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拾
我没想过会重新遇见周景言,也想不到,重遇时,他正准备跟其他女人上床。
那天晚上,我兜里兜着经理给我的一盒安全套套站在345号房门口,踌躇了半天。
我是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工作人员,不过是最底层的,负责打扫房间卫生的那种。
“您好,我是酒店派来送东西的,能方便开个门吗?”我敲了敲门,里面却没人回应。
我卯足耐性等着人来开门,结果等了将近半小时,还没来人,我就顿时有些火了。
于是我又敲了几下,声音比之前高了些:“您好,请问有人吗?我……”
话说到一半,门终于开了。只是一开,从里面传来的那股浓烈的腥腻味让我反胃,我下意识蹙了眉。
“东西呢?多少钱?”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掉在我头顶上,我好像在哪听过。
“45。”我从口袋里拿出套子,视线一路往上。男人身材不错,他只有下半身裹了条浴巾,袒露在外的六块腹肌简直撩得不行。
可是,当我真真切切看清他那张脸时,我整个人彻底僵住了。手里的套子顺势掉了下去,我一下慌了神,愣愣看着他,双手无处安放。
他像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我,瞳孔猛地收缩,目光沉了下去,同样愣住。
时间仿佛瞬间被静止,虽然没维持太久。
大概三秒钟,三秒后,我听见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清楚地挤出两个字:“贝凉。”
他话一出口,我的心跟着漏了一拍。
我捂着胸口缓了好久,之后跟没事人一样对他笑,“周景言,好久不见。”
周景言嘴边挂着我最熟悉不过的讥讽,语气刻薄得要命:“确实挺久不见。”
气氛顿时因着他这句话尴尬了,我的手暗自在袖口下攥紧,掌心生出了层层细汗。
阔别几年后的重遇,我竟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阿言,你怎么还不进来?门开着我有些冷。”僵持下,一个娇滴的女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朝周景言点点头示意:“那个……东西已经送到了,祝先生和太太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太太?”在我转身时,周景言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太太三年前无声息地失踪了,不对,应该说是逃了。不知道这位小姐,有没有见过她?”
我心一紧,被他有意无意的试探搅得心神不宁,我深吸了一口气笑:“周先生的太太不就在里面吗?”
周景言眸子深邃地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看透。忽地他低头浅笑了一声,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整个人带过去紧贴着他坚硬无比的胸膛。“贝凉,这几年你是活腻了还是本事见长了?”
“景言,你还在门口干什么?人家等不及了嘛。”
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次带着迫切。周景言淡淡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你进来。”
他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机会,大手一伸就把我拽进了屋里。
女人显然受到了惊吓,连忙用被子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想来也是,这么美妙的时刻,房里突然冒出第三个人,没反应才奇怪。
“阿言,她是谁?”女人问。
周景言没多大情绪:“观众。”
我和女人同时愣住,都没猜透他话里的意思。可当他无视我,毫不顾忌地在我眼前将女人推倒在床上,整个人跟着附上去堵住女人嘴巴的时候,我知道了。
他,不过是想要刺激我。
女人有些摸不着头,尽管她也想要,但毕竟我是个活人,怎么也没法无视。
她犹豫:“阿言,有外人在。”
“不用管,我们继续。”
周景言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他甚至故意把罩在他俩身上的被子扯开。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指正在捣鼓女人的花.心,女人被撩拨的发出细细的呜咽。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侵犯性太明显,没多久,他手指就沾满了水渍。
“这么快就想要了?真骚。”周景言轻蔑地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可却诱惑十足。
要说女人之前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一下,应该彻底没了理智。她急切地搂住周景言的脖子,自觉抬高自己的身体,乱情地向周景言索求:“阿言,给我,我要…”
这幅场景,我在几年前早就见过。周景言跟别的女人在我面前**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以前,我还用钱替他打发过被他带回家的那些大街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照样会痛。
但在周景言面前,我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戏外人。
他幽幽望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应,他扯了丝讥笑,接着身子一沉,狠狠进入了女人的身体。
女人估计是爽翻了,她大声夸着周景言:“阿言,你好棒,再快点……”
周景言不说话,眼神一直没从我身上离开,似乎想要探寻什么。
男女愈发紧致交缠的身体,冲撞时的激烈声,无一不让我作呕。
他们**的过程中,我始终保持缄默,周景言看了我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我碍着他眼让他烦了,反正他之后不断地加速,力气也可想而知。
女人被刺得苦声求饶:“轻点,慢点,我要死了。”
“给我闭嘴!”周景言不顾女人的反抗,按住她疯狂地进出。
女人大声尖叫,叫的我都有些于心不忍,周景言却像没听见一样,又来回了好几次,最后猛地抽身,烦躁地吼道:“给我滚!”
我被他突然一声怒吼给吓到了,分不清他是让我滚还是让那个女人滚,但不管怎样,我想我都不应该再继续呆在这,所以想也没想,我的手握住了门把。
周景言在我之前已经一手拎起了女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就把女人不客气地扔了出去,顺便甩了一张卡,嘴里漠然溢出一个字:“滚!”
