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壳
“澄星号”开始海上巡礼的时候,李诺正在甲板上吹风。
十五岁的少年眉目疏朗,黑眸映照着星辰,如同大海般深邃澄澈,身材修长而挺拔,浅色风衣被海风高高扬起,像一对大大的翅膀,洋溢着青春与洒脱的意味。
夜幕低垂,天际群星璀璨,银河横跨天空。“澄星号”灯火通明,邮**剧院里正在举行热闹的百老汇歌舞表演,《蝴蝶夫人》悠扬的对唱通过内场音响传出来,隐隐约约飘荡在海面上,缠绵悠远,李诺眯着眼睛静静听着,脑海中却回荡起另一个空灵的旋律。
那是一段不完整的钢琴曲,只有开头,没有结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曲子总是莫名其妙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他翻过家里所有的乐谱,试着用最先进的搜索软件搜索,问过自己的老爸,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首曲子仿佛是自己钻进他的脑袋里的,就像那些天马行空诸如拯救世界、彩票中奖、被女神表白之类的念头一样,不同的是后者满足了他对美好生活的想象,而前者除了让他十几年如一日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下半首怎么弹之外,完全没什么卵用。
他曾经请教过自己一个专注星座一百年的发小,小神婆鼓捣了半个小时的塔罗牌后告诉他这叫“灵魂的弦乐”,上辈子他大概是个作曲家,临死前没能完成自己的绝世著作,所以把执念带到了这辈子。
至于为什么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没管用,小神婆认为塔罗和孟婆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所以毋需纠结。
唯一靠谱的是钢琴老师的推测,他认为这首曲子过于随意,完全不符合三段式或者回旋式之类的规则,有点像是半梦半醒之间随意脑补的片段。但李诺直觉不是这样,这首曲子在他心目中有一种独特的完美,他很清楚它后面还有一段更加完整的收尾,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把剩下的部分想起来。
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非常不好,过去十来年里他总是冷不丁地想起这首曲子,反反复复,萦绕不去,每次都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才能把它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
不过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儿严重,自从登上这艘船开始初中毕业旅行,李诺就发现自己想起这首曲子的频率加快了,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看大妈们跳广场舞的时候……绵绵不断,为了让自己耳朵清净点,他今天甚至尝试夹了一下午的娃娃机。
于是现在他差不多是全船最受小屁孩欢迎的大哥哥了。
然而这首曲子仍旧回荡在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谢幕的意思,好像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加强了一样,所以他现在只能站在甲板上吹风,思考要不要跳进海里冷静一下。
风渐渐大了起来,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海浪重重拍打着船舷,甲板起伏不定。暴风雨要来了,海上的气候就是这么变幻莫测,前一分钟还风平浪静,后一分钟便是惊涛骇浪,李诺看了看天色,裹着风衣往舱室里走去,跳海什么的他只是想想而已,虽然以他的水性肯定淹不死,但吓到船长就不好了。
通往舱室的走廊要经过“澄星号”著名的海景茶座,李诺双手插着裤兜蹦蹦跳跳地走着,享受着船体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独特的起伏,不经意间忽然听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琴声。
那是茶座里传出来的声音,经过磨砂玻璃的阻隔非常模糊,但出于音乐生独特的敏锐性,他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首非常独特的曲子,不是巴赫,不是肖邦,也不是任何流行乐,它的调性悠扬婉转,曲式灵活随意,仿佛半梦半醒之间随手弹出的小调……
李诺犹豫着顿住了脚步,心头浮上一个模糊的想法——这琴声,为什么和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那首曲子有点相似?
不会吧?
李诺站在原地侧耳静听,淙淙琴声合着四周游客们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断断续续传来,慢慢展现出清晰的轮廓……没错,就是那首一直困扰着他的曲子,虽然旋律不尽相同,但无论风格还是节奏都如出一辙,如果拼凑在一起,说不定能构成一首完整的奏鸣曲!
见鬼了,如果那首曲子如老师所说只是他他幻想出来的片段,那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撞脑洞吗?
世界太神奇了!
