君考完,和周围几个同样送考等考的司机聊天瞎扯淡。
“高岗村救灾那事知道吧?那个小赵,就是我朋友,我今天专门送他来考试的。”大象得意洋洋的说。
“呦!知道知道,那你不光是送考光荣,送的还是英雄考生”
大象在门口跟人侃大山吹牛逼,赵泽君已经坐到了考场中。
开考前十分钟,监考老师向全部学生展示了密封袋,找了两个学生在密封袋上签字证明,宣布考试纪律,然后分发试卷。
事到临头,赵泽君一颗心还真有点紧张起来:万一历史发生了偏差,这辈子的考题和上辈子不一样呢?
没事没事,紧张个毛,就算不一样,凭着真实实力,未必就考不上!
考不上又怎么样?大不了当一个没文凭有文化的流氓呗!嗯就是这样!
别说,这么一想,顿时就放松了,还真有点不想考了呢
拿到卷子,第一时间就翻到最后一页,看作文。
“选择”
看到给的材料,赵泽君心里彻底踏实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第一场语文考试,赵泽君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做完前面所有的题目,紧跟着略略一沉吟,下笔如有神,龙蛇走笔,完成一篇漂亮的高考作文。
即然早就知道作文题目,赵泽君已经有争对性的学习过很多范文,最后融会贯通,形成了一篇属于自己的高考语文作文。
写完之后,赵泽君来回检查了两边,行文流畅,立意深刻,一个错别字都没,连他自己都觉得太满意了。只要改卷老师眼睛不瞎,语文这一科绝对顺利拿下。
中午回家,老爸老妈都在,见赵泽君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周娅和赵涛没多问,一颗心却放下了嗯,放下了四分之一。
睡了个午觉,下午继续。
第一天考试结束,当天晚上,考生家庭大多都在谈论着当天的考试,有些对自己没信心的考生,甚至在抓紧这最后一个晚上进行复习。
琥珀山庄,吴莉今天难得提前下班,给保姆放了假,亲手做了一桌饭菜。
“感觉怎么样?”吴莉给女儿端上来一大碗猪脚汤。
夏语冰苦着一张脸说:“妈你别让我吃肉了好不好,再吃我就要胖成猪了!”
“你懂什么,猪脚是养颜美容的,女孩子吃最好了。再说了,你除了胸口胖,还有哪里胖了,这丫头”
见女儿还有心思考虑胖瘦的问题,吴莉就知道肯定是考得不错,按照女儿这个成绩,只要能正常发挥,首都那几所全国著名院校绝对没问题,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难得开了个女人间的玩笑。
夏语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想,深以为然,端着猪脚汤小口的吸溜起来。
吴莉在一边说:“女儿,等你去了首都上学,经常去看看外公外婆他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借着这个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哦。”说起去首都,夏语冰的情绪有些低迷,嘀咕说:“我就不懂了,你当初从首都家里跑出来,差点和家里断绝了关系,现在为什么又非要我回去?!”
吴莉最听不得女儿用当年的事来对比现在,语气有些激烈,说:“你妈当年就是做错了事,不希望你也错!”
“对对对,你当年要是没做错,也就没我了!我就知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错误的结果!”
吴莉的心头微微一痛,语气放缓和了些,说:“冰冰,妈妈没这个意思,你那天说得话妈妈想过,妈妈可以告诉你,我虽然和你爸离婚了,也的确看不惯他,可是我当年真的是因为爱情才嫁给他,这些年,我也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更不会认为你是一个错误。妈妈只是希望,你现在趁着年轻,能把握住更好的机会,将来的路还很长,你回首都,起点要比在苏南省高出好几个层次,在苏南省,妈妈充其量就是个半大不小的支行领导而已,帮不上你太多,再说了,首都优秀的男孩子也很多”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夏语冰咬着筷子低声说。
吴莉见女儿情绪低迷,怕影响明天考试,考虑了一小会,说:“你爸就是死鸭子嘴硬,你要是去了首都,我们一家三口,说不定还能团聚。嗯,其实吧”
“其实什么?!”夏语冰猛地抬起头,脸上终于有了丝笑容,眼睛亮得发光。
吴莉露出一个少女才会有的狡黠笑容,“你好好考试!考完再说!”
“耶!我就知道真爱才是无敌的嘛!妈你放心!高考这点破题,我闭着眼都能做!”
母女俩正说着话,门铃响了,吴莉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相貌很普通,身后跟着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
戴眼镜中年男人的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纸箱子。
“你是”看到这个中年男人手里的纸箱子,吴莉心脏没来由的就狂跳不止,两腿发软,嗓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下面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嫂子,我是夏北河同志的同事”
不等他说完,吴莉只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住,顺着门就瘫了下去。
跟着眼睛男来的年轻人身手极为敏捷,一把扶住了吴莉。
眼镜中年男人神情悲戚,把盒子递到吴莉的手里,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吴莉,很艰难的说:“嫂子,北河在南疆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毒、贩团伙,其他同志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今天高考,本来不该今天来通知您的,可我今晚就有任务就要走,实在没办法为了保证您全家的安全,北河的身份在五年内,不能公开,也不能开追悼会,不能树碑,请您谅解”
吴莉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怀里白色的纸盒子,神情呆滞,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的眼泪,从泪腺中喷涌而出,从光滑的脸庞上滚滚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盒子上。
原来,从大学相遇的那一天开始,那个天真固执到让人爱得死去活来,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一直住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从未离开。
“妈,谁啊?”
夏语冰穿着拖鞋从二楼下来,一眼就看见瘫软在地的母亲。
高考两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最后一门考完,赵泽君如释重负,尽管没看到最后的正确答案,不过他已经可以确定,只要科大分数线没有变动,那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跑不掉的。
02年全国报考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先填志愿再考试,先考试估分再填志愿,只有首都采用了先出分再填志愿的方式……苏南省是第一种,考完就考完了,其实没有估分的必要,不过学校第二天发正确答案,赵泽君还是去了一趟学校。
班上沸沸扬扬的,都在讨论昨天的考试。
赵泽君拿着正确答案估分,最后估计,总分应该在570分以上。
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没见到夏语冰。这两天高考,不在一个考场,双方都没有联系,免得影响心情。
于哲跟献宝似的跑过来,说:“老大,你估多少分?”
“你呢?有没到350?”赵泽君反问,要是于哲能考350,他老爸就比较好运作他进个大专。
“我没估分,大概也就两百分左右吧。你不是要报科大吗?我也报科大!”
“啊?”赵泽君一愣,“两百分左右,你报科大?”
高考录取管理相当严格,不要说于今就是一个市工商的领导,他就是宜江市市长,也没法把两百多分的于哲运作进科大。科大的行政级别和宜江市一样,校长是副部级待遇,根本不需要买于今的账。
“嘿嘿,我是上科大成人教育学院。我家人想好了,反正这个成教文凭,理论上和正规文凭相同待遇。与其考个垃圾学校大专,还不如上科大的成人教育,牌子还好听点。”于哲说。
这倒是,成人教育高考和普通高考先后进行,考试难度和入学门槛都要低得多,于哲高考没指望,考个科大的成教本科……同样没指望,不过成教录取管理很松,于今可以运作,于哲只要负责参加半个月之后的成人高考考试就行,反正他以后如果找工作,根本不会受到‘不平等待遇’。
“挺好挺好,以后咱们还能继续一块混。”赵泽君笑道。
“必须要紧紧跟上老大你的脚步啊,随着在你身边接受组织的教育,不断提高,才能自我升华……”
“少来这套,小说好好写,有空了我帮你想想第三部,上次说叫什么来着?”
“什么花剑录?对了对了,流花剑录!”
“嗯嗯,对,你自己也别闲着,大致情节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你自己也多思考。”
“明白!”于哲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的问:“老大,你是不是和夏语冰闹掰了?”
“怎么这么问?”
“我和她在一个考场,第一天还没什么,第二天,她两场考试都魂不守舍的,最后一场还没交卷,人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监考老师差点把她卷子给抓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怎么回事你知道吗?”赵泽君微微皱眉。
“我倒是想考完试去问来着,结果她交完卷风风火火就跑出考点,坐上一辆皇冠走了。哎对了,老大,你说她不会是傍大款了吧?”
“傍个屁的大款,她就是大款!他妈开的是皇冠!”赵泽君翻了个白眼。
“哦……对了,老大,你暑假准备干嘛?有几个一起在网上写书的朋友,暑假来宜江市玩,上次他们还帮我进行过宣传,到时候要不一起吃个饭?”
“行,到时候你打电话告诉我。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老何马上要开班会,最后一次班会,你不参加啊。”于哲在后面问。
“你代表我!”
赵泽君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别啊,都让我代表,我都要带三块表了!”于哲在后面郁闷的大喊。
赵泽君离开校园,给夏语冰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嘟……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等了一会,又一次拨过去,还是嘟嘟嘟半天没人接。
赵泽君拿着电话想了想,没再拨了。
即然夏语冰是坐她老妈的皇冠走的,应该不会有危险,她家庭情况很复杂,也许是家里的事。
暑假那么长,总有机会联系,过几天再打电话问问。
先回家报喜。
中午回家,听说赵泽君估分有570,周娅乐得合不拢嘴,烧了一大桌子菜,左等右等,赵涛也没回来。
“不等了,我们先吃!”
正说着,赵涛喜滋滋的进门,“儿子,还真给你猜对了,高岗村要拆迁了!”
周娅猛地一抬头,一脸难以置信的说:“真的假的?”
“拆迁公告都下来了,就楼下贴着呢,拆迁办就在咱家对面,见人就发通告,我拿了几份回来。”赵涛从包里拿出一小叠纸。
“这么说,我家要多好几套房子了?”周娅有点吃力的扭过头看着赵泽君,赵泽君前段时间买房,她和赵涛事后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套数。
“别急别急,咱们先看看拆迁公告到底怎么说的,能分多少还不知道呢。”赵涛关上了门,一家人围着拆迁公告看。
这次拆迁红线画得很大,以高岗村为中心,周围几栋楼包括赵泽君家都在内。
拆迁补偿有主要有几方面:第一,是对原有房屋的补偿,原则上一套补一套;
第二是增购,可以在补偿面积的基础上,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增购面积;
第三是现金补偿,一次性支付拆迁三年之内的房租。把人家房子拆了,几年后新房才能建好,这段时间总要给人家又地方住,会一次性补偿三年的房租。
“这么说,咱家至少能分四五套房子?!”周娅倒吸一口凉气。
赵泽君到底有多少房子,赵涛夫妻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栋二层水泥小楼是他买下来的,在给予赵泽君充分的自由之后,夫妻俩也就没有再详细问过他。
“四五套?不止吧,我觉得最少都能换五套!”赵涛说。
周娅很懊恼的一拍大腿,说:“咱们的思想还是太保守了,早听儿子的话,把全部积蓄拿出来,再买几套就好了!”
赵涛倒是看得开,笑起来说:“你啊,就是马后炮,当初儿子要买房,你还给我使眼色,掐我后背,让我别出钱。现在好了,听说真要拆迁,又开始后悔。”
“爸妈,家里那三四万块钱,当初就是拿出来,也买不了两套房,再说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这么快就会拆迁。换成任何一个人,当时也不可能把家里继续都拿出来的,没必要后悔。”赵泽君笑道。
“对嘛,儿子说的一点都不错,人哪能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赵涛放下拆迁公告,问赵泽君:“对了,你估分怎么样?这可是咱们家真正的大事!”
“没考到600,不过570应该还是有的。”赵泽君说。
赵涛重重的在赵泽君肩膀拍了一巴掌:“好好好,好得很,咱家双喜临门!今晚我请客,下馆子大吃一顿!”
“爸我肩膀是肉长的,您要是练铁砂掌,拍大门去呗。”赵泽君一咧嘴,笑呵呵的变戏法般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爸妈,即然这么开心,不如我出钱,你们一起出去旅游一趟吧。你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为我操心,现在我大学也搞定了,家里房子也有了,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玩玩呗。”
“嗨,最终成绩和录取通知单还没来呢……”
周娅正要说什么,赵涛挥挥手拦住了她,同时把装着钱的信封推回给赵泽君。
“儿子这是要支开我们干大事啊。“赵涛笑得意味深长,想了想,干脆的说:”好!还是那句话,你爸你妈帮不上你什么,至少不拖你后腿。”
“爸你这话说的。”被识破了用心,赵泽君嘿嘿一笑,说:“拆迁这事挺烦的,怕给你们添堵。”
“爸明白,信封你拿回去。旅游的钱爸这里有,你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另外,关于拆迁,爸送你两句话,你记好。”
“嗯爸你说。”赵泽君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赵涛一字一句的说:“据理力争,适可而止。”
赵泽君即便穿越了,对于赵涛也没有丝毫的轻视,这两句话含金量非常大,真正包含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和经验,赵泽君立刻就听明白了,道:“懂了,那我也给你和我妈做一个保证:见好就收,安全第一。”
“哈哈哈,我儿子这悟性,没得说!这下我和你妈是真放心了,你看,我说你儿子心里有谱,不用我们瞎操心吧。”赵涛笑着对周娅说。
“操心也是必须的,亲生的嘛!”
看着一家其乐融融,赵泽君心想老爸老妈还是太善良了,要是他们知道之后拆迁里的暗流汹涌,肯定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留下来处理。
这样也好,光面暗面本就是一体双面,总要有人站在暗面,用脊梁支撑起背后的阳光面。
上辈子,父母选择了站在他们并不擅长的暗面,吃力的为自己撑起了一片无忧无虑的阳光,这辈子,该换我上场了。
如果放在上辈子,赵泽君真实成绩还没下来,赵涛夫妻说什么也不会放下心撒手不管旅游去,可是这辈子,赵泽君由浅入深,一步步的让父母对自己产生了越来越强的信任感,旅游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拆迁难免和拆迁办打交道,不光有地产公司的人,还有一批乱七八糟的人,什么恶心人的手段都用得出来,赵泽君不希望父母被骚扰,干脆给他们定了旅行社。
事到临头,赵涛夫妻大概还是想省点钱,没去旅游,而是决定回老家探亲,先去赵涛老家省会建武市,再去周娅老家沪市。
父母前脚走,赵泽君又详细的研究了一遍拆迁公告。
印象中,通告内容,补偿条件,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实际上,市里和房地产公司给出的补偿条件底线远远要低于目前发布的协议,这个补偿方案,有很大的商榷余地,完全可以在这个基础上讨价还价。
如果按照目前的条件,老老实实听话交钥匙搬走,多出来的那部分,实际上最后变成了拆迁办的奖金福利,上辈子拆迁办很多人就因此发了财。
赵泽君拿着拆迁公告,和上辈子记忆对比,一条一条的分析。
最大一处猫腻,就是面积!
通告上说了,不足45平方,按照45平方补偿。哪怕你只有一平米的房子,拆了之后,最少都给你45平米。
按照三口之家换算,人均15平方,这是市里的最低人均住房标准类比。
另外,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在45平米的基础上,增购到60;之后还可以继续以梯次价格增购到90,甚至更多。
这个条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好,实际上也的确很好。高岗村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平米的棚户房,摇身一变,换一套45平米的市区商品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但这里面猫腻很大。
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不要说几年后的2005年,就算现在,除了保障房,谁还会去盖45平米的户型?!
赵泽君知道,几年后所有的回迁房,面积最小的户型,都有60平米,另外还有两种90和125的。
换而言之,就是不给一毛钱的增购款,只要肯搬家,最后也至少可以分到一套60平米的。
那这45平米到60平米间的增购款,去哪了呢?
所有款项都是来自房地产公司,这笔钱,最后即没有返还给公司,也没有上交政府财政。而是作为拆迁办的‘活动经费’和‘激励奖金’!
45到60平米的增购款是虚的,那么60平米到90平米的增购款呢?
这一块的确有,但是价格上可以谈。
拆迁办后来给出的公告是400、600、800,在60平米的基础上,每多增购十平米,价格梯次上涨.
上辈子拆迁赵泽君家熬了两个月,最后获得的优惠条件就是60平米以上,到90这一块的30平方,增购全部按照400一平方最低价计算。
类比之下赵泽君估计,这一块的底线,应该就是400。因为回迁的房型,并没有70、80平米的,60上面,就是90。
除了房屋面积之外,现金补偿也是一块可以吃一吃的蛋糕。
明面上,现金补偿只有一块:拆迁之后三年的租房费用。拆了人家房子,回迁房要三年才能建好,这段时间肯定要给拆迁户解决住宿问题,所有拆迁户,按照房屋面积和当前租房市价,一次性给三年房租。
暗地里,其实还有一笔奖励。
房产开发从来没用用自己的钱来玩,都是拿了地皮后去银行抵押贷款,因此背负着高额的银行利息,拆迁每延迟一天,地产公司都要支付惊人利息。为了鼓励刺激居民尽快交钥匙搬走,以便尽快施工拆迁,拆迁办可以酌情进行现金奖励。
像赵泽君这种手头房子很多的人,完全有资本去争一笔不菲的现金奖励。
那么拆迁办从哪来钱奖励呢?就是从之前的增购差价中,高干村小两千户人家,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愿意增购,拆迁办就有充裕的资金可以调用!
此外,还有几项小猫腻,赵泽君也一一记下,蚊子再小都是肉,顺手摘桃子的事情,傻子才不干!
拆迁公告的第二页,简单了介绍了拆迁办人员构成。
‘高岗村拆迁办’,听起来好像是个政府机构,其实主要人员是投资的宝业地产公司,拆迁、安置、重建,都由宝业房地产具体经办,只有部分政府工作人员配合协助。
这就意味着,和拆迁办打交道,本质上是和宝业公司打交道,是一场商业谈判。
信息的不对等,导致了拆迁办可以隐瞒拆迁‘底线’,大做手脚。
拆迁户这一方并不知道地产公司的底线,加上老百姓骨子里对于权威的敬畏,和患得患失的心态,上辈子大部分高岗村的人,都是按照最初的补偿条件搬家增购。
赵泽君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他经历过这次拆迁,并且在事后听到很多真相,对‘底线’基本是清楚的。
拆迁办目前就设立在高岗村和赵泽君家住宅楼之间一栋二层楼里,原来这里是街道办的门面房,临时改成拆迁办。
拆迁办一楼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高岗村的人,围在大信息板前面讨论拆迁公告,闹哄哄的。
“小赵,小赵!”
赵泽君就听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下来几个带着安全帽却穿着西装的人,街道办的李主任赫然在列,正是他在叫自己,还一个劲地招手。
赵泽君从人群里挤过去,大声打了个招呼:“李主任你好!”
“现在可不能叫主任了,叫我老李吧。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宝业公司的钱总,担任拆迁办副主任,负责主持拆迁办具体工作,我帮着拾遗补缺跑跑腿。”
赵泽君明白了,拆迁办正主任,应该是某位政府领导挂职,不过由于是商业行为,这个正主任其实不管事,眼前这位看着斯斯文文的钱总,才是拆迁办真正话事人。
钱总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说:“小赵同学的事迹我们都听说了,很感人嘛。听说你本人在高岗村也有些房子,那接下来的拆迁工作中,希望你能大力支持,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为大家做一个好表率!”
赵泽君笑了笑,说:“拆迁我是一定支持的,等到丈量完房屋面积,我一定第一个和拆迁办详谈补偿方案,一旦谈妥,立刻搬走。”
被赵泽君不软不硬的顶了一下,钱总脸一黑,板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说:“拆迁补偿方案不是已经公布了嘛,没什么好谈的!”
两方第一次见面就闹得有些僵,街道老李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小赵,那你先忙,我陪着钱总去高岗村实地转一转。”
“好好好。”赵泽君微笑着让开了路。
和拆迁办的第一次碰面并不太顺利,钱总寸步不让,态度居高临下,明显对赵泽君这位年轻的救灾英雄不屑一顾。
救灾是救灾,拆迁是拆迁,两码事。
顺应大潮流的时候,各方人马分分钟捧你上天;要是敢逆潮而动,阻碍市里大建设部署,眨眼间也能给你踩到泥浆里,之前的光环全部剥夺,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也是钱总有底气的原因。现在,他不是一个普通商人,代表的是先进生产力,是市委意志,在经济发展前进的大车轮面前,一切都必须让步!
说捧你就捧你,说弄你就弄你!就是这么吊,不服不行!
赵泽君当然服,不过他也不着急。
今天双方见个面,相互试探一下,混个脸熟而已,以后日子还长,慢慢来。十几套房在在手,只要一天不交钥匙,主动权就在自己的手里,还怕拆迁办不来找自己谈?到时候关上门来,详聊。
拆迁的确不排除动用强硬手段,拆迁办门口停着的两辆警车就是证明。
但是宜江市毕竟是一个二线城市,和下面的山高皇帝远的县乡镇不能相提并论,不会出现几个当地霸王无法无天的情况。只要把讨价还价控制在对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当然,断水断电,言辞上的施压肯定会有,比如今天,钱总的态度,其实就是对自己施压。
可穿越回来的赵泽君知道,这些都是纸老虎,吓唬吓唬人而已。一哄二吓三谈,这就跟打游戏似的,三板斧轮番上阵都不管用,才会聚气蓄力,放大绝招!
说到底,还是赵涛送的那八字真言:据理力争,适可而止。
赵泽君也没走,乐呵呵的跟在拆迁办后面,进村看热闹,随时掌握拆迁的第一手信息。
自从拆迁公告发布之后,沉寂多年的高岗村立刻就沸腾了,一路上到处都是在议论拆迁的本地居民。
一次拆迁,抵得上十年苦干,对于高岗村所有人来说,都面临着和赵泽君一样的问题:怎么去和拆迁办讨价还价,赚得更多。
看见拆迁办的人来了,不断的有胆子大的想上来询问情况,都被随行的片警挡住了。
钱总除了还实地考察情况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他们带了专业的测量人员,分配安排接下来的房屋面积测量备案工作。
尽管拆迁公告上已经明确指出,公告发布之后新盖的房子都不算面积,可还是有很多人抱着侥幸心理,在公告发布后开始扩建。
“我还可以告诉大家一件事!”
老李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对村民们喊话:“昨天拆迁公告出来之前,就已经用飞机进行了航拍,各家各户是什么样子,从航拍图里看得一清二楚,你就是瞒着我们偷偷盖了房也没用。还是那句话,之前加盖的,算运气好,一概承认,之后盖的,一概不认!”
有人想起来了,就在前几天,高岗村上空连续低空飞过好几次小型飞机,当时还有人开玩笑,是不是飞机要坠毁了,要不怎么能飞得这么低?!
感情这是在拍照啊!
这下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有今天,之前那么多年,怎么就不拼了命的扩建呢?就是多盖半间瓦房也是好了,这一拆迁,破砖烂瓦就变成了真金白银!
“算了算了,谁都没长前后眼,哪有早知道的事情……”
事到临头,大部分人只能自我安慰,可是心里还是火辣辣的疼。
拆迁啊,这种事,一辈子能遇到几次?
赵泽君没出头,躲在人群后面,绷着一张脸看戏。
他的房子早就扩建好了。
借着高岗村重建工程,姜萱安排人,第一时间把二层小楼和另外几间新买的房子进行了扩建,理由冠冕堂皇:为了让住在里面的老人生活条件更好。
谁都挑不出刺来,赵泽君的房子里,大部分都住了受灾无家可归的老头老太太,谁敢聒噪,几个老头老太太一起上阵,指着对方鼻子都能给他骂的找不着北。
老头老太太也有他们的优势所在:年纪大,骂不得打不得,大部分嘴炮功夫一流……
可以说,在经过救灾,几乎小两千户的高岗村里,在拆迁中最具有‘威慑力’的十几户人家,目前全部在赵泽君的麾下聚集。
这群人,是他和拆迁办讨价还价最大的隐形资本和护身符!
要姜萱以保证房屋质量为名,‘慢工出细活’,也是这个目的,在拆迁前把这批最具战斗力的部队留在他这里。
这批部队,今天就可以上战场。
一听拆迁办说,新盖的房子不算,这些老头老太太第一个炸锅了!
他们的房子在大雨中塌了,新房子还没盖好,要是新盖的不算,他们不就等于没房子了?!
“小赵,你帮我们和拆迁办说说,我们这个情况不一样!”几个老头拉着赵泽君说。
“行,大伙一起去,把情况和拆迁办说清楚了。”
赵泽君带着一群老头老太太,从人群里挤过去。
看见一群老人忽然出现,钱总皱了皱眉头。他在宝业公司里就是专门做拆迁工作的,有着丰富的拆迁经验,拆迁里,最难办的就是老人,这些人碰不得打不得,你跟他讲道理吧,他还听不懂。
一个两个还好办点,但是数量一旦多起来,那绝对让人头疼的要死,总不能搞一场大屠杀吧……
赶紧走!
刚走几步,几个老太太就嚎了起来。
“领导,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一边哭嚎,一边抱着钱主任大腿就朝地上一坐,不肯起来了。
钱主任跟个两腿生根的树人似的,两条腿被两个老太太抱着,固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一脸的尴尬。
街道老李赶紧出来救场,瞪着赵泽君说:“小赵,这些人都住在你家吧,你也不管管,这像什么样子,领导还怎么工作!”
赵泽君站出来,扶着一个老太太,说:“大爷大妈,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领导这不是在听嘛。”
钱主任心里恼火,脸上还得笑,扶住一个小脚老太太,和蔼的说:“对嘛,老人家,有什么事,你们慢慢说,来来来,先起来。”
“对对,先起来,领导跑了,拆迁办不还在那么,大妈,我扶你起来。”
刚才还像学了千斤坠的老太太,被赵泽君手一挽,立刻站起来了。
“领导,我家住在村东头,上个月下雨……”
“领导,我是有房子啊……”
“领导……”
“大伙都别吵,小赵,你来说说!”小脚老太太说。
钱总摆摆手,示意赵泽君先别急着说话,皱眉语气不善的问:“他们是你带来的?”
“钱总你好,前段时间不是救灾嘛,老李知道这事的,这些孤寡老人就暂时住在我那,现在有这么个情况……”
赵泽君不急不慢的娓娓道来。
钱总边听边微微点头。
听完之后,钱总心里松了口气,事情不大,也不难解决。
他笑呵呵的说:“这点大家可以放心,房子没了,可是还有地基和户籍嘛,各位老人都是在高岗村住了半辈子的,市里拆迁,怎么会让大家没房子住呢?我给大家拍胸脯保证,房子虽然没了,可是拆迁,一视同仁。这样,老李啊,你去统计一下有多少房子塌了还没建好的,然后优先做这些人家的测量登记工作。”
“好的。”老李说,这简单,负责重建的泽建公司那里就有精确的资料,找泽建公司配合下就行。
老人的问题解决得异常顺利,钱总劝慰说:“老人家,你们放心回去吧,等着交钥匙住新房子。”
老头老太太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后都望着赵泽君。
街道老李冲赵泽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人都带走,一大群老人聚在一起场面太难看,万一又提出什么非分要求,领导下不了台。
赵泽君这才大声说:“大爷大妈,你们别急,找到房子之前,都安心住在我那,钱总不是说了嘛,人人都有房子。现在咱们先回去,别给领导添麻烦了。
……
这一场老人闹事的风波并不大,就算他们不闹,拆迁之后也得给他们房子。
不过在回去的一路上,钱总一直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回到办公室后,把老李单独叫了过来,问:“那些老头老太太,似乎很听这个姓赵的话?”
“那可不是嘛,前段时间下雨,赵泽君带人救灾,我是亲眼看见的,风里来雨里去,皮都脱了一层,这些老人,有好多都是他从危房里一个个背出来的。他们不相信赵泽君,还能相信谁?”
“这些人都没儿女?怎么还住在他家?”钱总奇道。
“他当时救灾的时候,人手不够,救得主要就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这些老人找不到其他的依靠,房子又没盖好,只能住在他家。他房子多。”
钱总沉吟了片刻,说:“这个赵泽君,不会是早就盘算好了吧?老李,你这样,先做通赵泽君工作,他房子多,有影响力,如果他能搬,再带着一大群老人搬走,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顺利很多。”
老李犹豫了一下,问:“钱总,补偿条件上,是不是可以适当的放一放?这个人不太好说话。”
“可以适当的放一点,多给几万块钱问题不大,但是有两个原则,第一,老人绝对不能闹事;第二,尽快搬走。还有啊,宝业的底线你是知道的,绝对不能破。”
转眼间,拆迁公告就已经发布了一周时间。
上辈子赵泽君虽然经历过拆迁,不过那时候他是真正的‘学生’,主要都是赵涛夫妇在出头跑,赵泽君更多的是在充当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听故事。
但这辈子,身处其中,赵泽君深切的体验了什么叫做‘雷厉风行’,几个测量统计小组同时进入高岗村,连天加夜的干,一周不到,居然就已经完成了房屋测量、登记工作。
赵泽君手里的棚户房,套数还是那么多,10套中等的,一套大的,一套小的,但是在扩建之后,房屋面积几乎比原来要大了一倍,10套中等户型,都超过了45平米这条基本线,最初的伪四合院,平均面积甚至接近了60平米。二层小楼的扩建后实际面积太大,不能套用常规的计算方式。
自从测量组进村,村里人天天都三五成群的聚在家门口聊怎么去和拆迁办争,赵泽君也不例外,每天晚上都在二层小楼院子里,和一大群老头老太太们聊拆迁。
讲道理,肯定讲不过拆迁办,人家嘴大,咱们嘴小,吃定了你!
平心而论,这次拆迁的条件非常好,即便是打过折的补偿条件也让人无话可说,一套破棚户房,换几倍面积的商品住宅楼,说破大天去也无可挑剔。
赵泽君最后给老人们灌输了两个字:诉苦。
不要去扯这些条件好不好,哪里有问题,遇到领导,就吐苦水,我年纪大,怎么怎么不方便,我在这住了一辈子,有多少多少感情,我家里怎么怎么穷……总而言之,四个字:不讲道理。
这天刚回到小楼,就看见拆迁办老李被一群老人围在中间,院子里都要吵炸锅了,几个老太太就跟难民似的拽着他。
看见赵泽君,老李焦头烂额的从人群里钻出来,拉着他跟逃跑似的朝楼上走。
“聊怎么样?”赵泽君笑呵呵的问。
“这些老同志,跟本没法谈!你跟他讲政策,他跟你讲历史,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倒苦水,拆迁又不是做慈善,总不能想着一次拆迁,就把后半辈子问题都解决了吧!”老李黑着脸说。
赵泽君一边开门,扫了老李一眼,淡淡的说:“他们这些人,还有后半辈子啊?要是不拆迁,他们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过完剩下的几年了。”
老李被赵泽君抓住语病,刺了一句,讪讪的笑了起来:“行行行,先说你的事,我专门来找你的。”
赵泽君进了泽建公司的临时办公室,坐下说:“我不急,李哥,最近工作进行的怎么样啊?”
“挺顺利的啊,已经有一百多家愿意交钥匙了。”老李悠然道。
老李倒是没说假话,的确有一百多家同意按照现在的补偿条件搬迁,并且已经交了钥匙。
不过赵泽君调查到的情况是,这一百多家,有差不多一半,是华阳集团做仓库的房子,市里工程,华阳集团支持市里工作,第一个搬走。剩下的一半,都是像任必达那类,早就不在高岗村住,有更好的工作,没那工夫来和精力拆迁办软磨硬泡。
也就是说,拆迁工作进行的表面上看起来很顺利,但真正居住在高岗村的这群人,绝大多数还在观望中。
实际上,拆迁工作,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停滞状态,需要有人做出表率来打破僵局。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赵泽君也不点破他,问:“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当然是拆迁的事嘛。”
老李看见赵泽君桌上放着烟灰缸,于是很客气的给赵泽君递了根烟,说:“你手里有十几套房,准备什么时候搬啊?”
赵泽君接过烟,在桌上顿了顿,砸吧着嘴说:“老李,不好办啊。”
“怎么不好办,拆迁公告写的清清楚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嘛。你这些房,加上这栋楼,稳稳的能分十几套新房子,我帮你争取争取,说不定还能多点,这样还不满意啊。”
“不是我不满意。”赵泽君摇摇头,说:“你也看见了我这里的情况,我这些房子里都住着老人,我要是现在就愿意搬走,他们住在哪?不瞒你说,现在这些老同志,天天央求我让我迟点搬走,等他们和拆迁办达成协议,找到地方住之后再搬。你说,这些人都是我救下来的,我现在总不能赶他们走吧?”
老李现在的心情,和刚才赵泽君听他说‘工作进行顺利’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明白人,忽悠谁呢?他们搬不搬,还不是看你?
他哈哈一笑,说:“那好办啊,让他们都来拆迁办签协议嘛。上次领导不是说了,他们的房子都算数。他们签了协议,拆迁办立刻发房租补偿,他们就可以搬走了,你也可以搬了。”
“我也让他们去拆迁办,可人家不干。”
“为什么?”老李问。
赵泽君叹了口气,说:“老李,你是知道内情的,你自己说说,就这个补偿条件,谁愿意?”
“我知道什么内情?!”
老李赶紧澄清,眼睛一瞪,说:“再说了,十几二十平米的棚户房,变成至少45平米的商品房!这个条件还不好啊?这是拆迁,不是做慈善,总不能说,通过拆迁来脱贫致富吧?那不成贪得无厌了!”
“老李,你这个话也有道理。但是话说回来,人家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条件是差点,但是日子将就着能过得下去,人家可没来求着拆迁,是宝业公司想要赚钱,市里要发展,主动来的。现在一拆迁,要他们搬家、找房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上几年,几年后又要搬家,还得装修,你也考虑考虑,就算我这样的年轻人,搬家装修都要累得脱一层皮,那些无儿无女的老头老太太,怎么经得起折腾?”
老李张嘴就要反驳,赵泽君直接摆摆手,一脸无奈说:“老李,你跟我说没用,你要是能把那些老头老太太思想工作做通了,我也能搬,我还得感谢你。”
说了半天,都是车轱辘话,根本无解。老李想到了自己今天是带着任务来了,把剩下的半支烟在烟灰缸里掐了,走过去把门关上了。
“小赵,咱们都开门见山吧,这些老头老太太还不都是听你的话,你劝劝他们。你要是能说动这些老家伙,你和他们一起搬走,条件可以谈。”
老李关上门之后,终于说到了正题。
“小赵,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上次救灾,我个人还要谢谢你才对。你在高岗村也有房子,而且还不少,你要是能说动这些老人,和你一块搬走,拆迁办方面我去帮你争取,不会亏待你。”老李说。
赵泽君笑了笑,说:“老李,你有这份心,我也很感谢。你都这么说了,我也跟你讲句实话,我愿意搬走。只是,有的条件,恐怕不是你能做主的吧。”
老李说:“你可以和我说,我去向领导汇报,尽量争取。你能早一点搬,我们都有好处。”
赵泽君想了想,说:“老李,你痛快,我也不给你为难。好,我就两点要求。第一,住在我这里的这些老人的补偿条件,要和我的一样。人家也不傻,他们相信我,是因为我诚心帮他们,如果单纯的利用他们,他们不可能听我话的。”
老李问:“住在你这里,需要和你同等条件的,有多少户?”
“一共十三户,22个人。”
赵泽君补充说:“还有,这些人都是无儿无女的,即便补偿条件要优越一些,你们拆迁办也有充足的理由,政府特别照顾孤寡老人嘛,甚至你可以当作拆迁的利民形象工程区宣传。”
老李点点头:“行,这条我回去汇报,我个人感觉,问题应该不大。第二呢?”
“第二也很简单,按照现在的补偿基础,我要求原地回迁!”赵泽君一字一句的说。
高岗村在宜江市一环内,拆迁后原地建设高档住宅小区而回迁房的位置,在二环外。
赵泽君所谓的原地回迁,指不去二环外的回迁小区,而是在原址上建设的高档小区中分给他房子。
“这不可能!”
老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连摆手,语气坚决:“这根本不用向领导汇报,我现在就可以直接答复你,绝无可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赵泽君朝椅背上一靠,摊开手说。
老李皱着眉劝道:“小赵,你不要犯糊涂,我两是熟人,我也不瞒你。宝业公司为什么肯花大价钱来拆迁?还不是看上这里的位置好,将来建高档小区能卖得出价格?你现在要原地回迁,这是让宝业做赔本买卖!我明确告诉你,拆迁办、宝业公司,甚至市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答应你的条件。你这样,换个别的条件,都能谈,原地回迁绝对不可能。”
赵泽君倒是不慌不忙,他早就知道老李会是这个反应。
因为这次拆迁补偿的底线,就是不能原地回迁。
高岗村原址上建设的高档小区,05年一开盘,均价就已经达到5000,之后更是一路飙升,是宜江市当时最高端的住宅小区之一。
上辈子,高岗村没有一户人家原地回迁。高岗村人穷、没文化、素质低是出了名的,能在05年用5000一平米买房的人,谁愿意和一群农民、下岗工人、无业游民住在一起?
一旦高岗村原地回迁,未来的所谓高档小区就算是彻底废了。
一户原地回迁,就能跟着一百户一千户提同样的要求,况且上面根本没有跟这个政策,拆迁办连高档小区里一套房的权力都没有。
上辈子高岗村最后死了人,就是因为坚持要原地回迁。
“你再想想!”老李冲赵泽君直挤眼:“我不都说了嘛,除了这个,其它都能谈!”
赵泽君却道:“老李,我不是为难你,这样,你把我的要求,和领导说说,说不定领导同意呢。”
“你就没别的要求,一定要原地回迁?”老李恼火说。
“没有,就这一个要求。”赵泽君说。
“你怎么这么死脑经呢!”老李愤愤道。
这场谈判最后还是无疾而终,赵泽君坚持原地回迁,老李怎么劝都不行。
回拆迁办之后,老李又找到了钱总。
听完老李的汇报之后,钱总当场答应了第一个要求,然后说:“这个小伙子眼睛很毒嘛,一眼就看出来真正的利润点在哪。老李啊,你确定他真的是想原地回迁?还是说,他想用原地回迁当幌子,来争取好条件?”
“他态度很坚决,不像是用这点来讨价还价的样子。何况,他也不可能知道这是我们的底线啊。”老李说。
钱总脸一沉,“原地回迁,绝对不可能,老李,你是知道宝业的底线的,这个条件谈都不需要谈。”
“那怎么办?”老李说:“这个人房子多,在村里影响力大,现在好多人都在观望他,他要是愿意搬,肯定能带动一大批人,相反,他要是死扛当钉子户,那麻烦就大了。”
“老李,这还用我说吗?”钱总冷着脸,重重一拍桌子:“上手段!”
“领导,具体怎么操作呢?”老李硬着头皮问。
他毕竟不是宝业的人,拆迁结束后,还要回到政府单位工作,如果拆迁搞的场面太难看,宝业得力了,对他又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被黑锅。
钱总眼睛一瞪:“这也是怪了啊,他一个学生,你们还拿他没办法了?找学校啊,开除学籍、记过、劝退!”
“领导,他高考都完了,学校也管不着他啊。”
“他父母呢,找他父母谈!”
“领导,我找过了,他父母不在宜江市,拆迁之前,回老家探亲去了。”老李心想这些小花招,还用你教我?
钱总语气严厉的说:“那就找他父母单位谈,不肯搬走,通通开除公职!”
“领导,他妈已经下岗了,他爸那个破学校,一个月不到一千块钱,还不如在外面代课的外快多,这恐怕也吓不住他吧?”
“家里亲戚呢?”
“他爸家人全在省会,他妈家人全在沪市”老李嘀咕说。
钱总吹胡子瞪眼:“嗨,这到底是什么人?我就不信,他还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了?!找几个人”
这次老李大着胆子打断了钱总的话,说:“领导,这个人的确挺难缠的,自己手下还有个建筑公司,我打听过了,建筑公司的头头,就是在社会上混得,还挺有名,找人吓唬恐怕没用。”
“谁让你吓唬了!”
钱总重重一挥手,“找几个人,半夜把他从家里拖出来,然后强拆!大不了拆完之后,我亲自跟他道个歉,承认工作失误,赔他几万块钱拉到!房子都没了,我看他还说不说原地回迁!”
“领导,这恐怕也不行。”
老李都要吐血了,硬着头皮说:“您那天不是也看到了,那么多老头老太太都住在他房子里,全部拖出来?一个两个还好办,这么多人,万一闹起来,真不好收拾。”
“老李,你这是在跟我说相声呢!我说一句,你顶一句!”钱总火了。
“领导,真实情况就是这样的,拆迁之前,我就专门对高岗村的情况摸过底,这个赵泽君的确是最麻烦的一个。有些话我刚才还没说,不光那些老头老太太听他的话,在整个高岗村,他名声都很不错。万一他要是站出来号召,带头当钉子户,您看着吧,到时候高岗粗绝对遍地烽火。”老李说。
钱总脸一沉,压低声音:“实在不行,请示下,先抓起来!”
“领导,拆迁刚开始就抓人,这不太好吧。冯主任的意思,是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干。毕竟要考虑到市里的声誉。”老李说。
“真是见了鬼了,这个姓赵的到底从哪冒出来的?还打不得,碰不得了?好像他什么都是事先安排好了,专门和拆迁作对的啊!”
老李只能说:“领导,要不就先用常规手段吧,断水断电。”
“行,先这样吧,熬他一段时间,我倒要看看,没水没电能撑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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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君,怎么没水了呢!”
六月的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姜萱光着膀子,在一楼院子里冲凉水澡,冲到一半没水了,他盯着一头的泡沫眯着眼睛冲二楼喊。☆☆ m~精彩~东方~文学~☆☆
赵泽君从临时办公室里走出来,冲着楼下嚷嚷了一嗓子:“老子又不是包租公,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水!没水了自己去井里挑水,门口不是有口井吗?”
姜萱看了看老志愿军夫妻俩住的那间房,摆摆手。那井里死过人。
“矫情!”赵泽君翻了个白眼,高岗村这鬼地方基础设施太差,停水停电常有的事,门口那口井这几十年来淹死过好几个人,人家高岗村本地人还不是照样用井水,直接喝的都有,你洗个澡又怎么了。
正说着,住隔壁的三大爷杵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了,“小赵啊,我电视好像坏了,你来帮我瞧瞧。”
这个三大爷是五保户,孤老头子一个,天天守着他那台黑白电视机新闻,那台老式黑白电视机就是他的命,还是赵泽君从雨里抱出来的。
赵泽君跟着到房间里,电视机果然不亮了,拍了拍电视机壳子,又看看插头有没有插好。
“大爷,不是电视坏了,好像没电。”赵泽君一边说,一边按下了电灯开关,果然灯也不亮。
“怎么停电呢了?没接到通知啊?”二大爷纳闷说。
赵泽君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转身出门,到其他几个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果然都没电。
附近有不少人都从家里出来,相互询问。
“是不是停电了?”
“我家也没电,连水都断了!”
“没接到通知啊”
“还接个屁的通知,肯定是拆迁办干的!”
赵泽君在周围走了一圈,发现靠东边的小半个高岗村都没水没电,再远点的地方一切正常。
不用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才和老李谈崩,今天报应就来了!这一片里,最大的户主和刺头,正是赵泽君和泽建公司!
有户住在小楼斜对面男人上来给赵泽君递了支烟,赔笑说:“赵老板,要不然麻烦你去和拆迁办沟通沟通,这大热天的,断水断电,日子过不下去啊。”
“是啊,小赵,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家里还住着那么多老头老太太,我们受得了,他们也受不了。”
“沟通有个屁用,拆迁办这是动手了,逼着咱们搬家!”
一个赤膊大汉扯着嗓子嚷嚷:“你们看着吧,我今天话搁在这,断水断电还是轻的,接下来,肯定有更狠的招!”
“要搬一起搬,要不走,一起扛着!”有人说。
“我是扛不住了,这么搞下去还不要命啦!”那个赤膊大汉摆摆手,无奈说:“我们就是小老百姓,还能抗得过政府?”
“这不是宝业公司拆迁嘛,又不是政府干的”
“宝业公司我们也对付不了啊,都一样,我是准备搬了,你们看着办吧。”赤膊大汉看了赵泽君一眼,说:“赵老板,我劝你也早点搬吧,咱们斗不过拆迁办的,到时候推土机来了强拆你房,你一点办法都没。”
拆迁中有一部分人肯定和拆迁办有所串联,这个赤膊大汉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他的话倒也煽动了几户,商量着尽快搬走。
但是大多数人,依旧在观望赵泽君的态度。
高岗村的人穷归穷,可不傻,脑子精明着呢。现在的出头鸟,是泽建公司和赵泽君,要是拆迁办把他干掉了,那就说明要动真格的了,赶紧搬相反,如果赵家没大事,剩下的其他居民,也能跟着后面继续硬顶。
“行,我去拆迁办问问情况。”
拆迁办就在高岗村边上,赵泽君很快找到了老李。
“小赵啊,意外意外,我跟你说,村东头不是有几家搬走了嘛,拆迁队在施工,结果没注意把一条水管和电线给挖断了。”老李带着安全帽,笑呵呵的说。
“哦,那还真巧,那么多水管和电线,偏偏把我那一片的给挖段了。”赵泽君不阴不阳的揶揄了一句,然后问:“那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老李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说:“那不一定哎,现在一切工作都以拆迁为主,实在没人手。反正我们尽快吧。”
“人手不够我有啊,我这有个工程公司呢,你把图纸给我,我叫人去修。”赵泽君说。
老李没接茬,反而叹了口气,拍了拍赵泽君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赵啊,你也是聪明人,你说,那水管能修好吗?修好了,万一再被人不小心挖断了呢?听老哥一句话,早点搬,早省心。”
“老李,我也想搬啊,可是条件谈不好,怎么搬。”赵泽君说。
“说了多少次,原地回迁不可能!”老李挥挥手。
“那就没办法了。”赵泽君转身要走,临走时候问:“老李,水电真的不能恢复?”
“你要是不肯搬,那就等着吧。我也没办法。”老李说。
“好,我知道了。”
赵泽君又回了二层小楼,门口聚了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上来问谈得怎么样。
“大家准备水桶,自己打水喝吧,一时半会的,水电恢复不了。”赵泽君说。
“没用。井被填上了!”有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水井。
顺着他手指过去,只见不远处水井已经被碎砖头瓦块等等建筑废料给堆满了!
“赵老板,我就说斗不过拆迁办吧!”
那个赤膊大汉又出来说话了,“就你刚才去的那一会,那边拆迁工地上就推过来十几辆装着砖头的小车,愣是把水井给填了!这下想喝水,得走出一两里地去人家小区接自来水”
赵泽君简直想要写一个大写的服!这尼玛拆迁办太有创意了,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么一来,没水没电,日子真没发过,赵泽君这里还好点,他的二层楼里还存着很多上次救灾剩下的物资,最多的就是矿泉水,有好几十箱子,管着楼里这些人的饮用水倒是暂时不愁,至于洗澡,还是省省吧。
其他人家不行了,上个月才发大水,谁没事在家里储备水?
有人还真提着桶,大老远去周围的小区、工地找水。
很快的,又传回来一个新的消息:高岗村附近所有的小区、工地、住宅楼,都被人打了招呼,不向高岗村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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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嘛,一定要上手段,这些个人,跟他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拆迁办内部会议中,钱总满面红光,涂抹星子乱飞。
在决定断水断电之后,高岗村之前陷入停滞的拆迁工作,果然有了松动。
也就不到半个礼拜的时间,又有一百多户人家主动来拆迁办签订了补偿协议,其中65户已经交了钥匙。
“人都有从众性,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拆迁户愿意搬走,依我看,这两千户人家,不用一个月,就能解决掉七七八八。”
钱总志得意满,隔着办公桌对老李说:“接下来,乘热打铁,步子还可以迈的更大一些,争取就在一个月之内,让高岗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拆迁户签协议交钥匙。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少数人成不了气候,做工作、上手段,逐个攻破,真到最后,要是还有不识相的,哼哼……”
“钱总,那我汇报一下现在的搬迁情况吧。加上之前的,一共有328户签了协议,221户搬走,咱们的拆迁工作有了个开门红!”
当前的拆迁进展老李也很满意,市里的要求是‘又快又好’,正常情况下,快和好,肯定相互矛盾的,但是目前高岗村的情况,就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很好!”钱总重重一挥手:“接下来,准备把高岗村另外半边的水电也给它断了……”
钱总正在慷慨激昂陈词,办公室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拆迁办工作人员满头大汗的走进来,苦着脸说:“领导,下面出了点事……”
“什么事,没看见在开会嘛!”钱总一拍桌子。
“领导,来了一大群人在闹事,您去看看吧。”工作人员很为难的说。
钱总转身朝外走:“老李,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顺着楼梯,刚到一楼,钱总和老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不算大的大厅人满为患,一大群老头老太太在拆迁办里过上了小日子。
有的人靠在沙发上听收音机,有的人坐在电风扇下面打牌,有的人拿着水杯子在饮水机下面接水……
一个穿着一身褪色军装的瘸腿老头子,拎着个铁皮桶,赵泽君正抱着一桶从拆迁办办公室里找到的饮用水,朝桶里面倒。
大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大群高岗村的拆迁户,有的人是来看热闹的,还有些人原本要今天来签协议交钥匙,看到这情况,也有了其他的想法,在门口逡巡不进。
“怎么回事?谁把床都搬来了?!”
钱总指着大厅中央两张斜斜放着的铁皮床瞪眼问。
“领导好!”赵泽君满头大汗,放下手里的饮用水桶笑呵呵的迎上来。
“你带这些人来要干什么!”钱总指着赵泽君的鼻子,厉声喝问,“我告诉你,这里是办公场所,你赶紧把他们带走,不然通通抓起来!连你一起抓!”
“小赵,你疯了啊?你看看,造成的影响多恶劣!”
老李看了眼门口大群围观群众,拽了赵泽君一把,压低声音:“赶紧把人带走,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谈!”
“领导,这不是没办法嘛,过不下去啦!”
赵泽君苦着脸说:“村里没水没电,这六月份的天都三十多度了,根本没法住人。我年轻还好点,这些老人哪受得了?”
“受不了也不能跑拆迁办来啊!这又不是你家,想来就来?!”钱总喝问。
“还不是拆迁办把水管给挖断了嘛!”
赵泽君理直气壮的说:“你们把水管电线给挖了,又不解决,不找你们找谁?!再说了,这么热的天,要是这些老人住在我那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是一个小老百姓,哪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我年轻无所谓,这些老人受不了。他们商量着,从今天开始,吃住都在拆迁办了,反正你们这里有水有电!”
不等钱总发火,赵泽君又补充说:“当然了,我也不希望给拆迁办添太大负担,所以我还劝他们呢,你们要是都来,拆迁办也养不起啊,以后每天来一半人,另外一半人,还在我那住,第二天再轮班。领导,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个屁!老李狠狠的瞪了赵泽君一眼,你小子,还不是怕老人都走了,拆迁办趁着这个机会扒了你的房子!
里面闹腾,外面围观的人也不安分,听到这话,有人就嚷嚷起来:“领导,我家也断水了,他们要是能住在这,明天我全家也搬来住!”
“对,我家也没电了,小孩还要写作业!我也来!”
“还有我!”
……
眼看着场面就快要失控,钱总脸沉了下来,对老李使了个眼色。
“来来来,拆迁办的同志们一起来,把这些老人家扶回家休息!”老李大声招呼着。
拆迁办养着一群年轻人,闻言纷纷出现,不由分说架着老头老太太就朝外走。
两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一左一右按住赵泽君,压低声音厉声说:“你再闹,给你关起来信不信!”
就在这时候,吵吵闹闹的拆迁办一楼大厅里,忽然响起一声‘啪’的脆响,一个老头甩手给了架着他的年轻人一巴掌。
别看老头站都站不稳了,可手劲还挺大,把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打了一个踉跄。
“**老不死的……”年轻人捂着脸流里流气的骂道。
没还骂完,老头举着手里的拐杖对着那个年轻人没头没脑就是一顿暴打,一边打,还一边骂:“王八蛋的,rb人都没俘虏老子,倒给你架住了?!小畜生比rb鬼子还坏!”
赵泽君认识这老头,应该是高岗村里年纪最大的一位了,参加过二战的人,少说也**十了。
第一巴掌打出来,场面顿时失控了。
一个大妈伸出鸡爪子一样干枯的手,对着一个年轻人脸上就狠狠抓了一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没天理啦,拆迁办杀人啦!领导你给我做主啊!”
拆迁办一楼大厅里,撒泼的撒泼,打滚的打滚,客气点的嚎啕大哭,有的干脆就抱着拆迁办工作人员的大腿不肯起来。
“够了!”
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头发微白的人出现在楼梯口。
“冯主任,您怎么来了?”老李赶紧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我刚才都看见了。小赵是吧,你过来。”冯主任冲赵泽君招招手。
老李赶紧介绍说:“小赵,这是区里的冯部长,咱们这次拆迁的主任。”
“冯主任您好,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没水没电,过不下去了……”
冯主任眉头一皱,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先让他们都回去,最迟明天晚上,我保证把水电修好。”
“领导,现在回去也没水啊,等修好了,我再让他们走行不行?”赵泽君说完,对大厅里的老头老太太说:“大爷大妈们,都起来吧,领导同意你们暂时住在这,给我们修水电了!”
拆迁办千言万语,抵不上赵泽君一句话,刚才还和菜市场一样的拆迁办,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行。”冯主任点点头,转身上楼,会也不会的说:“钱总,老李,你们来一下。”
刚回到二楼办公室,钱总就铁青着脸拍桌子。
“这个赵泽君,简直就是混账!冯主任,您还犹豫什么,警车就在门口,直接抓人带走!”
影响太恶劣,原本营造出来的大好局势,今天这么一闹,完全被破坏了,不要说那些想着当钉子户的人更不会搬,就连原本有搬家打算的人,看到今天这局势,肯定又会摇摆不定,继续观望!
这一上午过去,一家来签协议交钥匙的都没有!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刁民!冯主任,你们要是不方便,我找人来,我就不信了,不就是几栋破房子嘛,我还拆不掉他了?”钱总露出一丝狰狞神情,拆迁这种事,死个把人算个屁!
和整个宝业公司对高岗村进行的投资相比,人命太微不足道了!
“刁民?”冯主任抬眼扫了扫钱总,扶着眼睛,沉声说:“这个人一个月之前,市团委才给他发了优秀团员,现在说他是刁民,不太合适吧?”
“你们机关的人,就是顾虑太多,又要面子,又要里子,哪有这么好的事!那你说,该怎么办?!”钱总气冲冲的问。
“你让我想想。”
冯主任虽然不经常来拆迁办,但是拆迁是市里的挂名的大项目,他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拆迁中很多工作,他这个正主任不方便出面。
就比如刚才,一群老头老太太,钱总可以翻脸叫人直接拖出去,他就不能这么做。
冯主任这次是有备而来,拆迁之前,对高岗村的情况,就做过详细的摸底,考虑到一定会出现钉子户,甚至关注过赵泽君这个人。
大原则上,无论是区里,还是市里的态度都很统一:为了保证拆迁顺利,对一切钉子户绝不手软,有必要的话,可以杀鸡儆猴。
赵泽君现在就是个钉子户,但他的情况非常特殊,不能当成一般的钉子户对待。
首先,这个人的名声很好,前段时间救灾上新闻上报纸,市里点名表扬过,团委给他发了奖状奖金……当然,这不是说就一定不能动他,能给他荣誉,同样可以把他打入尘埃,但是这么做,无疑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作为全省最大的棚户区改造工作,市长上任三把火之一,各方面的目光都盯着高岗村拆迁改造,如果拆迁工作才开始,一个市里树的精神文明典型就变成了臭狗屎,这说明什么?
是市里之前做错了,还是拆迁办做错了?
再者,他本人怎么去和区里,市里解释?
冯主任相信,为了拆迁顺利进行,上级领导最后还是会支持自己,只要上级领导点头,他手里的能量随便动用一部分,就不是赵泽君一个普通老百姓能承受的住的,今天看见楼下的乱局,他不是没动过念头,让外面的警车进来把赵泽君带走,但最后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心。
一旦用强硬手段动了这个‘优秀团员’,上级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会对他的个人的能力有想法: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非要用市里树立的典型开刀?
想法是很微妙的东西,某个上级领导对他的有所不满,即便嘴上不说,对将来的仕途也会有很多不可言说的负面影响。
再者,就算真的动用各种手段,操作上也太复杂。
说来也怪,这个赵泽君,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似的,把高岗村里十几户孤寡老人全部集中到了他家住,常用的强硬拆迁手段效果要大打折扣。
还有这些孤寡老人本身,在任何拆迁工作中都是一个重难点。
按照正常的拆迁工作流程,这批人应该是第一批动员搬迁的,他们无依无靠,没有背景,大多也没什么文化,工作最好做,只要能把这批老人劝走,接下来拆迁工作会顺利的多。
可现在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抱成团,相互串联,再有个赵泽君在当后盾,工作难度陡增。
另外,这些老人虽然个人没有背景和能量,但是身份特殊,比较受社会的关注。比如今天打人的那个老战士,是全市仅存的几个参加过二战的老兵之一,复原之后分配到国企保卫科,在高岗村国企宿舍住,国企倒闭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些人当中,有类似背景的很多。真来硬的,万一引**,社会影响太过恶劣!
现在赵泽君的问题,和老人的问题,两者错综复杂的交汇在一起,产生了1+1大于2的化学反应。
处理好了,能一次性解决两个大问题,带动一大批人的搬迁;处理不好,拆迁虽然也能进行,但会埋下众多隐患。
“这样吧,我来找他谈一次。”冯主任说。
“原地回迁绝对不可能,这一点在我们宝业和宜江市达成的投资建设协议里清清楚楚!”钱总说。
“我当然知道。如果他还是一口咬死了非要原地回迁,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到时候我配合你。”冯主任扶了扶眼睛说。
“好!”
……
两天后,水电果然都恢复了,二层小楼外,一群拆迁户喜气洋洋的聚在一块聊天。
“人家赵总,够牛逼啊!拆迁办给他搞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看来拆迁办也就是吓唬吓唬,妈的,吓老子一跳!”
“不搬了,就跟他们硬顶!最后不多给我五万块,坚决不走!”
“你这心也太大了吧,就你家那破房,卖了都不值三万,拆迁人家给你一套房,还想多要五万?”
“能多给我两万,我就知足了……”
“不行我们就闹!你看见没,人家一个高中生都敢去闹,还能闹出结果来,我们怕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距离高岗村不到两公里,一个很普通的小茶楼包厢里,赵泽君、冯主任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副茶具,冯主任行云流水一般的洗茶、斟茶。
水汽蒸腾,茶香袅袅,冯主任放下水壶,冲赵泽君微微一摆手,“请喝茶。”
赵泽君端起面前小小茶碗,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继而一饮而尽,笑道:“冯主任是行家。”
“行家谈不上。”冯主任摆摆手,道:“大学时候参加了一个兴趣小组,瞎玩。”
说着,也端起一小杯茶饮干,“小赵啊,听说你报考了省科大,那将来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呢。我是92界毕业的。”
“那要如果能考得上,要叫一声师兄了。”赵泽君道:“不过现在的大学生和您那时候的不能比,您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嗨,谈不上,大学时候尽想着玩,现在想想荒废了不少宝贵光阴。”
冯主任抬起头,平静的望着赵泽君,语气真诚:“我很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无忧无虑的进入大学校园,哪像我们那时候,连学费生活费都要发愁。你看看你,现在的条件多好,我听你们校长说,你的成绩很不错,考上科大应该有把握,两个月之后,如果可以踏入大学校园,真正的去享受青春,活在明媚的阳光下,这样多好。”
“冯主任,我明白。”
赵泽君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也希望拆迁可以顺利,如果说高岗村是个大泥潭,大学不敢说是天堂,至少也是风光如画的旅游景点。”
冯主任满意的笑了起来:“年轻人,你很聪明。今天让老李约你,的确就是想谈一谈拆迁,说说你的条件吧。”
赵泽君稍稍犹豫了一下,说:“我已经和老李说过了。”
冯主任摆摆手:“原地回迁不可能谈,你要是真打定了原地回迁的主意”
顿了顿,“小赵,我希望你可以顺顺利利的上大学,你的前途应该是一个未来的重点大学生,而不是扰乱社会治安的罪犯。”
“冯主任,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搬,你就要关押我?好像我没做什么坏事吧。”赵泽君笑了起来。
2002年,各种电子科技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录音笔还算个新鲜玩意,绝大多数手机也没有录音功能。这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戒备也没有后来十几年那么严重,区里市里或许有录音笔,但冯主任没有想到,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口袋里正装着一直价格不菲的进口录音笔,从聊天一开始,就在录音。
今天上午,老李来找赵泽君,说冯主任想找他单独聊一聊的时候,赵泽君凭着上辈子的经验和个人的直觉,做出了一个判断:据理力争过程接近尾声,接下来,就该是适可而止了。
他专门去市里买了一支小巧的进口录音笔。
一方面,防止万一拆迁办来阴的,自己可以保留证据。这种证据用来打官司肯定毫无意义,但适当时候亮出来,对拆迁办有很大的威慑力
另一方面,今天是私下会面谈条件,在正式签订搬迁补偿协议之前,今天谈得内容都可能会发生变动,录音就是存证,防止冯主任套了自己的底线,一转脸不认账。
“小赵,除了原地回迁,你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市领导在拆迁动员会议上说过,什么时候确定好具体工作方案,什么时候散会,今天我也拿来用一下,今天咱们什么时候谈妥补偿方案,什么时候离开。”冯主任接着说。
赵泽君沉吟片刻,说:“第一个条件还是不变,我是什么补偿方案,住在我这里的那些老人就是怎么样的方案,房屋面积不同,可以在资金上补偿他们。”
“一共只有13户,可以。但是只能是这十三户,不能再多。而且这些人的情况要特别说明,是市里照顾孤寡老人,老战士,不能作为特例。”
“可以。”赵泽君点点头:“不仅他们配合,我还以向拆迁办保证,在拆迁工作完成之前,我个人的补偿方案,我会保密,绝对不泄露,并且适当的支持拆迁办工作。”
冯主任眼皮一翻:“怎么支持?难道你要帮拆迁办去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这不太可能吧,一旦你同意搬走了,高岗村里的人还能相信你吗?”
赵泽君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搬走是因为受不了压力呢?”
“嗯?你具体说说。”
“很简答,我搬走的时候不会告诉别人我的补偿条件,相反,我会表示是因为害怕,承受不住压力,才不得不搬的假象。冯主任,如果连我这样带头闹事的钉子户都受不了压力,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
冯主任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赵泽君打量着。
赵泽君继续说道:“另外,拆迁办也可以拿出一项激励方案,宣布在之后两周内,愿意主动交钥匙搬迁的,可以得到一笔奖励,比如奖励一万,或者五千。之后,迟一天,扣五百块。”
“小赵啊,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冯主任的眉头舒展开,点头说:“具体谈谈你的条件吧。”
高岗村著名的钉子户赵泽君终于顶不住了!
足足有四五天时间,赵泽君始终没在高岗村露面,这天早上出现后,整个人显得很憔悴,蓬头垢面,好像很多天都没有洗脸刷牙。
别人问他这几天去哪了,他就苦笑着摇摇头不肯说。
流言四起。
“听说没?派出所把赵总给抓了!”
“什么赵总,他还不就是一个学生,跟拆迁办对抗,吃亏了吧!”
“是挺悬乎的,妈的,八成是那天他带人闹事闹大了,拆迁办开始动真格的了”
当天下午,赵泽君和住在他房子里的十三户老人,前后脚签订了房屋补偿协议,交了钥匙。
唯一不同的是,十三户老人是在拆迁办大厅,电视台的摄影机下喜气洋洋的签订协议,拿补偿金,而赵泽君是在二楼的办公室里,私下和拆迁办两个主任签字。
摄像机对准了老人脸上绽放的笑容,和手里一个个厚厚的红色大纸包。
电视台记者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
“高岗村拆迁工作是我市今年城市建设的一项重大举措,在拆迁初期就获得了高岗村老百姓的由衷支持,市里本着利民的原则,对高岗村的13户五保户和退伍老战士特殊照顾,每家在原有房屋基础上,免费增加至60平米和90平米不等,另外,当场发放三年的房屋补贴,以及三万元装修补偿资金”
话筒递到一个老太太面前,记者问:“老人家,这次拆迁的政策,你觉得满意不满意?”
老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冲着摄像机扬了扬手里的大红包,说:“满意,非常满意。小赵是好人啊”
“后面一句掐掉。”记者回头低声对摄制组人员说。
就在老人们兴高采烈的领取他们补偿款的同时,拆迁办的门口,也排起了交钥匙的长队。
而这一切是始作俑者赵泽君,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不动声色的从拆迁办的后门独自离开。
这一场风波,他帮这些老人争取到了免费的增购面积,每家三万块的补偿金,折算下来,比最初的拆迁条件要多出五六万块钱。
不算很多,但这几万块钱,对于这些习惯省吃俭用的老人来说,足够他们几年的生活。
这是他力所能及的部分,也算是这些老人和自己之间拆迁联盟的回报。
和这些老人的缘分,从那个冷雨夜开始,到今日结束。
之后的路,各自独行,遥祝安好。
身后的书包沉甸甸的,装着属于赵泽君的补偿协议和补偿款。
交了钥匙之后,赵泽君无家可归,暂时住在军子家,军子家距离高岗村只有两站路,来回都方便。
听说赵泽君要来住,军子老妈陈阿姨把军子赶到了他外婆家住,把军子的房间给了赵泽君。
铺着青花布床单的小床上,整整齐齐的堆放着补偿协议,厚厚的几叠现金,还有一份拆迁建筑回收合同。
当日,赵泽君和冯主任在小茶馆里,足足聊到晚上九点半,最后才敲定了补偿方案。
第一,赵泽君名下的12套棚户房,新扩建的不能单独成套,但可以折算面积,12套房,无论本身大都统一按照60平米补偿
第二,60平米到90平米之间的增购价格,统一按照最低价格计算。
赵泽君手头没现金,但是他家里那套楼房也在拆迁范围内,可以用来抵消补偿款。
12套实际面积平均不到三十平米的棚户房,外加那套56平米楼房,换了12套90平米的回迁房。
第三,二层水泥小楼,换一套差不多同等面积,220平米的别墅。
高岗村里的二层小楼不止赵泽君一家,还有一批单位和个人,拥有大量住房。比如华阳集团的仓库。
这些不好计算具体房屋面积户型,都统一在回迁小区边上盖别墅进行补偿。
由此可见,负责拆迁和重建的宝业房地产,利润有多大!
回迁小区盖别墅,听起来好像很奢侈,其实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关键在地价!
回迁房那一块能盖别墅,说明规划上,肯定是别墅区,同样是商业住宅用地,但按照别墅区的价格拿地,价格比楼房要低好几个档次。
宝业公司用别墅区的低价格拿下回迁地皮,只用少量地皮盖别墅,主要地皮盖高层,折算下来,这块地简直就是送的。
赵泽君也不眼红,仅仅算利润率的话,他的获利,比开发房地产高得多。
除了房子之外,还有现金补偿。
12套房,外加二层小楼,每套房都有三年的租房补助,赵泽君开口就是40万。
冯主任当场就拍了桌子骂人!
租房补助是干什么的?那是给一家人在回迁房没盖好之前,出去租房子用的。
你赵泽君房子是多,可再多房子,你还不就只有一家人?
一户人家三口人,租三年房子,要10几户的租房补助?怎么不去抢呢?
但是赵泽君知道,这笔租房补偿在宝业的拆迁预算中,花头精很大,到底是按户分,还是按照房子套来分,尺度全部由拆迁办掌握,不争白不争。
还有一笔奖励补偿。
赵泽君自己提的建议,两周内搬走的,有五千块钱奖励。
那我这12套房,外加二层小楼,怎么着也得给个十万八万的奖励吧。
另外,我做出表率,支持拆迁工作,动员那么一大批老人搬走,帮拆迁办解决了大问题,是不是也要有奖励?
这两笔加起来,我再要个30万,不算多吧?
冯主任实在懒得算这些鸡零狗碎的细账了,最后,所有现金补偿,加在一起,冯主任最后给他算了50万。
40万打进卡里,10万块钱现金。
冯主任之所以能痛快答应这些条件,有几个看得见的原因。
赵泽君清楚的掌握了拆迁办内部的猫腻、底线,谈判过程中他的底气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赵泽君自身是高岗村的大钉子户,他带着老人搬走,能促进拆迁工作顺利进行,相反,也的确有能力对拆迁造成一定的阻碍,把赵泽君这个大刺头弄走了,杀鸡儆猴,接下来敢炸毛的人就不多了,就算有个别特别强横的,没了老人和优秀团员两个护身符,拆迁办可以毫无顾忌的上手段,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另外,拆迁办的老李从中奔走,虽然没帮赵泽君,但毕竟也没使坏,多多少少向赵泽君透露了一些情况。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重要原因。
泽建公司拿下了高岗村东边部分区域的建筑垃圾回收工程。
这份工程,其中未来总利润的百分之40,赵泽君捐助给拆迁办,支持对方工作,用来补贴拆迁户。
这也是之前补偿款赵泽君要的太狠,宝业公司下发的经费再多,那也是分门别类都有数的。赵泽君补偿要多了,拆迁办手里可以支配的就少,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点回来。
这几个因素缺一不可,像是化学元素,在赵泽君这个操作师的悉心管理下,相互碰撞,相互作用,最终产生了完美的化学反应。
没有之前赵泽君几乎豁出命去换来的护身符,拆迁办根本不必跟他谈,随意的搓扁捏圆
没有先知,赵泽君不晓得拆迁办的底线,谈判中无法利益最大化,甚至可能让自己陷入真正危险的境地
没有这40的赞助,拿不下垃圾回收工程,那些近乎无理要求的房租补偿、搬迁奖金也会大打折扣,不要说50万,能拿到10万都能偷笑了。
从赵泽君决定买房赚钱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默默的策划着一切,并且不停的修正他的计划,朝最好的方向发展。
而那场年年都有的暴雨,让他找到了一条可以把帮助别人和帮助自己结合起来的路子。
最后算算总账,拆迁进行到目前为止,12套房,一套别墅,50万,以及一个未来的大型垃圾回收工程。
如果操作的好,仅仅是这个工程就能带来很不错的利润。
这种工程,甚至连宋总那个层级的老板都会动心。
当神秘人出现之后,赵泽君还准备卖掉一部分回迁房产权,回迁房的质量垃圾得一塌糊涂,赵泽君实在是太深恶痛绝。
“我怎么觉得心还是很疼呢?”姜萱一脸严肃的说。
赵泽君把回收合同递给姜萱,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你有病呗,这样还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什么都不干,就拿走快一半,艹他妈!”姜萱冷笑。
“就是因为人家什么都没干,咱们才能赚到剩下的一半!”
赵泽君拍了拍姜萱的肩膀,笑道:“得了,别不痛快了,咱们这次遇上的还是老实人,他真开口要8成,你给不给?还不是要给。”
赵泽君上辈子真就遇到那种能帮着办成事,但要走利润大头的狠角色。
姜萱抬头盯着赵泽君瞅了一会,“我早就说嘛,你们这些读书人,心太黑!”
“少他妈在这扯淡,吃饭去!叫上军子,庆祝庆祝,我的姜大经理,之后拆迁有得你忙了。”赵泽君哈哈一笑。
拿到补偿款后,赵泽君专门请老李吃了顿饭,叫上了姜萱,大家混个脸熟。
县官不如现管,老李是拆迁办的主要办事人员,以后在拆迁回收工程里,有很多能帮得上忙,需要依仗他的地方,提前联络联络感情没坏处。
赵泽君带头搬走之后,在高岗村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连他都顶不住拆迁办强大的压力,很多人想想自己的情况,那更不能比,现在每天都有大批拆迁户老老实实的交钥匙签协议。
工作顺利,老李的心情不错,之前大家各位其主,闹了些不愉快,此时完全风消云散,聊起拆迁中的种种,反而能够笑对,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吃饭过程中,赵泽君看似不经意的和老李提了一句,故意用得了便宜卖乖的口气,说房子太多,住不了,以后这么多房子光是收房租都要烦死个人。
老李果然眼睛一亮,凑上来说:“小赵,要是现在出手,你干不干?”
赵泽君心里有数,脸上却是一副不解的模样,问:“现在怎么卖?”
老李没直说,打了个哈哈,“我也是听说有人想买,具体怎么办,我也不清楚,估计是重新做补偿协议吧?你要是真想卖,我帮你打听打听去,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好啊。要是能卖,我想把大部分都卖了,换成现钱,留几套收收租就行了。”赵泽君道。
“那好,我帮你打听着。”老李笑呵呵的,“来来来,再走一个。对了,你这个高考成绩下来没有?到时候金榜题名,得请客!”
高考成绩两天后出来可以查分,赵泽君哈哈一笑,说:“那必须的!”
两天后,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
赵泽君上网输入自己的考生信息,点击查询。
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他的照片,另外一侧是每科目的考试分数。
语文128数学106英语122理综227,总分583。
赵泽君又查了一下录取分数线: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全部查完,赵泽君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等着高考录取通知单吧!
高中阶段,给自己预定的这两个大目标,总算是先后落实了,老子朝着全宇宙首富的康庄大陆上迈出了第一步!
说起来,这一年过得也实在是太忙碌,几乎就没有一丁点业余时间,连睡眠都被压缩了很多。生意上的事还好说,高考复习到了后来,连赵泽君这样参加过两次高考,知道部分考题的人都觉得很崩溃。
你明明知道,这些知识绝大部分将来根本卵用没有,但为了考试,要强迫着自己去背去做题,实在有种浪费生命的错觉。
好在虽然累了点,精神头却很好,总能看见前方有个目标,有奔头,一点点的去接近目标,每前进一点,就会觉得人生更充实了,带来的成就感足以抵消那些疲惫。
也是该给老爸老妈报个喜了。老爸老妈怕给自己施压,担心拖自己后腿,他们嘴上不说,可赵泽君明白,这一年来,他们过得也绝对不轻松。
拿出电话,先调出了夏语冰的号码,想了想,按下返回按钮,换掉成了赵涛的号码拨了过去。
此时的赵涛夫妻,正在沪市,周娅娘家吃中午。
一大家子人都在。
周娅娘家是大家族,解放前在滩做生意,据说生意做得颇大,外公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据说也是和黄金荣杜月笙之流一起喝过茶、听过戏、泡过澡的,解放后,公私联营,万恶的资本家洗心革面,捐出一大半家产支持国家建设,受到过时任沪市市长陈老总的亲切接待。
亲切了没几年,全家打成资本家戴上帽子,家产没收,原本的洋房花园换成了筒子楼。
后来拨乱反正,得以平反,还了家里半栋楼,赶上改革开放,家里的日子又渐渐的好过起来。
小时候赵泽君就经常想,要是不解放,老子现在说不定正在霞飞路大世界歌舞厅搂着小妞跳舞呢,犯得着为了这几十万的房贷忙吐血?
当然这种错误思想每次都会受到赵涛的严厉批判!
要是不解放,赵涛这个穷小子,也遇不到资本家小姐周娅。
对于赵涛这个女婿,周家其实一直不是太满意,周家是落魄了,可骨子里,那股子大城市人独有的骄傲,还是让他们对于沪市意外的男人,都有股子天然的优越感。
周娅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年不怎么回沪市。
骨子里毕竟留着一样的血,见到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一声姆妈,眼眶就红了,多少年在心里的那点子疙瘩,好像一下子解开了。
亲戚们多年不怎么走动,见到面,也是非常的热情。周娅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算上父母,四户人,现在全部住在政府发回了那半栋小楼里,周娅回来的这几天,每家轮番请吃饭。
今天正好轮到周娅的小弟弟,赵泽君的小舅周平家请。
周娅两兄弟,大哥周天,弟弟周平,还有个妹妹周美都在,兄弟姐妹四个,都有孩子的人,大人们在一起吃饭,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孩子身上。
周天的女儿周娜,比赵泽君小半个月,两人今年都参加了高考。
周娜分数已经查出来了,第一志愿复旦没考上,第二志愿达线,正是苏南大学。小姑娘正在房间里郁闷着呢,不肯出来吃饭。
“就差几分。我让娜娜明天去申请查卷,肯定是改卷老师改错了呀!”大舅妈说。
周天咳嗽了一声,摆摆手:“高考很少有改错的,没考上就是没考上。不过嘛,复旦大学那可是全国重点,一般人哪里能考得上?考一个苏南大学也不错嘛,也是重点大学,就是地方差了点。”
赵涛夫妻两相互看看,赵涛笑笑,没吱声,心想,我儿子要是沪市户口,闭着眼都能考上,沪市户口考复旦,比外地要低好几十分呢。
小舅舅周平的儿子才上高一,就没参与到这场炫娃的活动中,问赵涛:“姐夫,泽君今年不是也在靠嘛,报哪个学校的?”
“苏南省科大。”赵涛淡淡的说。
这话一说出来,大舅妈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
同样是重点大学,苏南省科大和苏南大学差距很大。苏南大学只能算是省里知名,科大是全国知名,前者直属苏南省,后者直属教育部,就不说科研教育水平了,仅仅是级别,科大就要比苏南大学高一个档次。
硬要比的话,科大当之无愧的全国顶尖大学,苏南大学,充其量也就是一流末二流头,还是比较靠尾的。
大舅妈看了看周娅,疑惑问:“君君的成绩好像一直很一般啊,怎么敢报科大?考不上怎么办呀,对小孩子心灵打击很大的,这种打击连我家娜娜都受不了的。”
要是有人说赵涛不行,赵涛也就一笑了之,可说赵泽君不好,赵涛不干了,笑呵呵的说:“赵泽君现在也大了,我以前还管管他,现在管不住喽,上次不声不响的市里拿了个优秀共青团员,我才知道,他一边上学,一边赚钱,赚了钱,还拿去做好事,结果电视台都来采访了,我这个当爹的,还一无所知。”
周天却是摇摇头,说:“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说你们,这就是你们当父母的不对了。学生嘛,就该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考一个好大学!你家再缺钱,也不能让孩子去赚钱啊。赵涛你学校虽然钱不多,你自己辛苦一些,去外面带带课嘛,怎么能耽误孩子的学业呢?”
“就是嘛,君君才多大,能赚多少钞票?为了一个月赚几百块钱,耽误了学习,考不上好大学,不划算的嘛。”大舅妈连连点头。
小舅周平却说:“其实从小培养经济头脑也蛮不错,将来上了大学,好多人都勤工俭学,自己赚学费生活费呢。”
小舅妈好奇的问:“姐夫,你说君君比你赚的还多?他到底赚了多少钱啊?”
赵涛淡淡一笑,说:“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孩子大了,我们当父母的,也不能多管他。”
这么说肯定是没赚到什么钱了,大舅妈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说:“小孩子嘛,就当是玩好了,赵涛你收入再少,也不指望君君赚的那点钱过日子。”
正说着,赵涛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对周娅笑道:“儿子打来的。”
“接啊。”周娅满脸喜色。
赵涛接通了电话,拿着电话和那头的赵泽君说些什么。
这边,大舅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传呼机,再看看赵涛手里的手机,语气酸酸的问周娅:“呦,看来君君是真赚到钱了,都买手机了?”
“儿子说现在是什么信息时代,人人都要有手机,联系方便。我也不懂,他给我和他爸一人买了一台。”周娅很随意的把她的那台手机也拿出来,放在桌上。
“诺基亚的。”大舅伸头看了一眼,嘀咕说。
大舅妈道:“我们科长用的是摩托罗拉,要五千多块钱。比这个功能强多了,32和弦,还是翻盖的。”
说着话,赵涛已经和赵泽君通话完了。
“老婆,有个事我跟你说,你别激动。”赵涛绷着一张脸说。
周娅小心翼翼的问:“怎么,儿子没考好?”
赵涛不说话。
“哎呀,我就说科大很难考的嘛,连娜娜都不敢报的。君君有没有服从调剂?考了多少分?实在不行,就复读,千万不上大专,大专以后没人承认的”大舅妈继续在一旁喋喋不休。
小舅舅和小舅妈两口子都看着赵涛,周娅拽了他一把,焦急道:“你倒是说啊,没考上就没考上,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所以我说吧,学生就应该学习,赚那点钱有什么用?”周天说。
“姐夫,别难过,君君还大不了复读一年。”小舅舅劝说。
赵涛摆摆手:“不是考大学的事。”
“那是怎么回事?”
“你儿子比重点线多了五六十分,超过科大录取线快20分,大学肯定是能上了!”
此言一出,周娅终于松了口气,锤了赵涛一拳,嗔道:“你吓死我了!”
“考这么多分?!”大舅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这个分数,就是直接报复旦,也能考上吧?”小舅舅周平问。
“赵泽君他不想离开苏南省。”赵涛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转头对周娅说:“我不是吓你,考大学现在真成了小事。刚才儿子和我说的另外一件事,吓到我了!”
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赵涛几句话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考大学还是小事?考上科大还是小事?
那还有什么事算大事?!
“你坐稳了!”赵涛还扶了周娅一下,周娅在他手背上一拍,瞪眼说:“你别吊人胃口了。”
几双眼前全部集中在赵涛脸上,赵涛叹了口气。
“你说啊!”
赵涛说:“我辛辛苦苦干了半辈子,不如儿子干一年。我跟你说,拆迁的事情儿子办妥了,咱家,一共分了12套房,都是90平米的”
“啊?!12套房子!”
“姐夫你别开玩笑!”
“不可能吧!”
席上立刻像是被丢了炸弹,人不多,声音却几乎掀翻了屋顶。周天刚才还一副老大哥的表情教训赵涛,现在却是满脸的惊诧,嘴巴长得老大,连筷子落在桌上都没发觉。
12套房子!当年周家光景最好的时候才有多少房子,加一起恐怕也没十二套吧?现在这四户人家,挤在办栋小楼里,四家人住房面积加在一块,还不到两百平方。
赵家一下子就有了12套90平米的房子!
“你没骗我吧?”周娅怔怔的说。
“我就说,让你坐稳吧!我还没说完呢!”赵涛顿了顿,目光淡淡在周天夫妇脸上一扫,继续说:“另外,还有快50万的补偿款。”
这次没人惊叫了,都没反应过来。
50万是个什么概念,沪市平均工资两千出点头,在场经济条件最好的周天,在钢笔厂工作,一个月有2500块钱。
50万,他要干小二十年!
“到底怎么回事,君君怎么能赚这么多钱?姐夫,你跟我们说说啊!”小舅妈问。
这下全桌人都开始听赵涛讲话了,赵涛大致把赵泽君上网赚钱、抢险救灾、买回迁房的经过说了一遍,周娅偶尔补充两句,其他人一句嘴都插不进来。
“好像还搞了个什么公司,也不大,二十多个人。”赵涛依旧风轻云淡。
小舅舅周平最年轻,三十多岁,听完后感慨说:“君君这脑子太好使了,说得我都动心了。将来我家儿子长大,我让他和君君去学做生意去”
大舅妈愣了愣,忽然离席,跑进房间里,把女儿周娜拽了出来。
“娜娜啊,你表哥考上科大了,以后就跟你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了,你给他打个电话,祝贺祝贺他!”
说完,堆上笑问赵涛:“君君,他应该有手机吧?”
赵涛点点头,拨通了赵泽君的手机号码,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娜。
大人间爱攀比,下一代倒是挺亲热的,虽然多年未见面,但周娜拿着电话和赵泽君,很快就从高中、高考、大学中找到了共同话题。
赵涛心里暗自摇头一笑,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非要跟周天两口子争这口气干嘛,说到底他们也没什么坏心,无非就是要点强罢了,都是亲戚,何必呢。
只要儿子好,什么都好,以后就看他们下一代的了。
下一代赵泽君同学,这两天正在和华阳集团扯皮。
本来是挺简单的一件事,要不是华阳集团的陈会计提起来,赵泽君和姜萱差点都忘了。当初高岗村重建,华阳一次性付给泽建公司35工程款,后来重建没到一半,就因为拆迁停止了。陈会计认为,工程没完,这笔工程款应该至少退回一半。
陈会计的话听起来没错,可到手的钱,哪有吐出去得道理?创业者就是一头头饿极了狼,谁见过肉到了狼嘴里还能吐出来得?
就是肉包子打了个狗,它也有去无回嘛。
姜萱的意思是不搭理陈会计,拢共十几万不到二十万,华阳总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去告泽建。
赵泽君考虑了一下,钱不还,但事也不能像姜萱说得这么办,一来和华阳的关系一直很不错,没必要为了小二十万闹翻脸,像华阳这种规模的公司,指头缝里随便漏些就够泽建吃香的喝辣的再者,对于新生的泽建公司而言,行业间的名声很重要,哪家公司也不想和一个过河拆迁,见利忘义的公司打交道。
想要把企业做大,做长久,基本的商业规则还是应该遵守的,诚信这两个字其实很重要。
但有诚信,没资金更不行。
赵泽君和老陈深谈了一次。
泽建不赖你们钱,不过这笔钱,名义上是救灾款,前脚捐了钱,后脚就要回去一部分,知道的,说是工程没进行完退款,不知道的呢,人家会怎么认为?
你这不是给华阳招骂嘛。
老陈也不傻,说到底,还是泽建应该还的钱没还,再说了,你泽建不朝外说,谁知道这事?
最后,赵泽君取了个折衷得方案。
泽建还钱,华阳赞助泽建几辆车。
不用好车新车,就是华阳分公司一直停在门口的那些拉煤用的重卡!
老陈盯着赵泽君打量了半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打电话给**请示了一下,**居然同意了:两辆旧重卡,外加一辆差不多报废多年没用的小面包车。
姜萱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赵泽君你这是变戏法啊!
泽建公司现在缺什么?就缺车,尤其是拉货的大货车,后面拆迁垃圾回收,重卡简直就是神器,一辆车拉个二三十吨轻松简单,有了这玩意,回收工程不要太顺利。
“我第一次去华阳,就瞄上他们那些大车了。”赵泽君咧嘴笑呵呵的说。
“你都神了,你怎么就知道**会答应?这些重卡,去市面上买,一辆都要20多万。”姜萱问。
赵泽君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但他敢开这个口,当然心里多少有底。
首先这些车都是旧车,矿上下来的运煤车,用了很多年,买车那点钱早就赚回来了
再者,他记得从2002年开始,苏南省经济转型,煤矿产业之后几年一直保持着恒定的产量。要知道之后那些年,房地产发展,带动重工业,煤矿本应该是大幅度增产才对,没增产,就说明几个大煤矿已经开始转型了。事实上,之后几年,华阳集团的业务重心的确有偏移,好像几个专营煤矿的下属分公司都撤了。
之前去宜江分公司几次,都看见那些大货车停在门口,落了一层灰,估计很久都没动过了。
还有层原因,是赵泽君猜的。
90年代,国内第一批富起来的私企,主要财富来源,是低价收购倒闭国企,最极端的情况下,偌大的一个厂子,连进口设备带技术,甚至都不要花钱,只要能接收原企业的人员和债务就行。
华阳集团就是靠着收购国有煤矿起家!
这批重卡,当年到底花没花钱,花了多少钱,那还不一定呢。
赵泽君和华阳这一套,其实就是当年私企收购国企那一套得翻版。
用闲置资产,换现金,双方各取所需。关键是,他得猜到对方的这些大卡车,的确是闲置资产。
运气不错,猜对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泽君和姜萱就到了华阳集团宜江市分公司。
两辆变形金刚一样的庞然大物,浑身的充满了金属力量感,视觉感绝对不是家用轿车能相提并论的,人站在边上,就觉得身边有座金属小山。
和后世常见的渣土车差不多,巨头大车头后面带了一个大大的翻斗,载重二十吨,如果超载玩命拉,一趟就拉个小三十吨不成问题。
以前看见大马路上奔驰的渣土车大货车,赵泽君特别烦感,危险、噪音大,而且污染还严重,可是看着属于自己的大卡车,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油然而生就是一股子亲切感。
他总觉得这两个大家伙,像是以前一部动画片里的宝船,一旦开动,将来会源源不断的把钞票送到自己的怀里来。
要不是有外人在,赵泽君都想抱着大卡车亲两口。
别看这玩意丑,可开着其实挺拉风的,什么宝马奥迪路虎,在重卡面前全是渣渣!