女人害怕地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拿着卡落荒而逃。
“竟然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了。”我从周景言身后绕了出去,刚才他和女人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要给我看的,现在看完了,散场。
只是,我步子迈出去还没站稳,人就被周景言用力一扯给带进了屋里。
他手指灵活地快速锁上门,将我紧紧固定在了他与门之间,然后朝我脖颈间不断吐着热气,眸子里发出危险的讯息。
他沙哑磁性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谁让你走了?我俩这才刚刚开始。”
话毕,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就往我裤子里探去…
“有意思吗?”周景言解开了我的裤子纽扣,关键时刻,我用力按住了他。
我甩开他的手,厌恶的表情真的再也藏不住。
他用刚才碰过其他女人的手来碰我,我嫌恶心。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大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请自重。”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周景言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弄瞎我眼睛那会儿,你可是勇猛极了。”
我瞳孔猛地一缩,呼吸开始有些困难。
差点忘了,我曾经弄瞎了他的眼睛。
“所以你现在是要报复?”我问。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直打鼓,尤其周景言此刻脸上没半点神情,淡漠寡然。
这个样子的他是最可怕的,保不准,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整我了。
不过我还是得让自己有点骨气,我硬着头皮又不怕死地加了一句:“当初也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周景言蓦地鼓起了掌:“真是个好理由。”
他在讽刺我。
我手攥得死死的:“这是事实。”
我跟周景言之间总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就好像不管我怎么躲,最终还是躲不过他的魔爪,他总会有办法把我从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揪出来。
哪怕那个地方渺小如尘埃,他也会深入尘土里。
这三年我一直活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跟透明人一样曝光在他面前。
我甚至为了避开他的搜索范围,做的工作都是最基层,最不可能会和他有交流的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哪知道今天就跟他撞上了,还免费看了场活春宫。
周景言修长的手指紧紧掐住我的下巴,上面骨骼分明:“我以为你离开我会过得很逍遥,没想到竟然沦落到来酒店当这种清洁工了。”
“那只是你以为。”说完,我就后悔了。
因为这听上去好像我离开他之后过得很委屈,而周景言这么自大的人,听了,肯定会认为这是我在矫情,又或者他会觉得我对他余情未了。
可实际上,我跟他之间,压根没有情。
我不知道周景言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他松开我,主动离我远远的,头一回很粗俗地往地上吐了把口水:“之前骗我的钱不够你花了?”
虚荣、下贱,这些都是我在周景言眼里的形象。
以前我还会替自己辩解,但现在我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懒得再浪费时间。
“竟然你都知道我钱不够花了,那念在我刚才及时送货上门,不妨给点小费,毕竟我们只是做些小本生意。”
周景言是有钱人,一点小费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可偏偏,他就是生气了。
他微眯着眸子,即便没做任何表情,但我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里面的冷意。
他说:“贝凉,你怎么这么贱?”
我笑:“如果你尝过了受人唾弃的滋味,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跟周景言的三观一直都有极大的偏差,以前也经常会因为意见不合受他白眼。
我曾经也觉得不能轻易向别人低头,更别在钱面前把自己整的毫无尊严。
可是,在一次次被别人不留情地像乞丐一样赶出来的时候,还有大冬天饿的前胸贴后背,没有一个暖和地方休息的时候,看见那些生病了却没钱治最后只能等死的人的时候,我不断问自己,尊严值几个钱?
倘若真的为了这点狗屁自尊耗了自己一条命,我觉得真不值。
所以,我不会跟钱过不去。
但周景言没有尝过,他跟我,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永远没法面对面站在一条平行线上。
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自以为看透一切的样子,看着我一动不动:“贱人就是矫情。”
我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傻逼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实这几年在外面一个人闯闯荡荡的,我胆子真的大了不少,至少在面对周景言的时候,我没以前那么怂了,也不再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被他一个劲地数落还不敢还嘴。
我以为周景言会更生气,毕竟我还从没这么跟他呛过声。
然而,他没有。
他就是十分淡定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然后手指一落,从里面扯出了好多张红票子,最后又慢条斯理地走到我面前,把一手的票子狠狠摔我脸上:“这么多钱买你够不够?”
他说:“不够我还有卡,随便刷!”
钱是救人的最快途径,也是羞辱人的最佳方式。
而周景言此刻,正用这种最可耻的行为,把我原本就碎掉的心撵成了渣。
我心里现在有多痛,表面上就笑的有多灿烂。
都这时候了,我还能怎么装清高?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我缓缓蹲下身,把那些钱从地上一张张捡起来,连裤子纽扣都没顾得上去整好。
我怕沾灰,还特地吹了吹,顺便数了数票子,挺多的,有好几万。
“谢谢周先生这么阔气,虽然我不是什么好货,但就这几万想买我,也确实是少了。”
我的样子肯定很媚,我的话肯定正中周景言下怀,我的行为也肯定彻底让他的理智崩盘了。
他就跟头猛兽一样,在我毫无防备地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我整个人被他用力摁在了地上,手里的钱全散了。
他双目猩红,对着我吼:“我不是说了还有卡吗?够不够!够不够!”
巨大的冲击致使我除了倒吸冷气,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不出话,余角的视线固定在那些散乱的红票子上。
真可惜,这下肯定都脏了。
周景言是个敏感的人,我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嗤笑一声,腾出个手伸向那一堆钱,抓起一大把接二连三地往我脸上砸:“就这么爱钱?就这么想要钱?”
“不然我该爱谁?我该想谁?”
我一定是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才会遇上周景言这种倒胃口的人。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几秒,终于松开我站起来点了根烟斜靠在门板上:“竟然这样,就跟我回家。”
我不知道他这是想糊弄谁,我跟他回去?让他整死我不成?
我冷笑:“周先生,你是来搞笑的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当时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清楚,我怕他看不懂还特地一笔一划写的工工整整。
可我又听到了什么?
周景言直接越过我,走到床边拿起衣服穿上,手在那慢悠悠扣着扣子,嘴里不疾不徐吐出一句:“你好像想错了,周太太。”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被周景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我,也因着这几个字有些崩溃。
“你什么意思?”