李诺好奇心起,绕过自助餐厅往茶座的大门走去,如果真的是撞脑洞,那他一定要认识认识这个弹琴的人,世界这么大,撞个衫都不容易,撞出同一首钢琴曲得是多大的缘分啊!
万一对方是个漂亮软妹子,说不定还能展开一段纯洁而浪漫的邂逅,咳!
如果不是撞脑洞,那就有趣了,说明这首曲子是真实存在的,自己只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听到过,记下了,但因为某种原因淡忘了当时的情景。
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吗?还是被人催眠或者洗脑了,就像魔幻大片里演的那样,麻瓜无意间得知了巫师的秘密,于是被施了遗忘咒什么的?李诺脑洞大开,越想越是激动,不禁小跑起来,幻想自己平凡的人生即将打开恢弘的魔幻之门,而且还不是五毛特效的那一种!
脚下的地板微微有些倾斜,暴风雨似乎加剧了,整艘船正在剧烈地起伏,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声音,提醒乘客立刻回到自己的船舱,不要在甲板上逗留……李诺气喘吁吁跑到茶座门口,推开大门,却失望地愣住了——琴声正袅袅消散,三角钢琴前空空如也,那个弹琴的人已经不见了。
李诺有些茫然地走过去,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琴盖,刚才听到的片段忽然隐隐约约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坐在了琴凳上,叩动了琴键。
悠扬的旋律缓缓响起,李诺弹完了自己熟记的前半段,凭借模糊的记忆和天赋的直觉续上了刚刚听到的后半段,婉转的音节一个一个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好像带着某种奇怪的生命力,流畅、自然,衔接天衣无缝。
一气呵成,李诺闭着眼睛,潜意识里忽然出现了一根细细的弦线,半透明的,仿佛被冻住的雨,凝固在天地之间。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那根弦线,发出奇异的震颤,没有声音,但似乎比任何音乐都更加动人,更加玄妙,更加美。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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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闭着眼睛,潜意识里忽然出现了一根细细的弦线,半透明的,仿佛被冻住的雨,凝固在天地之间。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那根弦线,发出奇异的震颤,没有声音,但似乎比任何音乐都更加动人,更加玄妙,更加美。
那是什么?
“先生,先生!”突兀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李诺蓦然睁眼,看到服务生放大的面孔,“起风暴了,茶座要暂时歇业,为了安全请您尽快回去自己的舱室。”
“哦哦。”李诺这才注意到头顶的水晶吊灯正剧烈摇晃着,大大小小的珠子发出细碎的撞击声,茶座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一个客人。
“请问一下,刚刚在我之前,是谁在弹这架钢琴?”李诺问服务生。
服务生回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个年轻人,比你大三五岁的样子,穿白t恤,牛仔裤……具体模样我记不清了,但好像蛮高的。”在李诺头顶比了一下,“这么高。”
李诺今年十五岁,身高刚好一米七八,这么说对方是个一米八五、二十岁以内的男生。
展开浪漫邂逅什么的是没戏了,李诺有点儿失望,但还是问服务生:“你有没有看见他往哪边走了?”
“对面的侧门,好像往左走了。”
李诺谢过服务生,沿着他指给自己的方向往外走去。侧门左边是一条通往a区主甲板的走廊,按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已经进舱了,但李诺抱着一线希望还是冲进了黑黢黢的夜里。
天上已经下起雨来,不大,但风很烈,李诺将风衣的帽子兜在头上,爬上了a区主甲板。
明媚的星空被乌云尽数遮挡,大海漆黑一片,完全失去了白天的阔朗温润。大浪拍击着船舷,巨大的海轮在大海中如同一叶扁舟,飘摇不定。李诺往前走了几米,发现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沮丧地放弃寻人计划,准备回内舱去躲雨。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一声微弱而凄厉的呼救声忽然响起,女人尖锐的高音穿透了怒吼的浪涛声,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救命啊!救救我儿子!”