只要不遇上坦克,公路上全无敌!
那辆搭头的小面包果然很挫,前面大灯坏了一个,后面的防撞断成两节,像个小尾巴似的挂在屁股后面,车门上还有个凹陷,估计是被撞过。
拉到维修厂检测一番,车况都还行,大货车特别耐操,再用个几年不成问题,小面包美个容之后又是一辆呼呼呼乱窜的小老虎!
美得狠!小面包,大卡车,一副标准土老板派头,再配一辆小飞虎就更完美了。
接下来要招几个会开大车的司机,给大车上高额保险,最好再从公司里挑几个人去考大车驾照,省的总是租用别人的司机,姜萱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天天开个摩托车乱窜太不安全。
赵泽君这边弄到大车,姜萱那头已经联系好了一家建筑垃圾回收厂。
附近几个市,就这么一家有设备有资质得厂,等工程开始后,泽建只要负责入场把垃圾撞车送过去,一吨垃圾,就有两三百利润在里面。
一场大规模拆迁有很多人能从中获利,拆迁队、垃圾回收、运输、垃圾堆放,整个流程每个环节都有油水,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关键是能拿下拆迁入场卷,拿不下入场卷,资质再全,设备再好,也只能跟在后面喝点汤。
听拆迁办老李酒桌上聊,有大大小小十九家单位参与了整个高岗村的拆迁工作,最大的一家单位是苏南省第二建筑公司,真正的豪门企业,人家玩的是高速省道之类的国家工程。
在这些公司里,泽建的体量是最弱的一级,有这些大鲨鱼在前面领路,拿到了入场卷的泽建,安安心心的跟在后面吃小鱼就行。
体量小还有个好处,其他人相对于泽建公司都是大佬,拆迁进行中,顺便结识几个其他公司的朋友,对于泽建都是用得上的人脉,对将来公司发展大有好处。
尤其是省二建。
赵泽君不由诡异的想,不会搞来搞去,这一年最大的收获,反而是泽建公司吧?
王老板,你等着我,小弟争取早日和你胜利会师,共同弄死迪士尼。
万事俱备,只等收垃圾,赵泽君的担子轻松了不少。
给任必达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找找房子。
老爸老妈八月份回来,那个多年未见面的表妹居然也跟着来玩,一家人总要有地方住。
这次买房和以前不同,不为赚钱,甚至不用考虑未来的升值,就是要给父母住得舒服。
赵泽君的原则。一是环境要好,二是面积要适中,足够父母两个人住,至少十年之内不用换房,但也不必太大,真买个别墅,自己要吐血,父母也未必就真住的惯。
挂了任必达的电话,赵泽君拿着电话想了想,又一次拨打了夏语冰的电话。
考试完一次,高考成绩下来后打了一下,这是赵泽君在这个暑假,第三次拨打夏语冰的电话。
前两次夏语冰都没接电话,赵泽君也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她想明白了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了。
无论如何,毕竟是一段情,有没有遗憾不好说,但赵泽君不想和夏语冰之间,带着对彼此的误会各奔东西。
赵泽君有时候想想,男人身上那点子劣根性,自己其实一样不少。对你好的时候爱答不理装无所谓,不理你之后呢,还是有点记挂。
他倒是没太介意,本来就是俗人一个,整天勾心斗角的,偶尔做点庸俗的举动,其实是提醒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即别真把自己当圣人,也不必沉浸在黑暗中迷失自我。
事不过三,再打最后一次。
嘟嘟嘟
嘟嘟嘟
铃声恒定不变的在耳边响起,赵泽君拿着电话,直到最后铃声超时,自动挂断。
放下电话,赵泽君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掏出一支烟,站起来推开小房间的窗户。
点燃香烟,斜斜的靠在窗口,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根烟他抽得很慢,但再慢,连上尾巴也不过74公分的香烟,总有燃尽的那一刻。
一支烟燃尽,赵泽君弹飞烟头,重新关上窗子,略微收拾心情,再一次奔赴工地。
建武市省艺校女生宿舍。
夏语冰神情憔悴,胳膊上还带着孝,望着手里的电话出神。
周媛媛坐在她身边,幽幽的叹了口气,“冰冰,你何必一直不接他电话?你现在这个情况,让他来陪陪你”
夏语冰呆呆的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声音开口:“媛媛,我爸才走,咱们不说这些事好不好。”
“可怜的小丫头。”周媛媛搂住夏语冰肩膀。
她明白夏语冰心里很矛盾,父亲刚刚去世,她渴望有人陪伴,但又接受不了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男生去谈情说爱。
两种念头在心里冲突,这个小丫头只能选择不接电话,不联系,去逃避。
“别太难过了,你爸在天上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这个暑假你好好调整下状态,我陪你到处玩玩,等开学了,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到时候他也来建武市上学,你们再联系”
“媛媛,你要是我的朋友,就别告诉他我的情况。”夏语冰很坚决的摇摇头,认真的说。
“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倔啊!你妈妈回首都了,我又要全国各地的跑,你一个人在建武市孤零零的多可怜啊。再说了,像他那么优秀的男生,就算你们不谈恋爱,当成一个消解寂寞的伴也不错嘛,现在不都说备胎嘛,他这个备胎,比正经轮胎质量还高得多,你有点什么事,他也能帮上忙。”周媛媛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语冰缓缓的说:“当初,是我坚决要去首都,说了好几次,我都不肯松口。如果我是为了他留下来,我可以理直气壮的告诉他。可现在,是我考砸了,没办法去首都上大学,调剂到苏南大学,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这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你担心没面子?你这傻丫头,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你要强的时候,你现在正好展示出女人柔弱需要关怀的一面,把他一举拿下!”周媛媛说。
“我不是要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夏语冰脑子里乱乱的。
以前和赵泽君交往,双方在精神上是平等的,从某些角度来看,她还要高出赵泽君一截,比如家庭环境。按照当时的模式发展下去,哪怕各分东西,远隔千里,夏语冰依旧可以平静的面对赵泽君,甚至来一场全身心投入的异地恋,不问结果。
可是,父亲忽然意外去世,高考失利,母亲精神崩溃,调动回首都半工作半疗养,这一切的剧变,让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存在的所有基石瞬间崩塌。
一时之间,她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在,像是空空荡荡,飘在半空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赵泽君。
周媛媛沉默了片刻,问:“那你决定,和他断了?”
夏语冰心里一阵阵难受,虚弱的说:“媛媛,我们都不要说这些了好不好?我脑子好乱。”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周媛媛搂着夏语冰哄小孩一样的安慰。
这时候有人敲门,周媛媛起身开了门。
门口是个三十多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脸庞很刚毅,身形挺得笔直,站在狭仄的走廊里,像是一杆标枪。
女生宿舍当然不会轻易让男人进,不过周媛媛看到这人,却没有丝毫意外。
苏南省里,肯定有些地方是这位大叔进不去的,但绝对不包括小小的艺校宿舍。
“王叔叔,您来了。请进请进!”周媛媛赶紧把来人迎入宿舍。
夏语冰很大叔似乎很熟悉,叫了声:“王叔。”
王叔目光在寝室里扫了一圈,落在夏语冰临时住的那张一米宽的小床,皱了皱眉,说:“冰冰,你爸临走的时候,在苏南大学边上给你买了套房,还算宽敞,你收拾收拾,今天搬过去吧。我给你请了两个保姆,平时打扫卫生做做饭。”
“王叔,不用,我在这挺好的,再说了,马上开学了,我住宿舍就行。”夏语冰摇头。
她脑子再乱,也不至于认为老爸未卜先知的知道她高考会考砸,调剂到苏南大学上大学,然后提前买房子。
那房子当然是王叔叔买的。
王叔看了周媛媛一眼,周媛媛会意,劝道:“冰冰你听话话,我宿舍离你学校太远了,而且一开学,就有新室友来住。你去你爸房子住,又方便又安静,我平时有空也去陪陪你,好不好?”
周媛媛开口,夏语冰不好再硬留,只能点点头,站起来收拾行李。
“周小姐,这段时间照顾媛媛,辛苦你了,有机会,我请你吃个饭,表示下谢意。”王叔叔对周媛媛说。
“王叔,我和冰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谈不上辛苦两个字,也不用谢。”周媛媛不卑不亢的顶了一句。
王叔叔多看了周媛媛一眼,点点头,说:“周小姐要是愿意,也可以搬去住,我工作太忙,有时候怕顾不上冰冰,你们在一起有个伴。那边房子大,条件也不错,住得下。”
“好的王叔,我知道了。”周媛媛说。
临出门,夏语冰从书架上抽出一张光盘,“媛媛姐,这张能送我嘛?”
光盘是艺校内部录制的,里面收录了前段时间拍的青春校园纪录片中的几首插曲和主题歌,包括赵泽君专门为夏语冰写的那首夏小姐。
“当然可以。”周媛媛顿了顿,柔声劝道:“少听点歌,越听越难受。走吧,我送你下楼。”
两个女孩下了楼,女生楼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凯迪拉克,在一溜排的奥迪、丰田、奔驰中显得特别出挑惹眼,不少进进出出的艺校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媛媛我先走了,安顿好再和你联系。”
“好的。”
面带微笑,目送着夏语冰坐着凯迪拉克离开,周媛媛站在宿舍楼门口,心里百感交集。
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了一切!
甚至在看似失去了一切之后,拥有的,依旧比那些拼命奋斗的人还要多得多?!
她从很小得时候,就开始强迫自己接受这种天生的不平等,这么多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但是当看见卡迪拉克扬长而去的瞬间,周媛媛忽然明白,她永远接受不了。
忘记很难,除非脑子有疾病,才会把发生过的事情忘记。
但可以把很多回忆放在心底里,不去碰它。
当经历了足够的时间后,也许回忆会淡去,淡到想不起对方的脸也许,会酝酿发酵,蒸发掉那些青涩酸楚的,只留下醇厚。
赵泽君手头有周媛媛的电话,最后还是没打,重新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任必达几天时间给赵泽君找了三套房源,一套新开楼盘,两套精装修二手房,最大的一套132平方,另外两套也都在一百平上下。
赵泽君暂时没去看房,这是给父母住的,等父母回来,带着他们一起去看。
他自己在考驾照,会开车和能开车是两码事,天天无证驾驶开着破面包车,早晚要被交警抓到。借着暑假把驾照考了,以后用得上。
高岗村已经有七八成的住户陆陆续续的签订了补偿协议,交了钥匙,大部分高岗村棚户房人去屋空,只剩下少数几家特别强硬的钉子户,死守着一亩三分地不肯搬迁。
拆迁队已经进场,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拆迁工作。
棚户区的房子拆起来很简单,赵泽君带着安全帽在边上看,有种坦克步兵配合作战的即视感:推土机在前面一路平推,后面一群带着安全帽,手持大锤的拆迁工人,拾遗补缺,对着推土机缝隙间没照顾到的残垣断壁一通猛砸。
姜萱拿着图纸,带着安全帽,在边上向赵泽君介绍拆迁安排的流程。
拆迁队是第一批进场的,也是第一批捞油水的。
他们主要的收入,是房屋里的破旧家具、门窗,家里鸡零狗碎的小物件。
拆迁办非但不给拆迁队钱,拆迁队还要通过竞标,交钱入场。
赵泽君以前想错了一点:他还以为拆迁队的零碎收入,也属于垃圾回收范畴。
姜萱解释说:“拆迁队是第一个环节,他们刮一层地皮。不过咱们的利润更大,每个环节都有行规,房屋的砖瓦、金属块,拆迁队不碰,都属于咱们这些收垃圾的,而且有时间限制,他们最多捡两天,前脚离场,就轮到我们后脚进场了。”
赵泽君哼哼了一声,看到眼前海洋一样的庞大废墟,再想想被拆迁刮走得那一层油,要说一点都不心疼那笔赞助是假话。
一吨建筑垃圾,算上运输,泽建这个二道贩子大概能赚不到三百块钱,但是其中有40要充当赞助。每拉走一车建筑垃圾,拆迁办都会有专人记录重量,垃圾回收的利润、市场价都是透明的,上下浮动不大,这里面做不了猫腻。
赵泽君想了想,说:“这样,你去租个垃圾场。大货车把垃圾运走后,先不送去处理厂,送去垃圾场停放,咱们内部先过滤一遍,这么大个废墟,我就不相信拆迁队能把所有漏都捡光了。”
“我们怎么过滤?黄金白银钞票我都认识,可是其他东西,值钱不值钱,咱们公司没人懂啊。”
“我来找人。”赵泽君第一个就想到了沈炼。
沈炼一个肯定不够,不能让他搞一言堂,古玩城里懂行的小老板多得是,多找些来。
“行,我让军子去办,他爸活着的时候,就是市废品处理公司的,在垃圾场有熟人。”姜萱说。
“好。”
几乎一天时间,小半高岗村就成了一片废墟,几栋钉子户的房子,孤零零的矗立在废墟里显得特别显眼,听说还有不少在家里放了很多煤气罐和汽油,一副和房子共存亡的架势。
其中有一户三层小楼,楼的主人叫贺大鹏,是当地的一个混混,靠着穷狠混出些名气,不过没有背景。听老李说,对方也是一口咬死了,要原地回迁,还要六七十万补偿款,一直和拆迁办僵持着,双方火气都很大,有几次谈判中差点打起来。
赵泽君看见过,小楼一楼二楼,摆了十几个煤气罐,院子围墙上拉了铁丝网,还养了条大狼狗,声势搞的很大,每次拆迁办去和他谈,只要有超过两个人靠近,贺大鹏就会拿着汽油和打火机从二楼冒头,大吼大叫,防止对方人多把他控制住了。
姜萱远远看着贺大鹏家直皱眉,“他这栋楼少说有几十吨垃圾吧,他要是坚持不搬,咱们就少赚万把块钱!”
“立场不同,态度就不同,从旁观者的角度看,钉子户值得同情,和咱们利益相关了,又恨不得他赶紧搬走。”
赵泽君笑了笑,从姜萱手里接过图纸看了下,这户钉子户,大约在泽建公司承包片区的东南角上,倒是不会影响主要工作。
“你说,那人不会真把煤气罐炸了吧?”姜萱不确定的说:“他弄来弄去,还不是为了钱?要是真把自己炸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不好说。”赵泽君摇摇头,从贺大鹏出发点来看,肯定是不想闹到玉石俱焚的。不过人都是感情动物,逼急了,一冲动,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如果人人都能够一辈子保持理智,世上也就没那么多惨剧了。
赵泽君心里默默得计算了一下今天的日期,对姜萱说:“这样,从明天开始,安排早晚班,不是两班倒,而是一天白天干,一天晚上干,也给工人们歇歇。还有跟工人都打个招呼,工作的时候,尤其是夜里,不要太靠近钉子户家的小楼,免得真出意外咱们的人受伤。他们和拆迁办怎么闹是他们的事,别给咱们惹一身骚就行。”
姜萱嘀咕说:“都不是好东西,全炸死最好。”
正说着,军子打了个电话来。
任继福出院了。
上次赵泽君吩咐了一句,让军子留心任继福,然后军子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每天再忙,都会抽空去一次医院。
今天上午去看,任继福的床铺已经空了,问护士,护士说他的伤还没完全好,昨天晚上就偷偷溜走的,还欠着好几千的医药费没交。
“伤经动骨一百天,他断了好几根骨头,这才不到三个月,他就敢出院,等着残疾吧。你说,你他会不会再来找麻烦?”姜萱说。
赵泽君望着眼前的高岗村废墟,淡淡的说了句:“人生何处不青山,埋骨何须桑梓地?”
“什么意思?”
赵泽君把手里的烟头远远的弹飞,站起来拍拍屁股上得灰,说:“哪里的黄土,都他妈能埋人!”
任继福杵着拐杖出院后,第二天就回了大洪的赌场。
不是他想出院,更不是忍不住要赌,而是不出院不行了!
欠大洪赌场的高利贷利滚利,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上次被撞,肇事方出手的确大方,留下了十万块钱,看病花掉了四万多,剩下的,全给大洪叫人拿走了。
他还欠着二子一万块钱精神损失费。
再不出院,他也交不起住院费,连出院手续都没敢办,半夜带着当时藏在枕头里的两千块钱偷偷摸摸离开了医院。
回到高岗村一看,高岗村居然已经拆了!
大半夜,他在高岗村废墟上瞪着眼睛,郁闷了一夜!
他一个半残疾人,无处可去,想来想去,只能回到赌场干老本行,帮着大洪做套骗人,至少还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要是运气好吊上几条大鱼,能翻身也说不定。
“任继福,你他妈傻眼了吧?我就说你小子一辈子穷命!”
大洪一边给一个不着片缕的女人拍照,一边嘲笑任继福:“你说说你傻逼不傻逼七万块钱就把房子卖了!要等到现在,恐怕二十万都有了!”
“妈的,大洪哥,都他妈怪那个姓赵的!对了,我堂哥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他撺掇,我怎么会卖房子!”任继福一想到这事就恨的牙痒痒,发泄一般用拐棍狠狠的抽打了一下被拍照的少女,骂道:“麻痹的,腿分开,你这样让我大哥怎么照!”
周围混混都是一阵怪笑,大洪斜睨着他,讥讽说:“他妈你小子还真是天生的坏种!我跟你说,你还欠着赌场钱,赶紧想办法,不然不要怪我不讲情面,老子也不拍你照片,直接给你煽了,信不信?”
“大洪哥,真不是我不还钱,那个姓姜的罩着姓赵的,我没办法啊。”任继福委屈说。
“姜萱?他现在不行了,上次老大在电视上看见他救灾,还成了了一个什么工程队,对他意见大的狠。”大洪冷笑说。
任继福眼睛一亮:“对了,大洪哥,我昨天夜里在高岗村,好像看见他了,带了一群人在做工程!”
大洪吃惊说:“什么?他在做高岗村拆迁工程?我草!这是翅膀硬了要单飞啊,宋总都拿不下来那边工程,他居然偷偷吃独食?!你确定是他!”
“肯定是,我对他印象太深了,不会看错!”任继福说。
“嗯,这事我要跟宋总说说。你接着照,上面下面两张嘴,都给照清楚了啊!”大洪把照相机塞给任继福,转身要走。
“大洪哥,那我欠的钱怎么办,我实在没处弄钱去。”
大洪停步,转身打量了任继福两眼,摇摇头说:“你傻逼啊,还真当姜萱敢杀人?我告诉你一个招,保证管用。”
“什么招数?”
大洪看了看任继福那条瘸腿,说:“你都已经是残疾人了,还怕什么?就赖上他了,任打任骂,不给钱就不走!他买了你的房,你没地方住,不赖他赖谁?”
差点被姜萱挑了眼珠子的二子抱着胳膊冷笑说:“那是打出毛病来更好,你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任继福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一咬牙,“成,就这么办!”
“尽快啊,要是还不上钱,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大洪威胁了一句,转身离开。
一出门,立刻拨通了宋总的电话,“大哥,姜萱现在了不得了,自己开了公司,还拿下了高岗村的拆迁项目!”
电话那头一个沙哑的声音,“有这种事?姜萱凭什么能拿下工程?”
“真的,我手下有人亲眼看见的,姜萱带了一群人,在高岗村施工!”大洪还添油加醋的说:“大哥,这小子肯定用了你建筑公司的资源,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我就知道,这小姜萱就是条养不熟的狼,妈了个逼的的,踩着我朝上爬!我倒要看看,他有几只爪子!”
大洪上次吃了姜萱一个闷亏,终于能找到机会报复,兴冲冲的说:“大哥,我现在就带几个人,把姜萱给你弄过去?!”
电话那头,宋总稍稍顿了顿,没吱声。
上次姜萱救灾闹得沸沸扬扬,他从电视上也看到了,不过没听说对方成立公司拿下高干村的项目。大洪和姜萱一向不对付,不排除是大洪听风是雨,故意挑唆。
“急什么?你小子办事一向不靠谱,别他妈看错了。我查清楚再说。你最近别操心这些事,把赌场的账收回来。”
高岗村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搬迁,拆迁工作正式开始后,参与工程的19家各种公司,除了极个别诸如省二建这种财大气粗真不缺钱的大公司包了宾馆,有专车接送之外,剩下的大部分公司,为了方便起见,都在高岗村附近搭建了简易的零时办公房。
临时办公房就是工地上那种像是大车厢的薄铁皮房子,几间连在一起,一间做办公室,另外的给工人临时居住。
梁实站在泽建铁皮房大门口,一头恼火!
办公房的大门口,仰面八叉的躺着一个人,边上放着一副拐杖,正好堵住了泽建的大门。
“你这人怎么耍无赖,这里是办公地点,你躺在这算怎么回事?!”
附近几个公司的人,远远的朝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不少凑过来看热闹的。
地上躺着的这个瘸子,一大早就过来了,出现后二话不说,就这么朝泽建大门口地上一躺,嚷嚷着泽建骗钱骗房,闹得工地上人尽皆知,连拆迁办都特意派人过来问怎么回事,影响非常恶劣。
“你们都听好了,我叫任继福,泽建的老板赵泽君骗了我的房子,我今天就是来讨公道!”任继福跟个癞皮狗似的躺在地上,看见一看见有人路过,立刻就扯着嗓子嚷嚷。
泽建的包工头老陈闻讯赶过来,气冲冲的问梁实:“梁工,你就让他在这胡闹?给我们公司脸上抹屎!赶紧叫几个人抬走!”
“没用!”梁实也实在是拿这个牛皮糖一点办法都没有,任继福堵着门梁实当然不能不管,他之前叫几个工人把梁实抬走,没一会,他又跑回来了,继续在大门口躺着。
“我操,我还不信了!老子锤死你!”
老陈从墙角抹了把大铁锤,举起来冲着任继福脑袋作势欲砸。
任继福反而一骨碌坐起来,把脑袋凑上去,说:“你打啊,有本事打死我,反正老子都被你们公司害成残废,老子才不怕死!打死我,你们泽建公司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诉你们,伤了老子一根毛,不光堵你门,老子吃喝拉撒就赖上你们了!”
老陈举着铁锤砸不下去了,任继福得意洋洋的歪着脑袋,大声说:“砸啊,你砸啊,不砸是婊子养的!”
老陈红脸膛气得发黑,跟中毒似的,一咬牙,举锤就砸:“老子他妈弄死你!”
梁实赶紧抱住老陈,连拖带拽的拉回办公房。
要是真当众打死人,泽建公司也别开了,直接等着查封吧,不仅行凶的老陈要坐牢,就是几个老总也得跟着沾包。
打不死更麻烦,这种滚刀肉稍微磕着蹭着,绝对要赖上泽建,后面工作怎么开展?!
“赵总,姜总呢?!”老陈刚才也是吓唬任继福,被拽下来之后顺坡下驴,气鼓鼓的把铁锤一丢,问梁实。
“他两不是去驾校学开车了嘛。”
“军子呢?”
“他倒是在,我把他支走了。这事哪能告诉他?他知道了,说不定真要闹出大事!”梁实现在最怕的反而是军子在场,刚才那一锤子要是军子,说不定就真砸下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通知赵总没有?”老陈问。
“打电话了,赵总正往回赶。”梁实说:“老陈,这样,你出去让工人们该干嘛,别都围在这,影响不好。我先跟他谈谈。”
“他能跟你谈吗?”
“试试吧。”
两人重新走出去,外面聚的人越来越多,任继福就和说书似的,添油加醋的嚷嚷泽建公司怎么骗人呢,赵泽君是如何王八蛋心黑。
简易房门口就是水龙头,他倒是不傻,大热天选了个好地方,说渴了就拔在水龙头上咕咚咕咚灌几口水。
老陈从任继福身边走过,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冲围观众人挥挥手,“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都围着不干活,天上掉工资啊!”
梁实皱着眉对任继福说:“你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到办公室里来,跟我谈谈?”
“你他妈是谁啊?哪家裤裆没夹紧,把你放出来了?”任继福斜着眼吊儿郎当的说。
梁实毕竟是读书人,哪受得了这么难听的话,恼火说:“你说话就说话,嘴巴放干净点。”
“嫌我嘴脏?行啊,把房子还给我,我立刻就走!”任继福打量着梁实,哼哼着不屑说:“你能做的了主吗?”
“你先跟我说,我跟领导汇报。”梁实说。
“**,说了半天,是个跑腿的”任继福转头不去搭理梁实,对着散开的人群嚷嚷:“哎你们别走啊,我跟你们讲,这个泽建公司最他妈不是东西”
话音未落,后面大步走上来一个人,抡起胳膊,手掌带风,就是重重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
这记耳光声音大极了,又响又脆,就跟凭空放了个炮仗似的,刚要散开的人群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
赵泽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简易房大门口,军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边,正在抖着手腕子。
“各位,都散了吧,泽建的事,我们泽建自己处理。”赵泽君声音淡淡的,冲人群挥了挥手。
赵泽君一出现,其他几个公司的工人反而更感兴趣了。都是干建筑工程的,都或多或少遇到过类似的麻烦,讨薪的、要钱的、上门闹事的几乎天天有。高岗村19家公司,就这个泽建的老板最年轻,还是个学生,其他公司就想看看,这个年轻的赵老板会怎么处理。
看来这个年轻赵总脾气不太好,上来就打?他后面怎么收场?
任继福被军子这一巴掌打得头晕眼花,咕噜在地上滚了一圈,嘴角冒血,捂着脸老半天才缓过劲来。
眯着眼看见赵泽君,他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咯噔一下,大热天的,脊梁上却没来由的发凉!
尽管做好了当滚刀肉的准备,可真见到赵泽君本人,任继福还是忍不住的怕。
他不怕老陈,不怕梁实,是因为他清楚,这些人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可赵泽君不一样。
上次被车撞那事,给任继福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不动声色的就能用车差点把人撞死,眼前这位,是个能催命的阎王!
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不找赵泽君要钱,赌场那边不会饶了他,赵泽君毕竟还是个正经商人,相比之下,找赵泽君耍无赖,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任继福心一横,捂着脸嚎起来:“杀人啦,泽建公司姓赵的杀人啦!”
“赵总。”梁实上来要解释情况,赵泽君挥挥手,“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和他单聊。我不叫都别进来。”
然后踢了踢任继福那条跛腿,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说:“跟我进来。”
说完,不理任继福,转身自顾自走进简易房。
任继福呆了几秒钟,也不嚎了,爬起来杵着拐杖跟了进去。
军子把简易房的大门一关,点了跟烟,守在门口。
简易房里,赵泽君靠在老板椅上,冲桌子对面的椅子努努嘴,“坐下来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任继福提心吊胆的朝门口看了一眼。简易房的大门关了,偌大的一个办公室里就他和赵泽君两个人,外面工地上机器轰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房间里却安静的可怕,只有摇头电风扇嗡嗡嗡的旋转着。
任继福也豁出去了,赵泽君再狠,总不能大白天的在办公室里他杀人灭口吧!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把我房子骗走,你赚大钱,我没地方住,你不能不管吧!”
“我是问你,怎么又跑我这来闹事了?”赵泽君朝后一仰,似笑非笑的瞅了眼他那条瘸腿,说:“看来你这个教训还是不够深啊。”
任继福色厉内荏的叫起来:“少他妈来这一套,老子豁出去了!姓赵的,有本事你这次弄死我!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来你这里闹事,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警察第一个找你!”
赵泽君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语气戏谑的韦恩:“我明白了,你这是又欠了赌债,是吧?”
“是不是的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我现在没钱,没家,腿还有毛病,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行。”赵泽君挥挥手:“你说,你要什么?是不是我给你找个地方住就行了?”
“你骗走我房子,肯定要给我找个地方住,另外,你还要赔我钱!”
“多少钱?”赵泽君不急不忙的问。
“我那房子拆迁,你至少赚了30万吧,我不多要,给我一半!另外,我这条腿不行了,后半辈子找不到工作,你也得管,加一起,给我给我30万!我以后就不来烦你!”
任继福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可不是嘛,如果赵泽君没买他的房子,他就不会有钱去赌场,没去赌场,就不会输个精光又欠一笔钱,没欠这么多钱,就不会去找赵泽君要钱
所以说他被车撞,不管是不是赵泽君叫人干的,都要怪赵泽君。
而且没有赵泽君,他现在就能分好几套房子,还有几万块钱补偿款!后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靠着收房租,就足够活的滋润无比!
另外,现在赌场做套的门路他一清二楚,要是拿着几万块钱补偿款投进入,赌场一起做套,绝对能跟着捞油水!
想来想去,自己发家致富,身体健康,全给赵泽君害了!
理直则气壮,任继福自觉的道理都在自己这一边,脑子也灵活了,语气也强硬了,牛哄哄得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钱,我不光天天来你这里闹,我还去拆迁办,去法院,去人民政府!你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让你好过!”
赵泽君听他说完,也不开口说话,不急不忙的点了一支烟,想了想,还把烟盒子冲他晃了晃,示意要不要也抽一根?
赵泽君要是破口大骂,气得面红耳赤,甚至当场动手打人,都在任继福预料中,现在这个态度,任继福反而觉得不对劲,头一次放着现成的便宜不占,没敢接香烟,疑惑问:“你什么意思?”
赵泽君把半盒烟收进抽屉里,翻眼皮扫了他一眼,讥笑说:“你脑子没坏吧?”
“操你耍我是吧!好你等着,我要是能让你好过了,我就不姓任!”
“你别激动。”赵泽君挥挥手,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任继福,淡淡说道:“这里也没其他人,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要是真坚持刚才说的那些条件,咱们也别聊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愿意去法院派出所随便你,你看看最后人家是帮你这个穷光蛋瘸子,还是帮我这个有钱人。”
任继福正要说话,赵泽君挥挥手打断了他,略带不耐烦的说:“退一步,大不了我花上几万块钱,找两个逃犯弄死你,朝搅拌机里一丢,混水泥里盖大楼,骨头渣子都不剩。我手下那个姜萱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赵泽君说得越是轻描淡写,不当一回事,越是让人觉得他真能干得出来,他要是声嘶力竭的拍桌子大吼,反而没有威慑力,色厉内荏。
任继福头皮有点发麻,兀自嘴硬说:“你少他妈来这一套,我不是被吓大的,你以为弄死我,你就没麻烦?!”
“我当然有麻烦,所以我还坐在这里跟你谈。”
赵泽君再一次把香烟拿出来,丢了一根给任继福。
任继福听赵泽君的语气有松动,犹豫了一下,拿起烟,赵泽君笑了笑,说:“这就对了嘛,出来混,大家都别把事做绝了,大家都有路能走。”
“好,我不要30万,你给我”
赵泽君皱皱眉,打断任继福:“钱我一毛都不会给你。你别急,听我说完,你现在不是没地方住嘛?我给你指一条通天大路,又能赚钱,又能有地方吃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什么路?”任继福疑惑问。
“贺大鹏,你认识吧?”
“认识,大鹏子嘛,我两大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
这两一个无赖,一个混混,都是住在高岗村,几十年下来不认识才怪,赵泽君点点头,说:“那就对了,你家房子,没贺大鹏家房子大吧?”
“没,他家那房子那是三层楼对了,他这次分不少钱吧?”说到钱,任继福眼睛都在发亮。
“我跟你讲,拆迁办答应给贺大鹏6套房,外加三十万,他到现在还不肯搬。”说着朝窗口一指:“看见没,他家楼还在,当上钉子户了。”
任继福顺着赵泽君手指就看过去,隔着太远,也看不清,嘀咕说:“操,这小子心太黑了!他要多少?”又想到他自己的房子,其实比贺大鹏家小不了多少,如果还在自己手里,怎么着也能分到三四套,十几万块钱。
赵泽君不管他看到没看到,说:“他张口和拆迁要50万现金,还有原地回迁的六套房,将来这六套房,说不定就是一百多万!”
“我操他妈的!”任继福又是羡慕,又是恨,骂了一句,转过头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大鹏家拆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任继福问。
“我不是说了嘛,他现在是钉子户。”
赵泽君从抽屉里拿了一份高岗村拆迁的图纸,在桌上铺开,指着图上的一处,然后在周围画了个大圈,说:“这里就是贺大鹏家,看见没,周围这一片已经全部拆了,就他家小楼孤零零的在这,我去他家看过,全家就他一个人。”
“我不明白。”任继福摇头。
“你属棒槌的啊,活该受穷!”赵泽君一瞪眼:“你傻不傻,他就一个人在家,拆迁办好几十号人,他再狠,双拳难敌死手,能应付过来?”
任继福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让我去帮他?”
“对喽,你想想,他现在最需要帮手,你去,能在他家白吃白住,这就不说了。等到他拿了钱,分你点总行吧,怎么分,分多少,你和他去谈。你别指望从我这弄钱,从他那弄多少钱我不管。所以我问你敢不敢,你去帮他,就是和拆迁办作对,什么断水断电都是轻的,指不定半夜就进来几个人把你揍一顿。”
“我和他两个人,就能对付拆迁办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再说了,我说要钱,他就能给我钱?”
“你他妈还真是属棒槌的,脑子都是屎吧!”
赵泽君厌恶的说:“他当钉子户,当然早有准备,院子里都是煤气罐,二楼还有汽油。但是他一个人肯定照应不过来,半夜拆迁办摸进去,把他控制住拖到外面,直接把楼推了,他有什么办法?你们两个人,就有个照应。一旦拆迁办来硬的,一个人被控制住了,还有一个能开煤气浇汽油!你冒这么大险帮他,找他分几万块钱还不行?!你怎么混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就你这样的,活该去讨饭!”
“几万块钱,够个屁!”任继福不甘心说。
“你想怎么样,当个把月钉子户,赚几万还不够?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被丢到搅拌机里面盖大楼,还是有惊无险的拿这几万块钱。我还告诉你一件事,贺大鹏因为一个人人手不够,特意还养了条大狼狗放哨,你他妈怎么不能连条狗都不如吧?”
任继福被说的有些犹豫。
这的确是个办法,要是他能帮着贺大鹏,最后要到50万,几套好房子,分给他五万块钱,甚至十万块钱,都不是不可能。至于拆迁办,他倒是不怕,大不了被打几顿,关上十天半个月的。
但是他很奇怪,赵泽君张嘴就给他出了这个招,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倒像是早有预谋。
“这事,你有什么好处?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任继福问。
赵泽君盯着任继福看了一眼,“你嘛,人是贱了点,还没傻到家。对,我当然是有好处的。”
“我就知道嘛!你有什么好处?”任继福跳脚说。
“第一个,你不来烦我了,我安心做生意赚钱,也不用惹上人命案子,对不对。第二个,你别忘了,我在高岗村有不少房子,拆迁办给我的条件,还不如那些老头老太太。等你和贺大鹏和拆迁办谈妥最终条件,给我透个风,我就有理由找拆迁办,要他们按照给贺大鹏的条件,再补偿我一笔!”
任继福眼睛瞪大,骂骂咧咧的说:“我操,我们拼死拼活忙了半天,最后还是帮你!”
“帮我不假,你也不是没好处。”赵泽君挥挥手:“干不干你自己考虑,你要是不干,我找其他人和贺大鹏去谈。”
任继福眼珠子转了转,盘算一番,咬牙说:“行,我干!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你有完没完?说!”
“等最后条件谈妥了,我不能白告诉你,你得拿钱来买消息。我也不要多,贺大鹏给我多少,你也给我多少。”
赵泽君想了想,说:“一口价,最后真能争取到好条件,我给你三万块钱。”
“好!三万就三万。另外一个,我来的时候看了,高岗村没水没电,我整天和贺大鹏在小楼里面,肯定吃不好喝不好,你得给解决!”任继福说。
“我怎么解决?”
“你不是在边上做工程嘛,每天给我们送啤酒烤鸭进来!”任继福说。
赵泽君差点被气笑了,“你他妈是当钉子户呢,还是来享受的?还啤酒烤鸭,大热天你就不怕鸭骨头臭了长蛆啊?要不要我隔三差五给你送两小姐进来爽一爽?”
“小姐就算了,我不好这口,还他妈得花钱!啤酒烤鸭,反正好吃的都送点,我听人说现在小龙虾味道不错,你也给我弄点来。赵老板,你别小气,我们两个人吃喝,能花你几个钱?!”
“行行!这样,我隔天夜里给你送一次,行了吧。”
“那就这么说着,我先去找大鹏。”任继福说着,拿起靠在椅背上的拐杖就要站起来。
“等等。”赵泽君按住他的肩膀,重新给他按回椅子上,蹲在他面前,收起笑容,一字一句的说:“今天说的这个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要是告诉了别人,给拆迁办知道了来找我麻烦,我可告诉你,搅拌机还里还空着呢!”
“这你放心,我们出来混,讲的就是个道义!再说了,我也不能砸自己的锅!”任继福说。
“这就对了,我们联手赚拆迁办的钱,这多好!”
赵泽君冲门口喊了一声:“军子!”
军子推门进来,面无表情。
“你干吗?”任继福下意识的握住了拐杖挡在身前。
“让梁实从账上支三千块钱给他。”
“嗯。”军子看了任继福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赵泽君拍了拍任继福的肩膀,“别说我小气,我估计你现在也没什么钱了吧,这三千块钱你拿去先用着,就当是活动经费。”
赵泽君能主动给活动经费,任继福更相信赵泽君是真的想利用他和贺大鹏再敲拆迁办一笔,乐呵呵的说:“好咧,赵老板,你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好,到时候,别忘了那三万块钱!”
“事情办得好,亏不了你的!还有啊,这些事,你最好也别跟你那些赌场的朋友提,不然赚了钱,全给他们弄去了。”赵泽君说。
“我当然不会还说。赵老板跟你说实话,那帮子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跟你比差远了!”
“行,你去吧,等你和贺大鹏谈好了给我个信,到时候我让人偷偷给你们送吃的。”
泽建公司来人闹事的小小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最后的消息是,最后给了那人三千块钱,打发走了。
各家公司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社会上对建筑公司有偏见,觉得干这一行得就一定是深颜色的社会。其实都不容易。上面要上供,同行要竞争,下面随便来个捣乱惹事的,还得想办法出钱安抚,不到万不得已,哪家公司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任继福那边按照赵泽君教得那套说辞,很顺利的就成了贺大鹏的帮凶,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三层楼里。
尤其是晚上,两个人轮番睡觉,防止拆迁办来硬的。
送吃喝的事情,赵泽君没跟任何人说,连姜萱都没刻意的透露,只让军子去办。
第四天夜里,军子借着在工地上监工的机会,一个人摸黑把一袋子吃喝送过去。
在高岗村喧嚣的工地上,探照灯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赵泽君蹲在一块大石头上,问军子:“办妥了?”
军子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点点头,说:“我问他要了多少钱,他不肯说。”
“那不关咱们的事。”赵泽君挥挥手。
无论任继福找贺大鹏要了多少钱,他也没处花。
黄泉路上,不收过路过桥费。
赵泽君蹲在大石头上,掏出三支烟,一一点着,没抽,冲着三层小楼的方向,一字排开,任由它们自己燃尽。
宜江市一处垃圾堆放场,东南边的一块空地上,像是一大块废墟,平摊着好几十公分厚的建筑废料。
十几个穿着打扮都挺体面的人,此时却像垃圾工一样,背着篓子,拿着棍棒、铁夹子,在废墟里翻找着什么。
垃圾场孙场长给赵泽君递了支烟,笑呵呵的说:“赵老板,您真是太会做生意了!佩服,佩服!”
赵泽君给孙场长点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收垃圾这活您也知道,利润是不方方面面要打点的也多,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想到先过滤一遍嘛。说不定有些好东西,一股脑被粉碎了,也怪可惜的。”
“是是是,你这朝大了说,那还是保护国家文物呢!”孙场长开玩笑说。
“不敢当,不敢当。咱们还是闷头赚钱的好。孙场长,我不一定天天来,我要是不在,就辛苦你了,有什么事您就找军子。他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有事你别客气。”
“放心,我肯定给你看好了。”
军子老爹去世前是垃圾场职工,通过他联系上了孙场长,在垃圾场租用一块地,每天泽建公司的建筑废料拉出来,先不送到回收处理场,在垃圾场停留一天。
这一天里,赵泽君在古玩市场联系的七家古玩店的老板,外加沈炼一家,或者老板亲自来,或者是派伙计学徒来,在这些废料中,挑选出有价值的东西收购。
废墟里也不一定都是古董,实际上大部分不是。但总能多多少少找到些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这就需要眼里和经验了。比如老的线装书、解放初期的粮票邮票,某年某个事件的纪念币,甚至某个时代的衣服,等等诸如此类,都有人愿意出钱收藏。
拆迁队刮第一遭地皮,惹眼的大物件肯定留不下,不过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眼力不行也没什么文化,再加上入场时间有限,第一趟地皮肯定刮得很糙。
孙场长这边除了收场地租用费外,赵泽君和他商量好了,每天不管卖出多少钱,拿出其中的5,交给垃圾场,由他个人去经手这笔钱。
孙场长要做的事,除了确保泽建的垃圾顺利的运进、输出和存放外,还要帮着看场子,清点捡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计数做账,同时赵泽君希望他暂时保密,不要让其他人靠近泽建公司存放垃圾的这一片,省的风声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纸包不住火,孙场长嘴再严,时间久了,总会有风声传出去,好在拆迁工程前前后后就两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分之一,到了拆迁尾声,消息传出去也没关系。
人情加上票子开路,垃圾场这边一切顺利。
沈炼大白天在烈日下干活,身上没冒烟,赵泽君对他最后那点子畏惧总算是打消了,老沈孤身一个人,背着个大篓子,把篓子里的东西朝一块空地上哗啦啦全部倒出来。
“这都啥啊?老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内衣癖?”
赵泽君用棍子挑了块脏兮兮的红布,上面绣着三只傻不拉几的鸟,不像是鸳鸯,因为鸳鸯都是成对的,没听说过还有第三者插足。
“你懂什么,这是求子肚兜,以前人行。。房的时候穿的,有人收这东西!”老沈带着口罩瓮声瓮气的说。
赵泽君无语,只听说过行房时候能带套避孕,头一次听说能穿肚兜生娃行吧,有人肯花钱就行。
半天下来,几家店里的人把他们找到的,觉得有价值的东西都倒在空地上,孙场长拿了个笔,在边上记账。
东西就明着放在这,不是说谁找到的就是谁的,全部摊开,大家竞标。
“都别跟我抢,这砚台我要了,五十块钱!”
“少扯淡,你当我们都瞎呢?你就是买块现在的歙砚也不止五十吧,这可是黄石砚台,我出三百!”
“行行行,你拿走!我不要了!”
“老朱,这几张发霉邮票你要不要?你不要我拿走了。”
“不要不要,回去还得处理!三十块钱我就要”
“扯淡吧你,我出五十。”
“得,您拿走呦这是好东西,杨木核桃,赵老板,五百块这两个我拿走了啊,是实价,没骗你”
“贺老板,你张嘴就没实话,成对的核桃,你只给五百?我给你五千,你帮我买十对来!”
“我操,谁家的线装版说文解字?!可惜了,给压散了半边,”
有个小年轻学徒跟得了宝似的叫唤:“我操,小虎队绝版磁带!赵老板,我个人买了!”
采用这种竞标的方式,起到了相互监督的作用,最大可能保证了赵泽君不会被忽悠。
当然,由于时间比较仓促,没有办法可以保证这些古玩老板,给的都是百分之百实价。东西到了他们的手上一转手,绝对要比从赵泽君这里收的价格要高得多。
不过赵泽君也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各人打各人的算盘,各人赚各人的钱。没足够的好处,这些身家不菲的老板,怎么可能大热天的跑垃圾场来捡漏?
这一天下来,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居然卖了一万出头!挑挑拣拣之后,还剩下一大堆,几个老板都不收,沈炼一把一千块钱收走,他渠道多,不怕卖不掉。
赵泽君很满意,这些都是纯利,要是不经过这一到手,也就直接送回收站粉碎了。
蹲在垃圾堆上抽着烟,大口灌着矿泉水,以前说垃圾是骂人的话,现在他要爱死这些垃圾了。
嗯,应该给自己办公室挂个大牌子,上书:垃圾大王!
随着拆迁一天天进行,赵泽君心情越来越好,每天成吨成吨的垃圾运到垃圾场,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块钱就来了。
至于任继福,从他进了小楼的那天开始,赵泽君就不再需要操心了,除非上辈子的记忆发生了偏差。穿越之后,众多事实证明历史惯性的力量很大,不会轻易的发生变化。
昨天垃圾场居然找到一块北伐时期的勋章,也不知道是哪家祖上留下来的,几个老板抢着要,最后卖了一万五,也因此创下了单日垃圾回收新高:单日总收入两万九,差一点破三万。
再接再厉,钱景一片大好!
挑挑拣拣完毕,第二天就送去回收站,那就是论吨算了。
一吨垃圾,各种开销抛去,泽建公司小三百纯利,每天一车车的朝回收站送,大卡车一响,财源滚滚来,跑一趟,就是五千块钱。
之前还以为一辆车就够用了,结果真开动起来,两辆车轮番跑都有点来不及。
主要是因为回收站太他妈远!离着宜江市市区有好几十公里,都快跨市了。两地之间没高速,车子也跑不快。
也幸亏没高速,要是修了高速,从高速走,赵泽君想不超载都不行,大卡车拉货走高速不超载,赚的钱还不够缴费的。
目前赵泽君定了个基调,绝对不超载。倒不是他要做道德标兵,实在是泽建公司还太弱万一超载被抓或者因为超载出了事故,泽建公司罩不住。
当然了,那小三百里,有40归拆迁办。
赵泽君最初想过,是不是想个损招,把这个40赖掉。后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司的声誉比钱重要,这个声誉,一方面是指在老百姓中的口碑,但更多的,还是在合伙伙伴业内的评价,这次赖掉了这40,一旦传出去,以后谁还愿意和泽建合作,谁还会相信自己的许诺?很多看不到的机会,或许就因为这点小聪明丧失了,没必要为了眼前的这点钱,毁了名声。
军子依旧隔一天晚上,就给小楼里送吃喝。
任继福和贺大鹏那两王八蛋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昨天晚上,任继福还真的对军子提了要求,让帮着叫个鸡。
“估计是憋坏了!”赵泽君忍住笑,说:“行,给他叫个鸡。”
军子难得一次对赵泽君提出了反对意见:“哥,偷摸送点东西好办,送个人动静太大了吧?万一那小姐出来胡说八道怎么办?”
“谁让你送人了?不是说了嘛,送个鸡!”赵泽君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发抖,说:“你去弄个烧鸡送进去他们爱吃还是爱弄随便他们”
军子张着嘴,看了赵泽君半天,认真的说:“哥我觉得你该找个女朋友了,不然太无聊了。”
“是是是,是有点无聊了,这日子稍微过好点,就想弄点事出来。”赵泽君摇摇脑袋,说回正题:“姜萱车学怎么养了?”
“证还没拿到,但是已经会开了。”军子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他说会开。”
“行,这样,你去驾校找他,你们两回趟家,拿点衣服来,顺便去你家,把我行李拿过来,这拆迁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以后咱们三,就吃住在工地上。”
“好。”
凌晨一点半,一辆火红的摩托车出现在一栋老旧居民楼钱,骑士熄火下车。
正是姜萱,后面坐着的那个,没带头盔,是军子。
两人忙了一天,回来拿行李。
刚停车,两辆面包车就从边上的巷子里窜出来,一前一后的停住。
车门拉开,一群混混鱼贯而出。
领头的正是赌场的大洪,手里提溜了跟铁棍,皮笑肉不笑的说:“小萱哥,最近工程忙吧?我等你半天了。”
姜萱盯着他大量几眼,冷笑:“大洪,你他妈吃春药了,大半夜跟我这装鬼?!”
和大洪同来的一个黑脸汉子沉声说:“姜萱,宋总让你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这个黑脸汉子,姜萱心一沉。
这人他认识,是宋总手下的专门办脏活的,来历不明,姓名身份都不清楚,平时也不怎么露面。可是姜萱能察觉到,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混混,很可能身上背着人命。
姜萱不动声色的把手放进口袋,握住了蝴蝶刀。
黑脸汉子晃了晃手里的一只长条旅行包,把一头对准了姜萱和他身边的军子,面无表情的说:“你刀再快,能快过喷子吗?都是熟人,别逼我嵌你一身钢珠子。”
姜萱皱了皱眉头,他太清楚旅行包里是什么玩意了:锯了枪口的五连发钢珠枪。
这种距离下开枪,他和军子会飞都跑不掉。
姜萱缓缓的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嬉皮笑脸的说:“黑哥,太看得起我了吧,动我一个,你带了六个人来还不够,连喷子都用上了。”
“你小萱哥名气大,不能不防。”
黑哥说完,冲打开的车门一努嘴,“不罗嗦了,自己上车吧,路上你别闹,我也不动你。有什么事,见了宋总再说。”
说完,斜睨了眼军子,说:“军子是吧,也跟着一起来。”
军子肩膀微微一耸,就要发动,姜萱一把按住了他。
“行,黑哥你仗义,这份情小萱我记住了!”姜萱咧嘴一笑,意味不明的冲黑脸汉子比了大拇指。
“记住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少废话。”
黑哥的说着话,声调陡然一变,“草”
就在姜萱他伸出手比大拇指后,脸上笑容陡然敛去,眼中厉色一闪,大拇指重重的捅在黑脸汉子的太阳穴上,紧跟着整个人如同豹子一样猛扑上去,顺势手肘一曲,狠狠的击中那张黑脸。
乘着所有人愣神的瞬间,姜萱一把按住对方手里的旅行包,把黑脸汉子扑倒在地。
“跑!”姜萱狂吼!
军子咬着牙,像个小炮弹一样,轰得一下撞飞了最近的那个混混,夺路而逃。
“黄毛、三炮,你们去追!”
大洪吼了一声,对着姜萱后脑袋就是重重一脚踹过去。
“朝死里打!”
“**!”
不到一分钟,派去追人的两个小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话都说不出来,扶着墙一个劲地摇头。
黑哥满脸是血,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的瞪了他们两一眼,“废物!”
姜萱也鼻青脸肿爬起来,歪歪的靠着面包车大门,几缕血顺着脸蛋朝下流,一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嬉皮笑脸的说“黑哥,真不怪他们,我这兄弟,百米能进12秒”
啪!黑脸汉子手一扬,五连发的枪托狠狠的打中了姜萱的侧脸。
咔嚓一声,姜萱半张脸似乎都被打变形了,身子一软,晕了过去,顺着面包车门摊在地上。
“带走,上车。”
这天夜里,拆迁办老李带着一个特殊客人来到泽建的铁皮房办公室。
买回迁房的神秘人终于出现,赵泽君陪着他们两聊个半个多小时,出售了手头的七套商品房,外加一套别墅。
7套房子,1400一平方,一共882000。
别墅比较特殊,同样的地皮面积,楼房的建筑面积是别墅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虽然不可能像百平米商品房那样几年几倍的疯涨,但是基础价格就要比楼房贵几倍。
别墅4000一平方,220平方的别墅,赵泽君反而要让一部分。因为别墅实在不好出手,面积大,总价高,况且位置不算好,在未来的回迁房小区边上,显然不属于高档别墅区,可以预见,那里的别墅升值潜力不大。
如果是夏语冰住的琥珀小区,同样面积的别墅,目前售价绝对要超过150万。
最后按照200平方算,80万。
7套房,外加一栋别墅,赵泽君净得接近170万。没有税费、手续费。
加上补偿剩下的40多万,直到现在,赵泽君手头终于有了一笔稍微有些规模的资金,有底气尝试着去做一些未来大热的小项目。
如果在几年之内,赵泽君能让这笔卖房款,搭上国内经济发展腾飞的顺风车,拿钱生钱,那相对于等房子升值,肯定是赚,相反,如果他没这个能力,那就是赔了。
双方定下了口头协议,约定明天去拆迁办和银行办手续、转账。
刚送走两人,铁皮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咚咚咚的砸门声。
打开门,军子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门口,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赵泽君一把把军子拽进来,关上了门,眉头紧皱,问军子:“出什么事了!”
“小萱哥”军子一开口,嗓子都在冒烟,沙哑沙哑的,声音一下子噎住了。
赵泽君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军子咕咚咕咚两口喝干,把杯子朝桌上一顿,才说:“小萱哥被宋总抓了!”
“什么情况,讲清楚!”
事情不算复杂,军子很快就把他和姜萱回家拿衣服,遇到宋总的人,双方动手,姜萱被对方带走的经过说清楚了。
赵泽君听着听着,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宋总为什么忽然会对姜萱动手?!居然还动了枪?!
两辈子下来,赵泽君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上辈子再怎么刀光剑影,说到底那是生意场场上的刀光剑影,而且是层次比较低的小公司之间的斗争,动用混混打架斗殴很常见,但真正涉及的道上纷争,动枪朝死里弄的情况,从未遇到过。
赵泽君不停在的心里告诉自己,现在自己绝对不能乱,如果自己都乱了,不但救不了姜萱,很可能还把公司、自己、军子,甚至好几个家庭都搭进去。
“我去叫人!”军子喘匀了气,豁然站起要朝外走,赵泽君一把按住了他肩膀,沉声喝道:“你给我坐下!”
“哥,宋天明手头上有人命,他真能弄死小萱哥!”军子咬着牙说。
“他真要弄死姜萱,你现在带人去已经迟了!”
赵泽君一瞪眼:“再说,你知道他把姜萱弄哪去了吗?!”
“不知道!”军子铁青着脸,说话几乎就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我带人一家家扫他的场子,我就不信,逼不出来他!”
“放屁!不等你把他逼出来,你就给关进去了!”
“哥你说怎么办?我们不能干坐在这什么都不干吧!”
赵泽君把办公室的门窗全部打开了,让夜里的冷风穿堂吹过。
被风一激,脑子稍稍清醒了些,问军子:“你知不知道老宋为什么动手?姜萱最近有没做什么混蛋事?”
男人出事,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色。
钱赵泽君不担心,他相信姜萱是讲道义的,即便对宋总不满,也不会黑宋总的钱,况且泽建公司的效益目前很好,姜萱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姜萱裤裆没关紧,弄了宋总的女人,栽在色这个字上。
“没,最近小萱哥不是跟你在一起,就是跟我在一起,应该不会。”军子说。
赵泽君点了根烟,脑子飞快转动。
他首先想到的,其实还是报警。
泽建公司的力量根本不够和宋总叫板,军子说去扫对方的场,纯粹病急乱投医,即便警方不插手,军子能调集的人手在宋总面前也根本不够看。
就算加上泽建公司,就算泽建所有人都脑子都抽抽了,愿意和自己去拼命,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鱼死网破,锒铛入狱!
硬拼是不行的。
不过报警也未必管用。
姜萱失踪不到48小时,根本不够立案时间,再者,除了军子,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宋总绑了姜萱,警察即便愿意去调查,宋总一推二五六不认帐,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又想到找于今,通过于今沟通警方。
但于今毕竟不是主管领导,况且他愿不愿意管道上的纠纷还很难说,就算卖自己这面子,也无非是托关系打个招呼,绝对不会搀和太深。
说到底,于今是于哲的老爸,不是他赵泽君的老爸,不太可能为了泽建搀和这趟浑水。
老李?不可能,拆迁办管不到这事,现在反而不能让拆迁办知道泽建公司不稳
华阳集团?不行,交情不够深,最多可以请对方帮着打探打探消息,但同样的道理,对方愿意帮忙也不会搀和太深
上网造势?时间来不及,没证据,这本来就是道上的纷争,一旦引起舆论关注,反而添乱。
姜萱现在多多少少是名人,英雄的光环尚未完全褪色,如果他真的死了,肯定会引发震动。但赵泽君说什么也不能用姜萱的命做筹码和老宋斗。
飞快的略过好几个方案,又都被自己否决了。
手头的关系不是不能用,但都解决不了燃眉之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姜萱这条命!
自己还是太弱小了,新生的泽建看似风光,可在一旦遇到狂风暴雨,几乎没有自保能力。而眼前这个宋总,充其量只能算宜江的一阵小风雨,将来一旦遇上真正的大鳄、龙卷风
现在顾不上将来了,只要人还在,就有将来!
掏出手机,脑子飞快转了一圈,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和平静,然后拨了姜萱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直到赵泽君以为不会有人接得时候,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语气讥讽,却不是在和赵泽君说话。
“小姜萱,你朋友给你来电话了,你听还是我听啊?”
紧跟着就隐隐的传来了姜萱的吼叫声:“赵泽君,你他妈别搭理他”
一句话没说完,吼叫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堵在了嘴里。
紧跟着,那个沙哑的声音重新出现:“赵总是吧,久闻大名啊,我这个小弟不太听话,我抓回来教训教训,你不介意吧?”
赵泽君拿着电话,沉默了两秒。
对方应该就是宋总,宋天明。
他尽可能平静的开口说:“宋总,到底出了什么事?姜萱是我朋友,他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你”
“你才多大?!”宋天明冷笑着打断了赵泽君的话,“小屁孩子,少在这冒充社会人。我问你,你和姜萱是不是开了个建筑公司,拿下了高岗村的回收项目?”
“稍等,这里太吵”赵泽君飞快的从办公桌里掏出上次和拆迁办谈判时候用的录音笔打开,然后把电话调成功放扩音,和录音笔一起并排放在桌上,对军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做完这一切,他才对着手机说:“是。”
“好,那就对了。你等下。”
赵泽君刚想录音,不料电话那头,却换了个人说话。
新的声音不急不忙的说:“废话我不跟你多说,给你两条路,第一,这个公司和高岗村的项目归我了,我放你和姜萱滚蛋。第二,环城河里经常淹死人,说不准姜萱喝多了酒半夜淹死在河里,你这两天多看看新闻。另外,你爸妈年纪应该还不大吧,平时出门留点心,别被车撞残废了。”
赵泽君眉头紧皱,自己还是小看了宋总这帮人!
连拆迁办都没想到会有人录音,对方居然早有防备!
至于威胁自己家人,赵泽君虽然愤怒,却并不意外。祸不及家人从来都只是电影里的桥段,这帮道上混的,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宋总”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宋总,我也不认识宋总,我就是个混混,你要是想去告我你就去,不过我提醒你啊,我兄弟朋友多的是,我要是坐牢了,你也没好日子过。”
赵泽君一边示意军子重新关上门窗,一边对着电话说:“好,不管你是谁,开口就要我的公司,我总要问清楚,是为什么吧?姜萱到底干什么了?”
“姜萱这小子踩着我脑袋朝上爬,传出去,人家说我连自己小弟都管不住,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妈了逼的,在建筑公司学到本事,自己另起炉灶,偷偷拿了个大单子,还他妈有没有点规矩了?少废话,你自己选吧,是要命还是要公司?姜萱,你劝劝他呗,舍命不舍财,最后钱也没了,命也没了,何必呢?”
电话那头一阵嘈杂,很快姜萱含混不清的声音又传来,还是那句话,“赵泽君你别搭理他!”
哐当一下,这次隔着电话连赵泽君都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有重物狠狠的砸到了人体,姜萱很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军子脑门上的青筋跟蚯蚓一样蹦起来,牙齿咬得咯嘣作响,电话那头懒洋洋的说:“小萱哥真是条汉子,就是血流的有点多,赵老板,你考虑好没有,再拖下去,不等到他喝多了淹死,恐怕就要流血过多挂掉了。”
“你要我公司,无非就是看上了拆迁项目,你就不怕拆迁发现泽建易主,把项目收回去?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们,公司上上下下,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人,我要是走了,整个公司不稳,你们也不想拿了个空壳公司,却没项目吧?”赵泽君沉声问。
赵泽君的打算,是用钱换人。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年轻人还是很聪明的,难怪十**岁就能当老板。你放心,我不是现在要你公司,你把你们公司的财务辞了,我明天派一个财务去,免费帮你打工,直到项目结束。”
赵泽君脸一沉,对方这个财务比当初华阳派来监管的会计老陈还要狠,泽建公司虽然还在自己名下,但之前赚的钱,和之后所有的入账,都等于落入了这个财务的掌控中。
“想好没有?姜萱伤得可有点重。”电话那头阴测测的问。
赵泽君深深的吸了口气,说:“明天我要姜萱一起回来。”
“这简单,不过我劝你也别想耍花招,我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两次。下次再抓,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电话那头说完,啪得挂了。
“哥,怎么办?!”军子低声说:“等小萱哥回来,咱们就报警吧!”
现在手头有了这份录音,警察肯定要管,就算弄不倒宋天明,短时间之内,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赵泽君却阴沉着脸,缓缓的摇摇头。
报警,只保一时平安,不能保一世。
电话是姜萱的,录音里,对方到底是谁,不清楚,就算去查宋天明,现在的证据,还不够要宋天明永不翻身!
真报了警,警方一旦出面,最大的可能性,是逼着宋天明干掉姜萱,然后毁尸灭迹。
如果等到明天宋天明的人到了再报警,警方抓到现行,倒是有可能借此给宋天明带来很大的麻烦。
但还是那句话,不够让他永不翻身,花十几万找个小弟定罪再容易不过。
而事后,泽建公司、赵泽君的家庭、姜萱的家庭,却要面临宋天明的报复。
手指上猛地一烫,烟已经烧到了末尾,赵泽君抖落手上的烟灰,意识到,自己重生以来,最大考验就在眼前。
姜萱的命,暂时是保住了,明天对方应该会送过来
泽建公司肯定不能给宋天明,但如果等拆迁完成之后,宋天明还是现在的宋天明,自己还是现在的赵泽君,双方的实力对比没有发生本质变化,公司就只能给他。
转移财产肯定来不及,宋天明看来不是第一次巧取豪夺,非常有经验的派驻了会计。
就算明天一大早,自己赶在银行开门时间就把账上的钱都转走,可以后怎么办?
道上混的人和正经商人相比,最大的优势在于没底线,可以肆无忌惮的通过非法手段威逼利诱,跳出规则之外,和规则内部的人竞争
但并非完全无法对抗,对方的最大优势,反过来看,也是他的弱点所在。
跳出规则,虽然不受规则的限制,同样,也不受规则保护,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规则的严酷反噬。
和沈炼相比,也许,宋天明才是一只真正的僵尸,在黑暗中,看似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但在阳光下,会飞快的烟消云散,化为一滩脓水。
赵泽君告诉自己要冷静,首先第一步,在黑暗中先保存自己、保全姜萱、尽可能保住泽建第二步,想办法一脚给这王八蛋踹到阳光里。
铁皮房外机器轰鸣,房内却显得极为寂静。
半晌之后,赵泽君抬起头,望向一直不安的等在一边的军子。
“抽屉里有点钱,拿着,现在去你家和姜萱家,让你们爸妈暂时出去旅游一趟别问我去哪,去哪都行,反正不能再住家里。立刻!”
军子晓得其中厉害,拿了钱匆匆离开。
送走军子,赵泽君深深的吸了口气,换上尽量平和的语气,给老爸发了一条短信,说最近太忙了,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回宜江市。半夜三更的打电话会引起父母的怀疑,短信则比较正常,反正父母知道自己是夜猫子。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给梁实打了个电话。
泽建公司现在没有专门的会计,文职内务后勤这一块,都是梁实在抓总。
电话里很郑重的交代了一番,让梁实天亮就起床,争取在银行开门的第一时间,把公司账上所有的钱都转出来。
最后,拿着电话考虑了几分钟,然后拨通了华阳集团宜江市分公司总经理**的手机。
“喂,郑总,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休息。我遇上点麻烦,想请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沉声问:“嗯,帮什么忙?”
“我想请您明天派人去法院,起诉我们泽建公司诈骗,或者不履行合同,要求法院冻结我们的账户,只能进,不能出。一切费用我来出。”赵泽君说。
“这倒是简单。”**沉默了片刻,说:“但是你要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冻结自己的账户?”
赵泽君即然打这个电话求助,就没准备瞒着**,但是也不能把情况说得太紧急,免得让对方觉得泽建要完蛋了,反而不肯施以援手,他早就想好了措辞,说:“道上有些人想要插手我公司的账目,我必须让公司资金冻结住一段时间,避免外流。事发突然,希望郑总看在合作的情分上,帮泽建一把。”
**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这样,你稍等一会,我给你回电话。”
“好。”
不到五分钟,**回电了:“华阳公司可以去起诉你们,用最快速度冻结你们账户,但是不会参与你们泽建的其他纷争。另外,你个人欠我们王董事长一个人情。”
“谢谢郑总,麻烦您尽快冻结,我会让梁实全力配合华阳。另外,请帮我向王董事长问好。”
电话那头,**并没有睡觉,而是在百里之外省城的一间会议室里。
华阳集团董事长王炎也在,面前还摆着几个餐盘,看样子是才开完会加餐。
**一边吃饭,一边笑道:“王董,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让他欠你人情,这是抬举他。即然你这么看得起他,干脆我出面,帮他把事平了不就完了。宜江市道上没什么有份量的人物。”
王炎低头大口的扒拉着白米饭,含混不清的说:“自己的事,自己平。要是连这点事都对付不了,这人也没什么看头。”
“您这真是”**是跟着王炎的老班底了,在王炎面前说话比较放松,摇摇头说:“您也快四十了,总操人家孩子的心,自己赶紧成个家,将来华阳也好有个接班人,老兄弟们都安心。”
王炎放下筷子,拽了张餐巾纸随意的擦了擦嘴,靠在椅背上,斜睨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怎么,集团里有人开始不安心了?”
**脸色顿时一僵,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集团大了,不是以前的小煤矿,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多,各方面的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正常。”
“有想法是好事啊。”王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拍拍**的肩膀,说:“老郑,你也该有点想法了,这两年让你守在宜江市,辛苦了。别在那窝着了,来省会帮我吧。”
**沉声说:“好。”
“行了,也别那么紧张。蚂蚁缘槐,蚍蜉撼树,不过是几个苍蝇嗡嗡乱叫,成得了什么大事?!”
**站起来升了个懒腰,透过12楼的落地玻璃窗,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满不在乎的说:“看见没,谁屁股下都一堆麻烦。还是那句话,自己的事,自己来平。”
第二天一大早,梁实就去银行门口等着,银行刚开门,他第一个领号,把泽建公司账上的钱,全部转移到赵泽君个人的户头上。
梁实转完账直接去了法院,华阳公司的一个法务代表已经等在法院,两人碰头后,各自给双方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双双进入区法院。
法院的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遇到泽建公司这么配合的原告,好像巴不得对方立刻就能冻结自己账户。
而梁实也见识了一个真正有实力公司的办事效率,即便在宜江市只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分公司,但华阳的法务代表在法院里各类手续几乎是一路绿灯,正常情况下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办完的冻结手续,在几方的通力协作下,不到半天就已经进入了流程,接下来泽建公司的户头随时可能被冻结。
赵泽君让军子在办公室里等,自己去拆迁办办理房屋过户手续,这笔钱是他要尽快拿到手,万不得已之下,这是救命钱。
一直忙到中午回铁皮房,宋天明的人居然还没到,赵泽君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他忍不住要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一辆桑塔纳停在了拆迁工地外。
车上下来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看着三四十岁,烫着一头当前很流行的大波浪,打扮很妖艳,两个身材魁梧的混混一左一右,架着姜萱的胳膊,四人直接来到了泽建公司的铁皮房外。
赵泽君正准备给姜萱打电话的时候,宋天明手下的人终于架着姜萱回来了。
“这什么破地方,简直就是猪圈!”
赵泽君抬头看过去,说话的女人打扮时髦,妆化得很妖艳,穿了一条当下流行的黑色紧身小脚裤,把肥硕的大屁股包得紧紧的,顶着一头染黄的大波浪,脸上一双标准的狐媚眼,徐娘半老长相还不错,只是一脸的骄狂戾气。
送姜萱回来的三个人当中,领头的显然是这个女人,进门之后,一脸鄙夷的四处看了看,不耐烦的挥挥手,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我是赵泽君。”赵泽君站起来说。
女人斜着眼,神情倨傲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赵泽君几眼,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人给你送回来了,叫你们会计来,跟我交接账目吧。”
说完,冲架着姜萱的两个人挥了挥手。
这两人把姜萱朝沙发上一丢,姜萱重重的摔在沙发上,很吃力的仰起头,冲赵泽君咧嘴苦笑一下。
“你没事吧?”赵泽君皱了皱眉头。
姜萱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侧靠在沙发上,大半边身体都是悬空的,一张脸肿得像是猪头,眼睛肿起老高成了一条眯缝,临走时候穿得背心短裤已经变了颜色:一看就是血干了之后凝结出的深褐色,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随处可见伤痕。
有点应了那句话: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没残废”姜萱哑着嗓子,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怪笑。
女人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次给你个小教训,老老实实听话,不然狠得还在后面。说正事,我叫徐艳萍,你就叫我徐姐吧,这段时间我就在你们这里办公了,从今天开始,泽建公司所有的账目,都由我来经手。你现在把账移交给我,还有营业执照各种证件。”
“证件都在抽屉里,管帐的人在外面,下午才能回来。”赵泽君说。
“打电话叫他滚回来,你他妈少跟我这耍花枪,不想要命了是吧!”
徐艳萍大咧咧的坐在赵泽君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的说:“这个公司从现在开始,不姓赵了。告诉你的工人,眼睛放亮点,以后我不叫,包括你在内,不许来这间办公室!”
“还有其他的吗?”赵泽君问。
“电话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你要是想跑也能试试,跑一次,打断你一条腿!”徐艳萍挥挥手:“滚吧!”
“我先带你去医院。”赵泽君吃力的扶起姜萱,两人出了门。
“傻逼,跟宋总作对!”望着两人蹒跚的背影,徐艳萍嗤笑说。
“军子呢?”一出门,姜萱就问。
赵泽君看了看他,“你要干什么?”
姜萱脸上全是血污和肿块,笑得很难看,说:“不干什么,问问。”
“我让他去垃圾场看着,以后垃圾场的钱,不能走公司账。”赵泽君不动声色的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扶着姜萱上了车后排。
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医院,上下检查了一番,姜萱浑身多出软组织磋伤,脑袋上有个一指多长的大伤口需要缝针,轻微脑震荡,右腿有好几处严重的骨裂,外伤严重,好在没内伤。
等到缝了针,赵泽君才问:“那个徐艳萍是什么人?”
“宋天明的姘头,给他管帐的会计。”
姜萱靠着医院走廊窗口,很平静的点上一支烟,淡淡的说:“动她没用。”
赵泽君翻眼皮看了看姜萱,这种很平静的表情,他上辈子在姜萱脸上看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得知公司里那个姑娘出事之后,第二次,是姜萱在大牢第三年元旦,赵泽君去探监时候,那也是赵泽君上辈子和他见的最后一面,不到半个月之后,姜萱就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
这是看淡的生死的平静。
赵泽君提前把军子调去了垃圾场,就是防止军子和姜萱一起发疯。
姜萱望着白色的墙壁,“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这个老东西闻到味道了。你猜猜,谁告诉这老东西的?”
赵泽君看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心中一亮,“任继福?”
“就是他。”姜萱随手把半截烟头在窗台上掐灭,居高零下的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平静的说:“这事坏在我身上,我来处理。你找个宾馆住上十天半个月,别露面”
“你想怎么处理?!”赵泽君瞪着他问。
姜萱笑笑,没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赵泽君盯着姜萱,讥笑说:“学小马哥嘛,单枪匹马去拼命。小萱,你脑子是不是被打糊涂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弄死他,就算你弄死他,你怎么办?是准备一辈子当逃犯,隐姓埋名去金三角,还是吃一颗花生米,让你妈白发人送黑发人?”
姜萱肿着核桃一样的眼睛,眯着眼看着赵泽君,说:“你能怎么处理?报警?只要弄不死他,他一定弄死你。还是说,你心甘情愿把公司让给他?”
赵泽君沉默了片刻,说:“人比公司重要。”
“我们豁出命,废了这么大劲,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凭什么就给他?!这口气咽下去,我怕这辈子都过不安生。”姜萱轻轻的摇摇头。
“我说人比公司重要,没说要把公司给他。”
赵泽君拍了拍姜萱的肩膀,认真道:“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放心,不该咽的气,我们一口都不会咽。”
好不容易稳住了姜萱这边,赵泽君刚离开医院,又接到了徐艳萍的电话。
“**,姓赵的,半个小时之内,给老娘滚回来!”
电话刚挂,又是一个公用电话,老陈打来的,电话那头,老陈急吼吼的说:“赵总,你赶快回来看看,梁工给那娘们带人打了!”
“我知道,你告诉工人,克制。谁都不许跟对方动手!我立刻到!”赵泽君说。
急匆匆的赶回工地,一下车,老陈就带着一大群工人把赵泽君围住了,一个个气冲冲的。
梁实也在其中,脸上肿起来一个很明显的巴掌印子,眼镜断了一截,用胶布包着挂在耳朵上。
“赵总,这小婊子到底什么来头?!太欺负人了,这大半天你不在,你都不知道她简直拿我们公司的人不当人对待!”老陈气急败坏的开腔!
“赵总,你看看,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她指着我鼻子,就操我娘,骂我祖宗,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梁工一个读书人,平时跟谁都客客气气的,上来就挨了两个嘴巴子!”
“赵总,你得为大伙做主,她要是还在这里,我们实在干不下去了!”
赵泽君抬抬手,示意工人们先不要吵闹,仔细的看了看梁实的脸,问:“梁工,没打怎么样吧?你去重新配一副眼镜,去医院瞧瞧,我来掏钱。”
梁实苦笑着摇摇头,说:“眼镜倒是无所谓,将就着还能用,就是耳朵有点嗡嗡的。赵总,不是大家拆你台,这事你真得管管了。”
“就是,我们这哪是在干活啊,简直就是受气!赵总,也就是您的面子,我老陈服您这个人!要是换一家公司这样,我他妈早拍拍屁股走人了!”老陈说。
赵泽君尽量压住火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不瞒大家伙,公司是遇上了点难处,这段时间很艰难,像上次救灾一样,大家伙要是相信我,就留下来,再支持我一次!我跟大家伙保证,多则五十天,少则一个月,我绝对为大伙讨个公道,让大伙好好的出了这口恶气!”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钱,说:“人来是缘,人走不留。我也还是当初那句话,各位都有家有谁要是真不愿意留了,我现在就结工钱,也不怪大伙。”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倒是没一个真要走的。
闹归闹,可泽建公司这份公司至今为止的确很不错,工资水平同行中在中等偏上,从来不拖不欠,老板和气,工作氛围很轻松,各方面都没得挑。
要是真想走,直接走就是了,何必来找赵泽君闹。说到底,之前救灾的情分还在,这就跟家里小孩在外面受了气,第一个想到找大人为他做主出头一样。
老陈叹了口气,说:“赵总,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公司现在出了这种事,你又不给咱们动手,咱们只能找你诉诉苦水了嘛。”
“我明白。”赵泽君拍了拍老陈的肩膀,对众人说:“大伙放心,我赵泽君说出的话,有一句算一句,绝对不会亏了大伙!要是我争不回这个公道,将来大伙指着我的脸啐吐沫,我绝对不说二话!”
“赵总,言重了。”梁实抠了抠还有点嗡嗡作响的耳朵,对大家伙说:“赵总都这么表态了,咱们干活去吧,都是自己人,大家团结一致,别再给赵总作难了。”说完看了老陈一眼。
“行行行,都干活,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以后大家伙尽量少去办公室,不触那个霉头。”
好不容易安抚了工人们,赵泽君大步朝简易房办公室走去。
刚进门,徐艳萍就把一叠账本重重的摔向赵泽君。
赵泽君微微一歪头,账本贴着他的脸飞过去。
徐艳萍杏眼圆瞪,重重的一拍桌子,指着赵泽君骂道:“姓赵的,你玩什么花样!你们公司的账上怎么是空的?户头为什么被冻结了?!”
“玩花样?”赵泽君冷笑说:“你以为我是怎么拿下拆迁回收工程的?”
“你什么意思?”
“账上为什么是空的,你去问拆迁办!前面赚的钱,我一分钱不少全交给了拆迁办,要不然,你以为凭着我一个小公司,怎么拿下这么大的工程?”
“那户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冻结了?!”
“看见工地上的两辆重卡没有?”赵泽君指了指外面,说:“为了这两辆车,我和华阳公司一直在扯皮,人家告我,我有什么办法?宋天明不是厉害嘛,你让他去对付华阳集团啊?!”
徐艳萍眯着眼睛打量了赵泽君几眼,“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我从十六岁就开始做账,这点猫腻我不懂?欠账还钱,我不要那两辆破车,等到拆迁完了,还给华阳集团,到时候你们账上的钱,你一分钱都带不走。”
“随你的便。”赵泽君说完,转身离开办公室。
徐艳萍想了想,对两个混混说:“你们两在这里看着,我去银行查查,是不是他说的那回事。”
“徐姐,这小子狂得狠,教训教训他!”一个混混说。
“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和姜萱一样。现在还用得上他,别逼的太紧,等到工程完了再和他算账。不让他见点血,道上人还真以为宋总这两年吃素了。”
深夜,工地上机械轰鸣,一个身形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钉子户贺大鹏家的三层小楼后围墙外,在窗户上咚咚咚,两长一短敲了三声。
十几秒后,用铁皮加固的后窗吱呀一声打开,任继福从窗口冒出个脑袋,骂骂咧咧的说:“他妈的,怎么搞到现在才来,老子要饿死了”
“楼里不是有方便面吗?几天不见,你口味还养叼了嘛。”来人抱着膀子,似笑非笑的说。
看清这人面貌,任继福一愣:“是你?赵赵总,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出来一趟,我有事找你。赚钱的事。”
“啊?能赚多少?”
“你跟我来,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慢慢跟你说。”
“好好好,你等下,我和大鹏说声。”
几分钟之后,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贺大鹏家的小楼,在夜色掩护下,离开高岗村拆迁工地。
“赵老板,什么好事关照我?”任继福问。
赵泽君点上一支烟,“当然是大好事,事情做成了,除了我们之前讲好的,我另外给你二十万。”
“二十万!我的天!”任继福大吃一惊,想都不想就连连带头:“我干了!”
赵泽君笑道:“你也不问问,我要你办什么事?”
“对啊,什么事到底?不会是杀人吧?”
“放心,要杀人,我也不会找你,你不是那块料。”
“那是什么事?值二十万,不杀人,难道是贩”
“别瞎想,不违法。”赵泽君挥手打断了他,贴着他耳朵,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任继福神情一变,紧张起来。
赵泽君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百元大钞,在手里啪啪的拍着,“这里有两万块钱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想要赚钱,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任继福犹豫了片刻,一咬牙,狠狠的呸了一声,一把把钱拽过来塞进怀里,“妈的,二十万,你让我把我老子坟抛了都成!不就这点事嘛,我干了!”
“好!”
“呦,任继福,今天怎么回来了?”
地下赌场办公室里,大洪一边做账,一边抬眼扫了一眼任继福,戏谑说:“听说你小子在高岗村当钉子户,骗了不少钱吧。”
“大洪哥,我就是帮帮朋友的忙,赚几个小钱花花。”任继福陪着笑给大洪递了支烟,殷勤的掏出打火机点上了,说:“我赚那几个钱,还不是为了还赌场的债嘛。”
“你知道就好。”大洪看了眼任继福递过来的香烟牌子,“烟不错嘛,有钱赶紧还,最近上面老大催得紧,我帮你兜着在,你小子别以为躲到拆迁工地就没事了。”
“是是是,我哪能不知道好歹。”任继福掏出一个信封,依依不舍的递给大洪,“这五千块钱利息,我先还上,大洪哥,您再宽限宽限,在上面大老板那帮着说说好话。”
大洪接过信封,打开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见果然都是百元大钞,很是意外,“你小子可以啊,看来当钉子户真挺赚钱。”
“嗨,赚的都是苦命钱,大洪哥,你可不知道,那鸟地方断水断电,天天吃方便面,还他妈得干啃,根本不是人过得日子。关键是没人打牌,我这哪受得了,这不,出来放放风,歇几天,玩几把,我再回去。”
“玩几把?赌场里一大堆事,你当这里是疗养院呢?”大洪把信封随意的塞进抽屉里,挥挥手:“回来正好,跟着干活去。”
于是,任继福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大部分时间,在高岗村陪着贺大鹏当钉子户,偶尔回赌场混个半天一天,美其名曰放松,打打牌,帮着赌场干干活。
就这么过了快有十天,这天夜里,任继福背了个包,主动找到了赵泽君。
“赵老板,你要我找的东西,都在这里。喏,这是赌场的账本,欠条对了,还有录音!”
赵泽君打开袋子,拿出一本账本翻动着。
账本不是原件,有些是复印的,有些是照相机拍下来洗出来的照片,最后拼凑在一起。
不过内容很清楚,账本里的流水很惊人,每个月都有大笔的金额进出,绝对不是什么小赌怡情的问题。
同时,账本里还记录着逢年过节的送礼,时间、对象、金额数目礼品清单历历在目。
“这么容易就到手了?”赵泽君看了看任继福。
“别人去肯定拿不到,我在赌场混了好几年了,都是哥们兄弟,谁会提防我啊?我趁着大洪抽那东西的时候,把保险柜钥匙复制了一把。还得说赵老板你有眼光,这事,找第二个人,还真办不成!”
任继福得意洋洋的邀功,还不忘了捧一捧自己的大金主,说:“再说了,谁能想到你赵老板来这一手。更想不到你让我去做,咱们以前还可是有仇的,对不对。”
“仇人也可以变朋友嘛,事情办成了,我日子好过,你小子不但有二十万好处,之前的赌债也不用还了。咱们现在是统一战线。”赵泽君意味深长的说。
“对对对,这个词说的好,统一战线!”
“这是什么?”
赵泽君从包里翻出一大叠照片,上面都是不堪入目的女性身体。
任继福支支吾吾的说:“嘿嘿嘿,赌场经常有人欠账不还,抓了老婆女儿来拍照。”
见任继福神情闪避,赵泽君盯着他瞧了一会,“你在赌场,就负责干这个事?”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任继福讪讪的说。
赵泽君稍稍一沉吟,“那些欠钱的,总有反抗的吧?你们怎么办?”
“那当然有了”
任继福献宝似的,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赌场里是怎么对付欠钱不还的硬骨头的,赵泽君听完之后,说:“你能拿到证据,我再给你加一万。”
“我试试!”
“行,东西先放在我这里,我去处理下。你好好干,最后亏不了你。”
任继福乘着夜色,重新回到了三层小楼。
赵泽君想了想,给军子打了个电话,把军子从垃圾场叫回来,向他交代了一番。
“你拿着这些东西,连夜坐车去外地,找个尽量偏僻的打字复印店”
2002年7月31号,赵泽君很难忘记这个日子。
上辈子,这天夜里凌晨三四点,高岗村中一家钉子户忽然着火,消防队赶到的时候,驻守在房里的钉子户已经被火烧身亡。
之后,高岗村剩余的一百多户,包括赵泽君家在内,不到一周全部搬走,拆迁工作顺利完成。
调查结果是天干物燥,煤气泄露,大概由于有火星,引发了火灾。而拆迁办宝业公司的钱主任,因为工作存在巨大失误,被调离岗位,接受调查。
7月30号,太阳终于落山,夜色渐浓,高岗村的工地变得异常的安静,好几家负责回收、拆迁的公司,不约而同的在这天选择了这几天在夜间休息,乘着月底结算工资、给工人放假。
一辆板车,在夜色来到了三层小楼的后方,车上堆满了很多鼓鼓囊囊的大蛇皮袋,封口扎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拉车的人弯腰驼背,带着大大的草帽,脖子上围着毛巾。
拆迁工程是块大肥肉,参与的19家公司想要一点不剩的吃完不太可能,不少单干收垃圾的会乘着夜里,来工地废墟上捡点便宜,经常有这种拉着板车的收垃圾的在夜里来偷点垃圾,只要不是面对面遇上,不是成群结队的,倒也没什么人管。
板车来到三层小楼后面,拉车人向四周看了看,拿下遮挡在脸上的草帽,露出用毛巾围着的脸,对已经等候在三楼后面的任继福低声说:“这些东西暂时放在楼里,别处不安全。”
虽然看不见全脸,但是熟悉的人还是可以认出来,这人正是军子。
“你可算来了!快点快点!”任继福不耐烦的说,和军子一起,把十几个大大的编织袋全部搬进小楼。
“人呢?”军子沉声问。
“晕过去了,你等会!”任继福从二楼,吃力的抬下了一个睡的迷迷糊糊的人,正是钉子户贺大鹏。
“你们老板真会给我找麻烦,还要在饭里下药,至于吗?等他醒了,我这怎么跟他解释?”
“这些东西不能给外人看见。他回来之后,你就跟他说,是拆迁办干的。”
“他能相信吗?”任继福疑惑说。
“少废话,你还想不想要钱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要是被外人看见,不光我们倒霉,你跟着也没好日子过。你以为宋天明能放过你?”军子一瞪眼。
“得了得了,你跟你们老板说,尽快把剩下的钱给我,不管事情成不成,该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豁出去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军子把昏迷中的贺大鹏搬上板车,盖了一层帆布,重新戴上草帽,拉着板车猫着腰离开高岗村。
送走了军子之后,任继福先是把那些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全部扛到三楼,这里平时没人来,他和贺大鹏的活动区域主要也就是在一楼二楼,就算贺大鹏回来了,也未必会立刻发现这些东西。
搬完之后,任继福坐在二楼里开了瓶啤酒,边吃边琢磨。
宋天明和赵泽君两个人有矛盾,赵泽君利用自己去偷宋天明赌场的证据,想整倒宋天明,这很正常。楼上那些袋子里,全是各种复印件和宣传标语,看起来,赵泽君是要把事情闹大。
要是他能整到宋天明当然最好,不光能赚一笔,赌债自然就不用还了。
这也是任继福愿意帮忙找证据的主要原因之一。赌场高利贷利滚利,沾上就算完了,倾家荡产都还不起,他当初也就欠了四万多块钱,期间还零零碎碎的还了两三万,现在反而变成了12万,眼看着是越还,欠的越多,宋天明要是不倒,他这辈子都要给赌场白干活。
那些证据的份量,任继福比谁都清楚,一旦曝光,弄倒赌场和大洪肯定没问题,平时宋天明虽然不在赌场露面,都是幕后操纵,但是赌场里那些破事性质实在太恶劣,稍稍一牵连,宋天明绝对跑不掉。别的不说,就凭大洪那个怂人,肯定得把宋天明招出来。
何况,还有账本上,那些收礼的对象!账本一旦曝光,这些人恐怕第一个就不放过宋天明。
问题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宋天明是什么人?在宜江市道上混了多年,方方面面都有一定的能量,赵泽君无非是才窜起来的一个小老板,除了泽建公司之外,没有任何能量,他真能和宋天明掰手腕子?
万一,宋天明这次逃过一劫,接下来肯定要报复!
当时被二十万的好处砸晕了头,此时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这二十万,还真不是那么好赚的。宋天明不倒,稍稍查一下那些证据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很可能怀疑到他头上了。
到时候,就不是还十几万高利贷那么简单了,自己这条命八成得填进去。
想到这,任继福又有点后悔起来。
他不是后悔答应赵泽君找证据,而是后悔钱要的少了!
妈的,才20万,就让老子提着脑袋帮你对付宋天明?老子要是不帮忙,你自身都难保,用二十万就买个平安?
做梦吧你,你骗走老子的那几套房,拆迁算算都不止二十万!
这二十万,只能算是你补偿老子的。拿老子的钱,让老子帮你办事?你当我傻啊!
还有贺大鹏也是个麻烦,按照赵泽君指示,晚饭的时候把迷晕了。可是等对方醒过来之后,真能相信这是拆迁办干的?不太可能吧,八成还得怀疑自己。
到时候,和贺大鹏约定好的那些好处费,又是好一番扯皮。
算来算去,怎么算,老子都是亏了!
任继福一个人在昏暗的蜡烛光里,阴阴的琢磨了很久,最后狠狠的喝干一口啤酒,下了个决心。
等赵泽君派人来拿这些证据的时候,再狠狠敲他一笔!
至于这些证据也不留给赵泽君,拿到钱之后,一把火烧了!省的将来宋天明找我麻烦!
连带之前的二十万,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什么拆迁,什么高利贷,都和我无关!让赵泽君和宋天明狗咬狗去。
老子手头有几十万,到哪不能潇洒?干吗非留在宜江市当孙子?