他耸了耸肩,双手往外一摊,语气淡淡:“字面上的意思。”
大概我又被他耍了,本以为离了婚就可以天下太平,万事如意,结果到头来就是我自己一个人美好的想象而已。
心里猜到可能是这种结局,但我还是不能被周景言这么牵着鼻子走。
所以,在我强烈要求与宁死不屈的态度下,大晚上的,我跟周景言杀到了民政局,而整个民政局,也因为他的一个电话,火烧官僚一般兴师动众。
“周总,不知道您突然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没看错,这应该是民政局的头儿。
周景言的目光紧随着我,他一进去就在沙发上大款坐下:“把我俩的婚姻信息调出来。”
局长有些懵,我又有些急,一急,我就没什么礼数可言了。
我以为局长没听清周景言在说什么,于是扯着个嗓门对准他的耳朵大喊:“把我俩的婚姻信息调出来。”
这一下,局长总算回过了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景言。
周景言倒是一句话也没再说,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神里却带着威胁性,好像要是这事有个什么闪失,这局长也可以打包走人了。
局长哪敢怠慢,简直以最快的速度调出了我跟周景言的婚姻信息。
我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坚持认为是局长拿错了,拿了个假本子糊弄我,可不管我再看多少次,再做多少所谓的努力,都没有用。
信息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我和周景言,还是夫妻,我俩压根就没离婚!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说生气,似乎想笑占得更多,但说想笑,我又真挤不出一点笑容来,估计,笑得会比哭还难看。
我猜不透周景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分明签了字,婚还没离成,这只能说明他没签!
有什么方法还能用来延缓一下,哪怕是最后的挣扎也行。
沉默了好久,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件事,我无比激动地拉住局长的手,就差没跪下了:“不是说分居两年就可以默认是离婚了吗?”
我跟周景言三年不见,这方法肯定行。
“法律上的确这么规定过,只是……”局长有些为难,眼神瞟到周景言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我随着局长的视线望过去,周景言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你觉得,我要制造你跟我同居的假象很难?”
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我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干瘪瘪地跌坐在地上,眼眶里瞬间蕴上了一层水雾,我昂着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周景言有多大的本事,别说弄个假同居,即便是他给我安个假死的说法,我也会轻而易举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么现在,我又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见我沉默,周景言也懒得跟我再扯些有的没的,他朝局长使了个眼色,那群人很快就跑的无影无踪。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我扯进了怀里:“贝凉,你逃不掉的。”
是啊,我逃不掉,费劲心思躲了这么久,不照样被他抓得死死的,连丝反抗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你那刻,我就没想过逃。”
……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我都还有点精神恍惚,夜晚的冷风就跟无数刀片一样刮在我脸上生疼,心底深处积压的许多委屈感与愤懑挤得我心梗塞。
我迫切想找个地方发泄,但我身边还守着尊佛。
周景言一直没离开我,我俩一前一后走在大马路上,我加速,他也加速,我不动,他也不动。
后来我拔起腿死命往前跑,他气喘吁吁追上我,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数落:“跑这么快投胎呢?我又不是鬼。”
“你就是鬼。”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还是被周景言听见了。
他似乎被我抱怨的样子逗乐了,愉悦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贝凉,放弃吧,你赖不掉的,我俩的账还没算清楚。”
我俩的账?
我还真没欠他周景言什么,要说有,估计是他这双眼睛,可那是因为他手里拿了我家两条人命,我戳瞎他眼睛,算客气了。
我不想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发现我身后的人突然之间没声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民政局这附近很冷清,以前还总是闹出哪个女性被男的半夜袭击什么的。
想到这,不安感即刻涌上我心头,挠的我心里直发毛,脚如同被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步。
我试着轻声喊周景言,但没胆回头:“周景言?你在吗?”
我喊了好几声,没人应我,我一下就慌了,好久之前被同学恶作剧关在小黑屋里的记忆顿时浮现了出来,吓得我更加不敢有其他动作。
空气静谧得可怕,只有少数一点路灯的光线射在我周围,借着模模糊糊的光亮,我隐约瞥见有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我。
不知道是人是鬼,是强盗土匪还是周景言。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下,我只能一个劲地乱喊:“你别过来!不然我报警了!”
狭长的影子闻声顿住,而后又消失在了冗长的黑夜里,我长长松了口气,却又没法完全放松。
如果后面是图谋不轨的人,那周景言去哪了?
说来我也挺不争气的,觉得周景言可能会遇到危险,我的心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慌乱如麻。
我蹲在地上,哽咽得发不出声,背影估摸也萧条得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到这刻能让我心暖的声音在空气里荡了起来:“怎么?你怕了?”
是周景言。
我惊喜地回头,看见他笑得春风得意,双手环在胸前,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得逞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又是他的一场恶作剧。
“你他妈觉得逗我很好玩吗?”我再也管不着他有多牛逼,对着他就骂,心里积压的那团火气蹭蹭蹭地直往上冒,压都压不住。
我已经想好了周景言会拿什么话来堵我,他肯定会说:“好玩,我就是喜欢看你这副要哭又不愿意哭出来的隐忍憋屈样。”
然而,我等来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怀抱。
是的,我此刻正被周景言紧紧抱在怀里,他力气大的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去。
我很奇怪,前不久才刚拿钱羞辱过我,狠狠践踏我的男人,这刻会把我如此珍惜地搂着。
到底是我感知出了问题,还是周景言脑子有了毛病?
周景言没给我深入思考的机会,他稍稍拍了几下我的后背,像是安慰,又似告知:“没事了,跟我回去。”
说完,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手慢慢将我的手包着,贴在了他温热的掌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拧捏着我手背处的皮肤。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除了上床接吻外,最亲密的一个动作。
我傻眼了,觉得周景言肯定是刚才激动过度,导致现在神经搭错,不然,他怎么可能变得对我如此和善?
一听到他说回去,我的手下意识想缩回来,却被他强行拉住:“怎么?还想着逃?”