打定主意,任继福心情大好,自觉的这想法简直绝了,即能拿到钱,又免除了后患,还顺带出了一口恶气,狠狠的坑了赵泽君一把!这叫什么来着,一箭双雕,不,三雕!
就这么办!
吹了蜡烛,睡觉,难得今天外面安静,正好美美的做一个发财梦,明天一醒,老子就是有钱人了!
31号的凌晨,空中没有半点星光容身的缝隙,一片片乌云连接成片,像个巨大的黑幕,笼罩在高岗村的上空。
睡在二楼的任继福喝了酒,睡到半夜被尿憋醒了,爬起来迷迷糊糊的找空瓶子撒尿,就觉得空气里有股子很难闻的气味。
“什么味道不对”
他一个机灵醒悟过来了,这他妈的是煤气!
院子里的煤气罐漏了?不可能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漏?
他赶紧拿了手电筒,从窗子里升头朝外看,手电筒还没打开,院子里忽然出现一个亮点,在漆黑的眼里显得特别的刺眼。
紧跟着,这个亮点在他的视野中骤然放大,瞬间就充斥了视野!
这一瞬间,任继福脑海中灵光一现,好多事和过电影一样,闪电般串联在一起!
他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空气中的火焰陡然向中央收缩了一下,像是时间发生了一个定格,紧跟着,蓄满力量的火焰轰然爆发!
轰隆,以三层小楼为中心,剧烈的火光冲天而起!
在火光中,三层小楼最顶上的那一层,似乎放了一个大大的礼花,数不清的纸片、各种材料的卡片,如同一只只火中的精灵,漫天飞舞,很多在落地之前,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但更多的,在爆炸的冲击力中,或是完整,或是残缺的,飞向了高岗村拆迁现场的各个角落。
仅仅十分钟过之后,高岗村外就响起了呜呜呜的救火车鸣笛声,大批的人赶向现场。
火灾很快被扑灭了,曾经的三层小楼已经成了废墟,只剩下一面墙还凄惨的矗立在原地,随时摇摇欲坠。
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从现场抬出来。
于此同时,消防队还在现场,发现了数不清的奇怪碎片,这些碎片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更多的烧成了焦炭。
记者是城市中消息最敏锐的人群之一,灭火后不久,高岗村外就出现了记者的身影。和消防队一样,这些记者同样在高岗村的废墟里,发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碎片。
随意一块碎片上,都透出着触目惊心的信息!
拆迁办的钱主任也来到了现场,看到这些碎片之后,心中巨震!
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主任,这些东西我必须向上级汇报。”消防队指挥官对钱主任说。
宜江市郊区。
“额”一声很恐怖的呻吟,像是老鸡被掐断了脖子,臭水沟边上缓缓的坐起一个人来。
贺大鹏揉着头,脑仁子都在发疼,茫然的望着四周的农田。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的记忆,就是和任继福在二层小楼里喝酒,喝着喝着,就迷糊了。
“难道是这王八蛋做了手脚,麻翻了我?”贺大鹏倒是也不傻,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可是他打破头也想不通,任继福为什么要这么做?
麻翻自己,对任继福没有任何好处,就算是自己死了,失踪了,房子也轮不到任继福来接手,相反,之前答应他的好处费他也拿不到一分钱。
“真是见了鬼,这小子到底憋着什么坏?一开始跑来说要帮我忙,现在又朝我下黑手我操,他不会是拆迁办派来的吧!”
想到这,贺大鹏赶紧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最近的省道边上,招手拦车。
路过的几辆车都没有停,但是车牌都是宜江市的,贺大鹏稍稍放心了点,看来还在宜江市附近。
在宜江市重拳整治网吧市场后,想找一家黑网吧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军子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在郊区找到了一家隐藏在居民房中的黑网吧。
他坐在房间最拐角,先按照赵泽君教他的,挂上了一个国外的代理,防止被追踪到,才登陆了宜江市论坛。
这是一篇早就写好的帖子。
“你们看见这篇帖子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我的朋友帮我发的。
我叫任继福,住在高岗村,一次意外,我沾上了赌博
赌债越滚越高,从四万,变成12万,每天都在增加,我根本还不起,老婆孩子都不要我了,为了逼我还债,他们把我从车上推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我生不如死,不想活了
但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宋天明一起,这种人多活一天,就不知道要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我偷了很多他很多违法的材料,放在楼里,我死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看见,看不见也没关系,前几天,我就把这些材料寄给了纪委法院公安局
宋天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最后,用我的教训,告诉大家,远离赌博,远离高利贷。
”
写完之后,军子又把几张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一些很重要关键的账目照片,附在文章之后。
紧跟着,他打开好几个国内知名网站,把同样的内容一一发布。
几乎与此同时,宜江市某个大排档中,宋天明的姘头,徐艳萍正带着那两个和她一起驻泽建公司的小弟吃宵夜。
大排档本来很热闹,不过因为已经是深夜了,本来就没什么人,这几个一看就是流氓混混的家伙朝里面一座,吆五喝六的吹牛逼,仅剩的两桌人也匆匆吃完,结账离开。
酒杯刚举起来,大排档的帘子掀开了,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
“**,没看见这里坐着人啊”一个小弟抬头就骂,话说到一半,却收回去了。
门口进来的,不是送烧烤的农村小妹。
姜萱脑袋上包着一圈纱布,腋下还夹着拐杖,笑呵呵的进来,四个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的年轻小伙子紧随其后。
几个人一进门,就围住了徐艳萍这一桌。
徐艳萍丹凤眼一眯,“姜萱,你想干什么!”
两个小弟刚要有所动作,跟着姜萱来的四个人,不动声色的靠前一步,两个架住一个,四把匕首顶住了两个小混混的后腰。
徐艳萍一双眼睛眯了起来,恶狠狠的说:“姜萱,今天你敢动我一根毛,老宋要你全家的命!”
姜萱随手摸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拿起来看了看商标,嘴角一翘,自言自语嘀咕说:“可惜了,一个瓶子回收,还能卖两毛钱呢。”
“你什么意思?”
徐艳萍的话没说完,姜萱猛地手腕一翻,酒瓶重重砸在她的头顶。
“宋天明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姜萱把半截酒瓶随手丢到一边,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红房子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都带走。”
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车门大开,安静的等待的红房子外。
从凌晨五点半被第一个电话吵醒之后,整整一天,宋天明就再也没安生过,一直处于暴走边缘。
不停的有各路关系打电话过来,道上的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好点,急吼吼的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些关系户和领导,张嘴就是破口大骂!
“李所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网络上都传来了?妈的,网上的人怎么知道?”
“老赵,我他妈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能不懂,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人都牵连进来?”
“废话,当然不是我,我就是想要整人,也不会把这些东西都爆出来!那他妈是自己找死啊!”
“什么?好几个部门都收到了实名举报材料?任继福举报的?任继福是他妈的什么人?我根本没听说过!”
这些年,在道上混,在生意场上混,宋天明心狠手很做事绝是出了名的,因为这个,他在宜江市打下了一片天,同样是因为这点,他树敌太多,想至他于死地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光是赌场放高利贷这一条,就不知道害的多少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些人个个都有十足的理由和动机跟他拼命。还有最近那个泽建公司,同样有嫌疑。
但是对方到底是怎么拿到那些证据的?难道是除了内鬼?
一时间,宋天明即想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法确定这是谁干的。
但是多年的混世经验,让宋天明养成了一种像野兽般敏锐的直觉,他本能的察觉到,这次事情闹大了,恐怕不是疏通疏通关系就能解决的!
不说别的,光是泄露出去的那一份送礼清单,上面的每一个人,原本是他的盟友,现在个个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犹豫了半天,他一咬牙,战战兢兢的打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之后,对面一个沉稳的男声,说了一声喂,就没在开口。
“杨老,我是小宋啊”宋天明谄媚的说。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对面的男声就很平静的打断了他:“我不认识什么小宋,你打错电话了吧。你是从哪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打过来!”
说完,啪得一下挂了电话。
握着电话,听着对面传来的规律而毫无生气的嘟嘟嘟忙音,宋天明如坠冰窖!
完了,这次彻底完了!
这已经不是要多少代价才能继续让他在宜江市混下去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命!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跑路!
宋天明呼吸粗重,头青筋暴起,重重的一拳打在实木办公桌上!
他不甘心!这么多年,从一个煤矿看场子的小混混,一步步,经过多少血拼,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财富,就因为这么件根本不知道原因的破事,要放弃一切,从头开始!
感情上,不甘心,但理智上,却只能强行压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活着,等这次事件风波平静下来之后,他在改头换面,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打开保险柜,急匆匆的从里面取出现金装进背包,然后给姘头徐艳萍打了个电话。
别的人都可以不带,徐艳萍一定要带走,这个女人帮他管帐,知道他太多的秘密。
还有个不能说的想法。男人跑路,带什么都不如带个有姿色的风人,闲了能解闷,没钱了,还能靠她赚路费。万一遇到过不去的坎,漂亮女人也是个不错的筹码。作用多多。
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徐艳萍那头却一直在关机中。
“操!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宋天明情急之下,也顾不上等徐艳萍了,匆匆的发了一条短信:出事了,老地方见,带上钱。
最后,把保险柜里的那把黑星手枪检查了一遍,子弹压上膛,打开门就朝外走。
刚出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响!
紧跟着,打碟领舞小姐的尖叫声,手下的叫嚷声,乱成一片。
从二楼看下去,曾经带走姜萱的黑哥睁大眼睛,仰面朝天躺在血泊中,一把五连发猎枪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地上。
宋天明毫不犹豫转身就逃,想要从二楼的窗口跳下去。
不等他钻出窗口,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从旋转楼梯冲上来,隔着走廊作为掩体,黑洞洞的微冲枪口指向宋天明和手里的大包。
“宋天明,你涉嫌开设赌场、非法持有枪支、勒索、重伤致人死亡、偷税漏税”
宋天明一咬牙,身体朝前用力窜出,整个人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随着的袋子。
楼下早就有警察严阵以待,他刚落地,一群民警就举枪围住了他。
“小心,他有枪!”有人眼尖,一眼看见了宋天明手里握着的手枪。
“别开枪!”宋天明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就要扨枪举手投降。
哪知道他的手刚刚一动,一名警察大概是过于紧张,以为他要负隅顽抗,忽然扣动了扳机!
紧跟着,连锁反应一般,一串火蛇。
哒哒哒
微冲子弹毫无阻碍的钻进了宋天明的胸膛,带起几篷血花。
宋天明身体保持了微微举手的姿势,晃了晃,一声不吭,直挺挺的朝后倒下,咚的一声,重重的砸水泥地面上。
警察闪电般冲上去,飞快的伸出两根手指在宋天明的颈部大动脉上探了探。
“报告,报告,嫌疑人持枪反抗,我方开枪将其击毙!重复一遍,已将嫌疑人击毙!”
说完,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轻轻的抹平了宋天明死不瞑目圆瞪着的双眼。
一场轩然大波,突如其来的掀起惊涛骇浪,又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暴烈方式,以宋天明的死为终结,重新风平浪静。
网络上的绝命书、现场的调查、以及活着回来的贺大鹏提供的信息,各方面证据综合在一起,一切都拨云见日。
事情很简单,在赌场欠下高利贷的任继福,对人生绝望,选择了和宋天明同归于尽。为了扩大影响,任继福通过正在拆迁中的贺大鹏,利用煤气罐爆炸自杀,并且把证据公诸于世。在自杀之前,为了不连累贺大鹏,打晕他送走。
宋天明公司会计徐艳萍主动投案自首,交代了大量宋天明作奸犯科的证据,办成了铁案。另外,事后证明,被当场击毙的另外一个人,是公安部的级通缉犯,身负两条命案。
宋天明本人持械拘捕,被当场击毙,手下的主要人员,纷纷被抓,依法等待审判。
此外,市里果断出手,对一批出现在宋天明的送礼名单上的人,进行调查。拆迁办的两位主任,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存在管理漏洞,没有事先发现提前预防,间接坐视了事故发生,被调离岗位。
细究之下,其实是有一些漏洞的,比如这个任继福,即然有证据了,为什么宁可去死,都不报警?还有,熟悉任继福的人,都觉得这种做法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但是,没有任何人为一个无赖去出头,就连任继福的堂哥任必达都觉得这是任继福的报应。
各方面都很满意目前的结论,这是最好的结论,也是唯一的结论。
钉子户不存在了,拆迁工作可以顺利进行打掉一个黑恶团伙,整肃了社会治安处理了一批违法违纪官员,赢得老百姓交口称赞
宋天明本人一死,带走了诸多秘密,死无对证,仅仅依靠那些所谓的证据,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
在高岗村的废墟上,赵泽君和姜萱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
赵泽君问:“你没事吧?”
姜萱摇头:“我本来就不属于老宋的心腹,明面上,就是他建筑公司的一个普通雇员,再说了,道上人人都知道,我差点被老宋弄死了。”
“你这口气,现在能咽下去了吧?”赵泽君又问。
姜萱神情古怪的点点头,望向远处的拆迁工地,嘴角一挑,笑得有些讥讽,说:“没想到,居然直接把老宋给毙了。你猜,这是不是”
“我不猜,也不想知道!”赵泽君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嗯,过去了就不说了。不过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姜萱说。
赵泽君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望着姜萱,神色平静的说:“小萱,我送你一句话,你记住了。”
“你说。”
“人再高明,高不过天势力再大,大不过地。和谁斗,都别和天地斗。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去走宋天明的老路。”
高岗村事件来得快,平息的也快。事件的源头,高岗村反而没有走入舆论的风口浪尖,在公众的视野中渐渐的淡出。
然而在高岗村内部,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却比上辈子要大的多。
上辈子,这次事故导致了拆迁办真正管事的副主任被撤职,这辈子,两个主任都被撤职。高岗村的火灾,虽然是任继福自杀行为,但带来的影响比上辈子要大得多,作为主管拆迁工作的两个领导,冯、钱二人存在严重的玩忽职守,被撤职调离。
钉子户贺大鹏算是捡了一条命,终日惶恐不安,赖以讨价还价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再没有谈判的资本,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通用的补偿条件,签订协议,换了一套别墅。至于补偿款,除了三年几万块钱的房租之后,多余的一分也没有。
赵泽君的泽建公司,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高岗村拆迁工地上的一霸,其他公司看泽建公司员工的眼神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羡慕、畏惧,甚至带着讨好些,连偶尔路过泽建的铁皮房子附近时,各公司的人,都下意识的保持了安静。
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泽建公司和宋天明案件有关,但是宜江市建筑行业内,泽建公司却俨然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而泽建公司内部,之前因为徐艳萍欺负人带来的那点怨气全部消失不见,赵泽君个人的声望,在公司内部达到了一个从所未有的新高度。
至于高岗村的爆炸,赵泽君想过几次,也没想到真正的原因。
也许真的就是个意外呢不过这不重要,他不是刑侦,不需要操这份闲心。上辈子,7月31号凌晨发生了爆炸,这辈子,同样时间地点,爆炸依旧发生,这就足够了。
泽建公司又一次稳稳的控制在手中,华阳集团撤诉,公司账户解冻,重新把之前转移的财产转回账上,公司账上的钱每天都在增加,到最近一次赵泽君查账的时候,公司盈利已经和他个人买房回迁收益持平。
此时,拆迁回收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接近尾声。
和最早的预测一样,拆迁回收工作的利润很大,远远超过了拆迁买房子的收益。
当然,这笔钱理论上是属于整个泽建公司的,除非真到了万不得已,否则赵泽君不会去动这笔钱,账上的钱,一部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一部分用于开拓未来业务,壮大公司。
此外,还有给拆迁办40的赞助。
尽管经手的两位主任倒台,赵泽君并不准备赖这笔账,相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堂堂正正的举行了一场小小的捐赠仪式。
新生的泽建,需要一层神秘光环来震慑各路牛鬼蛇神,同样也需要信守合约,值得信赖的业内名声,去争取未来的业务。
这天上午,赵泽君正在铁皮房里,重新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办公,接到了老爸老妈的电话。
风平浪静,爸妈回宜江市了,已经到了火车站。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自己那个多年没见面的表妹周娜。
赵泽君挂了电话,通知任必达自己这一两天带着父母去看房。自己住铁皮房工地没问题,爸妈即然回来了,得尽快买套房子,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然后去看房。
“姜萱,你能开车不?”赵泽君问坐在办工作对面看账本的姜萱,说:“开车带我去车站,接我爸妈。”
“行啊。”
两人开着小面包车到了火车站,刚停好车,走到火车站门口广场上,老远就看见赵涛夫妻。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打扮时髦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三个人身边放着行李,正在火车站出口张望。
“爸妈。”赵泽君迎了上去。
赵涛对姜萱点了点头,周娅则一只胳膊挽着时髦女孩,笑呵呵的问女孩:“娜娜,你和你表哥十几年没见了吧,看看还能认出来嘛?这两个小伙子,哪个是你表哥?”
姜萱和赵泽君同时笑了,周娜先看了眼姜萱,摇摇头,说:“我哥没这么帅。”然后又望着赵泽君,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笃定说:“你是我哥。哥,你肯定认不出我了吧?”
“眉宇间有点印象,走大街上恐怕不敢认。”赵泽君也盯着女孩上下打量了几眼,挑挑下巴,对周娅笑道:“她小时候胖得和桶似的!”
周娜不干了,脸一红,拉着周娅撒娇,说:“嬢嬢你看他,一见面就欺负我!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哥这不是在夸你张漂亮,苗条了嘛。”周娅拍着周娜的手背笑道。
“对对对,上车上车。”赵泽君和姜萱拎着行李朝停车方向走。
上了面包车,姜萱和赵泽君坐前排,赵涛夫妻带着周娜坐后面,周娅拍拍赵泽君肩膀:“你妹妹难得来宜江市一趟,你别整天就在公司里泡着,抽空带她到处玩玩。”
说完,不等赵泽君说话,又问姜萱:“小姜萱,你腿怎么了,刚才看你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不是工作偷懒,被赵总打瘸了嘛。”姜萱一边开车一边笑道,他腿还没完全好利索,走路姿势不太自然。
赵涛周娅都没当真,唯独周娜吃惊说:“真是我哥打的?”
“嗯!”赵泽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公司有规定,不听话的,男的打断腿,女的打烂屁股!”
“你这孩子,一见面就吓唬你妹妹!”周娅笑着推了赵泽君一把,周娜也明白过来,俏生生的瞪了赵泽君一眼,对周娅嘀咕说:“我哥真没正形!”
开个玩笑,倒是缓解了些亲戚多年没见面的生疏感,聊了几句高中高考和赵泽君的生意,熟络了之后,周娜拍了拍面包车座椅,说:“哥,你不是大款嘛,怎么不买个好点的车?这车开着多颠啊?”
“二十多万的大车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喜欢,下次我带你去坐。”赵泽君问。
周娜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们有个同学家里就买了辆越野车,比小轿车高出一截呢,坐着超级潇洒的!”
姜萱和赵泽君忍住笑,赵泽君说:“行,明天就带你去坐。”
周娜从后视镜里看见赵泽君和姜萱古怪表情,疑惑的问周娅:“姨妈,我哥是不是又在骗我?”
“你别听他瞎说,这孩子,满嘴跑火车!”周娅笑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吃完饭,一家人一点儿倦意都没有,周娜年轻好动,家里一商量,直接去看房。
任必达早就做好了接待准备,听说赵泽君父母也来,借了一辆皇冠,已经等在了宾馆停车场,他亲自开车,带着他们去之前选定好的几套房子一间间现场看房。
任必达做房地产生意,宋天明、泽建公司、高岗村,这些字眼对于他都不陌生,这次见到赵泽君,态度上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股子巴结。
连小女孩周娜都看出来了,别看表哥开了个破面包车,可这个开豪车的任总,在自己表哥面前,就像是个跟班打杂的。
看来这个表哥,不仅真有钱,还是个地头蛇。
按照赵泽君的原则,任必达一共准备了五套房,最后周娅和赵涛共同看中了一套二手房。
六层的小高层,第二楼,建筑面积115平方,由于是小高层,公摊面积实际面积很大,三室两厅,南北通透。
精装修的房子,才住了没两三年,买下之后,直接入住,省了不少心。
“就是价格上是不是有点贵了。”周娅有点舍不得,挂价是2200,比市里房屋均价要高出接近一半呢。
“老任,你看呢?”赵泽君问。
任必达大咧咧的说:“赵总你来买房子,我实话实说,这房子,是我去年从人家手里买来的,囤积着准备卖个高价。我买进来的时候,是1700,叔叔阿姨,看着给个价就行。”
赵涛夫妻也不知道该给什么价格合适,高了吧,那是花儿子的钱,低了吧,好像又显得欺负人家。再说,这个任总肯定不会把买进价格的真实价格说出来,这1700,到底是高是低,不好判断。
赵泽君笑笑,说:“一把付20万,今天就办手续吧。”
“赵总怎么说,就怎么办!”任必达朗声笑道。
周娜在一边听着有点傻眼,20万的房子,说买就买了?!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过家家似得。
有钱办事就是快,一家人才在宾馆住了两天,就搬进了新房子。
宋天明事了,泽建公司按部就班收垃圾捡废品,账目上的数字保持每天都要朝上跳一跳,偶尔沈炼这帮人在垃圾里发现了值钱的好玩意,这个数字跳动的幅度就会比较大。
赵泽君还真抽出几天时间,陪着表妹周娜到处玩。
接触久了,发现沪市小妞的那点子毛病,周娜身上一样不少。娇气、爱显摆也不能说只有沪市小妞有,大部分小妞都有当然,小妞们的优点,在周娜身上也很明显,时髦、爱美爱打扮、会花钱
赵泽君陪着她逛了三天,从早到晚,就一件事,逛商场!
“哥!我要这个!”
“哥,我要那个!”
“哥,你说那两个哪个好?!”
赵泽君实在头大,一挥手:“都买!”
“算了算了,好贵,而且都是淘汰下来的尾货,不如回沪市买”
商场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真买的倒是没几样,不过吧赵泽君腿都逛细了一圈。
逛完街,又拉着赵泽君去做头发,这帮小妞尽选人多的地方去,拿着本时尚杂志,等位子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一点儿都不嫌烦。
“哥你觉得我当模特怎么样?”周娜学着杂志上模特的姿势,趴在桌上,对赵泽君做了一个翘臀的动作,顺带抛了个大大的媚眼。
身条很正,赵泽君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瞪眼说:“哪家正经姑娘去当模特?!坐好!”
“老古董,老思想!等我上了大学,就去选修体型课!将来拿个全国冠军给你看!”
“你不知道模特后面都是有大款支撑着吗?”
“对啊!所以我问你,我当模特怎么样呢!”周娜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赵泽君肩膀:“眼前这位帅小伙子,不就是现成的大款吗!”
赵泽君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身上那点子杀气要被这小妞磨干了!
“你哥这点款,最多捧一个乡镇级别的模特。”
赵泽君丢下一张卡,“里面有点钱,看上啥就买点啥,遇到流氓,给你姜萱哥打电话。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到底你是我哥,还是他是我哥!我才不去找他呢,整天开着个破重卡,老土死了!哥我跟你说,他不是我的菜!”自从上次尝试过20万大车的滋味后,周娜再也不往工地跑了。
“我也没说让你吃他啊!”赵泽君一拍脑门,“我真有事,你听话,乖乖的,一个人逛逛街。”
“我要去酒吧玩!你陪我一块!”
“自己去,最好遇上臭流氓,给你拐走了我省心!”赵泽君赶紧闪人。
赵泽君还真有正事要办。
上次华阳集团帮了自己一个忙,如果**不出手,泽建公司账上的钱肯定会全部被划到宋天明名下,宋天明一倒,这笔钱上缴,泽建这场拆迁,基本就算是白忙活了。
这个忙虽然不大,但人家肯帮忙,是情分。事情完了,赵泽君不能黑不提白不提的装没这码子事。
来到华阳集团的二层小楼,原本门口停着的一溜排大货车不知去向,还有些工人在朝外搬东西。
“郑总,怎么回事,这是要搬家?”
**的办公室里也乱糟糟的,**站在文件柜前整理着。
“呦,赵总,你坐你坐。小李,倒茶。”**回头看见赵泽君,然后冲门口叫了一声。
“不麻烦不麻烦。”赵泽君挥挥手,坐下来笑道:“上次郑总仗义出手,我特意上门来感谢了。”
**放下手中的活,随手找了个抹布擦擦手,坐在赵泽君对面,递了根烟过来,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倒是我要恭喜你啊,连我们王董事长都听说了,你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哪里,意外,巧合,运气好,赶上了。”
“是是是,不说这个。”**点燃烟,问:“现在你泽建公司算是在宜江市站住脚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没?真去上大学啊?”
赵泽君点点头,说:“宜江市毕竟是个小地方,基建设施弱,投资环境差,人才也少,我还是想去建武市上学,一方面给自己充充电,另一方面,大城市的机会也更多点。泽建公司暂时留在宜江市,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跟着我朝省城发展。”
“那好,咱们以后还能常见面。”**指指杂乱的办公室:“我也要调到建武市华阳总部去了。”
“真搬家啊?那这个分公司怎么办?”赵泽君原本还琢磨着,自己虽然不在宜江市,但泽建和华阳宜江分公司,以后还能有不少合作机会,**要是不在了,双方的关系会淡很多。
“分公司也撤了,就留个办事处。”**半开玩笑的说:“一个办事处用不了这么大地方,赵总,你们泽建现在起来了,要不然,买了我这栋楼?我按照成本价给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您带我先看看场地呗。”赵泽君也半开玩笑的说。
“真有意思?行,我带你转一圈,给你介绍介绍。”
转一圈倒是也很快,华阳集团这一栋二层小办公楼,外带楼门口的一个4亩地的卸货停车场,几分钟就看完了。
“这块地,当初审批的时候,是什么性质的?”赵泽君问。
**笑道:“肯定是工业工地嘛,要是商业用地,我还舍不得卖呢。当时转让年限是50年,现在还剩39年,你真想要?”
“那得看是什么价格。”赵泽君说。
02年工业用地价格非常便宜,宜江市分公司为了运输方便,选址又是非常偏僻的地方,近乎是郊区了,十几年前买这块地的时候,压根就是荒郊野外。
赵泽君甚至怀疑,当初华阳拿地,到底有没有花钱。即便是现在,工业用地价格也不高,市里新工业园区,只要投资超过一千万的,政府送一块地。
大公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蚊子再小都是肉,谈起生意,**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四亩地,外带这个没怎么装修的二层办公楼,一共要50万。主要还是这栋有十几个办公室的小楼,价格已经超过了地价。
“想好干什么没?这么大片地方,光是你一个泽建公司,有点可惜了。”**说。
赵泽君想了想,早晚瞒不住的,不如大大方方的直说,“我看这个场地,倒是适合开个加油站。”
**摇摇头:“这里开加油站?赚不到钱的,全市不到一千辆出租车,这里离着市区太远,人家跑这里来加油干嘛?再说了,周边又没省道国道。”
“城市发展快嘛,现在车少没路,以后说不定就有呢。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发展空间大。”赵泽君说。
“那也是等几年之后的事了,有这点钱,你干什么不好。”**说。
赵泽君却是摆摆手,诚恳说:“郑总,您上次仗义出手,帮了我忙,我一直想,怎么答谢。我知道华阳不缺钱,买这块地呢,就当是我的一点谢意。将来真发展好了,我能赚,实在不行,我留着当泽建的办公场所,也不亏。”
**意外的看了看赵泽君,笑了起来,“你啊,年纪轻轻的,心思倒是不少。行,那我们就来日省会见!”
刚回到家,赵泽君关上房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50万,四亩工业用地,外加一栋楼,建加油站这便宜就跟做梦似的,从哪占去?!
上辈子,他从事的就是燃油能源行业,任职当副总的那个小公司,其实就是两家加油站组成的。
加油站想要赚钱,位置很关键。位置好,日进斗金,位置不好,吃风喝屁。
现在那块地是偏僻,宜江市出租车也少,可是赵泽君知道,几年后,那块地周边会陆有一条省道和高速路过,绝对是加油站的黄金宝地,在那开加油站,和印钱差不多少
而且在未来几年内,宜江市大建设,城市发展很快,出租车数量会翻几倍那种出租车排队等着加油的场面,赵泽君太熟悉。
相反,地皮越来越少,政策也越来越紧,几年后宜江市的工业用地,会全部采取挂牌招标的模式,价高者得,建设加油站的地块,也会划分到特种工业用地中。
一旦采取这种方式,普通的民营公司会彻底丧失竞争力,加油站特种工业用地,完全被财大气粗的中石油和中石化垄断。
穿越之前,宜江市的加油站工业用地,均价已经超过500万一亩。
上辈子,那个开公司的同学,就是靠着他老爹的关系,在政策收紧之前,弄了两片工业用地,开了个燃油公司,下属两家加油站,一年七位数的收入轻飘飘到手,而那两个站的位置其实很偏,和自己买的这块地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中石油中石化都曾近和开公司的同学接洽过,想要收购他的加油站,2012年的时候,价格就开到了1800万一个站,后来一直在加码,那个同学就是不肯卖。
赵泽君倒是没想过靠着一家加油站和中石油中石化叫板,脑子有病才去和这两家大鳄鱼叫板。
先买下地,不必着急建站,就充当泽建的办公地点。现在距离政策收紧还有几年时间,在这几年里,泽建的账上如果充裕了,再把站建起来,以后无论是守着这个站吃定期红利,还是等着两家大国企来收购,谈一个高价卖掉,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块地,赵泽君不准备划在泽建公司的名下,而是用自己的私人名义。
有了这块地保底,之前作为给家里退路的五套回迁房子就没什么大意义了,等到05年,房价无非也才不到3000,还未必能卖得掉。
于是他又一次找到了老李。
拆迁办一场大变动,两个主任都落马了,老李反而平安无事。
和赵泽君再次见面,老李唏嘘感慨了好一阵子。
按照市价卖了最后五套房,赵泽君远远的看着高岗村工地,心中道了一声:拜拜。
旧得不去,新的不来。
高岗村拆迁完了,赵泽君就在琢磨着,手头这笔钱,接下来怎么用。
该动动网络的念头了。
在未来爆炸式增长的网络经济面前,赵泽君首先考虑的,并不是去做哪些,而是哪些不能做。
有几块蛋糕,虽然大,但不是目前的赵泽君能碰的。
不是说有了点先知,有个好项目,就能一统天下,要是走错了路线,很可能花了大代价大精力,最后事倍功半,甚至是无功而返。
首先一个是搜索引擎。百度已经成了气候,背景过于强悍,赵泽君不想最后落到和谷歌一样的下场。
腾讯和阿里巴巴也是一个道理,腾讯气候已成,从嘴里抢用户不是不行,但代价太大,几个亿的研发宣传费用投下去,都未必能泛起一丝水花。
淘宝网倒是尚未创立,但阿里巴巴的业务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客户群,一旦成立淘宝网,很轻松就能拥有第一批流量。
相对于腾讯,和阿里巴巴竞争的难度要小一些,只要能压住马芸手头几千万美金的天使基金,和一个已经比较成熟的网络零售业务策划管理团队就行。
赵泽君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还有个技术问题,他手头缺少一支技术过硬的团队,和这些大鳄竞争,不仅仅需要海量的钱和过硬的背景,还必须拥有一支技术过硬,甚至可以说是国内顶尖的技术团队。
技术、资金、背景、成熟的运营团队、对行业的了解,这些才是决定成败的核心因素,绝不是一点先知就可以抵消的。相对于大鳄们,赵泽君在这些方面完全处于劣势,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硬上,很容易碰个头破血流。
当然,这些方面不是说完全不能涉足,甚至可以有目的性针对性的,开发一些小项目,卖给这些行业巨头,或者和对方交换一些核心利益。
但这有个重点主次,暂时不作为主业来经营。
排除了非主要目标,剩下可从事的,其实还有很多。
综合衡量下,目前关键是要找一个进军网络的切入点。
这个切入点,投资、技术都不能太高,同时,也不能树立过于强大的竞争对手。
最关键是,要能够持续的吸引流量,形成一批用粘合力的用户。再以这批用户为基础,逐步的扩大领域,去芜存菁,发展出自己特有的网络生态圈。
网络经济最宝贵的财富就是流量,有粘合力的用户就像是燃料,只要燃料充足,机会成熟,随时能开车。
再者,虽然暂时不去和巨头去正面硬碰,但是它们的商业模式、发展道路上的经验,却是非常值得赵泽君学习的。
相对于一个灵光一现的好项目、新技术,这几家国内巨头的商业模式、财富积累途径和领域布局落子,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是他们能够制霸天下的真正秘诀所在,并且是经过历史检验,行之有效的。
暑假结束快结束的时候,于哲打电话来了,浣剑书盟的一群作者来宜江市玩,请赵泽君一起去吃饭。
这批人在上次的救灾造势中,帮过赵泽君的忙,赵泽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感谢一番。
网络小说在国内处于才起步阶段,网络小说作家的圈子就这么点大,于哲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跃而成网络小说的领军人物,自然而然就有不少写手主动结交,向他取经学习写作技巧,交流经验心得。
于哲从小就缺乏成就感,现在被一群作家当成偶像一样膜拜,整个人飘飘欲仙,上次有不少作家朋友帮忙在网上宣传高岗村救灾,借着暑假的机会,于哲做东邀请了他们来宜江市玩,吃喝住行一条龙。
“来来来,介绍下,我今天这点成就,完全是因为我站在了赵老大的肩膀上!”于哲酒气乱喷,向众人介绍赵泽君。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赵泽君白了他一眼,三杯马尿一罐,这都不会说人话了,怎么不说你是踩在我头上呢?
“咳咳你们别听这小子乱说。”赵泽君咳嗽了两声,把这点子尴尬掩饰过去,说:“上次多谢大家帮忙,我代替高岗村的孤寡老人谢谢大伙。”
“你好,我是浣剑书盟的写手,笔名叫做大宋风云,喜欢历史,请多指教”
“赵老大你好,我是猫咪不吃鱼,喜欢神话故事”
“我是玲珑,你好”
除了于哲,六个写手中,玲珑是唯一的一个女生,鼻子上长了几颗小雀斑,清清秀秀的,喜欢写爱情故事
纪最大的一个,笔名叫做庄不周,25岁,比其他人明显沉稳许多,写仙侠,也是浣剑的一位大神级别写手,长期霸占浣剑的榜单
庄不周也比其他几个扑街写手要高冷一些,和赵泽君敬酒的时候只是礼节性的微微点头。
相互介绍完毕,于哲喷着满口酒气,夸张的说:“各位,不是我吹牛,赵老大要是愿意写小说,咱们绑一块都不如他!他一肚子故事,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写一部大火的书!”
“赵大哥,我最近想写一部爱情小说,可觉得现代爱情故事都被写烂了,无非就是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又爱你,特别无聊,你能给我点建议吗?”
长小雀斑的玲珑像绕口令一样的话,引得在场几人哈哈大笑。
不过目光却都望向了赵泽君。他们亲眼见到所谓的赵老大,原来就是个和他们一样的高中生,甚至都没有写过任何作品,心底里难免有些失望。
于哲把这位老兄吹的神乎其神,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赵泽君没有直接回答玲珑,而是望向于哲:“于哲,你有没有和大家说过网络小说的核心?”
“要爽!”于哲干脆利落的说。
“嗯,血云大哥刚才还在和我们聊爽点呢,可是爱情小说怎么爽?如果没有波折的话,爱情就很平淡啊,总不能一个女主角也可以找很多男人吧?”玲珑吐了吐舌头。
“女主的确不能和很多男人乱搞,可是这并不妨碍很多男人,都喜欢她啊?这些男人呢,全都是一时翘楚,人中龙凤,有英俊务必的,有家财万贯的,还有权势滔天的,性格上,有温暖好男人,有心计腹黑男,有霸道强势的,有小白兔居家型但是不管什么类型的男人,都对这个女人死心塌地,拼了命也要讨好她。”
赵泽君一点点启发玲珑,盯着玲珑问:“如果你是女主,你爽吗?”
玲珑年纪还被赵泽君这么直白的一问,脸蛋刷得一下就红了,抿着嘴笑不说话。
“说,爽不爽!”于哲一拍桌子,装出一副恶霸相,大喝一声。
被一桌子人盯着,玲珑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蛮爽的。”说完,她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
“可是?这些男人那么优秀,怎么才能喜欢上平平无奇的女主角呢?”少女提出了关键问题。
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一定的写作经验,意识到玲珑的这个问题,才是整部书的关键所在。
赵泽君的水平如何,就看他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就像一个人身体不舒服,去请教专家,专家告诉他,你得了某种疾病,是因为作息不规律抽烟太多等等原因,这个病你治不好会死。
这只能说明专家有一定的眼光,可真正能体现专家水平的,并不是诊断出得了什么病,而是有没有办法能治好这个病。
赵泽君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在包厢里响起。
“灰姑娘之所以是灰姑娘,是因为她没有过人之处,长相平凡无奇,说不定还有几颗小雀斑,事业平淡简单,有时候可能还会神经大条丢三落四,出门迷路忘带钥匙总而言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得女孩子。”
“对对对!”玲珑又抿着嘴笑了,“我人物就是这么设定的。”
“这个设定非常好!因为绝多数读者都是这样平凡的人,让读者有很强烈的代入感。”
赵泽君先表扬了玲珑一番,才接着说:“在现代社会,这样的女孩子当然很难吸引人,可是你如果她穿越到了古代呢?”
“穿越到古代?什么意思?”
在穿越还未流行的年代,赵泽君这句话一出来,全桌几个人都是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做穿越到古代。
“就是说,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车祸啊、灾害、疾病啊总之就是人死了,灵魂活着,回到了古代某个时期。”
顿了顿,“比如说啊,来自21世纪的少女,平时爱幻想,喜欢读历史书,一次意外中,跌入时空隧道并穿越到嗯,就到清朝吧,来到了康熙皇帝八字夺嫡的时代,成为了一个宫女,在皇宫中,步步惊心,杀机四伏,可是她利用她来自后世的先知和现代知识,引起了皇帝和皇子们的注意”
“哦,我明白了!”
玲珑欣喜的打断了赵泽君,抢着说:“这就是血云大哥刚才和我们说得金手指!主女角用金手指帮助周围的人渡过一个个难关,引起主意,然后在相处的过程中,那些皇子们渐渐发现了女主身上可爱的一面,再加上她过人的能力,所以就爱上了她!”
“恭喜你,学会抢答了!”赵泽君说了一句春晚小品的火爆台词,引得一片哄笑,等笑声过后,继续说:“网络小说,其实就是围绕着金手指,来展开剧情。这一点和传统小说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认为,所有的剧情,都是围绕着金手指服务的。”赵泽君说。
几个写手一边听,一边也频频点头,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庄不周忽然淡淡开口。
“赵老弟的观点,我不敢苟同。”庄不周摇摇头,面无表情的说。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赵泽君看了庄不周一眼。
庄不周不仅是在场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同样,也是除了于哲之外,家庭条件最好的一个,刚才听于哲私下介绍,这人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当地县里的官员,他本人在县财政局挂职,也不用定时上班,每个月拿工资,收入虽然不高,但胜在稳定清闲。所以才有闲暇时间来写小说。
被当场驳斥,赵泽君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那庄大哥你有什么高见呢?”
庄不周一副道学模样,摇头晃脑的说:“按照你的说法,小说完全就是为了爽,一切都是为了金手指服务,那文学性呢?思想性呢?你说的那一套,完全就是机械制造流水线,和文学创作,本质上背道而驰!”
说完,还一本正经的摇摇头,用很惋惜的口吻说:“小赵啊,老大哥希望你的才华,可以用在正道上,不要教坏了年轻人。你刚才的说法,简直是误人子弟!”
庄不周是浣剑的老资格作家,有一定影响力,另外几个年轻写手虽然对他的话不完全苟同,但也不想得罪这个老前辈,只能默不作声。
于哲脸一沉。
他和庄不周之前就因为小说的写作技巧,有过几次很激烈的争论,几乎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了。
这次他本来是不想邀请庄不周的,可本着一番权衡之后,还是邀请了对方,毕竟大家没有根本矛盾,说不定能借着这次机会,化敌为友。
哪知道这人接受了邀请,白吃白喝还就始终挂着臭脸,于哲早就一肚子气,碍于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谁能想到,他现在又当面羞辱赵泽君!
一桌子顿时沉默下来,唯独刚刚从赵泽君这里受益匪浅的玲珑小声嘀咕说:“可是庄大哥,我觉得赵大哥说的挺有道理的”
“玲珑,你还年轻,社会上的事情很复杂,到处都是骗你,你懂多少?我是为你好!”庄不周若有深意的看了赵泽君一眼,然后老气横秋的说。
“**,庄不周,你说谁是骗子呢!”于哲不干了,一拍桌子,红着脸站起来。
“谁承认我说谁。”庄不周斜睨了于哲一眼,语气调侃,“血云,我早就说你这人脑子里全是低俗暴力,和你的小说一样。你看,暴露了吧?”
于哲就要发火,赵泽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坐下。讨论嘛,就要让人说话。”
说完,又看了看庄不周,淡淡说:“当然了,讨论要以理服人,侮辱谩骂,那是地痞流氓的做法,在座的好歹都是能认字的人,自己的格调低,不要把别人的档次也拉低了。”
几个年轻人心中暗暗点头,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难怪连血云这么狂妄的人,都对这位赵老大心服口服。相比之下,年纪比大伙都长好几岁的庄不周,未免显得心胸狭隘了。
庄不周冷哼一声:“好啊,那我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赵泽君心平气和的说:“小说要有思想性,文学性,你不认可套路文,对吧?”
“那当然,套路就是流水线产品,没有技术含量,怎么可能有文学性,思想性?!”庄不周说。
赵泽君点点头:“那我想请问你和在座的各位,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各位应该知道吧?”
于哲忽然想起来,当初赵泽君向他传授小说技巧的时候,就提到过大仲马。嗨,自己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于哲听赵泽君说过典故,可另外几个人并不知道,更想不到大仲马和网络小说套路文能有什么联系?
“写小说的人,没有读过大仲马,简直就像儒家弟子没有听说过孔子一样可笑。”
庄不周仰着脸说:“大仲马是法国大文豪,人类小说的瑰宝,代表作有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本人曾经参加过法国大革命,死后被贡入法国先贤祠”
赵泽君临时提到大仲马,庄不周居然能立刻如数家珍一般道出这位大作家的详细经历,足见他是有很不错的文学常识。
连赵泽君都暗暗点头,反正换成自己,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绝对想不起这么多典故。
大宋风云补充说:“先贤祠我知道,供奉的都是对人类有巨大贡献的先贤,入选条件非常严苛,连巴尔扎克、莫泊桑都没有资格。法国先贤祠,和意大利的万神殿,雅典的巴特侬神殿一起,并称三大圣殿,里面都是圣人级别的人物!”
庄不周环视周围,冷笑说:“我实在不知道,先贤祠里的圣人,和你说的套路文有什么关系?”
赵泽君没有正面回答他,接着娓娓道来:“那我们就来分析一番大仲马的代表作,基督山伯爵。”
当初对于哲讲得那一套话,现在被赵泽君稍稍变动一番,再次在包厢里响起。
基督山伯爵,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法老号大副唐泰斯受船长委托,为拿破仑党人送了一封信,遭到两个卑鄙小人和法官的陷害,被打入黑牢。在黑牢里,他遇到了狱友法利亚神甫向他传授各种知识和技能,并在临终前把埋于基督山岛上的一批宝藏的秘密告诉了他。
唐泰斯越狱后找到了宝藏,成为巨富,从此化名基督山伯爵,经过精心策划,报答了恩人,惩罚了仇人。
赵泽君说得不是剧情,而是透过剧情,分析了故事的本质。
小人物被人陷害、落难时遇到白胡子老爷爷开启金手指、利用金手指报复敌人、赢得财富尊重社会地位,抢走对方的财富、地位、女人
等赵泽君从这个角度分析完,根本不用他来总结,在场的人已经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
整部书的主要情节,全部是建立在金手指的基础上。这个金手指,就是白胡子老爷爷传授给他的斗争技巧以及留下的财富。
男主角结交社会名流,报答恩人,依靠的是白胡子老爷爷留下的财富,报复三个仇人的具体方式,都是通过金手指才能实现
这部基督山伯爵的写作套路,不正围绕着金手指展开吗?和网络小说的写作套路没有任何区别!
在场的目光复杂的望向庄不周。
按照他的理论,套路是垃圾,是误人子弟,是没实力。
那法国大文豪大仲马是什么?一个没有实力,不配写小说的人?
开什么玩笑?!谁这么认为,那才是真正无知!
赵泽君悠悠的说:“看来,在我们庄大作家眼里,大仲马也是垃圾我们的庄大作家,比大仲马水平要高得多。那我们这些人水平不够,暂时还没本事去装大作家,只能学学大仲马,写点种马了。”
玲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赵泽君一句话,用了两个一语双关。
尤其是说庄大作家四个字,故意变化了语气,听起来不是名字,而是一个动词:装大作家,冒充大作家。几乎就是当面指着庄不周鼻子骂他装逼。
其他几个人也听出了赵泽君口中的揶揄之意,忍住笑,偷偷的去瞄庄不周的表情。
庄不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却有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辩驳,憋了半天,愤愤的说:“你这是狡辩。”
如果说刚才庄不周还能冒充老资格,有一定的话语权,被赵泽君直接击溃了他最引以为豪的文学水平后,在场的人已经完全不在意他的声音了。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赵泽君身上。
赵泽君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在座的一群年轻作家,缓缓开口说:“我认为,只要合理合法,不违反公序良俗,任何人,都不该对其他人的爱好指指点点,更没有资格剥夺他人创作的权力。相反,网络小说写手是一群追逐梦想的年轻人,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花费大量的业余时间,去追逐自己的梦想,这种人,非常值得佩服。”
“赵大哥,啥都不说了,我敬你一杯。”写神话故事的猫咪不吃鱼忽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一仰头就把手里的酒干了,看都没看庄不周一眼。
立场鲜明。
“赵大哥,我也敬你!”年轻人的热血被调动起来,他们可不管庄不周是不是老资格,完全不顾及庄不周的面子,挨个站起来向赵泽君敬酒。
赵泽君喝的是茶水,这一圈喝下来,肚子也有点发胀,放下杯子,说:“这样,我回去之后建一个群,大家加入群,如果大家有认识的网络小说写作好爱者,都能拉进这个群里来,一起讨论”
说着,看了庄不周一眼,说:“当然了,我们就是个平民讨论群,那些比大仲马还要厉害的大作家,我们就不邀请了,免得拉低了人家的档次。”
“我肯定要加入的,我从来不装大作家!”于哲不遗余力的补刀。
话说到这份上,庄不周脸皮再厚也坐不下去了,铁青着脸站起来,狠狠的瞪了于哲一眼,“血云,你拽什么拽!我肯来做客,是给你面子。行,今天的事我记住了!”
说完,有些狼狈的离开包厢,出门的时候还狠狠的摔了下门。
“装大作家,当心点,这个酒店档次高,门摔坏了你赔不起!”于哲继续补刀。
庄不周离开之后,在场的气氛反而融洽了许多,聊天说笑,在场大多都是浣剑书盟的作者,话题说着说着就转移到了浣剑上。
大宋风云朝门口探头看了看,见庄不周的确没回来,哼了一声,说:“这个庄不周,在网站写书的时候就喜欢装老资格!”
“对,他还经常对我们指手画脚的,赵大哥,你可算帮我们出了一口气!”猫咪不吃鱼说。
“跟我老大斗,作死呢!他庄不周算个屁,真正那些道上的大哥,都不敢招惹我老大!”
宋天明和赵泽君的恩怨,于哲倒是不清楚,不过那天姜萱狂揍二子,他后来却是听说了,几杯酒下肚,于是说话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
赵泽君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
好在这些年轻人也习惯了血云大大满嘴跑火车吹牛逼,倒是没太当真。血云和庄不周有个共同特点,都喜欢吹牛逼,但是血云吹牛逼,不是以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所以并不惹人讨厌。
大宋风云有点担心的说:“今天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庄不周有一群很忠诚的读者,他又是浣剑老牌写手了,听说和浣剑几个版主关系都不错,你们说,他以后会不会对我们打击报复?”
“怕他个卵!”于哲一拍桌子:“他有读者,我读者更多!他怎么报复,大不了就是在书评区对骂呗,老子骂不死他!”
于哲胆气足,是因为他足够大牌,另外几个作者的粉丝加在一起,大概也就是于哲的一个零头,他们可不敢这么说。
血云和庄不周之前有几场骂战,他们都是亲眼看见过的,一天之间,书评区相互开骂的帖子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帖子的字数,比他们一天小说的正文还要多,这种恐怖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真闹起来,每天书评区里全是骂人的帖子,他们哪还有心思写书。
再说了,血云是网站的金字招牌,版主们当然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另外几个写手就没什么份量了,只要版主稍稍在推荐资源上,稍稍有一些倾斜,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靠写书赚钱,大家都是兴趣,大不了换一个网站!”玲珑嘀咕说。
“我听说,国内新冒出来一个网站,叫做起点。”猫咪不吃鱼说。
“我也听说了,可是读者数量根本不能和浣剑比。”大宋风云说。
赵泽君不经意的说:“要不然这样吧,大家还在浣剑写书,我来创办一个站,等网站做好了,大家要是有兴趣,就来我这个网站写书,怎么样?”
“好啊!老大你做网站,我第一个支持!”于哲毫不犹豫的积极响应,还说:“老大你不知道,现在上网看小说的人越来越多了,我的读者当中,有一大半其实都不是浣剑的老读者,而是新接触网络小说的人。你当初跟我说,网络小说会成为一股新的娱乐潮流,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网络小说的确有前景,老大你做网站,说不定将来还能赚钱。”
于哲读者多,走到哪都不怕他对赵泽君的眼光有这近乎盲目的崇拜,赵泽君做什么,他都会紧紧跟上他和赵泽君良好的私交,也是个重要原因。
可另外几个人,却没有这么积极。
不管怎么说,浣剑都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站,读者基数大,有好几十万,数量还在飞快的增长着。这时候,忽然放弃在浣剑打下的基础,去另外一个网站,多多少少都有些舍不得,未免冒险。
于哲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气呼呼的说:“你们怕个毛啊,反正写小说又不赚钱,去哪不都一眼!”
赵泽君呵呵一笑,冲于哲摆摆手,说:“这个事暂时也不急,网站开发需要一定时间,等到网站建设好了,大家再决定。之前这段时间,我建一个群,咱们就单纯的讨论小说剧情。”
“赵大哥,我愿意去你的网站。”玲珑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说:“反正我在浣剑也没几个读者。”
赵泽君哈哈一笑:“这样,你不是要写爱情小说嘛,先写一个大纲,我来帮你改改。如果能吸引一批读者,你再来我的网站,和于哲一起,就是网站的两个顶梁柱了!”
“太好了,谢谢赵大哥。”玲珑抿嘴一笑。
饭局临了,赵泽君出门去结账,大宋风云跟出包厢,拉住了赵泽君。
“赵老大,你真的想做站?”
“是啊。”赵泽君点头,“怎么了?”
“嘿嘿,我是学软件工程的,你能不能把这个网站交给我来做?”大宋风云支支吾吾的问。
“哦对了,我都忘了,你是大学生。”赵泽君一拍脑门,“哪所学校的?”
“嘿嘿,省科大的,开学就大二了。于哲说了,你也考上了省科大,以后还要多多照顾兄弟。”大学生大宋风云明显比其他几个高中生要成熟,已经懂得拉人情关系了。
赵泽君乐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未来的校友:“哪有,你是学长,以后多多照顾我才对。”
“都一样都一样,相互帮忙嘛!”大宋风云顿了顿,补充说:“赵老大,你放心,站技术不难,我又是学这个专业的,肯定给你做的又快又好。经费也一定最便宜,这种项目,组一个小组,四五个人就能搞定,我自己不收钱都行。”
赵泽君不置可否,而是问:“你不收钱,那你做这个网站,图什么?”
大宋风云挠挠头,回头看了看在包厢里还没出来的作家们,嘿嘿一笑,说:“像我这种纯工科的学生,未来找工作,最重要的履历就是有没有项目经验。如果能作为项目组长,带队开发一个投入运营的网站,对我将来找工作很有帮助。如果将来您的网站能做大,那就更好了。”
“网站要是能做大,你还愁找工作嘛?我直接聘用你。”赵泽君笑道。
“赵老大,你同意啦?”宋朝风云喜道。
“你好歹也是科大的软件工程大学生,不会连一个网站都搞不定吧?”赵泽君一本正经的问。
“可以可以,技术上不难!何况我还认识好几个编程高手,在我们学校都蛮有名的。”
“那不就行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赵泽君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吃完饭,我们去谈谈网站需求。”
赵泽君最初说做网站,宋云对他的实力是抱有一定怀疑的。
说到底,这个赵泽君也就是不到二十,能有多少钱
建设网站不难,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运营一个网站和开发一个网站,概念是完全不同的,维护费用、服务器租用、网站升级改造,都需要定期支出。
但是在来到泽建公司的新办公地点:这栋二层办公楼后,看见门口停放着的两辆怪兽一样的重卡,和进进出出的员工之后,宋云彻底服气了。
网站运营费用高,那是针对普通工薪族而言,赵泽君拥有眼前这种规模的公司,去运营一个站绰绰有余。
“赵总”
宋云心思通透,不动声色的就变了称呼,说:“现在国内最大的站是浣剑,你看我们就按照浣剑的网站模式作为模板,改进开发怎么样?”
赵泽君的办公室里新买了电脑,还能上网,他打开浣剑书盟的网站只看了一眼,就摇摇头,然后按照记忆中的网址,输入了起点。
起点此时还是一个新生儿,2002年五月份上线,至今不到三个月,无论是作者、读者还是书库的藏书数量都很少。起点的前身,是玄幻联盟,并没有太强悍的背景和惊人的资金,硬拼实力,未必就比泽建公司更强。
宋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放着现成的行业巨头不去学习?而要向这个不知未来前景如何的小网站学习。
“你看起点的版面,要比浣剑优秀的多,我们可以参照起点,当然,要超过它。”
赵泽君指着起点的界面,“站不是聊天论坛,每一个页面,最重要的,是凸显。读者到这里来,是看书的,虽然读者的交流也很重要,但不能喧宾夺主”
眼前的起点版面在赵泽君看来,依旧非常落伍。后世的起点经过好几次大的改版,不断的在完善。此时第一版,只能说是在正确的道路上,走出了第一步。
“二级页面一定要分类清晰,目前可以定位几大类:武侠、修仙、灵异、都市,嗯,在纵向上,可以使用标签的方式进行划分,比如一部都市类,它可以包含爱情、武功等等好几个标签元素,便于读者搜索”
赵泽君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宋云坐在边上,拿着纸笔记录,他这个专门学习软件开发的大学生,在赵泽君层出不穷的想法面前,居然有种完全接不上话的感觉。
大致的和宋云介绍了一番自己需要的页面布局,赵泽君关上了电脑。
“宋云,刚才说的那些页面布局,其实都是很表面的东西。”
赵泽君正色说:“这个网站,有几个核心的原则,你在开发的时候,一切都要围着这几个核心来。”
“赵总您说,我记录下来。”宋云道。
“首先一个,网站必须加强和读者的互动,增加读者的粘合性。这个互动,并不单纯指读者留言讨论,更多的,要让读者有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每个注册的读者,都有推荐票,或者可以评分,为他们喜欢的投票。同样的,为了增加读者的粘合性,提高他们的成就感,可以搞一个读者晋级系统,读者升级后,又更大的特权。比如说,才注册的一级账号,每天有一张推荐票,二级账号,可以拥有改名、更换头像功能,高级账号,甚至可以获得某种勋章总而言之,要让读者感觉到,他们在这个网站,不仅能看书,还能决定这本书的成绩,甚至有个像是现实世界一样身份,通过努力,或者说通过加大访问频率,可以不断的提高身份。”
“就像是玩游戏一样?可以升级,升级有更好的装备?”宋云眼睛一亮。
“对,就是这个意思。当读者基数足够大的时候,我还会考虑开发几个和书对应的小游戏,你在开发的时候,注意留下接口。现在不是当务之急。”
赵泽君点点头,继续说:“第二呢,网站里要有一个客观、标准的评分体系。一本书的好坏,用客观数据说话,并且要在榜单中体现,并且有公开的公式。比如说,一本书,点击、注册会员点击、推荐票、收藏,都有对应的分数,最后综合评分,列出排行榜,最直观的反应一本书的成绩。”
上辈子起点的众多榜单,往往会沦为刷子的聚居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读者基数足够大的时候,真正的好书,同样可以在刷子中冒头。而且当书进行到中后期之后,刷子能改变的,只是局部的排行变动,影响不了全局。
而且刷子多了,数据好看,对于未来的商业价值,其实是有很大帮助。
“最后一点,你在建设网站的时候,要记住推荐位的位置主次安排。好的推荐位要鲜明醒目,但数量相对少,形成一个排列有序的推荐金字塔。”
上辈子起点最成功的模式,就是金字塔式的竞争推荐。
签约之后,最早的小推荐,成绩优秀的,给予更好的推荐,让数据说话,从众多签约书籍中,一层层的选拔出最优秀的一批,给予最大力度的扶植,资源合理分配。这个推荐制度很残酷,也有漏洞,但总的来说,是最公平也是最有效的竞争选拔模式。
起点不断的改版,出现了很多新的推荐位,摸着石头过河,这些位置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赵泽君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那些被证明毫无意义反而占用版面的推荐位,一概不用。
“要不要留下广告位?”到了最后,宋云终于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建议。
网站的盈利模式,一个是流量,一就是广告,而在不出售网站的前提下,流量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广告服务。
“不留任何广告位,至少在近几年内,绝对不能让广告影响了体验。”赵泽君摆摆手。
说起读者体验,赵泽君又和宋云聊了好一阵子,从页面背景颜色、字体,甚至说道了翻页体验。
一下午时间根本不够,宋云干脆在泽建公司一起吃了顿工作餐,到了晚上九点多才聊完。
宋云记录了厚厚一叠。
到了最后,说起费用,赵泽君让宋云计算个大致开销来。
赵泽君不是计算机专业毕业,但是两千年之后,什么项目都能和计算机沾边,他原来那个公司就做过一个内部网站,所以一个简单论坛大概要花多少钱,赵泽君心里有数。
之所以装作不懂行,让宋云自己报价,赵泽君也存了几分考察这个年轻人的意思。
宋云心里默算了片刻,就给出价格。
五个人的开发调试小组,加上一年的服务器租用维护费用一起,大概需要三万块钱。
主要还是因为赵泽君提出的要求比较多,网站的技术含量会大大提高。
“三万?”赵泽君皱眉。
“赵总,我可以不要钱,其他同学那边,我还能尽量压一压,这三万是按照最高的才算的,我怕临时有意外。”宋云连忙解释说。
“这样,我给你五万。”赵泽君伸出一个巴掌。
“啊?!”宋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泽君笑道:“两件事,第一,你是项目组长,不仅要拿钱,还要比其他人多。按劳分配嘛。第二,网站的建设和服务器的租用,都要高标准,至少保证在10万读者同时滞留网站页面的情况下,服务器不会超负荷,网页运行速度不会有明显变慢。”
“十万读者同时滞留?”宋云很是意外,这意味着注册用户,绝对要超过百万!这规模,比目前的浣剑还要大。这位赵老大,还真是野心勃勃。
“你们都叫我赵老大,也不能白叫了嘛。”赵泽君笑道:“要么不做,要做,咱们就瞄准行业老大的目标!”
一百万注册用户算什么,起点流量最辉煌的时期,稳居国内所有网站排行前30,即便是和几大门户网站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起点的读者群,在年龄层次、兴趣爱好的大方向上非常集中。大量同一性得用户,才是网站的真正价值所在。靠着一分钱一千字,卖到死能卖几个钱?
2002年草创,2005年几百万被盛大收购,到2015年传闻企鹅大魔王20亿收购,起点用了十三年。赵泽君有信心和野心,用三到四年,甚至更短的时间,走完起点十几年的路。
大学生宋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和‘大款’打交道的感受。
聊完之后,回程的车票,对方公司已经预定好了,最高档的软卧。
刚回到省会第二天,五万块钱已经到了账上,赵泽君甚至没有让他打一个收据。
他惊诧之余,也真正明白了普通人和大款的区别。对于普通人,五万块是一笔巨款,对于大款,就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小游戏。
当然,有能力用五万块钱‘玩’的人,同样有能力轻松的灭掉他这个把五万块视为巨款的大学生。回到学校,尽管还没开学,宋云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联系了几个关系好,编程能力强的同学、师兄,组建起了开发小组。
一掷千金,对于宋云,是动力,也是压力。
……
宜江市这边,赵泽君注册了一个qq群,‘写手之家’,号码发给于哲。
在一起吃饭的几个人除了庄大作家之外,都先后加了群,陆陆续续的几天下来,又有十几个不认识的写手申请加入,都是写手,新生的写手之家里初见规模,几十个热爱文字,喜欢幻想,憧憬未来的年轻人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赵泽军的‘大仲马和套路文’之论通过当日在场的几个之口被广泛了传播,群里的新人们,颇对这位赵老大惊为天人。
“赵老大,忙不忙,抽空看看我的小说,提点意见呗……”
“赵大哥?我按照你那天和我说的,写了个大纲,你有空帮我斧正一下吗?”
“新书发表,欢迎大家来看,请赵老大点评!”
……
也就几天时间,赵泽君邮箱就收到了十几封邮件。
当日在场的几个人,赵泽君优先看了他们的小说。
这些人,会为未来的小说网站,带来第一批流量,让网站顺利渡过初期最艰难时期。
和当初看于哲的小说一样,赵泽君主要判断他们是不是有写网络小说的天赋,文风适合哪种路线。
没有天赋的人,可以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来弥补,在不断的写作中学习,也可能有一些天赋是赵泽君目前眼光看不出来的。
但赵泽君不是在做善事,没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培养没有天赋的写手,有那么多现成的经典,他也不想吃力不讨好,去开创什么新流派。
大宋风云,也就是宋云,第一个被排除。
宋云的文字有典型理工男的特点,枯燥生硬,往往有半章都是历史资料填充,更像是在写论文,当着科普读物来看尚嫌无趣,更不用说写小说了。
还是让他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理工男好了。
雀斑小女生玲珑发来了一份大纲,来自那天吃饭赵泽君给的启发:一个平凡女生穿越回清朝康熙年间。
写得有模有样的,不过还很青涩,加工余地很大。
赵泽君回忆了很久,上辈子‘宫’系列几部曲名噪一时,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对宫斗实在无感,也就断断续续随便看了些,印象不深,什么洛晴川、甄嬛之类,经常会搞混淆。
太子妃倒是从头到尾看完了。
不管了,反正都是宫斗嘛,何必执着于某一部书,全部拿来我所用,来个大乱炖。
“大纲不错,第一段我稍稍修改了下,小说名字嘛,可以暂时定位宫锁心玉,女主角名字,叫洛晴川,你看怎么样?”
赵老大给的建议,自然是极好的。
除了玲珑,赵泽君还发现了两个不错的苗子。
一个叫做‘幻想家’,仙侠写得很有味道,赵泽君觉得,这人来写诛仙,应该很不错。就是不知道目前诛仙在网络上发表了没有,上网查了一下,没找到。
那就不客气了!
张小凡同学,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另一个写都市爱情故事的,不过有点虐心,笔名叫做‘谁吻刀锋’,赵泽君问了一次对方的真名,对方没说。但是他怎么看,怎么都像跳舞早期的文风,莫非是遇上本尊了……
经过了疑似本尊事件,赵泽君多了个心眼,给于哲安排了个新任务。
“于哲啊,我记得我好像听人说过,有几个作家实力不错,名字记不清了,一个叫做唐什么少吧……就那几个人,你要是遇上了,也拉群里来,大家一起聊天讨论。”
……
这眼瞅着时间一天天就过去了,大学录取通知单早就到了,要提前去学校参加军训。
临走之前,赵泽君先去了一趟证券交易所,重生之后他只清楚的记得一支股票走势,之前没钱想买也买不起,现在手头有活钱了,买下先放着。
之后,把手头宜江市的各种杂事做了个安排。
泽建公司已经真正的上轨道,有了办公楼,公司正式员工达到了个人,随时可以拉起来一支百人的施工队伍。
在拆迁工程尚未完全结束,姜萱又接了两笔业务,菜市场东路的拆迁和回收工程,一家合作单位的办公楼重建,两个项目的收入加起来,足够泽建公司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半载。
公司的账上,目前一共有3万。这是高岗村回收、捡漏项目所得,除掉了捐助拆迁办的4%和各种公司运营开销、税收后的纯利润。
和公司所有骨干员工开了一场会。
第一次在纸面上,正式确定的公司的组织架构。
董事长赵泽君,总经理姜萱,办公室主任,梁实,负责一切内务,监管设计部;
工程部由老陈等几个包工头挑大梁。
但是董事长助理,是军子。同时兼任工程部主任。
赵泽君这个人员安排,用意颇深。
另外,军子会和赵泽君一起去省会,一来平时有个助手,等于是在省会开一个泽建公司临时办事处,二来,他实在不太放心军子和姜萱混在一起。
姜萱疯,军子狠,自己在,都还能压制的住,自己不在,这两人凑一块,指不定能惹出什么大事来。
同时,第一次定下了公司的发展蓝图:立足宜江市,积蓄实力,寻觅机会,进军省会房地产行业。
也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泽君本人不在宜江市,但泽建公司未来的重点,却在赵泽君董事长身边。
人都有贪欲,姜萱和军子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欲求不满的人。如果在将来某日,出现兄弟反目,内阋于墙的局面,只能说明赵泽君这个当头的,没有处理平衡好公司内部关系和利益分配。
在一开始,赵泽君就尽量从根子上,避免发生这种情况。目前的人事安排,企业规划,都充分的考虑到这点。
家里,老妈终于彻底下岗,整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好,好在家里经济条件彻底翻身,不用为生活发愁,周娅虽然无聊,却是一点儿都不慌。
赵泽君有意无意的,跟家里聊了几次加油站,老爸赵涛倒是挺感兴趣。
老妹周娜带着赵泽君送的大包小包各种包回沪市,准备从另外一个方向朝省城进发。
“我将来要是真进军时尚圈,你要捧我!”周娜上火车之前,给了赵泽君一个神情拥抱,媚眼乱飞,挺着胸就朝上凑。
赵泽君头大如斗,躲瘟似的朝一边闪,双手挡在身前一阵乱摆:“行行行!等哥发了,投资几个亿给你,爱拍电影拍电影,爱开时装秀就开时装秀,爱包小白脸就包小白脸,把内地港台一线明星都请来为了当配角,咱不要赚钱,只要老妹你开心!哥我就当个庸俗的土大款,花钱捧角,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
“那必须的!赶紧上车,卧铺上做梦去吧!”赵泽君重重拧了一把周娜没啥肉的脸蛋,哈哈一笑。
赵泽君和于哲都考上了科大,赵泽君是正规本科,于哲是成人教育学院。于今亲自开车,把他们两送到省城报道。
科大成人教育学院和本部不在一个校区,隔着几公里,于今把于哲送到之后,又开车把赵泽君送到了校本部。
临别之时,于今特意拜托赵泽君多照顾照顾于哲。经济上,于今不担心,就是怕这个儿子在外面受了委屈。
省城居大不易,于今在宜江市有一定的能量,到了省城,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小干部而已。
这也是赵泽君暂时不愿意去首都发展的原因,大城市机会固然多,各路牛鬼蛇神的层级也太高。
和于今告别后,赵泽君没有立刻去报道,而是来到学校边上的小区。
来之前,就在这里租了间房,作为泽建公司临时的办公点,军子暂时住在这里。
军子已经到了,正在收拾,赵泽君认了个门,然后又去了科大校园内部的家属区。
他在家属区也租了一套房,多一个小窝,做点什么都方便。
独身来到二楼,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三十的女人,短发,穿着一身宽松的女士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谈不热别漂亮,有股子知性女人的气质。
要是邪恶点,也可以认为是轻熟女教师流。
“苏老师吧,您好,我是赵泽君。”
房东苏昀,科大商学院的讲师,离异后和小孩一起住到了娘家,这房子就空了下来。
这套房就在学校内部,各种方便,这位苏昀老师并不缺钱,本来没准备出租房子,赵泽君能租到,大象还在其中帮了点忙。
5月份,首都蓝极速网吧突发大火,烧死了十几个学生,举国哗然。不仅是宜江市,全国都掀起了网吧整顿的大潮,铁腕查处非法违规网吧,抓到就当场查封。大象惊出一身冷汗,庆幸之余,对赵泽君几乎是感恩戴德,得知赵泽君想要租房后,主动联系了他的一个远房表姐,也就是这位苏老师。
苏昀打量了赵泽君几眼,微微意外,眼前这个租客的确是大学生的年纪,但有种和年纪不太相符的沉稳。
“你好,请尽。”苏昀侧过身子,让赵泽君进门。
房子没太多花里胡哨得家具,很整洁,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也不知道是空气清新剂,还是苏昀身上的女人香水味。
苏昀手里还拿着一把笤帚,赵泽君看了眼笤帚,苏昀一愣,连忙放下扫帚,笑道:“刚才在等你,没有什么事好做,就顺手把家里扫了扫。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双方相互查看了身份证件,苏昀拿出合同,说:“赵同学,合同都是标准文本,没什么说的,不过我个人还有两个要求。第一,楼里住的都是学校里老师,希望你平时尽量安静,影响到其他住户。第二,最好不要养宠物。”
第一点当然没得说,赵泽君也是喜欢安静的人,养宠物这条……赵泽君有点意外,不过也没多问什么,反正他没准备养宠物。
顺利的签了合同,给了三个月房租和押金,苏昀留了个电话号码,有房子相关的问题,可以联系她,赵泽君也给苏昀留了自己的手机号。
送走苏昀,关上门,房间里那股子淡淡清香很快就消逝了,应该是对方身上的香水。估计是某种植物香型,所以刚才没分辨出来。
赵泽君在三间房挨个转了一圈。
别看这教师楼从外面看比较古老,墙壁上爬满了青藤,可里面的房屋结构绝对没得说,两间卧室一主一次,都是朝阳面的,客厅夹在中间,南北通透,采光好,面积利用率高,房子方方正正的,人住在里面很舒服。
客厅有个大真皮沙发,窗户上挂着素净的窗帘,餐桌上摆着一只没有插花的花瓶。
最意外的是卫生间里居然有个浴缸,这年头浴缸还是比较小资的,洗一次澡,又废水又废时间,一般人家都不会用。
正好,没事自己可以泡泡澡。
主卧双人床得床头墙壁上方,隐隐约约的残留了一个长方形的框形痕迹,大概是原先挂夫妻结婚照的地方。
稍稍整理了下内务,赵泽君才背着包,正式去学校报道。
迎接新生处就在学校正门口,赵泽君等于是进学校又出来,绕了一圈。
迎新处热闹极了,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新生和家长,还有很多来迎接的学长学姐,见赵泽君背着包在原地左顾右盼,一个扎着马尾得女生,带了两个男生,很大方的迎上来说:“同学你好,是新生吗?我是学生会的,你哪个系,我带你去。”
不远处,宋云已经大步朝这边跑过来,老远就招手:“赵老大……赵老大……这边呢!”
“来了!”赵泽君冲宋云挥挥手,然后对女生笑了笑:“谢谢你啊,我有人接了。”说完,背着包和宋云会和。
跟在女生后面的一个男生,远远的看见宋云,奇道:“咦,那不是我们班宋云嘛?这位学弟什么来头,宋云居然叫他老大?”
另一个男生不以为意,说:“说不定人家名字就叫做‘老大’呢。我听说,宋云最近和学生会闹得很僵,你们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因为开发软件什么的吧?他们高层的事,我哪知道。走啦走啦,继续接人去。”女生瘪瘪嘴,摇头说。
宋云在科大混了一年多,熟门熟路的,带着赵泽君跑了几个点,把入学手续办了。
和上辈子一样,赵泽君这辈子报得也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
这年头好像是个理科男生就报计算机专业,培养了一大批懂那么点计算机,却又啥都干不了的‘专业人才’。
上辈子,学技术,这辈子,赵泽君觉得倒不必拘泥于去钻研具体的编程、算法,而是利用好科大这个面向世界的理工大平台,增长见识,拓宽眼界。
至于学分考试这些事,稍稍应付下就行,实在过不去的,票子砸。
“谢了,你去忙吧。”在宿舍门口,赵泽君从宋云手里接过行李,说:“等我这边安定下来了,再去找你。”
宋云利用暑假最后几天,召集了一批人,组建了项目组,网站项目已经开始动工,即然来了科大,赵泽君当然要随时关注着进程。
和宋云告别,推门进了寝室。
寝室里已经有五个男生,听到推门声,几乎同时回头看过来。
“好了,33寝室的这下都到齐了。”一个坐在上铺抽烟的瘦子,在半空中晃悠着两条腿,说:“咱们寝室六个人,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先说,孙亚辉,喜欢上网打游戏,外号站神。”
“这么猛?”赵泽君和另外几个人笑道。
“他那个站,不是战斗的站,而是罚站的站。上高中的时候没钱,他就站在人家后面看人家玩游戏,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所以号称站神!”
对面铺一个戴眼镜的斯斯男生笑着解释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的说:“我叫郭小,和孙亚辉是高中同学,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他就爱损人,我这个站神外号就是他起的。”站神孙亚辉指着郭。
一个不苟言笑的男生简单的插话说:“白骏,很高兴认识大家。”
“我叫王凤城,东北人,爱打篮球,高中时期的校队主力前锋。”说话的这位穿着件紧身背心,身材魁梧,一身健壮的腱子肉。
“我爱踢足球,不过技术一般般。”
在赵泽君看来长得最帅的那个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欧辰,建武市本地人,我父母都是医生,大家以后看病可以找我,不过希望最好永远都不用找到我。”
“你这名字不好,被殴打到天亮!”郭小开玩笑说。
“我叫赵泽君,宜江市人。”
相互介绍了一番,算是认识了,然后彼此选床铺,寝室三张上下铺,先来先得。赵泽君和白骏是前后脚到的,就剩下靠门的一张,白骏让赵泽君先挑,赵泽君见他的行李已经放在了下铺,就随手把自己的东西抛到了上铺。
整理完内务,站神孙亚辉提议寝室一起去吃一顿好的,联络联络感情。
另外,接下来有半个月的军训,在军事学院进行,全封闭式管理,日子很苦。
说起军训,赵泽君还真不太想参加,这几天他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办,耽误不得。
不过大学军训,也不是说想不去就能不去的,得想个办法。
先吃饭。
科大附近到处都是小饭店小旅馆,33凑了两百块钱份子,找了家人很多的土菜馆,东北来的王凤城张嘴就问有没有猪肉炖粉条子,郭小笑呵呵的说肯定有猪肉,也有粉条子,不过就是没你们东北的大厨,做出来的那叫苏南版的猪肉炖粉条子,和你想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得了老王,马上军训一开始,饭菜里连油花子都找不到一朵,你就别挑剔了。”站神孙亚辉回头冲老板叫:“先来两箱啤酒,猪肉炖粉条子没有,酒肯定给你们陪好。”
“你们也是新生?”隔壁一桌女生听到站神孙亚辉说话,回头问。
一桌男生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一群女生吸引过去了,聊了几句,得知对方一桌也是新生,同一个寝室的,同时赶在军训前出来打打牙祭。
科大是偏理工的综合性大学,科相对弱一些,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这几个女生都是金融系的,总体长相都还算过得去,在科大中等偏上。
坐在赵泽君边上的欧辰眯着眼睛,挨个把几个女生的扫了一眼,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说:“大学真好。”
“那必须的!都长开了。”郭小看了看王凤城硕大的胸肌,认真的点点头。
在经历了高中最后一年的压抑苦熬,来到了传说中各种自由的大学,年轻人活跃的心思报复式的迸了,双方的菜上来之后,两桌人的心思却明显不在酒菜上,一有机会,就找茬相互聊几句。
对面桌一个女生喝了点酒,脸红扑扑的走过来,走过来,冲着33寝室,很豪爽的一举杯:“来,相逢就是缘!我敬你们计院的男生们一杯!”
说完,就要一口干了。
“等等!”郭小不干了,嚷嚷着说:“什么叫做妓//院的男生?小娘子,咱们哥几个,可都是清白人家,良家妇男,卖艺不卖身的!”
科大计算机学院,简称‘科大妓//院’。
被郭小抓了个话柄,另外几个女生忍不住咯咯笑,敬酒的女生闹了大红脸,站神孙亚辉跟着起哄,“要罚,一定要罚!”
“好,我自罚一杯!”敬酒女生倒是挺豪爽的,一仰脖把手里啤酒干了。
女生都这么爽快,几个男生也不甘落后,挨个站起来咕咚咕咚灌,轮到赵泽君,赵泽君举了举手里的冰红茶,说:“我不喝酒,就以茶代酒。”
“那不行!”隔壁桌的女生开始起哄,敬酒的女生微微挑起下巴,挑衅似的盯着赵泽君,赵泽君笑笑,“真不能喝,见谅。”
“大男人哪有不喝酒的,我才不信!”敬酒女生说。
“老赵真不能喝,我来代!”王凤城拎起个酒瓶子,咕咚咕咚就是一阵灌,满瓶的酒飞快见了底。
几瓶酒下肚,两桌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干脆并桌,又加了不少菜。
对面六个女生,有两个酒量相当好,最先来敬酒的那个女生,和王凤城拼上了,两个旁若无人的你一杯我一杯。
“谁说东北人都没心眼?!”郭小红着脸跟赵泽君嘀咕,“看见没,这就上手了?”
“你就说服不服吧?”赵泽君笑道。
欧辰忽然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赵泽君,“老赵,我去上厕所,你去不去?”
“走,一起去。”
到了厕所,欧辰一边放水,一边说:“老赵,你身上带了多少钱?咱两先凑凑,我们今天钱怕是不够,不能叫她们几个女生买单吧。桌子上人多,我不好问。”
赵泽君歪头看了看欧辰,笑着问:“看上谁了?”
欧辰嘿嘿一笑:“就坐在左手第二个女生,挺像我高中暗恋的对象。你眼还真毒,怎么看出来的?”
赵泽君笑笑说:“我知道了,你们吃吧,我来把单买了。”
欧辰还要说什么,赵泽君已经拉上拉链,转身出了卫生间。
钱倒也不多,两桌2个人,连喝酒加在一起5出点头,主要是酒,对面那两姑娘不去当酒托都可惜了。
赵泽君在吧台结了账,欧辰跟出来要把之前凑份子的两百块钱给他,赵泽君没收,说:“你留着吧,追女孩子要花钱。”
“这不合适。”欧辰说。
“没什么不合适的,正好有个事,想找你帮忙。”赵泽君搂着欧辰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
“什么事?”欧辰奇怪问。
“你父母不是医生嘛,帮我问问,能不能开个病历。”赵泽君道:“我不太想参加军训。”
起点网已经成立了好几个月,自己要在起点嘴里抢食,下手当然是越快越好。
一个能制霸全国的小说网站,真正的意义要比能看见的大得多,绝对不是表面上一年十几个亿的盈利那么简单。从眼前来看,网络小说行业竞争弱、投入小、入行简单,还能在最短时间内吸引流量,是大多数网络产业强劲的流量推动器,从长远来看,这个行业汇集了全国几千万年轻人的‘创造力’。
所以,在一段时期内,赵泽君准备把小说网站当成核心业务对待,初期开阶段,网站的底子必须打结实了,不在一边盯着,实在不放心。
除了时刻关注小说网站开,赵泽君还要见个特别重要的人。
宋天明事件平稳渡过了,但这件事给赵泽君敲了个大大的警钟。
对付宋天明的办法过于极端,不能当作常态化,为了避免再次遇到类似情况,自己有必要去结识一些朋友,融入某些圈子,即可以互通有无,多一些成为生意上的伙伴,也可以形成一张自我保护的大网。
当初宋天明敢肆无忌惮的朝泽建下手,原因众多,但最重要的一条,还是泽建势单力孤,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当时哪怕在宜江市的建筑行业中,能认识几个和宋天明拐弯抹角说得上话的,事情都未必会展到一定要死人的地步。
目前能搭上线的所有关系中,最硬的,也是最有条件进行联系的,当然是煤老板起家的华阳集团。和华阳集团有过合作,上次还欠了华阳集团董事长一个‘人情’,现在既然来到了省会,华阳集团的总部也在省会,正好是个机会,上门拜访。
能和王炎这种层级的人物有往来,哪怕只是泛泛之交,王炎只要随口提一句,宋天明这类角色就不敢动弹。甚至根本不用王炎出面,只要宋天明得知自己和王炎认识,有来往,他就得掂量掂量。
来建武市第一天,赵泽君就特意联系过,问王炎何时有空他上门拜访。
王炎是个大忙人,全国各地到处飞,这周去都了,下周回建武市,随时可能要走。如果参加军训,耽误了机会,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听说欧辰父母是医生,赵泽君就起了个念头,让欧成帮忙开假病历。
欧辰想了想,说:“我帮你问问,不敢打包票。”
说完,就拿出小灵通给他家人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冲赵泽君点点头:“行。”
一顿饭吃完,两桌人一块回了学校,欧成和赵泽君单溜,去了医院,给赵泽君开了份病例。
病例上的字龙飞凤舞,写得和天书似的谁都看不懂,大概就是说这位赵同学身体缺少各种维生素abdefg,钙铁锌硒铜银金,五行缺五行,要啥没啥,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全靠耶稣保佑佛祖庇护……总而言之,不适合参加各类剧烈运动。
“谢了。”赵泽君对欧辰说。
“不客气,这种病例,每年军训之前都有家长带着小孩来开,都有模板的。”欧辰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兄弟,钱我过段时间给你。”
“几百块钱的事,你总提它干吗。”
来大学的第一天,赵泽君就有种感觉:和大学生打交道跟以前上高中有明显不同,大学生更加成熟,三观已经初步形成,很难像高中对于哲那样轻松的忽悠得找不到北。
不过相对的,也更现实。
赵泽君这个班的辅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教师,姓孔。赵泽君买了两条烟,带着病例上门,半个小时之后,搞定了军训问题。
“老赵,我看你身体好得狠啊,哪有你说的那么虚?”寝室里,王凤城上下打量着赵泽君。
“我?”赵泽君摇摇头:“我是外强中干!”
“可惜了,听说这次军训,男生楼和女生楼面对面。”站神孙亚辉一脸惋惜的说。
郭小道:“去了也没用,外强中干……老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哈哈!”
“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我还挺羡慕老赵不用军训呢。赶紧收拾,下午就要出了。”欧成把一大包德芙巧克力朝书包里塞。
赵泽君拍了拍欧辰肩膀,环顾寝室,“我手机号码你们都知道,军训期间,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打我电话。”
……
前脚目送寝室几个人登上军训的绿色军车,赵泽君后脚就找到了宋云。
按照宋云最初的精打细算,网站项目连他在内,三四个开人员就足够了。网站开并不是太难的技术活,网络上甚至有很多现成的网站代码模板,直接拿过来修修改改就能用。
赵泽君揣着一百多万进军网络小说界,还有泽建随时可以输血,赵泽君的底气比谁都足,无论是龙头浣剑还是此时的起点,经济实力都没法和赵泽君硬拼。
所以赵泽君最不怕的就是花钱,在项目初期,必须搭建起合理完善的架构,确保网站性能,从长远来看多花几万块钱非常合算。一旦网站运营起来,现性能跟不上,再去亡羊补牢改版,很影响客户的体验感。
最后包括宋云在内,项目组一共招了九个人,都是专业学计算机和软件的,甚至还有个专业的美工,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大四的师兄还跟着学校的某个教授做过项目,研组实力可以说相当强。
研地点,是学校里的一个开放性实验室。
大学最大的便利条件就是资源众多,科大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实验室’,上至研究国际顶尖课题受到国家资金扶住,各院系老师教授自己的专攻课题,下至几个有共同爱好的学生凑在一起组成得‘兴趣小组’,众多实验室就像是一个个科技摇篮,不断的孕育出一颗颗科技成果,培养着一批批人才。
小说项目组所在的这个实验室,说白了就是计算机学院的开放式机房,提供场地、电脑设备,各类编程软件,供学生练手用,收费很便宜,用学生证办一张卡,一个月只要几十块钱,就可以使用学校资源。
宋云把赵泽君介绍给项目组,得知这位真正的老板还是学校大一新生的时候,项目组成员明显都很意外,之前还以为是某个社会上的老板,或者是学校老师布的项目任务,没想到金主居然是自己的学弟。
赵泽君请项目组正儿八经的去市里吃了顿饭,接下来几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和项目组讨论网站设计,完善着网站版面。
钱多好办事,网站的雏形很快就出来了,接下来需要不断的完善每个模块的具体功能,并且进行功能性能测试,赵泽君正好可以充当测试员。
“宋云,你认识一个叫做马凯之的人嘛?”这天,赵泽君登6了编辑后台做数据分析测试,不经意的问。
这个马凯之,就是那位在都有背景,毕业后进了改委,仕途一帆风顺的家伙。
“听说过,学生会的一个干部,不过是没什么实权的那种。怎么了?”宋云一边在调试一个bug,一个说。
“没什么,就是听人说起过。”赵泽君没多说,知道这个人的确在科大就行,以后慢慢找合适机会接触。
在项目组研发的同时,赵泽君自己也去电脑城买了一台dell笔记本,给出租房里的网络续上费,刚登陆账号,就听到一连串滴滴滴滴滴
头像从头到尾都在闪动,正要点开看看,忽然蹦出来一个弹窗。
软件崩溃了。
好吧,重新登陆一次。
这次总算是安然无恙。
主要的消息,都是来自于他创建的那个网络作者群,一段时间没怎么上线,5人的群已经人满为患!上闪烁的一溜排头像基本都不是赵泽君好友,而是通过群里找来的。
群里有接近三万条未读信息,这大概也是刚才崩溃的原因。
群公告上,醒目的一列:
祝贺血云风云再起又创新高,拿下浣剑收藏第一!
祝贺玲珑新书步步惊心收藏破万!
祝贺诛仙首发日收藏破五百!
祝贺
赵泽君暂时没露面,潜水把群里的消息稍微翻了翻,聊天信息太多,根本看不过来,群通告基本都是祝贺某某写手新书取得好成绩。之前指点过的几个写手,赫然都在其中,此外还有一些没听说过的名字。
群里给他发私聊窗口的,绝大多数都是请教写的问题,玲珑等几个人则是感谢,还发来了后面的大纲,请他指正。
给于哲发了一条信息:“在不在?”
很快于哲的头像就闪了,“老大你不是在军训吗?怎么能上网?”
成教学院不用军训,赵泽君回了句:“我没去。”
“真牛逼!这样都行?”
赵泽君敲了行字:“语音。”
很快,于哲头像就发过来个语音信息,接通之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跟你说个事,我网站很快就要上线了,你那边能拉过来多少写手?”
“前几天群里还在讨论这事呢,我估计,一两百人绝对没问题,上次吃饭的那几个人,除了庄不周,都愿意来,玲珑最近特意发书很慢,还问我你网站什么时候开?老大,那小姑娘搞不好看上你了”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赵泽君摇摇头,笑着打断了于哲的扯蛋,一两百个作家不算多,不过这些人可不是空手来的,每个人都会带来若干读者,尤其是像于哲这种本身就有大批读者的大神级别作家,在网站新开之初,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站的流量。
而且这一两百,应该是指着开站当日就能来的,毕竟群里就这么几百号人而已。一旦网站正式运营起来,消息传开,会有更多的作者知道这个新的网站,加入观望的队列。
接下来就是各种竞争,竞争读者、竞争作者。有读者,才会有作者愿意来写书,这是赵泽君要从于哲入手,拉拢第一批作者的原因:他们拥有数量不菲的读者同时,要让网站有能吸引作者的东西,聚拢更多的作者,充实书库,从而引来更多的读者。
在网站创立的初期,作者比读者还要重要,哪怕是底层写手也可以无条件招揽,充实书库等到了浣剑这种层级,成为全国最大的平台后,读者的重要性又会远超作者,不怕你不来写,你不来写,总有人来写。
“浣剑书盟那边有什么反应?”赵泽君问。
“没听说有什么反应,我还以为他们会找我谈呢,连措辞我都想好了,哪知道人家根本没太当一回事。再说了,他们重视又能怎么样?作家又没卖给他们,想到哪去写书他们也管不着。”于哲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老大,我听到点内部消息,你有没兴趣?”