“我有自己的家。”我想回去看我妈。
三年前跟周景言闹掰之后,我连和我妈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我想去看看她老人家过得如何。
“你妈挺好的,你只要跟我回去就行。”周景言重新拉过我,不再多说。
我实在斗不过他,我说要回自己家,他一直只重复一句:“你妈挺好。”然后把我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全部憋了回去。
一路上,我无尽地沉默,一手枕着下巴靠在窗户那欣赏外面的事物,虽然是一片漆黑,但我却觉得,这一片我从不曾认为会有希望的地方,似乎正在渐渐让我开始感觉到一点点孵出的期盼。
这条路我不熟,应该说是压根没来过。
我转过头去问周景言:“这不是回别墅的路,你带我去哪?”
他视线专注在正前方,嘴里始终只有两个字:“回家。”
回家……
*
周景言把车开到了一个最近一年才开发的新地段,这片地段临近江城最大的高级休闲区,能来这休息的人非富即贵,可想而知,这地段的房价有多吓人。
驶进小区的时候,保安似乎跟周景言挺熟,一看见他的车,就自动很有礼貌地上前来打招呼。
周景言长手一挥指了指我,对保安说:“以后她也会跟我们住一户,你要是看着了就别拦着她。”
我懂周景言的意思,他这是为了方便我今后外出。
可我又不懂他的意思,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即便我俩婚没离成,但说实话也差不多是名存实亡,他要是还把我绑在身边,成天面对我这张脸,他不反胃?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他以前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看见我都不自觉反胃。
我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我们家。”
这三个字,就像这冬天仅存的一丝烛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我心里,有些暖。
不得不说,我的抵制力全面崩盘了。
以前这时候,我估计还在为明天有没有饭吃,该睡在什么地方才能保暖……之类的问题发着愁。而现在,到底还是我矫情了,听到了‘家’,还是我们的,我竟然很没骨气地又湿了眼眶。
我甚至觉得,是不是周景言良心发现,决定好好补偿我了。
然而,我错了…
当我脱了鞋踏进他所谓的‘我们家’的时候,当我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让我差点没忍住冲上去狠狠撕碎的脸的时候,我真想把带我进这个家门的罪魁祸首给剐了。
这房子不止周景言一个人,还住着乔心——
我这辈子最恨的女人。
不过比起她这张让我痛恨无比的脸,最惹人注目的,还是她那已经大的完全现形的肚子。
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对着我微微一笑:“贝凉,你来了,景言刚才打电话说你会来,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呢。”
乔心长的是一张柔柔弱弱,倾国倾城的脸,可只有我知道她的心到底有多黑。
我死死咬着牙,恶狠狠盯着正在门口换鞋的周景言,上齿与下齿用力挤压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我气得浑身直发抖:“你到底几个意思?”
周景言这个时候还跟我装无辜:“什么什么意思?带你回家,听不懂?看不明白?”
“那她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乔心,无视她一脸嘲讽的表情。
我就想看看周景言能给出个什么答复给我,如果乔心已经跟他同居,甚至…
我目光转到乔心身上,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如果周景言真跟乔心有了什么,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外面沾花惹草?难道是因为乔心怀孕了不能满足他?
算了,这些都不关我事,他竟然有了别人,又为什么要坚持把我带回来,是想看我能出丑到什么地步吗?
想比我不同寻常的激动,周景言倒显得淡定许多,他似乎是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说出来的话里都带着种极度的不在乎。
他把鞋整整齐齐地搁在鞋柜上,走进来越过我,随后站在乔心身边紧紧搂住她:“你有眼睛也看见了,乔心怀孕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我笑了,哔了狗的心情真的难以言喻。
这是想我来给他俩当保姆?
我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反正糊成了一堆浆糊:“想要我伺候?凭什么?”
“你刚才不是拿了钱了吗?”
周景言的话给我一记蒙头重击,他说的给我钱了,就是在酒店的时候用来羞辱我的那些钱。
当时他说买我,敢情是买我来给他当保姆,帮他照顾他的小情人,以及他的——私!生!子!
我的手下意识覆在自己的肚子上,这里也曾有着与我身体相连,血脉相通的生命体,只可惜,无人知道这个不曾说过的秘密。
周景言的话无疑是在损我面子,我其实是个经得起损的人,但是要我在情敌面前丢脸,我还真丢不起。
所以我昂着下巴,嘴里硬道得很:“想让我伺候?没门!”
说完,我不等周景言下文,气冲冲把他之前给我的钱全都扔了回去,然后穿好鞋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等我走出小区之后,我又有些后悔。
生气就生气,干嘛非得在关键时刻跟钱过不去?干嘛非得逞这个一时之快?
最后苦的不还是自己嘛。
都说麻烦事是一件接一件地来。
很快,事实证明,不但钱跟我过不去,有些人也跟我过不去。
我才离开小区没半里路,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堆堆重叠的身影,我都还没来得及喊救命,眼前便被一片漆黑笼罩了……
我不知道绑我的是群什么人,反正他们神神秘秘的,除了最开始因为我的挣扎,他们之间有谁说了句“别动”之外。
其他,就再无多言。
我的嘴巴被一块厚布堵着的,双手双脚也被固定得无法动弹。
我只能艰难地发出些呜咽声,以此来表达内心的极度不满和抗拒。
这场面真是像极了电视里演的那些劫匪绑人骗财的戏码,但我觉得这些绑匪眼光真是不行。
绑我一个穷光蛋能有什么钱?
难道他们是想用我来要挟周景言?
一下没把握好度,我脑子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些狗血的场景——我被一群绑匪架在这头与周景言对峙,然后绑匪找他要钱,周景言很潇洒地直接说把我扔了得了,反正我也不值多少钱。
挺搞笑的,虽然这是我想象的,但如果这真在现实生活里发生了,我想周景言也会这么做。
毕竟我之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
颠颠跛跛了好长一段路,车子终于停了。
彼时,我整个屁股都酸麻胀痛,恨不得赶紧下车,要杀要剐随便他们,只要来个痛快就行。
“这是什么地方?”憋屈了好久,我才缓口气问。
“……”
应承我的,是沉默。
我叹了口气:“你们无缘无故把我压过来,我连你们是谁,或者你们的老大是谁都不知道,要杀我的话,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
继续沉默。
我无奈,估计再这么问下去,给我答复的还会是一阵沉默,似乎没有尽头。
下车之后,因为要把麻袋去掉,他们又给我整了块黑布蒙我脸上,这特么真让我陷阱了电视剧那种无限的遐想里出不来了。
我被蒙着又跟他们走了一会路。
大概是视觉被阻碍了起来,所以这种时候,听觉跟触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我听见周围有潺潺水声不间断地淌着,先前我不小心差点絆住一个东西,皮肤碰到了上面,冰凉沏骨。
我在心里胡乱猜着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时,我身前的人突然顿住了脚,应该是到了。
“到了。”终于,我听见有人说话了。
但是也仅仅只有这一句而已,他们说完,就全部退了出去,留我一个人跟二愣子似的摸不着头,孤零零地站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
我怕安静,尤其是死寂。
“有人吗?”
还是跟之前一样没声音,我现在都开始有点怀疑我是不是被人给耍了,或者这又是周景言故意干的?
刚才他不是也扮鬼吓唬我来着。
也不晓得站在一个地方呆了多久,到最后我手脚都僵了,背也酸的要命,压根直不起来。
直到我快浑身乏力的时候,我的眼睛终于再次看见了光明,映入我视线里的,是许以致的那张毒害万千少女心的脸。
他不好意思地跟我道歉:“想给你个惊喜,所以就没说。”
我跟许以致从不客气,看见是他,我情绪一下爆发,逮着他的衣领,拳头如雨般猛砸:“这什么狗屁惊喜,明明是惊吓好吗?”
他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怕安静,怕一个人。”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他这句话太深得我心,激出了我隐藏许久的情绪,我的动作在这一刻陡然停滞,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现在不还有你陪着我嘛。”
许以致是我三年前认识的,说得通俗点,他把我从那片垃圾堆里给捞了出来,给了我像人一样的生活。
酒店清洁工那份工作也是他帮的我,他认识那老板,本来他想给我个像样的工作,但我当初身不由己,不想招摇。
对许以致,我是感激的。
至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陪着我。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会尽全力帮你。”许以致边给我松绑,边看着我笑。
有他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很多。
我也笑:“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再麻烦你真的很不好意思。”
“跟我还客气?”
是呀,跟他客套,我还真不习惯。
可能是因为此处气氛不错,又是跟许以致,所以我本能的,把在周景言那里吃的苦水一通向他倒了出来。
当然,我不可能说真实名字。
我就说:“如果你前任来找你,告诉你说你俩根本没离婚,还把你带回家。你本来还算开心,结果却看到了多年的情敌,更重要的是那女的还怀孕了,你前任带你回去是为了让你给情敌当保姆的,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以为许以致还会像以前那样耷拉着脸跟我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但这次他的表情与以往不同,即使掩饰的很好,我还是发现他额头上有青筋若隐若现,我目光定在他手上的时候,那里已经不知道何时紧握成了拳。
“你怎么了?”我问。
他摇了摇头,神情又回到之前:“没什么,是不是你前夫来找你了?”
我点头:“他现在不是我前夫,而是我丈夫,我俩婚没离成。”
“为什么?”
我烦躁地挠着头,一说起就咬牙切齿:“他丫的根本没签字,那离婚协议都没生效。”
说着,我脑子里就浮出了周景言欠揍的脸,恨得我牙痒痒。
“要不要我帮你?”许以致深邃的眼神与我相汇,我却看不见他瞳孔里面的光泽。
他语气淡淡:“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律师,专打离婚官司,应该能帮到你。”
“真的吗?”我一下兴奋了起来。
可后来,这些激动都慢慢淡却。
因为我想到,周景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对于江城来说,他稍稍勾勾手指头都能扯动经济。
站在那种位置上的人,还有什么摆平不了的事?还有什么花钱请不到的人?
所以我又拒绝了许以致:“算了,我现在能反抗一天是一天,他要是想耗,我也有时间奉陪。”
“可你以前不是说过很想离开他的吗?不然你也不会活的连狗都不如,在垃圾堆里滚了!”
许以致突然的怒吼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让他生这么大的气。
他话里的那些‘活的连狗都不如’、‘垃圾’等词,生生扎在我心底。
这都是我过去的面貌,我不愿提及到的伤疤。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许以致皱着眉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贝凉,对不起。”
我摇头,一句‘没关系’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出声来,就被另一声巨响,以及冷着张脸缓缓走进来的那个人给强行拦截了。
“看来我是打断了什么好事。”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上一秒还被我恨得牙痒痒的周景言。
我很惊讶,他为什么知道我在这。
周景言健步横飞地走过来,大手用力把我扯到了自己身边,向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他对准许以致冷言道:“我老婆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讨老爷子欢心吧。”
许以致的表情也冷了下去,是我未曾见过的狠厉:“管不了自己的女人,就别把别人硬绑在身边。”
“不用你管!”
我懵了,听他们俩一来一去的对话,这语气就像是认识很久的死对头一样,见了面就想方设法给对方难堪。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跟周景言好说歹说结婚也有几年,这期间我根本没听家里任何人提到过许以致,连一次名都没有点到过。
与此,我和许以致相处期间,也不见他提到什么跟周家有关的事,仿佛很多东西都被他们深深藏在暗处。
而我这个没什么脑子,又不会想事的人,完全看不出来到底有何蹊跷。
不过介于私心,我是站在许以致这边的。
且不说周景言的突然出现本来就不合常理,更何况他一出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损人。
光凭这一点,我都能跟他互呛。
我甩开他扣住我手腕的手,另一只手附在上面不停地摩擦,我就是想把被他碰过的地方都擦干净。
我横着眉,说:“你来干什么?”