“别卖关子,什么内部消息?”赵泽君问。
“人家浣剑压根就没把你赵老大当成竞争对手。他们现在在忙着对付起点呢。”于哲说。
“嗯?有这种事?详细说来听听。”
浣剑内部的确关注到了网站内部写手的异常动态。
这件事,起因还是网站老牌作家庄不周,和新生代人气王血云的对骂开始。
在宜江市被赵泽君连讥带刺挖苦了一通,庄不周回去后,第一时间就发了一篇单章,猛烈的抨击网络出现的一股恶俗风向,并称之为毒瘤,话里话外的,全部指向于哲的流氓系列和跟风而来的套路。
于哲当然不干了,立刻反击。
秦桧也有三个好朋友,何况是庄不周这样的老牌写手,他在浣剑,拥有一批忠实拥趸和关系不错的作家,后者基本都是老牌的作家,不管写的能力如何,至少在浣剑里都是一定资历的人。
于哲身边也聚拢了一批人,相对庄不周的朋友,于哲这边这群人以新生代写手和读者为主,双方在网上一通乱战。
骂战不是辩论讲道理,根本分不出输赢,不过庄不周装大作家的外号,和赵老大在酒桌上的一套套高论却因此传播了出去。
赵泽君新开的网站的消息,同样流传到了浣剑高层的耳朵中。
网络作家的确足够多,你不写总有其他人来写,国内几千万网民,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着,绝对不缺少天才的诞生。
所以浣剑并不是太在意作者的去留,而且双方之间没有直接利益关联,和法律约束。
而且这个一夜之间冒出来的赵老大,在行业里没有任何底蕴背景,所以浣剑并没有把他这个人,和他的新网站太放在心上,甚至在高层会议上,都没有谈到他。
浣剑目前最大的敌人,是22年5月份创办的起点!
“起点的前身是全国玄幻联盟,虽然是一个松散的组织,但它自身就拥有一批写手,在全国网络行业有比较高的影响力。我认为,自从龙空转型做繁体出版市场之后,起点已经成了我们在电子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大家可以看到这几条数据曲线”
作为业内的龙头老大,浣剑的总部并不像外界想象的奢华,相反,颇为寒酸,首都的一间三室两厅写字楼而已。
会议室里,浣剑的几个当家人都赫然在列,正在说话的是浣剑的技术主管,网名庭阁,浣剑内部都称之为庭哥,他指着大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分析说:“起点成立后一个月之间,浣剑的写手总量减少了6,接近六分之一的写手离开浣剑,至于是不是奔赴起点,我们还没有详实的数据,不过可以肯定,其中几个比较知名的,的确在起点与此同时,注册用户数量增长趋于缓慢,网站的访问量,这条黑色的曲线,一直处于下滑状态总而言之,起点的成立,对浣剑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日照,你给大家说说。”
几个人当中,一位身体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点点头,他正是主管网站各个主要版面的大版主,当初一力扶植于哲的日照。
“我管着几个版面,和作者和读者打交道比较多,我认为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想办法留住作者!浣剑不缺读者,但是作者流失太快,会导致网站对读者吸引力降低。”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网络经济最重要的,还是流量,也就是读者。写的门槛太低,认识字就行,浣剑是大平台,是新生代作者的不二选择,走了一批,还会来一批。”
说话的是浣剑的大股东和真正的老板孔德成,正是有了他的二十万投资,浣剑才得以成立。
“孔总,一旦在作者业内形成共识,去起点比留在浣剑好,以后新生的作者,还会来浣剑吗?大草原没了牧草,怎么会有牛羊。”日照坚持说。
“那你说,怎么留住作者?”孔德成问。
日照犹豫了片刻,说:“可以给予适当的经济奖励。”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部望着孔德成。
很简单,他是网站的投资人,是网站高层中,唯一真正的‘有钱人’,身家百万。剩下的几个股东,无非就是网络学爱好者罢了,如果没有孔德成投资浣剑,他们说不定现在正在哪个公司打工,一个月一两千块钱。
所以孔德成才是浣剑真正的话事人,他不同意,不出钱,浣剑没法给予作者经济奖励。
“不可能!”
孔德成毫不犹豫的摇头,“日照,你也清楚,网站有多少作家。这些作家中,除了极少数能在繁体市场出版之外,剩下的人根本没法为网站带来直接利润,就算繁体市场那一块,蛋糕也非常小,而且大多被龙空控制。如果给作家放经济奖励,哪怕一个人一个月给一百块钱,这就是一笔惊人的开支!”
孔德成的话不是没道理,浣剑作家是四位数的,不要说一人一个月一百,就是一个月十块钱,一年就要好几十万。
浣剑开创至今,初期投资,加上每年的运营维护费用,拢共加一起还不到四十万,现在一年要拿出几十万给读者钱?!在整个网络小说界都是不可思议的,浣剑不会做,起点也不会做,没有任何一家网站会做。
“网络小说受众少,未来前景也很有限。我们这些人,不像阿里巴巴百度,动不动就能拿到几千万美金的融资,根本没有朝里面砸钱的实力。”孔德成说。
日朝和庭哥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孔总是一个标准的投资人,投资浣剑的目的,就是想在短时间内,让浣剑的流量达到一个标准,然后高价卖出去赚一笔,而不是想把网络小说这个行业本身做大,所以一旦过他的预期,孔总就会停止注资。
而日照和庭哥,还有其他几个浣剑的高层,却是因为热爱网络小说行业,而聚在一起的。尤其是日照,他负责管理网站,对这个行业的将来,有很大的信心。
但问题是,他们没法说服孔总。
平心而论,一年投入几十万奖励作者,他们心里也没底,如果几年下来,找不到收购方,网站没有新的生财之道,浣剑会彻底破产。
“如果……”日照犹豫了半天,还是试探着问:“如果向读者收费呢?”
此言一出,满屋哗然。
网络经济,免费是王道,在22年,不要说网络小说,绝大多数的网络公共服务都是免费的。雅虎邮箱和几家国内知名的网站,曾经尝试过收费模式,但结果却是一败涂地。
网络行业有一个共识,能依靠收费存活的只有两类。第一是像阿里巴巴这类,提供大量专业商务信息的;第二是网络游戏。
至于网络小说收费,想都不用想!
孔有德的态度更是坚决:“绝对不可能!向读者收费,那是自废武功,动摇浣剑的根基!网络上到处都是盗版,一收费,读者都跑到其他网站看书了,留下这群写手有什么用?再说了,网络小说的读者,都是小屁孩,他们有什么钱?!”
“那孔总,总不能无动于衷吧?”庭哥说。
“当然不能。”孔德成说:“你是搞技术的,和他们对攻嘛!网站最重要的是什么?用户体验!如果起点的服务器不稳定,三天两头就瘫痪,它还怎么跟我们竞争!”
“对方肯定也有技术人员,做对攻,最后就是两败俱伤。”庭哥说。
“我们有先天的优势!我们的读者基数,是起点的十几倍,就算大家同样损失读者,我们耗得起,起点耗不起。只要斗垮了起点,读者依旧会渐渐回到浣剑来。”
……
于哲所知自然没有这么详细,只是告诉赵泽君,浣剑要把起点当成真正的对手来看待,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赵泽君很庆幸自己没去军训。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长,但在二虎相争的时候,留给自己的每一天都显得格外的宝贵。
立刻找到了宋云,对项目组提出了三点要求。
第一,要快!尽快完成网站所有模块和各种测试!
第二,要好!无论是网站体验性,还是服务器性能,都要能经得住考验。
他当然不会知道浣剑高层的会议内容,但是互联网公司间的斗争,技术手段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的,赵泽君可不想废了大力气做好网站,拉来一批人,结果网站一上线就被人黑了。
又快,又好,这两者天然就矛盾,解决这个矛盾,只有一个办法。
赵泽君又拿出十万块。
十万块钱现金就这么很直接的堆在实验室里,对于普通大学生而言,视觉震撼力惊人。
宋云和项目组都傻眼了。
小说里经常描写一个人吃惊,用‘张大嘴巴’来形容,眼前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当赵泽君从包里,一叠接着一叠,拿出十万块钱,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项目组面前的时候,整个项目组鸦雀无声,每个人的嘴巴都呈现出一种半张合状态。
这位赵老大,赵学弟,到底多有钱?眼皮子眨都不眨,就这么一扔五万,一扔又是十万……开一个网站而已,前后两次已经出了十五万块钱,他这是奔着国内门户网站的规模去的吗?
钱当然不是白拿的,不仅用作激励和招聘新人,赵泽君甚至考虑到了第一批编辑的问题。
开组的这些人,在网站上线后,就是网站的第一批维护人员、兼职编辑。网站初期,不需要编辑有
太专业的眼光,他们只要在后台进行简单的操作,主要精力,反而是维护网站,同时解答作者和读者在网站使用上的疑问,教会作者和读者,怎么使用网站,怎么去用特意为他们开的各种功能。
“我的要求是,最迟9越2号,网站必须上线!如果在半年内,网站没有生无法登6过三个小时的情况,每人还有一笔奖金。”
一番激励之下,项目组像是疯了一样,连天加夜的干活,宋云又用远超市场价的‘高薪’,额外招聘了三个人充实小组。
22年,科大计算机专业大学生,在软件公司实习,一个月也就五六月而已,研究生在实验室帮着导师干活,一个月三四百生活补助;其他的勤工俭学收入更少,比如通过学生会,帮助食堂打扫卫生,一个月只有2。
赵泽君财大气粗,宋云出手就有底气,新来的三个,全是研究生,按照一天八十块钱给。
项目组的另外成员,待遇也对应的提高。
宋云这段时间尤其亢奋,每天连天加夜的干活,就差没住在实验室了。
赵泽君大笔钱砸下去,宋云这个项目组长疯了,整个项目组也就跟着疯了,项目进行的如火如荼。
要是浣剑的技术主管庭哥得知,这个不被他们视为竞争对手的‘赵老大’,用十几个重点大学的专业人才来开发一个网站,仅仅是初期投入,就花了5万,恐怕立刻就会把赵泽君当成主要竞争对手。
作为行业巨头的浣剑,网站的主要程序,仅仅是他一个人写出来的。而最早的一批投入,连同开发、运营在内,也没超过十万。当初在网络小说界,已经算是大手笔了。
这也是赵泽君选择网络小说作为进入网络桥头堡的主要原因:玩一行的,目前全是一棒子穷光蛋!他手头的小两百万,放在任何一个行业巨鳄面前,根本不够看,但投入在网络小说界,足够形成巨大的先天优势。
集中财力,形成优势力量,顿时间内打垮所有的对手,然后依靠垄断性优势,进行经济反哺,依托流量,把触角朝外延伸。
……
周一下午,**发了个短信,王炎从首都出差回建武市了。
赵泽君专门去专柜买了一套合身的休闲西服,让整个人显得精神一点,然后才打车来到了华阳集团总部:一栋十二层的写字楼。
到楼下,给**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就坐着电梯下来了。
王炎不在。
“他一有时间就去健身,在健身房呢,我汇报过了,把地址给你,你直接去健身房找他。”
赵泽君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西服,早知道买耐克阿迪了。
按照**给的地址,赵泽君又打车来到三环边上的韦德健身会所。
从外面看,会所面积不大,也谈不上特别奢华,但是走进大门,赵泽君却发现扑面而来一股幽静。
没错,就是幽静,和常见健身房那种热闹喧嚣,充满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到处都是肌肉男很穿着紧身短裤跳操女生完全不同,这个健身会所给人的感受,更像是一个喝茶聊天的茶社。
从大大的落地窗户看过去,会所的后面是一片有橡胶跑道的草坪,几个人在悠闲的慢跑,草地中央甚至还有几匹阿拉伯马,在骑士的带领下悠闲的漫步。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一个服务生迎上来,很客气的打招呼。
赵泽君道明了来意,服务生问清身份后,请他在接待处稍等,几分钟后,服务生又回来了,说:“赵总让您久等了,王总在顶楼的泳池,我带您上去。”
“谢谢。”
跟着服务生一路朝泳池走,赵泽君才发现这家会所之所以安静,并非因为没有顾客,而是做好很好的隔音私密保护措施,一路上,就路过了有氧训练区、力量训练区、专业课程训练区、亚健康测试治疗中心好几个分门别类的大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独立分割开,
泳池在顶楼,整个一层楼完全打通,中央是一片蓝汪汪的水池,国际赛事标准的2条标准泳道,头顶透明玻璃的拱形球顶。
头顶的玻璃大概是经过处理,阳光照射下来落在身上,并不刺眼,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游泳的人不多,泳池边,一排休闲沙滩椅。
一个穿着黑色泳裤,身上肌肉块垒分明的三十多岁男人躺在沙滩椅上抽雪茄,边上有个大腹便便,浑身皮肉松散的秃顶老头,正和他聊着些什么。
赵泽君见过王炎的照片,一眼就穿着黑色泳裤的中年男人,就是华阳的董事长王炎。
赵泽君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对王炎微微一笑,说:“王董你好,我是赵泽君。”
中年男人歪过头,扫眼打量了赵泽片刻,咧嘴一笑:“你好,坐。”
赵泽君在边上的沙滩椅坐下,王炎夹着雪茄冲一边的秃顶胖老头晃了晃,说:“介绍下,这位老哥是德源煤矿的牛总。”
德源煤矿也是苏南省比较有名的大煤矿,又遇到一个煤老板,赵泽君冲老头很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说:“牛总,您好。”
秃顶老头斜睨了赵泽君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和王炎絮絮叨叨,说:“我跟你讲,我这个项目要是能做成,什么诺贝尔奖都他妈靠边站!你听我的,投资点钱,绝对错不了……”
赵泽君挺感兴趣的,斜着半个身子微微凑过去。不知道这两个省内有名的煤老板,准备联手做什么生意。听起来,还是高科技?
王炎摆摆手,表情很奇怪,说:“老哥,你说你有谱没谱,一把年纪的人了,有点钱干什么不好?实在不行你拿去做慈善,搞这个有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老牛不开心了,气呼呼的说:“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我才明白,多少钱都是假的,只有健康才是第一位!花点钱,能买到健康,买到寿命,这买卖太划算了。”
“老哥,这事你****不反对,你又不缺钱,干嘛非拉上我?”
“科学研究那可是无底洞,现在不缺钱,将来有了成果,还要扩大生产,惠及全人类!”老牛一本正经的说:“这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业,我拉你进来,那是照顾你!”
王炎忍住笑,扭头看了看赵泽君,对老牛说:“人家科大高材生在这里,你一个煤老板,他跟前说什么科学研究,也不怕人家笑话。”
老牛这才正经的打量了几眼赵泽君,瞪着眼问:“你是学生?不是说开公司的吗?”
“一边上学,一边创业。”赵泽君好奇问:“牛总,您那个到底是什么项目啊!”
王炎把雪茄放在桌上,歪这头笑了起来:“他那个项目,叫做长生不老药!”
赵泽君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说了半天,什么科学研究、身体健康,是这玩意?真的假的?
老牛一瞪眼:“你笑什么?你们这些读书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我告诉你们,你们懂个屁!宇宙那么大,好几万光年的历史,你们敢说你们什么都懂?”
赵泽君听着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琢磨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好几万光年的历史?
感情这位老牛以为光年是时间单位。
老牛继续对赵泽君说:“你不是在创业吗?我告诉你,现在最有前途的,就是健康医疗行业!有没有兴趣,在我这个项目里投点钱?将来就是不赚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项目研发成功了,你能多活好几十年,我跟你讲,我都想好了,这个药最初,只给内部提供,不外卖。”
赵泽君本想回绝,这项目听上去太不靠谱了。
可转念一想,这帮有钱没处花的煤老板搞出什么幺蛾子赵泽君都不觉得奇怪,长生不老药那是扯淡,什么意料健康估计也是没影的事,不过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和德源煤矿老牛搭上关系,那倒是意外收获。
于是向王炎投去一道询问的目光,想听听他的建议。
“你看他干嘛?他又不是你老子!这点小事都没主见,还创个屁的业!”老牛喝道。
王炎笑而不语,看来不准备给任何意见,赵泽君沉吟了片刻,说:“牛总,我手头闲钱也不多,要不,我投个三十万?”
“三十万?你开玩笑呢?这点钱够个屁,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有没有点科学文化知识?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都不知道把握?!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吧,你牛大爷没工夫带你玩。”
“老牛这就是你不对了啊。”
王炎终于开口了,“小赵今年还不到二十,你以为都跟你儿子似的,一出身家里就几个亿给他花?再说了,你这到处拉人入伙,到现在一个合作伙伴都没找到,好不容易有个名牌大学生愿意上你这条贼船,你还嫌这嫌那的,以后谁还敢陪你玩?”
秃顶老牛等着两铜铃大眼,瞅瞅赵泽君,“你叫赵……赵什么来着,赵君君?”
“赵泽君。”
“什么君不重要。我问你,你真是科大大学生?”
“是啊。”
“那好,看在王老弟面子上,收你入伙了。让那帮大老粗看看,连科大大学生都相信我这是科学,他们还敢笑个屁!”
说完,站起来抖着身上松垮垮的肥肉朝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那个赵君君……你尽快带钱来我公司签协议。”
目送牛胜利离开,赵泽君有种特别荒谬的感觉。
花了三十万,去研究长生不老药?老牛还一副好像特别照顾自己,好像自己得了天大便宜?
“老牛这人其实还不错,就是没什么文化,粗了点,跟我说话都爹妈祖宗的,你别朝心里去。”
“这倒是无所谓。王董……”
“叫王哥吧。”王炎说。
“好王哥,他这个药厂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有个厂子在研究长生不老药?”
王炎躺在边上嘴角一翘,摇头笑笑,“厂是有的,老牛想法不靠谱,做事还是一板一眼的,从外国进口了不少设备,投资了几千万,正儿八经开了间制药厂。”
赵泽君这就放心了,几千万的药厂,就算研究不出产生不老药,好歹也是个企业。只要老牛别拿着自己的投资给骗子就行。
“哦,王哥,这个牛总到底什么情况。长生不老药?他怎么想出来的,居然还相信?”
赵泽君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老牛已经真的走了,这才指指自己的脑瓜子,意思说他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正常人都不会干这种事,不过脑子有毛病的人,怎么会成为德源煤矿的掌舵人?那可是全省有名的家族企业。
“他就那样,没文化,人呢比较偏执。”
王炎大概和赵泽君介绍了下老牛的情况。
老牛全名叫做牛胜利,德源煤矿是他的家族企业,由一批中小型煤矿组成的公司,牛胜利是掌舵人。
牛胜利小时候在矿上捡煤砟子的,苦孩子出身,这些年发了财,钱赚了不少,可快直到快60岁,偏偏生不出儿子来,急得他前前后后娶了五个老婆。好不容易在去年,四老婆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牛当天就去做了亲子鉴定,确定是他的种之后,当即奖励了四老婆一栋豪华别墅外加五千万现金。
自从有了儿子,牛胜利欣喜之余,又多了一块心病。
他今年都58了,精力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也越来越差,能不能熬到儿子长大成人,让儿子顺利的接手家族煤矿,确保德源煤矿还姓牛?他在的时候能镇住场面,要是有一天,他老了死了,儿子还没成长起来,怎么办?
于是老牛到处去寻医访药,谋求健身长寿之道先,希望能多活几年,至少要等儿子长大有能力接盘家族生意,他再撒手西去。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不缺钱,路子野,认识很多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不知道怎么搞的,本来是找健康养生之道,开始还好,跟着山上的老道士吐纳打拳养生,搞着搞着,居然就变成了‘长生不老研究’,还正儿八经的投资开了家药厂,设置实验室,煞有介事的请了一批专业人士,研发长生不老药。
稍微知名点的学者科学家肯定不会买账,丢不起那人。老牛知道自己没文化,做这种高大上的科学研究力不从心,大概也觉得一个人走这条‘科学道路’太寂寞,他于是见人就拉人入股。
今天来的如果不是赵泽君,是王泽君李泽君,老牛一样会拉,不过三十万肯定不行。
赵泽君科大学生的金字招牌增色不少,一个名牌大学生,又能拿出来三十万,还愿意跟着他一起疯,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煤老板这个圈子乱,什么样的怪人都有,以后多认识几个,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完,王炎若有深意的看了赵泽君一眼,“你这三十万呢,也不能说白花了。你别看老牛好像疯疯癫癫的,不过做人没得说,你跟他搞好关系,他要是愿意帮你出头,苏南省摆不平的事情不多。万一将来他真研究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药,说不定你还能跟着赚点。”
赵泽君略微奇怪,和王炎第一次见面,但王炎好像很熟悉自己。
王炎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拿了支雪茄递给赵泽君,赵泽君没接,“这东西太冲,抽不惯。”
“香烟太伤身,你这个年纪大概还察觉不出来。老牛至少有点说得没错,身体好,比什么都强,越是有钱,越是怕死。”
王炎夹着雪茄没点,指指面前的大泳池:“你觉得这家会所怎么样?”
赵泽君看了看偌大却没几个人的泳池,说:“环境很好,不过一般人恐怕消费不起。”
王炎点点头,问:“老牛最近老跟我聊健康行业,搞得我有点动心。你觉得,如果在繁华地带开一间这种大型综合健身会所,前景怎么样?”
“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普通老百姓,生活条件也跟上去了,专业健身休闲的确有市场。不过……”
赵泽君顿了顿,没朝下说。
“不过什么?”王炎问。
“也没什么,我还在原始积累阶段,考虑问题的层次和王哥你不一样。”赵泽君笑笑:“反正要是我,同样的精力和投资,我肯定选利润相对大的行业。”
王炎哈哈一笑,夹着雪茄点点赵泽君:“你这个人心思太多,不好意思直接说我眼光不行,绕了一个大圈子。我也是做生意,投资不赚钱,我干嘛要投资?你说说,要是你,手头有钱,准备做什么?”
“最暴利的,当然还是王哥你从事的能源行业。”赵泽君说。
“煤矿能赚钱,小孩都知道,说点别的。”王炎挥挥手。
“王哥你别骂我了,在你面前谈生意经,这不是班门弄斧嘛。”赵泽君说。
“不一样,像我们这些人,在矿上捞钱捞得太容易了,眼光难免有局限性,人也容易产生惰性。你年轻,看问题的角度和视野,和我们都有区别。”王炎转头看了眼赵泽君,说:“也不用谦虚,反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做不出你现在的成绩。”
“王哥过奖了。”赵泽君想了想,开口道:“具体哪个产业最赚钱,哪个产业第二赚钱,这我也说不好。非要说的话,我觉得,之后十年,赚钱的大方向可能不同。”
“赚钱的方向?”王炎双手撑着身体,在沙滩椅上坐直了身体,“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你说来听听。什么叫做赚钱的方向,又不同在哪里了?”
赵泽君重生之后,还真仔细考虑过赚钱方向的问题:能赚钱的行业很多,这些行业有没有什么共同特点?在两千年之后发家的富豪,和两千年之前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搞清楚了这一点,有点像摸清楚了某种经济规律,未必能带来眼前的利益,但是长远看来,有指导性作用。
想了想,道:“先说之前十年,我们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国家鼓励经商,在劳动人民这个大阶层之内,多出了一个新的阶层第一批富起来的劳动人民。不过这一批人当中,起家可能都是依靠脑子灵活、能吃苦、胆子大,像牛总这类的,但是他们真正能暴富,大多不是因为劳动。”
“你说的就是我呗,那你说说,我是怎么暴富的。”王炎笑道。
“王哥,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接话了。”赵泽君也笑了。
“你说你的。”王炎说。
赵泽君这才接着说:“有了第一桶金,通过收购、兼并,利用各种法律法规漏洞,还有当地政府的不计血本大力扶植,我认为这些才是暴富的根源。说白了,第一批富起来的人,赚的是政府和国企的钱,或者说,是利用政府在赚钱。”
“这么说也不算错,那你意思,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赚不到政府的钱了?未必吧。”王炎说。
“不能说赚不到,而是更加难赚了。”赵泽君顿了顿,“怎么说呢,从历史发展规律来看,社会进步,法律法规不断健全,社会文明程度不断提高,这是伴随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经济发展了,反过来也会促使政治文明,不是不能赚,而是难度增加。同时,国家要发展,政府要做事,必须依靠财政收入,和企业的关系不再是之前不计血本的培植,更类似合作。”
“合作?”
“说白了,大家一起赚老百姓的钱。”
赵泽君笑笑,“这个话不好听,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放在十年前,你产品再好,老百姓没钱也买不起,再早的时候,全国还笼罩在计划经济体质下。经过这些年的经济建设,老百姓口袋里面的确有了点钱,开始追求温饱之外的东西。”
赵泽君顿了顿,笑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牧羊人一群绵羊,靠着卖羊毛赚钱。赚了钱,拿出一部分,去修葺羊圈,给绵羊提供更好的草料,然后绵羊又会长出更多的毛。整个体系中,受益的包括牧羊人、剪羊毛的工人、卖草料的、给绵羊修房子的,当然,还有收税的。而有意思的是,这个环节里,只有绵羊是真正创造价值的。”
王炎眼睛微微一亮,“你这个比喻很有意思。”
“这也不是我说的,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马克思。”赵泽君呵呵一笑,继续说:“整个产业链中,只有真正创造价值的绵羊,是最弱势的一环。它想要活着,就必须不停的去吃草,去长毛,被剃光毛,为整个链条的所有环节输送利益。所以我才说,作为牧羊人,从最弱势的羊身上赚钱,一定要比从链条中其他强势方身上赚钱,更简单,也很安全。何况羊只要活着一天,羊毛就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一头羊死了,还会生出小羊,小羊长大的那天,又能提供新的羊毛。”
“但是老百姓毕竟不是羊,你想要剪他的毛,得他愿意才行。”王炎放下雪茄说。
“是的,羊之所以停留在某处,是因为那里有他们需要的草料和水源。这就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认为,未来十年,谁能提供给老百姓需要的,谁就能赚到钱。”
“健康属于其中之一。”王炎说。
“当然了。健康、餐饮、娱乐、教育,我认为这些都是未来的热门行业。”赵泽君点头:“不过,用科学观点来看,人类需求五个层次中,最低层次也是最迫切的层次,生存需求,也就是衣食住行。目前还有一项没满足。”
“你是说房地产?”王炎笑了起来。
“是,如同同样的地段,同样的投资,我肯定会选择房地产开发,而不是健身。因为健身的需求,远远不如住房的需求迫切,只听说过没房子找不到老婆,没听说过没胸肌找不到女朋友的。另外一个,互联网也是个不错的东西,王哥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尝试着涉足。”
“互联网现在的泡沫太大了。”王炎看了赵泽君一眼,“而且,没房子就找不到老婆?这个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就这么看好房地产?”
“房地产是割羊毛最快的手段,一头羊活了一辈子,一套房子,全部割完,他还得心甘情愿求着被割。至于,互联网泡沫,只能说明没干货。”
赵泽君无所谓的笑笑:“说到底,互联网只是一个载体,关键还是要看这个载体能提供什么。马车造得再华丽,里面没有公主也是白搭。”
和王炎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临出门之前,王炎忽然问:“刚才我们说未来十年,如果是未来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呢?”
“王哥,你这考了我大半天了,我脑细胞怕是不够用啊。”
开了玩笑,赵泽君才淡淡的说:“未来二十年,资本之间相互博弈也许大有可为至于三十年,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好,不过我相信一点,科技改变世界。如果到那时候,我有足够的钱,大概会投资大型实验室。”
“长生不老药肯定不行。”王炎哈哈一笑,留给赵泽君一张他私人的名片。
送走王炎,赵泽君回到一楼的接待处,办了两张韦德健身会所的会员卡。
相当不便宜,一年会员费6500,仅仅代表着入会门槛,各种服务都要另外花钱。
第二天,赵泽君去了德源公司,老牛不在,公司的负责人给老牛打了个电话请示,老牛让赵泽君听电话,说你小子还算有眼光,看在这份上,你牛大爷照顾照顾你,给你5的股份。
听他那口气,30万,换这个莫名其妙的长生不老药5的股份,赵泽君应该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药厂的名字,就他妈叫做长生药业!
赵泽君琢磨着,这破厂最后到底能不能生产出点什么来?长生不老药没有,保健品来点总行吧?
脑白金?王老吉?阿胶?钙片?红牛?脉动?
好像都有了,等有空琢磨琢磨这事,也不知道沈炼认不认识老中医。
三十万也是钱,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老牛那种生个娃能给小老婆几千万奖励的人不在乎,自己可不行。
要是真打了水漂,赵泽君觉得也能接受。王炎的名片,长生药业那点小股份,自己总算是摸到一个比较高端圈子的边,足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他的事,不受牛鬼蛇神的骚扰。
办了两张卡,给了军子一张,赵泽君自己留一张,有空去锻炼锻炼。
抛开交际目的,科学的锻炼本身也是非常有好处的,再多的钱,都不如一个健康的身体重要。赵泽君可不想等到自己五六十岁之后,和老牛似的,整天琢磨什么长生不老药。
乘着大学有空,养成锻炼身体的好习惯。
没想到两**身卡还是少了,周娜也到了建武市,非嚷嚷着让赵泽君带她去玩。
“我说你怎么不去军训?!”
“就许你不去啊?!本小姐自有办法!”周娜说着话又靠上来,拽着赵泽君胳膊撒娇:“人家第一次来建武市,你这个当哥的不能不管我吧!”
“小祖宗我出钱钱不行?!庄重点好不好?!”赵泽君给她晃悠的头大如斗,大学门口人来人往的,这位妹妹腻上来撒娇就没没完。
“你这个老封建!”
赵泽君给她缠得没办法,干脆带着一起去韦德健身会所。
得知会所的价格,周娜不支声了,可是看见那些健身、瑜伽,专业的形体塑造课程,眼睛里又全是小星星。
赵泽君摇摇头,给她充值了一张一万块的会员卡。
“哥你真好!我要不是你妹妹肯定得嫁给你!”
“得了吧,你要不是我妹妹,我一毛钱卡也不给你买。”
赵泽君和周娜一起不太敢去游泳,跑男浴室大澡堂子泡了把澡,周娜跑二楼跳操去了。刚出来,商量着去哪吃饭,寝室的郭小超就打电话来了,一张嘴就是老赵你得救救哥几个。
把赵泽君吓一跳,还当出什么事了,问清楚之后啼笑皆非。
军训日子太苦,土豆烧牛肉只见土豆不见牛肉,紫菜蛋花汤上飘着几片薄如蝉翼的油花,每天挨打受气流汗罚站……一个多礼拜下来,哀嚎遍地,军校里小卖部不向军训生开放,寝室几个人琢磨着,让赵泽君送点好吃的进来打打牙祭。
跑到超市买了一大堆零食牛肉干,打车送到军校后门,老远就看见寝室的几个人,假装在打水,蹲在后门大铁门边上。
“老赵你可算来了,再这样下去,兄弟们怕是要当逃兵了!得亏留了你在外面接应”郭小超几个人趴着铁门,眼泪汪汪的说。
“嗨,老赵,那姑娘谁啊?!”站神孙亚辉冲站在不远处马路牙子上等赵泽君的周娜努努嘴。
周娜穿着短短的体恤,露出白花花的小蛮腰,几个男生眼睛一下子大放光芒,冲赵泽君一阵挤眉弄眼,“我说你怎么不来军训啊,老赵你够可以啊,这才来建武市几天,就上手一个这么靓的?”
“上手你大爷,再啰嗦老子不给你们了!”赵泽君隔着铁门把包包朝后一拽,瞪眼说:“我表妹,在苏南大学上学呢。”
郭小超贼兮兮的说:“表妹怎么了,贾宝玉不就娶了表妹?!”
“你多读点书行不行?!”王凤城说:“贾宝玉娶的是薛宝钗。”
“都一样,无非就是御姐还是萝莉的选择,都是表亲嘛。”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再瞎扯淡老子以后真不管你们了!”赵泽君说。
“说真的,苏南大学出美女,老赵,军训完了,让你妹给兄弟们介绍几个美女呗。”
说起美女,赵泽君看了看人数,“欧辰呢?怎么不在?”
“欧辰那小子惹祸了!”郭小超说。
欧成军训的第三天,就和那天吃饭时候,看着像他高中暗恋女神的女生勾搭上了,连续好几天,两个人军训完晚上七八点,手拉手钻小树林,昨天晚上,正钻得起劲,给巡夜的教官抓了个现行,正关禁闭呢。
……
军训好不容易结束了,2002届新生正式开学。
科大有个传统,每年的开学典礼上,时任校长都会出席并为新生讲话。
赵泽君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各级领导的讲话,事隔多年,还能依稀记住的,也许也就是上辈子大一这一天,时任科大校长严励时院士的这一番话。
有着浓厚学者气质的严励时上台后,开场白和上辈子如出一辙。
“各位同学,在进入科大后,大家或许认为,我已经来到了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学府,所以,我也必将成为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人才。
然而,什么才是人才?
……
目前我们的教育,包括科大在内,都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我们的教育规模世界最大,国家花的钱、青年人付出的代价,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高。但是到头来却发现,学生没学到多少真本事,创新能力不足,甚至连书本知识都在很短的时间全部忘记!
再这样下去,国家的复兴希望在哪里?我们的大学,也会沦为一个印刷文凭的印刷厂。
正如一辆走错方向的火车,每个人都因为害怕危险,怕被他人用不解的眼光看待,谁也不敢跳车,那么最后我们只能到达错误的目的地,花费更大的代价朝真正的终点艰难行进。
同学们,你们是年轻的一代,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四年里,你们能够‘抛弃虚文凭,追求真本事’,去认真的想一想,到底什么是人才,怎样才能成为人才,并且将其付诸于实践。
……
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所以在最后,我想送给大家一句话,同时也把句话送给我自己,与君共勉:
有度量,去容忍不能改变的事;有勇气,去改变可能改变的事;有智慧,去分辨这两种不同事情的区别。
谢谢大家。
”
开学典礼之后的两周,过得风平浪静,赵泽君每天在实验室、教室、宿舍三头跑,偶尔去健身房锻炼锻炼身体,他也不指望把自己炼成健美先生的体型,无非是强身健体保持活力,每次去,就一个人在会所后面的草坪上慢跑,或者在楼顶游泳,之后蒸一个桑拿,倒是颇为惬意。
在强大的经济刺激下,网站终于在2002年9月18号完成了全部的开发和测试,比赵泽君预定的期限,提前了两天。
“起个名字吧。”项目组的人,一个个挂着大大的熊猫眼圈,满脸憔悴,却精神奕奕的望着赵泽君。
赵泽君想了想,在宋云递过来的纸上,写下五个字‘泽阅’。
浣剑的大版主日照最近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味。
浣剑中有一批新崛起的人气写手,不约而同的放慢了小说更新度,有些人干脆就直接停更了。比如最近大红大紫的血云,差不多有十天没新章节,告诉读者最近家里有事,要放慢更新度。
浣剑几个创始人中,日照直接管理网站的日常运行,主要工作就是直接和读者、写手打交道,虽然占股是最少的一个,却反而是了解网络小说这个行业,也是对这个行业最有信心的一个。
一个大红大紫的网络小说作家,忽然断更,这还能解释为功成名就后产生了惰性,但是另外那一批新崛起的小说作家也断更,这就不符合常理了。
无论是网络小说的特点,还是从人性角度来看,一个扑街许久的作家,好不容易一鸣惊人,这时候因该是他/她创作热情最高涨,最积极的时候,怎么可能大面积断更?
诛仙半个月只了一千字……步步惊心一个月只写了两章……有十几本最近火起来的小说都是如此。
包括血云的流氓系列在内,断更的这些书,几乎占据了浣剑的半壁江山,拥有大量读者。所谓的‘半壁江山’,这还是从浣剑总读者数量角度计算的,如果从新读者组成来看,七八成以上的新读者,都是奔着这些书来的。
读者已经开始嚷嚷了,在各个版面帖抱怨,帖子之多,远远的压过了前一段时间庄不周等老牌作家和新崛起作家的骂战。好几个版面都是铺天盖地的读者意见。
不光是断更的问题,这段时间,浣剑的服务器也非常不稳定,度时快时慢就不说了,还经常出现无法登6的情况,最夸张的一次,竟然整整三个小时打开不页面。读者对此意见也很大。
服务器不稳定的原因,日照是清楚的。浣剑黑起点服务器,起点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两边对攻,两边日子都不好过。
作者流失、招牌书断更、读者情绪大、服务器不稳定……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技术上是庭哥管着,资金上是孔总负责,日照急归急,可都没法插手,只能他管着的这一块想办法。考虑之后,特意给血云打了个电话。
“血云,到底怎么回事?”日照斟酌着用词,问:“是不是因为上次和庄不周他们吵架,影响了心情?”
“没啊,那点破事我早就忘了,没必要为了他们影响心情。”于哲在电话这头说。
“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最近起点崛起很快。”顿了顿,说:“我听说,网站有好些作者准备跳槽去起点。”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跳槽去起点!”于哲听出了他话外之音,笑道。
“我也是就瞎操心,你别多想。浣剑平台比起点大得多……”
于哲嘿嘿一笑,打断了日照,想了想,推心置腹地说:“日照版主,你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说实话,浣剑的几个版主中,我觉得你人还不错。你放心,不管我在哪写书,都忘不了你这份情。”
听对方这么说,日照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太妙。
挂了电话,犹豫再三,他还是找到了出资大股东孔德成。
“孔总,上次我们聊经济鼓励,我想全员覆盖不可能,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选取一部分优秀的作品进行奖励,或者干脆,买断他的各种版权,按照千字二十元的水准。”
目前网络小说作家并非全部没有收入,极少数高端作者是能赚到钱的,千字二十元,这也是行业内非常高的价格,几乎都是和‘血云’同一层次或者略低一点的。
问题是,浣剑有几个作家和血云是同一层次的?就目前来看,血云拉动了整个行业大热,整个浣剑,能和他打擂台的压根就没有,其他的热门作家,几个人的读者加在一起还没血云一个人的读者多。
千字二十,这个价钱听起来不高,一本书,十几万字,几十万字,那就是好几千上万,十本好几万……浣剑整个网站,一年的运营费用才多少钱?也就不到十万块钱而已。
日照继续劝说:“不用太多,有争对性的选几个高端作家就可以。这么一来,可以稳住高端作家的心,同时,让大量的新手作家和中低端作家,看到赚钱的希望,吸引更多的人来浣剑写书。”
“日照,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孔德成摆摆手,问:“买断几本书,我们当然有这个经济实力。可是以后呢?花钱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后面就只能扩大规模,提高价格,不能减小。现在我们花几万块买断了几本书,接下来,要不要提高价格?新作者的书要不要买断?在没有找到新的赢利点之前,就把网站花钱买断小说做成常态化,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赢利点……”日照皱眉。
“这样吧,你先联系下港台那边的出版社,把我们的书单提供给对方,如果对方愿意出版,我们就买断那些可以出版的书。他们那边千字可以给到6o元,一本出版的书,够我们这边买断三本。”孔德成说。
港台出版内地网络小说目前还在起步阶段,至今为止,出版的网络小说也是凤毛麟角,但这的确是一条路子,日照点头;“行,我立刻去办。”
送走了日照,孔德成又找到了负责网络技术的庭哥。
“和起点的对攻进行的怎么样了?”
“总体来看我们占上风。”庭哥犹豫了一下,“不过,好几个广告客户都打电话来问最近一段时间浣剑服务器不稳定是怎么回事,希望我们尽快解决。”
“加大攻击力度!”孔德成重重一挥手:“广告商那边先不去管他们,我们的服务器不稳定,起点的服务器更不稳定。”
“孔哥,这样两败俱伤何必呢。”庭哥说:“不如和对方各做各的,我们的规模大,技术强,读者作者都要远对方,优势很明显,把精力用在做好提升自我竞争力上,同样可以远远的甩开起点。”
孔德成明白庭哥说的是有道理的,有利于浣剑的长期展。
但是孔德成本人,对于浣剑的定位,和庭哥、日照都不尽相同。他的目的,并不是要做一个全国一流的小说阅读网站,开创一番网络小说事业。
年初的时候,有几家资本和他进行接触,有意向收购浣剑或者注资,但是起点出现后,上升势头极快,那几家资本不约而同的保持了观望。所以目前孔德成目前要做的,不是把浣剑做强,而是尽快把起点干掉。
就在浣剑和起点相互较劲的时候,骨骼清奇的泽阅终于上线了。
科大实验室里,泽阅最早的一批创始人,以赵泽君为,正坐在电脑前,时刻关注着网站前后台变化。
“新书创建……”
“新书创建……”
“账号注册……”
“账号等级提升……”
“收藏……”
“访问量达到1ooo……”
一条条用户操作访问痕迹,从总控台飞快的刷新出来。
目前泽阅只对作者开放,因为书库是空的,网站再好没书也不行。
项目组成员的电脑屏幕上,不停有弹窗跳出来。
“大大,这个新建章节功能怎么用?”
“我去,我打错名字了,大大麻烦帮我改一下!”
“封面,求封面啊大大!”
“作者等级是什么意思?怎么晋级啊?”
“咦,打赏功能?这玩意干嘛的?”
“大大,为什么还要填身份信息和银行卡账号啊?难道网站有钱?”
噼里啪啦……实验室里敲击键盘的声音疯狂而密集,项目组成员和新来的作者展开互动,回复疑问,介绍网站使用方法。
……
三天的时间,空空荡荡的泽阅书库,已经有了四百多本压箱书,其中不乏诸如流氓系列的著名,新建还在不停的激增。
四百多本书总量不算多,不过已经足够把所有推荐位都占满,还有一批书轮到了下批的推荐中,网站看起来已经初具规模,不再是最初的空壳子。
当太难,浣剑书盟中,以血云为的9个新生代著名网络写手,以及大批的普通写手,不约而同布了一条重磅信息。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后续部分,将会在泽阅继续更新,我本人,也会在泽阅,继续创作……
为了弥补前期断更,从今日下午三点半开始,本书将在泽阅连续更新十章,敬请关注……
”
跳槽!
不光是跳槽宣言,很多作者,还在后面大力推荐新成立的泽阅,做了一个免费的宣传。
“泽阅的创办者赵泽君,素有网络界教父之称,曾经一手培养出血云、不吃鱼的猫、玲珑等一大批杰出写手,参与创作了流氓系列等知名……
泽阅斥巨资,聘用科大顶尖技术团队,租用国内一流的服务器机房,百兆宽带,新能稳定,放攻击能力强悍,致力为读者提供一个稳定舒适的环境……
”
如果是一个两个作者,哪怕是血云这种站在金字塔尖的作者跳槽,读者的关注点,大部分也只会在血云这个人本身上。
但是,一天之内,一批高端作者和大量普通作者同时跳槽,跳槽的对象,是同一家网站,甚至连跳槽时布的宣言几乎都一模一样,读者的注意力,很自然的就被吸引到了‘泽阅’上。
这个网站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么牛逼,能一下子从浣剑拉走这么多大神!
还什么网络教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网络时代最大的优势就是便捷,想要了解一个网站,一件事,根本不需要向以前那样四处打听,甚至长途跋涉。
轻轻松松,点一下链接,去百度搜索下名字,就能找到所需要的。
一些读者抱着看他们之前追的的目的,但更多的读者,抱着对泽阅好奇的心态,点开了网站。
网站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清爽!
没有五花八门飘来飘去的广告,没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乱七八糟的版面,页面清爽,网络稳定,进入网站,武侠、修仙、玄幻、灵异、都市几个大类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纯粹由数据排行得出的优秀书籍,一溜排排在网站两侧,读者可以轻易的根据自己的喜好和书的质量,找到喜欢看的网络。
排行版中,最前几位的,赫然是最近在网络上爆红的几本。
很快的,不少读者就现,这个‘泽阅’,除了之外,还有些挺有意思的小功能。
比如,推荐票。
对自己喜欢的书,点了一下,推荐。没反应,而是跳出来一个弹窗,需要注册账号。
注册就注册吧,反正很简单,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书和读者嘛。注册之后,果然可以投票了。
投票代表支持,对于喜欢的书,当然想多投几张。网站上也有投票一张、三张、五张……好几个选项。
“您的读者等级为lv1,升级后会有更多的推荐票,详情请见读者账号使用说明……”
这个说明一看就停不下来,原来读者账号可以像玩网络游戏一样,通过做各种有意思的任务升级。
任务都很简单,收藏书籍、登6、投票、评论……这些和网站功能紧密相关的任务做下来,读者账号升级到了2级,多出一张推荐票,同时很快的熟悉了网站的使用方法。
‘叮咚’一声,弹出来一个小小的奖牌:恭喜你升级到lv2,现在可以选择职业,更改自己的头像,让您的读者账号更加个性化。
职业天使系、恶魔系、仙侠系、魔兽系……
游戏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升级系统,升级后不断获得的奖励和高等级优势,促使着玩家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探索。泽阅网的升级系统异曲同工,很快的,许多新读者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了账号升级系统上,展开了一场升级竞。
……
网站刚正式上线,面朝读者开放不到一天时间,各类数据就已经出现了井喷。
“赵总,网站的访问量突破六万,并且还在飞快增长……”
“注册读者数量突破四千……”
“第一个lv3读者诞生……”
“排行榜已经根据读者数据自动刷出来了,排名第一的流花剑录接近五万分……”
……
由于有了第一批大神级作者的加盟,新生的泽阅在正式上线半天之后,流量就已经进入了国内网站的排行榜,虽然排名很靠后,但是横向对比,已经过了很多国内略有名气的小型网络网站。
网络上消息传播度惊人,随着越来越多的作者和读者加入,泽阅网站被更广泛的传播出去,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访问和注册量始终保持着惊人的增长势头,注册人数甚至再上线当天就轻易就冲破万人。
在国内网站的排行榜上,泽阅的上升度如同当初血云的第一部‘流氓’,像是一枚冲天小火箭似的,蹭蹭蹭朝上窜,一路******只有起点和浣剑还能稳稳压住泽阅,起点的注册用户数目前是泽源的几倍,而浣剑遥遥领先了一个数量级。
名不见经传的泽阅在短时间飞快窜起,终于引起了浣剑和起点高层的注意和重视。
尤其是浣剑!
“从哪冒出来的这个泽阅中文网?!” 要是一般的小网站也就罢了,可这个泽阅中文网出现短短时间内,居然就杀到了国内小说网站排行榜前几名,泽阅像一个在视野中不断放大的拳头,粗暴无礼的,重重的一拳砸进了浣剑高层的眼睛里。
仅仅从名次来看,目前泽阅的排名和各类数据,似乎还不足以对浣剑构成威胁,至少不如起点的威胁大。目前双方的主要数据都还不在一个量级,浣剑的藏书、流量、读者、作者,都是泽阅的十倍甚至数十倍。
可仔细一想,问题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得多!
浣剑成立了多久?好几年!起点成立了多久,小半年……终于这个泽阅,还不到一个月!
起点崛起的速度就已经够快了,用小半年时间,就直追浣剑几年的积累;而这个泽阅发展的速度只能说是‘夸张’,几周时间就已经完成了起点几个月的积累。
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和潜力,泽阅比起点的威胁更大。
最关键的一点,泽阅的第一批作家,几乎全是从浣剑跳出去的!换而言之,泽阅目前的读者,有很大一部分也是硬生生从浣剑身上割下来的肉!
起点和浣剑的竞争,主要是在市场方面,共同去分市场蛋糕,谁下手快谁手段高,谁就能多抢点,理论上来说,两家可以共同发展,无非是发展速度有差别,一家快点,一家慢点而已;
但泽阅的做法,无异于直接把浣剑已经到嘴的食物抢走……哦不,不能说是到嘴的,连吃下去的,都要浣剑吐出来……
这种争对性极强的竞争,只有一种结果:此消彼长。
其实在泽阅上线的当天,浣剑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删除了所有为泽阅做广告的帖子,几天之后,甚至关停了几位有影响力的跳槽作者的账号,其中就包括血云在内。
但是网络信息传播是爆炸性的,靠着一家网站删帖,根本没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浣剑高层内部又一次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庭哥和日照都认为,应该在事态没有扩大之前,加大投资,用钱来挽留住知名作者。
而孔德成依旧坚持不在作者身上花钱的原则,理由很简单,基本和上次保持了同一论调。
浣剑没这么多钱,笼络了一批作者,下一批怎么办?网站不可能自己掏钱给作者。相反,网络上写小说的人太多了,走了一批,还有一批;况且目前泽阅虽然飞快崛起,但是总的体量和对方的底蕴,还不至于对浣剑构成威胁,目前浣剑最大的敌人,依旧是起点。
只要能保持住浣剑行业内的领先地位,自然能吸引绝大多数的写手,写手多了,小说就多,读者自然多,流量上来了,网站就能卖个好价钱。
但是庭哥和日照,尤其是日照,却敏锐的从泽阅的崛起过程中,嗅到了巨大的危险。
除了之前的分析,日照还专门调查过泽阅的创始人:那位被对方宣传为‘网络小说教父’的赵泽君。
这个人之前在网络小说界没有任何名气,最早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是几个月之前血云和庄不周的一场骂战,大家才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没有多少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后来才知道,血云就是这个人培养出来的,不仅是血云,浣剑一大批近期蹿红的写手,身后多多少少都有这个人的影子。
就在这些人稍稍展露头角,拥有了一定基数的读者之后,泽建中文网一夜之间上线,把这批人和他们读者全部拉走。
细想之下,日照脊背发凉。很明显,对方从很久以前,就盯上了浣剑的流量优势,进行了一系列周密布局,等待时机成熟暴起出手。
国手布局谋势在先,谈笑间掌握先机,处处落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全局震动,硬生生的从国内第一的浣剑手里抢走了一大块地盘。
泽阅虽小,但却像一颗杀伤力极强的子弹,而且目标明确,人家就是奔着和浣剑竞争来的。
孔德成虽然认为作者是个无底洞,不同意在作者身上多花钱,但日照的这番分析,他非常认可。
起点是最大的对手,泽阅是眼前的敌人,对于浣剑的攻击性太强,在和起点大决战中,绝对不能放任泽阅在一边捣乱,不停的从浣剑身上撕肉抢地盘。
必须尽快解决掉泽阅这个不稳定因素。
孔德成最后拍板:“在作者身上花钱是个无底洞,与其收买作者,不如集中优势资金,一次性解决问题!”
“孔总,你是说,咱们收购泽阅中文网?”日照意外问,孔德成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对!”
孔德成点头,自信十足,说:“收购泽阅中文网,好处有三。第一,这个网站我看过,本身含金量很高。收购过来并入浣剑,会提高浣剑的整体价值;第二,彰显浣剑的实力,打击起点的士气。第三,就像刚才日照你分析的那样,泽阅中文网能在短时间内崛起,的确有人才,争取把这些人才也收拢过来,特别是那位所谓的网络小说教父,一定要招入旗下。”
“那钱的问题呢?”日照问。
“你和血云关系不错,你通过血云和泽阅的人去接触一下。连人带网站,我的底线是四十万,赵泽君本人,可以给他浣剑5%的激励股权。”
日照考虑了下,这个条件的确不错。浣剑做过调查,赵泽君这个人不是金融圈子里的,就是个稍微有点钱的大学生而已。做泽阅这类的网站,花费撑死不会超过十万,不到一个月赚四倍,足以打动对方。
还有5%股权,鼓励股权是一种未来的股权分配,只有达成公司设定的预定目标后,才能拿到这部分股权。如果对方接受了激励股权,接下来几年内,必然要和公司同心同德,为公司卖命。
……
日照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就联系了于哲。
于哲又打了个电话给赵泽君,电话那头,笑嘻嘻的说:“老大,浣剑的日照想要和你见一面。嗯,日照这个人还不错,浣剑其他几个高层根本拿写手不当一回事,只有他对我们写手一直都挺照顾的,要不你就见见?当卖我个面子。”
“可以,你血云大神的面子,谁敢不卖。”赵泽君笑呵呵的开了玩笑,说:“今天明天不行,我有课。”
“那就周末吧。”
“好。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赵泽君又一次登陆了泽的后台。
泽阅的各项数据,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在蹭蹭上涨,屏幕上出现了几条坡度非常恐怖的上升曲线。
无论日照见自己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泽阅强大,自己就有足够的底气和资本。
周末下午三点。
远在首都的日照专门做火车来到了建武市,于哲接到人后打车来到建武市三环附近的韦德健身会所。
来之前,日照对于孔德成给对方开出的条件还是很有信心的,包括他在内,浣剑都认为,对于一个大学生,四十万有巨大的吸引力。
可是刚进入这个会所,日照心里就咯噔一下,犯起嘀咕来。
他自己虽然算不上富翁,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首都这些年,见过不少世面。眼前这个健身会所的档次相当高,就算放在首都,也绝对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玩的起的。
能在这种地方玩的人,真的会被四十万和5%不确定的激励股权打动吗?
由服务生带领,推开了顶层泳池的大门,看见那个躺在泳池边沙滩椅上,悠然的晒着头顶日光浴的年轻人,日照心一沉。
人都是有气场的,不同类型的人,气场迥异。‘气场’有的来源于财富,有的来源于受到的教育甚至是理想等等因素,气场强大的人,未必都是有钱人,但绝对都是强者。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比他还小几岁,可是却有一股子非常沉稳的感觉。这个年纪的人身上能出现‘沉稳’气质,绝对不单单是靠钱撑住来的。这种人,要么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要么就是拥有坚定的理想,一旦认准目标,就会百折不挠。
对付这种人,四十万,让他放弃自己的事业,肯定不够。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是奔着卖掉泽阅来的。
不够也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换上笑脸,跟着于哲,大步走上前。
“赵总你好,我是浣剑的副总经理李明明,网名日照。”
“李总你好,我是赵泽君。”
于哲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大泳池,惊讶说:“老大你可以啊,什么时候发现这么个好地方?多少钱,我以后也来玩。”
“朋友介绍的,一年一万多吧。你写书经常坐在电脑前面,经常锻炼身体是好事。”赵泽君说。
于哲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家条件的确不错,当前大学生普遍月生活费不超过5,他一个月家里给两千,比一般白领工资都高。
饶是如此,一年上万的健身费用,于哲目前承担不起。
于哲还是那个于哲,可赵泽君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为了省几块钱上网,连早饭都舍不得吃的穷学生了。于哲同学在赵泽君同学面前炫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日照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寒暄几句,双方开始谈正事。
日照没直接聊收购,一开口,便软中带硬的说:“赵总,你们泽一开张,就从浣剑挖走了这么多作者和读者,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地道吧。”
“李总,你从首都来,赶了几百公里的路,不会就是为了当面批评我吧?”赵泽君笑道,于哲介绍过,日照姓李,平时大家喊网名喊习惯了,不过赵泽君和对方还没亲密到直呼网名的地步。
日照神情不变,说:“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嘛,大家都是同行,你也应该能理解,为了培养血云他们这批作者,浣剑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代价。”
说着,很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于哲,“血云你也在这里,大家凭良心说话,如果没有浣剑的推荐,没有这个平台的支持,你的小说,恐怕也不会一夜之间大火。现在泽阅从浣剑大肆挖人,血云你一声不吭就跳槽,还带走了一大批人,你觉得合适吗?不说别人,光是我,大半夜和你聊小说就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没恩情,至少还有分交情吧。”
于哲是重情义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掉进赵泽君的‘圈套’,被日照当面指责,讪讪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能偷偷瞄了一眼赵泽君,心想日照你是对我不错,可赵老大和我关系更好,我就只能对不住了。
不过这件事,对于于哲的确是个心理包袱。
“李总,你何必去为难他呢。”赵泽君嘴角微翘,淡淡一笑,说:“即然你不谈法律,也不谈生意,非要来说人情道理这一套。那我也想问问,血云在贵站写了几本小说啊?”
日照一愣,不知道赵泽君忽然问这个干嘛,不太确定的说:“嗯……流氓系列两本半,还有之前,也有两三本吧?”
“一共六本半。”赵泽君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浣剑写了六本多小说,血云,你说走就走,一点都不念旧情啊。”日照语气玩味的说。
“话不是这么说的。”赵泽君摆摆手,说:“李总你要说感情,那我就不太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没有写流氓的时候,他写了四本书四十万字,浣剑那么多版主,包括你李总在内,没一个来和他当朋友的,网站也没有给他任何推荐?偏偏写了流氓,不到十万字,你这个大版主,就忽然就和他成了好朋友,网站就给他一连串的支持呢?”
赵泽君微微一笑,语气七分玩笑,三分戏谑,“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两个主角注定了在这个节点见面,然后相见恨晚,一见钟情,迸发出了强烈的革命友情,携手并肩展开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这个……”日照脸微微一红。
于哲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赵老大一下子就说到问题的本质了。
当初成绩不好,写不出好书的时候,浣剑没人理他;他能写出好书,浣剑上下就捧着他,连日照这个大版主都主动来和他做‘朋友’。
说白了,压根就和情义无关,血云这两字,有利用价值而已。
当然了,随着于哲和日照的接触日久,两人之间肯定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友情,但归根结底,还是利益驱动。
“赵总,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大家都是做网站的,那么多作者,我不可能每个人都关注到。”
赵泽君看了于哲一眼,点点头,说:“李总,我们在商言商,不要动不动就搞网络论战的那一套,用道德大帽子来压人。你觉得呢?”
于哲被赵泽君一番话,说得心结尽去,之前那点子道德包袱完全无影无踪,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反而更加大度,拍了拍日照,一本正经的说:“日照,你别难过,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还是有真情的。”
日照被说的好气又好笑,无奈的冲于哲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赵泽君说:“赵总,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在商言商。”
“好。”
“您觉得,目前的泽,和浣剑的规模,孰高孰低?”
“当然是浣剑了,目前十个泽阅,也比不上浣剑。”
“您很坦诚。”日照点点头:“即然如此,我也开诚布公,我今天来,是代表浣剑,想要收购您的泽阅中文网,而且,诚邀您本人,加入泽阅中文网的管理层。”
于哲一愣,之前他压根不知道日照此行居然抱着收购的目的。
收购,这两个词,他只从电视电影和报纸上看见过,在于哲的印象中,是真正有钱人大机构间的游戏,打死也没想到,泽阅成立不到一个月,居然就有人上门收购。
“多少钱?”于哲下意识问。
日照没开口,而是望向赵泽君。
赵泽君笑了笑,摆摆手说:“李总,收购不谈。”
从进入韦德会所,日照就意识到今天的收购不会顺利,但没料到赵泽君连价格都不问,就一口拒绝。
日照硬着头皮,挤出一丝微笑,说:“赵总,你不想听听报价吗?”
于哲一脸的期待。
不管卖不卖,他都想知道,这个国内网络的龙头老大,为泽阅开出了什么价码。
“好吧,听听也无妨。”赵泽君轻松的说。
日照现在的感觉,和赵泽君第一次和**争取高岗村重建项目时,几乎一模一样,他意识到,面对眼前这位年轻的赵总,他也许只有一次机会。
这种情况下,玩故意开低价,再一点点朝上加码那一套小聪明毫无意义,只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一咬牙,说:“40万,外加浣剑百分之五的激励股权!我可以争取,把激励股权,现在就变成股权。”
“还有股权?那就是说,要是卖了,赵老大也是浣剑的老板了?!”于哲吃惊说。
“老板之一。”日照点点头,语气颇为诚恳:“赵总,这次我们浣剑真的很有诚意,你不妨考虑一下。”
“李总,感谢你和浣剑诸位对我的青眼和厚爱,不过我真的不准备卖泽阅,更不准备卖我自己。”
赵泽君呵呵一笑,“当然了,真开价五千万,一个亿,那我可以考虑考虑。我想浣剑不可能开出这个价格吧。”
“赵总说笑了。”日照苦笑,“国内所有的网站加起来,也不值五千万。”
“那是现在,至于未来,谁也说不准。”
赵泽君望着日照,语气介于开玩笑和认真之间,说:“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一部书就价值几千万,一个网站,价值数亿甚至数十亿,美金。”
日照眼睛一亮,颇为意外,皱眉问:“赵总,你这么看好网络行业?”
赵泽君点点头,认真的说:“我觉得网络这个行业是有前途的。它打破了传统的桎梏,利用文字,创造出无数五彩缤纷的世界,创造空间几乎是没有上限的。随着网络发展普及,国内几亿年轻人都将是这个行业的创意提供人,十几亿人口,都可能成为行业的消费群体,而且它是影视作品、漫画、游戏等等娱乐行业的最上游,这么一个行业,我当然看好。你现在用四十万,就买走我对未来的理想,你说,换成你,你能接受吗?”
赵泽君这一番话,简直说进了日照的心坎里。
全身心的投入网络这个行业,不仅是出于对的热爱,更多的,还是因为日照相信,这是一个有前途的朝阳产业,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一定能迎来光明。
当然,大多数人,都倒在了黎明的前夕。
可无论如何,这是他一生追求的事业。
赵泽君的一番话,虽然简单,但却如同拨云见雾。
“赵总,您的话,振聋发聩。难怪网络上称您为网络的教父,我受教了。”
日照神情严肃:“赵总,我相信我们是同道中人。所以,我必须再一次邀请您,浣剑是国内最大的网络平台,如果您能加入,我们一定能携手做出一番事业来。至于收购金额和股权,我可以帮您去争取”
“李总,聊聊行业可以,收购,就不谈了吧。”赵泽君依旧微笑说。
“这样,您稍等几分钟,我去打个电话。”日照说完,不给赵泽君拒绝的机会,自己就拿着电话朝泳池外跑。
日照出门之后,立刻拨通了孔德成的手机。
“孔总,这个赵泽君绝对是难得的人才,我建议,要么高价买过来,要么,集中力量,先对付泽阅。”
于哲看了看日照远去的背影,对赵泽君说,“老大,他这是看上你了,非要得到你不可啊!”
赵泽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绷着脸说:“可惜了,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任何人都不要妄图霸占我的身,和心!”
“呃老大你越来越无耻了!”
说着话,没几分钟,日照又回来了。
“赵总,我和大股东聊过了,我们最高可以出到60万,收购泽阅,另外,赠送你个人5的股权。”
赵泽君也是被他的执着搞得有点无奈,哭笑不得的说:“李总,咱们今天就当交个朋友吧。收购真的不用谈。”
日照不依不饶的劝:“赵总,我想您能看出来,浣剑和我本人,是抱着很大诚意的。工欲利其事必先善其器,浣剑是国内最大的平台,您既然对网络这个行业有信心,为什么不利用这个现成的大平台呢?”
赵泽君把烟头掐灭,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李总,你搞错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浣剑再好,不是我的。”
“赵总,我承认泽阅读发展速度很快,但它毕竟是一个小网站,在开站之初有大批读者作者涌进来,制造出虚假繁荣,在行业内很常见。您能确保,泽阅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高速增长吗?”
日照终于祭出了最后的一招,肃容说:“如果真的展开竞争,泽阅未必是浣剑的对手。您的雄心壮志,在一个二流平台上,不可能施展的开。”
赵泽君哈哈一笑:“李总,您这句话,我要竖大拇指!我欢迎一切竞争,也希望有竞争,竞争,是企业进步最大的动力。”
日照满怀期望而来,一番谈话后,失望而归,连赵泽君邀请他一起吃饭都婉拒了。
赵泽君还是把他送到了火车站。
“赵总,多谢你,我们就此告辞。”
“李总,我更期待下次的见面。”
“您是什么意思?”日照微微一愣。
“我听于哲说,在浣剑里,你是真正懂网络的人,今天聊天,我也看得出来,你对这个行业怀有极大的热情。英雄惜英雄,李总,你今天说起竞争,不如我们打一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赵泽君目光一闪,缓缓说:“如果有一天,浣剑能在竞争中,打垮我的泽阅,我一分钱不要,心甘情愿去浣剑。反过来,如果泽阅能击败浣剑,我也十分希望能和你一起共事,开创一番网络的新局面。”
日照愣在车门口,满脸愕然。
明明是我来收购他,说来说去,他现在反而来挖我?!
“怎么判断输赢呢?”日照沉声问。
赵泽君哈哈一笑:“输赢自有公论。你我都不是蝇营狗苟的无信小人,我想没有必要设立一个硬性的标准吧,什么是输,什么是赢,你我心里都清楚。”
“好,一言为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面挡风的墙,故意透露风声。
浣剑要收购的泽阅的消息,赵泽君有意无意的放了出去,传到了泽阅的项目组。
同样是做网络,浣剑是行业里的龙头老大,雄踞行业多年,相比之下,泽阅只能算是小老弟,尽管这个小老弟长得比较帅,可是在小老弟心目里,还是视老大为偶像的。
如今浣剑主动联系收购,这不是对泽阅的挑衅和侮辱,相反,对于泽阅所有的人,都是最大的肯定和激励!
再加上不菲的收入,整个项目组精神和物质上都感到了极大的充实,一个个斗志昂扬。
老板舍得花钱,又懂行,员工肯卖命,公司没理由不好,泽阅的各种数据,坐火箭一样的蹭蹭上涨。
就在注册人数突破十万的时候,赵泽君为网站新设计了一个功能:打赏。
严格来说,是围绕着打赏功能,建立了一套货币运转体系。
网站提供泽阅币,用户可以充值,按照1:100的比例获得泽阅币,一块钱换100币。
泽阅币在网站里暂时只有一个功能,打赏读者。
打赏的钱,扣除必要税款,网站和作者本人各得一半,累积到两万泽阅币,也就是两百元现金后统一发放。
同时,读者有一套新的等级体系,根据在一本书上的消费金额,由低到高分为见习、学徒直至盟主等若干层次。
每次打赏,根据打赏金额的不同,还能获得额外的推荐票。
总而言之,赵泽君基本照搬了后世起点打赏系统那一套。但是在打赏可选择的数额上略微变化。
后世起点采用了588、1888、5888这些带着零头的打赏等级,除了数字吉利点,并没有特别意义,反而不利于计算,赵泽君干脆都取整。用10、100、500、1000、5000、10000、50000和十万,八个大等级。
另外,由于暂时没有月票功能,打赏之后,读者可以获得额外的推荐票。
不料,对于这个在后世再正常不过的打赏功能,项目组的大多数人,都有些不以为然。
宋云甚至直接提出了反对意见。
说白了,打赏就是读者直接给作者发钱,现在网络全是免费的,从来没听说过有谁为了看去花钱,有谁会把自己的钱给作者?
而且打赏可以看,不打赏同样可以看,即然一分钱不花就能享受同样的待遇,那为什么要花钱?
宋云带领的项目组成员,大多都是学计算机和相关专业的,对于网络经济有比较专业的认识。
当前网络免费才是王道,除了网络游戏和某些非常专业的对口服务,比如阿里巴巴的业务,其他绝大多数服务都是采取免费模式。
泽阅这个新生的网站,本来就没有多少读者基础,现在忽然推出了打赏功能,会不会适得其反,吓走一批习惯了免费的读者?
项目组不理解,赵泽君并不意外。
当年起点忽然推出收费阅读,初期同样惊掉了一地眼珠子,被行业内认为是自寻死路。
但收费是网络正规化产业化的必经之路,必须要走。
不过路要一步步走,步子跨的太大,容易扯到蛋,现在采用章节vip收费制度,时机还不成熟。
先推出打赏功能,目的就是让读者和作者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概念:网络,和钱是可以挂钩的。
等读者和作者都习惯把看书和花钱联系在一起,泽阅有了比较大的读者基数之后,再顺理成章的推行收费制度。
而且采用打赏功能,有利于提升读者和网站的粘合度,提升读者和书的互动感。
读者在某个网站花了钱,心理上肯定会对这个网站更多关注在一本书上花了钱,会觉得自己也为这本书做了贡献,成为了股东,产生主人翁精神。
“不理解没关系,执行就行。”赵泽君半开玩笑,半是命令,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说道:“大家不用担心,这个打赏功能是自愿的,最差的情况,无非就是没有人打赏,不会导致读者流失。”
“赵总,真的有人愿意花钱?你设置的这几个选项,见习、学徒还好点,只要打赏几块钱。可是这个最高级的盟主,是不是太夸张了,谁会花一千块钱打赏?”宋云心想这都快赶上普通白领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不要总用穷人的眼光看世界嘛。”赵泽君哈哈一笑,“相信我,肯定会有的。”
血色大军是于哲自己创立的读者群,群里的,都是血云的铁杆读者。
当然,血云的读者和粉丝远远不是一个qq群能容纳的下的,血色大军目前一共有三个大群,血色大军1群、2群都满了,3群也即将人满为患,读者加一起,一共一千多号人。
网络上,喜欢看血云书的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这一千多人,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血云的脑残粉,无条件的支持血云。也是上次血云和庄不周对骂的中坚力量。
泽阅上线当天就出现的那个lv3等级的读者账号,就是血色1群里的一个知名读者,网名叫做我真是大流氓。
在血色大军群里,我真是大流氓是个风头人物,平时在群里讨论聊天最起劲,骂战最积极的一个,据说本人还是个土豪,在血云跳槽后,也是第一个嚷嚷着一定要去支持的。
这天我真是大流氓又一次登陆了自己的泽阅账号,lv3之后,账号升级速度一下子变慢了,必须每天登陆、看书、投票才会有积分,到了好久才到lv4。
血云今天连续更新了整整一万两千字,四个大章节,正好是一个小小**,我就是流氓看得爽极了,翻到最后一页,页脚下面照旧出现了推荐票支持的选项,他毫不犹豫的把今天能投的三张票全部给了血云。
“这是什么东东?”真是大流氓注意到,以往投票支持的后面,多了一个选项:打赏支持。
那必须支持!血云老大的书太好看了,今天还更新了一万多字,不支持简直不是人!
但是怎么支持呢,什么叫做打赏?
点击一下,跳出来个窗口,里面有详细的打赏说明。
“哦,要泽阅币,1块钱买100个币,不就一分钱一个币嘛,真他妈便宜,玩游戏买件装备都要花好几百!”真是大流氓嘀咕着,打开网银,想都不想,就冲了一百块钱,一万个币。
先试了下,打赏一块钱的,一百个币。
感谢支持,您提升为流花剑录的见习读者,获得额外一张推荐票,10点读者经验等级。
“我操?还能有推荐票和经验?”
我真是大流氓乐了,他现在的网站读者等级才是lv4,每天每本书只能投3张票,这点票完全体现不出来他作为天字第一号忠实粉丝的身份地位嘛,可是升级又太慢了,想要升到lv5拥有4张推荐票,少说还要一个礼拜。
毫不犹豫的把额外的推荐票给血云,然后直接打赏了500币。
这次,他获得了50点经验,和两张额外推荐票。
这天上午,很多读者们和往常一样,登陆网站找书看,忽然泽阅所有一级页面和二级页面的上方,同时滚动出一条金光灿灿土豪金镶边的滚动栏。
恭喜我真是大流氓打赏金额累积超过十万点,成为泽阅暨流花剑录的第一位盟主!
忽然跳出的滚动条,当然会一定程度的影响到阅读体验。不过大多数读者的注意力,都被打赏、盟主、十万点这几个新鲜刺激的关键字吸引了。
打赏是什么?盟主又是啥?
十万点,听起来超级**的样子?!
点开滚动栏,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泽阅新推出的打赏功能。
与此同时,在血色大军群里,我真是大流氓正得意洋洋的炫耀着他丰功伟绩。
截图中,流花剑录粉丝排行榜上,我真是大流氓傲然高居第一,代表着盟主头衔的金皇冠灿灿生辉!
“看见没,讲干就干!哥从来不放空炮!一千块钱,小意思!血云大大加油!”
群里炸锅了。
“还能充钱?我操,我也去打赏!”
“就是,白看了血云大大这么久的书,多多少少也要支持下!”
“弱弱的问一下,血云大大能分多少?”
“我就一学生,没流氓那么有钱,打赏个五块钱的,意思意思。”
当天下午,于哲从寝室床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刷牙洗脸,然后照例做到电脑前,打开泽阅网站。
赵泽君昨天告诉他网站新上线了打赏功能,一百点泽阅币可以换1块钱,作者得一半。
于哲也没太往心上去,一来他不缺钱,几块钱,几毛钱对于他没什么意义二来,和所有当前的网络作者一样,他并不认为,真的会有人会花钱看。
不过作为作者,他本心还是希望有人能打赏的,不是为了赚钱,因为打赏本身就是对作者的一种肯定。
点进作者后台的作者收入一栏,页面稍稍停顿了一两秒钟,然后刷出了一列打赏信息,一溜排熟悉的读者名字后面跟着打赏的时间和金额,少则10点,百点,上万的不在少数,最多的一个,我真是大流氓后面,一个1,跟了一大串0。
最底层的合计,是2打头,后面同样跟了一大串数字。
于哲揉着眼睛,数了好几遍,才确定这个数字是248956。
“24万?”于哲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一百点,我得五毛钱一千点,我拿五块一万点
24万点,我了个操!岂不是1200多块钱?!
1200块钱是不多,可也绝对不算少了,大学毕业生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也就这个数。
关键是这是写得来的!
他写了这么久的,前前后后上百万字,全靠着兴趣爱好,一毛钱收入也没有!
就在昨天,他还认为,压根不会有几个人打赏。
可是眼前的数据很清晰的告诉他,一夜之间,赚了1200块钱!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还上个屁的学,找个毛的工作,靠着写,一个月万儿八千轻轻松松!
于哲算是明白了,难怪当初赵泽君就跟他不止一次说过,写,未必不能谋生!现在看来,赵老大预测的一点儿都不错,何止能谋生,简直就是发家致富!
赶紧给赵泽君打了个电话,确认了这笔泽阅币,的确可以在月底结算,兑换成1200多块钱之后,于哲心情好到爆棚,关上电脑,冲着寝室大吼一声:“都别他妈睡了,晚上我请客!”
打赏功能上线十天之后,泽阅项目组所有人的都彻底服了,之前所有怀疑的声音全部烟消云散!
仅仅十天时间,网站的总打赏数量,居然超过了两百万泽阅币大关,折算下来,扣除税费和给读者的,泽阅依靠着打赏,就有近万元的收入。
这笔收入总量不算很多,但却已经足以支付泽阅的这十天来的运营费用。
而且从目前看来,打赏功能是一笔相对稳定的收入,随着网站的读者作者数量增加、数量增加,打赏总金额会正成比例持续提升。
换句话说,仅仅依靠着打赏功能,泽阅可以实现收支平衡,甚至略有盈余。
项目组的成员一个个都激动的不得了,他们是专业人士,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目前看来,赵泽君设计的打赏功能,可能赚的钱不是特别多,但却是一个跨时代的天才创意,因为它开拓了一条全新的健康盈利模式,从本质上,解决了阅读网站没有稳定经济来源,全靠资本砸钱赚流量的窘迫局面。
之前的所有网站,包括龙头浣剑在内,解决资金来源,只能依靠两种简单模式。一是资本投资,二是广告。
但这两者都有致命缺陷。
广告自然不必说,太影响阅读体验,广告越多,体验越差,广告和网站的发展本身就是矛盾的,很难形成良性互动,只是不得已为之
至于资本投资,且不说能不能拉到投资,就算拉到了投资,也会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比如网站的股权的稀释,控制权的分散。
而且资本本身并不能产生价值,就算有投资,也没法确保网站就一定能做大做强。前两年的网络经济泡沫正是起源于此,大量资本涌入,随便建个网站就能拉到投资,但是网站找不到自身的赢利点,无法创造利润,最后形成泡沫,一夜之间进入网络经济的寒冬。
赵泽君始终很清楚一点,做流量,目的不是为了那些看起来动人的数据,而是让这些数据产生实实在在的价值。
2002年的网络市场才起步,远远还不到后世仅仅靠着做概念就能赚钱的地步。即便到了2010年之后,各类资本大鳄崛起,仅仅依靠概念,没有实际内容的东西,也同样走不长。
通过打赏功能,泽源已经形成了最原始的价值出产机制,可以不依靠任何资本,独立生存。
“赵总,我算是彻底服了,难怪我们老师经常说,不但要埋头做技术,更要抬头看市场!”一起吃饭的时候,宋云由衷的感叹。
打赏功能为泽阅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收入,严格来说,经济收入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能得见的有形利益。
更多的是看不见的影响,打赏功能出现,让整个网文圈产生了一场大地震。
泽阅读收获第一笔读者打赏之后,没过多久,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网络界,尤其是在作者圈子,影响力不亚于一场核爆。
之前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作者都没有想过,靠着写网络,也能赚钱!
此时的网络创作,全凭作者个人兴趣爱好和一腔热情,绝大部分作者都没有半毛钱收入。
从业者没有收入,更没有人把写网络看成是一个行业,整个行业找不到真正的赢利点,因此在主流的眼光中,网络只能算是网络经济中,一个很边缘化的行业,地位尴尬。
但泽阅的打赏功能一出现,为网络作者找到了一条生财的渠道。
当泽阅读爆出著名写手血云一日打赏收入破千这种劲爆新闻后,泽阅读的知名度直线提升,几乎所有写手人尽皆知。
泽阅的作者注册数,在打赏功能出现后,如同井喷一般爆发了!
当然,目前绝大多数作者仅仅依靠打赏,肯定不足以养家糊口。像以前的于哲,写了几十万字都没几个读者,这一类在写手中站了绝大多数。
此外,愿意花钱打赏的读者毕竟是少数,即便是一些比较著名,有一定读者基础的写手,也不可能依靠着打赏过日子。
但是话说回来,同样是写书,在别的网站写根本没赚钱的希望,纯粹的自娱自乐而已去泽阅写,却有可能赚到钱。
哪怕钱不多,一个月几百,甚至几十,但那也是一份业余收入啊,就算只有十几块钱,也比一分钱都没有的好。这年头大学生在学校里当打工、当家教做兼职,一个月也就那么三五百块钱而已。
对于写手而言,如果去泽阅写书,有可能,把个人爱好当成一份兼职来做。
绝大多数网络作家都是普通年轻人、学生,本来就没多少钱,如果能即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又能赚点小钱,何乐而不为。
爆发的不仅仅是作者数量。
每一个新作者出现,就意味着书库中,多了至少一本新书。实际上,很多作者带来了不止一本书,不少有过几本书的写手,把以前自己写得也重新发布在泽阅读。
泽阅读的书库藏书量,和作者数量一起,飞快的增加着。
随之而来的,还有追随这些作者而来的读者。现在网络上的总量很少,即便没有什么名气的作者,只要写过那么一两本书,总归是有人看的,而那些稍稍有些名气的作者,轻轻松松就能为网站带来好几百甚至上千的新读者。
作者多了,书就多,书多了,又能吸引来更多的读者,读者躲起来,打赏也随之增多,继而吸引更多的作者一个打赏功能,让泽阅读爆发出了惊人的增长能力,进入良性的发展循环。
而且这个良性循环是不需要泽阅进行任何投资的,打赏功能,就是这个循环的内在动力。
网络界,这段时间的热门话题,几乎全部被泽阅读包揽了。
“某某出现新的盟主”
“某某作家跳槽到泽阅后,一周收入破千”
“血云再创佳绩,出现第三位盟主,总收入破五千”
“泽阅书库藏书接近两万”
“泽阅读国内流量排行节节攀升,直追起点”
距离科大校区不到一公里的一个居民小区里,一栋居民楼的整个二楼三户被一起租下,走廊门口安装了一个大铁门,门口挂上泽阅网络文化传播责任有限公司标牌。
一间大客厅改成的会议室里,泽阅项目组的全体成员围坐一圈。
打赏功能涉及到了钱,赵泽君在项目组上,正式成立了这家网络文化传播公司,公司的临时办公场所就在这栋居民楼的二楼。
目前,专职的工作人员,有一个会计,剩下的技术人员和编辑,基本都是在校学生,包括宋云在内,暂时采用兼职模式。
虽然是兼职,但是待遇,比普通的全职大学毕业生还要高。
热烈的掌声中,赵泽君亲手为在座的每个人,发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
拿到红包,项目组的成员忍不住现场打开朝里面瞄了一眼,顿时一个个眉开眼笑。
赵老板出手果然大方!
宋云看了眼赵泽君,见赵泽君微微点头,他才笑着站起来,轻松的说:“借着咱们泽阅公司正式成立的机会,我向大家宣布几个好消息。
截止今天上午,泽阅的流量排名,已经稳居国内同类型网站第三,各项主要数据紧追起点,流量和起点基本持平,而书库藏书量甚至已经略超起点。
另外,咱们泽阅开通打赏功能至今,通过打赏获得的网站收入,本月超过了十万元,不仅实现了收支平衡,还产生了第一笔盈利。
前段时间大家都幸苦了,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根据前期的发展趋势,我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全面赶超起点!”
“那必须的!”有个大三的学生晃着手里的红包大声说,颇为兴奋。
这些人以前也在外面和学校实验室接过项目,兼职赚钱,不过收入不仅少,而且不稳定。
比如普通的网站项目,几个人合作,小的几百块钱,大的两三千而已,如果是在学校实验室做项目,那就更惨,一个月给个三四百块钱意思意思而已。
在泽阅这个项目中,算上今天到手的红包,在场的项目组成员的平均收入,超过了一万块。从项目组成行,到今天为止,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折算下来,每个月的平均收入,和本市研究生毕业工资相同。
这还是兼职!
不光是钱的问题,稍稍有些远见的大学生们已经意识到,他们现在做的事,是在进行一场创业!
虽然因为经济问题,他们暂时还不是正式员工,但只要泽阅能按照现在的趋势正常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理所当然的成为泽阅,这个飞快崛起网站的第一批员工,原始班底。
远有前途,近有钱途,经济收入和追逐理想,二者已经在泽阅公司很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让这些年轻的学生对未来充满希望。
“下面请赵总向大家部署接下来的工作规划。”宋云把话筒交给赵泽君。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赵泽君关了扩音话筒,开了个玩笑说:“办公室不大,就不用扩音了,泽阅才起步,只能在居民楼里租房子,咱们别吵到楼上楼下的邻居。”
目前杀入了国内前三,排名仅仅在浣剑和起点之后,和起点的差距很小。
尽管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网站,但无论从经营理念、底蕴和投资来看,都无法和前面三家网站叫板。
国内网络行业三国争霸时代已经到来。
浣剑,依旧是龙头老大,资格最老,底蕴最厚,读者作者基数最多
起点,依托全国玄幻联盟的背景和资源,在成立之前,就有了一大批拥趸,同时,拥有一批对着网文充满热情和正确理解的创业者
泽阅,彗星般崛起的新生代。
泽阅最大的优势是赵泽君本人。他把起点十几年的发展经验教训,和当前的实际情况结合在一起,无论是对于网文创作本身,还是网文事业发展模式,泽阅的布局高度和理解深度,都要远远超过另外两家网站。
这就意味着,泽阅不会走弯路。
另外,从资金上来说,泽阅可能是最充裕的一家。
无论是当前的起点,还是老牌的浣剑,体量都只是百万级别,而赵泽君带着一百多万现金,杀入了网络这个穷鬼们玩的行业,并且随时可以调用泽建公司的资金支持。
相对于其他两家网站,泽阅还是是赵泽君的一言堂,无论是战略布局,还是资金支配,泽阅没有分毫的掣肘,可以集中所有的精力和资源。
不敢说用钱砸死人,至少目前行业内,没有任何一家网站可以靠着烧钱来和泽阅一较短长。何况,泽阅通过打赏功能,已经拥有了造血能力。
“但是请大家注意一点,打赏功能,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术难题,只是一个理念而已,模仿起来非常容易,我想,用不了多久,其他网站就会争相模仿,我们如果躺在功劳薄上吃老本,不要说超过起点、浣剑,恐怕就是保持第三的位置,也未必做得到。”
赵泽君神情一正:“下面,我说下公司未来的规划。,
第一,也是短期内的大目标,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依旧是吸引更多的作者来咱们泽阅写书,我决定,网站打赏这一块所得的收入,除了用来支持网站日常运营,剩下的,全部作为作者福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还要给作者发钱?!
这就等于打赏全给了作者,哦不,还有一部分用来交税,可问题是,这么一来网站就,或者说赵泽君本人,就一毛钱都赚不到了。
“大家安静,听我说。”
赵泽君微微抬手,压住了全场的声音,道:“现在还远远不到赚钱的时候,泽阅的底子不如浣剑,人脉资源影响力不如起点,所以,我们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真金白银。网站不仅仅需要能吸引打赏的高端写手,同样的,也不能忽视中低端写手,严格说,大量的中低端写手,才是网站的基石,而未来的高端写手,也是从海量的中低端写手中产生的。
所以,我们不仅要为高端写手创造收入,也要顾及到中低端写手的福利。
具体福利,宋云,你记录一下,尽快开发出相关的网站功能模块。”
赵泽君这一次,把后世起点的全勤制度略作修改,搬了过来。
任何在泽阅写书的作者,只要每个月连续创作20天以上,月总字数超过15万,网站就会奖励三百元。称之为勤奋写作奖。
“赵总,按照目前的打赏收入,除掉开支,剩下的恐怕不够啊。是不是可以减少一些?现在大学生做兼职,一个月也就四五百而已嘛,三百块钱,省着点花,都够过日子了。”公司佟会计插了一嘴说。
泽阅的书库里有几万本书,正在更新的,接近千本,如果按照每个月每本书三百块,每个月光是这笔奖励开始,就要二十多万。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靠着打赏的钱,根本不够,只能赵泽君本人贴。
一个月十几万,二十万朝里面贴,赵泽君再有钱,能维持多久?!
“不能这么算。”赵泽君解释了一下。
即便有勤奋写作的奖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一个月15万字,平均下来,每个月每天要写五千字。即便是后世普及vip收费制度后,有一大半写手依然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这笔钱并不是当月发放,赵泽君计划是三个月一发。
也就是说,写手至少要连续三个月保持每天五千字的均速。
这么一来,估计每个月打赏网站结余的钱,应该是勉强够用的,实在不够,他个人可以补贴一部分。当然,补贴的钱是可接受范围内,不会像佟会计认为的要十几二十万朝里面贴。
另外,在没有经济刺激之前,网络的更新大多不稳定,所以读者看着也断断续续的不爽,如果泽阅出现一批写手,能够稳定、高速的更新,必然会吸引一大批固定的读者。
这批读者,又将带来更多的打赏。到时候泽阅从打赏这一项上分到的钱也会随之提高。
这么一分析,情况就明朗了,说到底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因为泽阅现在有了一个良性的发展模式。
“赵总分析的透彻,难怪大家都叫您网络界教父。”佟会计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
赵泽淡淡一笑:“其实还有一点好处,通过全勤,我们可以发现真正有实力,至少是有毅力的作家,并加以培养。另外,三百块虽然少,但刚才你也说了,省着点,饿不死了。如果这个人的确有实力,再加上读者的打赏,勉勉强强可以算是一份正经工作收入,让这一类有潜力的作者,安心创作。”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语气坚定的说:“不仅要吸引作者,更要培养我们自己的作者。”
培养作者这四个字如果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未免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从赵泽君嘴里说出,众人没有丁点的违和感,随着泽阅的发展,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泽阅几本很著名的,都是在赵泽君一手点拨下写作的。
泽阅虽然不是业内的龙头老大,但赵泽君这个网络教父的名头,却是实至名归。
不过只有赵泽君自己知道,他说的培养,还真不是说去教作家写。
他一个人,一天24小时,就是吐了血,能教几个人写?充其量也就是在泽阅发展初期,把记忆中少量著名的回忆起来,让某个作家去写,为网站打下底子而已,网站的发展,主要还是得依靠大批普通作者的创造力。
他所谓的培养,更多的是指开创一条网络职业化的道路,培养出一批高收入职业作家。
培养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泽阅的造血造星能力,一旦泽阅成为业内唯一一个,或者是最专业的一家,可以大量造血,制造明星的网站,到那一天,泽阅也就离着称霸全国不远了。
想要实现这一点,仅仅凭他一个人就不够了。
因此,除了开设新的福利之外,赵泽君还做了一番工作岗位的调整。
泽阅创造之处,人手不足,网站作者数量也有限,编辑们的主要工作,是指点作者怎么使用网站,因此技术组和编辑组混在一起。
但随着作者数量激增,编辑要把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好书选拔、安排推荐,以及和作者交流剧情上,再把技术和编辑混在一起显然不合适,有必要进一步细化专业分工。
设立技术部,专门负责网站的技术研发、日常维护,以及应对黑客的攻击。
关于黑客攻击,宋云专门和赵泽君报告过两次。
泽阅从上线以来,前后遭遇了三次黑客攻击,幸亏赵泽君从一开始就敢于花钱,泽阅的服务器性能足够好,才没有对网站造成严重影响。
但这也提醒了赵泽君,如果说泽建公司的麻烦,可能是流氓混混、讨薪闹事的农名工,那么立足于网络的泽阅公司,要对付的黑手,绝大多数都是网络黑客,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好在技术方面的人才不难找,科大就是一个现成的技术摇篮。
目前技术部的部长暂时由宋云担任,论技术,他肯定不是最强的一个,但他是最早跟着赵泽君的,这个位置上,对赵泽君本人的忠诚,对泽阅的感情,要重于技术。
另外让宋云从之前的项目组里,挑选几个技术骨干,有必要的话,可以进行校园招聘,组建技术部。
设立编辑部,建立起专业的网络编辑队伍。
技术部的人选好办,可这个编辑部人选实在让赵泽君有些头疼。
开设编辑部,除了表面上的原因,还有更深层的想法,为未来的签约做准备。
想要走网络作者职业化,网络商业化的道路,网站和作家签订商业合约必不可少。现在推行签约制度火候还不到,不妨让作者先尝尝甜头,等他们习惯了拿钱之后,再推广签约制度。
寻找有潜力的书签约,将成为日后编辑部的主要任务,对于编辑眼光的要求就尤为重要。
即要懂网络写作技巧,也要懂这个行业的规律,甚至还要具备一定的管理、沟通能力。
由于网络行业才起步,在主流眼里,网络编辑,压根不属于人才,适合这个岗位的人很难找。
目前国内相关的编辑人才,懂网络的,主要还是集中在起点和浣剑两家,尤其是起点。这也是起点的最大优势。
这么一来,就只能从原来的项目组里挑选一部分人,同时进行招聘,而编辑部的主任,暂时由赵泽君本人担任。
所以,泽阅的编辑部就面临着一个有些窘迫的局面:领导力量强悍,员工实力平平,主要的工作,还得赵泽君来做。
“各位,三国的故事我想大家都看过,现在国内的网络界,实质上已经进入了三国争霸的模式。”
在会议的最后,赵泽君严肃的进行了总结发言,“三国纷争,最后的结局我想大家也清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最后能称霸天下的,只有一家。各位,努力吧,不要让泽阅,让你们的努力,成为他人功业的垫脚石。”
泽阅的勤奋写作奖制度发布之后,国内网络界一片哗然!
如果说上次的打赏制度,惠及的是中层、高层写手,真正得利的是有一定实力和读者基础的知名作家,那么这次的勤奋写作奖,则是无差别的面向所有写手!
只要你愿意写,足够勤奋,坚持码字,哪怕你写出来的东西水平烂到极点,一个读者都没有,每个月都雷打不动的有三百块钱收入!
三百块,相当于一个二线城市普通大学生大半个月的生活费,普通研究生一个月的生活补助!
换而言之,泽阅开创了一个时代:写手全民盈利。
虽然目前的盈利还不算多。但对于整个网络界,所有写手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跨时代的利好措施,从本质上,扭转了写不赚钱的窘境。
“泽阅从哪来这么多钱?!”
浣剑的孔德成得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不是恼火,而是不解。
泽阅的体量已经不算小了,一个写手一个月三百,一个月少说要花十几二十万,他赵泽君有多少钱够朝里面砸?
难道是他找到了新的投资?
真有这么多钱,他投资点什么不好,干嘛要来做网络?这个行业本身就没有多大前景。
“孔总,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敢这么干,不过效果是明显的。”日照脸色很难看,说:“根据我们初步估算,勤奋写作奖宣布后不到半个月,泽阅的写手数量已经增加了接近两倍。”
“都是从我们这里流失的?!”孔德成皱眉问。
“万幸。一部分是从我们浣剑流失的,一部分是从起点流失的,还有一部分,应该是新加入这个行业的写手。”
日朝分析说:“他这个政策太狠了,不光拉人,还刺激了很多原本不写的人,加入到这个行业里来。从客观上来说,其实是带动了整个行业的发展。”
“这个暂时不管他,我就奇怪,他怎么舍得这样不计血本的投钱?”
孔德成的理念和赵泽君完全不同,赵泽君、日照这样的人,目的是把行业做大做强,但孔德成的目的就是投资赚快钱,所以赵泽君的做法在他看来很奇怪。
一个月就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投进去,这个赵泽君,难道认为这个行业,未来可以能带来千万级别甚至更高的回报?
“孔总,我仔细研究过,他这个政策说起来好听,其实并没花多少钱。”日照苦笑着说。
“这话怎么说?他宣布了有奖励,不可能事到临头反悔吧?那是砸自己招牌。”
日照道:“你想啊,他作者多了,读者就多,打赏自然多。一部分钱,是从打赏这里来的。而且他这个写作奖,是三个月一发,换而言之,到目前为止,他靠着这个奖励,吸引了大量写手和读者,实际上呢?至今泽阅一分钱都没花,无非就是开发了一个网站新功能。这手来的太狠了,随便画了一个饼,就把写手资源全部吸引到他们泽阅去了。”
“是啊孔总,咱们不能坐视泽阅这么发展下去了。”连负责技术的庭哥都坐不住了,说:“我们的流量目前并没有下降,但是泽阅和起点两家的流量,上升速度非常快,尤其是泽阅。这就说明,新的市场几乎全被他们两家占据了。”
“孔总,我们是不是也模仿泽阅的方式,给作者一部分福利?”
“福利的问题暂时放一放。”孔德成的内心也非常矛盾。
明知这两个老伙计说得有道理,再不想办法留住作者,浣剑就要被挖空了。
可问题是,他实在没有多少钱来砸,论身价,他咬咬牙,一百来万能凑得出来,但真砸下去,万一被套住了呢?
再说了,除非能够找到一条稳定的网络生财之道,确保能赚钱,否则像泽阅这样,一个月十万规模的朝下砸钱,能砸多久?
他实在想不通,即便是有打赏和三个月勤奋写作缓冲期,网站本身依旧是赚不到钱的,撑死也就是收支平衡,可能还略要贴补一部分。忙活来忙活去,最后好处都是写手得了,他赵泽君为了什么?
“起点在干吗?”孔德成问日照。
日照今天只剩下苦笑了:“起点也开了打赏功能,听说,正准备模仿泽阅,给予所有写手奖励。具体奖励方案,还没定下来。”
孔德成脸色一沉,起点、泽阅都开始打经济牌,这就意味着,网络行业正式开启了烧钱模式。
“这样,咱们也做一个打赏功能吧。另外,你联系下起点的管理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像这样烧钱烧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归根结底,网络只是一个媒介,或者说工具,真正的网络经济,是利用网络工具的便捷性,产生价值。
这就好比一把刀,磨得再锋利,不杀人不割肉,也没有意义。充其量只能作为‘艺术品’,如果这把刀是‘网络网站’,那么就连当艺术品的价值都不存在---因为网站太多了。
泽阅率先亮剑,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子,要杀谁不言而喻。
同行业中的另外两家网站着实被这把刀吓住了,想不接招都不行,人家刀子已经磨得噌亮,不想伸出脖子老老实实挨一刀被放血,就只能下血本,去磨一磨自己的那把刀。
起点和浣剑照葫芦画瓢,也使用了打赏制度。
如果时间提前一个月,这两家网站中,任何一家在业内率先创立打赏制度,效果都不会比泽阅推出打赏时候带来的轰动效应差。
问题就在于时间。
时间就是商机,时间就是金钱,一步慢,步步慢,对于泽阅而言,打赏功能已经成为过去时,在泽阅的勤奋写作奖面前,这两家匆匆上线的打赏制度,吸引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根本不足以扭转颓势。
迫不得已之下,起点用了一个‘梯次字数奖励’制度,即写满二十万字,一次性奖励两百块,五十万字,五百块。
上辈子,起点没这项福利,完全是被新生的泽阅逼的没办法了,咬牙放血。
这个手笔不算小,几乎可以赶得上泽阅的勤奋写作奖了,果然比较有效的制止了作者流逝的趋势。
浣剑就比较有意思了,出了个搞笑的公告。
“为了保障广大写手的利益,浣剑正在研究写手福利制度,请大家耐心等待”
这颇有点‘想套狼,又舍不得孩子’的味道,眼看着读者大量流失,不能再无动于衷,可实在又拿不出多少钱,就只能先画一个大饼来安一安读者们的心。
浣剑内部作者们啼笑皆非,甚至出现了不少骂娘的声音,要不是浣剑目前依旧拥有国内最庞大的读者群,估计会有一大批写手出走。
两家网站的应对虽然不能完全压制泽阅,但还是一定程度上,跟风模仿,的确抑制了泽阅的发展。编辑部那边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新作者少了,编辑部自然就轻松。
赵泽君考虑之后,决定提前发放勤奋写作奖。
三个月一发,变成一个月一发!
效果明显,三百块钱不多,可真金白银发下去,像是在炉子里加了一把柴火,编辑部再次忙碌起来!
浣剑终于抛出了一个瘦弱不堪的孩子去套狼:在浣剑写作超过半年的写手,每个人一次性奖励两百块,超过一年,一次性奖励五百。
泽阅强势介入,近乎土豪式的砸钱方式,逼的两家网站措手不及,国内网络行业,提前十年,进入了烧钱模式。
不过和赵泽君闲庭信步般发钱不同,另外两家网站都被这场烧钱大战搞的焦头烂额,财务都捉襟见肘。
在网络行业,这两家网站还真没办法和赵泽君比财大气粗。
泽阅中文本身的资金,大概不比起点和浣剑多到哪去,要是咬咬牙拿一百万一次性砸下去,大家都拿得起。
问题是,这一百多万拿出来,另外两家网站会吐血,而赵泽君压根无所谓,他不仅手头有钱,后面还有个泽建建筑公司,随时准备输血。
军子的出租房,就在泽阅公司下面一层,除了赵泽君,没人知道一楼住着一个赵总的真正心腹,军子定时会把泽建公司的报表送给赵泽君。离开宜江市之后,泽建承建了菜市场扩建和商场的装修项目,进行的还算是顺利,大概是之前泽建名声在外,合作方在款项问题上一点儿都没含糊,资金很充裕。
这天赵泽君刚下课,就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里,泽建那边报过来一件事。
这事,还是当初在高岗村救灾时候遗留下来的问题。
……
在目前的网络经济中,网络总得还属于边缘化的一块小蛋糕,并不是太受重视。
不过最近的三国大战,倒是引起了一些媒体的注意。
国内三大门户网站之一的网易,有个叫做‘网络观察室’的节目,定期会邀请一些学者专家和业内人士,讨论和网络经济相关的热门话题。
今天网络观察室的话题,就是关于网络。
“欢迎我们的客座嘉宾,首都商院的王教授。王教授你好,近期网络上忽然出现了一股网络热潮,各种网络网站营运而生,很多传统作家认为网络低俗平庸,您对此有什么观点?”
“主持人你好。我不是从事文学研究的,所以没有办法去评论网络本身的水准,但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存在即合理,网络流行,说明了市场对此有需求。刚才你说到一大批网站因运而生,我倒是专门做了些调查。目前国内最顶尖的三家网站,浣剑书盟、起点和泽阅,形成了三国鼎立之势,相互竞争激烈,这三家网站使出浑身解数,吸引作者读者,硝烟味十足。”
“那么您怎么看待这种竞争呢?”
“竞争在所难免,网络的基石就是作者和读者;但在我看来,目前三家网站采用的方法,都是从泽阅最初的‘打赏制度’衍生而来,说白了,网站投钱,去吸引写手,再利用写手去吸引读者。
目前看来,短时间内,这一套很管用。三家网站的各类数据都有明显增长,尤其是最先采用经济手段的泽阅,短短三个月时间,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新站,一跃而成国内第二大网站,超过了起点,紧追国内排行得到一的浣剑。”
“您刚才说短时间内?”
“对。现在三家网站的竞争模式,归根结底就是‘烧钱’,说白了,和花钱请人来写书没什么本质区别,只要舍得花钱,在短时间内当然可以吸引一大批作者。有了作者,有了书,也就有了读者。
但从长远来看,单纯的烧钱,大量的砸钱,把数据做得很漂亮,可网站本身找不到赢利点,最后只能导致资本撤出,网站难以维继,很容易走上前几年网络泡沫的老路子。而网络和其他网络经济相比,很难吸引到大资本投入,注定了不可能靠着砸钱就能做强。”
教授顿了顿,说:“三家网站亮剑,至今为止,割得都是自己的肉,用自己的肉去引狼,要是找不到新的稳固增长点,最后的结果,要么流血过多而死,要么被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么说,您并不好看网络这个新兴行业?”
“网络有着广大的受众,只要认识字,就可能成为其用户,理论上来说,潜市场巨大。关键就在于,怎么样把这个巨大的潜在市场,变成真正能创造价值的市场,简单说,就是让这个市场,生钱。我认为,现在三国争霸,谁能做到这一点,谁才能真正的站稳脚跟,一统天下。”
赵泽君收到了一份来自孤儿院的邀请。
当初在高岗村救灾,军子现了个人贩子留给赵泽君当着摄像机面前露脸,最后人贩子抓住了判了无期。
三个被拐卖的小孩,大点的女孩子父母当时就找到了,另外一个男孩,一个女婴,暂时寄养的派出所。过了一个多月,男孩的父母也找到了,就剩下那个女婴,一直找不到她的家人。
丁点大个小人总是养在派出所也不是个办法,警方一边寻找小孩的家长,把女婴送到了福利院,也就是孤儿院。
国内的孤儿院条件普遍不好,主要是没钱,孤儿院的领导日常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想办法到处去弄钱,小婴儿送过去之后,孤儿院院长了解到她背景,顺藤摸瓜找到了泽建公司,希望泽建捐一笔款。
这事给姜萱搞得挺无语,泽建还不到用钱买名声的地步,世上惨剧太多了,泽建总不能遇上就出钱吧。
赵泽君早不是当年的高中生,姜萱也不是混不吝的小混混,考虑的更深一层。
捐款这种事,说的难听点有点像打要饭的。今天捐了一家,明天就能有几家上门,什么老人院、福利院、救济院,孤寡老人,贫困儿童,失足妇女……
管还是不管?只要开了个头,后面就不好处理,这些单位穷归穷,在社会上都比较受关注,一个处理不好,泽建花了钱,最后不光没好名声,说不定还落一个骂名。
可这个婴儿,说到底和赵泽君有些渊源,要不是赵泽君,也不至于给孤儿院‘添麻烦’。
姜萱想了想,没用公司的名义,个人掏了一万块钱,把孤儿院院长打走了。
这个事肯定是要向赵泽君汇报的,另外,孤儿院园长拿了钱,借此为名义,想请赵泽君去孤儿院参观,当面表示感谢。
这个孤儿院不在宜江市,正好就在省会建武市。
赵泽君拿着邀请函摇头笑笑,这意思还是想让我掏钱嘛。真要是去孤儿院,还能一毛不拔?万一对方再找几家媒体,自己就算是被架上去了。
想了想,暂时放一放吧,自己手头这点钱,得留在刀刃上。等到泽阅可以稳定创收之后再说不迟。
收起了邀请函,赵泽君正要出门会宿舍,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口是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挺上档次。
“你是哪位?”男人一愣,朝房子里探了探头,问。
“你找哪位?”赵泽君奇道。
“苏昀在不在?我是她前夫。”男人说。
“哦哦,你好,苏老师把房子租给我了,没告诉你吗?”
男人皱了皱眉头,问:“你可以把她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赵泽君这就奇怪了,前夫也是夫,就算离婚了,也不至于连苏昀的手机号码都没有吧?
盯着男人打量了片刻,“你到底是谁?”
“是这样的。”男人看出了赵泽君的疑惑,简单解释了下。
自称苏昀前夫的男人姓王,和苏昀大部分时间都分局两地,说来也奇怪,离婚之后,法院居然把孩子抚养权判给了父亲。
苏昀舍不得孩子,一直不肯给,搬家、换手机号码,根本找不到人。
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离婚,毕竟没破脸,况且他一直都在都忙工作,也就没有专门为了这个事来闹,不过最近他要出国定居,必须带着孩子一起走,于是专门来建武市,找苏昀认真的谈一谈。
“王哥,这个我恐怕爱莫能助了。”赵泽君摇摇头,“我有苏老师的电话,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她没同意,我不好把她电话给你的。”
“那你知道她这几天在哪上课吗?”王治平有点尴尬的说:“我们夫妻之前分居两地,我对她关心不太够。”
“不知道。”赵泽君摇摇头。
王治平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好,麻烦你了。如果看见他,还请你跟你说一声我来过。”
“这没问题。”
赵泽君倒是知道苏昀的课程安排,他的高数课就是苏昀带的,而且今天就有课。不过人家的家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下午去大教室,寝室里几个人坐在一排,赵泽君挨着欧辰坐下,欧辰看了看他,“刚才我们还在打赌你今天会不会来上课呢。”
“好好的打赌这个干嘛?”赵泽君笑道。
郭小挤眉弄眼的说:“你整天神龙见不见尾的,不过我就说,高数课你肯定得来。”
“那必须的,高数课有美女看!”欧辰说着冲教室大门努努嘴,苏昀带着黑框眼睛,一身职业装走进来,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三十多岁的女老师侧身体型保养的很好,曲线很流畅,该有的一样不少。
“我说你们几个有谱没谱,口味这么重?”赵泽君失笑,少妇嘛,本来应该是自己这个年纪的人的菜,你们一帮二十郎当岁的大学生起个什么哄。
“不光是我们,你瞧瞧,苏昀一上课,那叫一个座无虚席。”郭小冲教室后排努努嘴:“看见没,那几个隔壁班的哥们,宁可站着上课都要来。”
“大哥,那是因为高数是必修课,核心课程,不上不行好吧!”
不过小少妇的确挺有风韵,尤其是每次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女士贴身长裤都能勾勒出一个很好看的形状,把一群年轻小伙子在下面看得眼睛冒光。
刚下课,赵泽君和寝室人说了一声先走,抱着书大步朝苏昀追上去,在教室门口拦住了苏昀。
“我操!老赵这是要硬上啊!”郭小惊叹说。
“说不定老赵是去问题目呢。”欧辰说。
“得了吧,你看看苏昀的表情,那叫一个愁肠百转,欲说还休!”
还真是,几个人远远的见赵泽君和苏昀说了几句什么,苏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绝对不是普通的请教题目学术交流。
“他两不会真有什么吧?”郭小诧异说。
远处,赵泽君把前夫找来的事情告诉了苏昀后,见对方脸色很难看,咳嗽了一声,说:“苏老师,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苏昀点点头,挤出一丝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好。”
赵泽君噔噔噔下楼。
苏昀神不守舍的跟在他后面下楼,脚下一步踩空,连人带着书从从楼梯上摔下来。
苏昀跟在赵泽君后面下楼,神不守舍的一脚踩空,顺着楼梯咕咚咕咚就摔下来。
这就是一瞬间的事,赵泽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种正好摔过来他顺手一扶又碰巧摸到***的好事完全没他的份,只觉得人影一闪,咚咚咚几下,就看见苏昀一屁股摔在楼梯拐角处,两只鞋子飞了一只,书撒了一地都是,眼镜也飞了。
赶紧两步走下楼梯,蹲下来,关心的问……好吧,主要还是吃惊的问:“苏老师,您没事吧?”
话说出口,赵泽君自己都觉得有点假。没事?没事你摔一下试试,一脚踩空,顺着水泥楼梯滚了七八阶,没事才怪。
“还好,麻烦你帮我眼镜捡过来。”苏昀咬着牙,一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刚站起来一点就不行了,疼得直咧嘴。
赵泽君把眼镜给她捡回来,苏昀重新戴上,靠着墙说:“我脚崴了,你……你扶我一下……”
搀着她扶起来,刚走了一步,右脚才落地,苏昀就疼得冷汗直流,脸色煞白煞白的。
赵泽君扶着她的胳膊,都能察觉到她在发抖。
“麻烦你下,送我回办公室,我坐一会就行了。”苏昀咬着牙说。
赵泽君弯腰看了眼她的脚,右脚脚踝已经肿起来了,青紫青紫的一大块,刚碰一下,苏昀就‘啊’的一声叫出来了。
“还能动吗?”赵泽君问。
苏昀皱着眉,吃力的摇摇头。
“伤到骨头了,去校医院。”赵泽君不由分说把她右脚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一手挽着扶着她朝教学楼外面走。
苏昀右脚光着不能沾地,走路不方便,一开始几步路还行,蹦蹦跳跳的跟个大兔子似的,走了没多远就不行了,大半身体重量都挂在赵泽君身上。
百来斤个人挂在身上,赵泽君也吃不住力,关键里不好发力,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敏感的部位,大家都尴尬。
科大校园太大,校医院比较远,赵泽君估计自己实在背不动这一百多斤步行一两里地。
想了想,扶着苏昀先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然后拦住了一个骑车的学生,想借车。
那个学生正犹豫着,赵泽君掏了五百块钱,又留下自己电话,顺利的‘征用’了对方的自行车。
“你还真是……”苏昀靠在长椅上,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赵泽君,这么赤果果用钱解决问题,完全不是学生的做派。
“省的我解释半天。”赵泽君笑了笑,然后一手扶着车龙头,一手扶着苏昀,让她在后座上做好,回头说:“我骑慢点,你扶紧了,当心摔下来。”
苏昀两只手紧紧的握着车后座,看了看赵泽君的后背,点点头嗯了一声。
骑车到了校医院,让苏昀在大厅坐着等,赵泽君拿着她的证件,上上下下去办各种手续,医院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苏昀。
上不算太重,没骨折,骨裂,多休息少走路。开了点消炎去肿的药,医生和苏昀认识,还借了一副拐杖给她。
离开校医院,赵泽君看了看时间,也到了下班的点,问苏昀:“苏老师,要不然我送你回你父母那里吧?”
苏昀沉默了一会,说:“要不然,麻烦你扶我去办公室吧。我父母年纪大了,看见我这样肯定要担心,我迟点,等他们休息之后再回家。”
“好。”
办公室不大,也就两张桌子,另一个老师已经下班走了,赵泽君把苏昀送到之后,反正也没什么急事,又陪着坐了一会,给她倒了一杯茶,伺候着这位姑奶奶把药给吃了。
真是姑奶奶,赵泽君这学期高数就没上过几次课,估计要挂,提前卖点好不会有坏处,何况实话实话,苏昀长得也不难看,实际年龄和赵泽君接近,和她在一起,比和寝室人相处的时候更加舒服,没有那种‘带小孩子’玩的感觉。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苏昀吃了药,看看墙上时间,不好意思的说:“耽误你这么久。”
赵泽君没说什么,找了个不相干的话题,问:“苏老师,你当初不让我养宠物是为什么啊?担心把家里弄脏了?”
苏昀摇摇头,说:“以前你住的那里就养过一只猫,就睡在客厅拐角,当时还有个这么大的窝,我养了四五年。”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了一下猫窝的大小。
“哦?您也喜欢小动物?”赵泽君好奇说。
“女同志嘛,当然都喜欢。后来有了孩子,孩子他爸说小动物身上有细菌,怕影响孩子健康,我就把猫送人了。从那以后就看不得猫猫狗狗的,心里难受。”苏昀淡淡一笑:“你要是真想养就养吧,反正我应该不会回去了。”
“我就是问问。”赵泽君说:“我自己这还乱七八糟的,宠物跟着我过,算是倒了霉了。”
“哦对了,我前夫来,没有给你添麻烦吧?”苏昀问。
“没有,王哥挺客气的。”说道这上面,苏昀的情绪明显低落,赵泽君也不想多提什么,又有些冷场,赵泽君抬头看了看时间,说:“苏老师,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你在这坐一会,我去食堂打饭。你要吃什么?”
“这……哎,麻烦你了。”苏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递给赵泽君一张饭卡:“用我的吧。”
“不用,你稍等。”
赵泽君转身出了门,去食堂打了几个菜两份饭回来,就在办公室里吃,苏昀明显没什么胃口,赵泽君倒是一阵狼吞虎咽。
见赵泽君吃得香,苏昀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脸,摇摇头,眼神有些宠溺的,把一份没动过筷子的竹笋炒肉推到他面前。
“吃像不好看,苏老师你见笑了。”
苏昀摇摇头,说:“没什么,你们年轻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又带我跑来跑去的,辛苦你了。能吃就多吃点。”
刚吃到一半,宋云打了个电话过来。
赵泽君接电话,脸色就是微微一沉。
浣剑和起点联手了!
“怎么,你有事?”苏昀放下筷子。
“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赵泽君擦了擦嘴,说:“苏老师,你自己在这,我先走一步。”
“好。”
赵泽君刚出门,就重新拨通了宋云的电话:“让骨干员工回公司开会。”
就在今天下午,起点和浣剑联合表了一条申明。
申明的大约意思是:近期网络小说行业乱象纷纷,给作者和读者带来的众多不必要的困扰,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写手安心创作。作为行业内领头羊,浣剑和起点有义务维持行业良好秩序,协商决定,从即日起,两家展开友好合作。
合作内容主要有两条:第一,双方网站给予作者的福利保持同步;第二,不接受对方网站作者跳槽。
不长的通告中,一个字都没提到泽阅。
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三国争霸,两家联盟,尽管嘴上不说,目的也再明显不过了,联手的两家一起对付泽阅。
办公室气氛凝重,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赵泽君,这位泽阅的实际拥有者和精神领袖。
新生的泽阅前段时间还春风得意,没想到一夜之间,就成了众矢之的,被国内两家最强悍的网站视为仇寇。在场的都是骨干,但同时也是普通的在校大学生,历练有限,几乎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参与到面对面的商场交锋中,难免紧张失措。
这两个对手量级实在太高,一个是国内龙头,拥有最深厚底蕴,一个是业内最专业的。尤其是浣剑,也就一两个月之前,在他们心目里,浣剑还是行业内的膜拜对象。
面对这两家联手,大部分泽阅员工产生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赵泽君抱着膀子,盯着大屏幕上的通告看了一会,忽然咧嘴一笑:“把老子当成曹操了。”
这条通告的杀伤力的确很大。
两家福利同步,就意味着双方停止了价格战,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泽阅目前最大的优势:资金充裕。
前段时间,三家竞争,说到底是在抢作者,依靠提高作者待遇,用钱来吸引作者。
仅仅从资金储备来比较,无论是浣剑还是起点,单独一家的经济实力都不如泽阅。
一对一尚且不如泽阅,何况是三家对耗,等于是每一家都是在一打二,消耗太大,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能撑到最后的一定是泽阅。
现在另两家福利同步,相互间不打价格战,减少了内耗,集中实力和泽阅拼。
第二条,浣剑和起点相互不挖墙脚,同样是减少两家内耗。表面上看,这条和泽阅无关,但实际上,网站总要展壮大,要吸引作者,他们之间相互不挖墙角了,想要壮大,作者从哪来?除了新涌现出的作者之外,剩下的,无非就是从目前国内第三家巨头泽阅挖人。
除了这两条表面上的意思,两家结盟,还有诸多无法用文字表述的影响,向整个行业释放了一个信号,重新改变了国内网络小说界的局势,联盟体占据了绝对上风和市场份额,泽阅则被边缘化。
赵泽君目光在临时的会议室里一扫,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磨练团队的好机会,于是说:“在座的都是泽阅的骨干,这件事,大家有什么看法?”
沉默了几秒后,宋云第一个开口:“赵总,我觉得应该逐个击破!”
“你说说,怎么想的?”
宋云想了想,说:“起点和浣剑这两家之前也是老对手,矛盾很深,我就不相信,他们是铁板一块。这次联手,实际上是被逼无奈,表面上看起来是联盟了,可这个联盟并不牢固,就像魏蜀吴,蜀吴结盟,可相互间还是打得头破血流。即然他们能串联结盟,我们为什么不能找到浣剑或者起点,给出更好的条件,打破他们的联盟呢?”
顿了顿,宋云挤出一丝笑容:“换个角度看,反而说明咱们泽阅足够强大,已经过了另外两家网站任何一个,逼得他们不得不结盟。”
这个想法得到了一部分员工的赞同,赵泽君也是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的说:“宋云这个想法,颇有古代纵横家的风范。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不错。”
赵泽君一副不急不忙的态度,反而让会议室里的气氛放松了不少,敢于提出自己想法的人也多了起来。
公司目前的会计小彤今年二十几岁,刚毕业不久,年轻人有朝气,胆子也大,犹豫了一下,言说:“赵总,宋哥,我管钱,对公司账目相对熟悉点。经济充裕是我们的优势,就算对方联盟了,也不可能把各自的资金集中使用,本质上还是各自为战,所以我们依旧有经济优势。我觉得,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不用理会他们的那些花招,咱们继续提高作者待遇,自然会有更多的作者涌入泽阅。”
赵泽君哈哈一笑,“不错,那两家再联盟,依旧是两家网站,本身的实力并没有生质的变化。佟会计这话一语中的,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佟会计不好意思的笑了,“谢谢赵总夸奖。”
接下里又有几个人分别言,赵泽君依旧是不置可否,只进行表扬。
说来也奇怪,赵泽君来之前,会议室里气氛紧张的不得了,一个二个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紧张不安,好像刀都加在了脖子上,可经过一番群策群力的讨论之后,紧张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全部消失不见,相反,一个个都重新燃起了斗志,颇有些要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大干一场的势头。
赵泽君冷眼旁观,见火候差不多了,抬起双手轻轻朝下一压。
会议室里顿时一静。
“经过刚才大家的讨论,我们目前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局面并非像看起来那么不利,相反,咱们泽阅在事实上还是占据了主动权,有很多种可以应对的方法。”
赵泽君冲刚才提议的几个人微微点头,然后才继续说:“无论打破对方的联盟,还是抬高价格,都是一场长时间的拉锯战,为得是争取更多的作者。我个人的想法是,釜底抽薪,直接断绝另外两家来泽阅挖人的可能性,对方的联盟不攻自破。”
一道道疑惑的目光落在赵泽君的身上,不明白他这个‘釜底抽薪’是什么意思。
赵泽君顿了顿,说:“我准备在泽阅推行作者和网站签约制度,从法律上落实作者和网站之间的关系。任何签约作家,在创作期间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去其他网站写书。”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赵总,这……这能行得通吗?”宋云第一个表示了疑惑。
赵泽君淡淡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宋云,而是继续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不仅要落实作者和网站的法律关系,同时,网站要拥有小说的各类版权。”
这下会议室彻底炸锅了。
网络两个最大的吸引力:自由,免费。
赵泽君倒好,之前一个打赏措施,某种程度上,向免费这一块开刀,可那毕竟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开刀,手术动的并不大,本质上没有改变免费的性质。
但这个签约,彻底剥夺了作者的自由权。
不仅是宋云疑惑,泽阅所有人,对于赵泽君的做法都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是荒诞。
不错,在泽阅的推动下,网络作者的福利的确是提高了,可是即便在福利最好的泽阅,大多数网络作家,依旧是没有太多收入的。
即便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中层写手,从网络所得,也极为有限
只有极少数,到了血云这个阶层的人,目前勤奋写作奖,加上打赏收入,可以抵得上一份普通工作。
但是说要靠着收入发财,还是遥遥无期。
有收获就要有付出,这个道理人人都懂,要付出自由,并不是不行,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收获。
在这种情况下,网站要和作者签订强制性合约,不仅剥夺了作者的人身自由,还掠夺了版权,付出回报简直不成比例,哪个作者会愿意?
有句话在场的泽阅员工都不敢说,赵泽君这招,哪是什么釜底抽薪,简直就是资敌!
两家网站联盟摆明车马要联手到泽阅挖人,这个签约制度,等于是自己逼走一部分作者,帮助对方挖人!
如果赵泽君不是泽阅的老板,泽阅员工几乎都认为这人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
“我知道大家的担心,签约政策一出来,肯定会有大批作者流失。”别人不好说,赵泽君自己把众人的担忧说出来了。
宋云咳嗽了一声:“赵总,我们之前花了那么多钱,付出那么多精力,还不就是为了和其他网站争夺作者。其他两家站肯定要趁着这次机会,从我们这里,大量挖人”
赵泽君哈哈一笑,老神老在的说:“让他们挖,挖得越多越好!”
众人面面相觑。
“各位,各中原因,容我卖个关子。就这么决定了,从即日起,泽阅推行签约制度。”赵泽君淡淡一笑,最后拍板。
出于保密,现在他不能把话说透,挖人容易,只怕到时候,他们吃得下,吐不出!
消息尚未传达到作者这一层次,泽阅内部就已经出现了众多反对的声音。
严格来说,除了提议的赵泽君本人,泽阅所有人都持有不同态度,几个跟着赵泽君的老班底当场就提出了反对意见,剩下一些中庸人士虽然没有明言,但会议上的态度也说明了他们的立场。
这时候,就体现出泽阅一言堂的优势来了。
如果放在另一家网站,浣剑或者起点,有好几个股东,一大群权力接近的共同创业者,这个提议很可能因为意见不同,当场胎死腹中,就算通过,也必然要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和博弈,错过最佳时机。
而此时的泽阅,完全是赵泽君一个人说的算,他的意见,就是公司的意志。
可以讨论,可以不赞同,可以保留意见,但必须无条件严格执行!
前进的道路上,即需要集思广益的民主,也需要强人一言定大局的集中。
几天后,泽阅的主页上,公布了一篇告广大作者书。
措辞简单明了,在简述了目前网络发展趋势后,就是泽阅最新的签约制度。
制度的主要内容包括几点。
第一,凡是在泽阅发书超过五万字的作者,无论质量良莠,都可以和泽阅签约
第二,签约作者,在合约期满内,只能用当前笔名在泽阅发表,的全部版权归泽阅所有
第三,泽阅有责任和义务,为作者提供各项支持和福利。
目前具体包括:对应的推荐,读者打赏的分成,每个月的勤奋写作奖,一旦版权产生收益,作者也可以从中获得50的分润。
第四,签约本着自愿原则,不愿意签约的作者依旧可以在泽阅发书,但不享受网站的各项支持和福利待遇。
第五,随着网站发展壮大,未来签约制度会更加的严格,进行双向选择,只选取有潜力的签约。
不仅在泽阅的首页上有通知,每个写手的后台都收到了一条同样的通知。
绝大多数写手第一个反应只有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我不能在其他网站写书?在哪写书,是我的自由,你泽阅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还有版权问题。我的书,凭什么就把版权给你泽阅?最后要是版权能赚到钱,还只分给我一半?
这不是赤果果的剥削和强权嘛!
通知才发出不到两天,泽阅的客服电话几乎要被打爆了,网站在线服务功能差点瘫痪。
“我操,你们泽阅想赚钱想疯了吧?”
“不要脸,以为自己真的了不起?这才几天啊,就开始压榨作家了?!”
“问候你们泽阅全家,祝贺你们死一户口本!”
“这样搞下去,你们就等着关门倒闭吧!”
全是谩骂和侮辱,几乎听不到一句好话。
就连赵泽君最初建立的那个写手群里,也是沸反盈天,很多人直接退了群,少数和赵泽君打过些交道的人,纷纷给他留言,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中,也以不满为主。
只有极少数,受过赵泽君直接点拨的人,旗帜鲜明的站在泽阅一边,也就是泽阅的几个大神级别的作家。他们和泽阅牵扯太深,已经牢牢的绑在一辆战车上,诸如于哲之类的,他们的几乎就是赵泽君帮着创作出来的,就算赵泽君要全部版权也是天经地义。
群里吵得很凶。
浣剑和起点几乎在同一时间得知了此事。
“这个赵泽君在作死。”孔德成冷笑一声,对日照说:“看见没,还是嫩啊。我们和起点一联手,泽阅慌了,出了一手昏招。他自以为是釜底抽薪,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把写手都逼到我们这边来。”
“孔总,赵泽君这人我接触过,很懂网络,应该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日照却十分疑惑。
上次去收购泽阅,和赵泽君一个下午的接触,他对赵泽君的印象其实非常好,觉得对方在网络上的理解远超自己,不至于出这种昏招。
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起点和浣剑的联手,病急乱投医,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用意?
目前仅仅从表面看来,签约制度,的确是个昏招。现在所谓的版权收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为了日后不确定的版权,逼走网站费了大力气争夺来的作者,无异于自毁长城。
“日照,你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再聪明的人,都有糊涂的时候。何况网络是个新生事物,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循,这个赵泽君号称什么网络教父,其实对于网络的了解,未必就比你我更正确。”孔德成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孔德成想了想,说:“接下来肯定会有大批作者从泽阅出走嗯,咱们和起点要做好沟通,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内斗,为了抢作者自己打起来,那样说不定真中了赵泽君的圈套。另外,我们两家同时发力宣传,不仅要争取从泽阅出走的作者,还要营造出一种宽松自由的创作环境,吸引新入行的作家。”
“好。”日照点点头。
于此同时,起点方面,负责网站运营的吴总禁皱眉头。
起点最大的优势,在于人才。前身是玄幻联盟的起点,几个创始人,对于网络写作和行业规律的理解,远远超过孔德成这样的单纯投资人。
泽阅施行签约制度的消息传来,起点高层的第一反应,不是泽阅昏了头,而是巨大的警惕!
这个赵泽君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事事都能抢先一步?!
网站的设计风格,推荐方案,和起点的构思不谋而合,却优于起点
利用经济手段,笼络作者,起点正要开始做这件事,却被泽阅的打赏、勤奋写作抢先一步!
而目前的签约制度,在起点的未来三年规划中,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经过内部长时间的研究论证,起点高层一致认为,网络想要走向正规化职业化,网站和作者签订法律合约势在必行。
一旦条件成熟,起点会立刻推出签约制度!
哪知道,又被泽阅抢占了先机!
“日照,我是老吴啊,你们孔总说的很对,现在我们两家必须精诚合作,乘着目前的机会,狠狠的打击泽阅。泽阅的攻击性太强,一旦让他做大,我们两家都会有大麻烦!”
于哲和赵泽君在一个城市,校区距离不远,一起吃了顿晚饭。
没办法,泽阅的写手最近因为这个签约制度,闹得太凶了。
最初的一批写手,基本都是于哲带过来的,尤其是几位大神级别写手,和于哲有各种各样的关系,而众所周知,于哲和泽阅大老板赵泽君的私交非常好,于是撺掇着于哲找赵泽君聊聊,想找赵泽君要个准话,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大,这次你是不是玩大了?”于哲有点不放心的说:“作者们意见很大啊。”
赵泽君呵呵一笑,满不在乎的说:“有多少人闹?”
“具体人数我哪知道,反正不少。”于哲说。
“你写小说你知道,网络上嘛,只要有那么一小撮人在闹腾,就能把声势搞得很大。其实绝大部分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写书看书不发言的,所以闹的意见,未必代表真正的民意。”赵泽君说。
“这个……”于哲觉得赵泽君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赵泽君摆摆手:“你想想,他们为什么要闹?是为了公平正义,为了网络小说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为了实现人生理想?”
“那当然不是,还不是因为签约,动了他们的蛋糕。”作为当事人,于哲在这点上倒是很清楚,说:“如果签约的话,他们受到了束缚;不签约,之前的打赏啊、勤奋写作啊,这些到手的钱就没了。你给了他们一个选择题,一面是自由,一面是钱。他们当然恼火。”
“这就对了!”赵泽君笑笑:“他们叫得越凶,越说明他们在乎之前已经到手的好处,他们矛盾,一方面想自由,一方面又舍不得到手的好处,所以才会闹腾。我跟你说实话,要是没人反对,那我才担心呢。”
递了支烟过去,哼了哼,“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什么都想要,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于哲接过烟,先给赵泽君点上了,琢磨着其中的意思,不太确定的说:“老大,你是说,闹一闹,没关系?不会影响泽阅?”
“影响肯定是有的,作者流失,肯定也在所难免。”赵泽君说。
“那你还……”
“等着看吧,现在说什么都为之过早。你告诉那几个高端写手,就说我的话,愿意留下,泽阅不会亏待他们,想走的,我也绝对不难为。”
赵泽君淡淡一笑:“至于我之前帮他们完善的大纲,就当大家相识一场,我送他们的礼物好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于哲一愣,这完全不合符赵老大的行事作风啊,论朋友,赵泽君讲义气够场面,可做生意,就没见他吃过亏。何况还是主动吃亏?
“不光可以走,你还告诉他们,现在走了,将来想回来,我一样欢迎。当然了,推荐资源上,肯定是要向对网站忠心的作者倾斜。”
于哲忍不住笑了:“老大,你老人家嘴皮子一动,稍稍倾斜下推荐资源,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写手,成绩就是塌方式滑坡,他们哪还敢走。”
“你还苦哈哈的写手?好意思嘛你。”赵泽君翻了个白眼:“你这月收入,应该稳定在三万朝上了吧?”
“嘿嘿,嘿嘿……”
……
泽阅的一则通知,在网络小说行业内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
各网站的高层各怀心思,网站的员工议论纷纷,大神写手,以及成千上万的小说作者,都在私下谈论该何去何从。
‘射云’是泽阅中文网的一名普通写手,成绩不上不下,和血云这样的大神没法相提并论,不过也有几千读者,勤奋写作奖和打赏加起来,一个月能赚个小几百。上个月泽阅改变了政策,勤奋写作奖当月发放,他收入了530块钱。
钱总数不多,不过他正经工作,一个月也就1600块钱,相比之下,这五百多就不是一笔可以忽视的小钱了。
看到这个签约制度,他有点头大。
签约吧,人身自由就没了,小说版权也不属于自己,感觉上像是含辛茹苦养大个儿子,却送给别人,实在很难接受。
可不签约吧,这一个月几百块钱就没了。
“老婆,你觉得,我该不该签约?”射云问他老婆。
他老婆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盯着他看了半天,“我说你是不是写小说脑子写坏了?”
“啊?什么意思?”
“你傻啊。不能去其他网站写书,你就不去呗,其他网站写书,能赚到五六百块吗?”
射云想了想,按照他目前的水准,和其他网站的福利待遇,去其他网站写书,收入肯定不如泽阅,别的不说,勤奋写作奖这一块就少很多。
“可是,我的版权就没了啊!”射云说。
“我的老公哎,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你看看,这么多网络小说,有几本书的版权能卖钱?你再看看那些版权卖了钱的小说,他们有多少读者?你才有多少读者?你这个版权,本来就不值钱嘛。”
射云老婆翻了个白眼,说:“再说了,要是以后真能卖掉版权,你还能分一半,网站去运营,不要你操一分钱的心。何乐而不为?”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射云嘀咕说。
女人看重眼前,男人想得更多的是将来,所以有时候女人可能会错失机会,但男人容易好高骛远,他老婆接着说:“你在厂子里累死累活干一年,跟同事抢个头破血流,评个先进,加一级工资,一个月才多一百块钱而已。你现在天天在家,喝着茶吹着电风扇听着歌,一个月就多500多,你还想怎么样?
“那行,我考虑考虑……”射云一边说,一边有些无聊的刷新着网站的后台。
刷着刷着,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为了保障广大签约写手的利益,泽阅中文网从下月起,将勤奋写作奖提高至每月400元。”
射云眼皮一跳。
……
和射云一样,泽阅中文网所有的写手都接到了提高勤奋写作奖的通知。
这个通知的份量很重,换而言之,只要肯签约,每个月保持字数,哪怕没有一个读者,都能拿到400块钱。
400块钱,已经超过了全国大多数城市的最低生活保障标准。
多出来的一百块钱,跨过了低保线,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击破了很多写手的心防备。
与此同时,泽阅的法务部成立,签约制度正式施行。几个律师暂时从外面的律师事务所借调的,和大部分员工一样,兼职。
泽阅不缺钱,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目前正是互联网经济起步烧钱阶段,每一分钱,都要能烧得有价值,烧掉竞争对手一层皮。
签约制度推行之后没有多久,效果就显现出来了。
不出所料,作者跑掉了接近三分之一。
编辑有作者的qq号和联系方式,这段时间主要工作,就是一个个的和作者联系。其中有部分人,当场明确表示了不肯签约,还有一部分,几天都不回信息,基本也可以算在没有签约意向的人当中。
剩下的在观望,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签约申请提交的越来越多,也就基本可以确定一个大概数字了。
最后统计总人数,超过30%的作者选择了离开。不签约,留在泽阅就毫无意义。
赵泽君真正关心的,并不是走了‘多少’写手,而是走了‘哪些’写手。尽管事前就已经大约判断出出走和留下写手的组成,保险起见,他还是让编辑部做了详细的统计。
大神层面的,月收入破万或者接近万元的这一批人,一个都没走。这些人有的是赵泽君培养起来的,有的是和于哲他们关系非常好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在泽阅能拿到更多的钱。
走的人越多,留给他们的推荐资源就越多,网站对他们的扶植就越大。
高端写手,赵泽君对这批人目前的定义是:可以凭着写书养活自己,拿一份和上班差不多的工资,但还谈不上富裕的。
这批人走了大概不到10%。
中层写手,有一批读者,稳定更新,一个月少则四五百,多则七八百甚至上千的,这批人中,离开的也不到10%。
真正大量流失的,是拿不到什么钱的底层写手,这批人中绝大部分,只能混混勤奋写作奖,除了奖励的400块钱,剩下的收入差不多都是个位数。
实际上,这批人中,大部分连全勤都混不到。
泽阅拉开了写手赚钱时代的帷幕之后,为行业带来了正面的影响,激励了写手创作;但在另一个方面,经济刺激也的确带来了反面影响,打消了很多入门级别写手的积极性:大家都花一样的时间精力去写书,即然赚不到钱,干嘛还要费这个力气?
赵泽君本人倒是认为,这个反面影响,不是坏事,反而是个去芜存菁的过程。即然坚持不下来,那乘早不要干,用这点精力做点别的事,将来回报未必比小说少,对自己好,也节省了网站的推荐资源。
“网站流量呢?”赵泽君问宋云。
签约数据是针对写手的,网站的流量主要依靠读者。赵泽君在这两个概念之间,不断的变化,除了他自己,无论是浣剑还是起点,都摸不准他到底在打什么牌。
宋云提供的数据显示,泽阅近期的流量,非但没有因为作者出走而减少,同比反而略有提升。
这也不出意料。
走掉的,大多是底层作者,这些人带不走多少读者,而留下的作者,签约之后,彻底断了其他心思,反而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网站写书。网站同时又提高了勤奋写作奖,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他们的积极性和创作热情。
一本书更新的频率更高,字数更多,自然而然带动了读者访问量增加。
目前的情况,等于有好有坏,宋云他们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从长远角度来看,真正能支撑起网络小说行业的,归根结底,还是大量的底层作家,一个个中层、高端、大神作家,最初也是从底层作家中涌现出来的。从数量上看,底层作家占据了写手行业的绝大多数,撑起了主要流量。
泽阅之前采用的逐层推荐模式,就是为了从建立起一套金字塔模式,从最广大的底层写手中,培养发掘人才。
现在底层作家大量流失,难免让人觉得在自毁根基。
内部会议结束之后,财务佟会计单独找到了赵泽君。
泽阅的账上已经连续两个月出现了赤字。
勤奋写作奖极大刺激的作者的积极性,越来越多的作者可以拿到这个奖励,打赏分成渐渐已经入不敷出。
尽管出走了一部分作者,但剩下的作者反而普遍加快了写作速度,另外还有很多新入行的作者,就是奔着泽阅的勤奋写作奖来的,再加上赵泽君提高了奖励数额,泽阅资金终于跟不上了。
一个很幸福的烦恼,赤字越来越大,说明能坚持写作的作家越来越多,这样的作家多了,网站小说更新速度稳定有保障,自然能吸引更多的读者,提高读者的粘合度。
但手头的钱却不够烧了。
“佟会计,你打这个电话。”赵泽君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佟会计,“从现在开始,每个月对方可以给我们一笔十万块的无息贷款,另外我个人会一次性为公司再注资五十万,足够用了。”
佟会计疑惑的接过名片,十分不解,赵总从哪来这么大面子,可以弄到无息贷款?
但看见名片上的公司名称之后,佟会计恍然大悟。
泽建建筑工程责任有限公司。
泽阅网络文化传播责任有限公司……
“赵总,这家公司,也是您的?”尽管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佟会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这位赵总,还不到二十,一个大学生而已,能创办一家网络公司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网络公司还能说得过去,人家毕竟是名牌大学生,学的又是相关专业。
可这张名片上,分明是一家‘建筑公司’。一个每个月能拿出十万块免息贷款的建筑公司,未必是什么大公司,可至少说明,这家公司具备一定规模、财务状况良好,并且已经走上正轨了。
也就说,早在上大学之前,对方就创办了这家公司,并且运营良好。
这位赵总,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泽君淡淡一笑:“佟会计,去办吧。走正规借贷合同,以后泽阅有钱了,还是要还的。”
“明白了。”佟会计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难怪赵总有这么大的底气,不计血本的烧钱!人家后面有预备役顶着,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建筑公司,随时可以输血。
泽阅方面,员工们各有心思,忐忑不定,与之对应的,是浣剑和起点的反应。
自从泽阅推行签约制度之后,这两家网站的形式‘一片大好’!
浣剑和起点的形式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起点的签约制度一出现,每天都有大批的作者流失,作者总要找个地方写书,不在泽阅,还能去哪?当然是业内另外两家大网站。
根本不用起点和浣剑主动挖墙脚,就有大批的作者主动的投靠过来。
从泽阅出走的作者,仅仅只是一部分,整个作家圈子,都对泽阅的签约制度颇为不满,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直接影响到了新入行的作者。
起点方面没有太大动静,浣剑方面果断的抓住机会,大肆在网络上大肆宣传,要为网络写手,创造一个自由、公平、舒心的写作环境,以此为噱头,又吸引了大一批新入行的写手。
短时内,两家的写手数量有了明显的增长。
之前和泽阅竞争,争来争去,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争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作者,谁能吸引到更多的作者,就能带来更多的读者,提高网站的流量,让网站估值更高。
现在倒好,根本不用动手,泽阅自己就逼走了大量作者,两家网站的写手数量出现了暴增。
然而这份从天而降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两家网站的高层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写手的确增加了,但新增的写手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为网站带来流量。
这批写手,绝大部分是新人,少量是泽阅的中低层写手,共同特点就是写作能力弱,没有固定的读者群。
他们来了,并未带来读者,写出来的,一时半会也没法大批量吸引读者。
当然,从菜鸟到高手,是需要时间去培养的,除了极个别像血云这样一夜成名的大神,绝大多数人写手,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月甚至到几年不等的时间,慢慢的学习技巧,积累人气和经验。
可问题是,浣剑和起点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泽阅拉开了网络的烧钱大战,哪怕这些写手一毛钱利润都带不来,可只要在网站开书,网站该给的福利,就一分钱都不能少!
浣剑和起点采取了福利同步措施,两家的福利虽然不如泽阅,也相差不大。
多出来一个两个写手还好办,可在短时间内,涌入一大批写手,光拿钱,不赚钱,连流量都带不来,网站的支出陡然激增!
起点的底子太薄,浣剑也厚不到哪里去,目前这个月,还能应付,但是要按照当前的作者涌入速度来计算,用不了三五个月,两个网站就要被大批的作者福利给拖破产!
更要命的是,由于前期宣传的太漂亮,还不停的有新写手加入。
放在之前,不需要给写手发钱的时候,写手越多,网站越开心,做梦都能笑醒。可现在不一样了,多一个人,网站就多一份负担,在报表上看,这哪是写手,根本就是一个个强盗,从网站的口袋里朝外抢钱。
最早一批从事网络行业的,都是穷鬼,否则上辈子起点也不会在鼎盛时期,几百万就卖给盛大。
即便是孔德成,看似身价不菲,那也得看和谁比,作为投资人,他那点钱实在是不值一提。
况且这压根就是个无底洞,一个月能支撑下去,两个月呢?半年呢?
对于网络行业的未来,除了赵泽君之外,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一个月几万十几万朝里面投,完全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谁都受不了!
“毒丸!”
孔德成忽然就想到了金融界一个常用的词汇!
‘毒丸计划’一般是指股权收购中的一种反击行为,但套用到泽阅这一系列动作上,再合适不过!
起点方面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起点和浣剑两家,掉进了泽阅挖的大坑!
回想之前几个月的大乱斗,表面看似毫无章法,可冷静下来分析,泽阅一招一式其实有板有眼,不动声色的步步设局,把两家网站,一点点的套了进来。
初始阶段,泽阅涉足网络行业,打破网络界的惯例,给作者发钱,用经济刺激,为了留住读者争取市场。
这逼得另外两家网站不得不跟风投钱,三家大战,拉开了网络的烧钱模式。
所有的作者,无论良莠,只要愿意写,就能赚钱,稍微高端一点的作者,一个月收入破千不算难事。
此时,整个行业似乎进入了黄金时期!
细想之下,这段所谓的‘黄金时期’恰恰和之前的网络经济泡沫如出一辙:网络写手能赚钱,并不是因为他们书写的好,而是泽阅引发的这场烧钱大战带来的虚假繁荣。
大批的年轻人,开始涌入网络行业,读者的数量也随之激增。
但此时整个行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笼络更多的写手上,所有人,包括网站在内,都被眼前的繁华花了眼,没有人意识到,行业已经泛起了巨大的泡沫。
只有始作俑者泽阅,果断的采用签约模式,剔除了一部分无价值的作者,保留了泡沫中的干货:能写会写的作者,以及这些作者所吸引的读者。
另外两家网站,却傻乎乎的把所有泡沫大口大口的吞下肚子,还自以为得意。
这已经不是策略上的失误,而是理念上的落伍。网络教父的外号,名不虚传,两家网站的对于网络的理解,落后了泽阅一大截,思路完全根本不上对方!
就算他们跟得上泽阅的思路也没用。
因为归根结底,还是要烧钱!
泽阅好像有烧不完的钱,只要能保持稳定的更新,去泽阅就有全勤奖可以拿。这就意味着,网络上有毅力能坚持的写手,大部分都选择了泽阅;
有毅力保持稳定更新的写手,未必都能写出好,但出大神的概率绝对要比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写手要高;能坚持更新,也说明写手本身对于的热情和创作能力相对高。
而剩下的写手,去泽阅几乎没有收入,就只能来浣剑和起点混日子。
换而言之,同样是烧钱,泽阅收获的写手,平均素质要比浣剑和起点收获的写手高得多。
那些即没有毅力,也没有读者基础的写手,就是一颗巨大的‘毒丸’。
浣剑和起点抢过来吃掉后,即没法消化,也吐不出来。
如果不采取及时的应对措施,这颗毒丸会活活毒死浣剑和起点,吸干他们的血。
烧钱烧钱,顾名思义,有钱才能烧。
孔德成的第一想法,是寻找新的资本注入浣剑。
浣剑作者基数增加,从长远来看是好事,大量的中低层写手才是网络小说真正的基石,只要能撑过这段时间,等一批作者成长起来,将来大有可为。
但很快就现这条路完全走不通!
先,给所有作者福利,是个无底洞。压根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会有多少新作者涌入,这些作者未来能带来怎样的回报。
投资人的这些问题,孔德成一个也回答不了。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未来回报。难道就指望着这成千上万的读者中,出现一小撮,能收获的打赏?
要死不死的,还是得怪泽阅!泽阅出现之前,资本对网络小说网站价值的判断,主要还是网站流量,可泽阅推出了打赏制度后,资本现,网络小说原来也能赚钱,虽然不多,至少是有条赚钱的路子,导致资本的估值,不再百分之百根据流量。
第二点才是最致命的。
即然要投资网络小说,资本凭什么选择浣剑?资本是热钱,最大的特性就是更红顶白,放着蒸蒸日上的泽阅不去投资,反而投入到焦头烂额的浣剑?
泽阅目前体量尚且不如浣剑,但相比之前,泽阅更像是一个正在育期的小伙子,健康强壮,而泽阅却是一个一身是病的臃肿大胖子。投资质量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融资没融到,钱却快要见了底,迫不得已之下,浣剑只能出台了一个新的政策。
孔德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做出决定,他也很清楚,一旦这个政策出去,会带来多么恐怖的负面影响。
可实在没办法,再继续砸钱下去,不说卖房子吧,他手头那点钱根本耗不起。
‘鉴于近期作者激增,出于对作者负责的态度,网站将重新进行数据收集,规划更好的福利体系。从即日起,新开书作者福利暂时停,直到新福利体系建设完毕后,统一补……’
之前的老作者照旧,新加入的作者,福利停了。
虽然说是‘停’,以后还会‘补’,可网站还是骂声一片。
之前宣传的铺天盖地,浣剑有多么多么好,多么适合新作者,这才几天,居然就停了福利?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设出新的福利体系?
给钱的时候,人人都是笑脸,吃到过拿钱的甜头,忽然说不给了,这比从一开始就不钱还严重!
新作者产生巨大的心理落差,开始骂娘,老作者也忍不住的担忧起来,新出来的福利体系,是好还是坏?浣剑的福利本来就不如泽阅,万一改弱了,那留在浣剑真是一点甜头都没有了。
浣剑网站和网络上一些与小说有关的论坛里,忽然出现了一批矛头直指浣剑和起点的网民,特别是以网络小说评论出名的龙空论坛上,版面几乎充斥了对两家网站的指责声。
“没有物质的自由,还不如要饭”
“宣传得天花乱坠,把作者骗来写书,不负责任”
“烧钱大战结果已现:浣剑起点的资金流断裂,不得不食言而肥”
“传闻浣剑老总孔德成已经开始撤资,准备抛售浣剑……”
“我估计,之后起点和浣剑,还要走泽阅的老路子,签约”
“这两家网站怎么尽跟风,吃人家剩下的馒头?”
“要不说泽阅的赵总是网络小说教父呢,你看看人家,随便出台个政策,跟风模仿的就一大片,谁不学,谁就活不下去!”
……
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军子手下的红组蓝组又一次干起了水军的老本行。
浣剑和起点两家的大部分作者原本就没有多少实力底蕴,现在更是人心惶惶,根本没法安心写书,反而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讨论中。
网站上,断更、请假,更新字数减少,甚至草草结尾,开新书的比比皆是。
从某个方面来看,赵泽君这次暗中下手,倒是促进了龙空论坛的繁荣。
相反,之前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泽阅,反而成了暴风雨中,唯一屹立不倒的礁石。
军子手下的红组蓝组,在针对浣剑和起点的同时,也没忘了反过来承托泽阅。
“没有付出,哪有收获?”
“泽阅又不是慈善机构,凭什么平白无故给作者钱?”
“泽阅福利越来越好,看得老衲很眼红啊……”
“其实反过来看,签了约,也等于是保障了作者的利益。只要签约,网站就必须给作者福利,不可能像浣剑这样,说停就停……”
到了后来,已经不仅仅是军子手下的人在帖造势,大部分正面的帖子,都是在泽阅收益的网络写手自的。
很多人醒过神来,想要赚点钱,还是要去泽阅。反正泽阅的赵总,那位网络小说教父,曾近放过话,欢迎新写手,和离开泽阅的写手,重新回归泽阅。
可现在的泽阅,又有了新的变化。
不是所有的写手都可以签约,书三万字之后,编辑会进行审核,根据小说的质量,有选择的进行签约。
很多人这才想起来,泽阅最初推行签约制度的时候,公告里有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说,当时提交签约的,都能通过;之后,网站会根据书的质量,选择性签约……
当初走得那一批人,肠子都要悔青了!妈的,好端端的跳什么槽,当时签了约,现在一个月旱涝保收几百块钱,稳稳的。
现在好了吧,新东家情况不明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卖了,连基本福利都不出来,再想回泽阅,人家还不一定跟你签约呢。
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了泽阅。
以前大家只要看到了泽阅合约对作者的约束,而经过这次事件,合约的另一面却是保障,只要有本事在泽阅签约,福利在法律上就有了保障。
况且人都是有判断能力的,几个月的争斗下来,哪个网站更值得信赖,更有前途,现在已经不言而喻。
乱象纷纷,孔德成终于坐不住了,主动联系起点的当家人,双方碰了个头。
浣剑不好受,起点同样不舒服。只不过因为浣剑是业内多年的龙头老大,而起点只是新崛起的,关注度远远没有浣剑高。
孔德成不知道的是,这一世泽阅的横空杀出,真正倒霉的,其实是起点。
,!
界业内三家网站,浣剑、泽阅、起点,高层的组织架构各有不同。
浣剑和泽阅很相似,颇有些一言堂的味道,孔德成是最大的股东,他的话几乎就是浣剑的意志。
之所以说是‘几乎’,而不是完全,还是因为日照和庭哥的存在,主要是日照,孔德成不懂业务,至少和日照比,他不能算是专家,所以日照在浣剑也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所以浣剑的执行力很强,但业务能力,对市场的把握,相对弱一些。
至于泽阅,赵泽君和很多技术型创业者一样,即是唯一股东,又是最懂业务的人,实现了真正的一言堂,民主讨论,集中决定,我即公司。
起点略有差别,几个创始人都有一定的股份,不存在一人独大,而且都是目前行业内的专家,如果不是赵泽君出现,网络教父这个名称,应该是起点的几个创始人共同担当。
群龙无首当然不是个办法,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五个创始人能力也各有擅长,有的精通技术,有的对行业有独特想法,有的擅长管理交际。
目前起点的话事人姓吴,在几个创始人中占股最多,业务能力最强。
孔德成亲自飞到了沪市,吴总也非常客气,带人去机场迎接,接风宴之后,两人在起点办公室里单独相谈。
“吴总,融资怕是很困难了,咱们是不是该换个思路?”孔德成一路上就在考虑,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泽阅的法子就是现成的:签约。
签约是个去芜存菁的过程,把好钢用在刀刃上,挑选有能力的作者,进行扶植。网站减轻了负担,能为网站带来利益的作家有物质激励,双赢的局面。
严格说是三赢,读者可以看到更多的优秀。
至于那些暂时还处在‘底层’的写手,那就没办法了,网络不是做慈善,不可能无差别撒钱。
“英雄所见略同!”
吴总和孔德成一拍即合,就算孔德成不来找他,他也要在起点推广签约。
事实上,起点内部早就有计划进行签约,只不过当时时机不成熟,对于签约带来的影响,尚无定论,不好贸然推行。
现在泽阅迈出了第一步,帮起点试水,事实证明签约绝对是步好棋。虽然已经被泽阅抢险了一步,但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
两人很快的确定下了细节,双方和之前一样,还是同一时间、同一政策,联手推行签约制度。
“孔总,我还有一个想法。即便我们现在和作者进行签约,时间上,也已经慢了泽阅一步,错失了最有利的时机。此外,泽阅的福利总体比我们两家要强,同样是签约,我们对于写手的吸引力,依然不如泽阅。”吴总说。
“对,所以我想,是不是还是要想办法融资?”孔德成说。
“恐怕很难。”吴总皱眉说,“目前网络自身不创造价值,从哪能找到上百万甚至几百万的融资?退一步说,我们能融资,泽阅一样能融资,僵持到最后,还是在烧钱,泡沫越做越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只能三败俱伤。”
吴总的态度不出孔德成意料,他自己对于融资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想了想,说:“你觉得我们走出版的路子怎么样?日照近期和港台那边的出版社在接洽,有几家表示出有兴趣。”
“出版当然是一条路子。不过……”
吴总抬眼看了看孔德成,稍稍顿了顿,才继续说:“不过仅仅依靠着偶尔在港台出版一两本热书,不足以形成稳定的收益,我觉得,出版是锦上添花,但不是雪中送炭。从根本上,还是解决不了网络必须创造价值的难题。”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尽管已经决定和孔德成交底,可话到嘴边,吴总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的这个想法,即便在现在的网络界,也太过于激进。
而且,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牌拿给对方看,如果浣剑方面不配合,以目前起点占据的市场份额来看,光靠起点一家,或者说三家网站的任何一家,都不敢贸然实行。
到时候,起点会非常被动。
但此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实话实说,吴总和起点高层已经被泽阅搞得有点怕了,对方就像上天专门派来对付起点的,每次都能抢先起点一步,做起点想要做,但还来不及做的事。
偏偏每次的效果都好得出奇。
吴总甚至怀疑起点内部有内奸,把起点的机密透露给了泽阅。
如果能联手浣剑,是最好的选择,吴总相信,接下来的这个计划,只要提前泽阅一步施行,不但可以扭转起点所有的不利局面,还能凭借此,一举扭转行业的尴尬局面,让起点成为网络界新的霸主。
最终还是决定和孔德成摊牌,目光炯炯的说:“我认为,我们两家同时施行网络收费制。向读者收费!”
“向读者收费?”孔德成没理解吴总的意思,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推出了打赏功能吗?”
“我的意思是,是按章节收费,强制收费!”
孔德成的不敏感让吴总很气闷,有被人在胸口狠狠锤了一拳的感觉,他完全没想到,这位行业里曾经的老头老大,居然对行业陌生到这个程度!
耐着性子解释说:“现在的打赏是自愿的,打赏多少,打赏与否都是读者自愿,即便不打赏也可以看。我的想法是,等一部写到一定字数,比如二十万,或者八十章一百章之后的章节,就进行强制收费,不交钱就看不到。这样一来,作者的收入会有明显的提高,泽阅那几百块钱的勤奋写作奖没有优势,网站也会有持续稳定的收入,开始创造价值。我们无论是去融资、去打价格战,还是待价而沽,出售网站,都底气十足。”
“吴总,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孔德成霍地一下站起来,看怪物一样看着孔总。
,!
任何一项划时代的进步,在改革的最初,往往都被大多数人视为不可思议,甚至洪水猛兽加以抵制,比如牛顿三定律,比如后膛枪的军队普及,比如社会主义特色的改革开放道路……2世纪连小孩子都知道地球是圆的,几百年之前的人却固执的认为天圆地方,并且会烧死任何敢于否定这一点的人。
改革家,从来都是和疯子划等号,因为这些人有着远超常人的目光,他们要做的事,是改变所有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
在后世,vip章节收费制度,是起点称霸网络界的最核心政策,也是把网络整个行业,推向正规化、职业化的不二法门。
然而在3年和之前,无论是业内,还是网络经济的其他所谓专家看来,网络强制收费简直就是个笑话。
先不说读者愿不愿意花钱来看,光是盗版问题,就足以让收费沦为泡影。
到处都能看得到,为什么要花钱在你网站看正版的?
是,有明确的版权保护相关法规,然而现实中维权的困难太大,整个社会都没有培养起版权意识,无论是读者、作者,甚至经营者,都对盗版习以为常。
就算有那么一小撮人愿意花钱,但绝大多数人,会因为收费制度,离开网站,到其他站点去看盗版,导致网站流量大幅度流失,价值缩水。
“孔总,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起点之所以至今没有推行收费制度,也存在同样的顾虑。但是现在,我认为是一个机会。”
吴总对于网络的理解,比孔德成要深的多。至少他已经认识到,网络想要有发展,必须创造价值,说白了,就是把流量,变成实实在在的钱。
如果起点目前有之前浣剑的行业地位,一家独大,早就开始推行收费了,因为读者没有别的网站可以选择。
可现在局面不同,三足鼎立。
这就导致了收费时机很重要,时间顺序不同,结果也是天壤之别。
浣剑和泽阅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只有起点一家收费,而另外两家网站有更多的书可以选择,可以预料,大部分读者都会跑到另外两家看书。
到时候,不等起点培养出一批习惯收费的稳定读者,读者就要跑光了。浣剑和泽阅后发制人,在拥有了大批读者后,再推广收费,事半功倍。
但反过来,如果浣剑和起点联手,就有足够的底气:庞大的书库和读者基数。
读者想要看书,大部分情况下只能去浣剑和泽阅花钱。
当然了,盗版依旧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是没法解决的,所以暂时不属于考虑范畴。
吴总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读者流失一半,这个代价都是可以接受的。
签约,vip收费,这两个制度一脉相承,不签约,网站拿不到版权,在法律上就没有权力收费和作者分成;签约之后,不收费,就没有办法从本质上提高作者收入待遇,整个行业规模始终难以突破。
“孔总,泽阅把签约的事情给做了,反过来看,等于是为我们探了路,现在进行vip收费,恰当其时。”吴总最后说:“甚至我有种感觉,泽阅的下一步,很可能也是进行vip收费。”
孔德成皱着眉,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足足有四五分钟,抽了三根烟,最后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说他回去考虑之后,再给答复。
“那好,孔总,先这样,你决定了我们再联系。”
和孔德成告别之后,吴总立刻召集了起点的创业团队,开了一次秘密会议。
虽然孔德成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从对方的反应中,吴总已经看到了结果。
孔德成,业内比较有名的投资人,浣剑和起点的高层都清楚,这位投资人的最终目的,还是做流量,等流量足够大之后,卖掉浣剑,赚个百来万。
对于他而言,牺牲流量,违反了他的根本利益。
而起点不同,起点创始团队从最初开始,就看准了网络行业的前景。就算将来要卖,也必须把这个行业做大,推向正规化之后,再卖个好价钱。
vip收费,这是起点的核心政策。
“各位,我把底牌亮给了孔德成,对方好像不准备和我们联手打这副牌。现在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阶段,不能再拖了。泽阅越做越大,按照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泽阅也许就会取代曾经的浣剑,成为行业龙头,那时候,咱们起点开启收费就是找死。”
几个创始人相互看了看,沉默片刻,网名叫做左手的创始人忽然笑了笑,说:“只有手里有好牌,还怕找不到牌搭子?你们看呢?”
“我的意思是,宁可不做行业老大,也不能被行业抛弃!”另一个创始人点点头:“只要能在行业立住脚,将来总有冲击第一的机会。”
“道不同,不可与谋。你们脸皮薄,都不好意思直说,那就我来说吧。即然浣剑和起点压根不是在同一条轨道上,那不妨换一个合作伙伴。起点和浣剑联盟,占据了国内七八成的市场。反而来,起点和泽阅如果联盟,同样超过了半壁江山!”性格最直爽的一个创始人说。
吴总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好,即然大家意见一致,那咱们就换个合作伙伴。”
“万一,我是说万一,泽阅也不可能推行vip呢?”有人忽然问。
吴总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就说明,天下虽大,无英雄亦!咱们还担心个什么?”
……
“吴总,久闻大名!”
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赵泽君有种穿越时空的不真实感觉。
上辈子,他不是写手,但他看过很多网络,对于网络界的风云变化也略知一二。
起点诞生、收费制度、盛大收购、创业团队出企鹅大魔王、反戈一击帮助企鹅大魔王重新收购起点、再次入驻起点……十几年来,几乎每一次网络界的重大变动,这位吴总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这辈子,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这位吴总,大概才是真正当之无愧的网络教父。
泽阅临时办公室。
尽管三国大战背后厮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你死我活,但面子上,赵泽君和吴总却丝毫看不出半点隔阂,反而亲热异常。
“赵总,相见恨晚啊,要是早两年认识你,我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这样的人才。”
吴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赵泽君,比了一个大拇指,语气非常诚恳:“泽阅从成立以来,一连串措施让人眼花缭乱,网络小说界的教父,这个称呼,实至名归!”
“吴总客气了。”赵泽君亲自泡了杯茶,放在吴总面前,说:“我对起点中文网也是仰慕已久,不瞒您说,我这个泽阅网站的版面,还是受到了起点的巨大启发。”
“哈哈,赵总你是真正的行家。泽阅的网站,青出于蓝,但已经胜于蓝。”吴总点点头。
“青也好,蓝也罢,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赵泽君淡淡一笑:“只要行业好了,咱们这些从业者,都跟着水涨船高。”
听赵泽君这么说,吴总微微意外。
一直以来,泽阅给他的印象,都是凶猛、狡诈。
怎么说呢,就像一头饿了极了的恶狼,毫不留情的撕咬一切猎物,连皮带骨头吞下肚子里,却不莽撞。
很显然,泽阅的风格,就是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泽阅掌门人的风格。
但赵泽君这句话,让吴总不由得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创业者,并没有被短时间内的成绩迷住了眼睛,着眼点甚至不是赚钱,而是整个行业。
仅仅是他的格局,就比孔德成要高出一大截,难怪浣剑在泽阅面前,像是一个浑身都是漏洞的壮汉,看似威猛,实际不堪一击。
既有雷霆霹雳手段,又有胸怀天下的格局,一个行业里,能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是整个行业的福气,但对于同业者而言,无疑是一个噩梦。
赵泽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思绪,“不知道吴总这次来?”
吴总深深的看了赵泽君一眼,最初的想法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直接亮出底牌过于草率了,他必须摸清楚,眼前这头年轻的恶狼,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是要一个拥有无尽猎物的大草原,还是要吞掉在草原上和他抢夺猎物的其它猎手?是要行业的蓬勃发展,还是干掉所有的竞争者?
微微沉吟,说:“赵总,你我算是行业内的排头兵了,我近期一直有一个困惑,想听听您的意见。”
“请说,我们共同讨论。”
“从真正有‘网络小说’这个称呼,直到今天,网络小说成为网络经济的一种,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考虑,这项事业,到底怎么才能生存下去,并且壮大?”
赵泽君目光微微低垂,望着手里的茶杯,嘴角轻轻一动,有些戏谑的笑了起来。
“目前,网络小说行业正是大热的时候啊,舞台上各方纷纷登场,唱念做打,好不热闹。吴总怎么还会有这种担心呢?”
见赵泽君表情玩味,吴总呵呵一笑:“赵总,你这话似乎不是出自真心啊。”
“吴总,您觉得呢?”赵泽君反问。想要套我的话,你总得先给点干货吧。
吴总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讲老实话,我觉得现在的繁荣,纯粹是我们三家网站炒作起来的泡沫,根本不利于网络小说行业长期发展。”
赵泽君明知故问:“为什么说是泡沫呢?您看,流量也多了,作家、读者都多了,网站估值也高了。”
“赵总,您真的认为,网站估值高了,就意味着网络小说行业蓬勃发展了吗?”
吴总笑了笑,正色说:“三年前,网络小说靠什么生存?我不是说作者,指的是咱们从业者,经营者。”
赵泽君点点头,示意明白他的意思。
吴总这才继续说:“那时候,只有偶尔出版几本书,和做流量卖网站两条路,说白了,做这行赚钱有钱,主要是兴趣爱好。而经过了三四年的发展,整个行业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如此。哦,还有您首创的打赏模式。”
“打赏嘛,锦上添花的点缀而已。”赵泽君摆摆手。
“不错。一个行业看似蓬勃发展,却找不到足以支撑行业的赢利点,只能靠着资本涌入。当资本涌入后,发现这个行业根本不赚钱,继而飞快退出,这当然是泡沫。长此以往,会彻底毁了网络小说行业,和这个行业的创业者。”
赵泽君眼睛一亮,话说到这个份上,上辈子的先知加上和人交谈对对方心态的把握,他已经大约猜到了,对方这次来,要谈的真正话题。
“好!吴总,一语中的!”
赵泽君态度陡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吴总,您坦诚,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同样有这种担心,你我两家,加上浣剑,我们三家杀来杀去,把我们的钱,均分给网络小说写手,行业的生命力完全来自我们这几个创业者的腰包,等我们三家腰包瘪了,吐干了血,网络小说如果找不到新的增长点,这个行业恐怕也就枯竭了。”
吴总一拍大腿:“一点都不假!”
“话说回来,这场烧钱大战,还是我挑起来的。”赵泽君笑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为罢了,我理解!如果泽阅不烧钱,根本没法在我们起点和浣剑手里这么快抢到市场。我们两家,也是被你赵总逼的,不得不迎战啊。”
吴总颇有文人气质的挥挥手:“非所愿也,不得已耳!我更希望,能找到一条共赢之道。”
赵泽君点点头,心中暗想,共赢是必须的,但如果不是泽阅前期烧钱,烧得你们两家欲仙欲死,烧到了网络小说市场接近三分之一的份额,无论是起点,还是浣剑,都不可能来找泽阅一起‘共赢’。
“赵总,您觉得,在当前盗版横行的大环境下,网络小说,收费制度可不可行?现在业内,主流观点都认为收费制度不可取,一旦收费,会流失大批读者,自毁根基。”吴总这次没有直接提出联手收费,而是用试探的态度询问。
网络小说收费,早有就有人提起,并非今天才有人想到。吴总这么说,就算赵泽君不以为然,也不会暴露起点的战略意图。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泽君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次吴总来的真正目的。
来得好!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推行网络小说收费制度的时机已经到了,严格说来,是迫在眉睫,不容拖延。但三强并立,如果只有泽阅一家收费,那的确有很大风险。
接下来,双方的观点如果可以碰撞出火花,取得一致,起点即将变成泽阅的盟友。相反,三强大战依旧要无止境的打下去。
赵泽君双目微微一垂,淡淡道:“吴总,网络小说收费制度,有利有弊,不过在我看来,倒不像传闻中那样会毁伤根基,相反,利大于弊。”
“早就听说赵总是小说行业教父,真正懂行的人,我愿闻其详。”
收费制度,牵扯到整个行业从上到下每一个部分,读者、作者、网站都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其中,引发了网络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地震。
首当其冲的是作者,或者说写手。收费,和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自然最关注的。
三十万字之后,不管成绩好不好,都可以赚钱。
这可不是打赏那种随机性很大的收入,而是一笔稳定收入!只要肯写,年年月月都有!
激动之余,几乎每个写手都在心里算一笔账。
一千字,我分得一分钱。这不多,我一天写,嗯就按照勤奋写作奖的标准,写五千字,那就是五分钱。
五分钱,也不多,和个屁似的好吧,这是一个人看。
假如是一百个人看,就是五块钱,一千个人看,一天就能赚五十一个月光是这笔稿费收入就1500。这年头,一个成年人上班才多少钱?
好,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假设有那么一天,老子红了,成名了,有三千个人看,五千,甚至一万个人呢?
月收入破万妥妥的!
收入破万,想想就得流口水,这是什么概念?!不用定时上班早出晚归,不用看领导脸色,坐在家里写写书,一个人就抵得上好几个白领的收入,买房买车娶媳妇,指日可待!
偏偏泽阅,还很配合的打出了宣传口号写,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
当然了,绝大多数写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要说一万个人花钱看,就算是一千个人,那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是这毕竟是一条希望的康庄大道,现在网络行业发展蓬勃,只要坚持写下去,就有机会!
先不说收入破万,均定破三千五千,甚至连一千都不要想,想点实际的。
一千不行,稍稍有点实力的写手,一百多人花钱看还是有信心的,努力努力,定一个小目标,朝两百人订阅前进!
两百订阅,一天五千字,一个月就是300块钱,我再咬咬牙,每天多写个一两千字,加上偶尔的打赏收入,网站的勤奋写作奖,一个月写,收入那也能破千元!
一千块钱,在当前的普通人心目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关口,基本可以保障一个人的生活。二线城市,大学毕业去找工作,也就一千块钱出点头,能到1500就算是不错的了。
换而言之,只要水准不是太差,去泽阅或者起点写,不敢说发财吧,等于有了一份不用看任何人脸色的工作!
再咬咬牙,我一天写八千字,一万字?
成绩短时间内提高不了,多写点字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一个月赚他个一千多块钱小两千,这和上班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做的事,用理想实现人生!
这是中高端作者的想法,那么真正的底层作者,写出来书根本没人看,或者连一百订阅都难的那群人,他们又是怎么考虑的呢?
这群人的想法,无外乎三种。
第一类,老子不缺钱,写纯属爱好,在哪写都一样。网站读者多,环境好,甚至是操作简单,页面清爽,都可以成为吸引他们去写作的原因
第二类,虽然目前赚不到钱,但真正喜爱写,对自己也有信心的。这些人自然而然会去已经有推行了收费制度的泽阅和起点,尤其是泽阅,因为泽阅是第一个推广签约、打赏制度的,一整套作者培养计划,更加的成熟。
第三类,纯混日子的那类,在泽阅和起点,连签约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什么勤奋写作奖、打赏,乃至订阅收入了。放在以前,这些人可以去浣剑混日子,好歹混几百块钱。
可是现在,浣剑也施行了签约制,只有签约才能混点小钱钱我了个大草了,即然都是混,为毛不去能混到更多的泽阅和起点?
对于作者而言,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泽阅和起点两家网站。
这是作者,那么读者的反应是怎样的呢?
不出赵泽君预料,浣剑和起点的流量短时间内明显降低,在国内网站上的排名,各自跌落了好几个名次。
但是,大多数读者,最终接受了收费制度。
读者也有自己的一笔账可以算。
一千字,读者花两分钱,一般读者都同时看几本书,一本书一天四五千字,一天下来,几毛钱而已,一块钱都不用,一个月,二三十块钱而已。
对于有经济收入的读者而言,这点钱,也就是两包烟而已,并不吓人。
就算是学生,也不是就掏不起,大学生一个月有几百块钱生活费,拿出个二十块钱压力不大初中生、高中生虽然大多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但同样的,他们的时间大多数用在学习上,追的书数量相对少一些,一个月花几块钱就行了。
再说了,大多数读者也都是明白事理的。
平心而论,人家辛辛苦苦把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码字上,一天好几千个字,死了多少脑细胞,放弃了多少撩妹和被妹子撩的机会?凭什么你一分钱不花,白白占据别人的劳动果实。
就和街上买东西一样,不喜欢可以不买,拿了不给钱,还天天去拿,这就不合适了。
除了极少数思想偏激,或者的确经济有困难的读者,大多读者,在经历的稍稍的不适应之后,还是接受了收费制度。
至于看盗版,也是条路子。
实际上,大多数正版读者,也是会看盗版书的。比如追了十本书,从其中选择一两本觉得特别喜欢的花钱,剩下的看盗版。
所以对于网站来说,读者也并没有流失。
事实上,盗版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
从法律法规角度来看,2002年的版权保护措施远不如后世严格。可是当收费制度真正推行之后,所有人才发现,盗版居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远远不像后世那种十个人,九个看盗版的夸张局面。
连赵泽君最初都没意料到这点。
仔细想了一番,赵泽君才想通这个问题。
盗版盗版,有版才能盗。现在网络行业才起步。书少、读者少,三大网站的藏书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万本,后世光是起点一家,巅峰时期就有超过百万本书,网络发展,和盗版发展,是同步的,网络发展越蓬勃,盗版才会越猖狂。
盗版是依附在正版土壤上的杂草,现在正版这块土壤尚未肥沃,哪有那么多的盗版?
后世盗版猖獗时期,正版网站一个收费章节出来,不到五分钟全网就出现盗版章节。而现在,盗版也有,可时效性不强,著名还好点,不太知名的,往往要好几天之后才会出现盗版章节。
耐着性子等几天,还是花几分钱立刻就看接下来的故事,这是一个不用考虑就能做出的选择题。
泽阅上上下下所有人,当初对赵泽君一系列政策的怀疑彻底风消云散,目前公司的账目,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施行收费制度,真正的获利者还是网站本身。网络行业的春天似乎一夜之间到来,泽阅和起点账上就和天上掉钱似的,资金哗哗超上涨。
不到一个月时间,网路界的烧钱大战终于落下了最后的帷幕,泽阅和起点两家网站已经从只出不进,或者说出得多,进得少的窘局中解脱出来,填平赤字。
短时间内的入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惊人,会计去查账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赵总,不会搞错了吧?”
佟会计心惊胆战的,泽阅账目上的资金直逼七位数大关,她虽然不做编辑工作,可在泽阅工作,网站大概有多少本书,多少读者,她是有数的,就算网站所有签约书都开始卖钱,也不至于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充值。
银行给你少算了钱,没问题,要是给你多算了,这事保不齐能闹多大,上百万的资金,朝严重来,金融诈骗都有有可能。
“你心就放在肚子里吧。”赵泽君都佟会计紧张的样子逗笑了。
网络比大多数销售行业敛钱的效率更高,账,不能按照佟会计这么算。
比方说,一本书,一个月更新30万字,两分钱一千字,一个人理论上是六块钱。
但实际操作中呢?读者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一次只充一个礼拜,一个月的几块钱。
现在网络银行刚刚开始普及,很多读者充值还是通过去银行现场转账,方便起见,一般都是几十几百的充。
就算通过网上银行,一次几块钱也太麻烦。
在泽阅的后台显示,95%以上的单笔充值超过20块,超过60%的单笔充值超过五十块钱。
也就是说,账上的钱其实是比书库所有书的价值要高的,等于是消费者存了一笔钱在泽阅,泽阅可以提前使用这笔钱,并且不用支付利息。
这些钱扣除税费,有一半要分给作者。
但实际上,网站从中获利,并不止剩下的一半。
无论是泽阅还是起点,都设置了一个‘最低限额’,作者收入超过两百块才会发钱。一部分作者订阅收入根本达不到两百块,目前看来,这部分作者数量不在少数,这笔钱,其实全部就归了网站。
另外,读者充值,和作者拿稿费之间,有个时间差。至少是一个月,也就是说,网站账上长期会有大笔沉淀资金,仅仅靠着吃利息,这笔沉淀资金就基本够应付网站的日常运营开销。
当然,也不是所有网站都从中受益。
曾经的行业巨头浣剑,此时已经焦头烂额。
目前从数据上看,浣剑的数据,是三家网站中最漂亮的一个。
收费制度出现后,泽阅和起点的读者的确出现了一定规模的流失,这批人都来了免费的浣剑,短时间内,浣剑的流量激增,要远远超过之前一家独大阶段。
但是这些数据实在是太虚了,全是泡沫。
作者水平低,短时间内无法创作出有质量的,网站还得补贴他们福利;读者,那就更不用说了,大部分都是不愿掏钱的,少部分倒是愿意付费,可现在稍稍有点质量的,基本都在泽阅和起点两家,于是这些人在泽阅和起点付费看,看完之后偶尔来浣剑看看免费。
无奈之下,浣剑也只能学着泽阅的方式,试行收费制度。
不错,浣剑也开始收费了!
泽阅和起点的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两家先驱者已经证明收费是一条走得通的路子,是目前网络行业唯一的生存之道,孔德成再固执,也不可能继续坚持免费。
问题是,那些来浣剑的读者,一开始就是奔着免费来的,这时候忽然收费,读者不闹翻天才怪!
再说了,你收费,总要有好看的书才行吧?目前行业内的高端作家,几乎全在泽阅和起点,浣剑值得花钱看的书,实在是寥寥可数。
一步慢,步步慢,最后差距越拉越大。
浣剑可不只是慢了一步。
打赏慢了一步,导致大批有实力的作者去了泽阅;泽阅推出签约之后,进一步拉大了双方网站质量的差距;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勤奋写作奖刺激下,泽阅出现了一批有几十万字,要字数有字数,要质量又质量,并且更新稳定的,满足了按章节收费的基本条件;而浣剑这边,字数少,更新不稳定,虽然多,但每天稳定更新,有一定字数基础,让读者每天都要追更的却很少。
此时照搬泽阅的章节收费模式,显然不合理。
无奈之下,还是日照绞尽心思,根据浣剑的自身特点,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包月。
一个月十块钱,网站的随便看。
赵泽君对日照的包月制度,还是比较欣赏的。不是说包月比按章节收费好,后来的事实证明,章节收费才是王道。但对于目前的浣剑来说,包月是最好的办法。
浣剑的特点:书多,但高质量的不多。包月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浣剑书库藏书多,读者基数大的优势。
即便如此,在推行了包月收费制度后,浣剑虽然能生存下来,但已经彻底丧失了和泽阅、起点竞争的能力。
因为包月的收入是有限的,只能为网站和写手带来稳定却稀薄的收入,稍稍有点实力,对未来有想法的作家,都不会选择浣剑。
网络的三巨头,从此时开始,进入了两极分化阶段。
曾经一家独大的巨头浣剑书盟,市场份额越来越少,守着自己的那点老底子,顺便沾一沾行业高速发展的光,勉强生存;
而泽阅和起点两家,脱胎换骨,层出不穷的涌现出优秀,培养大神,进而吸引更多读者,通过良性的造血机制和盈利模式,成为行业真正的领头羊。
……
而此时的赵泽君,正在陪同几个从海峡对岸飞来的出版界人士,参观泽阅临时的办公地点。
早在泽阅进行签约制度后,赵泽君就已经暗中安排人,和港台出版社取得了联系。
内地网络大战,催生了虚拟泡沫,但‘泡沫’并非只有负面影响。
大量的泡沫,炒热了‘网络’这个行业,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使得整个行业看起来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吸引了多方面的注意,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港台图书出版商的眼光。
经过一个多月的交洽,港台两地有多加出版社对于网络出版表示出了足够的兴趣,其中有两家比较著名的‘星光’、‘图和’,特意派出了编辑,来泽阅进行实地考察,准备和泽阅展开长期稳定的合作。
今天,是两家出版社选定第一批出版读物,和泽阅签约的日子。
泽阅的第一批出版物,一共14本书。
最著名的,是网络小说天字第一号大神血云的流氓三部曲,另外还包括赵泽君一手培养起来的几个作家:玲珑的《步步惊心》,《诛仙》第一部……剩下的,都是在泽阅崛起的新作者,其中有几个笔名,赵泽君异常眼熟。
14本书同时出版,均价达到了千字95元,创下了几个行业记录。
行业内同一批次均价最高纪录;
行业内同批次出版数量最多记录;
单次出版合约金额最大记录;
但是最耀眼,让所有网络小说作家为之心旷神怡的,还是单本千字价格最高记录!