“怎么?”周景言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我打断你跟情郎眉来眼去,是不是很不爽?”
这人脑子绝对有病!
我懒得理他,也不想在这丢人现眼,所以他俩我谁都没吭声,一个人迈着腿就走。
周景言还在后面一个劲地叫我,我最后只听见他对许以致并不怎么友善地警告道:“离贝凉远点,别想从她身上打主意。”
我想我或许是听错了。
亦或者是周景言本身的占有欲强烈,像他这么自大的人,连自己拉的屎都不愿意被别人拿去洒地。
何况我还跟他做了几年夫妻,和他滚了无数次床单,身上刻着他的印记。
这周围我也不熟,为了避免又发生之前的事,我只走了几步,就不敢再走了。
周景言追上来的时候,我正蹲在一棵树旁,双手抱腿,畏畏缩缩地等着人来带我离开。
他以为我在等他,说话的语气翘得老高,扬着得意:“我就知道你又会是这副怂样。”
他牵着我的手,扶我起来:“跟我回家。”
我很想挣脱,毕竟他家还有个我压根就不想看见的人。可是我最终没有挣脱,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可能再把周景言气走,然后回头去找许以致。
这会让我看上去很贱。
说的难听点,别人保不准会觉得我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知道这个比喻可能不好听,但却再贴切不过。
我就跟条哈巴狗一样,紧紧跟在周景言身后,任着他把我推上车,任着他给我系好安全带,任着他载着我去那个我一点也不喜欢的家。
“你跟许以致认识?”车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我又没忍住。
周景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用一种探寻的眼神往我身上里里外外扫视着,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屁股坐在材质好的真皮座椅上,宛如针碾。
他凉薄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怒意:“你不需要管这些,以后别跟他再有什么来往,否则……”
他蓦地顿住。
“否则怎样?”难不成他还能把我杀了?
周景言不经意又扫了我一眼,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否则…”他修长的手指搭在下巴那,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好像没见过我真正的样子,哪天有时间让你看看。”
我被他这句话弄得不自觉咽了咽几口唾沫,一股阴寒感梗在我背脊后面,冷汗止不住地开始往下冒。
周景言真正的样子,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但我能肯定,那绝不会是一张善良的人皮,兴许会比鬼怪更加恐怖。
这时候,往往都要把握好一个范围,一个度。
我被周景言变相地要挟,自然不会再继续无理或者钻牛角尖蛮缠下去。
索性我把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按了下座椅的向下按钮,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躺在上面睡着了。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看见墙壁上钟表里的时间时,我整个人跟遭雷劈了一样,毛毛躁躁拿起衣服就使劲往身上套,也不管哪边是正面,哪边是反面。
我一下楼,周景言正好打开门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淋了点雨。
我本能地问:“你去哪了?”
他幽幽瞟了我一眼:“这么喜欢管闲事?不如多去学学如何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然后他拿着门口搭着的帕子,把自己的外套都擦了一遍。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
我应着他的话跑去浴室把自己看了个遍,此时的我蓬头垢面,脸没洗,牙没刷,因为昨天折腾得有些厉害,所以我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总之样子丑的不能再丑。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屈辱的,主要是这副模样还被周景言一览无余,我更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花十五分钟把自己整理好了之后才重新站到周景言面前,他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命令的语气张嘴就来:“去做饭。”
我:“……”
“为什么是我去做饭?”我不满,他不是还有个老情人吗?
说起来,我从刚才就没看见过乔心。
我也是贱,她没在不是更好吗?可以让我眼睛净化一些,但偏偏,我就是欠抽地要问一句:“乔心呢?”
周景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我感觉到他在警惕我。
他瞪着眼,问:“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有一句粗口不知道应不应该爆出来,要不是他强行把我带回来,我用得着在这受他的气?
我不服:“你可以叫你亲爱的乔心来给你做。”
我这话没任何问题,我也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二心,更加不想让周景言误会什么。
但他就是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上,就是要误会。
周景言听了我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上翘,他一步步紧紧朝我逼近,我退到最后,整个人只能死死贴着墙,没有退路。
他一手‘啪’地撑在我左侧的墙壁上,直接给我整了个壁咚。
我看着他的脸一寸一寸靠我越来越近,空气里顿时弥漫起暧昧的气息,我的脸也应着他嘴里喷出来的热气变得火辣辣的。
周景言缓缓俯下身,冰凉的薄唇掠过我的脸颊,最后停在我耳边。
他的牙齿细细嘶磨着我的耳垂,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蛊惑:“你,吃醋了?”
这个姿势真的暧昧得让我不由尴尬,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灵活了,我微蹲着身子然后一扭腰,便从周景言的禁锢中脱离了出来。
“我能吃什么醋?要是就因为这种事吃醋,那我以前吃的醋还少吗?这样下去岂不是得成醋坛子了。”
现在一个乔心,跟以前待在周景言身边的那群女人压根没法比,要说她真有个什么本事,应该就是一直压在我心里的那个难受的点。
乔心是周景言的初恋。
是对周景言来说,不可替代的存在。
我至今都仍然记得,那个能把人心伤透的大雨夜里,我被周景言跟扔垃圾一样彻底丢了,而他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在我面前扬尘而去。
我有个很小的细节,以前没发现,是后来周景言告诉我的,我一专注地想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抿紧嘴唇,有时候严重了,还会不小心把嘴皮咬破。
周景言一手死死扣住我的下巴,我嘴巴被迫张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他另一只手顺势就滑了进来:“别抿了,去做饭,我饿了。”
我“呜呜呜”地发着声,一出声,口腔里就难免会分泌一些唾液,正好,它们都顺着一条路流在了周景言手上。
“我去!”周景言骂了句脏话,就跟刚才手是碰了屎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你怎么这么不讲究?一点女人样子都没有!”