泽阅的头条,几日来,都一直在滚动着这次大规模出版喜讯。
“……等十余位作家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由于繁体出版的带动,本月一共有19位写手,月收入过万,平均收入189oo元!
其中,血云的《流花剑录》,以千字2oo元的天价,创造了行业出版最高价神话!血云本人,也因为流氓系列三本书繁体版权同时售出,成为我国第一个当月收入突破十万元大关的神级写手!”
血云的三本书,已经全部写完,经过了市场检验,各项数据一直高居泽阅榜单之。目前泽阅榜单之,其实也就是整个网络小说界的第一。
在已经有了市场证明的前提下,流氓三部曲都卖出了‘天价’。
我就是流氓,繁体版权千字一百二十元,第二部风云再起,千字一百五十元,第三部,也是目前看来最成熟的一部,达到了千字两百元。
得知这个惊人消息之后,血云的书评区里沸腾了。
“恭喜大大成为网络小说第一人,盟主一个送上!”
“一路走来,见证辉煌!一万点泽阅币!”
“血云威武,血色大军一群特来恭贺,盟主送上!”
……
于是,血云本人也创造了一个小小的记录:单日打赏最高。
一天之间,75万38oo泽阅币,折算下来,接近四千块钱。
“再接再励,争取下本书拿他一个开门红,单日打赏破一万块!到时候,我专门为你设立一个勋章,就叫做‘日进斗金’好了。”
赵泽君拍拍于哲肩膀,鼓励说。
于哲这几天一直都觉得整个人飘飘的,很不真实。
网站上说,他是第一个月收入破十万的神级写手,这个说法,并不完全准确。
出版分成费用、打赏所得、这个月的分成稿费,还有因为出版将他捧成了行业内第一带来的知名度,使得很多以前没看过他小说的人,专门来泽阅看流氓三部曲,于是订阅又有一个激增……
重重折算下来,他这个月的收入,扣税后,一共是17万9千多,接近二十万。
当年,一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官二代,花着父母赚回来的钱,卑微的去讨好周围同学,却只能换来一片白眼,在孤独之中,偷偷摸摸的写着无人问津的小说,
如今,行业内的奇迹和神话,顶尖第一人,拥有成千上万的拥趸者书迷,月收入接近2o万;甚至,仅仅是血云这个笔名,就产生了品牌效应……
这一切的变化,实在来的太快,让于哲一时间,觉得非常不真实,好像在做梦一般。
特别是,那真金白银的小二十万!
这尼玛,是二十万啊,不是两百两千两万,普通所谓白领,好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
这是我亲手赚的,合理合法,堂堂正正,理直气壮!
“老大,我有点想哭!”
于哲说着说着,眼圈真的就红了。
这些年来,所有的不被认可,所有的委屈,所有冷嘲热讽,放电影一样,在于哲心头一幕幕划过;
所有的坚持和努力,终于换来了今天的成果。每天在电脑前枯坐到深夜,双眼熬得通红,为了构思剧情的万般纠结,所有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都是奋斗路上的风景,都是值得的!
对一个人精神上最大的慰藉,莫过于肯定他的付出和理想。
于哲,在今天,物质精神双丰收。
这眼圈一红,就忍不住了,抱着赵泽君哇哇大哭起来,像个小孩一样。
“好好好,没事没事。”赵泽君给他闹了个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背。
在场的,还有于今夫妻。
得知于哲写小说赚了二十万,夫妻俩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于哲是什么文学水平,他们两再清楚不过了,也就限于扯扯淡而已,要说能写出什么有深度有文学性的东西,那是做梦。
就连国内文学界顶尖的大师,一个月也未必能赚2o万。
第二反应,是于哲这小子,是不是写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写他们立刻赶来了建武市。
等看到银行里,真金白银的二十万,还有几分拥有受到法律规约和保护的正规合约后,于今夫妻俩虽然依旧目瞪口呆,但终于相信并接受了这个事实:儿子能赚钱了,而且赚的嘛,还真不少……
2o万,即便是对于于今,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好好好,别哭了!”于哲哭了半天,哭得赵泽君肩膀都潮了,赵泽君实在受不了,给他推到一边,拽了一张餐巾纸塞过去。
于今夫妻俩对望一眼,深深为当初的决定感到庆幸,最早的时候,连于今都觉得赵泽君接近于哲是抱着功利性的,只不过当时认为这也没什么不好,赵泽君这个人有能力,多个朋友多条路。
谁曾想到,这条路走的太对了,一招闲棋,今天变成了于哲未来的康庄大道。
“小赵啊,于哲能有今天,叔叔阿姨要好好感谢你!”于今主动敬了赵泽君一杯酒,“他在你网站里写书,你不但是他的老大哥,还是他的领导,我和你阿姨不在于哲身边,以后还要拜托你,多多提携,多多指点他。”
赵泽君喝茶,笑道:“叔叔阿姨客气了。他这次呢,是三本书一起出版,才有一个月2o万,以后不可能每个月都有这么多。”看了眼于哲,接着说:“不过只要他用心努力,一个月收入破万,甚至三五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将来随着网路小说的展,他年收入,破百万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的于哲,在网络小说界的地位,堪比当年的雪红,雪红正是在起点进行收费后两三年间,成为国内第一个年收入过百万的网络小说作家。
这番话,一年前说,于今夫妻只会当成小孩子的玩笑,但现在,在网络小说这个行业内,赵泽君的一句话,几乎就是金口玉言。
“小赵,那就拜托你了。”于今不动声色的说:“最近工商局要盖家属楼,你们泽建可以来参加招标试试嘛。”
“好好好,我回去就告诉姜萱。”赵泽君又一次看了看于哲,说:“于哲,我想在网络上,专门给你开辟一个空间,作为血云的网络阵地,对你的事迹进行宣传,进一步造神。”
“什么网络阵地?”于哲不解问。
“嗯,大概就是像论坛一样的东西,不过和论坛有点不一样,我先让他们开,开出来你就知道了。”
和于今吃顿饭,赵泽君获得最有用的信息就是宜江市工商局家属楼重建工程,回来之后,立刻联系了姜萱。
家属楼项目,姜萱已有耳闻,赵泽君就算不提,他都正准备走走于今的路子,想办法从中分一杯羹。
调查了下,这个项目不算特别大,总共就四栋楼,千万级别的总盘子,采取公开招标的方式,于今虽然是副局长,也不能一手遮天把项目全给泽建。
其实以泽建当前实力,也很难独自消化。不过于今即然主动和赵泽君开口了,泽建从中分一口应该没问题。
赚多少钱倒是其次,通过这次机会,泽建正儿八经的涉足房地产。以前干的那些活,收垃圾、拆迁、盖小楼,多少都有点游击队工程上不得台面,工商局的项目虽然小,但五脏俱全,从土地审批到最后盖楼验收,一系列流程正规化,可以锻炼泽建的队伍,干完这趟活,钱赚了,队伍也炼出来了。
“不求赚钱,咱们负责的那一块,一定要确保质量。这次泽建做口碑,学经验。”赵泽君最后对姜萱说。
除了交代一番项目,赵泽君还把之前泽阅从泽建借的无息贷款还上了。
挂了电话,赵泽君回到自己的出租房,琢磨着下一步网站展方向。
三足鼎立的势头其实已经被打破了,泽阅成为事实上的小说界的领头羊,每个月都有稳定的盈利,并且盈利数字增长的非常快,实际上已经过了目前泽建带来的收入。如果有需要,泽阅甚至可以反哺泽建。
自己的目光,要适当的放远一点。
……
网易的网络财经栏目中,又一次聊到了网络小说。
“本期节目,我们特意邀请了知名网络经济专家,李明然教授,李教授,对于现在网络小说界风云激荡,您有什么看法?”
“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我仔细研究过泽阅的出现和崛起,泽阅领导人手段之老练,机会把握之精准,几乎是可以写进商学院教科书的经典案例,在短短几个月之内,不仅取代了曾经的浣剑,成为行业龙头,而且开创了行业的新纪元,把网络小说,从一群人的兴趣好爱,展成了一个朝阳产业,这比赚几十万几百万更加可贵。”
“这么说,您非常看好泽阅公司?您觉得泽阅公司可以走到哪一步呢,有没有可能,成为国内第一家上市的网络小说企业?”
李明然微微摇头,觉得主持人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问题太过泛泛,点了点头,说:“一家企业,能成长到哪一步,不仅取决于企业领导者的能力和眼光,还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泽阅未来能不能上市,现在谁都不敢说。不过我倒是认为,三五年之内,泽阅根本不需要考虑上市问题。目前摆在泽阅面前,有两个重点,第一是应对盗版,第二,是如何处理和起点的关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您的意思,在联手击败浣剑之后,泽阅和起点间的联盟将会瓦解,由盟友,成为敌人?”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竞争关系。换成其他行业,做买卖不怕扎堆,但网络小说行业有些特殊,只有三家网站,在浣剑衰落后,泽阅和起点在事实上已经形成了争锋相对的竞争关系,仔细观察业界的变化,会现这个行业容不下几家巨头同时存在,从最初的浣剑开始,这个行业的攻击性就非常强,我认为,两家网站早晚会有一场决定行业霸主地位的交锋。”
“那您认为,在未来的交锋中,决定性的因素是什么?还会像之前那样,展开惨烈的烧钱大战吗?”主持人问。
李教授想了想,“烧钱时代已经结束,在有了稳定经济来源后,两家网站都有能力长时间持续烧钱,这显然是拼不出结果的。综合之前的种种,我现网络小说企业大多起源于草根阶级,一个人,或者几个有共同兴趣爱好的人凑在一起创办了企业,这种草台班子模式,在创业最初期还能应付,但是当企业走入正轨后,最需要的,是专业的人才。”
……
事实上,这位李明然教授的担心,稍稍过早了一些。
和浣剑一场大战之后,泽阅和起点大胜,都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他们的战利品,休整完善队伍,稳固行业地位,短时间内,即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去再次挑起战端。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浣剑的大股东孔德成,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决定。
孔德成把浣剑卖了!
目前网络小说行业,单纯从数据上看,勉强还能称之为三足鼎立,但是行业中人都很清楚,整个行业的走向甚至是规则,都是由泽阅和起点在主导,主要是泽阅。
泽阅的理念,虽然处处领先起点一步,但双方毕竟还处于同一层次,起点亦步亦趋紧随泽阅,而浣剑,被甩下一大截,完全是跟风。
就好比两个国家打仗,一个是国土面积庞大人口众多的农业国,另外一个虽然面积小人口少,但却是工业国。农业国的国名经济总量、军队数量,也许并不比工业国差,甚至还略有领先,但真打起来,农业国根本不是工业国的对手。
何况目前还有两个工业国。
这就彻底没希望了。
作为职业投资人,孔德成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想把浣剑做到全国最大,然后卖一个高价钱已经不可能。
失望之余,他很冷静的分析了局势。
只剩下一条路:止损。趁着浣剑还没有完全被行业抛弃,面子上还算光鲜,勉强维持了行业第三的时候,赶紧出手,卖掉浣剑。
细想之下,其实还谈不上有损失。
目前浣剑虽然失去了行业第一的宝座,却稳稳的居于前三,整个市场热了,也带动了浣剑的流量,各类数据比巅峰时期还要高出一大截。
网络小说目前已经成为了一个新兴行业领域,行业内各家网站,都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浣剑虽然不再是龙头老大,却没有贬值,反而升值了。
投资浣剑至今,孔德成前前后后花了五十万左右,细算之下,如果此时卖掉浣剑,肯定不会亏本,只是比当初预计的少赚了。
从始至终,孔德成就没想过在网络小说行业大展拳脚,卖掉浣剑,手头有一笔活钱,再去投资别的行业,绝对要比陷在网络小说行业里挣命要划算的多。
于是,浣剑一夜易主。
收购浣剑的是南方某省出版集团,有着官方背景,出价不详,网络上各种版本,有说百来万的,也有说三四百万的,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五百万之内。
有意思的是,浣剑发生了重大变动,而内行人士的注意力,却落在了泽阅和赵泽君身上。
短短半年多时间,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大一学生,就把曾经雄踞行业数年的龙头老大,打得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最后甚至逼得对方不得不卖了网站,黯然离场。
稍微懂点行的人都明白,浣剑算是完了。
政府背景,固然会带来新的优势,但对于网络新兴行业来说,僵化,落后,保守,官僚……任何一个词,都是致命的束缚。未来的浣剑,也许能在某个小领域做得很出色,成为一个有特色的网络小说网站,但已经无力在全局上逐鹿天下。
真是应了那句话,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从哪冒出来的这么个‘天才’?
围观者,惊诧着有之,欣赏着有之,暗自心惊者有之,尤其是同行业的从业者,包括起点在内,都泛起一股浓浓的兔死狐悲之感。
而此时的泽阅中文网,正在进行一场简单的欢迎会议。
赵泽君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各位,大家鼓掌欢迎李舞同志,加入泽阅中文网。”
李舞,这个名字没多少人听说过,不要说泽阅的这些年轻人,即便是行业内的老资格,也未必有几个知道。
但要是说起他的网名,整个网络小说行业的从业者,几乎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李舞,网名日照,负责浣剑运营的天字第一号大版主,浣剑股东之一,当然,是曾经的浣剑。
在场的泽阅员工面面相觑。
今天开会,赵泽君提前打了招呼,要向大家介绍‘新同事’。
能让赵老板亲自召开会议,珍而重之的向全体员工介绍的‘新同事’肯定是重量级的,开会前员工们纷纷猜测来的是谁。
但哪怕是想象力最强的人,也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日照,这位网络小说行业之父。
没错,网络小说行业之父。即便在赵泽君出现,创造了一系列网络小说的奇迹,被冠以‘网络小说教父’的名头之后,日照依然是当之无愧的网络小说之父。
顾名思义,教父,是行业内最有权势的人,拥有无上的权威和能力,一言可决生死,对行业有着无以伦比的影响能力。
但教父这个名头是可以换人的,谁厉害,就是谁。
唯独‘父’,一辈子都变不了。
日照对于网络小说而言,一个‘父’字毫不为过。他是国内最早一批,专业从事网络小说的研究、推广、管理和发展的人物。
在赵泽君之前,网络小说没有进入正规化、职业化,而在日照之前,根本没有网络小说这个行业,论行业资历,日照可以说比目前所有从业者都要更深。
浣剑中文网,是日照首创,孔德成的投资,是日照亲自谈下来的,之后,几乎在日照一个人的努力下,浣剑从一个小网站,成为行业龙头,并独占鳌头数年之久,带动了整个行业浮出水面。
一尊行业古神。
谁都没想到,赵泽君能把日照这尊上古大神给请来。要知道,日照不仅行业地位并不比赵泽君低,更关键的,他是浣剑的老班底,浣剑、起点、泽阅三家一番乱战,杀得血流成河,恩恩怨怨极深,特别是泽阅,几次重击,最后几乎彻底废掉了浣剑……
任何人都可能来泽阅,唯独日照不可能,说句难听的,赵泽君等于是亲手干掉了日照的‘亲儿子’,扼杀了他的事业。
在热烈的掌声之中,坐在长圆会议桌左手第一个的日照站起身来,稍稍一侧身,冲着在场的泽阅员工微微躬身。
“各位同事,大家好,以前在浣剑的时候,就久闻各位的大名,今天咱们总算是见面的,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日照看了赵泽君一眼,目光又面向众人,淡淡一笑,说:“我想大家心里一定都在想,这个泽阅的死对头,怎么会跑来泽阅工作?这家伙是不是对咱们泽阅抱着什么坏心眼,要玩一手无间道?还是说,浣剑被收购了之后,日照这家伙混不下去了,来咱们泽阅讨一口饭吃。”
被说中了心事,在场众人都笑了起来,赵泽君摆摆手,对众人说:“这是玩笑话,大家可别当真啊,凭着日照这两个字在行业里的经验和地位,不知道有多少网站抢着要他呢。”顿了顿,转头看向日照,正色道:“李总,你不要多心,你能来泽阅,是泽阅的福气,我很欣慰,我们泽阅是个年轻有朝气的团队,你大可放心。”
“赵总,我相信这点,否则我也不会来。”日照微微点头示意:“但以后即然要和大家伙在一起工作,我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向大家说清楚情况,以后更合的配合,为了泽阅的将来戮力同心。”
“好。”赵泽君点头。
会议室里的人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日照来泽阅,这里面果然有故事啊。
日照这才接着说:“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和赵总第一次见面之后,定下了一个赌约,泽阅如果能在商场竞争中,击败浣剑,我就投入赵总麾下,相反,赵总和泽阅,就并入浣剑。”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段故事。
赵总这胆子也够大的啊,如果一个不小心,真被浣剑干掉了,今天的局面,岂不是正好反过来?
“结果嘛,现在已经有目共睹。”日照顿了顿,“其实从和赵总第一次见面,一番谈话后,我就有预感,浣剑不是泽阅的对手。赵总对于网络小说行业的理解远远超过我的想象,他对于行业的未来畅想,甚至又一次让我对这个行业充满了信心。之后,泽阅更是用实际成绩,证明了赵总当日所说的,没有一句虚言。所以……”
他转身,向赵泽君颔首示意:“赵总,这场赌约,我输得心服口服,从今以后,我愿意成为泽阅的一份子,和大家一起,为网络小说的未来,贡献我的一份力量,和泽阅一起,见证网络小说事业的辉煌!”
赵泽君盯着日照看了足够三四秒钟,然后率先轻轻鼓掌。
紧跟着,办公室里响起了密集而热烈的掌声。
“希望合作愉快。”赵泽君站起身,伸出手,和日照用力一握。
掌声中,赵泽君继续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从即日起,日照担任泽阅中文网,编辑部的部长一职,负责网站编辑的管理、培训,几个重量级推荐的最终拍板。
同时,泽阅创立企划运营部,由日赵泽君兼任运营部部长,日照担任副部长,实际负责泽阅中文网的商业运作。
日照守约加入泽阅,赵泽君身上的担子顿时减轻了一大半。
赵泽君前段时间最头疼的就是编辑部,作者太多,他根本顾不上指导,再说了,以他目前的层级,把时间用在指导单个作者写书,哪怕再次培养出于哲这样的神级作家,也得不偿失。
网站已经走入正轨,拥有良好的造血能力,一两个大神级别的写手,对网站构不成太大影响。
关键是编辑,日照来之前,编辑部里没有能挑大梁的人物,泽阅的编辑接触网络小说时间非常有限,以至于赵泽君必须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编辑部。
倒不是赵泽君吃不得苦,创业者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但他现在要操心的,应该是战略层面的问题,而不是把时间花在具体去培养某个作家、某个编辑上。
有了日照这个行业资深人物,无论是对网络小说的理解,还是编辑的日常管理,都足以胜任。
编辑部的具体工作不用操心,连网站的日常管理,赵泽君都尽可以放手。日照就是干这个出身的,网络小说网站管理,即便是赵泽君亲自上手,未必就比日照做得很好。
实际上,很可能还不如日照。
要知道,赵泽君创立泽阅,至今万众归心,靠的法宝无非是两个:一是大把撒钱,二是用成年人和先知优势,创造出所谓的一个个‘奇迹’,让一群学生产生强烈的个人崇拜。而当初日照撑起浣剑大旗,根本没有赵泽君此时的两大优势,全靠管理艺术和个人能力。
另外,还有商业运作,也就是这个新成立的企划运营部,这上面,赵泽君还是要分点心,选择合适的时间和机会,利用版权,拓展出版、改编业务,不过日照可以负责具体实施,他从业多年,相关的信息网和关系网比赵泽君还要丰富一些。
总而言之,空降泽阅的日照,已经是实际上的二把手,除了赵泽君之外的第一人,除了宋云的技术部插不进手之外,其余业务,都有很大的决策权。
理论上来说,日照的权力足够架空赵泽君,但事实上,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性。
第一,日照是从‘敌对阵营’跳槽过来的,并不是赵泽君的老班底。
无论他和泽阅公司的人相处的再怎么融洽,但在很长时间内,在泽阅员工的感情上,日照依旧是个外来者,甚至更类似公司的‘外聘专家’。
他的一切权力,完全来自于赵泽君。这种权力只有在赵泽君点头的情况下才管用。
再者,他虽然位置高,但公司里老资格很多,能和日照呛声的人不在少数,宋云就不必说了,在精神上,他才是泽阅的真正二号人物,甚至连几个最初项目组里跟着赵泽君一起创业的骨干,都有底气和日照叫板。
如果换成宋云,赵泽君就绝对不会这样放权。
现在公司的架构非常稳固。
宋云是赵泽君的心腹,公司精神上的二号人物,但能力并不足以代替赵泽君管理公司,所以职位排名靠后;日照在能力上足够,是实际工作中的二把手,但只限于执行赵泽君的意志。宋云和日照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相互牵制。
此外,赵泽君还牢牢的把控着泽阅的经济命脉和人事。
这种相互制约的安排,和当初的泽建公司如出一辙,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人尽其才,同时确保赵泽君独一无二的‘统治’地位。
日照这边,来了泽阅几天时间,隐隐的就生出了些相见恨晚的感觉,泽阅的整个氛围,对行业的认同程度,都要远远超过当初浣剑,在这里,犹如大鱼入海洋,大有用武之地。
这里,才是他想象中,网络小说事业应该有的样子,甚至比他能想到的更好。
走马上任第三天,他就向赵泽君提交了两份计划书。
一份是关于编辑部。
编辑部要改组。
目前泽阅中文网职能有了初步划分,编辑部、技术部各司其职,但编辑部内部的分工方法很原始,按照作者号的最后一位,分配给对应的编辑。
这样一来,每个编辑虽然管理的作者和书数量上大致均等,但专业被淡化了,每个编辑都会接触到各种类型的书,难免成为‘万精油’,对每个类型的书都懂一点,又不是太懂,即便想要钻研某个类型,也抽不出时间。
“可以按照网站首页导航,把编辑分成玄幻、仙侠、都市等等六个大组,每个组的编辑专门负责这个类型的书,每个组,设置一个小组长,也就是类型总编,外加两名责任编辑,赵总,您看呢?”日照问。
赵泽君笑了起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不瞒你说,我本来也在考虑细化编辑队伍,小说网站嘛,编辑的作用太大了,一定要足够专业。可我实在腾不出手。”
编辑分组,不是简单一拍脑袋就分了,即要考虑到他们擅长的领域,也必须照顾他们希望从事的领域,能力和个人愿景,都要兼顾。
“另外,分组之后,最好能形成一个专门的培训讲堂,延为惯例。”赵泽君补充说。
“其实根据我这几天观察,泽阅的编辑水平在业内绝对是一流的,我肚子里这点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倒光了。”日照谦虚说。
赵泽君摆摆手,笑道:“你肚子里的货,足够他们学的。不过呢,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去培训,你现在事情太多,偶尔给大家上上课还行,要是定期培训,你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日照微微一愣,这什么意思?
培训培训,当然是要找水平高的老师,培训水平低的学生,问题是现在业内,水平最高的一群编辑,几乎都在泽阅,如果不是由他来进行培训,从哪找老师?
难道去起点找?
日照要和赵泽君说得第二件事,其实正是和起点有关。
“起点先不去说他。”
赵泽君摆摆手,说:“我们泽阅的最大优势,在于对于行业的理解要超过其他网站,甚至超过起点。接下来,想要保持这种优势,还得更进一步,让泽阅成为业内最专业的网站,甚至成为网络小说写手的圣地。这就要依靠刚才你说的培训,如果觉得培训这个词太小了点,也可以说是‘网络小说研究’。”
网络小说的圣地!
这次煽动性的字眼,让日照内心忍不住微微一动,心绪沸腾。
这几个字,用来概括他所追求的事业的最终目标,再贴切不过。
当年他就是抱着这个理想组建浣剑,但随着资本入驻,浣剑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动,他觉得这个理想似乎越来越难以实现,渐渐的成为了镜花水月。
但此时此地,赵泽君带领的泽阅,完全有可能帮助他实现当初的梦想。
“目标很远大,咱们一步步来。”赵泽君看出了日照略微激动,呵呵一笑,说:“先从培训入手。我说得这个培训,其实有三层意思。”
日照眼睛一亮,一个培训都能搞出花样来,对方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
赵泽君不慌不忙的说:“第一,是不同组的编辑之间,相互交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同组的编辑定期交流经验心得,即能拓宽知识面,说不定也能对自己分组工作有启发;
第二,是老编辑,培训新编辑,随着网站扩大,肯定还要继续招人,有经验的老编辑就是现成的老师,避免新人走弯路。建立一个咱们泽阅的编辑传承体系,新编辑上手快,有人指导,老编辑呢,即便离职了,也不会对网站造成太大负面影响,很快就有人能补上来。”
日照频频点头,赵泽君顿了顿,说:“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咱们办网站,归根结底,必须有好书才行,现在行业里的作者大多都还很业余,连网络小说基础常识都不知道,完全凭借个人兴趣,这就可能导致有天赋的人一书成名,没天赋的人,走很多弯路才能取得一定成绩,大部分作者,在半路就放弃了。”
“是的,在浣剑的时候,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写手,非常可惜。”日照说。
“所以呢,我们不妨在网站上成立一个写手讲堂,未来每个编辑组,每个月,必须至少要出一篇关于网络小说写作技巧、原则之类的文章,作为教材和科普,报给我审核,通过后在网站首页发表,向作者传授写作经验。”
日照是极为懂行的人,立刻就意识这第三点的重要性。
实践出真知,理论同时指导着实践,一旦这个大讲堂形成规模,在网络写手,尤其是新入门写手的心目中,泽阅将会被提升到殿堂级。
更重要的是,如果那些‘科普文章’真的能命中网络小说本质,将来,就能像流水线一样,培养出一大群中层作家。
天赋存在很大不确定性,靠天吃饭。流水线的产品,未必是最好最精致的,但一定是合格线以上水准,能量产的!
一旦能够稳定的‘量产’中层作家,泽阅的血液将永远不会枯竭。
除了这些表面上的好处,还有个深层次意义,如果不是日照这样浸淫在网络小说行业多年的管理者,根本想不到!
开设讲堂,泽阅的编辑,就是第一批网络小说专家。这个身份,会让编辑们产生极大的优越感和归属感。
“赵总,我真是……嗨,服了!”日照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泽君看似随口提出的一个小小改变,就能有这么多贴合行业本质的深远影响。
回头看看,浣剑输给泽阅,简直天经地义。
赵泽君也很满意日照的表现,换个人,比如宋云,他会严格执行自己的指示,但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执行效果嘛,往往要打个折扣。
“赵总,我还有个小想法补充,请你指正。”日照道。
“谈不上指正,你说,我们讨论。”
“这个大讲堂,咱们不仅对泽阅的作家开放,也对起点,对全网络开放。”日照说。
赵泽君哈哈一笑,比了个大拇指:“能把你招来,泽阅真是捡到宝了。就这么办!”
面向全网开放,表面上看,把泽阅编辑的劳动成果,给其他网站写手分享,好像为他人做嫁衣。但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
网络本身就是开放的,就算是正版小说,都有盗版,何况讲堂里的那些内容,泽阅不开放,早晚也要流出去,防不住的,还会给人一种小家子气的印象。
相反,大大方方的开放给所有人,这就让泽阅和整个网络的全部写手之间,接下了一份善缘,这个善缘在决定命运的时候,不起作用,但大多数情况下,绝对影响作者的感情倾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是格局问题。
“好了,先这么多。你专门负责,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硬性的任务布置下去。这是企业的内功,必须修炼扎实了。”
日照要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起点的。
“赵总,一山不容二虎,起点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企业。咱们要早做防备。”
“怎么防备呢?”赵泽君笑了。
“还是人才,作者人才、编辑人才。我在行内里还算有点面子,如果您点头,咱们可以去起点挖人。”
日照犹豫了一下,说:“我听说,起点已经和咱们的一些作者接触过了。”
起点接触浣剑的写手,这件事赵泽君是知道的,他不是那种脱离群众的领导。事实上,泽阅最初的一批‘群众’,无论是写手还是读者,都是赵泽君一手培养出来的,所以他有自己完全独立于公司的消息渠道。
泽阅第一批读物出版之后,起点先后接触了七八个泽阅中层作家和极个别的高端作家,用半开玩笑的态度,‘随口’问对方有没有跳槽的意愿,起点可以给出比泽阅高一层的待遇。
这几个作家都没松口,反而有人把这事报告给了赵泽君。
能在泽阅混到‘中层’,眼光并不差,很多还是跟着泽阅一路走来的,对泽阅信心十足,倒没有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跳槽。
出面挖人的,是起点的普通编辑,表面上和起点高层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傻子都知道,如果起点高层没有授权,编辑怎么可能出头?
赵泽君想了想,说:“起点的事情稍微放一放。现在网站才走上正轨,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壮大自身,把自己的底子打扎实了,没有精力去和起点再打一场两败俱伤的烧钱战。”
“但愿起点方面也能明白,一旦两家网站全面开战,损伤的是整个网络小说的元气。不过,赵总,虎无伤人意,只怕人有伤虎心啊。”日照不放心说。
“咱们不想打全面战争,起点同样打不起,现在无非是小打小闹,影响不大。”赵泽君咧嘴一笑。
日照说错了一点,不是虎无伤人意,而是暂时不伤人,泽阅这头老虎要休息休息,补充精力。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世上就没有吃素的老虎。只要是虎,就一定有伤人意!
一周之内,日照完成了编辑部的改组,并且开设了网络培训课程,基于对赵泽君意图的深刻理解,培训第一步就是面向广大网络写手。
网络讲堂的第一节课正式开课。
《网络小说入门:开头三章的重要性》
“随着网络小说的发展,上百万字的小说已经屡见不鲜,几十万字的小说,只能算是短篇,那么在这几百几千章的小说里,前三章的重要性,要远远超过其它一切……
新手作者最常见的一个误区,就是在第一章里,用大篇幅来介绍他/她构建的世界格局,力量体系……
无论你后续多么精彩,但读者的耐心是有限的,网络上有海量的小说,读者选择范围太大,所以开头几万字内,必须有能抓得住人的东西,可以是矛盾冲突,可以是一个好的金手指……
作为写手,签约是最基本的门槛,也是赚到好多小钱钱的必须条件,那么大家可以从编辑的角度考虑,一个编辑,管着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作家,一天看关注几百本书,他有没有精力,把一部书看到十万字、二十万字之后呢……
本期讲堂结束,下一期主题:网络小说入门之二:金手指的妙用。
友情提示:下一期的讲堂含金量极高,由主编日照大大,汇编整理网络小说教父,赵泽君老师的相关语录组成。敬请关注!”
……
大讲堂第一课出来之后,效果出奇的好!
泽阅内部员工都在开玩笑,上了这么多年网,除了****之外,还是第一次看见某个帖子后面,留言的一大堆,却全是赞美之词,一个开骂的都没有。
“哦,我他妈说怎么老签不了约呢!原来编辑根本没看我后面写的!郁闷了!”
“我经常犯这个错误,看来以后要注意了!”
“太厉害了,写小说居然也能总结出技巧!”
一大片留言里,网络大神血云冒头了:“支持,让更多热爱小说的新手学习,避免走弯路!感谢泽阅的编辑们!”
“捕捉到大神一只!”
“摸摸头!”
……
大讲堂的链接在泽阅的首页导航里,帖子的点击量当天就破了十万,在百度一搜,好几个页面列表都是转载,起点也赫然在列,转载了这篇文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借着大讲堂的热度,泽阅中文网面向全网读者作者和同业,公开发表了‘泽阅三年发展规划’。
在三年之内,也就是2006年之前,力争实现三个一百。
第一,付费用户数量破‘一百万’;
第二,月收入破万的写手,超过‘一百人’;
第三,培养出行业顶尖大神,个人年收入破‘一百万’;
这个规划,最早是日照提交给赵泽君的,即是企业的发展目标,也有些类似立军令状以报答赵泽君的信任的意思。
在目前行业大环境下,这三个一百目标,非常吓人。
要是没记错的,上辈子起点被盛大斥资千万收购后,依托盛大的资金资源背景,在06年实现了这三个目标,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网络小说行业正式脱离边缘化,在真正的资本眼中,成为‘有价值’的行业之一。
但是上辈子没有泽阅,起点从03年推出vip收费制度后,就已经一家独大,最重要的,05年起点被盛大收购,有了盛大的强悍资本注入。
那时候,盛大几乎是国内最大的网络公司之一,成天桥本人还在首富的位置上坐着。
起点先后两次易主,一次盛大,一次腾讯,购买方都是行业巨头,全国首富级别的人物,赵泽君之所以选择网络小说行业作为切入点,某种程度上,正是在追随着首富们的脚步。
在赚钱方面,先后两个首富的都看中了这个行业,足够说明这个行业的潜力巨大。
而现在的网络小说市场,浣剑退出,泽阅和起点各占半壁江山,泽阅领先一步,但尚不足以对起点形成碾压,独霸江湖。
赵泽君能给予泽阅的支撑,也远远不足和首富们相提并论。
日照私下和赵泽君聊的时候,很坦陈的说,这个大目标,是个噱头,用以宣传泽阅,吸引眼球的成份居多,同期激励网站员工,为泽阅造势,竖立起行业龙头的形象。
求上得中,求中得下,之所以在一开始把目标定得很高,即便后来达不到三个一百,能有三个八十,甚至三个五十,成绩也已经相当骄人。
“你放心,您尽力去做,我尽全力支持你,至于最后能达到什么程度……”
赵泽君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三百计划书,说:“也许,比你我所能想象的会更好!”
2003年,全国各主要城市普及了adsl网络,网络走进了千家万户,一年之间,个人网民数量以几何式的速度倍增,由01年末02年初的两千多万,增长到八千万,之后两年时间,突破了两个亿。
“赵总,这个长远目标先放着,眼前的当务之急,咱们该招人了。”日照苦笑说。
编辑组细化,按照之前的计划,至少需要18个编辑,而目前泽阅的编辑,只有9个,而且大多是兼职,算起来,仅仅是编辑这一块,就有一大块空白。
除了编辑,泽阅毕竟是一个已经略有规模的公司,需要日常办公人员。
还有新成立的‘运营部’,这个部门负责商业运作,当前的主要工作有两个:宣传泽阅;拓展小说周边业务,比如简体繁体出版,各种改编。
这个部门是个空头,只有日照一个人,实在身份无术。比如去外地联系出版,出一趟差就好好几天时间,剩下一大摊子事怎么办?
另外,宋云的技术组,也提出了人员要求。
技术组最初几个人,至今只有三个还留在泽阅,有的毕业了,有的则是学业太忙,抽不出时间兼职。尽管现在的研发任务不是很重,但宋云认为,泽阅毕竟是一个基于网络技术的企业,技术组力量单薄,不利于未来的业务拓展。
同时,网站开发涉及到安全性,技术人员流动性太大,会为网站安全带来巨大隐患。
林林总总一大堆,一句话:招人。
招人工作,赵泽君分配给宋云在做,目标对象主要是科大的学生兼职。
招科大学生兼职好处很多,一来泽阅办公地点就在科大边上,很方便;二来,赵泽君有个私心,两辈子对科大的印象都不错,而且科大学生素质高,在全国都是有名的;三者,他希望泽阅的队伍能够年轻化,最好是从学生阶段一手培养起来的。
大学生兼职的很多,只要钱给到位,因该不会有问题,泽阅招人,都是宋云通过科大校园论坛的‘实习工作’版面进行,很多公司企业,也都是通过校园论坛招人,这个版面可以算是除了毕业季大型招聘会外,科大学生找工作最便捷的途径。
现在稍稍变化一下,面试官多了一个日照。
宋云忙着招人,日朝忙着业务,赵泽君难得解放出时间。
快期末考试了,这学期恐怕要挂科!
大学生活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没人任何人会强制你一定要做什么,一定不能做什么,大学四年,有的人变成了计算机高手,有的人游戏全职业满级,有的人喜当爹,有的人完成十人斩……
比如303寝室,明明都担心考试要挂科,可是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斗地主。
最近建武市很流行斗地主,四个人两副牌,三家打一家。
赵泽君上辈子陪客户玩,一手赌技不敢说出神入化,至少是炉火纯青,斗地主、打麻将、牌九,后来的掼蛋,无所不精,尤其是牌类游戏,几乎可以算尽对手的牌。
这辈子没了业务的压力,不需要故意输钱,打牌纯属放松,杀得寝室这群菜鸟大败输亏,用来当赌注的一大桶凉水很快就见了底。
“老赵,一上午了,你一口水都没喝,难道不渴吗?”郭小超捂着胀鼓鼓的肚子,郁闷的问。
站神孙亚辉打了个水嗝,“你是不是作弊了?好像我们的牌你都知道一样。三个k带一对!”
赵泽君随手丢了三个2带一对3,拦住了孙亚辉的冲线牌,“这有什么难的,两副牌一百多张,算都能算出来。”
“我觉得你是老赌棍了。”王凤城把手里牌一丢,老老实实的倒了一搪瓷缸子凉水,咕咚咕咚喝干,“我不打了,去图书馆复习。”
“考试前几天老师会带着划重点的,你现在复习个毛!”孙亚辉说:“再来再来!”
寝室里,赵泽君三天两头出去住,那个最初和赵泽君‘抢床位’的白骏经常单独活动,欧辰最近和女朋友打得火热,也很少看见人。
“同样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欧辰是爽了,哥几个都还天天和五姑娘谈人生,照这么搞下去,人生还有个屁希望!”
说起欧辰,郭小超有点郁闷,问赵泽君:“老赵,你妹不是在苏南大学嘛,苏南大学尽出美女,让你妹帮忙介绍几个啊。”
“还几个?你小子自己学校的都搞不定,还想去泡人家学校的?”王凤城翻了个白眼。
“这你就不懂了吧,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这是把优质资源,让给最需要的同志们!”郭小超说。
“女人有什么好?!”站神孙亚辉嘀咕说:“有那时间和钱,还不如去打游戏。”
寝室里瞬间沉默了一阵,包括赵泽君在内的几个人,都用很同情的眼神望着孙亚辉。
“你们没听人说嘛,爱情是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能力,太危险了。”孙亚辉深沉的摆了摆手,厚厚的眼镜片后露出深邃的光芒,反过来用更加同情的眼光望着另外几个人:“你们不懂。”
郭小超一边洗牌,随口说:“站神讲得也有道理,再说了,大学里的感情,能带出去的不多。”
“你当人人都跟欧辰似的,玩真爱呢。”赵泽君笑笑说。
“那你说,大学谈恋爱是为了什么?”牌局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赵泽君。
赵泽君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两个字:释放。”
寝室里一个短暂的沉默,郭小超扑哧一声一口水喷了站神孙亚辉一身,王凤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冲赵泽君比了个大拇指:“精辟!”
“嗯,有理,有理。”站神孙亚辉摇头晃脑的张开巴掌,冲众人一晃,说:“反正都是释放,看见没,我从十三岁开始,就有‘女朋友’了。”
寝室都要笑崩了,赵泽君也忍不住,说:“活该你小子一辈子单身。”
“不跟你们讲,我打游戏去了。”
“喂,你真准备挂科啊。眼看着要期末考试了,不复习啊?”郭小超把扑克牌收起来,在后面问。
“不玩爽了,哪有心思复习?”孙亚辉摆摆手,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孙亚辉刚走没多久,欧辰回来了,满面红光的。
郭小超抬头开玩笑说:“呦,你气色不错啊,是不是得手了?”
“屁,老子这是冻的好吧。”欧辰抖抖索索的走到寝室暖气边上,摊开手靠近暖气管子暖和了一会,然后换了身很旧的羽绒衫,又急匆匆的要出门。
王凤城斜着眼看他换衣服,“我说,你一个月有六七百块钱生活费,都不够用?还要去打工,你女朋友也太能花钱了吧。”
“莹莹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她今年正好是20周岁生日,我想攒点钱,送她个手机。”
说起女朋友沈莹莹,欧辰忍不住的有些得意,说:“你们别误会,她从来没找我要我任何东西,一起出门她都挑便宜的馆子,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想多给她一点。”
“姐儿爱俏,鸨儿爱钞,这年头的姑娘,又要俏又爱钞……”
郭小超随口就乱扯,话说到一半,赵泽君就瞪了他一眼,这个比喻太难听了,什么姐儿、鸨儿的,怎么能放自己室友女朋友身上。
郭小超自己也缓过神来,截住嘴,讪讪一笑,对欧辰说:“口误口误,别误会啊,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吃亏。”
“我知道你是好意,老赵你别怪他,郭小超他平时说话不就这样嘛。”欧辰笑笑,“不过沈莹莹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真不是拜金女。我现在这份图书馆的兼职,还是她托关系帮我介绍的。”
说着,看了看时间,“不说了,我先走。下次有机会,我带她一起,请大家吃个饭,熟悉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欧辰走了之后,郭小超幽幽的叹了口气,赵泽君看了看门口,确认欧辰已经走远了,才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对欧辰说?”
“你听出来了?”郭小超哼哼说。
“你这家伙,平时嘴上跑火车不假,不过还算有分寸的,刚才说什么小姐老鸨的,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赵泽君说。
“其实也没什么。”郭小超摇摇头,说:“和孙亚辉一起打传奇的时候,认识了沈莹莹她们班的一个师兄,谈到这个女的,听说心思很深。我怕欧辰吃亏。”
“该吃的亏跑不掉。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荷尔蒙,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你说多了,说不定还以为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赵泽君说。
“也是。”郭小超斜睨了赵泽君一眼,怪笑说:“老赵,你很有经验嘛。”
“我那些事不是经验,都是教训。”赵泽君笑道。
赵泽君上辈子和欧辰就认识。
科大新生寝室安排,很可能是按照入学分数匹配的,因为这辈子寝室里的人员构成,和之前不太一样。
现在的室友中,欧辰和不经常露面的白骏两个人,也是上辈子的室友。有这点感情因素,赵泽君一开始就和他们两走得相对近一些。
主要是欧辰。毕业后,和欧辰一直处得不错,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至于白骏,大学阶段和赵泽君关系一般般,但后来渊源很深:赵泽君所在的公司,就是白骏开的。
上一世,跟着这个白骏混,赵泽君收入比坐办公室要高出一截,但也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太过繁忙,白骏又是甩手掌柜,花花公子一流的人物,平时不管事,前前后后都是赵泽君在干。为了赚那一份钱,他最后把命给搭了进去。
由于这个缘故,这一世赵泽君本能的和白骏就不是很亲近。
至于白骏家里那层关系,一个非核心岗位的正处级干部,连副厅级高干的边都没摸到,以前在赵泽君眼里是大官,现在看来,其实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一个多学期的接触下来,现这两个人的性格和上辈子没什么变化,白骏还是那样,不太和寝室人打交道,骨子里有那么点自私,心思藏得很深欧辰恰恰相反,他也有心机,但属于那种不会去伤害别人,处处顾及别人感受的类型,这样的人当朋友很不错,同样也很容易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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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欧辰那个女朋友,郭小嘴上跑火车,可眼睛的确很毒。上辈子,欧辰就在这女人身上栽了个不大不小的跟头,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欧辰已经迷进去了,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反而白白当恶人。倒是郭小一番话让赵泽君略微注意上他,以前没看出来,这家伙看着不着调,其实还是挺有心的。
……
最后一周过得飞快,眼睛一眨期末考试就到了。
赵泽君很悲哀的现,高中时代的学霸,到了大学,成为了学渣。
上高中的时期,赵泽君给自己定了一个考大学的目标,再忙都会抽出主要时间学习
上了大学,他压根就没想过把时间用在专业学习上,他的目的是开拓眼界,这一个学期下来,各个学院乱窜,讲座听了不少,的确增长了见识……至于专业课,几乎就是在睡觉逃课中渡过。
期末考试,赵泽君彻底抓了瞎。
好在老师们还算有点人性,考试之前,基本上都画了复习重点。大学老师没有升学率的压力,一般不会去故意刁难学生,考试最终成绩一般是平时作业分、上课点到分加上最后考试分数,折中而成。
有了重点争对性复习,赵泽君又请寝室人大吃了几顿,暗中给几个老师一通送礼,最后考场上纸条乱飞,那手势比划的就像是千手观音现世,好不容易混过去了几门课。
但是最后一门,也是最难的一门:高数,彻底没招了。
高等数学,是大一学生面前的拦路虎,寝室里几个人面对高数都头皮麻。
上次摔了一跤,高数老师苏昀请了一个月的假去处理家务事外带养伤,之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像是变了一个人,颇为凶残,大半个学期,一个笑脸都没露过。
期末考试的题目难度过所有人预料,并且没有任何的考前复习和划重点。
赵泽君左抄又看的,考了个48分,最后成绩下来,全班挂掉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么看的话,我成绩其实还是不错的嘛。”赵泽君有点无耻的想。
没办法,去找苏老师讨讨人情吧,高数这门课是核心课程,挂科最后肯定毕不了业。
在办公室看见苏昀的时候,赵泽君心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两个字:可惜。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价,苏昀都不算难看,严格说起来,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由于博士的底蕴和大学教师的工作光环,在赵泽君这类有色眼光的老流氓看来,这个少妇身上,还股子一本正经端着的撩人感,偶然会让人产生撕开她表面的神圣面纱,压在身下狠狠蹂躏的冲动。
可自从请假回来之后,苏昀一直很憔悴,一张消瘦的脸蛋苍白苍白的,少见血色,看上去像是一朵濒临枯萎的花。
女性的光泽不见了。
别人不知道苏老师为什么请假,赵泽君是知道的。
小孩到底还是被她前夫接走了,带到了国外定居,从此后,母子分隔两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上一面。苏昀年纪不大,但身上有国家研究项目,基于保密因素,出一趟国很困难。
苏昀今年才三十岁出头,生活总是要继续,请了一个月的假之后,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得知了赵泽君的来意后,苏昀有些无语的看着赵泽君,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考出4o几分?
想想也是,她的课,几乎就没怎么看见过赵泽君。
不管怎么说,上次她摔伤,赵泽君忙前忙后的,给她的印象很不错,说起来还欠了赵泽君一个人情,想了想,说:“我寒假在学校,你要是有空,我给你补补课。”
顿了顿,说:“下学期补考,还是我出题。”
“苏老师,要不,您直接把题目告诉我呗。”赵泽君厚颜无耻说。
苏昀微微歪着脑袋,眼睛一点点的眯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赵泽君。
“老师我错了。”赵泽君说。
没想到赵泽君见风使舵的本事炉火纯青,苏昀嘴角一抽,就要笑。
笑到一半停住了,最终还是没露出笑脸,只是点点头,尽量温和的说:“谢谢你理解,我毕竟还是个老师。”
“那老师你忙,我寒假再来。”
“等等。”苏昀看看手表,“正好下班了,上次我崴脚你多亏你帮忙,一直没机会谢你。学校附近开了个土菜馆,听说味道很正,请你吃个饭?”
“好啊。”赵泽君知道她说的那家馆子,很有特色,后来在建武市开了好几家分店,颇为有名。
这辈子馆子才开张没两个月,就已经火爆的不行不行的,电视台有个美食节目还特意来采访过一次,上次寝室人说去吃饭,都没等到位子。
土菜馆有个很老土的名字,“唐氏土公鸡”,主营大公鸡,公鸡煲是特色菜,馆子距离科大不远,苏昀开着红色小富康没几分钟就到了。
02年的时候建武市私家车还没像后来那么泛滥成灾,很少有找不到停车位的情况,不过土菜馆大门口马路边上已经停了一大溜,苏昀让赵泽君在饭店大门口下车,自己开车绕了个圈到路对面去停车。
赵泽君看看红色小富康,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买辆车?
目前看来意义不大,公司、房子、寝室学校几乎都在一块,买辆车放在那就是落灰的。
先让军子去把驾照考了再说。
土菜馆上下两层,大门口靠墙堆放着几排笼子,一只只雄赳赳气昂昂昂的大公鸡仰着脖子在笼子里抖爪子,据说都是土公鸡,顾客自己来选,看上哪一只,就现杀现烧,保证食材新鲜,加上他家味道的确不错,所以生意很火爆,还没到正式饭点,就已经有了七八成上座。
边上还有几个笼子,装着其他动物,几只肥肥胖胖的大灰兔子,一条甘蔗粗细的菜花蛇。
蛇羹味道不错,不过吃蛇要吃毒蛇,这种菜蛇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估计苏昀一个女同志也不愿意吃这种滑腻腻的东西。
最下面的一个笼子引起了赵泽君的注意,笼子里,关着一条半大的小黑狗,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可能是狼狗和土狗串的,一点点大个小家伙,耳朵还没竖起来,缩在笼子最拐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惊恐的盯着外面。
这么多待宰的动物,只有这条小狗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苏南省有吃狗肉的习惯,下面有两个县狗肉产业相当有名气,2002年的时候,也没人会因为吃狗肉就被千夫所指,大家都忙着赚钱上学,没那闲工夫来关心这破事。
苏昀出现在身边,见赵泽君蹲着,她也跟着蹲下来朝笼子里看。
看见缩在笼子角落里的小黑狗,眉头皱了皱,“你不是准备吃它吧?”
“没有。”赵泽君摆摆手。
要是不知情的情况下,狗肉吃了也就吃了,不过要他亲手选一条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条狗被宰杀,实在不太能接受。
挺伪善的想法。
小黑狗暂时逃过一劫,边上的一只五斤多的大公鸡倒了血霉,被胖老板拽着脖子从笼子里拖出来,叫人送到后厨去了。
一楼大厅最拐角正好空出来个位子,苏昀坐下,见赵泽君忽然嘴角翘起来,摇头一阵笑,奇怪说:“你笑什么?”
赵泽君摆摆手,说:“我在想那只公鸡要是有思想的话,肯定得骂娘,这不是活倒霉,帮小狗挡了一枪嘛。这么一想,我还挺不忍心吃它。”
苏昀翻了个白眼:“伪善。”
“也是。”赵泽君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随口说:“图个安心罢了。”
正要抽烟,就听到苏昀咳嗽了几声,看了看苏昀,又把烟放回烟盒里,
苏昀随手把桌上的一个打火机推过去,“你想抽就抽吧,我有点咳嗽,不碍事。”
“算了,当着老师的面抽烟不好。”赵泽君笑了笑。
“对身体不好,你们年轻感觉不到,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苏昀淡淡说。
赵泽君眯着眼,盯着苏昀的脸打量了几眼,摇头笑笑,说:“身体嘛,一是保养,一是心情。”
“心情怎么可能好。”苏昀用手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小孩被前夫带走已经小半年了,她看上去好像已经走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面已经全完空了。
“慢慢来吧,总会过去的。苏老师你还年轻,将来总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赵泽君想了想,说:“再说了,你每年也可以出去看小孩。”
说着话,老板端着洗脸盆一样大的公鸡煲送上来了,苏昀涮了两双筷子,递给赵泽君一双,挤出一丝笑:“不说这个了,尝尝看,我也是第一次来。”
味道的确不错,很正宗,可苏昀胃口不好,几乎就是看着赵泽君在吃,换了个话题,随口问:“你怎么想起来租房子,学校寝室条件不错的?”
“嗯,我自己做点事,寝室不方便。”赵泽君说。
“创业?”
“嗯。”赵泽君点点头,“做了个小网站。”
“哦。”苏昀有些心不在焉,大学生创业的很多,学计算机专业的学生研发网站再正常不过了,但大多半路夭折,她也没把赵泽君口中的‘小网站’太当一回事。
一顿饭吃完,聊了聊寒假补课的安排。
之所以要补课,而不是自己复习,实在是因为赵泽君一大半课程都没上,高数这种东西,仅仅靠自己看书,很难完全看懂,就算看懂了也是事倍功半。
吃完饭,苏昀主动去结了账,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土菜馆大门,就看见老板蹲在大门口地上,一手掐着刚才那条小黑狗的脖子,朝一大盆水里按。
杀鸡割脖子,杀狗最好不要见血,比较常见的办法是脖子吊起来用棍子打死,或者在水里闷死。
黑狗太小,在胖老板的有力的大手之下,根本没有反抗余地,被按在水里四条腿拼命的乱挣扎着,长大嘴巴咕嘟嘟朝外冒起泡,眼睛却是在水面下睁得大大的。
赵泽君皱了皱眉,没说话。
看到水波里,只有几个月大的小黑狗努力睁开的两只眼睛想要求生,苏昀心里猛地一震抽搐,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很罕见的发了脾气,冲着胖老板:“你放开!”
胖老板一愣,抬头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昀,手还掐着狗。
“你放手!”
苏昀又重复了一边,重重的推了胖老板一把,柔柔弱弱的一个女老师,居然把膀大腰圆的胖老板推得摔倒在地。
水里的小狗立刻一翻身,仓皇的从水盆里翻过身露出头,一个劲地朝外咳水。
水盆有点高,黑狗挣扎了两下爬不上来,苏昀直接伸手把湿漉漉的小狗抱在怀里。
“你什么意思啊?!”胖老板不干了,爬起来吹胡子瞪眼说。
苏昀抱着瑟瑟发抖的狗,铁青着脸说:“多少钱,我买了。”
“那不行,已经有客人定了。”胖老板看看苏昀,又瞅瞅赵泽君,说:“刚才你们在门口看到了不买,现在人家都定了,我也没办法。”
饭店里几个伙计见老板‘被打’了,呼啦全部冲出来,把赵泽君和苏昀围在其中。
见是一对年轻男女,对方伙计一个个直眉瞪眼的,还有人抄起了家伙。
饭店的狗大多来源不清不楚,很多是在街上套的偷的,偶尔主人找上门,双方好一通扯皮。这些伙计看赵泽君和苏昀的样子,大概还以为是年轻情侣来要回自己的狗。
赵泽君下意识就要朝前走一步,挡在苏昀身前,习惯动作。没想到苏昀抢先一步,反而挡在他身前。
这个动作让老赵微微一愣,随即释然,苏昀可不知道自己是个比她还大两岁的男人,现在她的身份,是老师,当然不会让学生顶在前面。
“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忙。”胖老板赶紧挥挥手,让伙计们散了,然后一脸无奈的对苏昀说:“我说美女,我这是做生意,你这样搞我怎么办?”
“我花钱买。”苏昀说。
胖老板摆摆手:“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人家客人都点过菜了,要是卖给你了,我和人家怎么交代?”
女人爱心泛滥起来实在没得治,平时越是理智冷静的女人,脑子一旦发热,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苏昀自从说出那句‘住手’之后,整个人的做派和平时冷静的女老师判若两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小狗,毫不犹豫的说:“人家给多少钱,我加一倍。”
胖老板叹了口气,瞅了瞅赵泽君。
赵泽君给老板递了个支烟,赔笑说:“不好意思啊。老板,她心软,见不得这个。要不你帮帮忙,跟点菜的那桌人说说,我们多给钱。谢谢你!”
胖老板接过烟别在耳朵后面,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杀个狗有什么好心疼的,都照你们这样,鸡鸭猪牛都别吃了。”
“是是是,下不为例,麻烦你了。”赵泽君继续赔笑。
牢骚归牢骚,胖老板还是转身去了店里,找订菜的客人商量去了。
赵泽君回头看了看苏昀,摇头笑笑。
苏昀怀里的黑狗浑身湿漉漉的,狗不大,一只手也能抱得过来,不过小家伙大冷天被按在冰凉的水里,又冻又怕又呛水,一个劲地朝苏昀怀里拱,苏昀不敢放手怕摔了,下意识的侧身,“右边口袋里有手帕,你拿出来给它擦擦。”
赵泽君探手进她羽绒服口袋里,入手很暖,厚厚的羽绒服里大概只穿了球衣,隔着口袋,手背能感觉到腰部传来的弹性。
刚碰隔着口袋碰到苏昀的腰,明显能察觉到苏昀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的朝边上让了让。
“咳咳……”赵泽君闹了个大红脸,搞得好像在吃人家豆腐似的,赶紧一把抓住手帕缩回手。
“把它脑袋擦干。”苏昀也没提刚才那下亲密接触,把狗脑袋‘递’了过来。
“苏老师,你这倒好,不让我养宠物,自己救了一条狗。”赵泽君没动手,反而笑笑,说:“这哪能擦干,你把它放下来,小狗自己会把毛抖干的。”
“哦,是了。”苏昀嘴角一挑,笑了,把小狗放在地上。
小黑狗四肢落地,摇头晃脑的一阵猛抖,小水珠子飞得到处都是,还冲着苏昀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
苏昀蹲在边上伸出长长的食指,在湿漉漉的狗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小狗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去舔她的手指,苏昀也不躲,任由小狗舔,笑眯眯的望着它。
赵泽君看得微微一愣,三十多岁的女人,蹲在地上逗小狗,笑得像个十**的女孩子。
“你这么看我干吗?”苏昀一抬头,就看见赵泽君直愣愣的盯着她,嘴巴微张,一脸痴汉状。
“没什么。”赵泽君笑了:“苏老师,你该多笑笑,笑起来真挺好看。”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昀又不笑了,用手帕给抖干毛的小狗擦了擦,然后抱在怀里,板着脸和赵泽君并肩站着,等老板回话。
一条狗,撑死百来块钱,翻一倍,也就两三百,苏昀一个大学老师倒是买得起。
没一会,老板出来了,还带这个打扮得有些妖艳的女人,手上戴了几个大得有些夸张的金戒指。
“就是这位美女点的,你们自己谈吧。”胖老板说。
“你好,这小狗挺可怜的,我想买下来养,你看多少钱合适……”
苏昀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女人斜着眼打量着苏昀,阴阳怪气的说:“你什么意思啊?我出多少钱,你翻倍给?跟我这裝大款是吧?姑奶奶告诉你,钱我有的是!”
苏昀语气微微一凝,本以为对方是来谈价钱的,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赵泽君上来打了个圆场,“美女,误会了,没别的意思。我朋友一直想养条狗,正好遇上了,和这条狗有眼缘。这不是跟你打个商量嘛。”
女人目光一斜,睨了赵泽君一眼,鼻子里哼哼一声,说:“和狗有眼缘了?你们口味还真独特,你们三个回去,怎么弄啊?”
这话就太难听了,苏昀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父母也都是知识分子,长在书香之家,脸刷的就涨红了。
赵泽君脸色也是微微一沉,卖就卖,不卖就不卖,一句话的事情,何必骂人呢。
不过按道理,的确是人家先看上这狗的,对方不松口,也不好强拿。
还是用比较客气的语气,说:“这样吧美女,你开个价,多出来的,就当是我的一点感谢。”
“开价是吧?!好啊,一万块钱拿走。唐胖子,我告诉你,少一分钱,这条狗都别卖给他,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完,转身扭着腰就朝饭店里面走,边走边骂骂咧咧的说:“操,腰里别着死耗子冒充打猎的,跟我这装大款!”
苏昀傻眼了。
一万块钱对她也不是小钱,这几年工作,个人存款加一起也就三四万而已。
其实还不是钱的问题,对方摆明是讹诈,真给钱,气也要被气死了。
“我说两位,算了吧,那个大姐是在街面上混得,我看你们也是读书人,犯不着跟她闹。”胖老板一边劝,一边朝苏昀一伸手,示意把狗还给他。
苏昀抱着狗朝后退了一步,就是不肯撒手。
“这样吧,钱我给。”赵泽君忽然说。
苏昀一愣,惊诧说:“你哪来这么多钱?!不行不行……”
赵泽君挥挥手打断了她,打开自己的手包,冲胖老板晃了晃,说:“老板,我手头上一下拿不出一万,劳你驾,再去帮忙说说,六千五行不行?我就这么多现金了。”
胖老板探头朝包里看了看,放钱的那个格子里,有一大叠厚厚的百元大钞,他诧异说:“真买?”
“真买。6500差不多了,你帮我说说呗,她一句话赚几千块钱,还想怎样。”赵泽君说。
“有钱烧得!”胖老板嗤笑了一声,转身进了饭店:“行吧,我再去问问。”
“要买也是我出钱。”苏昀把狗就要递给赵泽君,肃容说:“不行,你在这等着我,我去银行取钱。”
赵泽君摇摇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苏老师,我是该说你天真的,还是傻呢?”
“什么意思?”苏昀一愣。
赵泽君回头看了看已经走进包厢的胖老板,坏笑起来:“有病我才买!”
“啊?”
“跑啊!”
说完,拽着苏昀就跑。
苏昀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赵泽君见她还傻乎乎的抱着狗站在原地不动,眼看着老板就要回来了,毫不犹豫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就大步朝天桥跑。
苏昀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不由己被搂着腰跟着朝前跑,见鬼似的看着赵泽君。
坏事一开始干有点怕怕的,真干起来反而有些刺激,上人行天桥,苏昀忽然明白过来赵泽君要干什么,心脏一阵狂跳,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一阵狂奔,刚坐进车里,就看见对面的馆子里已经追出来几个人,胖老板、刚才那个妖艳女人,还有两个混混一样的家伙,正一脸恼火的举目张望。
苏昀激动得一脸通红,打着火就准备开车闪人,赵泽君生怕她情绪波动太大,开车出事故,赶紧按住了方向盘,“我来开。”
“嗯?你还会开车?”
“放心,保证安全。”
“好。”苏昀坐在正驾驶座,赵泽君坐在副座,下意识要推开车门下车换座位,赵泽君又拉住了她,“别下车,当心被对面人看见了。”
努努嘴,示意两人在车里换位置。
苏昀犹豫了几秒,点点头,把小狗放在后座上,双手撑着座椅,一条腿跨过车中央,赵泽君正好是相反的动作朝驾驶座夸,富康前座空间太小,赵泽君几乎就是抱着苏昀的腰,把她从自己身上挪到了副驾驶座。
“安全带系上,出发!”
小富康发动,不紧不慢的汇入了马路的车流之中。
隔着玻璃,十几米之外的马路上,妖艳女人正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的,浑然不觉偷走她狗的人,就在她眼前扬长而去。
开出几百米之后,苏昀这才算完全回过神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笑吟吟的对赵泽君说:“我刚才还以为你真要给她钱呢,你这个人……”
“哪怕一千我都给了,什么一万块钱,傻子才给她。”赵泽君转头飞快的瞟了苏昀一眼。
“你才傻子呢。”苏昀眼皮微微一翻,语气含嗔,有点担心问:“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不道德啊?”
道德不道德的不好说,不过肯定算是盗窃,放在2016年大街小巷都是摄像头,赵泽君未必会这么做,不过这年头除了政府银行有监控,城市的大多角落都是空白。
“当然不算。”赵泽君一本正经的说:“要是咱们真给她一万钱钱,那才是不道德,助长了社会的歪风邪气。”
苏昀嘴角斜斜一翘抿嘴笑了笑,转身从后座把小黑狗报过来,搂在怀里逗弄着。
“我就说你应该多笑笑嘛。”
赵泽君转头看了下小狗,说:“好人做到底,这小家伙你准备怎么办?送人还是自己养?”
“我养不了,我妈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苏昀想了想,说:“嗯,先放在我办公室吧,寒假过完再说。”
赵泽君想了想,“要不,放我那养?就是租你的房子里。”
“你又要上学,又要创业,哪有时间照顾它?”
“反正你也有钥匙,有空给它带点吃吃喝喝的,或者带它出去溜溜,我有时间就我带。”赵泽君说。
苏昀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当初我不让你养宠物,现在反而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不麻烦,正好我平时也不怎么住那,养条狗,帮我看看门也不错。”
说着,一大方向盘,转向另外一条路:“先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下身体,买点狗粮狗窝什么的。”
……
在宠物店检查了一通,小狗身体挺健康,就是有点营养不良,看到什么都想吃。
品种也鉴定出来了,应该是山里的猎犬和狼狗混种出来的,脑门上有个倒三角的凹陷,这是典型的猎犬,有比较强的捕猎意识,如果狼狗的血统成分比较大的话,长大了些耳朵也能竖起来。
注射了疫苗,买了个毛茸茸的狗窝,一袋子二十斤的狗粮,项圈牵引绳什么,装了一大包,又开车回到科大宿舍楼。
“就放这里吧,我小时候养的那条狗就是住在这里。”苏昀把狗窝放在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里,把小黑狗抱进窝里,小家伙很不安分的跳出来,用鼻子去拱装狗粮的塑料袋。
宠物饿太久了不能一次性吃饱,赵泽君在小饭盆里倒了一层浅浅的狗粮,用弄了点牛奶放在边上,小黑狗伸出舌头吧唧吧唧一阵猛舔,脑袋都要埋到牛奶里去了。
苏昀和赵泽君就跟两个小孩似的,蹲在边上看狗舔牛奶,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到啪叽啪叽的声音。
看了一会,苏昀忽然说:“起个名字吧。”
“叫小黑。”赵泽君随口说。
苏昀无语的看了赵泽君一眼,“你要是当爸肯定不负责。”
“我说苏老师,我就是当爸,也生不出这家伙来吧。”赵泽君才无语。
“也是。”苏昀笑了,摩挲着小黑狗的脑袋,轻轻的问:“你以后就叫小黑,好不好?”
小黑狗埋头猛吃,压根不搭理她,小黑也好老白也罢,都没吃吃喝喝重要!
有一个多礼拜没回来住了,家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狗在边上吃东西,苏昀看了一会,站起来熟门熟路的从卫生间拿了扫帚打扫卫生,赵泽君憋了半天,终于点上了一支烟,站在阳台抽。
狗吃饱了,老老实实的趴回了窝里睡觉,房子不大,苏昀没一会就打扫完了,脱了橡胶手套,也走到阳台上,从赵泽君放在窗台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拿过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
赵泽君微微一愣,歪头看了看她。
苏昀斜斜的倚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景色,长长的吐出一口青烟,说:“前段时间心里难受,过不去这个坎,学会抽烟了。”
说完,转头看向赵泽君:“今天谢谢你了。”
“不用总说谢,上次你也是,从头到尾谢了我好多次。苏老师,我住你房子,你太客气了,我会拘束的。”赵泽君笑道。
“嗯,那好,以后不说了。”
赵泽君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以后,还是少抽烟吧。将来还是要有孩子和家庭的。”
苏昀轻轻的嗯了一声,回身把剩下的大半截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赵泽君趴在阳台上看风景,身后传来苏昀的很温柔的声音:“晚上吃什么?”
他微微一愣,这画风不对啊,不就救了条狗吗?听着怎么像过起小日子了?
回头一看,只见苏昀蹲在狗窝前面,托着小黑的两只前爪,笑吟吟的重复刚才的话:“小黑,晚上吃什么?”
赵泽君只觉得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难道世界上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妖怪变的?
放寒假的第一天,寝室人就走光了,学校学生回家过年,泽宇公司要等到年30这天才放假,日照安排了寒假期间的值班表,赵泽君看了之后,划掉了几个家在外地的同事,稍作调整,自己和另外几个本地的同事顶上来。
一年到头都辛苦了,得让大家安安心心过个大年。
学校冷冷清清的,以前去看书都要抢位子的图书馆空空荡荡,大食堂里也没几个人,每天三顿饭,拢共加一起不到十个菜,公司那边倒是好点,泽阅有专门的员工餐,顿顿保证三菜一汤。不过吃长了也腻味,家里还有条狗嗷嗷待哺的,赵泽君干脆在小房子里开了火。
刚做了两个菜,给小黑准备好狗粮,正要吃,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苏昀拎着个塑料袋站在门口。
“苏老师,你不是有钥匙吗?”
苏昀笑笑:“还是敲门的好。”闪身进来,从袋子里拿出一大袋牛肉干拆开,赵泽君抽了一条闻闻,香喷喷的,正要吃,就看见苏昀也拿了一条冲小黑晃晃,小黑摇着尾巴冲上来,一口叼过去,三下五除二吃了个一干二净,还不过瘾,晃着尾巴冲苏昀撒娇。
赵泽君嘴角抽抽了两下,有点依依不舍的把牛肉条放回去,尼玛狗粮太香,老子差点中招。
苏昀一边喂狗,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你过年不回去?”
“网站还在正常运营,我给员工放假了,自己留守,大概年三十上午回吧,初六回来。对了,狗我不带回去,找个宠物店寄养吧”
“过年还哪有宠物店开门,我在学校,每天过来照顾照顾它好了。”
“也行。”
苏昀喂了小黑两条牛肉条,不管小黑还在央求着要吃,把剩下的封口扎起来递给赵泽君,“这个东西磨牙用的,不太好消化,一天给它吃几个就行。”
赵泽君接过牛肉条放在一边,冲桌子努努嘴:“嗯。你吃了没,正好做了菜,一起吃点?”
桌上两菜一汤,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红烧带鱼,一个排骨海带汤,苏昀有些意外,“你一个小男生还会做菜?”
赵泽君可不是什么小男生,上辈子一个人住了几年,大部分时候在外面吃,有时候自己在家做,厨艺不敢说好,合格线还是有的。赵泽君咧嘴笑笑,“略懂,糊弄着吃。尝尝我手艺。”
苏昀用筷子夹了块带鱼,放在嘴里抿了抿。
“怎么样?”赵泽君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相对于别人夸他会做生意,是什么网络小说教父,要是有人由衷的赞他一句‘菜做得太好吃了’更有成就感。
苏昀一言不发,抿嘴淡淡一笑,放下筷子,径直走进厨房。
“围裙呢?”一边从冰箱里朝外拿材料,一边头也不回的问。
又是一次暴击伤害,赵泽君叹了口气,把围裙递过去,苦笑着摇摇头:“苏老师,我做的东西,就那么难吃?”
“还不错啊。再说了,男人的本事,又不在做菜上,你这个年纪,能把菜做熟就已经很不错了。”苏昀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很自然的转过身,“帮我后面带子系一下。”
“嗯。”
赵泽君站在苏昀身后,把围裙在打了个活结,白皙修长的脖颈近在咫尺,几缕青丝随意的散落着,一股似曾熟悉的淡淡植物香味。
“好了,你出去休息吧。”
回到客厅,还是忍不住尝了尝自己做的菜,味道其实挺不错的。
朝沙发上面一坐,小黑就从窝里跑出来,人立而起要朝沙发上窜,赵泽君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把小黑抱起来放在自己肚皮上,四只眼睛,大眼瞪小眼。
厨房里响起洗菜切菜的声音,赵泽君抱着狗打盹,身下的沙发和身上的小狗都软绵绵暖呼呼的,渐渐就有些犯困,眼皮子发沉,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赵泽君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女人抱着自己疯狂的亲吻,湿润的嘴唇吻遍了自己的脸颊,他很是疑惑,想要看清楚这到底是谁,可对方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浓浓的雾气,根本不知道是谁。
不管了,亲就亲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睡了个爽,醒过来一看,墙上的闹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两点半。
一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苏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自己身上多了条毛毯。
小黑被颠得摔在沙发上,睁大眼睛望着赵泽君,不停的舔着舌头。
赵泽君看它湿漉漉的鼻子还有一个劲在舔嘴唇的小舌头,忽然醒悟过来,为毛会做那个梦了。
“我操!”
看来以后睡觉要留点心,关上门为好,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长到多大,万一将来自己睡觉的时候,它跳上床,吃个香肠什么的……
太恐怖了!
桌上有张纸条,很简单的一行留言:‘我先走了,饭在电饭锅里热着,菜在冰箱,微波炉热一下再吃。提前祝新年快乐。苏昀。’
冰箱里除了自己做的那几个,还有一份红烧肉,一份清蒸鱼,肉末茄子,装在盘子里用保鲜膜盖着。份量很足,足够吃上两三顿。
除了菜,还多出来一大盒牛奶。
包装上都是洋文,一个没见过的牌子,上面印着一家老外三口人外带了条大金毛,也不知道到底是给狗喝的还是人。
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饭菜重新热好,把苏昀做得和自己做的菜放在一起,两份都尝了尝。
事实证明,单身男人的厨艺,和结过婚的女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其实厨艺如何,赵泽君倒是没有考虑太多,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在有外人的情况下,自己睡着了。
穿越之后,赵泽君心底其实一直有些不安全感。
他也清楚,这种不安全感其实没有任何实际的原因,只不过因为穿越者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秘密,怀着这个秘密,对任何人,他都或多或少报了一丝提防的心思。
可能是因为这条小狗,也可能是因为苏昀在厨房里做饭,露出了女性最温柔的一面,让他稍稍放下了这份提防。
吃完饭,下午去了趟公司,年终之前,泽阅内部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联欢会。
大年二十八,泽阅最后一天上班,中午的时候员工就坐不住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在猜测过年公司会发什么。
到了下午三点,赵泽君办公室大门打开,挨个把员工叫进去。
泽阅毕竟是个小公司,几万几万的年终奖暂时不可能,不过从办公室出来的员工,脸上基本都挂着笑。
所有员工,按照工龄长短,多出了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的工资。
四点钟,简短的年终总结,赵泽君日照和宋云分别发了言,总结今年业绩,展望来年工作规划。
过年前开会谈未来规划,多少有点扯淡,所有人的心早就飞了,没人有心思去细听,连赵泽君自己都不想聊太多,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最后一个压轴的环节,抽奖。
“行了,不说了,抽奖!”赵泽君干脆把稿子一扣。
热烈的掌声响起。
一等奖一个,戴尔笔记本电脑一台;二等将三个,价值3888的摩托罗拉手机三台;三等奖十个,mp3一只。
气氛搞得很热烈,老员工还好点,知道赵老板的大方,特别是最早跟着项目组走来的那几个,都习惯了赵老板用钱砸人的‘好习惯’;
主要不适应的是新员工,谁都没想到,这个还在租用民房当办公楼的小公司,年终奖励手比之大,居然不下于很多大型的国企。
企业能不能留住人心,说到底还是一件事,待遇。有了待遇,才谈得上什么能不能实现自我价值,是否受到尊重。
一个新入职不到三个月的大三女生,发了一个月的年终奖之外,还抽到了一台手机,亲手从赵泽君手里接过手机包装盒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对年轻的赵老板仰慕已久,居然搞突然袭击,搂着赵泽君的脖子,啪叽在脸上亲了一口。
“禁止调戏领导。”日照一本正经的说。
不说还好点,这句话一说,后面赵泽君又被强行亲了两口,郁闷的是,这两口都是男同事亲的。
其实震撼最大的,还是日照本人。
同样是网络小说网站,同样是业界第一,泽阅对待员工的态度,或者说是赵泽君对待员工的态度,和泽阅孔德成,天壤之别。这种力度的年终奖励,在当初的泽阅是不可想象的,日照很清楚的记得,就算他这个股东,过年的时候,无非也就是两千块钱红包,几桶油而已。
他和宋云不属于泽阅普通员工序列,单独拿年终奖,他来的时间很短,却和宋云拿了一样的钱:一人三万。
在感激之余,这笔钱让他对赵泽君有了一个新印象:这位赵老板不出手则已,只要出手,从来不给人三心二意的余地。
最初空降而来就以委以重任,是赵泽君对他的认可,和公司最老的员工宋云拿一样年终奖,是赵泽君对他的信任。
一份认可,一份信任,都做到了最极致。
再看看赵泽君本人的生活,和员工吃一样的工作餐,至今连车都没买一辆,赚了点钱立刻就投入了公司的再生产之中,公司和学校两天跑,每天再晚都会在公司把当天的任务处理完……一桩桩一件件,日照冷眼旁观,这位年轻的赵老板身上,能力、野心、格局、勤简,几乎具备了一切成功企业家所共有的优良品质。
……
学校放假,泽阅放假,赵泽君又在学校留了一天,去苏昀那里补课。
看在狗的面子上,苏老师终于肯划重点了。
也不完全是因为狗。
那天一起吃饭,赵泽君随口提了一句自己在创业做网站,一开始苏昀没太当回事:大学生,尤其是科大学创业的很多,这几年经济起飞,创业成了个热门词汇,好像随便是个年轻人都能‘创业’,随便开发个网站朝网上一挂,就号称是创业者。这和前几年涌现出一大批‘老板’,连路边卖炒面炒饭的小贩都是‘老板’异曲同工。
后来赵泽君打开钱包,随身带了几千块钱,开车技术比她这个两年驾龄的老司机还要溜,苏昀才看出点不对头来。
还有那个‘家’,一个大男孩自己住,归置的井井有条,居然随随便便就捣鼓出一大桌子菜,虽然味道普通,可那绝不是一个十**岁的大一男孩子能做到的。
回去之后,她下意识的到网上查了下泽阅中文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百度上的搜索结果多如牛毛,这个‘泽阅’被公认为业内最大最成功的企业,而赵泽君本人,甚至被同行业称为‘教父’。
苏昀对于网络小说行业不甚了了,偶尔听学校里的年轻老师聊到过,是个新兴产业,盘子比较小。可是,再小的盘子,能成为业内第一,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苏昀这才意识到,赵泽君所谓的创业,和自己最初认为的不一样,这位‘赵同学’已经是个真正的‘老板’了,考试成绩对于他而言,大概也就是一个为了最后拿毕业证的数据,甚至整个大学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个平台。
这种情况下,再按照对于一般学生的态度‘严格’要求他,显然没有太大意义,那不是对他负责,而是拖后腿。
何况两个人之间,现在的关系似乎更类似朋友,赵泽君厚着脸皮非要画重点,苏昀也没法板着脸拒绝。
想到赵泽君,苏昀脑子忽然就浮现出前夫的影子。
同样是年轻俊才,少年成名的年轻企业家。
有能力的男人都有种共同的特质:在他们身边,会让人觉得很踏实。
但赵泽君身上还有另一种东西,是她前夫不具备的。
她相信,如果那天在土菜馆门口,换成是她前夫在场,绝对不可能帮她救那条狗,在事后还会嫌她多管闲事,更不可能做出偷狗的事情来。
这个学生身上,有很暖的一面。而前夫身上正是缺少这种东西,当初年轻遇到那个男人,被他的自信和才华所吸引了,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那些耀眼的才华和能力,可以当作少女对于英雄的幻想进行崇拜,却不足以支撑起有血有肉得生活,更不是爱情。
想着想着,苏昀忽然讪讪一笑,狠狠的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在想什么呢,一个前夫,一个学生,这两个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把小黑放下沙发,苏昀掏出电话,给远在海外的儿子拨了过去。
年前忙得差不多了,赵泽君正准备回宜江市,还没等收拾好行李,连续又接了两通电话。
先是周娜的电话。
周娜文艺底子不错,高中时期就学过芭蕾,上大学之后沾了赵泽君的光,在韦德接受正规系统的体型和舞蹈训练,韦德的教练课程比大学里健身房的业余兴趣班专业得太多了,一个学期下来,周娜彻底出落成了正儿八经的大美女,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女人有了这两项,自信心、气质之类内在的东西,其实也就自然而言上来了,再加上身后有赵泽君这么个土豪不缺钱,顺带着涨了不少见识,整个人由内而外,和应景的花似的,灿烂绽放。
人漂亮,她性格又活泼,很快就混进了苏南大学的学生会队伍,大一的新生,居然当了个什么宣传部长,专门负责文体这一块。
明年春天,苏南大学准备挑头举办一个全省大学生舞蹈比赛,周娜是组委会的成员之一。
举办活动肯定要花钱,大学生活动商业价值不大,没什么厂家愿意在这上面投钱,作为主办方,苏南大学学生会未雨绸缪,提前半年时间派出一群美女去想办法,周美女想办法,就想到了赵大款的头上。
这通电话,是拉赞助来了。
“我说小姑奶奶你有谱没谱,好事怎么不想着我?”赵泽君翻白眼,说:“你自己要是缺钱,多少钱你说个数,我给你打卡里。学校里的事你凑个什么热闹。”
“哥,你总不能让我牺牲色相,去陪那些土大款喝酒唱歌吧,他们肯定要占我便宜的。”电话那头,周娜可怜兮兮的说。
“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谁敢占你便宜,你早一个大耳掴子过去了。”赵泽君说。
周娜在电话那头嘤嘤嘤装哭,“我第一年进学生会,要是拉不来赞助,肯定要被何茜那个小贱人羞辱。”
“又怎么回事?从哪又冒出个小贱人来?”
“学生会里的一个妖艳贱货!上次我们年纪交谊舞比赛,我不是拿了第二名嘛,她第三,一直就不服气。最近傍了个大款,天天拿着个破1v炫耀,这次拉了两万块钱赞助,话里话外就阴阳怪气的,气死我了!”
“我就不信了,还有人比你还妖艳的?再说了,你不也有1v,上次给你买的。”
“放寝室锁着在呢,我上学带什么包包啊,这不是招人厌嘛。”
“这还差不多。”
赵泽君想了想,傍大款才拉来两万块赞助,估计这个款也大不到哪去,至于驴包,这玩意不属于奢侈品,无非是国际一线的流行品牌,便宜点的几千块钱,普通白领咬咬牙都能买得起,愣是给后世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大妞吹上了天。
“哥我可告诉你啊,这个比赛要是办成了,全省的漂亮女大学生都得到我们学校来,你赶快巴结好我,到时候你看上谁,我帮你搞定!”动之以情没用,周娜开始诱之以色。
赵泽君给她说得一笑,故意逗她说:“怎么搞定,先说来听听?你们学生会再厉害,还能管到男女关系上去?”
“帮你按住她的手和脚总行了吧!”周娜没好气说。
“我算是服了你了。她拉来两万,我出五万块钱够不够?”
“我就知道你最心疼我了!算泽阅公司的赞助吧,到时候我让他们做个大横幅,狠狠的帮你宣传宣传。”
“得了吧,一个大学活动能有多大影响力。”
“那不一定,我们学校出美女,举办点什么活动,全省大学都挤破头要参加。哥你要是赞助一百万,我能给你把全国的大学生都拉来!”周娜自信满满的说。
“少来了你。对了,你车票买好没?过年回家给舅舅妈妈带个好。”
“买了买了,我明天走,你都不说来送送你美艳动人的表妹!”
“慢走,不送!”
“我就知道!哼哼,无情无义的人,活该你打光棍!我挂了,替我向姑姑姑父拜年。”
被周娜勒索走了五万块,赵泽君正要收拾行李,忽然又接到了老爸赵涛的电话。
赵涛夫妻两已经快到建武市。
“我和你妈商量,你这么多事,来回跑太辛苦了,干脆我们过来,顺便看看你大伯。”电话那头传来压过铁轨的声音,应该是在火车上。
赵涛老家就是建武市的,父母过世的早,上面还有个哥哥,这些年来往不多,去年拆迁,赵涛夫妻两先来建武市,后去沪市旅行了一趟,多年的亲戚又重新活络起来。
“你们几点到?我去接你们。”
问过了时间,赵泽君先给军子打了个电话。
父母关心自己,这份心意赵泽君是感动的。
但实际上,这份心意,也给自己带来了些不便。
明天泽建公司开年会,按理说,自己这个老总平时不经常露面,年终总结无论如何也该出现。
即然父母来了,自己就没法回宜江市了。
所以军子就必须回去,代表自己参加年会,和老员工包工头们好好喝一顿。
这点赵泽君拎得很清楚,姜萱是实际负责人,他反而不能代表自己,军子平时不怎么管事,但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由他出面最合适。
这和个人感情亲疏无关,纯粹是管理问题。
另外军子家里也有点事,好事,他妈终于舍得住院了。半年时间,龙虾特色大排档红红火火,赚了不少钱,军子在泽建也有一份不菲的稳定收入,母子俩总算不在为经济愁,军子坚持让他妈去医院全方位检查疗养一阵,好好的治治肺病。
赵泽君给了军子一个月的假陪陪他妈,另外封了个红包。
临时安排好工作,赵泽君和军子打车赶到了火车站,刚把军子送上车没多久,赵涛夫妻就到了。
老远就看见老爸拎着个大包,赵泽君赶紧跑过去把包接过来,赵涛盯着赵泽君打量了几眼,满意的点点头:“嗯,瘦了点,不过更精神了。不错。”
“能不精神嘛。”赵泽君嘿嘿一笑,“我每个礼拜都去健身房锻炼。”
“去健身房好,平时早睡早起,少抽烟!”周娅叮嘱。
“知道啦。”
没告诉父母自己在学校租房了,明明有寝室还花钱出去租房,老妈肯定要唠叨,求个耳根清净,干脆在市里宾馆给父母开了间房。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来到大伯家所在的景逸小区。
过年几天,用屁股想都知道姜萱在干吗,无非是招待客户领导,笼络手下的包工头。泽建和泽阅走的是不同的路子,玩法也不一样,请这些人去喝茶聊天文艺演出,不如来点糙的。
“你等等,我到厕所跟你说”没一会,电话那头安静了,紧跟着就听到姜萱“呕呕呕”
大概在吐,吐了一阵子,才听他说:“你幸亏没来我滴妈,这帮子领导,进了包厢就变成人魔了”
“你自己注意身体啊,喝死了没人管你。”赵泽君没好气的说。
“喝死了也是为你喝死的!你老人家甩手掌柜一当,去大学泡小妹妹了,就留我在这遭罪,我不管啊,将来去省会,你给我介绍几个水嫩点的女学生。”姜萱说。
“屁,能介绍的女学生还是水嫩的?都黑木耳!”赵泽君随口说。
黑木耳这个词当时还没出现,姜萱想了一会才明白什么意思,“我操,太形象了,看来上大学还是挺涨知识的!”
“行,喝你的吧,记得买点药护护胃。”
“知道知道,我挂了啊,外面在叫我。”
要维护的关系很多,德源公司和华阳集团是最主要的两家,虽然至今和两家没太多业务往来,甚至联系都很少。
王炎还好点,在健身房遇到过几次,一起游泳,老牛那头,自从上次被他硬生生的拉去入股三十万研发狗屁不老药,之后就没联系过。
但这种层级的老板,本来就不可能像小包工头一样,天天聚在一起喝酒玩小姐,就算要一起玩,自己和对方还远远不在一个层次上。
逢年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下,让对方保持对自己的印象,没重要事少去打扰对方,是现阶段最好的相处方式。
说起长生不老药,赵泽君始终有点拿不准,牛胜利搞这个神神叨叨的药厂,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土豪的境界,一般人的不太能理解。
按照赵泽君目前的眼界和思维,投资肯定要有回报,让他来操作,长生不老这个四个字,八成是保健品的宣传噱头,目的还是卖药赚钱。
可牛胜利到底怎么想的,赵泽君不敢说。
身价以十亿为单位的人,对钱的概念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回事。说不定人家真的就把长生不老当成一个伟大的事业。
这事真要能做成了,哪怕只迈出一小步,绝对是彪炳史册的壮举!
难说,几百年前,谁敢想人可以上天入海呢,那都是神话里的故事,可几百年后
日他娘,在瞎想什么?!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离着被老牛忽悠瘸不远了。
先给**打电话拜了年,**在老家,宜江市下面一个县城,爆竹声炸得都听不见人说话,说了几句吉利话之后,又拨通了王炎的电话。
“我在澳门赌钱呢,有没兴趣飞来一起玩?”王炎爽朗大笑:“我这桌有几个老毛子,人傻钱多。”
“在家陪爸妈呢。”赵泽君倒是想去见见世面,要是王炎提前告诉他,说不准真去了。
“你有福气啊,我想陪爸妈也没处陪去。”王炎淡淡的说。
赵泽君听王炎说过,他刚出生的那一年,父亲带部队突破麦克马洪线和印度阿三驳火,一次战斗冲锋中,踩中了一颗苏制地雷,当时下半截身子就没了。
他妈是军区医院的,把他拉扯到十六岁,也得癌症去世,后来王炎在父亲老战友的帮助下参了军。
“王哥,那就祝你把那几个老毛子裤衩子都赢光!”赵泽君笑道。
“好,就这么说着!”王炎一乐。
给老牛打电话,电话响了半天,那头才有人接,老牛浓厚的本地口音大嗓门响起来:“谁啊?!”
赵泽君脸一黑,感情老子花了三十万,在老牛电话本里连名字都没留下。
“牛总,我小赵啊。”
“赵哦哦哦,对了,那个科大的赵赵什么来着?赵君君?”
赵泽君无语,郁闷说:“赵泽君。”
“都一样。我说你小子怎么出了钱就不见人了,一点都不上心呢?啥时候有空,带你去药厂转转,见识见识真正的高科技!”
“牛总您牵头,我哪有不放心的。”赵泽君笑道:“我自己办了个小网站,最近太忙,等过完年,您抽空带我去瞧瞧?”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务正业,一门心思玩那些个华而不实的花头精!网站能和药厂比嘛,行了,过完年有时间滚过来!”
赵泽君算是服了老牛!
妈了个逼的,21世纪,老子做网络经济,被骂是华而不实,你他妈研究长生不老药,反而才是高科技正途?!
这帮子吃饱了撑的慌的煤老板。
服了,大写的服。
一连串电话打完,忽然来了条短信。
还以为是转发的拜年短信,打开一看,“新年快乐!睡了没?”加上落款,一共十个字。
落款是周媛媛。
赵泽君都快把这个未来的小明星给忘了,随手回了一条:也祝你新年快乐,早日成大明星。
短信刚发过去,周媛媛电话就来了。
有些意外,还是接通了电话,“喂美女你好,新年快乐。”
“没打扰你休息吧?”周媛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没有,过年嘛,到处都在放炮。”
“我还当你都把我忘了呢,来建武市半年,一次都不联系,我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上次写歌都没机会。”周媛媛开玩笑说。
这个茬赵泽君就不太好接了,本来也没什么关系,无非是有个夏语冰的缘故,现在夏语冰消失了,自己和周媛媛还联系什么呢。
想了想,问:“夏语冰最近还好吧?”
“我就说嘛,你赵大才子眼里只有冰冰,哪还记得别人。”
“不是,毕业后一直没她消息,凭空消失了似的。”赵泽君说。
“不开玩笑啦,冰冰现在还不错哦,追她的男生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
电话那头,周媛媛嘴角微微一挑。
给赵泽君打电话,夏语冰这个话题肯定回避不了。
但是她很清楚怎么去处理,即可以让他们两不再来往,又不至于当恶人,紧跟着说:“要不要我把她新电话给你,你自己和她聊,顺便帮她参谋参谋?”
“那倒不用。”
“哦对了,还有个事,想请你这个大才子帮忙。”周媛媛紧跟着说。
“不会又是写歌吧?”赵泽君笑道。
“嘻嘻,被你猜中了。”
周媛媛今年毕业,毕业作品是一部女生青春励志短片,需要一首应景的主题歌,选了很多首她都不满意,于是又想到了当初创作夏小姐的赵泽君。
“知道你忙,本来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可是这是我的毕业作品,实在太重要了。你也知道,这种短片,内容不会很丰富,如果有一首朗朗上口,能打动人心的主题曲,能大大的提高印象分,一俊遮百丑。”
“行吧,我试试看。你什么时候要?”
“嗯,我去宜江市,和你面谈吧,把故事剧情详细向你介绍下,你才好写歌嘛。”
“我过年就在建武市。”赵泽君说。
“那太巧了,我也在啊。要不你哪天有空,到我们学校来,我这里有现成的录音棚。”
“那也行,有时间我给你电话。”
“好,我等你。”
初一初二,赵泽君找苏昀借了小富康,开车带着爸妈在建武市玩了两天,大过年的,外地务工人员返乡,偌大一个省城反而骤然安静下来,街面上人很少,居然显得有点冷清,周娅说省城还不如宜江呢。
这时候去北上广几个大城市看,人更少,简直就是鬼城。后来几年,赵泽君发现个规律,判断一个城市是否是真正的大城市,就是看过年期间人流,如果一个地方,平时人少,过年陡然变得很热闹,不用说,一定是小城镇。相反,过年期间能直接拍鬼片的,一般都是大型城市。
建武市在全国排不上前三前十,十几名还是有的,不比北上广繁华,却有足够的空间让赵泽君发展。
去步行街吃了几顿饭,全家人看了场电影,初二下午,大伯赵波值班,赵泽君一家又开车去滨湖公园玩了一圈。
过年,公园里的娱乐设施基本都停滞了,一个号称全省最高的摩天轮矗立在公园中央,特别显眼。
就目前的眼光来看,这个公园开发的还是不错的,海盗船、卡丁车、疯狂老鼠、小型过山车,还有几个大的水上冲浪项目,不远处的湖边还开发了个小码头,可以坐快艇,或者泛舟湖上这些在16年看来有些老掉牙的项目,此时此刻对游客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
不过都没开放,后山景区里,有个小马场还在运营。说是马场,其实就是用围栏圈起来一两亩地,几匹马无精打采的拴在栅栏上,供人拍照骑行。赵波和看马的老头认识,假公济私,让赵泽君骑着玩了几圈,周娅拿着相机在一旁咔咔咔拍照。
现代社会人少有接触马匹的机会,虽然跨下坐骑算不上什么世界名驹,一匹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蒙古马,可真跑起来,坐在上面的赵泽君还是觉得挺刺激的,耳边生风,身子颠簸,双腿用力一夹,马儿越跑越快。
玩了两天,年初三,回了一趟泽阅,办公室有人值班,赵泽君登陆网站的管理员后台,输入作者名赵涟两个字搜索了一下。
赵涟不好意思说他写了哪些书,赵泽君想要查再简单不过了,搜索结果是一本签约不到十五万字的玄幻类。
点开看了几章,感觉平平,不烂,但也绝对和好不沾边。
从管理员后台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对每本书的安排,下个礼拜这本书会有个分类强推,二级页面中最好的推荐。
赵泽君想了想,动用最高权限,把这个推荐给取消了,然后随便换了另外一本签约玄幻。
以赵泽君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赵涟的书就算能赚钱,也很有限,撑死了最后是安慰上架。
关键是,赵涟的年纪还是太小了,15岁的年轻人,心智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这时候他更需要的是学习文化知识,经历人生,继而接触社会,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什么时候都能写,但人成长最宝贵的青年时期只有一次,这段时期哪怕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对于他整个人生而言,也是有害无益。
至于当初的于哲,那是没办法的事,高三学生和初三学生,是有很大区别的。况且人都有私心,赵涟毕竟是自己的堂弟,大伯父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因为写荒废了,最后大伯父再知道这个网站就是自己办的,不光自己没法和大伯父家相处,还会为父母难做人。
先压一压赵涟,等过几年,要是他还有兴趣来做,再大力的扶植他好了。
初四上午,父母和大伯一家人在家里聊天,赵泽君闲着没事,给周媛媛打了个电话,去艺校。
大过年的,艺校居然还有不少人,穿着靓丽的帅哥美女在校门口进进出出,门外沿着马路停了一大溜好车,不时的能看见年轻的女学生上车下车。
在大门口等了会,一团火红的影子出现在校门外,冲着赵泽君招手。
赵泽君眼睛微微一亮。
周媛媛穿了一套很洋气的大风衣,通体艳红,在素静的冬日里,显得很是耀眼夺目。
“是不是太艳了?”周媛媛低头看看身上的红色衣衫。
“挺好看的。”赵泽君笑笑。
大红色是一种很邪性的颜色,女人穿大红,要么会显得非常土气,要么就是压不住这种艳丽颜色,反而会被衣服颜色喧宾夺主。因此大红大紫一般都会配合浓妆,但是那么一来,人本身的容貌气质也就被掩盖住了。
女人三十岁之前,少有一身红,阅历不够底蕴不足,压不住。相反,如果自身气质能压住大红色,绝对是明人。
正常来说,周媛媛这个年纪的女孩肯定是压不住通身红色的,不过赵泽君看了几眼,居然没觉得有太多的突兀感。
“这种事你也懂?”周媛媛意外说。
“有个朋友是做婚庆美容的,我也是听人说。”赵泽君随口说了句,然后问:“剧本有吗,我看看。先说好了,我不是专业写歌的,不一定能帮上你。”
“知道你忙,能亲自过来一趟,我就很承情了。”
周媛媛把已经准备好的剧本递给赵泽君,剧本不长,很快就看完了。
故事在赵泽君看来有些老套:一个家境贫寒的小女生,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来到大城市打拼,在经历了一系列挫着之后,不改初心,通过她的善良和努力,最后赢得了事业和爱情。
好像所有的少女励志故事,都是这个大纲。
关上剧本,赵泽君沉吟了片刻,问:“你是主演还是导演?”
“导演、编剧、主演,还有主题歌,都是我一个人搞定”
“我还以为你们艺校就是学唱歌跳舞呢,还学导演?”赵泽君意外说。
周媛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的毕业作品都是自己筹集经费,我东拼西凑,攒了一年多的钱全部投在这个片子里,经费太紧张没办法只能全部自己上。所以想请你这个大才子帮帮忙,写一首能抓人的主题曲。这是我的处女作,如果有吸引力,对以后找工作、联系投资什么的,都有很大帮助。”
“这么一个短片,大概要投资多少钱?”赵泽君随口问。
周媛媛犹豫了一下,说:“嗯,三万多点。”
“哦。”赵泽君点点头,把剧本还给周媛媛,望着窗外微微沉思。
周媛媛以为他在想歌,说:“不着急,还有两三个月时间才要交作品,你把剧本拿回去慢慢想。”
“就今天吧,你带我去录影棚。”赵泽君回头说。
周媛媛一愣:“这么快就想出来了?”
“差不多吧。”赵泽君笑笑。
赵泽君会写歌,而且写的不错,周媛媛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找赵泽君来帮忙。
当然,她主动联系赵泽君,不完全是为了写一首主题曲。苏南省艺校在全国的艺校行列中都名列前茅,各种各样的才子才女一大堆,能写出好歌的人不在少数,找赵泽君,周媛媛有自己的想法。
但赵泽君会写歌,这是找他帮忙的基础条件。
可周媛媛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居然随意的看了眼剧本,闲聊几句,前后不到五分钟时间,就现场创作出了主题曲。
上次唱卡拉ok,赵泽君的确‘现场’为夏语冰创作了一首,不过周媛媛一直不太相信那首歌是赵泽君临时创作的,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肯定是赵泽君提前知道夏语冰的生日,早就准备好了。
而这次完全不同,主题曲主题曲,顾名思义,是要根据短片的内容主题创作,没有看到剧本之前,很难写出对景的歌。
五分钟一首歌,还是‘命题作文’,真这么有才?
“想什么呢?去录音室,我唱一遍,你听听是不合适。”赵泽君的声音把周媛媛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
周媛媛忽然想听听看,这首五分钟现场发挥之作,和当年那首夏小姐,孰高孰低。
所谓的‘录影棚’在教学楼的四层,整个半层用铁门隔了出来,里面的几间房打通,周媛媛领着赵泽君到的时候,里面还有三个年轻的男生,在控制台前面聊天。
见周媛媛来了,三个男生不约而同同时迎了上来,众星拱月一样吧周媛媛围在中间。
“师兄们好。”周媛媛冲着几个人甜甜一笑,然后说:“介绍下,这位是赵总,我的好朋友,今天特意来帮我创作主题曲的。上次‘男生女生’那首插曲夏小姐就是赵总的大作。赵总,这几位是我师兄,张海,孙白,甄寒锵,都是我们学校的音乐才子,甄寒锵平时管理录音室,今天他们特意来帮忙录歌的。”
三个男生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打扮在当前看来很时尚,孙海留着个现在很流行的古天乐式的中分,孙白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服,至于这个甄寒锵……要不是周媛媛主动介绍是师兄,赵泽君还以为是个长发飘飘的师姐。
不过“赵总”这两个字有些刺耳,赵泽君正想说两句什么,孙白已经不乐意了,盯着赵泽君打量两眼,不冷不热的哼哼说:“你这个名字有意思,姓赵名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老板大驾光临呢。”
周媛媛皱了皱眉头,就要说话,赵泽君摆摆手,淡淡一笑:“不是,我叫赵泽君,周媛媛开玩笑呢。”
“哦……”孙白拖长了声音,“那是我误会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艺校演出多,经常遇到这个总那个董的,这年头是个人都是老板,我习惯了,你别见怪。”
“孙白,你这是骂谁呢?”周媛媛脸一沉,刚才甜美的笑容全部收敛,变得冷冰冰的,语气淡淡的说:“你们要是不想帮我这个忙,我就不麻烦了。”
几个男生居然很吃这一套,周媛媛脸一板,孙白立刻就陪着笑说:“媛媛你误会了,这不是开玩笑嘛。”
“哦。”周媛媛淡淡的应了一声,下巴微微仰着,目光却不在孙白身上。
赵泽君大概也看出来了,这三个男生,尤其是孙白,估计都对周媛媛有意思,见周媛媛对自己态度亲近,难免就有些敌意,不过周媛媛很有一套,把三个家伙驯得服服帖帖。
“媛媛,其实写首歌而已,太简单了,何必麻烦别人,你给我十天,我绝对能拿出一首让你满意的。”长发飘飘的假师姐甄寒锵说。
“谢谢啦,不过他已经写好了。”周媛媛神情又是一变,笑吟吟的说:“不愧是大才子,刚才看完剧本,五分钟搞定,厉害吧!”
两个男生都是一愣,甄寒锵却是嘿的一声,笑了起来,摇着头说:“我也是搞创作的,有句话你别不高兴,没别的意思,咱们纯粹从艺术角度讨论啊。我觉得吧,一首好歌,是需要不断淬炼,精雕细琢的,你五分钟就创作了一首歌,这未免太儿戏了。”
“就是嘛,那不是打油诗嘛。”孙白帮腔说。
赵泽君皱了皱眉,自己来帮忙,这几个算什么意思,夹枪带棒的说一大堆有意义吗?
有些不悦的看了眼周媛媛,然后淡淡说:“不一定吧,我也没听说有哪个诗词大家憋了一年半载,才创作出一首诗,倒是听说不少胸有成竹,下笔一挥而就的美谈,李白喝得天昏地暗,好诗还不是张嘴就来。七步成诗这种事,不能理解,不代表不存在。”
甄寒锵不悦说:“你这个话我不赞同,创作天才是有的,但创作是一门很专业的工作。赵同学,你的夏小姐我也听说,说实话,在我们这些专业人士眼里,那首歌作词作曲都有问题,无非是很少见的唱法和略有情怀的歌词,迎合了一部分听众而已。这就是基本功不够的问题。比如说,你今天来录歌,而不是把歌写下来,说明你大概连五线谱都不懂吧……”
赵泽君整天都在忙着赚钱做生意,哪有心思和这些屁大点的小孩打嘴仗,几句下来,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了甄寒锵的絮絮叨叨,转头问周媛媛:“媛媛,你还录不录,不录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周媛媛也是颇为恼火,这几个男生从一开始就对赵泽君表现出了敌意,搞得好像是自己故意安排他们给赵泽君难堪似的,万一对方误会了,还不如不找他来帮忙。
她寒着脸问:“三位师兄,你们看呢?不愿意帮忙就直说,我想其它办法。”
“当然录,当然录。”
孙白赶紧把录影棚的门大开,给甄寒锵使了个眼色。甄寒锵会意,转身去调试设备。
他们才不相信,五分钟时间,还真能现场创作出一首又好听,又应景的佳作?等这个姓赵的唱一遍,周媛媛自然就明白找错了人。
“这样,我先清唱一遍,这是女生的歌,我唱得不一定好听,你主要看看歌词和旋律合不合适。行的话,再说伴奏的事。”赵泽君对周媛媛说。
“好,有名字了吗?”周媛媛问。
“嗯,你不是拍励志片嘛,就叫,最初的梦想吧。”
赵泽君带上了耳麦,隔着玻璃,对外面做了一个ok的手势,甄寒锵在控制台上调试了几个按键,然后又对赵泽君比划了个大拇指,示意可以开始。
录音室安静了下来,赵泽君的声音响起。
和夏小姐的曲风不同,这首来来自范玮琪的04年十大励志金曲,赵泽君采用了清亮的声音演唱。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
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千钧一发
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拥有隐形翅膀;
……
实现了真的渴望
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
甄寒锵虽然傻逼兮兮的,但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很对。
他们是专业人士。
在专业的录影棚里录歌,和在卡拉ok里听人唱歌,最大的不同在于,后者关注的是演唱者,比如唱歌的人帅不帅美不美,这首歌唱得好不好;
而前者,在录音棚里,专业人士的注意力,则是集中在这首歌的本身。
旋律是否优美,歌词能否打动人,符合音乐美学原理等等等等。
从听到第一句‘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周媛媛的心头便是一震。
作为一个没有太多经验的艺校毕业生,第一次担任编剧、导演,整部短片里,充斥着很多她自己的影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部片子里的女主人翁,就是她自己。
当然,什么善良勇敢坚强……这些性格具体表现出来是怎样的,见仁见智。
第一句歌词,就让她百感交集。这些年来,一个人无依无靠,在这个冷冰冰的大城市里,一次次经历挫折,饱尝艰辛,却固执而顽强的坚持下来,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为了胸中的那口不平气,带上坚硬冰冷的骄傲面具,艰难而执着的一步步走向远方。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种错觉,赵泽君这首歌,和当初的夏小姐一样,是专门为了一个人而创作的。
上一次,是为了夏语冰,这一次,是为了她。
明知道这不可能,但周媛媛更愿意告诉自己,这首歌就是为了她而写的,就应该属于她。
当听到‘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拥有隐形翅膀……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实现了真的渴望,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的时候,周媛媛心中更是一股委屈酸涩。
这些年,有误解,有情义,有错过和追悔,但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懂她。无论别人怎么看她,肆意的评价她的所作所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
第一部分听完,周媛媛已经确定再不可能找到比这首歌更合适的主题曲了。
甚至可以说,这首歌并不是为了她的短片而生,恰恰反过来,她的短片,反而是为了衬托这首歌。
甄寒锵几个人在一边听着,也彻底打消了‘等姓赵的唱完,再奚落他一通’的想法。
这个念头,太可笑了。
即便没有背景伴奏,仅仅听清唱,歌词和旋律就已经证明了这首歌的质量。
符合周媛媛的短片,这点毋庸置疑,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不会在这上面再做文章。
更关键的是,这首歌的意境非常好。
它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一个坚持梦想,崎岖奋斗不息的故事。
最难得的一点,这首歌听起来,并不悲伤。
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
甄寒锵为周媛媛写过一首歌,周媛媛听了之后,说很好听,但并没有采用。甄寒锵拿这首歌去请教他的老师,一个业内比较有名的乐评人。
对方听完后,认为他这首歌有两个大问题,一是太过于悲伤,二是无病呻吟。
“励志不是绝望,而是在困境中,始终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说白了,要激励人。你这个歌听了,人家只会了无生趣,觉得相死。”老师的这番点评,甄寒锵记得很清楚。
后来他又修改了一边,改成了轻松的曲风,结果老师一听,又笑了。
第二稿是不绝望了,可又太跳脱,完全感受不到奋斗中的苦难,倒是更像一首闹腾的dj舞曲,适合在迪吧里放。
老师最后说‘这也不完全是能力的问题,你还是太年轻,从小到大过得太顺利了,生活阅历不够,写不出动人的东西也正常’。
而赵泽君的这首‘最初的梦想’,曲风活泼却不轻佻,即写出了人生要经历的磨难,又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略微急促的唱法,更是有种催人奋进的感觉。
作为年轻人,听上去非常有共鸣感。
甄寒锵现在有些相信在录音棚里唱歌的这个同龄人,真的是‘赵总’。一般的大学生,没有生活阅历,写不出来这样的东西。
赵泽君唱完一遍,摘下耳机从录音室里走出来,一出门,就看见周媛媛和三个男生满脸兴奋的望着自己。
“怎么……”
不等他说完,甄寒锵迫不及待的问:“赵……赵同学,有伴奏吗?放来我们听听。”
“歌词旋律行不行?”赵泽君问周媛媛。
周媛媛抿着嘴,含笑望着赵泽君,“我真是找对人了。”
“刚才不好意思啊,我收回我刚才的话,这首歌棒极了!”甄寒锵也说。
“其实也不是我原创。”赵泽君笑笑说:“这是改编,原曲是一首rb歌,叫做‘骑在银龙的背上’。不会有侵权问题吧?”
理论上是有的,实际中,真没有。
除非这首歌红遍大江南北,才有一定可能被rb方面原创者得知。
知道了,也未必会告,就算告,也未必告得赢,就算告得赢,后续处理也非常麻烦。
总而言之,侵权这种事在国内到处都是,遍地开花,按照目前的大政策,‘拿来主义’,可以说全国都在‘奉旨侵权’。
录音室可以上网,从中控台上网稍稍一搜就找到了这首歌原唱和伴奏,赵泽君又合着伴奏,再唱了一遍。
第二次听歌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撼,周媛媛抱着胳膊,站在中控台前,一边听,一边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甄寒锵。
甄寒锵嘴角抽抽一下,没吱声。
改编的难度,其实比原创还要大。在对方已经有的框架中,发挥自己的创造力,既要符合原著框架,又必须有自己新的东西。
况且这是专门为周媛媛的短片配乐,不光受到原著的制约,还收到短片内容的先知,这就等于有了两层框架,难度11大于2。
向来以才子自居的甄寒锵自问没这个能力,放眼整个艺校,都没几个学生能做到这点。有的专业老师或许可以,但也仅限于形式上过关,能不能做到真正打动人,还很难说。
“这人也是学音乐的?”孙白小声问周媛媛。
周媛媛目不斜视,透过玻璃窗望着在里面唱歌的赵泽君嘴角,淡淡说:“不是说了嘛,是赵总。他自己开公司,音乐,玩票而已。”
“啊?!”
孙白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憋闷,玩票都玩成这样,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怎么混?
随着伴奏唱了一遍后,把歌词写下来交给周媛媛。
周媛媛才是真正的演唱者,跟着唱了几遍就学会了。
上次一起去k,周媛媛也唱过歌,不过赵泽君那时候眼里压根没她,也就没留心,这次站在录音棚外听她唱,现她唱歌出人意料的好听,应该是有专业的底子。
实在不知道这帮艺校学生到底学什么,好像什么都会点。
当天下午就完成了最后的录音,周媛媛的版本比赵泽君唱得要好听的多,不完全是专业和业余的问题,关键是歌非常不适合男人演唱,男声唱出来的感觉,要么太悲,要么太娘太假,古古怪怪的。
由于是翻唱,赵泽君留了个心眼,让周媛媛不要在字幕上打词曲作者,写一个鸣谢就可以。
“用真名?”周媛媛问。
真名还是算了,赵泽君忽然想到自己经常被叫错的那个名字:赵君君……笑笑说:“就叫君君吧。”
周媛媛语气一滞:“太随意了吧。”
赵泽君也没想着在演艺圈展,在普通人看来演艺圈里的都是大明星,光彩照人,身价巨富,可在真正的资本眼里,所谓的明星就是个笑话,当明星还是算了吧。
艺术家是另一回事,那是文化界的。
到下午四点半,歌录完了,赵泽君看看时间就准备走,周媛媛从录音室里跟出来:“今天无论如何必须请你吃顿饭,好好表示下感谢。”
“今天真不行。我父母明天回宜江市,我今天回去陪他们吃饭。以后有机会,我请你。”
“那说好了!可别又像上学期那样,明明在一个城市,半年都没消息。”
周媛媛忽然幽幽一叹:“其实也就最后半个学期了,毕业以后天南地北的跑,就是想见面,也未必能见到。”
“行,等你毕业作品通过了,给我打电话。先走了。”赵泽君大拇指和小指在耳边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下楼。
周媛媛站在楼梯口,目送赵泽君下楼,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变得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白他们从后面录音室走出来,“媛媛,一起吃晚饭去呗?市里饭店开张了,我知道有家味道非常正宗的料理。”
周媛媛的表情又忽然变得很丰富起来,一脸的抱歉:“今天真不行,我晚上和朋友约好了已经。改天我请你们。”
……
出了艺校大门,赵泽君紧了紧大衣,不急不慢的顺着人行道,一个人朝前走。
他晚上屁事没有,父母都在大伯家吃饭,自己去不去无所谓。
作为一个过来人,赵泽君明白周媛媛是什么意思,说倒追那不至于,但对自己表示好感是一定的。
尽管这个女孩子掩饰得很好,在交往中也非常懂得把握分寸,但感觉这种事是骗不了人的,无意对视中故意流露出来的暧昧眼神,偶尔几个过于亲昵的小动作,很多细节都会出卖对方的真实意图。
周媛媛外在条件不错,要不然也不至于把录音室几个毛头小伙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可自己和这个女孩子,气场不和,不要说谈恋爱,就是当都不会太愉快。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赵泽君一样不少,一个漂亮姑娘花心思对待自己,任何一个人心里都难免有些得意。如果周媛媛不是故意掩饰她的意图,赵泽君可能多多少少会动点念头。
在周媛媛面前,他很难完全放松自己。
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做普通朋友比较好,合作伙伴也不错,就是不能当情人。
想到男男女女,想到周媛媛,他很自然的又想起了夏语冰。
夏语冰也是个有心机的女孩,心里藏了很多事,当初在一起的时候,赵泽君偶尔甚至会有一种被对方看穿了的感觉。
但是夏语冰的心机,和周媛媛的不一样。
她和欧辰有些像,什么都懂,但是不会刻意算计别人,相反,因为什么都懂,反而会因为害怕伤害到别人,而委屈自己。
有句话形容这两个人很合适:最善良的成熟,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今天有好几次,赵泽君都想要开口问夏语冰的下落。
不是想再续前缘,心动这种东西就像罐头,密封得再严,也是有保质期的,更不是因为周媛媛说夏语冰现在有众多追求者,为了面子尊严故意不开口。
感情这两个字包含了很多,男女情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没了心动,许久未联系,不代表就完全忘了这个人,那半年亲密相处留下的感情依旧在心里。赵泽君有时候也会想,这个有故事的女同学,现在过得怎样,还会不会像当初那样,会莫名其妙的忧伤起来。
不过惯性的力量是强大的,毕业之后没联系,上了大学没有刻意去打听,第一次和周媛媛联系的时候也没有追问,习惯成自然,也就没再问了。
虽不见面,遥祝安好吧。
省艺校离着科大有三四公里,赵泽君这学期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身体着实不错,放空大脑,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前方赫然就是科大的大门。
回到家掏钥匙开门,小黑难得没有叫唤,进门一看,一个穿着高龄毛衣的窈窕的背影对着自己,蹲在沙旁喂小家伙吃牛肉条。
“回来了?”苏昀回头冲赵泽君轻轻一笑:“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恭喜财!”赵泽君说完,自己先笑了,这个祝福话好像太口水了点。
苏昀把牵引绳套在小黑前半身上,牵着狗绳站起来,“我带它到楼下遛遛,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上来?”
“要不,做点饭吃?”赵泽君看看墙上的挂钟。
“你爸妈不是不是来了嘛,怎么不去陪他们吃饭。”苏昀穿上呢子大衣,一边自顾自的说:“过年买不到什么菜,我就有什么买什么了啊。”
“好。”
大概是上辈子一个人住久了的缘故,赵泽君这辈子性格也挺独的,陪着老爸老妈没几天,就觉得还是一个人回到这个小房子来自在。
家里开了暖气,坐了一会就犯困,又一次在沙上眯着了。
睡了一会,就听到一阵咯咯咯,汪汪汪的鸡飞狗跳声,睁开眼一看,苏昀一手拎着只老母鸡,一手牵着狗,用肩膀顶开了门,进门后转身把狗拉进来,穿着长靴子的小腿蛮灵活的一挑,又带上了门。
“学校门口遇到个农村老太太,卖自己家养得老母鸡,我看她一个人在风里冻着挺可怜的就买了,晚上烧汤吧。”苏昀拎着鸡去厨房。
“好……嗯?”
看着这只鸡,赵泽君脑子里过点一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2oo3年,全国疫情大爆。
鸡让赵泽君想到了禽流感,继而又联想到了**。
早在02年,沿海和部分内地城市就已经出现了**病例,并且死了人。但最初由于种种原因,消息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媒体也刻意的避免大幅报道,尚未形成全国性的恐慌。
直到03年首都出现第一例输入性病例,终于引起了高度重视,继而蔓延到大部分内地城市,爆发了大面积的感染疫情,终于引起了全民恐慌,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封校,以前热闹繁华的地带,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幸运的是感染毕竟是极少数,赵泽君身边的人,倒是都平安无恙。
这一下记忆全部‘唤醒’了,上辈子封校,为了避免学生太过闲极无聊,学生会组织了不少活动,‘斗地主大赛’就是其中之一,一部分发烧发热的科大学生被隔离,传闻学校好像还有人真的染上了**丧命。
“怎么了?”苏昀奇怪的看着忽然呆住的赵泽君。
“哦,没事。”赵泽君摆摆手:“挺好,吃鸡挺好,我妈就经常烧鸡汤给我喝。”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鸡汤有营养。”苏昀点点头,拎着鸡走进厨房,小黑晃着尾巴跟了进去。
赵泽君也摇头晃脑的跟进厨房,撸袖子说:“我来杀吧。”
“不用,你把它牵出去就行。”苏昀用脚尖对着小黑虚踢了一下,赵泽君咧嘴一笑:“得,我跟狗一个待遇了。”
“那你烧点热水吧,当心烫到了。”
“哦。”
赵泽君老老实实的扮演起十九岁青少年的角色,牵着狗去烧水。
苏昀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可怜的老母鸡很快就遭了毒手,发出了‘被掐断脖子的母鸡’的悲惨叫声,嗷嗷嗷几下之后便没了声音,紧跟着是锅碗瓢盆的响动。
“老实在窝里呆着!”丢了两条牛**进狗窝,趁着小黑钻进去的机会,咔嚓一下把狗窝门给关上了,然后走到阳台上,拨通了军子的号码。
“忙不忙?”
军子也没说忙不忙,直接说:“哥,什么事?”
“这样,你现在立刻去公司,把公司的小面包开车,去市里药房买板蓝根冲剂和消毒液,能买多少买多少。不要走公司账,我来报销。买好之后,一部分放公司,你家我家姜萱家里,各自留几箱。哦对了,再买几箱白醋。”
“好。”军子不问为什么,应声就办。
虽然上辈子身边没人得**,买点板蓝根储备起来总不是坏事,省的恐慌一起,有钱都没处买。家里还好办,毕竟就父母两口人,可公司人太多,尤其是泽建公司,人多不说,大部分人还要整天朝外跑呆在工地上,接触面太大,有必要提前预防。
再说了,板蓝根这玩意是百灵药,有病治病,没病当糖水喝。
白醋也是一个道理,有病治病,没病烧菜……消毒杀菌效果很不错,小时候感冒,每次老妈都把大铁勺子在火上烤得火热,朝里面倒点白醋,让赵泽君去闻蒸发出来的酸气。
最恐慌的那段时间,曾经出现过一瓶白醋1000块钱的天价。
“买那么多板蓝根干嘛?”
在阳台上打电话,苏昀还是听见了,吃饭的时候问赵泽君。
“沿海那边有**,听说已经朝内地蔓延了,板蓝根和白醋都是杀菌的,买点预备着。”赵泽君说。
“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去校医院,还听几个医生聊起来这个事呢,似乎死了几个人。”
“宁可信其有吧。”赵泽君盛了一碗汤,看似不经意的说,“对了,好像不止咱们国家有疫情,澳大利亚也有病例。”
苏昀两道淡淡的眉毛立刻就蹙了起来,放下了碗筷,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用英文和对面说了几句,又改成中文。
她前夫带着孩子,移民到了澳大利亚。
赵泽君放下碗,到阳台上抽烟。
过了快二十分钟,苏昀挂了电话,赵泽君才重新走回客厅里。
“别再说谢谢了。”赵泽君见苏昀要张嘴,挥挥手笑道:“你要是总说谢,你做这么一大桌菜,我也得谢你。咱们谢来谢去的,没完了。”
苏昀抿嘴一笑,“嗯,我把汤重新热一下。”
望着穿着高领毛衣小皮靴的窈窕背影,赵泽君恍惚了一下。
算了,不想太多,有个同龄的漂亮老师帮着做饭,偶尔聊聊天,总不是坏事。
……
时间过得飞快,还来不及沉溺于晚睡晚起,混吃等死的幸福状态,年就过完了,正月初十,爸妈回家,送站的路上,赵泽君特意叮嘱接下来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有事没事就喝点板蓝根……老妈周娅本就是个注意卫生保养的讲究女人,再加上**的信息已经传到了内地,没费多大功夫就说服了父母。
同时通知了姜萱,这小子比较固执,赵泽君没有动之以情行之以礼,直接用行政命令。
“从过完年开始,我把公司的饮用水都换成板蓝根,让保洁整天用消毒液拖地,总行了吧!”
“我看行!”赵泽君咧嘴一笑。
泽阅公司正式上班那一天,员工们发现办公室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还多了一项福利:每人每天一包板蓝根冲剂。
赵泽君把日照和宋云单独叫到办公室,开了个碰头会。
**疫情,对于泽阅公司,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实际上,绝大多数网络公司都在这场疫情里受益匪浅,人们减少了出门的频率,窝在家里总要有事可做,造小人毕竟太辛苦,营养跟不上,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用来上网。
阿里巴巴的c2c业务,也就是淘宝,以及国内众多的快递行业,正是从03年开始爆发。
淘宝什么的,赵泽君不指望,他没有电子商务的积累,为了做电子商务而做电子商务,只能是强撸飞灰烟灭的下场。
还是那句话,一个产业的兴起,仅仅依靠最初的创意是远远不够的,淘宝之所以崛起原因很多。马芸团队之前多年的b2b业务积累,对行业有着深刻的理解,这是内功,获得源源不断的大额注资是动力,国家大力普及个人网络以及之前几年大批员工下岗,这是政策顺风车。
至于这场**,则是淘宝的天命所归。
天即有命,我便不争。
赵泽君有自己自己的优势,之前网络小说积累的大批同质性用户,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也是他这一年多努力积累下的成果。
天虽有命,人亦有力。
顺应天命而发人力,则如有神助。
把宋云和日照叫进办公室之后,赵泽君站起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宋云日照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开会关门很正常,总不能说三个领导在办公室里说话,结果整个公司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赵泽君的神情,似乎有些慎重,一副‘密议’的架势。
日照瞧瞧宋云,宋云跟着赵泽君时间久,没那么多顾忌,压低声音问:“赵总,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这倒是没有。你们坐。”赵泽君挥挥手,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知道吧?”
宋云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在网络上完成的,早就在网络上看到了**的相关信息,日照虽然上网略少,但他经常各地洽谈业务,和各色人等打交道,信息渠道不比宋云少,两人同时说:“听说了。”
“网上传,沿海那边已经出现了不少病例。”宋云说。
赵泽君嗯了一声,才说:“我专门上网查过一些资料,**的传染性很强,治疗难度大。”
“哦我明白了,难怪公司开始发板蓝根了,保洁每天都喷消毒水。”宋云恍然。
“我过年从沿海那边回来,当地随处可见带着口罩的行人,听说有几个城市,板蓝根已经开始涨价了。”日照点点头:“赵总有先见之明,公司人多,的确应该提前预防。”
这两个人都是顺着赵泽君的话茬在接,可心里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说道**,泽阅和**有什么关系?泽阅又不是医疗机构,充其量,无非是做好人员预防和日常公司消毒,避免感染。可这也用不着把他们两个找来,关上门密议吧。
赵泽君笑了笑,说:“也不用太紧张,毕竟现在医疗条件发达,不太可能出现中世纪黑死病大面积私人的情况,合理预防就可以,咱们内紧外松,也不要搞的太紧张人心惶惶的。”
顿了顿,正色问日照:“你从沿海出差回来,觉得这次疫情,有没有可能蔓延到内地?”
日照沉吟片刻,“不好说,但是我和沿海当地人聊天,普遍存在着担忧,很多人都不太敢出门了。当地政府也已经采取了措施,听说只要是发热去医院,不管是不是**,立刻隔离。”
看了看宋云,对赵泽君说:“赵总,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未雨绸缪,不管有没有可能,做好应对总不会错。”
赵泽君点点头,这样一来,**可能大面积蔓延,就不是他赵泽君一个人的神预测,而是综合了沿海实际情况,泽阅高层集中讨论得出的结果了。
被赵泽君引导到这个地步,日朝率先明白了过来,疑惑的说:“赵总,你说的准备工作,不仅仅是公司人员的健康预防吧?**传染性很强,一旦出现大面积疫情,老百姓肯定会减少出门频率,尽量呆在家里,到时候……”
“到时候,肯定会有更多的人上网打发时间,而看小说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之一!”宋云紧跟着接口,一拍大腿:“对啊,这是咱们公司壮大的好机会!”
“不错,不光是网络小说,很多网络产业都会因此受益,咱们可得把握住了。”赵泽君说。
日照悟过来之后,忽然摇头苦笑了一下。按理说他都是从沿海疫区回来的,应该更敏锐一些,要不是赵泽君提醒,他根本都没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来想
“大势所趋,就是咱们什么都不做,网站业务也会因此增长。”
赵泽君摆摆手,说回正题:“日照,接下来你把主要精力,放在宣传上,必要的时候,可以花钱投放实体广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网络宣传。至于周边业务,比如出版,暂时放到二线工作上,只要泽阅壮大了,周边业务会主动找上门。另外,可以进行一些优惠活动,返还泽阅币的活动吸引读者……”
“好的。优惠的最大幅度是多少?”日照顿了顿,说:“返利少了吸引力不大,太多了网站要贴钱,我个人认为控制在10%到15%左右效果最佳,也就是充值100泽阅币,返利十到十五泽阅币。”
“嗯。”赵泽君嗯了一声,却不置可否,没有给出明确的返利标准,而是说:“单纯返利的话,可以吸引读者多充钱,充值返利的确是一个方案。我的意思呢,还想加入一个推广返利。”
日照听出来了,赵泽君的言外之意,其实是说,他刚才所谓的‘优惠活动’指的并不是充值返利,至少主要的意思不是。
这位教父先生又有新主意了。
“推广返利?赵总您具体说说。”日照很配合的问。
“宋云你们技术组开发个推广链接的功能,每个注册用户,都分配一个独一而无的推广链接,这条链接的指向咱们泽阅首页,上网的人可以点击这条链接,进入咱们泽阅。”
赵泽君把后来很常用的推广积分这一套用在了宣传上。
只要有人点击了推广链接进入泽阅中文网并且注册账号,发布链接的读者账号就能得到一定数量泽阅币的奖励,如果对方不仅注册了账号还充值,那么发链接的人,还能按照对方充值数额,获得更多的奖励。
日照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比单纯的充值返利更能吸引人!经常上网的网民肯定都有自己常去的q群、网络论坛之类的地方,随手发一条链接,一毛钱不要花,就能有一定的回报,要是推广得勤快的,返还的泽阅币说不定都能足够看正版了。再者,如果**真的蔓延到内地,网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每天花上几个小时做推广,说不定还能小小的赚一笔。”
“等于是利用了网络网状高速传播信息的能力,让现在泽阅的所有用户,帮助咱们进行宣传,一传十,十传百,以咱们泽阅目前的读者基数来看,一旦推广,效果非常惊人,完全不弱于在主流电视台花大价钱做广告。”宋云说。
“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做网络经济的,当然要利用网络优势。”
赵泽君点点头:“至于具体返利多少,目前暂定推广一个注册用户,返利二十泽阅币,也就是两毛钱,如果推广用户充值了,则返利对方充值的5%。宋云你配合下,尽快让技术组把功能模块做出来……嗯,日照,你有什么问题?”
留意到日照的眉头飞快的皱了皱,赵泽君停下话语,转而问日照。
赵泽君见日照忽然飞快的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异议,于是主动开口问道。
“赵总,推广返利大方向上绝对正确,我就是担心,会不会出现读者自己推广,自己注册的情况?”日照说。
“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赵泽君冲日照哈哈一笑,然后目光微微一转,面向宋云说:“这就需要你们技术方面来解决了,推广链接想要成功,必须保证两点:第一,要能够识别推广链接是谁发的,以便给予对应账号奖励;第二,要识别新注册账号的ip段,同一个地址注册的不计在奖励内,包括断线重连更换地址也要考虑到。”
“这个难度不高,可以实现。”宋云道。
“另外,在推广的时候要事先说明,这次的优惠返利活动是有时限的,活动结束后,不会再有这么大的优惠力度。”
日照微微一愣,纳闷说:“这个活动公司根本一毛钱不花,给出的返利越多,说明咱们赚得越多,为什么要设定期限呢?”
“日照你还是太实在了。我说‘有时限’,但并没有说‘设定时限’嘛。”
接着说:“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这个活动一直存在,就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有的读者介于可推广和不推广之间,今天账上还有不少书币,说不定就不推广了,一天两天,习惯成自然。反过来,给他们增加紧迫感,可以催着他们尽快推广,也是习惯成自然。要知道,**就算蔓延到内地,也不可能持续好几年,我估计最多就半年时间,这半年是推广的黄金时间段。况且,网站的读者构成中,真正非常缺钱要靠着推广返利才能看正版的读者,和根本不缺钱的大款,毕竟都是少数,绝大多数读者,都是刚才我说的那一类中间层。这个‘时限’就是为了在这批人身后推一把。”
其实还有个原因,赵泽君现在没说。
行业内有两家网站并立,泽阅要靠着推广来吸引人气。如果有一天,,只剩下泽阅一家独大,就不存在高额返利的必要性了,读者没有其他的选择性,到时候推广的重要性会大大降低,预先为将来留个退路。
至于具体的返利金额:新注册用户返利20泽阅币,充值返利5%,赵泽君说留了余地的,推广返利措施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可言,也不存在保密可能,早晚要被其他网站跟风学去,到时候,可能又会有一场新的价格战,靠提高返利吸引读者。
日照负责的这一块说完,接下来是宋云的技术片。
小说网站已经走入正轨,技术上主要是维护和升级改版,相对比较轻松,乘着**的机会,赵泽君准备研发点新项目出来。
**期间学校封校虽然只有两三个月,可**带来的恐慌影响前前后后长达一年多,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都不太愿意出门,这是网络产品发展的最好时机。
至于到底开发什么,赵泽君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有几个待选项,可以到时候根据具体情况来定。
无论开发哪个项目,都需要人手,而且技术难度比网站要大得多。
所以要提前招人。
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一旦**到来,泽阅很可能会出现‘用工荒’。
泽阅发展的速度太快,人员上始终捉襟见肘,而且大部分员工都是学生兼职,**期间各大高校封校,很多一部分骨干员工未必能按时来上班,人才市场也冷冷清清,等到全国恐慌到来之后再去招人,难度太大。
都说完之后,宋云单独留下来,对赵泽君说:“赵总,过年期间,咱们学校的李明然教授给我打了个电话,想请你和他一起,录制一档关于网络小说的网络节目。”
李明然,这个名字很熟悉,稍稍想了一下,赵泽君记起来了:他的java语言就是李明然教的,当然,大多数时候也是在翘课。
大二还有门算法课听说也是李明然代课。
李明然四十岁出头就评上了正教授,可以算是‘年轻学者’;由于计算机学属于现代化前沿科学,和实践紧密联系,李明然不像传统的老科学家一样,皓首穷经只顾埋头做学问,反而经常参加各类商业、社交活动,在媒体上频繁露面,在科大的教师队伍中,是个名人。
即做学问,又捞钱。
赵泽君挺喜欢上李明然的课,这类老师一般不卡学生,上个学期java课程一大半都翘了,最后跟着复习了两节课,混了个60分。
上次网易有一档关于网络小说的节目里,李明然就是嘉宾,赵泽君还看过这期节目,对李明然有个观点印象很深:对方认为,泽阅和起点之间,必然会有一场决定行业垄断地位的霸主之争。
观点未必完全正确,但大方向没错。
赵泽君和李明然联系上之后,才知道这次采访是网易的一档网络财经节目提出来的,想要邀请赵泽君作嘉宾,李明然是科大老师,赵泽君是科大学生,于是就通过李明然。赵泽君本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李明然不太摸得清这位年轻创业者的心思:现在的成功创业者,一类特别招摇,一类特别低调,不愿意在媒体前露面,所以他又辗转通过了宋云联系赵泽君。
宋云最初组建的技术组中,有个研究生,就是李明然的学生,技术能力很强。
网易的这个财经栏目影响力平平,要不是之前连续报道网络小说,赵泽君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节目,上与不上,对于泽阅的宣传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赵泽君倒是愿意和李明然打打交道。
李明然就在学校,赵泽君邀请对方来泽阅参观,现场拍了些照片作为素材,答应抽个时间去接受采访。
拍完照片之后,李明然和赵泽君在办公室里喝茶,李明然笑道:“赵总,这个采访嘛,我也是受朋友所托,他们的主编跟我是同学,磨不开面子。我知道你平时忙,时间你自己掌握。倒是网络小说这个行业本身,咱们可以当成一个新的课题来进行学术研究讨论。”
闻弦而知雅意,赵泽君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点另外的意思,想了想,说:“李教授,如果之后的研究需要相关资料,我们泽阅一定全力配合。泽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和学校、老师们的关心也是分不开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李明然哈哈一笑:“赵总太客气了。不过,还真有个事,希望赵总帮帮忙。”
和李明然聊了一个下午,最后达成了几个协议。
赵泽君作为第一赞助人,个人资助李明然实验室的人工智能机器人项目,在实验室没有产生重大的科研成果之前,金额暂定为一年二十万。
一旦产生了重大成果,这个价钱还得再谈,在等同条件下,甚至是略微下风的情况下,依然选择赵泽君为第一资助人。
李明然本人受聘为泽阅的技术顾问和名誉副总经理,为泽阅提供技术和社会资源支持。
赵泽君和李明然的实验室合作,李明然的研究生可以来泽阅实习兼职,享受泽阅的正式员工待遇,泽阅向李明然和其实验室开放各类论文所需资料,并提供指导。实验室的研究力量,在确保国家和校方的任务课题的前提下,优先投入到赵泽君的项目中。
此外,赵泽君还向实验室投放了第一个课题,和先期的二十万启动资金。
加上资助人工智能项目,李教授来了一趟,赵同学花出去四十万。
这四十万赵泽君花得很开心,他不怕花钱,赚了钱不知道怎么花才是大麻烦。
和李明然的实验室合作,彻底解决了赵泽君技术力量薄弱的问题,李明然本人就是国内知名的软件专家,手下带着一批专业能力很强的研究生,背后依靠科大的正题资源,研发力量雄厚。
哪怕和目前国内几个大公司的科研团队相比,这个团队在技术上都毫不逊色,唯一的差距,可能还是行业经验,开发者对市场和行业的理解不同,会直接体现在软件功能上。
团队不懂,赵泽君懂。
李明然本人和科大很多重点领域实验室,也都有往来,在行业内有一定的名望和人脉,在必要的时候,这些都能为赵泽君所用。代价就是一年的顾问费用,不算少,比李明然的当教授的本职收入还要高出一截。
赵泽君知道,用不了几年,大学里的那些老师脑子都开始活泛了起来,纷纷在外面搞项目做工程,那时候再想招揽李明然和实验室,四十万恐怕就不够看了。
实验室里这批硕士博士,将来会也会成为赵泽君手头的科技预备人才,条件一旦成熟,把参与过项目的优秀学生收入旗下,让实验室成为未来手头科技力量的孵化池。
当然,目前说这个还早了些。
最后一点,人工智能本身的确是有前途的行业,从长远角度出发,投资科技也许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人回报。
具体的合作方案还要细谈,今天是来不及了,和李明然约定了时间,然后相互告别。
按照原定计划,开学之前,赵泽君还给自己安排了一项工作。
联系老牛,上门拜访一番,顺便去合作的长生药业厂现场观摩。
**到来,药业是个机会,治疗**的药赵泽君研发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治,可现成的一个药厂,在**里毫无作为,实在太可惜了。
生产不出药,总能做点别的东西。
顺便和老牛拉拉关系。
最近总是被人拉投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别人来注资自己,钱多得没处花的煤老板老牛是个不错的金主。
一个电话打过去,老牛这次终于把自己的名字念对了!
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听这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老头叫自己赵泽君,赵泽君居然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
土豪老牛像极了中国的传统地主老财,固执的认为哪里都没有家乡好,尽管钱赚得海了去,可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御河县的老家,在当地盖了个大房子,带着五个老婆和一大家子人,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这两年老牛迷信养生学,乡下山清水秀,他更不愿意来污染严重的大城市了。
赵泽君对此嗤之以鼻,别的地方农村环境好他相信,御河县四周全是煤矿,整个苏南省有五分之一的煤都是御河县周边生产的,几十年下来,挖煤、烧煤、洗煤整个县和上面市里的经济腾飞了,培养出像德源集团这种县里供着,市里捧着的畸形大企业,但环境早就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赵泽君知道老牛的心思,标准的地主老财,守着自己的财宝。
去御河县之前,赵泽君先回了趟宜江市,去古玩市场找沈炼。
第一次上门不好空手,一般礼物老牛看不上眼,送了不如不送,沈炼这里经常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找见适合送两三岁小孩的玩意。
最好是石头之类的。
巧了,沈炼手头现成就有。
难得沈炼店里居然有客人,看见赵泽君出现,沈炼面无表情的冲他点点头:“你先坐。”
“你忙你的。”赵泽君背着手随意在店里晃悠,几个货架上,摆放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也不知道真假。
沈炼和那个客人讨价还价,最后把一枚袁大头买了八千七。
冤大头顾客付了钱,拿着袁大头乐呵呵的出了门,沈炼转身掀开帘子进了后间,没多久,拿了个盒子出来,递给赵泽君。
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通体好像鸡蛋黄似的小石头,三公分左右长短,有点像琥珀,但不透明,用丝绦穿着,是个挂件。
摸了摸,挺温润的,不冷不热,不软不硬
“羊脂玉?”随口说。
沈炼翻了个白眼,“什么羊脂玉,老蜜蜡。”
“哦哦哦,蜜蜡,我听说过。”
蜜蜡其实就是琥珀的一种,不过比琥珀更稀少,琥珀透明,蜜蜡不透明,是经过琥珀二次石化凝结而成。真正的老蜜蜡价比黄金,赵泽君上辈子认识个土豪,手里就成天把玩着一串蜜蜡。
要是送这么一块金子,老牛也未必看得上眼,而且太俗气,蜜蜡就不一样了,不光稀有,还带着点文化色彩。
土老板暴发户就喜欢文玩!越没文化越喜欢。
“真货吧?”赵泽君问。
沈炼打了个盆水,把蜜蜡朝里面一丢,明明是块石头,却浮在水面上。
赵泽君一乐:“这挺有意思。老沈,你跟我说说,这东西有什么好处,我也好向人家介绍。”
沈炼把蜜蜡从水里取出来,用毛巾擦拭,一边说:“好看就不必说了,蜜蜡一年四季的温度都是恒定的,适宜佩带。从药理学上来说,蜜蜡里面含有矿物质,长期佩戴药性能够被皮肤吸收,有助于血气畅通,缓解衰老,促进睡眠,要有有骨质疏松关节炎也有一定疗效。不过你即然是送小孩”
他把蜜蜡重新装回盒子里,才继续说:“就强调两点,一个是安神醒脑,稳定睡眠,让人感到心情愉快,有的小孩哭闹不止,带上之后会有明显效果,从小就佩戴的话,里面的矿物质对小孩长身体是有好处的第二个呢,红玉髓、蜜蜡、砗渠、珍珠、珊瑚、金、银,佛家七宝,蜜蜡就是其中之一,从古至今都是吉祥之物,被认为有很强的灵性,带人进入智慧的境界,还可以避难消灾,驱邪避鬼,不干净的东西进不了身。”
“哎这个好!”
赵泽君对蜜蜡的药用功能不太以为然,毕竟就这么一小块石头,就算真的有药用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况且影响人体健康的因素很多,谁也不能确定身体好了,就是蜜蜡的作用。
至于后者,佛家七宝,驱邪保平安,这跟老牛孜孜不倦研究的长生不老有异曲同工之妙嘛,送他宝贝儿子正合适!
“这玩意不会有味道吧?”拿起来闻了闻,还好,没有任何异味。
两三岁的小孩,呼吸道太脆弱,任何异味都会影响嗅觉发育,甚至引发疾病。所以小孩一般不带有刺激性味道的饰品,更不能在婴儿房间里点熏香。
“这是琥珀,经过几千万年的沉淀,肯定是有很特别的气味的。不过人闻不到,除非你长了一副狗鼻子。”沈炼说。
“行我要了,多少钱?”赵泽君收进荷包。
“拿去玩吧,送你了。”沈炼说。
“啊?”赵泽君一愣,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蜜蜡,“老沈,我送人的,钱不是问题,你千万别给我弄假货。”
“我这个店子准备盘出去,这边生意不做了。以后也不定能不能再见,当个念想吧。”沈炼难得挤出了一丝笑。
赵泽君本来想问怎么好端端的不做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沈炼这家伙的背景太复杂,少搀和为妙。
点点头:“那就谢谢老哥了。你收了生意将来时间就多了,有空到省城来,我招待。”
御河县在苏南省最西边,从地图上看紧贴着省边界县,解放前只有不到两万的人口,是出名的贫困县。
人虽少,却民风彪悍。地理位置特殊,在三省交界的地方,颇有些三不管的味道,据说从明朝开始,这里的老百姓白天拿锄头耕地,到了晚上,放下锄头拿起大刀,三五成群结伴出门改行当起了劫匪,专门抢路过的客商。明清民国三代,徽商、浙商饱受其害,御河县成了全国有名的土匪之乡。
民风彪悍也它好的一面,御河县的人胆子大,不怕死,出土匪,同样也出将军,解放战争和抗日战争里,这个县先后出了七个将军,被誉为将军县。
解放后,真正的将军们都在各自的军区安享晚年,将军县留下了名气之外,还是穷得叮当响。
新社会里,连抢劫的勾当也干不成了,只能在农闲时期结伴出门要饭,又成了有名的讨饭县。
直到李四光带着一批人全国各地找煤矿,在苏南省发现了几处大煤矿,御河县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曾经有过‘辉煌’的小县才再次焕发了生命力。
赵泽君先坐车去县城,然后转车到老牛家,再跟着老牛去不远的药厂。
车到用时方恨无,这时候才感觉到还是有辆自己的车方便。
刚进县境,一路上很强烈的感受到了‘煤’在这里的地位,从高速出口开始,省d县道两边,几乎所有的广告牌,都是和能源相关,坑坑洼洼的泊油路上,随处可见空着的或者拉满煤的大卡车呼啸而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县城的空气都是灰蒙蒙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像每个人都没洗脸,风尘仆仆,连在路上行驶的轿车,都好像是从时间隧道里钻出来的,蒙了一层灰。
老牛就住这种地方,他妈的还想长生不老?做梦呢吧!这破地方,给老子建皇宫老子也不会来住。
老牛嘴臭归臭,做人还是很场面的,知道赵泽君要来,专门派了司机在县城等他。
“这车是德源集团的?”赵泽君坐在奥迪上,随口和司机闲聊。
第一眼看到这辆车他还有点不确定,因为车子挂得拍照明显不是老百姓能用的。
司机很风轻云淡的说:“县里的车队全是牛总赞助的,我们公司的车也挂县里牌照,出出入入的方便。”
“牛。”赵泽君笑道。
离k县城,司机在县道上一路开到**十公里,完全把路上的限速牌当成空气。
到了老牛的家,赵泽君才知道,自己还是把老牛想得太简单了。
老牛的家,压根就不在县城里,也不在煤矿区,而是在距离御河县有四五十公里的山里,周边山清水秀,愣是在山里炸出了一大块平地,盖了一间占地好几十亩的庄园。
庄园旁边就有个停车场,大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只一人多高的青铜狮子,赵泽君还没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大狼狗的叫声。
门口有个值班岗亭,两个介于保安、保镖和混混三者之间的壮汉在里面打牌,司机道明来意和赵泽君身份之后,一个壮汉打了个电话,没多久,电动大闸门开了,出来个中年妇女。
“牛总在后面钓鱼,赵先生您跟我来。”
“好,谢谢。”
跟着中年妇女走进庄园,迎面就是一个能当泳池的喷泉池子,两边两排三层的楼房,中年妇女介绍说,这里是牛总平时办公的地方。
这两排不算太豪华的楼,大概才是德源集团真正的核心所在。
前面是办公区,后面就是生活区,一路上穿过好几个院子,颇有些苏州园林的风格,用围墙隔成了一个个单独的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独栋的小别墅。牛胜利的五个老婆,还有家族的核心人物,就住在这里面。
还有一栋楼,据说住的都是佣人,厨师、保安等等。
走到庄园的最后面,赵泽君一下子愣住了。
居然有个小型人工湖,湖边上停着三艘游乐园里经常看见的小汽船,一条长廊从岸边直接延伸到湖中心。
湖中心的小亭子里,牛胜利在钓鱼,一个面容姣好身材更好的小少妇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个大胖小子。
“牛总,赵老板来了。”中年妇女上前轻声说。
牛胜利‘嗯’了一声,专注的看着水面。
赵泽君走过去,冲抱着小孩的漂亮少妇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叫了声牛总,蹲在牛胜利的边上,看他钓鱼。
“来了正好,在我这住几天,我跟你好好聊聊长生药的事。你叫人去给他拿个凳子来坐。”后面一句话是和小少妇说的。
“嗯。”小少妇一脸婉约的应了一声,抱着孩子转身走到带赵泽君来的中年妇女跟前说了几句什么,没多久,中年妇女就拿了个小马扎来。
“谢谢嫂子。”赵泽君接过马扎,冲小少妇点点头,然后把准备好的蜜蜡掏出来,“给小孩带着玩。”
“谢谢。”少妇道了声谢,却没接,望向牛胜利。
“嫂子?你五个嫂子都在前面打麻将!”老牛转过头来,哈哈一笑,“这是保姆兼职秘书。”
这把赵泽君给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这也太浪费了,多漂亮一小妞,要脸有脸,要胸有胸的,居然用来当保姆。
牛胜利放下鱼竿,从‘保姆’手里把胖小子接过来包着,胖小子咿咿呀呀的叫“爸爸爸爸”,牛胜利乐得满脸都是褶子,说:“不过也没叫错,上个月就变成你嫂子了,等过完年我给她娶进门,那就是正式的六嫂子。到时候有空过来喝喜酒。”
保姆红着脸在老牛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说什么呢你!”
“行了行了,你去跟她们打牌去吧。”
未来的六嫂子冲赵泽君笑了笑,转身扭着小蛮腰一摇三晃的走了,赵泽君回头看了眼,说:“牛总,你这都第六个了,要保重啊,房中术弄多了,影响长生不老。”
“你少扯淡,女人都弄不了,还要长生不老有个屁用。东西拿来我看看。”牛胜利随手把蜜蜡拿过去,在手里把玩几下,“这东西品相不错,听说还能辟邪是吧?”
赵泽君晒然一笑,自己之前做得那点功课全没用上,人家老牛就是开矿的,对矿物质比自己懂得多。
牛胜利把蜜蜡给胖小子挂上,逗弄着说:“说,谢谢叔叔。”
赵泽君心想这都什么鬼辈分,我叫你家小六叫嫂子,你儿子叫我叔叔?
胖小子也有两岁多了,早就会走会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蜜蜡嘻嘻嘻直笑,黑亮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赵泽君,就是不说话。
“不错不错。”牛胜利满意的说:“我跟你讲,东西好不好还在其次,关键是投缘。看来我这儿子,跟这块蜜投缘。你说巧不巧,我儿子小名字就叫牛石头。”
“不会吧,这么巧?!”赵泽君一脸意外。
意外个屁!
过上十几年,苏南省谁知不知道德源煤矿的少东家,有个挺搞笑的小名:石头。
在未来苏南省的纨绔圈子里,牛石头那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也号称牛三黑:人黑、心黑、手黑。
2015年,年仅15岁的牛石头和当时一位全国知名的二代公子,为了女明星,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对方在微博上给他起了个响当当的外号:牛煤球。
蜜蜡的光泽看上去很诱人,牛煤球……哦不,牛是石头,牛石头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抓住蜜蜡,笑呵呵的就要朝嘴巴里塞。
赵泽君吓了一跳,牛胜利却无所谓的说:“没事,小孩把这东西含在嘴里有好处,你自己要是还有,每天用它泡杯水喝,时间久了,保证你半夜不起夜。”
赵泽君很鄙夷的想你不要以己度人,我才多大,都像你,五六十了还找小六子?
老子人帅肾强没女朋友,从不起夜!
老牛太胖,抱了会小孩就有点累了,换了一只手,问赵泽君:“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和王炎都一样,从来没把长生不老药当成个正经事来看,今天怎么想起来专门过来一趟?”
被老牛戳破心事,赵泽君嘿嘿一笑。
别看这个老秃子醉心长生,平时一副脑细胞不太够用的样子,可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一手创立了这么大的德源集团,要是把他当傻子,那才是真傻子。
“牛总,**您知道吧?”赵泽君说。
“知道啊,南边已经死人了,看这势头,内地也逃不掉。”
仅仅说了一句话,老牛就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赵泽君的来意,“怎么,你有治**的药,想让药厂生产?”
“没有。”赵泽君摇摇头。
老牛扫了赵泽君一眼,淡淡的说:“你要是真有办法,我让药厂全力支持,研究出来治**的药,不光是天大的财源,还是一场天大的功德。到时候无论是赚钱赚名声,都亏待不了你。你年纪轻轻的,眼光放远点,要是只想着在药厂只有5%的股份,眼皮子太浅,做不了大事。”
“真没有,和股份也无关。”
“那你说个屁!”老牛一翻白眼:“赶了上几百里路过来,就是为了给我儿子送份礼?这马屁拍得太过了吧?”
饶是赵泽君习惯了老牛的说话风格,本人的涵养也足够好,可还是被他气得一愣一愣的,郁闷说:“牛总,你能不能稍稍给我点尊重?”
“尊重?你啥时候赚到一个亿,我就给你尊重。小屁孩子,钱没赚几个,脸倒是不小!”老牛无所谓的说。
赵泽君实在是被老牛搞的没脾气,泄气说:“额……牛总,咱们说正事。我来找你,的确是和药厂有关。”
“你不是说没药嘛?”
“没药能治,但不是说没生意可做。长生不老药不是一天两天能研究出来的,药厂总不能让它就这么搁着吧,要是能利用这次**把名气打出来,以后赚钱也好,研究长生药也罢,都比现在要顺利。”赵泽君说。
老牛这次没再‘侮辱’赵泽君,点点头,“你说说,什么生意?”
“凉茶。”
“凉茶?沿海那边马路边卖的?”老牛问。
“对,王老吉您知道不?”
“听说过,好像是广药集团在做嘛,在沿海地区卖得还不错。”老牛不解,问:“凉茶和**有什么关系?”
“凉茶里是含有中草药的,其中好几味主要的成分,和板蓝根相同。”赵泽君加重了语气说:“现在市面上盛传,板蓝根有预防**的奇效,可我听说,沿海地区由于**盛行,药店里的板蓝根都已经断货了。”
“我说味道怎么那么像呢,哦,你是说,药厂自己研究出来一种凉茶,成份和板蓝根差不多的,然后用这个当噱头去做宣传?”
“对。放在平时,这个噱头没多大吸引力,我听在医院的朋友说,这场**目前还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法,可能会持续很久,蔓延到全国,到时候,这个噱头就值钱了。”
事实上,王老吉走红的真正原因,除了大规模投放广告的因素之外,就是趁着**的机会,利用‘清热解毒、生津止渴、祛火除湿’这十二个字,打开了全国的市场,从一个地方性产品,发展到全国。
牛胜利抱着牛石头,闭着眼睛琢磨了片刻,忽然说:“那我不如直接生产板蓝根喽。”
“问题是您能弄到批文嘛?再说了,板蓝根的利润是多少?饮料的利润是多少?一袋板蓝根能赚几个钱,一瓶饮料呢?这完全不能比!还有,要是疫情真扩大了,国家为了维护稳定,肯定要限价。据我所知,药厂做板蓝根这类的民生药物,不赔钱就谢天谢地了。”
“嗯。”老牛点点头,“你继续说。”
“再说了,板蓝根也就**这段时间值钱,而饮料不同,只要牌子打响了,就不愁销路,可口可乐,那是全世界顶尖的企业,做了几百年!”
“屁的几百年,可口可乐撑死了不到一百五十年。”老牛说。
“嘿嘿,就是那个意思嘛。做食品饮料行业,利润大,市场广阔,现在正好有个药厂,**一来,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不如试试?”
牛胜利把秃头上的几根毛捋捋,嘀咕说:“嗯,你小子倒是有点鬼主意,难怪王炎能看上你,之前我还奇怪,以为你是他的种呢。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你人比他长得漂亮,脑子也比他灵光。”
赵泽君瞄了眼岸边的青石头,有种想砸死这个老秃头的冲动。
“做凉茶,现在市面上最大的就是王老吉,广药集团的老字号了,咱们要做,就得和他们竞争。”
牛胜利自言自语说:“要不,把它买下来?现成的一个牌子,在沿海那边口碑还不错。”
“牛总,王老吉无非是一个地方性的企业,内地知道的人不多,即然要面向全国,买它干嘛啊,那得花多少钱,效果也不好。”赵泽君说。
“你有什么想法?一次性说完!”
赵泽君神神秘秘的一笑:“牛总,您听说过宝芝林嘛?”
如果没有网络、电视、电影的宣传,在沿海地区,宝芝林和名气未必比王老吉三个字更大,都是老字号。
历史上,王老吉最露脸的一件事,是林则徐题字,而宝芝林无非就是家药店。
gd人有喝凉茶的习惯,集饮料、养身饮品甚至药物为一身,当地的老药店,包括宝芝林和王老吉在内,都卖凉茶。
可宝芝林的创始人,是黄飞鸿、黄麒英父子。从六十年代的老邵氏,到后来的香港内地各家影视娱乐公司,几十年来,黄飞鸿的电影也不知道拍了多少,论在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度,当前的王老吉都被宝芝林甩了n条街。
要是没记错,王老吉出名了之后,的确出现了一家宝芝林凉茶企业,但王老吉凉茶霸主之势已成,背景又太硬,宝芝灵已经无力再去和它争夺全国市场。
在当前,无论是王老吉的知名度都仅限于沿海,内地虽然也能买到,但远远不如后世出名,距离称霸凉茶市场还有很长一段路。
相反,论品牌知名度,宝芝林反而要远超王老吉,即便等王老吉称霸市场之后,宝芝林这三个字的知名度,依旧不弱于对方。
连牛胜利这种平时不怎么看电影上网的人都知道‘宝芝林’三个字。
赵泽君的想法是,获得宝芝林的品牌使用权和凉茶配方。
收购只有名气,却没实业底子的宝芝林,比收购王老吉要简单的多,后者已经属于广药集团,老牛再有钱,也不至于为了非主业的‘饮料’和广药叫板。
至于配方,其实也是个噱头而已。
凉茶配方,归根结底都差不多少,王老吉口味的凉茶好喝,宝芝灵的未必就难喝,就算难喝也能加以改进。
关键还是宝芝灵这三个字的品牌效应太好了,知名度高,朗朗上口,还有些国人最喜欢的武侠色彩,用这个名字,效果抵得上花几个亿去做广告。
“整件事交给你负责,你做不做得来?”老牛问。
赵泽君想了想,摇摇头:“牛总,做实业你比我懂。需要太多的资金和人脉关系,我现在还玩不转。”
“你小子还是嫌弃股份少了吧?”老牛哼哼一声,说:“拢共就5%的股份,值不当你花大精力。”
“嘿嘿,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赵泽君笑着说:“想要把凉茶这件事做成了,最好能获得专业医疗机构的认证,证明这种饮料的确有清热祛火的疗效,如果政府和医院能帮着推广,那更事半功倍,还需要销售渠道、各类专业人员具体操作,只有牛总你这样德高望重的知名企业家才做的来。”
“我德高望重?嘿嘿。”
牛胜利干笑了两声,站起来,一手牵着牛石头,“就这么说着,先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药厂瞧瞧。”
……
午饭的时候,赵泽君终于见到了正牌的‘五嫂子’,顺带着还有另外四个嫂子,和之前接待他的小保姆,未来的六嫂子。
人多吃饭热闹,六个女人带上一个小孩,那场面简直要炸了,叽叽喳喳的从头说到尾。
老牛这几个老婆都不简单。
大老婆今年也六十多了,老太太一个,打扮的普通农村妇女没太大区别,不知道的,绝对不会把她和德源集团的当家大太太联系起来。据说这位是老牛还没发迹的时候就跟着老牛,几十年下来,老牛娶了一房又一房,这位大太太的地位始终没有丝毫动摇,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
老二年纪也不小了,四十多,给老牛霸占之前,是国内早期的空姐。
老三老四,日他妈居然是对双胞胎!
生孩子的老五长相平平,眼角眉梢有股子媚气,屁股很大,一看就是能生养的类型。
最后那个老六,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保姆,国内某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以前在老牛的企业里工作。
能把这些女人都聚到一起来,老牛也算是花丛中的人才了,但更意外的还在后面。
本以为一大堆老婆聚在一起,肯定是整天上演宫斗争风吃醋的好戏,可这一顿饭吃下来,赵泽君居然发现这几位相处的和和睦睦,骨子里还透着一股子亲近。
彻底服了,也不知道是老牛有本事,还是那位掌家大太太有手段,把一群女人管得服服帖帖的。
有次在健身房和王炎聊到老牛这几个太太,虽然从法律上来说,除了大太太,都是没名分的,可老牛早就定了规矩,只要他‘明媒正娶’的,都有一份产业,死了之后,都进牛家祖坟。
除了牛家人之外,还有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也在场,沉默寡言,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
牛胜利的心腹保镖,不知道什么名字,就听叫他‘德子’。
德子在牛家的地位看起来可能比牛胜利几个老婆都要高,尚未正式过门的小六子是没座位的,打了个招呼就到楼下去吃了,他却能上桌。
这些有钱的煤老板身边基本都有这么个角色,老板的心腹,兼职私人司机和贴身保镖,能打敢拼,真名、来历都不重要也不会有人去打听。这种人往往是老板的第二条命,第三只手。
吃完饭,老牛让德子去开车,他和赵泽君去药厂一趟,药厂距离老牛家不近,还得走一段高速。
几个女人散场,老五抱着牛石头送到大门口,见牛胜利要走,牛石头张开手臂在后面奶声奶气的喊爸爸抱,牛胜利乐呵呵的从老五手里接过孩子,冲老五说:“你跟着一块吧,抱着儿子一起去转转。”
人多,德子就选了那辆全进口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在越野车家族里,这家伙是庞然大物,赵泽君差不多一米八的身高,站在车边居然看不到车顶。
车后排上放着个儿童安全座椅,小五抱着牛石头钻进车,大概嫌这玩意占地方,随手拿起来丢到后备箱。
“嗯?嫂子,小孩坐车要用儿童座椅的,你抱着不安全。”赵泽君下意识的说。
他从2016年过来,几乎已经是习惯了。在2016年,基本所有的车型都配有儿童安全座椅接口,稍稍有点常识的人,对儿童安全椅也不陌生。
不过2003年,国内有车的人是少数,各类安全教育都是萌芽状态,还处在一个以开车不系安全带为潇洒的年代,大部分国产车连安全座椅接口都不具备,安全座椅在国内非常罕见。
欧美早就做了强制规定,必须有儿童座椅的接口,这辆巡洋舰是纯进口,按照欧美的标准生产的,估计当初老牛买车,也是买足了全套设备。
老牛挺奇怪的,把安全座椅翻出来看了看,说:“当初买车的时候,人家推荐我一起买的。我一直还以为这东西就是小号座位呢,有安全作用?”
一边说,一边拽了两下座椅上的安全带,不解问:“车上不是有安全带吗?这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干嘛?”
赵泽君无语,感情老牛一直把儿童安全座椅当作‘小孩座位’来用。
“安全带是大人用的,这么点大的小孩带着安全带,万一碰撞,安全带反而被勒断小孩的脖子。”
赵泽君倒不是矫情,换个普通朋友,对方不为小孩配置儿童安全座椅,他也不会多说,人家的孩子,父母都不操心,自己管个屁。可这牛石头是宝贝疙瘩,万一磕着碰着了,指不定老牛要发什么疯。
况且从人道角度来说,没看见安全座椅也就算了,即然看见了,赵泽君总是要提醒下。
老牛还没说话,老五先不乐意了,脸刷的就沉下来了,瞪了赵泽君一眼,冷冷的说:“要什么安全座椅?亲妈抱着,还不如一个座椅来得安全?你这什么意思嘛!”
赵泽君知道这位五嫂子是误会了,大家庭的关系很复杂,一句话注意,就可能被对方认为是在挑拨。
“嫂子,不是这么说,真碰上,你抱不住他的。”赵泽君说。
“座椅再软,能有人软?我搂着他在我怀里,万一碰上了,我这个当妈的,给他当人肉垫子!我死了他都死不了!”小五气呼呼的说。
“你少说话,人家是大学生,懂得比你多!”牛胜利挥手打断了小五,问赵泽君说:“她女人力气小抱不住,我力气大,我来抱。人肉,怎么着也比座椅软吧?”
事关宝贝儿子的安全,老牛还是很上心的。
“是这样的,牛总。惯性您和嫂子肯定都知道吧……”
赵泽君胡乱比划了一下,“车子行驶中都是有惯性的,外国有过统计,时四十公里的情况下,一个重1o公斤的孩子,会产生4、5oo公斤以上的冲击力,不管男人女人,瞬间想要抱住都不可能。石头现在不止二十斤吧?你平时开车,肯定不止时四十吧。瞬间出现几千斤的冲力,谁都抱不住。”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惯性?!我也上过学,牛顿定律谁不知道,你怎么算出来的,什么公式?”小五不乐意说。
牛胜利也是觉得很奇怪,赵泽君说得这个道理,感觉和常理明显有违。时四十公里多慢啊,坐在车里根本都感觉不到。
“这简单!”老牛伟人般一挥手,豪迈的说:“科学实验出真知!”
“怎么试?”赵泽君一愣。碰撞又不是急刹车,老牛家不可能有碰撞检测设备吧。
牛胜利冲岗亭招招手,叫来一个保安,指着停车场里一辆奥迪。
“你开辆车,系上安全带,开到4o,然后撞墙……”
保安脸一下子就绿了,支支吾吾的不答话。
老牛一瞪眼:“四十公里,你系着安全带,还有气囊,死不了!伤了算我的,另外给你一万块钱。不敢,以后就不要再我这里干了。”
保安一咬牙,“成!”
“德子,你抱个冬瓜坐副驾驶,也系上全带。”
德子一句废话没有,回去找冬瓜去了。
没多久,德子又回来了,怀里抱着个和牛石头差不多大小的冬瓜。
整个家都知道牛总要开车撞墙,大太太带着几个女人涌出来,站了一溜排看热闹。
“老牛,你别脑子热瞎胡闹。”大太太有些不悦,扫了赵泽君一眼,这不是胡闹嘛,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
“这怎么是瞎胡闹呢!以后石头要经常坐车,长大了还要自己开车,安全问题,没得商量!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
老牛挥挥手,“德子,开始吧。”
德子抱上冬瓜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保安也算是机灵,从岗亭里拿了两个摩托车头盔,自己带一个,给德子一个,上车系安全带,动汽车。
奥迪动,开到远处掉了个头,然后面朝老牛家围墙,缓缓提。
一大群人远远的盯着奥迪,四十公里实在算不上很快,就看奥迪不紧不慢的开着。
但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的,奥迪越是接近围墙,气氛越紧张。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奥迪狠狠的撞上了通体花岗岩围墙。
一瞬间冒起一股白烟,车整个前盖都翻起来了,车门打开,保安从驾驶座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然后另一侧的车门也开了,德子晃晃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拿下头盔,左右扭了扭脖子。
老牛和一群太太们呼啦全部围上去。
只见奥迪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副驾驶的方向,被冬瓜狠狠的撞了一下,出现一大片龟裂。
而那只大冬瓜,早已经面目全非,在玻璃上撞得粉碎,瓜瓤子糊满了车玻璃。
“哗……”几个大小老婆傻眼了。
小五腿一软,‘哎妈呀’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刚才要不是冬瓜,而是个孩子,现在就没了!
牛胜利铁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铁青的,狠狠的瞪了眼小五,然后看向德子。
德子摇摇头,沉声说:“绝对抱不住。再快点,内脏都能冲出来。”
牛胜利倒吸一口凉气,转头问赵泽君:“你会安装那玩意?”
“会。”
“你这个书,算是没白念!赶紧的装上。”
……
6地巡洋舰平稳的在省道上奔驰着,德子开车,赵泽君坐在副驾驶,牛胜利坐在后排左边,小五没跟来,刚才看到冬瓜碎成冬瓜泥,小娘子腿软起不来,说什么不敢坐车了,老牛让她在家好好反省。
后排安装上了安全座椅,牛石头坐在安全座椅里,抱着蜜蜡啃。
刚才的小实验把老牛一家都吓得不轻,事实证明赵泽君所言不虚,一旦生碰撞,谁抱都不管用。
大太太本来不想让牛石头跟来,可牛胜利反而一定要带上牛石头,这孩子将来是要接他的班,在社会上闯荡的,不能因为坐车有危险,就害怕坐车。
赵泽君第一次现,老牛有股子狠劲,越是难,越是要迎难而上。
但是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老牛定了两条规矩,牛石头坐车一定要做儿童安全座椅,牛家所有人开车都要系安全带。
同样的道理,冬瓜能冲出去糊挡风玻璃上,人没系安全带,同样会飞出去。
“你说这东西还有更高级的?”老牛坐在后排逗弄着牛石头,牛石头被‘捆在’儿童椅上,小手小脚乱挥,咯咯咯一阵笑。
“嗯,接口不一样,欧洲生产的最好。”赵泽君说。
“你说说,我也投资个厂子,生产安全座椅怎么样,国内好像还没有类似的厂家。”老牛似乎现了商机。
赵泽君嘿嘿一笑,不接口。
现在国内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哪怕十几年之后,也不是每对父母都知道安全座椅的重要性的,知道也未必会坐。
这和司机不系安全带,行人闯红灯,明知道墙后面有老虎还要翻墙是一个道理,知道这不对,却抱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这么倒霉的事情不会轮到我,真轮到自己头上后悔就迟了。
在国内生产安全座椅这玩意,赔钱不一定,想赚,也难。
好在一路上倒是平平安安,没有出车祸,德子开车熟练,一看也是老司机了,出县道上省道,走了一截高,下来又走山路,最后终于到了药厂。
长生药业原本是当地的一家国有药厂,后来经济不景气,老牛正好要研究长生问题,就连厂子带设备,还有地皮一起买了下来。
这地方赵泽君怎么看觉得熟悉。
要是没记错,这鸟地方,十年之后是一个温泉度假山庄,在省里小有名气,赵泽君还来玩过几次!
日他娘的老牛!老子就说嘛,这煤老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怎么会干赔钱的买卖!
药厂四周用高高的围墙围着,从外表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很破旧,墙皮脱落,大铁门锈迹斑斑,大门口边上停车棚里停着几辆自行车和摩托车,一辆小飞虎,从大门朝里面看,药厂面积倒是很大,一排排的厂房也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整整一个山坳全是药厂范围,围墙外还有一片足够当足球场的空地,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的,但明显有人工修葺的痕迹,只不过常年荒废,已经长满了杂草。
但只要钱到位,稍稍花钱休整下,这些地就能派上用场。
来的一路上,赵泽君还发现,药厂虽然地处偏僻,但交通并不闭塞,从省道下来,有一条质量很不错的的水泥路,直接通到药厂大门口,足够容纳几辆卡车并行不悖。
这条路应该是以前政府为了运输药物修建的!
这就了不得了,有了路,位置偏僻完全不是问题,老牛买了场子,这条路就等于是政府专门为老牛修得!
“多少钱买的?”赵泽君青着脸问。
看赵泽君的表情,应该是明白了这里的价值,老牛哈哈大笑,说了一个让赵泽君想要吐血的数字!
赵泽君一直拿不准老牛研发长生不老药的真正用意,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哪怕这个厂屁都研发不出来一个,光是这块地,在手里抱上个十年八年,当初买厂子的钱就能几倍几十倍的赚回来!
都是人精,哪怕真的是为了追求‘造福自己外带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理想,老牛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赵泽君瞬间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为毛老子重生不再朝前十年?!细数全世界经济发展历史,就没比收购国企更赚钱的事!
可惜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便宜,在90年代末期就已经结束,00年之后,政策收紧,该卖的也卖得差不多了,基本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老牛好像看穿了赵泽君的心思,得意说:“羡慕也没用,你要是早生十年还差不多。”
“早生十年,我比石头大不了几岁,有国企给我收购,我也有心无力。”赵泽君自我安慰说。
心平气和的想想,就算是眼前这个厂子给他,以他现在的实力想收购难度也很大。
算起来,三十万占股百分之五,老牛真没坑自己。
“走,带你进场子瞧瞧。”
在工厂里晃悠了一圈,各类设备都是齐全的,还有一条生产线,赵泽君留意了下铭牌,德国进口货,买了还不到八年。用手摸去上面的一层浮灰,设备崭新锃亮的,显然,买来之后没怎么用过。
由于工厂不开工,大部分和买厂子一起接收过来的工人都放了假。
解决工人生计是老牛买厂子的附加条件。这两年,厂子不赚钱,老牛给工人发最低生活工资,倒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开销。
按照一般套路,再过个一两年,老牛就会和当地的人事局联系,把这批人的关系转到人事局去,丢掉这个包袱。
还在厂里留守的,有一个技术组,一个看门老头,一条大狼狗。
牛总大驾光临,所有人和狗,都兴冲冲的赶过来,听老板训话。
牛石头胆子贼大,看见大狼狗一点儿都不怕,小手指着狗,兴奋的“抖抖抖”的只叫唤。
“这狗咬人不?”老牛一看儿子高兴了,也顾不上布置任务,把技术组丢一边,问看门老头。
“在外面咬,在厂子不咬,我在场它知道是自己人。”老头说。
牛胜利斜着身子挡在儿子和狗之间,拉着牛石头的小手,在大狼狗脑袋上摸了一把,大狼狗果然很温顺,伸出大长舌头,冲着小胖子哈哈哈只喘气。
“大斗大斗,骑大斗!”牛石头口齿不清的直拍手。
老牛见的确没危险,拍了牛石头屁股一把,“玩吧。”
牛石头抱着狗脖子就是一通亲,大狼狗也会来事,伸出舌头对着少东家一副谄媚模样。
“牛总,那个药暂时还没什么进展。”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技术员说。
“今天来不是说药。”老牛转头问技术组的几个人:“问你们个事,咱们厂子生产凉茶行不行?”
技术组的基本都是老厂留下来的人,老牛有心眼,普通工人给基本工资,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滚蛋,但这些技术员,虽然目前也派不上什么正经用场,可都是国家培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宝贝疙瘩,是人才,所以一直让他们正常上班,发比原来在国企里还要高的工资,等于是花钱养着。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干事,除了原来厂子里的药师,老牛还另外聘用了三个药剂师,一伙人整天就在厂子里研究‘长生不老药’。
老技术员说:“凉茶技术上简单,无非就是清凉解毒的中草药配上糖精嘛,有配方最好,没配方也能研究出来。不过咱们只有制药的设备,想生产凉茶,还得添其他设备。”
“能捣鼓出来就行,你们合计下,要哪些设备,从哪买,需要多少工人,总共多少钱先期投资,尽快给我报上来。”老牛说。
“牛总,那药呢,还研究不?”
“怎么不研究,你不是说了嘛,凉茶技术难度低,你们这么多人,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长生药研究上的嘛。”老牛说完,扫了众人一眼,问:“明尘呢?”
“过年回武当山了。”看门老头说。
赵泽君听得一愣,什么情况,怎么又冒出来武当山了,难不成老牛研究长生不老不算,还请了个道士来?
他还真没猜错!
老牛迷上了长生,和这个‘明尘’多少有点关系。用赵泽君的话来说,这个明尘道士是三教九流,用老牛的话来说,则是‘江湖异人’,或者说高人。
回程的路上,老牛对赵泽君说:“你小子别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我知道你想什么,以为我让江湖骗子给骗了,是吧?”
“牛总,你是什么道行,我又是什么水平,不敢这么说。”赵泽君笑笑。
“你们这些人,上过几年学,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我告诉你,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你们学校校长都信佛!你才哪到哪?”
“你和我们校长认识?”赵泽君对这个倒是挺兴趣。
“省里开会遇到过几次,没深谈。”老牛摆摆手:“有机会我带你见见明尘,你就知道了,和你想得不一样。”
“我可不出家。”赵泽君笑道。
“谁让你出家了,再说了,你小子有家吗?卵子上毛都没长齐吧。”
赵泽君:“……”
车子绕出山路,很快进了国道。
过年最后几天,全国都迎来了一个客运高峰,火车站汽车站人满为患,高速公路上的车流也比往常要密集的多。
s809高速御河路段,一辆高速行驶的奔驰在路过岔口没多久,在前方一两百米内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情况下,忽然一个急刹车。
高速上车速普遍超过一百,一秒钟就是几十米窜出去,急刹车很容易导致后方车辆追尾,后面跟着一辆普桑司机百忙之中一打方向盘,车子吱一声,车头几乎贴着前面奔驰的屁股变了车道,险些追尾。
车道是变过来了,可由于方向盘打得太急,桑塔纳车轮在地上带出了一条长长的黑印子,车身却失去了控制,歪歪扭扭的一头朝路边护栏撞过去。
幸亏桑塔纳驾驶员是老司机,百忙之中保持了冷静,一手握紧方向盘,另一手如飞的换挡变挡,脚下油门刹车连续变化了几次,桑塔纳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最后总算是堪堪稳住了。
高速上车太多,桑塔纳逃过一劫,不敢停留,轻点油门,继续上路。
而那辆奔驰居然大咧咧的就停在快车道上,驾驶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一身的酒气,副驾驶坐了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中年胖女人,画着浓浓的眼影,也是酒气熏天。
小伙子叫林沐,副驾驶的女人是他妈,叫何美琴,02年还没严控酒架,过年期间走亲访友,喝多了上路的大有人在,这对母子就是这个情况。
林沐的三舅今年调到了御河县,出任交警队副队长,这对母子过年来御河县拜年走亲戚,酒席上你来我往喝了不少,再加上林沐驾龄才一年不到,对高速不熟悉,开着开着就错过了路口。
他晚上还要赶下一场去参加同学会,原本想着开辆奔驰去炫耀炫耀,现在错过了路口,前面要走好几十公里才能找到下一个出口,还要掉头,这么一耽搁,到时候肯定赶不上同学会,
一想到这里,林沐就是一肚子火,气冲冲的对何美琴嚷嚷:“我让你坐副驾驶,你怎么不提醒我!你是没长眼,还是没长脑子?!”
换成正常家庭,儿子敢这么对妈说话,当妈的早就一巴掌过去了,可林沐家情况特殊,他爸死得早,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家里经济条件又好,何美琴一直把林沐当心肝宝贝宠着,惯得不像话,何美琴反而讨好说:“儿子千万别生气,是妈不对,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妈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都不长脑子呢!”林沐嘀嘀咕咕的说,:“现在怎么办?我不管,反正我晚上一定要按时赶到!”