话毕,他一溜烟地又跑去厨房打开冷水,用肥皂反反复复洗了数十遍。
要不是我才刷的牙,我都会被他弄得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瘟疫。
他那副嫌弃的表情,真的很让人误会。
从厨房出来后,周景言还是那句话:“去做饭。”
他今天好像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
但是,我只能说抱歉了。
“我不会做饭。”这回我真没撒谎,我是真不会做。
可周景言完全不相信:“你以前不是会吗?而且味道勉强还行。”
我愣住,我以前也不知道做饭。
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变得有些想笑,也觉得自嘲。
“周先生以前身边佳人难么多,会做饭的当然也数不胜数,指不定贵人多忘事,把我跟哪位美女搞混了。”
为了能让他相信,我又强调了一次:“我是真不会做饭,你心里想的是哪个,那就去谁那里让她给你做吧。”
反正说来说去也不会是我。
我自己肚子其实也有些饿,但我不可能拉下面子去求周景言解决问题,于是我绕着房子上上下下来回了好几遍,好不容易才从橱柜那翻出几包方便面。
莫非周景言工作太忙没时间吃饭的时候,也选择用这种速食来替代?
“有方便面,你吃吗?”我朝周景言晃了晃手里的面。
他默不作声地睨了我一眼,随后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哒哒哒’地按了几下,又贴在耳朵那对着电话说:“麻烦送两份黄焖鸡米饭过来。”
黄焖鸡米饭是我最喜欢吃的,以前跟周景言吵架,我点外卖也都是黄焖鸡米饭。
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的。
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接下来跟周景言相处的时间,我觉得格外尴尬。
好在外卖效率够快,没多久就送来了,而周景言全程没再同我说一句多余的话,吃了饭就出门不知道去哪了。
……
周景言再回来的时候,脸色臭的不行,就跟谁欠他几千万似的,看见我,他也愣是没吭一声,只白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的外套随意甩在沙发上,人上了二楼。
过了一会,我听见二楼传来‘哗哗’水声。
这人还真是挺会做表面功夫的,那么爱这张皮的卫生,为什么不把心也给洗干净一点。
恰巧,在我要去打电话继续订餐的时候,周景言的手机在他口袋里响了。
本来我没打算接,可响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对方不辞疲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是一定要打到周景言接为止。
于是,我又好奇了。
顺着这门心思,我从他兜里拿出手机一看,上面闪动的两个字简直让我嗤之以鼻——乔心。
还好周景言给乔心的备注乔心,不是什么小宝贝或者心肝宝贝。
否则我非当场把他这破手机砸了不可。
“喂。”我接了起来,出于什么心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毕竟我早已过了那种少女才会有的争风吃醋的年纪,可一看到‘乔心’这两个字,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去争个高低。
大概我还是不够沉稳,禁不住别人的一丁点挑衅。
对于乔心那天的刻意摆弄,现在正是我还击的时候。
她愣了一下,语气略显奇怪:“你是哪位?”
我是哪位?呵,我是你大爷!
我收起自己的情绪,冷不丁地回了俩字:“贝凉。”
那头一下没了声,我还以为她把电话挂了,看了眼界面,还在通话中…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对她真的没什么好心情。
乔心知道是我,也不跟我装,没有了之前在周景言面前对我的那副伪和善,摆上来的是她原本的恶心脸。
她有些咄咄逼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景言把我赶出来的?是不是!”
这他妈有病吧!我昨天回来睡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早起来就没见她人影,她走了,干我屁事?
“你他妈嘴巴别胡乱喷粪!调查清楚了再来跟我逼逼!”
乔心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我说的,她一口咬定是我在周景言身边吹了耳旁风:“贝凉,我告诉你,别仗着现在有景言护你,你就尾巴翘上天了!”
我呸!周景言护我?她眼瞎了是不是?
这三年来我跟周景言半点交集都没有,谈何来的他护我?
别人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乔心不止。
她还在那头一个劲地对我劈头盖脸地骂着,情绪激动极了:“三年前如果不是你突然消失,景言也不会出意外!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事,景言本来可以跟我结婚,如果不是你肚子里…”
乔心话说到这,我这边,周景言已经洗好澡下了楼。
他看见我此时正拿着他的手机,他眉毛一皱,眸子一凛,像阵风一样冲到我面前就把电话给挂了。
“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我…我…”我结巴了半天,后来又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好解释的,我跟周景言之间就是这样,他对我的误会反正不止这么一点点了,再多一些,我也不介意,所以最后,我选择用沉默来代替所有可行的解释。
我不说话,但却能感受到周景言那渗人的目光,他也默了几秒,我俩沉重的呼吸在空荡寂静的房子里反复交织。
片刻之后,他突然扼住我的下巴逼迫我跟他对视,那张帅到能让女人失去心智的俊脸也朝我一点点靠了过来…
他的脸越靠越近,我的心越跳越快。
不知道是两个人挨得太近的原因,还是我本身太紧张了,我觉得我俩周围的空气都是稀薄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周景言的脸在我面前渐渐被放大,红润的薄唇也离我很近很近,几乎快要贴上来了。
我心一抖,连忙闭上眼睛,心情说不清有多复杂。
有紧张又有期待,有不甘又有无奈,各种不同的情绪混在一起刺激着我的感知。
我抓紧胸口处的衣服,等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要吻你吧?”周景言的脸眼看着就要跟我的相撞了,结果他却偏过了头,动作顿住,嘴附在我耳廓边,声音有几分轻佻。
兴许是心思被猜中了几分,我一时间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刚才乔心说的话碰巧又全部荡在了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挥都挥不去。
她说周景言在护我,说周景言是为了我才把她赶出去的,甚至周景言因为我还在三年前出了意外。
意外?又是什么?
愈加深入的思考让我头疼的更厉害,况且一切事情的源头此刻正在欺负我。
我有些恼火地推开周景言,偏过头不去看他,嘴硬道:“谁想给你亲?起开!”
周景言没动,还变本加厉,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我身上,我被他靠的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好在他手快扶住了我,不然我肯定得跟地板来个友好问候。
假如我跟周景言现在是很恩爱的夫妻,那么这一刻的这一个动作,会让我觉得无比幸福。
但我和周景言不是,我俩压根就不适合做这种亲密的动作。
一弄,我就犯尴尬。
我挺不习惯跟他近距离接触的,所以我能做的,好像只有乖乖待着,等着他主动放开我。
不一会儿,周景言应该也是觉得气氛有些莫名难受,他很快便放开了我。
“陈瑁叫我们去魅影。”
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我都没反应过来。
等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他人已经走到门口去换鞋了。
我追上去,问:“为什么去魅影?”
周景言转过头,又是那种冷冰冰的样子:“你要是不去,那就一个人在这见鬼吧!”
他明明知道我怕一个人待着,却偏偏还要揪着我的辫子给我下绊子。
我在心里骂了他千遍万遍,但比起一个人留在这,我还是更愿意待在周景言身边的,哪怕我是真不喜欢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可有对比就有差距。
于是我也不再反驳他,随便围了条围巾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了。
*
我跟着周景言一进到魅影里,就被里面难闻的烟味还有腥腻味给硬生生熏得直犯恶心。
这种地方,是我最不待见的。
魅影是江城规模最大,消费最高的会所,来这里的人都玩得挺嗨,挺大。
会所里,男男女女紧紧贴在一起跳着,勾肩搭背喝着。
每个人似乎都想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慰藉,来放纵自己的灵魂。
而混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躲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的吆喝。
我拉住往前走的周景言,用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能不能不去了?”
不过结果似乎没得商量,周景言扔了句‘不能’就撒开我的手挤进了熙攘的人群。
手背上没有了周景言掌心的温度,上面原本的力道也一下被腾空,我的心变得莫名瘆得慌,就跟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家一样,我双眼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里不断搜寻着周景言的背景。
我大声喊着:“周景言!周景言!”
我声音够大了,可会所的音乐还有dj的叫唤比我的还大,和他们比起来,我真的跟蚊子‘嗡嗡’叫没什么区别。
但就这一声,引来了我周围离我不远的一些男人们的注意,他们一个个开始打量我,然后脸上挂着猥猥琐琐的坏笑靠近我。
其中有一个的手直接掐在了我屁股上:“哟,美女,一个人?要不要约一个?”
妈的,要不是现在人太多,我压根没法动弹,不然我能留着他这双咸猪手?
我刚想扬起手反击,面前这个男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随之响起的,是他难听到不能再难听的猪嚎。
我还在想是哪位英雄拔刀相助,结果就看见周景言宽大厚实的后背稳稳当当地挡在了我面前。
他用力掐着男人刚才碰过我的那只手,满脸冷漠,阴寒气焰只增不减:“敢动她,活腻了是不是?”
这男人显然是不知道周景言到底什么来头,还特有骨气地痞着本性跟周景言对峙:“老子就碰怎么了?来这的人不都是玩一玩,约一约?人姑娘是一个人,我想干什么关你屁事?”
“她是我老婆,你说关不关我事?”周景言手一扭,我就听到了骨骼‘咔咔’响的声音,男人的惨叫也充斥了整个会所。
陈瑁大概是出来看热闹的,发现主角居然是我跟周景言,他打趣地看着我俩:“让你们俩来是来玩的,不是叫你们来砸场子的。”
我没什么好说的,念及这是陈瑁的地盘,所以不好再挑什么刺,整什么乱子。
可周景言并不这么想,他很不客气地把男人甩到了一边,走到陈瑁面前质问:“你就是这么打理这里的?”
陈瑁不同周景言,没那么严肃。
他摆了摆手,打发了周围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一群人,然后跟周景言解释:“意外,意外。走,逸远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咱哥几个今天好好玩玩。”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带上嫂子一起。”
明明这称呼已经听过数遍了,再听,我还是不好意思。
包厢里,林逸远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面前的茶几,他怀里搂着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不是关琳。
“那谁?”我对那女的努了努嘴,问陈瑁。
陈瑁一大神经,很无所谓地回了我一句:“他新欢。”
新欢?我彻底醉了,那关琳呢?关琳不是跟林逸远结婚了吗?
我又问了“关琳呢?”
“关琳?在家待着呗,逸远一直都挺烦她。”回我的,还是陈瑁。
我心一痛,替关琳伤心。
这似乎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男人只要有钱,便可以在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女人,甚至有的还会倒贴,可女人不行,哪怕就只是稍微跟一个男的眉来眼去一下,都会被人说成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
有时候我会想,凭什么?
周景言似乎看出了我想的什么,他走上前,牵住我的手把我怀里一带,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不悲不喜地窜进我耳朵里:“有些事,不一定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所以别多想,别多说。”
起初我一直都认为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互相辩解。
可到后来,很多事情超乎我想象的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我才懂得,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当一个人陷入绝望没有退路的时候,他所做的决定,往往是背负了自己的一切。
而这最后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所以很久之后,我趴在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周景言身上哭得泣不成声时。
我恨的,是自己瞎了眼的无知。
作品本身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本站均不负任何责任。
网站版权所有:小七中文网-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