“你掉头回去刚才的路口,也不远,从应急车道走,两分钟就开到了。”何美琴朝后视镜朝后看了一眼说。
“高速上不能掉头吧?”林沐毕竟在省城上大学,有点文化,不太确定的问。
“这一段没监控,再说了,这段路是你三舅他们管着的,出了事你三舅都能平了,没事!”何美琴说着转身朝车后面看了一眼,“正好没车,就现在掉头。”
……
“喂,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
牛胜利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保平安,出来之前那个‘撞车实验’正儿八经的把全家上下都吓坏了,一路上大太太打了两次电话,生怕牛石头有个好歹,刚上高速,老牛就给家里报了个平安,省的一群娘们担心。
陆地巡洋舰开起来非常稳当,车如其名,硕大的车身厚重感十足,就像一艘行驶在陆地上的军舰。即便在十几年之后,丰田的陆地巡洋舰家族几款车型,从外表看上,也是同类越野车中体型最厚重的。
严格来说,除了极少数诸如骑士之类军改民的越野车,陆地巡洋舰系列算是体积最大的越野车。
上辈子赵泽君就想弄一辆后来改名为酷路泽的巡洋舰来开开,可惜忙忙活活半辈子,赚的那点钱实在买不起。
坐在车里东摸摸西看看,这台02年的进车口价格绝对不是六位数能搞定的,在中东这东西经常架上机枪当成装甲车来用,和吉普并称沙漠中两只跑不坏撞不烂的铁狮子。
等啥时候泽阅的三百目标实现了,买辆来开开,就是不知道国内现在好不好买。
“怎么,看上我车了?”老牛笑呵呵的问。
“挺喜欢的。”赵泽君实话实说。
心想着老牛你不是豪嘛,最好一张嘴说‘送你了’,哪知道老牛来了一句:“所以讲你们年轻人要奋斗,不努力不拼命,从哪来钱享受?”
赵泽君脸上赔笑,心里鄙夷的骂了一句‘老装逼犯!’
眼看着就要下高速了,前方弯道忽然窜出来一辆逆向行驶的黑色轿车!
这辆车本来是开在应急车道里的,大概是因为过弯道,司机的方向盘没打稳,大半边车身已经离开了应急车道,进入丰田巡洋舰所在车道,面对面撞了上来!
两车迎面,一百多米的距离,几乎一转眼就窜到了跟前。
德子下意识就要朝左打方向盘,进入中间车道让开对方。
赵泽君眼尖,从左侧的倒视镜里看见中间的慢车道上,一辆重卡飞快的从后面跟上来!
赵泽君只觉得浑身的寒毛在这一瞬间全部炸开了,脑门上青筋暴起,一把死死按住方向盘,狂吼:“踩死刹车,撞上去!”
吱……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防抱死疯狂的在德子脚下跳动着,发出好像要爆炸一般的‘哒哒哒’噪声,硕大的巡洋舰在高速公路上笔直的拉出一条黑色的轮胎痕迹,速度急降。
对面的黑色轿车却丝毫没有做出减速或者规避的动作,反而慌里慌张的打方向盘,车身顿时失控,斜斜的朝着帕杰罗冲上来。
哐当一声巨响,帕杰罗狠狠的撞上了奔驰的侧面,顶着奔驰在高速上又朝前开了十几米,铁皮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
赵泽君只觉得眼前一黑,紧跟着脸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拍了一下,人事不知。
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绕开两辆停在路边对撞上的事故车。
丰田陆地巡洋舰撞断了路边的护栏,前半截车身斜斜的冲出马路,一头撞在路边的山体上,前引擎盖扭曲着翻起来,发动机舱被压扁了接近三分之一,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发动起在碰撞的瞬间从机舱里坠落,前窗玻璃粉碎,周围四面玻璃也出现大片大片的龟裂,前保险彻底报废断成两节,冒着青烟。
不远处的奔驰更惨一些,被高出它接近一米的巡洋舰顶着侧面在道路上滑行了十几米之后,侧面车身凹陷进去了一个大坑,斜着露出来的车头部位被中间慢车道冲上来的一辆大货车狠狠撞了一下,横着冲出了路边护栏,翻在高速路护栏之外。
一场高速逆行导致的惨烈车祸。
路过的车纷纷心惊,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
过了两三分钟,奔驰车驾驶座的车门吱呀一声开了,紧跟着打开的车门哐当一下掉在地上,一个脑门上都是血的年轻人吃力的从驾驶座钻出来,连滚带爬的奔出了几步,忽然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紧跟着,驾驶座方向又爬出来一个女人,浑身是血。
“德国车就是耐操,这样都不死人?!”路过的几个司机心想真是祸害遗千年,高速逆行,死了都活该!
丰田车里,赵泽君被一阵小孩咿咿呀呀的哭闹声惊醒了。
眼前全是小星星,安全气囊剧烈的撞击之下,整张脸都在发麻,脑袋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下意识一抹,一手都是血!
懵了好几秒,他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个王八蛋在高速逆行,撞上了!
幸亏巡洋舰车身比较大,好像还是最先采用发动机碰撞沉陷技术和吸能结构的一批rb车,这种脆皮车在低速碰撞中很吃亏,高速碰撞中安全性反而相对比较高,车发动机舱虽然扭曲得不成样子,驾驶舱却没怎么变形。
赵泽君废了大力气,好不容易踹开副驾驶车门,踉踉跄跄的到车另一边拉卡驾驶座的车门。
“呃……”驾驶座上,牛胜利的保镖德子呻吟,正面气囊、侧面气囊和膝部气囊都弹出来了,把德子裹在其中。
赵泽君刚朝外拉了他一下,德子猛地惨叫一声,睁开眼睛,跟诈尸似的,把赵泽君吓了一跳。
“肋骨断了,不能动,救石头和牛总。”德子咬着牙说。
赵泽君这才发现,德子肋下的保暖衬衣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滴滴答答的朝下流着血,赶紧把他胳膊朝肩膀上一搭,就着力气扶下车,扛着走出了几米远,才轻轻的把他平放在地上。
“救牛总!”德子咬牙切齿的说。
后排,牛胜利系着安全带,看不出什么伤势,不过脸憋得通红,好像晕了过去。根据赵泽君上辈子撞车的经验,应该是在猛烈的撞击中,被安全带狠狠崩了一下,背过气去了……也不排除老牛太胖,直接挂了。
他赶紧把安全带松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这个快两百斤的秃头胖子给拽出来。
刚拖到车下,老牛就“呃”的一下,跟被吊死的鬼似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睁,眼珠子晃动了两下,迷迷糊糊的瞄了赵泽君一眼,
“怎么回事……”老牛虚弱的问。
“撞车了!”
赵泽君没跟他多啰嗦,又回到车后排。
整辆车里,受伤最轻的,反而是坐在儿童座椅里的牛石头,只是小胖子被剧烈的撞击声吓坏了,咿呀咿呀的大声哭闹着,看见赵泽君,一个劲地挥舞着手臂叫唤。
“没事没事,别怕啊。”赵泽君猫腰再次进去给小胖子抱了出来。
说起来前前后后半天,其实也就三四分钟时间,两辆车里的人都离开了车,一个个躺在路边,痛苦的呻吟着。
赵泽君把安全座椅放在地上,让牛石头坐好,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了根烟,掏打火机,点着火。
对了几下,火苗明明就在眼前,却就是对不到烟头上。
“**王八蛋!”
一股邪火冲上脑门,赵泽君狠狠的把打火机摔了个粉碎,爬起来冲着正在对面呕吐的奔驰车主大步走过去。
这次他真的被吓到了,从车里出来坐在地上几分钟之后,他才算是回过神来。
太悬了,就差那么一点,一车人都要没命!
假如,当时没下意识的看下后视镜,没发现中间车道有辆卡车跟上来,没有按住德子的方向盘,德子朝左侧避让,后面的卡车就会直接撞上丰田。巡洋舰再猛,被重卡撞上也没辙,死得不能再死!
假如,今天牛石头出门前没嚷嚷着要跟来,车上只有三个大人,老牛家的车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在限速范围内,巡洋舰在高速轻松可以开到一百六,那种速度下碰撞,再好的车也没用!
假如,当时后面的那辆重卡不是在右侧车道,而是紧张着自己所在的巡洋舰,那现在巡洋舰已经被重卡和山壁夹在中间,压成了人肉馅饼……
假如,牛石头没有坐在儿童座椅上,而是被小五抱着,现在已经成了一滩冬瓜……哦不,一滩肉泥,心肝五脏全部糊在防风玻璃上……
……
太多的巧合和假如,只要有一点没有发生,今天就要出大事,自己这条命就保不住!
老子重生一世,满腹的豪情壮志,那么多对于未来的理想和憧憬,这才哪到哪,刚走出第一步,就几乎夭折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角色,王八蛋手里!
“**,高速逆行,找死啊!”
赵泽君狠狠的把烟头摔倒那个年轻车主脸上,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年轻车主吐了自己一身,抬起头,一脸的惊魂未定。
红着眼睛盯着赵泽看了一两秒,他忽然发疯一样,大声的咆哮起来:“你会不会开车!我按喇叭你听不到?你怎么不让我!”
赵泽君一口气一下子给憋在肚子里。
他被骂愣住了。
完全没料到,高速逆行撞人,这个人还有理了?!
是因为自己不让他?
边上的中年女人恶狠狠的说:“你敢撞我们?你知道不知我是谁,我儿子要是落下毛病,我让你全家死光!”
“不会开车就滚回家学,我告诉你,你等着吧,我要你赔个倾家荡产!”
“儿子你没事吧?有没有不舒服,哪里难受,跟妈说!”
年轻车主也吓得够呛,指着赵泽君,不依不饶的狂吼着“我没事!你现在报警,叫舅舅带人来,把这几个人抓进去!”
赵泽君一言不发,掉头朝丰田车走回去,从后备箱里摸出了一根用来换车胎的扳手。
一声惨叫,奔驰车主抱着腿摔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痛苦的哀嚎着。
半米多长的纯钢扳手一头是一个螺丝帽大的凸起,这玩意被一个成年人全力抡起来,就是头老虎被砸中也不好受,何况这个年轻人脆脆的膝盖骨,一击之下,当场骨折。
中年妇女傻眼了,不可思议的望着赵泽君,片刻之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扑在地上:“林沐,你怎么样了!”
“啊,我腿断了……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叫做林沐的年轻车主抱着断腿在地上疯狂的翻滚着,刚才自己吐出来得秽物沾了一身,浑然不觉。
“你坚持坚持,妈现在就叫救护车,叫你舅舅来!”
中年妇女掏出了电话,拨号,神情扭曲的盯着赵泽君,咬牙切齿说:“你等着!你等着!我要你死!”
骂狠话归骂狠话,可看见赵泽君手里还带着血的大扳手,她很知趣的没再冲上来。
“傻逼!”赵泽君呸得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倒拎着扳手走回自己的丰田车边。
刚才出车祸,路过的车虽然减速,却没停下来帮忙的,现在看见打起来了,好像还要叫人,好几辆车不远不近的停在应急车道上,摇下车窗朝这边看热闹。
好嘛,一辆已经彻底报废的奔驰,一辆是差不多报废的巡洋舰,都是豪车,估计都是有来头的,看来要在高速上上演一出龙争虎斗。
这边,老牛已经晃晃悠悠的坐起来了,抱着脑袋晃来晃去的,好像还在发懵。
老牛没受太大伤,刚才被安全带崩了一下,一口气没接上来,出来喘了几口新鲜口气,整个人精神头勉勉强强恢复了,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牛石头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个遍。
万幸,屁事没有,刚才还在哭呢,现在已经抱着那块蜜蜡放在嘴里嘬,一边嘬还一边没心没肺的笑着。
老牛一颗悬着的心勉强放了下来,又看向躺在边上的德子。
这一眼看过去,老牛的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德子被扶下车后,自己挣扎着把衬衫脱了,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一截惨白的肋骨岔子,从腰侧面冒出点头,看着相当瘆人。
脸色苍白,嘴角还在朝外泛着血沫子,伤得很严重。
“你撑住,我叫救护车。”老牛眼睛眯了起来。
德子咬着牙嗯了一声。
不远处,中年妇女的电话接通了,就听她冲着电话一阵狂吼,什么杀人犯,你们派人来,要他的命,吐沫横飞,神情狰狞,声音传了过来,老牛眯着眼朝那边看了看,脸色铁青铁青的。
赵泽君把还沾着血的扳手丢到一边,“牛总,怕是给你惹麻烦了。那人估计要瘸了。”
老牛斜着眼看了眼他,又歪头瞅瞅在远处上蹿下跳打电话叫人的中年妇女,三角眼里迸出一丝很吓人的光,脸色一沉:“你是娘们养大的吧?怎么不打头?!”
赵泽君苦笑一下:“打头就死了!”
说真心话,赵泽君刚才已经起了杀心,今天只要运气稍微差一点点,对方就已经‘杀了’自己,交通肇事至人死亡,对方最多赔点钱,做几年牢……看他们嚣张的势头,肯定有点背景,说不定连牢都不用做。
凭什么?要是当成普通交通肇事处理,赵泽君能被这口气活活憋死。哪怕惹上麻烦,也非把这口气出了不可!
好在他动手的瞬间,还保持了冷静。对方撞死自己是交通肇事,自己下来打死他,那就是谋杀了,老牛再厉害,自己也要惹上大麻烦。
“就是要他死,我老牛家的根子差点就给他断了,留着他干什么?!在御河县弄死个把人,你怕我捞不动你?!”
德子在一边听到牛胜利的话,居然一手撑着地,挣扎着坐了起来,冲赵泽君伸出右腿,“劳驾,帮我把小腿上绑着的东西拿出来。”
赵泽君伸手去他裤管里一模,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在袜子上面,脚踝的位置,有个硬邦邦冰冷冷的玩意。这东西不用拿出来看都知道是什么,拿出来就是要命的事情!
德子是老牛的贴身保镖,随身带这东西,并不出意外。
“牛总,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看着呢……”缩回手,冲着路边停着看热闹的一排路过车努了努嘴,生怕老牛一时冲动不听劝,闹出天大的案子来,又补充了一句,“德哥不能再动弹了,万一骨头岔子伤了内脏命就没了,还是先救人吧。”
“行了,德子你躺着。”老牛冲赵泽君挥挥手,哼哼一声,“你扶我起来,我倒要看看,她能叫来哪路人马!”
赵泽君扶着牛胜利站起来,对面的女人已经打完了电话,嚷嚷着:“有种你们别跑!”
牛胜利也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却不是打给任何官方人士的,听口气,好像是秘书跟班一类的人。
……
两辆车,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在高速路边泾渭分明的分成两边,断了腿的奔驰司机终于不嚎了:疼晕了过去。
滴嘟滴嘟滴嘟,没多久,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几个交警和三名医护人员涌下车,中年妇女看见带头的那个交警队长,眼睛一亮,宛如看见救星,大步的冲上去,拽着对方的胳膊大声说:“你外甥被人打了!”
“姐你放心,交给我。”交警队长冲着她微微一点头,不动声色的从她手里抽出胳膊,先环顾一圈看了看现场情况,等看见林沐血肉模糊的膝盖骨,脸色顿时就变了,铁青着脸对医护人员挥挥手:“先抢救伤者,把受伤的人送医院。”
医护人员就要把断了腿的奔驰司机朝担架上台,老牛在赵泽君的搀扶下站起来,指着交警队长:“你眼瞎了,没看见这里还躺着一个,哪个伤得重你看不出来啊?”
交警队长脸一板,对牛胜利说:“你不要在那废话,你们故意伤人致人重伤,自己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其他事轮不到你操心。”
老牛盯着交警队长打量了几眼,莫名其妙说:“你新调来的吧?”
这个交警队长的确是新调来的,年初才任职副队长,否则也不至于不认识牛胜利。
眯着眼打量了牛胜利几眼。这种人他见多了,无非是家里有两个钱,做点生意就狂妄得没边,可老话说了,商不与官斗,在老家时候他办过不少案子,身价上亿的大老板也接触过一些,到了队里,还不是老老实实的赔笑脸托关系。
先弄进去再说。
于是冲跟他来的两个警察挥挥手,“小张小李,先把这几个人带回队里。”
跟着来的两个基层的交警也不认识牛胜利,不过却认识那辆巡洋舰,小声和交警队长说:“何队,那车好像是德源煤矿的。”
何队长眉头一皱,“不管他,先带回去再说!”
两个交警相互看了看,县官不如县官,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顶头上司,即然何队长说话了,就算惹了麻烦,也有他来抗,轮不到自己顶雷。
不过态度上却非常温和,对牛胜利和赵泽君说:“麻烦两位跟我们回队里做下调查,这位伤者我们已经打电话让救护车来抢救了,你们放心。”
老牛压根就像没听到他的话,把他们晾在一边,冲赵泽君一伸手,“拿根烟来抽。”
何队长火了,几步走过来,抬手去拽牛胜利胳膊。
手刚碰到牛胜利,老牛眼睛一瞪,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何队长捂着脸愣了好几秒。
“你敢袭警!”
滋滋滋……一阵蓝光电流乱窜,何队长手里的电击棍重重的捅在老牛腰眼上,老牛抖抖索索的倒了下来。
没人想到牛胜利会暴起甩何队长一巴掌,何队长更想不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一个交警队副队长,带人来处理恶**通事故,当事人居然敢打他。
所以,身材健硕的何队长,没能躲开胖老牛的一巴掌。
同样的道理,老牛也没想到,在御河县地面上,有人敢用电击棍捅他这个德源集团的掌门人。
老牛抽搐着到了下去,口吐白沫。
赵泽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何队长,赶紧蹲下来扶着老牛:“我操,牛总你没事吧!”
和老牛衣服一碰,手还微微麻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静电……
老牛双目紧闭,两只胖手和得了鸡爪疯似的一个劲抽抽。
跟着何队长的两个交警听得赵泽君叫这个秃顶胖子‘牛总’,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心里同时咯噔一下,相互对望一眼,使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退后几步,把何队长一个人留在前面。
德源集团是市里的支柱企业之一,县里最大也是唯一的支柱产业,德源集团姓牛,里面能叫‘牛总’的人有好几位,无论哪一位,都不是他们两能得罪的起的。
领导,这个雷是你招来的,你来顶吧!
电击棍威力不大,老牛哼哼了两声,幽幽的转醒了过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快要闷死的溺水者。
何队长踢了老牛一脚:“装什么死狗,起来!”
老牛看看赵泽君,又看看何队长,脑门上的几根毛微微飘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传说中的‘怒发冲冠’。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辆警车从远处开来,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交警。
何队长看到这个老交警,立刻大步迎上去,换上一张笑脸:“政委,您怎么来了?!”
老交警没搭理何队长,上前几步走到牛胜利跟前,蹲下来关心的问:“牛总,你伤哪吧?”说着,回头冲医护人员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吃的,还不过来!”
牛胜利晃了晃肥头大耳的秃头,阴着脸说:“老杨啊,你们交警队的电棍是什么滋味,我今天算是尝到了。”
“电棍?怎么回事?!”杨政委回头问。
“政委,是这样的。”
最初两个小交警赶紧上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清楚,杨政委脸皮明显的抽抽了几下,转头沉着脸问:“何副队长,你的交规是怎么学的?高速酒后逆行撞人,你放着肇事者不管,反过来暴力对待受害者?”
何队长再不敏感,这时候也琢磨出味道来了,眼前这个秃头胖子恐怕是德源集团的大人物,连政委都得罪不起。
可事到如今,即然已经破了脸,就不能退,咬着牙说:“政委,他袭警!还有,他们发生事故之后,暴力致人重伤!”
如果对方的能量,仅仅限于交警队政委这一层级,虽然有些麻烦,但何队长衡量了一番,以他的背景,未必就摆不平。
“那是刑警队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杨政委一瞪眼。
一瞬间,杨政委心里也在权衡。虽说这个副队长是新来的,没太多交情,可毕竟是同一个机关里的,他背后也有张关系网,面子上能保还是保一保,挥挥手:“你别在这干站着,去处理事故!”
“是。”何队长铁青着脸走开了。
“牛总,来来来,我扶您起来……”杨政委笑呵呵的去搀牛胜利。
牛胜利哼一声,让了让胳膊,歪过头看着另外一边,赖在地上不挪窝。
杨政委也很无奈,德源集团是支柱企业,眼前这局面,老牛还是正儿八经的受害者,只能赔笑说:“牛总,他一个外来的,不知道情况,您别往心里去。您放心,这场交通肇事,队里一定严肃处理,秉公执法,给你一个交代!”
牛胜利挥挥手:“老杨,我儿子今天在车上,我们父子两差点就没命了。那两个人跟你这个手下是亲戚,上来就跟我这连吓唬带打的,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面子能解决的,我不跟你说话。这样,你先叫人把德子送到医院去。”
“那边,医护人员干什么呢,过来过来,赶紧把这个伤者送去医院。”杨政委急忙冲德子指了指。
现场就一辆救护车,何美琴不干了,跟在后面拽着担架不给走:“你们干嘛,我儿子腿断了!”
杨政委板着脸对何美琴说:“你少在这撒泼耍赖,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事情性质很严重,高速醉酒逆行撞人,这是要入刑的!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对方没事,否则就等着坐牢吧!”
说完,冲两个医护人员使了个眼色,两人挣开何美琴,把德子抬上救护车。
“你是交警队政委是吧,我告诉你,我是丰亭县的,我姓何!”何美琴气得浑身发抖,狠狠的说。
“丰亭县的领导,管不到御河县来!”杨政委厌恶的皱了皱眉,这女人不长脑子的?这时候还敢叫嚣?
又一次去扶牛胜利:“牛总,您先起来,我陪您到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千万别落下什么隐患。”
“老杨,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今天这事,你别管了。”牛胜利说。
正说着话,公路上又来了一辆车。
车头上红旗的车标,有着非常浓郁的官方色彩,稍稍对御河县车牌有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辆御河县政府用车。
那些在远处看热闹的路过车辆司机今天可算是过了瘾,两辆豪车相撞,先是有过错的一方蛮不讲理,哪知道另一方更狠,直接动手打断了对方的腿;接下来各自叫人,一个叫来了副队长,副队长还没张狂几分钟,另一个就把政委给叫来了。
这下倒好,县政府的人也到了,就是不知道是来帮哪一方的。
车子停在丰田巡洋舰不远处,不等司机一溜小跑转过来开车门,后面车门就打开了,下来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中年人。
“李副县长!”杨政委和何队长看到来人,异口同声的叫出声来,同时迎过去。
“嗯。”
今天来的人,脸色就没好看的,李副县长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大步走到牛胜利身边。
这次终于把牛胜利扶起来了。
“牛总,县长听说你和石头出了车祸,非常关心,特意让我立刻赶过来看看。石头没事吧?!”李副县长问。
“老李,你有心了,石头没事,德子伤得挺重的。”牛胜利拍拍屁股上的灰,“你给我弄辆车,我先去医院看看,再回家,不然家里那帮娘们不知道该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好,就坐我车回去,后面的事我来处理。”李副县长帮老牛拉开车门,对司机说:“路上开慢点,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跟我一起,我们先走。”牛胜利冲赵泽君点点头,抱着牛石头钻进了车里。赵泽君一猫腰进了副驾驶座。
“一定注意安全,听到没!”李副县长又叮嘱了驾驶员一句,才关上门。
目送红旗扬长而去,李副县长的表情瞬间就阴了下来,转头问杨政委,“到底怎么回事?”
杨政委重重叹了口气,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何副队长。”李副县长目光一转,落在何队长身上。
“领导……”
“你这个事情是什么性质,不用我说了吧。自己回去关禁闭,写一份检查,等待组织处理!”
何队长还要分辨什么,杨政委瞪了他一眼:“怎么,还要强制执行?!你们两个,下了他的警械!”
“队长……”两个小交警一左一右的站在身后。
何队长一咬牙,交出随身鞋底的警具,转身走向警车。
等他离开后,杨政委才请示说:“领导,不管怎么说,小何都是交警队的人,您看这个事,是不是想办法周旋周旋,保全他一下?老牛平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李副县长面无表情的说:“要是只有老牛在车上,县长出面协调协调,可能还管用。他这个宝贝儿子差点出事,这就不好说了。德源集团是什么份量,不用我多说,牛胜利的关系直接通到省里,这次又是他占着理。老杨,这个事你回去跟队里说下,都别搀和,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回去请示县长。”
“是。”
牛家彻底炸锅了。
牛胜利看上去糊里糊涂大老粗一个,可粗中有细,出了车祸之后,根本没通知家里那群女人,只是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他处理。
直到去医院检查完,安全到家,家里的女人们才知道路上出了这么一码事。
老牛的命,小牛的命,差点就丢了!
牛石头被大太太紧紧的搂在怀里,亲妈小五想抱都不让,在边上抽抽搭搭的,另外几个姐妹在一边劝着。
“人不是好好的嘛。嚎什么丧!”大太太大婆风范十足,板着脸一句话,小五不敢吱声了,红着眼眶一脸可怜相,抹着眼泪说:“大姐,我怕啊,你说石头这么点大个孩子,我就说不让他坐车吧……”
“行了行了,人不是没事嘛,男孩子磕磕碰碰怕什么?按你那娇惯法,早晚养成个娘们!”老牛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小五,转头似笑非笑的冲赵泽君说,“你看看,有了儿子,就不管丈夫了,我这差点也没命,她就不为我哭。”
感情老牛是吃儿子醋了。这话赵泽君实在不好接嘴,只能陪着嘿嘿干笑。
“德子还好吧?”大太太问老牛。
“还好,没残疾,要住院几个月。”老牛嘿了一声,嘴角一挑,拇指中指比划了个很短的距离,说:“也是悬,肋巴骨就差那么一点就插心脏了。跟着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差点栽在小河沟里。”
“哎,没事就好,德子万一……从哪在找这么个得力的人。小赵啊,今天这事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搞那个什么儿童座椅,石头今天怕是没了。”
大太太说着,瞅了小五一眼,“还不去谢谢人家。”
小五最初因为儿童座椅的事,有些不高兴赵泽君,经过这么一遭,那点芥蒂彻底无影无踪了,要不是有安全座椅,要不是赵泽君紧急关头保持了冷静,石头没了,她这个当妈的难不难过先不说,在牛家的地位恐怕要一落千丈。
小五走过来道谢,赵泽君站起来摆摆手:“嫂子客气了。”
“好了,都别说话,听我说个事。”老牛冲儿子招招手,“石头,你过来。”
大太太放下了怀里的牛石头,“去,去爸爸那里。”
两岁多的小孩早就会走路了,牛石头扭着小屁股走过来,牛胜利蹲下来给他搂在怀里,转头对赵泽君说:“今天要谢谢你,两个事,一个是座椅,一个是你按住了德子的方向盘,没这两件事,我们父子俩都得交代在高速上。”
“牛总……”
“听我说完。”老牛挥挥手,“我这条命,我儿子这条命,多少钱也是不换的,要说感谢你,给你钱,不合适。”
赵泽君心里一阵狂跳,别啊,怎么不合适!太合适了,随随便便给个几千万,老子什么都解决了,一大堆计划立刻就能提前!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样吧,我让石头认你当个干爸。”说完,摸着牛石头的小脑袋,“儿子,给你干爸磕个头。”
牛石头屁大点小孩,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大人的话,还是心有灵犀,没磕头,但是笑嘻嘻的冲赵泽君张开手臂,吱吱呀呀的说:“抱……抱……抱抱……”
赵泽君心里没来由的一软。
他的真实年纪已经三十多了,这个年龄的人,受得了感情问题,但唯独见不得孩子。
上辈子,周围的朋友同学纷纷成家立业,一个个结婚生子,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个年纪的男人对于爱情、生活的看法和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大的变化,更多的,其实就是家庭和一份感情寄托。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孩子更能让人有家的感觉了,尽管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赵泽君还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把牛石头抱了过来。
“抱抱……抱抱……”牛石头傻不拉呵的笑着。
“你看,我就说他两有缘分吧,你一抱他就笑。就这么说,你以后就是石头干爸了。”老牛笑呵呵的摸着秃顶脑门,把几缕毛捋在一边。
全家都跟着笑,大太太在边上说:“小赵是个有福气的人,石头认了干爸,也分点福气。”
“都是牛总有福气,我跟着沾光,白捡了一个大胖小子。”赵泽君也笑了。
要说在这之前,他所做的,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结交牛胜利这条大腿,但是这一笑,一抱,却是九成以上,都发自真心。
牛胜利砸吧砸吧嘴,说:“他认你,也不能白认了,这样吧,药厂那边,再拿一部分股份给你,当孩子给你的见面礼。”
“牛总,你这说法不对吧,哪有晚辈给长辈见面礼的道理?!辈分不又乱了?”赵泽君也是难得的手软了一把,到嘴的钱,居然想往外推。
“都一样,你小子太穷,给我儿子当干爸丢人,给你点股份,以后好歹也算个企业家。再说了,你鬼点子多,以后这个厂子,你多留点心。现在不是有个流行词吗,叫做智力入股。加上之前的,一共算你四成。以后这厂子,就算是咱两合办的。”
赵泽君还想开口,牛胜利挥手一笑,示意不用再多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泽君点点头:“那就谢谢牛总了。”
“叫牛哥吧!”
正说着话,未来的六嫂子来了,说:“牛总,储县长打电话来,想过来探望探望你。”
“探望?嘿嘿,你帮我谢谢他,顺便告诉老储,我这么一撞,身体也不舒服了,心里也不痛快,脑子还糊里糊涂的,暂时起不来床,等过段时间,身体好了再说吧。”老牛挥挥手。
“好的。”
“赵啊,这样,你在我家住两天,等一起过完正月十五,你再回去。”
……
御河县,县长办公室,储县长对着电话嗯了一声,“那好,你告诉牛总,安心养病,等他身体好点,我再去探望他。”说完,挂了电话。
李副县长也在办公室,站起来问:“储县长,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老牛这是在等着看我们怎么处理呢,这个何副队长恐怕是保不住了。”储县长说。
“这也没办法,说到底,是他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李副县长说。
储县长捧着茶杯,站在窗口朝外看了片刻,说:“老李,你先去忙吧,我来处理。”
等到李副县长离开之后,储县长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内线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何副县长吗,我是御河县储建设啊,哈哈,你好你好,是这样的,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下怎么办,对,对对,和你家小何有关啊。”
丰亭县,何家老宅。
何家是丰亭县有名的几个大家族之一,祖辈四代同堂,家族里出仕的不在少数,虽然没有高官显贵,但在丰亭县内触角遍布各个领域,连空降的县里一把手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得不倚重何家。
御河县和丰亭县虽然夸省,可两个县在地理位置上却很近,在两省交界处,因此两地的政务常有往来,何家目前的当家人何燃接到了邻省御河县储县长的一通电话,当即召集了家里几个头面人物,回家里的老宅议事。
何家第二代,四男一女,老二在外地出差,老三也就是那位‘何队长’正在御河县关禁闭,第三代几个比较杰出的年轻人都按时到场,当日在高速公路上叫嚣要‘弄死赵泽君’的何美琴也急忙忙从御河县赶回来。
在丰亭县,何美琴的官方身份是妇联主席。
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何燃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
他还没开口,儿女何美琴就哭哭啼啼的嚷嚷起来:“爸,你要为我做主啊,林沐瘸了,医生说他下半辈子只能杵着拐杖……你女婿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爸,你不能不管啊……”
大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何家众人都看向何美琴。
神色各异。
何家第二代就何美琴这么一个女娃,倒是有四个男娃,何美琴从小就是何家的大小姐,丰亭县公主一样娇生惯养,论脾气品行,反而成了何家第二代最差的一个。
七八年前何美琴看上了县中学的一个年轻副校长,副校长当时已经有女朋友,何美琴用家里的关系,硬是找个茬把副校长停职,连逼带哄的,让副校长和原来的女朋友分手,最后娶了他。哪知道好景不长,副校长结婚之后没几年居然得癌症死了。
何美琴虽然成了小寡妇,她那个宝贝儿子林沐,走了她小时候的路子,给惯的不像话。
何家兄弟几个,对何美琴也是颇有微词。
“你先别闹了,家里开会,你闹个什么劲?!”
何燃眼皮一翻,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缓缓开口说:“美琴家里的事,大伙都知道了吧?”
“爸,先把老三弄出来再说吧。”何美琴的大哥靠在椅子上说。
“弄什么弄?关关禁闭又死不了人!爸,林沐可是活生生被人打断了腿!”何美琴柳叶眉倒竖,厉声说。
何美琴另外一个哥哥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佛珠,嘿嘿冷笑:“光天化日,当着那么多人得面,硬生生把腿砸断了,这真是……”看了何美琴一眼,对何燃说:“爸,虽说林沐这孩子嘛平时也有些过份,可毕竟是咱家的人,妹妹说的对,咱家不能不管。”
“管?怎么管?”何燃瞟了他一眼,望向何美琴:“美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林沐的性子要收收,你就是不听!在高速掉头撞人,还理直气壮的要弄死人家,你们以为我们何家是什么?我看你们在丰亭县过得日子太舒服了,一个个都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次吃教训了吧!”
“爸!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咱们家就没被别人这么欺负过!”何美琴霍然站起来,狠狠的说:“不就是一个煤老板嘛,他还敢跟政府叫板?!我就不信了!”
“你坐下!”何燃又一次皱了皱眉头。
“小妹啊,你听爸说完。”何美琴大哥冲何美琴压了压手。
等何美琴重新坐下,何燃才缓缓开口:“事发地点在其他县,还是邻省,咱们家这点能量,伸不过去。御河县的储县长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是照顾我面子,要是咱们办得让那边不满意,他们就要自己办了。”
“爸你什么意思?”何美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说:“难道我们忍了这口气,我儿子都残废了!”
“爸……”何家老三放下手里佛珠,说:“不管怎么说,殴打致人伤残,这也是违反刑法的,难道不能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老三,你会用法了,不错。”
何燃看了看这个在社会上混从来不知道法为何物的三儿子,语气带着三分揶揄,“你说法,我就和你讲**,案件在事发地点审理,也就是御河县审理,判刑坐牢也在御河县。现在情况是人家占了道理,所有证据都在人家手里,想有什么证据,就能有什么证据,裁判员也是人家的人。怎么打官司?退一万步,判了,当时差点被撞死,情绪激动之下判个过失伤人,能判几年?进去了,立几个功减刑行不行?三五个月生一场病,保外就医行不行?”
说完,又望向何美琴,“再说你儿子。同样在御河县判,在御河县坐牢,判几年,坐牢出来是什么样,那谁都说不准。真破了脸,你儿子能不能从牢里出来都是两说。德源集团老总和儿子的命差点交代在你儿子手里,你说,人家会怎么对你儿子?”
“爸,你这个想得太多了吧。”何家大儿子说:“老话说,穷不与富斗,商不与官斗,他一个做生意的,还真敢和咱家撕破脸,朝死里弄?”
何燃摆摆手:“你这个话,不求甚解。穷不与富斗,那要看是怎么穷的,穷狠穷狠,光脚不怕穿鞋的穷鬼,富人也不敢惹;商不与官斗,那要看是多大的商,多大的官,咱们县里那些路边小商贩,开酒楼小饭店的,见到你们工商局发怂,你去查德源集团,华阳集团这样的企业,去查中行商行?你试试看?!三天不到,一纸调令,你位子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明摆告诉你们,德源集团的关系不止通到省里,你们忘了,御河县叫做将军县,出过什么人物吗?”
何美琴气得脸发青,胸膛一起一伏,“爸,我咽不下这口气,林沐今年才21岁,将来可怎么办啊!”
“瘸了又不是死了,做生意当官都行,你说怎么办?!你家林沐咎由自取,就当吃个教训。牛胜利快60才有个儿子,把这儿子看得比他自己命都重,这次他儿子就在车上,你就谢天谢地,他儿子没出事吧,不然咱们两家就得朝死里斗。我把你们叫来,是告诉你们,最近都消停点,安安分分做人!咱们家在丰亭县是有头面,可你们也要清楚,我到现在才是个副县长,丰亭县也不止咱们一家。”
“你说说你这次闹得,撞谁不好,非把德源的当家人给撞了。”何家老大摇摇头,“爸你说怎么办吧。”
“老三的副队长保不住了,我亲自给他打电话,让他自己写调职报告。公中凑一笔钱给对方送过去,老二做生意,他多出点,我让他去办,送给那个受伤的保镖。美琴,你告诉林沐,让他老老实实的配合调查。争取赔钱了事,双方和解。最后的底线,是保证林沐不坐牢,人能回来。还有啊,美琴我告诉你,不要节外生枝。”
何燃说完,看了一个在坐在最后一排,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游戏的年轻人,说:“何小军,你是不是新买了辆丰田巡洋舰?别开了,一起给德源送过去。”
“我的爷爷,这关我屁事啊!”坐最后一排的何小军抬起头,睁大眼睛无辜的说,“我这车才提回来,还没上牌呢。”
“你爸是什么身份?你开辆一百多万的车到处跑,怎么,生怕人家抓不到你爸的把柄?!”何燃说。
“哎,行吧行吧,谁让我命苦,是孙子呢。”何小军耸耸肩,郁闷说。
何燃一直板着一张脸,唯独和这个孙子说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的露出了些笑意,“你也不要说牢骚怪话,这个家不是哪一个人的,你即然姓何,家里有好事,少不了你一份,遇到麻烦,你也得第一个站出来。”
何家两个第二代的男丁相互看了看,苦笑着摇摇头,老爷子这个心也是偏得太狠了,什么叫第一个站出来,他一个晚辈有什么资格第一个站出来?话里话外的,摆明了让何小军接班。
何燃也的确看重这个孙子。何家在丰亭县势力的确很大,树大根深,几十年的望族,可偏偏因为如此,市里省里对何家,一直是即用且防,丰亭县的一把手从来都是空降,何家人连在丰亭县之外,想要从政难度都很大。
何燃很清楚,何家在丰亭县的仕途,也只能到副县长这一步了。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如果何家这两代人里,没法在丰亭县之外的地方开枝散叶,等何燃一退下来,何家的衰败也就不远了。
别看何小军在家里开会的时候吊儿郎当的,可在第三代人里,绝对是头一号佼佼者,大学毕业就考进了苏南省的省组织部,目前虽说只是个基层办事员,但却是何燃全力培养的对象。
这次撞车事件,表面上看,牛家差点死绝,可事实上,何家才是真正吃了大亏的:残废了一个直系子弟,好不容易伸出去的一个触手:何家老三,位子还没坐稳就被撸了。
而牛家那边,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那个保镖住几个月院就能养好,而林沐却是永久性伤残。
何燃之所以让步,德源集团背景太硬是主要原因,但也有深一层的考虑,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何小军正在上升期得仕途。
“爷爷,我可没这本事,叔叔伯伯姑姑都在,哪轮到我。”何小军嘿嘿一笑。
何燃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众人说:“就这么定下来。这次林沐的事,就当是给你们敲个警钟。平时在窝里横也就算了,出了丰亭县,该收敛的地方,都给我收敛起来。”
在老牛的邀请下,赵泽君留在他的‘庄园’里,和牛家人一起过了个正月十五。
说句题外话,当初赵泽君提醒牛石头安全座椅的时候,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来一出苦肉计,自己找人不轻不重的撞老牛车一下!
但也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当即打消了,这事操作起来成本太高,风险太大,万一露馅,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想到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傻逼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不过如果能给赵泽君自己选择的话,他还是宁可选没有发生那场事故,命悬一线,至今想想都后怕。
正月十五。
农村的年味比城里要足得多,老牛家虽然单独在山坳里,h县城人流密集的地方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可热闹程度依旧超出了赵泽君想象。
一大早,登门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
正月十五是‘年节’,家人团聚的日子,今天来的人大多数都是牛家的亲戚。
赵泽君这才知道,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了下午三四点,访客一批批的来,就没间断过,经常是一来好几批人。
这些人里,有的是开车来的,有的是坐村村通公交,但大部分是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甚至有赶着驴车带了一板腌菜咸肉来的。
这时候就看出老婆多的好处了。
牛家五个老婆齐齐登场,分头接待来人,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一个都没冷落,每个太太手包里都塞了一大摞红包,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十六岁以下的小孩,见人就是一个。
老牛亲自见了几个族里最年长的老头之后,就没再露面,由未来的小六子陪着,在后面的池塘钓鱼。
赵泽君带着牛石头在家里到处放爆竹。
难怪这娃长大了能和国内一线的二代公子叫板,从小胆子就大,赵泽君听着都有点心惊胆战的闪光炮,小胖子乐得直拍巴掌。
“走,带你去炸粪坑!”赵泽君神秘的对牛石头招招手。
“炸粪坑,炸粪坑……”小胖子傻呵呵的学着赵泽君讲话。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老牛家没粪坑,绕了一圈,最后只能在草坪上挖了个几个坑,放进闪光炮,咚咚咚一通乱炸,就像战争大片里似的,土块横飞,把老牛家从意大利进口的草皮炸得坑坑洼洼。
肆意破坏土豪的财产太爽了!
炸出来一条十几公分长的超级大蚯蚓,又黑又臭,牛石头没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被吓了一跳,捧着爆竹塞给赵泽君,指这大蚯蚓肥胖扭动的身躯,恶狠狠的说:“干爸炸这个,炸这个……”
“好小子,有前途!”赵泽君哈哈大笑。
和牛石头两个蹲在地上,在牛石头敬佩的目光中,用棉线把闪光炮和蚯蚓绑在一起,然后把点爆竹得的香烟头递给牛石头,“敢不敢点?”
牛石头睁大眼睛,用力的点点头,接过香烟头,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嗤……赵泽君抱着牛石头转身就跑,后面传来砰一声巨响,大蚯蚓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太开心了,谁说孩子不能交给男人带?看看牛石头,笑得满脸桃花开……嗯?烟头怎么还在他手上,小胖子从哪学会的抽烟?
赶紧一把给拿了过来。
放了半天爆竹,小胖子也累了,未来的六嫂子带着他去睡觉,赵泽君就蹲在池塘边上看老牛钓鱼。
这个池塘有七八亩地,水碧绿碧绿的,十几斤的大鱼在里面也能活得开,不过赵泽君两次看到老牛钓鱼,都只带了个鱼竿,没鱼篓子,也没见他钓到过鱼。
“牛总,池子里有什么鱼啊?”赵泽君有点好奇的问。
等将来他钱赚够了,也挖个大人工湖,养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鱼放里面,平时想吃了就捞几条上来,然后在水边建个仿古的阁楼,再搭建个水上平台,有事没事叫一群穿着三点式的小妞在平台上跳那种专门扭屁股的社会摇,美其名曰‘印象西湖’。
老牛望着水面,“你是想说,我钓了半天,怎么一条也没钓上来吧?”
“嘿嘿。”赵泽君笑笑。
“这池塘里,从挖好到现在,压根就没放过鱼。”老牛说。
“啊?”赵泽君一愣,没鱼钓个屁?
“也不敢说就一定没鱼,水是从湖里引进来的,说不准就带来小鱼苗鱼卵过来,也许有,也许没,就算有也很少,反正我是没钓起来过。”老牛绕口令一样,说了一段挺玄乎的话。
“我不太明白。”赵泽君摇头。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个法子还是个老道士告诉我的。”
老牛放下鱼竿,摸了烟点了一根,说才:“老道士说我利欲熏心,六根不净,欲求太盛,炙火烧心,想要活得久点,就得把心里那点子欲求清一清。”
“我还是不太懂。”赵泽君继续摇头,怎么又扯到道士上来了?老牛不会顿悟了想出家吧?
娶了一大堆老婆自己跑去出家,缺八辈子大德了!
“你说咱们人活着,从一睁开眼,到闭上眼睡觉,干得每一件事,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为什么?”老牛自问自答说:“那都是有目的的,哪怕吃饭喝水,也为了能活着。说到底,人活着,就是为了满足‘欲求’,睁着眼有欲求,闭上眼睡觉做梦都在琢磨事,生意做得越大,关系越多,欲求就越旺盛,琢磨的就越多。这日子过久了,心就跟机器似的,二十四小时连轴转,运转过度。”
“牛总,连轴转的是脑子,而且六根不净是佛家的思想,道士要说这话,八成是骗子。”
“都一样。”老牛难得一次没羞辱赵泽君,挥挥手,不在乎的说:“你们年轻人修心,要把心锻炼的更强大,更能经得住事,到了我这种年纪和层次,什么都经历过了,正好反过来,要让心静下来,软下来。挖个大池子,明知道里面没鱼,钓鱼的时候人就没了欲求,心就能平静,让它歇一歇。”
赵泽君琢磨着老牛的话,不能说没道理。
但是基本还是属于扯淡范畴。
“挖个池子,为了追求心的平静而钓鱼,还是有目的性的啊。”
“你看我没说错吧。”老牛看了看赵泽君,“越是聪明的人,心思就越是重,一句话都能绕过来绕过去的想,你这样能不累嘛?该多想的时候,少算一步都不行。等到没必要多想的时候,反而停不下来了,这能不烧心吗?”
赵泽君心想你把财产分我一半,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扯了会蛋,被老牛一套套老农民外加野狐禅理论熏陶得七晕八素,眼看到了晚饭的点。
小六煮了一大锅汤圆,牛胜利让人从大锅里专门盛了一碗,给在住院的德子送去。德子现在肯定吃不了这玩意,但这份意思做得很足,这碗汤圆不是谁都有资格吃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牛另一个司机过来敲门,一脸暧昧的问赵泽君,需不需要他‘安排安排’。
赵泽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要说不想,那是假的,正是火力旺盛,欲求最强的年纪,不想才怪。可自己现在是牛石头的干爹,来这个,未免被人看得轻了。
还是有机会和王炎一起去澳门,再安排吧。
一咬牙,拒绝,碎叫!
第二天一早,赵泽君吃完早饭就要走,被老牛叫到门口去了。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崭新陆地巡洋舰。
“这就修好了?”赵泽君一愣,但立刻意识到不是同一辆车,这辆车还没上牌照,挂着临牌。
“撞我们车的那家送来的。”老牛说。
短短三天时间,事故就处理完了。
撤了一个交警队副队长,肇事方赔了德子一大笔钱和一辆几乎全新的巡洋舰,肇事的小伙子驾照吊销,断了一条腿自认倒霉,双方签了个和解书,对方家里派了个男丁做代表,和德源派去处理的人说了一大堆好话,态度非常诚恳。
毕竟没出人命,德子没死没残,老牛气头过去,到此为止。人家的手伸不到御河县来,德源的手想要伸到隔壁省,也不是太容易,面子回来了,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性。
“你不是喜欢嘛,车送你了,自己开回去吧。”老牛随手丢过来几把车钥匙。
寒假之后,各大院校相继开学。
苏南大学门口,一辆崭新的皇冠轿车停在路边,驾驶座上,一个梳着中分头的年轻人冲站在周娜招招手,神态潇洒:“去哪,我开车送你!”
周娜听对方刻意加重了‘开车’两个字的读音,忍不住就有点想笑。
不过转念一想,都是同学,没必要太刻薄了,在心里鄙视一下算了。
朝远处马路上看了眼,说:“不用,你先走吧。”
“才开学反正也没课,我带你去兜兜风啊。”年轻人发现周娜好像没留意到刚才他可以说的‘开车’二字,甚至都没看一眼他的新车,这次干脆直接伸出手拍了拍车门。
周娜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年轻人都看傻了。
“咳咳……吴洋,真的不用,我等人。”周娜又一次重复,这次她不忍了,木着脸说:“还有,不用总告诉我你有车,我又不瞎。”
本来想让对方关注自己的车,可是周娜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吴洋脸上反而有点挂不住了,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等谁啊?大款男朋友呢?”
周娜眉头微微一簇,有些恼火了。
低头看了眼吴洋,想说两句重话,彻底断了对方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为了讨自己欢心,就算不接受,没必要出口伤人,于是叹了口气,说:“吴洋,我们真不合适。谢谢你的好意。”
“不处怎么知道不合适?要不,咱们处几个月,让你看看,我和你大款男朋友谁更强!”
这话就分明是在调戏了,周娜眉毛轻轻一颤,板着脸看向远处:“没那闲工夫。”
吴洋家里这几年做生意一夜暴富,心态也跟着膨胀,他调戏别人行,别人拒绝他就不成了,听的好话,见不得冷脸,抱着一颗炙热的炫耀之心而来,却被继而连三的无视,他终于恼羞成怒,说:“周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不就是想找个有钱的男朋友?”
周娜看白痴似的盯着吴洋,薄薄的嘴唇吐出四个字:“有病要治!”
正说着,一辆硕大的丰田陆地巡洋舰缓缓的皇冠后面。
驾驶座里有个年轻男人朝外探了探头,看了眼前面的皇冠,隔着几米问周娜:“怎么回事?”
“没事。”周娜转身就走,拉开门,上了巡洋舰副驾驶。
吴洋在驾驶座上,看着比皇冠大出一圈的巡洋舰缓缓开过,愣了好几秒。
“妈的,果然是傍了大款!”
……
“哥你总算是没骗我,上次说带我坐大车,结果弄了辆渣土车,颠死我了。”
巡洋舰里,周娜到处摸摸看看的,发现新大陆一样叫起来:“哇,还有个小冰箱!”
“安全带系好!”赵泽君沉着脸说。
“哦。”周娜瞪了赵泽君一眼,系上安全带,嘟着嘴问:“怎么啦你,大过年见面就拉着一张臭脸?我又做错什么了?不就是拉了你点赞助嘛,你要不高兴,我不要了行不行!”
“和赞助有半毛钱关系?”
赵泽君的确不太爽,他的想法倒是和吴洋有几分接近。
皇冠不算豪车,但在当前,绝对是好车,一般大学生上学怎么会开皇冠?
第一眼看见周娜在和皇冠上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说话,赵泽君就以为她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了一起。
“不是说不让你和社会上的人接触,你现在毕竟是学生,还是个女学生,长得也挺漂亮,自己注意点影响,你这样让同学怎么看你?正经人谁还敢跟你谈恋爱。女孩子家家的,花点钱无所谓,赚钱就是给你们花的,可你不能自己糟蹋自己,懂不懂?”
赵泽君跟个操心老妈子似的在边上絮絮叨叨。
周娜先是一脸茫然,听了一会明白了。
“我知道了,看别的男人接我,你吃醋了!”靠过来,一条胳膊搭着赵泽君肩膀,凑上来眯着眼睛说。
赵泽君肩膀一抖:“少来这一套,坐回去!我告诉你,不要在外面瞎三搞四的。社会上水太深,你一个女孩子,没背景没钱,人家凭什么带你一起玩,最后自己吃了亏都不知道……”
“哦,以后不敢了。”周娜一脸委屈的样子,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然后拿起车里的一瓶矿泉水喝。
喝了一口,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把水喷了出来,扶着门笑起来。
“笑什么笑!严肃点!”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思想比我妈还要保守,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我妈专门派来监视我的吧?”周娜侧着身子靠在车门上,笑得直花枝乱颤。
“废什么话,刚才那人什么来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是我们学校大四的,家里有点钱,暴发户一个,一直在追我,我没搭理他。”
“啊?”
轮到赵泽君傻眼了,这才知道自己摆了个大乌龙。
“再说啊,怎么不说了,刚才说得不是挺有道理的嘛。”周娜歪着脑地,气势汹汹的问。
“这个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你两句怎么了,我是你哥,说错了也得听着!”
说完,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当然了,你这次表现还不错,没乱来就好。”
“好什么啊?”周娜翻了个白眼,“刚才谁说什么我跟社会上的人瞎混来着?就差没说我不自重了吧?”
“这不是关心你嘛!行了,看在你最近表现不错的份上,带你去吃海鲜。”
“少想蒙混过关,你今天本来就说要带我去吃海鲜的。”
周娜坐在副驾驶,翘着一根兰花指,阴阳怪气的说:“啧啧啧,有的人吧,偷摸着买了辆好车,就迫不及待的要跟我来炫耀一番,结果看见人家不缺好车接送,他心里就不爽了,还猪鱼,赵泽君看她吃得香,自己也胃口大开,蘸着芥末吃了好几块。
味道的确不错,挺正的。
正吃着,就听后面的卡座里,有一个蛮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这简单,我给你在后台刷点泽阅币就是了……”
海鲜店的小卡座之间下半截用木板隔着,上半节挂了半透明的薄纱,风一吹看上去像是海浪一般,除非是趴在上面瞅,否则根本看不见旁边隔间的人的相貌和动作。
虽然看不清对方相貌,但这个声音,赵泽君很熟悉。
泽阅的一个实习生,叫宣伟。
说是实习生,其实算是泽阅最早的老班底了,在泽阅开发完成内测的时候,就加入了项目组,一直在技术部,跟着宋云后面干。
第一批跟着创业的人,能留到现在的,都已经是公司骨干。
宣伟目前就具体负责泽阅的数据库管理,绝对的核心的岗位,赵泽君也没亏待他,一个月开了三千块钱,过年的时候拿了三个月的奖金。在技术这一片,除了宋云,就属他收入最高了,单纯从收入上看,很多在建武市工作的硕士生都不如宣伟这个‘实习生’赚的多。
‘刷泽阅币’,这几个字像是针一样,扎进了赵泽君的耳朵。
只听宣伟在隔壁继续说:“你要泽阅币干嘛,现在网上到处都是盗版的小说,你直接看盗版就是了。”
赵泽君差点没一板砖砸过去,王八蛋,泽阅花这么多钱养着你,你他妈推荐别人看盗版?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你先别管我要干什么,我问你,你能给我刷多少?”
“这个不好说,数据库你也知道,技术操作起来简单,增删查该语句而起,理论上只要不超过数据库数据长度范围,几十个亿几百个亿都没问题。不过刷太多了,会引起公司的注意。你要是想看书,我给你刷个一万币,足够你看很长时间了。”
“一万太少了,才一百块钱,宣伟,我请你吃这顿饭,都不止这个价钱吧。”
宣伟有些警惕,低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我有一条生财之道……”
……
赵泽君听了一会,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好一条生财之道。
那人要宣伟帮他大批刷泽阅币,他给宣伟账号,宣伟按照账号刷钱,之后按照泽阅币价格的5%付给宣伟现金。
比如说,刷一百块钱一万币,他给宣伟5块钱,至于他卖多少钱,宣伟就别管了。
网站的后台数据库浩瀚如海,不要说赵泽君、日照、宋云这些高层,就算是专门负责维护的技术人员,都不可能没事去一条一条看,更不会把每天入账的银行记录和数据库记录逐条比对。以泽阅的读者基数,这项工作基本不可能完成。
如果一个月刷个几万块钱,几百万泽阅币的数据,短时间内很难被发觉。
还有,宣伟最初能一口答应给刷一万币,这就说明什么?说明他之前很可能就已经刷过,否则绝对不会回答得这么轻松。
再者,有个更重要的问题,不仅仅是钱,赵泽君从里面嗅到了未来的淘宝刷子的气味。
泽阅币的功能很多,订阅正版只是其中的一项。
推荐票、粉丝值、以及现在推出的月票,等等关键数据,都和泽阅币直接挂钩,如果某个人手里掌握了一批有大量泽阅币的账号,就可以进行暗箱操作,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一部分书的成绩。
倒不是说就一定不能容忍刷子的存在,刷子也有能为网站带来好处的一面,可以制造虚假繁荣,做出漂亮的数据,抬高小说的价值和网站的估值。
但即便有刷子,也必须是控制在网站自己手里,按照赵泽君意志行事。
哪怕是控制在自己手里的刷子,也绝对不能直接接触数据库,数据库这是泽阅最核心的东西,是网站的技术根基所在。
对方短短的一番对话,让赵泽君惊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一切都发展的太顺利,在管理工作上,自己疏忽了。如果不是偶然听到这次对话,泽阅会出现一个大大的黑洞。
周娜吃得正爽,就觉得赵泽君脸色忽然没了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他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要去办?”
赵泽君笑笑,低声说:“没事,你吃你的。”
周娜赵泽君在一起时间长了,知道赵泽君的脾气。要是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如刚才在车上训人,反而没事,跟他怎么闹都行。
可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还露出很平静的微笑,那就是真有事。
女人撒娇得会选时候,平时花点钱惹点半大不小的祸都没问题,但是男人有正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撩拨他。
周娜摇摇头,放下餐具,抽了张餐巾纸擦了嘴,说:“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下次再带你来吃。”赵泽君揉了揉她的脑袋。
……
把周娜送回学校,又从车上给她搬了一箱子板蓝根送到宿舍大门口,叮嘱了一番最近尽量少出门,然后开车回了公司。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赵泽君一个人坐着,详细的把整件事想了一遍。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宣伟。
宋云有没有搀和到这件事里?
听宣伟和对方聊天,对方是第一次找宣伟刷币,宣伟本人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等对方挑明之后,开出了价格,宣伟并没有说他后面还有人需要打点。
从这个角度看,宋云应该没参与。
但是这是给赵泽君提了个醒。
泽阅币在泽阅公司内部,就是一堆数据,可在市场上,是真金白银,可以换钱的东西。
这些管技术的人,等于守着一座金山。
这座金山目前不算太大,但毕竟是钱,只要他们想,很轻易就能从这座山上偷偷摸摸的挖下一块放到自己口袋里。
财帛动人心,感情和钱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包括赵泽君在内,道德品质再好的人,常年守着一座不设防的金山,也难保不会动异样心思。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一旦开了个头,就会越来越频繁,拿得越来越多。
公司的管理有大漏洞。
借着这次机会,弥补漏洞,最大程度上断掉公司内部员工伸手的机会。这个问题不解决,处理了一个宣伟,还会有张伟杨伟。
一个人把思路捋清楚了之后,赵泽君打开门,把宋云叫了进来。
“关门,有个事要说说。”
“出什么事了?”宋云微微一愣,赵泽君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你坐。”等宋云坐定,赵泽君问:“宣伟和你关系怎么样?私交。”
“私交?还不错啊,他平时为人挺场面的,是我学长,工作也还算认真负责。”宋云听出来赵泽君话里的不满,“他怎么了?”
见宋云主动承认和宋云关系不错,又为宣伟说好话,赵泽君又放心了一层。
如果这两人联手在背后搞鬼,自己主动问起宣伟,宋云应该撇清关系才对,他能这么说,应该是不知道宣伟所作所为。
得知海鲜餐厅发生的事,宋云的脸渐渐的涨红了。
宣伟是他招收进泽阅的,工作中是他的直接下属,现在宣伟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他难辞其咎。
“是我工作失误,没有管理好手下的人。”宋云铁青着脸说。
赵泽君点点头:“你管着技术片,肯定是有责任的,扣你三个月奖金。”
“应该的。”宋云苦笑了一下,只扣三个月奖金已经是很客气了,手下的技术员在后台捣鬼,性质严重程度他比谁都清楚,这已经不是违规操作的问题了,而是在动摇泽阅的根基。
赵泽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接着说:“不过嘛,这个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完全怪你。公司发展太快,内部管理没跟上。我也有责任。”
宋云没想到刚扣了自己工资,转眼赵泽君就把责任揽到他身上去了。
公司是赵泽君的,不存在扣钱的问题,他把责任揽过去,意思再明显不过,是保全自己的面子。宋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想到这里,站了起来,认真的说:“赵总,是我疏忽了。你把技术组交给我,我没带好队伍。”
“宋云,我不是在搞什么‘万方有罪,罪在朕躬’那一套。人嘛,谁不想赚钱,宣伟想,我也想。有那么极少数的圣人,是可以用道德约束自己的,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最好不要面临道德和财富的考验。带技术部是你的责任,公司层面的制度建设,是我的责任。”
赵泽君的语气放缓和了些,继续说:“就这件事,我说个两个大原则吧。第一,技术上,以后要封死某个人可以直接操作数据库的可能性,第二,管理上,要明确数据库操作流程,如果一定要对数据库进行人工干预操作,必须走流程进行报批审核,多人操作相互监督,同时要留下操作记录。大原则就是这样,你尽快拟定详细方案公布。”
“好,我立刻办。”宋云站起来,问:“那宣伟那边怎么处理?我去找他谈?”
“这个人不能再留了,结算工资,让他滚蛋。找他谈之前,关闭他的一切权限,他接触过的密码和口令,也要修改。”赵泽君说。
宋云犹豫了一下,说:“赵总,这个宣伟,是关系户。”
“怎么回事?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关系户?”赵泽君眼皮一翻。
情况还得追溯到泽阅最早成立的时候。
当初赵泽君出钱让宋云组建技术组开发网站,宋云通过两个渠道,一是熟人介绍,另一个是学校论坛里的兼职工作版面发帖。
管理这个版面的,是学生会的一个副会长,当时找宋云聊过,想要由他个人来承包这个项目。
宋云本来就是受赵泽君所托,当然不可能当二道贩子,一旦把项目承包出去,不光宋云个人失去了机会,项目的质量也没法保证。
于是直接拒绝了对方。
“赵总,我当时也有点个人的私念在里面,不想把这个项目组长的机会让给别人。”宋云说。
“我让你开发,那就是你的事,你要是承包出去,反而是在骗我。你继续说,又关宣伟什么事?”赵泽君点点头。
被拒绝后对方倒也没怎么样,后来泽阅上线,一次偶然机会,对方介绍了他们寝室的宣伟来泽阅工作。
宋云和宣伟算是认识,偶尔一起打篮球,再者以后在论坛里招人、宣传,多多少少也要和学生会打交道,反正泽阅一直缺人手,这次宋云卖了对方一个面子,招收了宣伟。
“也合情合理吧。”赵泽君笑笑。
其实招收宣伟并不太‘合理’,充其量只能算是‘合情’,因为没有经过正规的入职考试、面试。
这不能怪宋云,那段时间泽阅才起步,一切都不正规,连正式办公地点都没有,更谈不上一套完整正规的人力资源入职系统了。
再者,网络小说这个行业实在不怎么‘光彩’,很多人都没听说过,哪怕到了今天,大部分求职者都对这个行业无甚兴趣,不抱希望。
这也是泽阅一直缺人,赵泽君舍得花钱笼络人的原因之一。
公司越做越大,越来越正规,又提出来了一个新的课题: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暂时不是当务之急。
“也就是说,宣伟所谓的‘关系’,无非是和学生会副主席是室友,是这个意思吧?”赵泽君问。
“我知道的就是这样,另外,宣伟技术的确过硬。”宋云说。
“那就不必多考虑了,技术过硬的人很多。”
技术再硬,也硬不过何明然手下的实验室,“一个学校的学生会主席,还是副的,和我们公司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宋云犹豫了一下,“你听到他说刷币,毕竟现在还没刷,他不一定会承认。公司和宣伟签了劳动合同,无缘无故忽然辞退对方,按劳动法是要赔偿的。”
“不要说是因为今天我听到的那些话才辞退他。嗯,这样,你去仔细检查下数据库操作记录,我就不信他一点毛病都没有,估计以前也小量的刷过泽阅币自己用或者给别人看书。”
轻轻的敲了下桌子,“跟他说明白,好聚好散,之前的我可以不追究。真要撕破脸,闹到法律层面吃亏的是他自己。态度强硬点。”
“嗯,我去办。”
“等一下。”赵泽君叫住了宋云,站起来走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了语气,推心置腹的说:“老宋啊,咱们现在做公司,身上就有两层身份,一层是学生,另外一层,是职场里的人。做学生嘛,说到底还是为了将来进入职场做准备,所以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有时候就不能太简单了。该讲的人情可以讲,该强硬的时候也要能拉得下来脸。”
宋云沉默了片刻,“说实话,宣伟这个事给我的触动也挺大的。你放心,我拎得清。”
“行,去忙吧。”
……
后续工作宋云处理的还不错,宣伟主动提出了辞职。
但是这件事还不算完。
先是宋云的技术部出台了一份《工作管理条例》。
不仅有赵泽君向他提到了两点,还扩展到了技术部的日常工作的方方面面,形成一份比较完善的操作管理规范。
赵泽君看完之后,转交给日照,让他以此为基础,制定了一个公司层面的日常工作管理方案。
按理说,扣了宋云的奖金,日照也跑不掉,他才是目前真正负责公司日常管理的。但是日照和赵泽君的关系,毕竟和宋云不通。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一个家没管好,虽然是一家人,但是当父母的,可以骂儿子,但是最好不要骂儿媳妇,反而还要护着真正应该承担管家责任的儿媳妇。
如果这个儿媳妇足够懂事,就能体谅到长辈的苦心,反而比原来更勤勉。
宋云毕竟是真正的‘自己人’,处理他,不处理同样有责任的日照,即是给日照留面子,也是鞭策。
日照心领神会,请宋云单独吃了个顿饭,又加了几天班,拿出了管理方案。
在公司管理方面,日照比宋云要成熟的多,制定的方案,更加的详细和明确,包括一系列的审批流程,确保责任到人,层层把关。
审批流程看起来让工作变得繁琐,尤其是在手工作坊类小公司,审批会带来额外的工作量。
但是从长远来看,制度建设是骨架和行政规范化的保障,这个架子打不好,将来等公司壮大了再来弥补走回头路,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来补交学费。
除了规章制度,赵泽君自己还捣鼓出了一个保密协议。
赵泽君很早之前,就产生过和员工签署保密协议的想法;
决定与何明然的实验室合作之后,这个想法进一步成型,这次‘刷泽阅币’事件,促使他立刻实施。
自己脑袋里先知众多,除了站,还有后来风靡一时的各类大小项目,这些‘创意’和‘方法’,必须通过人来具体操作,进行研发、管理、推广等等一系列过程,才能转化为现实产品,带来实实在在的效益。
一旦泄密,被别人抢占先机,甚至不用抢占先机,只要和自己同时去做,那么先知的价值就会随之大打折扣。
借着刷币事件,干脆一次性做到位,在*到来之前,把这些可能的漏洞都补上。
赵泽君搞出来的保密协议,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是关于员工的日常言行举止。
这点主要是起到提醒作用。
和谍战剧不同,大多现实中的泄密事件,都发生在无意之间,而不是泄密者自身有些泄露。
比如酒桌上和朋友吹牛逼,我们公司怎么怎么样,又做了个什么什么项目,在网上瞎显摆,言辞之间不经意就透露出公司秘密,平时喜欢拿手机乱拍照,把不该拍的东西拍进去发到网上。现在的手机很多都具备了拍照功能。
连官方机构都容易忽视这点,当初宣传铁人王进喜事迹的系列报道,泄露了大庆油田众多保密信息。
没有这个提醒,一般人根本意识不到保密的重要性,相反,公司以签署协议的方式严肃提醒,员工自然而然会提高保密意识。
有了保密意识,可以杜绝大多数的泄密事件。
第二,是发生泄密的处理。仅仅‘提醒’肯定不够,必须有一套很严厉的泄密处罚措施,涉及到经济赔偿、法律层面。
当然了,真正执行有一定难度,普通员工一个月就几千块钱收入,真要是泄密了,给赵泽君带来上百万的损失,对方也赔不起。
这块规定,主要还是起到‘警惕’作用,用一根高压线挂在员工头顶,进一步认识到泄密的严重性。‘威慑’作用大于实际意义。
第三,是针对某些核心岗位,和公司管理层的。
这一块,就不完全是‘威慑’了,有必要的情况下,赵泽君会通过法律手段和各种关系动真格的。
普通员工层级有限,大多接触不到核心机密,但管理层和核心岗位不然,这些关键位置一旦发生泄密,会对公司造成重大实质性威胁。
除了保密要求,对于这部分人,赵泽君还加了点额外的私货进去。
同业竞争管理规定。
核心岗位员工,如果辞职,两年之内,不得从事与在泽阅相同或接近岗位的工作。
这是赵泽君从后世起点的几次大变动中吸取的经验教训。
当然,还是那句话,再严密的制度规定,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堵上所有的漏洞,上辈子的起点实际上也制定了类似的规定,但还是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执行起来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
宣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赵泽君这个领导者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一直以来,泽阅的待遇好,工作氛围轻松,这都是好的一面,但没有严格的纪律,员工缺少约束和敬畏,胆子越来越大,工作上也出现了随性而为的苗头。
趁着目前公司规模小,起步阶段好管理,让约束成为常态。
首先签订保密协议的,却不是泽阅公司,而是李明然的实验室。
实验室即将承担赵泽君发布的研发项目,在他的计划中,这是未来一段时间的重点项目,事关重大,绝对不允许有一丝半分的泄密。
李明然很轻松的接受了赵泽君的要求,签订保密协议,其实是商业公司和学校实验室合作的通行做法,任何一家公司委托学校研发项目,都不可能允许在项目没有上线之前,实验室成员到处乱说。
实际上,即便在项目研发完成,上线运营之后,参与过项目的人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比如五年、十年,也不得泄露项目信息。
接下来,是在公司内部推广。
忽然出现这么个保密协议,公司内部一开始是不太理解的。
特别是同业竞争协议,这点似乎有‘限制人身’自由的嫌疑。
不过和当初推广作家签约制度如出一辙,和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签一份几乎不会有任何实质性损失的保密协议,对大多数人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选择。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份保密协议,反而为公司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一般只有大型国企、军工科研单位才会和员工签订保密协议。
还有少数有心人,很自然的把宣伟离职和紧跟着的保密协议联系在了一起。
宣伟在泽阅技术部,地位仅次于宋云,又是公司的老班底,他毫无预兆的忽然离职,本就在公司内部引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保密协议紧跟着出来,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恐怕宣伟忽然被辞退,和泄密这两个字有莫大的关联。
连宣伟这样的人都能下手,可见赵泽君对于保密的重视程度。
最后还有极个别人不情不愿的,只要负责签协议的日照一句话,就跟堵了回去。
“喂,你犹犹豫豫的,是不是已经准备跳槽了,在给自己留后路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签那就是摆明了有二心,至于跳槽,目前国内的网络站,还有哪家能比得上泽阅?
起点?也不错,但是距离泽阅还有明显的距离。
再者,现在业内只剩起点和泽阅两家独大,双方隐隐形成了竞争的势头,泽阅的员工如果跳槽去起点,就不仅仅是个人职业选择的问题了,更像是故意针对泽阅。
短短一周之内,公司完成了保密协议的全员签订,并且延为惯例。
科大外一家小饭店的二楼包厢里,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凉菜,却有七八个空啤酒瓶,地上一箱子啤酒已经喝了一大半。
只有两个食客,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性,一个文质彬彬,另一个带着副厚厚的眼睛,满脸通红。
文质彬彬的那个叫常杰,是科大学生会副主席,对面那个一直在灌酒的眼睛男,正是被泽阅‘劝退’的宣伟。
“你别喝了!”常杰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神情,一把拨开了宣伟面前的酒瓶,恼火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把你辞了?你是不是平时嘴上没个把门的,把我跟你交代的事情说漏嘴了?!”
“怎么可能,我再没脑子也不会把那事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辞退我!”宣伟很笃定的摇摇头,态度坚决,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那怎么回事?”
常杰纳闷极了,“你也算是泽阅的老员工了,在公司那么久,上上下下关系都不错,没功劳也有苦劳,就算犯了点小错,按理说也不至于说开除就开除了啊。再说了,泽阅正缺人手,我天天都能在论坛里看见泽阅招人的帖子?这个赵泽君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然,不是赵泽君的意思,而是宋云?这小子现在得势了,故意整你?”常杰百思不得其解,嘀咕说。
“我不知道。”宣伟又把酒拿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宣伟其实是知道的。
赵泽君一点都没猜错,宣伟之前就有过刷泽阅币的行为,宋云从数据库里找到了几条有问题的操作记录,铁证如山,宣伟赖都赖不掉。
但是宣伟不想对常杰说实话。
被泽阅辞退之后,他一下子没了收入来源,手头顿时紧张起来,还指望着常杰能带着他干点赚钱的事,生怕说了实话,常杰迁怒于他。
以前在泽阅,一个月好几千,还有年终奖,他一个大学生,赚得比很多普通家庭都不少,他单身一人在学校,赚得钱全部是可支配收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半年多下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也养成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花销很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忽然间断了收入来源,没几天下来,宣伟就慌了。
“你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活,介绍我干?”宣伟红着眼问常杰。
常杰皱着眉头瞟了宣伟一眼,没吱声。
宣伟着急,常杰更恼火。
当初介绍宣伟去泽阅,的确就是帮朋友个忙而已,压根没想到泽阅竟然坐火箭一样窜起来,成为国内第一的站。
常杰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和泽阅搞好关系,想办法从中分一杯羹。
他这个学生会主席花销比外人想象的要大多人,笼络同学,走老师的门路,都要开销,不舍得花钱,谁选你当主席,谁跟你混?
眼看着学生会又要重新选举,他还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上学生会的正主席,这也要花钱。
一旦当上主席,在未来个人的履历上,绝对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对于想要从政的学生而言,学生会的工作经验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学生会主席更是一层亮闪闪的镀金。
除了学生会方面,常杰最近还谈了一个社会上的女朋友。
一想到那个妖娆的女人,常杰心里就是猫爪子挠似的,又急又痒.
那娘们的确是个尤物,勾人的狠,眼角眉梢那股子骚浪劲头,完全不是学校里这些啥啥都不懂,平胸瘪屁股,亲个嘴摸个胸都要磨磨唧唧半天的女学生能比的。
好意思嘛?都没胸还不让摸……自从认识了那个女人,常杰就特鄙视学校里的女大学生!
可是,那个女人的胸是摸了不少次,却一直没能真正吃到嘴。
说到底,还是钱没花到位。
自从泽阅推出了vip模式,常杰就动了心思,想到一条无本万利的‘生财之道’:刷泽阅币。
不止一次刻意的拉拢负责泽阅数据库的宣伟,还联系了一批专门在网络上做见不得光买卖的人,对方愿意四折收购泽阅币。
一百块钱泽阅币,对方给四十,除掉给宣伟的5块钱,常杰自己净赚35块钱。
眼看着一切水到渠成,源源不断的钞票即将到手,哪知道又出了这档子破事,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居然掉了链子!
恼火的瞪了宣伟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花这么多钱请你吃吃喝喝,还不如喂条狗!
恼火归恼火,可除了宣伟,别人根本没办法接触到泽阅的核心数据,常杰的脸上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叹了口气,一副同情的模样,拍了拍宣伟的肩膀,安慰说:“赵泽君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你为他卖命这么长时间,没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发了,一转眼就过河拆桥!”
“常杰,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宣伟的内心里,还是想回泽阅的。
傻子才不想回去,他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从哪找泽阅这么高收入的工作?
“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学生会副主席,你是我哥们,你的事,我不能不管!”常杰拍胸脯说。
“对了,你不是管着学校论坛吗?泽阅在论坛里招聘,你把他们的发帖权限给取消了,告诉他们,除非让我回去工作,否则以后都不能在科大论坛上招人……”
常杰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宣伟一眼,“你脑子是不是喝坏了?一个已经上了轨道的公司,会因为这点破事就妥协?他们想要招人,到哪招人不行,多科大论坛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像你说的这么一闹,反而把关系彻底搞僵了,你肯定回不去。”
“那怎么办?”宣伟语气一滞。
“你让我想想。”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被泽阅断了财路,常杰比宣伟更恼火,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静下心想了想,说:“事缓则圆,你就记住一条,现在千万不要和泽阅的人闹僵,平时在学校里看见宋云和赵泽君,态度客气点,最好能主动道歉认错,我再想想办法。”
宣伟脑子里忽然一闪,不太确定的问:“你说,我去起点应聘怎么样?起点的规模和泽阅差不太多,现在竞争的很激烈,以我的资历,起点肯定愿意收我。”
“这也是个办法。”常杰琢磨了片刻,又摇摇头:“不过嘛,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下策。你去起点是新人,一切都要重头做起,短时间内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数据库,对方也不会真正信任你。”
开学之后,网络小说战场似乎又一次燃起了硝烟。
泽阅前脚一批书在香江出版,起点紧跟着就拿下了宝岛某个出版社的订单,泽阅和员工签订了保密协议,不到一周,起点也推出了员工自律守则;泽阅的三百计划提出没多久,起点就有争对性的提出了‘五个第一’大目标;
至于推广链接、月票制度、分类月票奖励制度……在细节上,双方几乎是一模一样,泽阅每推出一个新内容,起点用不了几天就会推出类似甚至干脆一模一样的东西。
以至于泽阅内部员工开玩笑说,起点这样做企业倒是简单,完全照抄泽阅,泽阅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大政策方向一致,小的技术细节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克隆版的泽阅。
一时间,泽阅优越感爆棚。
针对于内部出现的浮躁风气,赵泽君专门召开了一个内部会议,所有员工全员参会。
内部会议上,赵泽君严肃的强调了一点,‘克隆’不丢人,相反,如果克隆的好,很可能会赶超原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是这个意思。
泽阅之所以能成功,很大程度上,还不就是因为先期克隆了上辈子的起点?
在经历了最初的三国大战后,泽阅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先知红利’,而起点则放下身段,以泽阅为目标,开始奋起直追。
接下来,泽阅的先知优势已经不大,而起点的专业人才优势将渐渐凸显,双方依靠硬实力,真刀真枪的干。
这时候自以为是行业no1,看不起起点模仿泽阅,轻敌慢待,弄不好就是死路一条。
事实上,从两家网站的各类主要数据对比就能看出来,在干掉了浣剑之后,泽阅虽然始终还是保持着领先,但双方的差距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有明显增大,说明起点在后面一直咬得很死。
泽阅是一条大鳄鱼,起点是一条个头稍小的鳄鱼,小鳄鱼一直跟在大鳄鱼身后捕猎,可一旦池塘里的猎物被捕杀殆尽,或者大鳄鱼稍有疏忽,小鳄鱼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泽阅这头大鳄鱼,在没有实力一口吞掉起点之前,必须时刻警惕,才能保持自己的领先优势,威慑起点不敢动歪念头。
会议的气氛被赵泽君搞得很紧张,开会前,一个个笑嘻嘻的面带轻松,开完会,一个个压力山大。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泽君面皮虽然一直板着,好像比谁都更紧张,但心里却一直是放松的。
干掉浣剑之后,泽阅面对起点,的确没有了能跨时代的行业先知优势;可问题是,赵泽君肚子里的存货,不止是网络小说一个行业,完全可以用其他的先知优势反哺泽阅。真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赵泽君有把握最后站着的一定是泽阅。
有起点在一旁虎视眈眈,可以激励泽阅的员工,让泽阅的这批年轻人在起点压力下尽快的成长,用‘小鳄鱼’吓唬吓唬大鳄鱼,时刻保持旺盛的精力;
相对于老态龙钟的浣剑,起点才是一块真正过硬的磨刀石。
经历过和起点斗争的泽阅,在未来,将不畏惧任何网络小说行业的战斗。
另外一方面,起点创始人们是有能力的,赵泽君需要起点在这批人的带领下,不断壮大,和自己则泽阅一起,最大程度的开拓网络小说市场,把行业尽可能的推向高峰。
当然,为了避免养虎为患,有一天这头老虎反过来吃了自己,赵泽君也时刻保持着对起点的关注。
过年之前,起点和泽阅虽然也是竞争关系,但并没有直接的利益交锋,联手做掉浣剑之后,两家实实在在经历了一段蜜月期,信息共享,政策同步,运用各自的资源为对方捧场,如胶似漆;
年后,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很多没有落实于纸面的互助措施,不声不响的消失不见。
最显著的一点:两家网站的作者出现对流。
一部分泽阅的作者,跳槽去了起点,一部分起点的作者,跳槽来了泽阅。
虽然作家和网站的合约里有限制跳槽的相关规定,但实际操作中不太可能严格执行,成千上万的签约作者,网站没有精力为了每个跳槽的作者去打一场官司。
目前跳槽基本限于底层作者和少数中层作者,高端作者跳槽的情况尚未出现,两家网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一一次泽阅‘模仿’起点的举动,和作家跳槽也有关系:起点出了一个通知,严禁在小说里宣传除了起点外的其他站。
泽阅紧跟着也出台了同样的通知。
双方的编辑暗中联系对方作者,拉人跳槽,从过年前的偷偷摸摸,也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常态化,甚至是编辑的日常工作之一。
在编辑中,渐渐的出现了一条潜规则:如果某个编辑手下的作者被拉走了一个,这个编辑一定要想办法从其他网站拉过来一个。
两家网站在打扫完三国大战的战场,吸收了浣剑留下了众多战利品,身子骨渐渐的强壮了起来,似乎已经有能力展开一场新的战斗,蠢蠢欲动起来。
双方高层的接触,还算是频繁。
起点的吴总和赵泽君之间,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两次电话往来。
尽管已经构成实际上的竞争关系,但双方领导却非常客气。
基本的套路是这样的:
赵泽君打电话过去,询问起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作新想法,吴总什么都不说,先把赵泽君一通吹捧,赵泽君自谦,反过来再对起点近期取得的成就高度肯定,吴总再自谦,坦言起点的微不足道的小成就,都是受到了泽阅的启发。
最后双方相谈甚欢,约定共同开创网络小说的美好未来,同一片蓝天同一个梦想,从此手拉手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要不然就是吴总打电话过来,把上面套路对调一下角色。
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每次联系结束,放下话筒之后,赵泽君相信吴总的表情和想法,和自己是一样一样的:
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冷笑,你丫忽悠谁呢?
赵泽君和吴总,这两个各自门派掌门人,在多次通话中,始终很有默契的,对目前的竞争视而不见,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起。
越是不提问题,避免去面对双方之间事实上的竞争关系,越是说明,双方压根都没想去解决问题。
无论是泽阅把起点给解决了,还是泽阅吃掉了起点,竞争的问题,自然而然不复存在。
赵泽君的电脑里,有一份技术部提供的起点的数据统计报表,仔细的看了一遍后,复制放进了文件夹。文件夹里,已经有十几份起点不同时期的报表。
火候尚未到,还得再养一养,等这头老虎肥点,爪牙再锋利点,占领的地盘再大点。
也是要等自己的准备再充足点。
苏南大学学生从上个学期末开始,就紧锣密鼓的筹办全省大学生舞蹈比赛,哪知道今天忽然接到学校通知,比赛延期。
建武市先后出现了几例*病例,全市颇有些风声鹤唳,学校紧急下通知,为了避免感染,暂时取消一切集会类活动,包括这次舞蹈比赛也被无限期的推后了。
“不办拉到,还省钱了。”周娜在寝室里,撕开一袋板蓝根一边随口说:“本来就是学校举办的项目,学校还舍不得花钱,让学生会自己去拉赞助,太抠门了。”
一个大眼睛的女生说:“娜娜,听说你一个人就拉了五万块?”
“怎么了?”周娜回头问。
寝室里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后一个和周娜关系不错的女孩子开口说:“五万块可不是小钱,一般人拿不出来吧?娜娜你是不是认识大款了?”
这个女孩虽然故意的把声音压低了,可寝室就那么点大,几个女生都听得一清二楚,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过来,盯着周娜。
“你什么意思?!”周娜脸一沉,放下手里的板蓝根。
“你别误会。”女孩子解释说:“吴洋最近总是在背后说你坏话,讲你傍大款,他亲眼看见有个校外的男的,开了辆巡洋舰来接你去玩。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下。”
“吴洋这个人……有病吧大概!”周娜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板蓝根晃了晃,嘀咕说:“有病就该吃药。”
之前大眼睛的女孩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吴洋这个人心胸狭隘,又特别要面子,估计是追求你不成,气急败坏了,到处造谣呢。”
另一个室友还是有点好奇,问:“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老家有个土豪就开巡洋舰的,那车看着霸气的一塌糊涂,娜娜姐,你认识土豪,咱们几个也跟着沾沾光啊?”
“我就知道,你们几个说来说去,还是关心这事!一群八婆!”周娜没好气摇摇头。
“说嘛说嘛,到底真的假的?”几个女生起哄。
“好吧好吧,是真的,真的校外男生,真的老板,真的巡洋舰!行了吧,好奇心满足了吧!”周娜无语说:“人家是我亲亲的表哥,不是什么傍大款!赞助就是他出的,还有,你们喝的这些板蓝根也都是我哥买的。”
一个胸很大的女生笑嘻嘻的文:“亲亲的表哥?那有没有亲亲啊?”
“要你管?!大胸妹!”周娜眼睛一眯。
“可惜了我这么大的一对!”大胸妹子低着头,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你要是不亲,不如介绍给我啊,也让我这对大宝贝能物尽其用。”
“你瞧她那浪劲!”大眼睛女生笑嘻嘻的说:“娜娜姐,说真的,什么时候把你哥带来,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嘛。”
“有什么好认识的,老封建老古董一个!春天到了,你们这群三八是不是集体发春?”
正说着话,宿舍管理员推门进来了。
管理员年纪不大,也是个女同志,倒是个妙人,大概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扫了寝室里几个女生一眼,说:“今年你们怕是要藏春了,我来通知下,学校出了规定,从下个礼拜开始封校,没有班主任的条子,禁止离校。”
“啊?!”
“我还准备去旅游呢?”
“上课呢,你旅游什么旅游?王姐,说了要封校多久吗?”周娜问。
“没说。”宿舍管理员摇摇头:“我估计几个月要有吧,以后每天都要检查内务,喷洒消毒水。还有啊,都知道你们寝室板蓝根多,贡献点出来吧。”
周娜寝室拐角摆放了两大箱子板蓝根,管理员搬走了一箱。
管理员整栋楼挨个寝室叮嘱了一番,没多久,整栋女生楼都闹开了,这大好青春要在学校里憋几个月,谁受得了?
“你们说,要是乘着这个机会,做安全套生意,能不能赚一笔?!”大胸妹问。
“那你也得有地方进货,不都说了嘛,禁止离校。”
“嘿嘿,不让明着离开,还不能偷偷走啊!”大胸妹神神秘秘的说:“学校后面有截围墙就一米多高,咱们偷偷翻出去玩。”
……
一周之内,建武市各大高校先后封校。
科大也在其中,本地的学生周末可以回家,但回校后要测量体温,外地的学生,无重大事宜,一律不准离开学校。
泽阅有不少科大的学生兼职,这么一封校,出出入入的就麻烦了很多。重大事宜不包括兼职,凡是以兼职工作为理由要出门的,学校一概不批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生的办法都是共通的,科大偌大一个园区,总有几处偏低围墙可以翻。
泽阅出现了一股翻墙热,经常听到有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讨论,哪里的围墙好翻,哪里遇到巡逻队的几率比较大之类的话题。
赵泽君昨天翻墙翻到一半,人刚骑上墙头,远处的巡逻队就看见了,冲上来要抓人,他纵身一跃跳到墙外。
脚崴了。
“你是不是有点傻?”苏昀把红药水放在桌上,哭笑不得的说:“你要出门,跟我说一声,我开车带你出去。翻墙干吗?危险不说,真给抓住是要记过的!我警告你啊,学校正要抓典型,你别傻乎乎的朝枪口上撞。”
赵泽君笑笑没说话。
他出入的频率很高,几乎每天都要去公司,一个男学生经常坐离婚女老师的车,传出去不好听。
苏昀经常来出租房带着狗出门溜,有时还会买点菜来做顿饭,赵泽君其实已经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他自己无所谓,可苏昀还要在学校工作。
苏昀哪知道赵泽君脑子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把车钥匙丢在桌上,说:“最近学校杂事太多,年轻老师要轮番值班,我住在职工宿舍不回家。你要用车,就开我车出去,我车有出入证保安不会拦。”
“年轻老师?”赵泽君的关注点明显比较奇怪,随口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打量着苏昀。她以前不是动不动就老气横秋的,把‘你们年轻人’,‘我这个年纪的人’这些话放在嘴上的嘛,什么时候把她自己也归类到‘年轻老师’里了?
苏昀背对着赵泽君,一手扶着墙,弯下腰换上鞋,一边说:“你自己上药,我上课来不及了。”
说完,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出门下楼。
赵泽君拿着钥匙发了个会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想起来,苏昀最近穿高跟鞋的频率是不是多了一点?几次来出租房带狗出去溜,都踩着高跟鞋,搞得自己一度觉得她又长高了。
高鞋跟配着过膝的半步裙,这是穿给谁看呢?跟她以前长裤平底靴的风格不太一样嘛。
“应该不是会你。”赵泽君看了眼正在和牛*搏斗的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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