李诺一怔,立刻顶着风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靠近船尾的护栏边,一个女人正冲着大海的方向疯狂地尖叫着,因为儿子落水,失去理智地爬上护栏想要往海里跳。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从对面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那个女人将她从护栏上拖了下来,大声吼了两句什么,随即拆下固定在栏杆上的救生圈,拖着长长的绳子跳进了海里。
李诺快步跑了过去,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背影——很高,很年轻,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和茶座服务生说的特征基本吻合。
是那个在自己之前弹琴的人吗?李诺来不及细想,因为失去儿子的母亲还在撕心裂肺地哭喊,他只能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远离护栏的方向拉,以免她情绪崩溃再次试图从船上跳下去:“你冷静点,别喊了,海上声音传不远,这么大的风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听见!”
“天哪!救救我的儿子啊!我说下雨了,他非常要上来看暴风……我为什么不阻止他呀!”女人哭喊着,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李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道:“公海没信号,手机不能用,快去船舱里找乘务员,或者让其他人帮你通知船长!”
“可是我儿子……”
“刚才已经有人跳下去救他了,我留在这里帮忙,你快进去喊人!”李诺指着船舱的方向,“记得上船时候的逃生演练吗?顺着安全通道去找船员,他们知道怎么救人,快!”
女人醒悟过来,连哭带喊地跑了。李诺冲到那人跳水的位置,打开手机电筒往海面上扫过,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疑似撞了他脑洞的男生正在和暴风雨搏斗,矫健的身影在漆黑如墨的海水中时隐时现,左右搜寻着落水的孩子。
“在那儿!”李诺看到他右手边不远处飘着一个橙红色的影子,立刻用手机灯光来回晃动。那人发现了他的信号,游过去找到了小孩,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到了救生圈里。
李诺长长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救生圈连着绳子挂在船上,现在只要想办法把他们拖上来就没事了。
“坚持!我拉你们上来!”李诺使出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句,海里的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喊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浪太大了,他们谁也没看清谁。
李诺蹲下身,抓住拴着救生圈的粗绳一点点往上拽。绳子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又泡了水,不可思议地沉重,他蹬着船舷拖了一段,转身将绳子扛在肩上继续,很快肩头便传来摩擦的剧痛。
雨越来越大,好像谁把天捅了个口子,不要命似的漏着水,李诺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只凭着一股勇气拖着绳子一步步往前艰难地迈进——气温正在骤降,海水会越来越冷,即使大人扛得住,孩子也受不了,他得尽快把这两个人拽上来。
忽然,肩头一轻,李诺用力过猛,猝然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发现绳子断了。
糟了!李诺扑到护栏边往下一看,海浪不知不觉间变大了,落水的两个人完全被海水吞没,不见踪影。救援人员还没有来,甲板上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李诺别无选择,一咬牙,拆下另一边的救生圈,拖着长绳纵身一跃跳翻出了护栏!
短暂的腾空之后,李诺重重落进了海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双腿一蹬冲出水面,抱着救生圈奋力往之前两个落水者所在的位置游去。
海里一片漆黑,船上的灯光映在水面上,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诺被暴雨打得睁不开眼,只能靠直觉和触感寻找落水者。忽然,他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片布,他用力将那块布拉过来,摸到一个几乎冰凉的,柔软的小身体。
是那个小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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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一片漆黑,船上的灯光映在水面上,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诺被暴雨打得睁不开眼,只能靠直觉和触感寻找落水者。忽然,他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片布,他用力将那块布拉过来,摸到一个几乎冰凉的,柔软的小身体。
是那个小男孩儿!
李诺心头狂喜,简直要为自己的****运点赞,手脚并用将那孩子托起来,套上救生圈,发现他还活着,只是呛了水,一边咳嗽一边发出微弱的哭声。
“没事了,没事了。”李诺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在他耳边大声安慰他,“抓紧救生圈,你妈妈去找救生员了,很快他们就会把你拉上去!”
电闪雷鸣之中,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镇定,小男孩儿似乎被他的勇敢感染了,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紧紧抱住了救生圈。
另一个人呢?李诺缓了口气,开始再次在水中摸索,因为救生圈里拖了一个人,他每向前一步都变得更加艰难,海水越来越冷,四肢越来越僵硬,无边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没。
不行,不能这样,体力消耗太大了……李诺抓着救生圈喘了一会儿气,心一横,撒开手一头扎进了海里——绳子断了已经差不多两分钟了,再拖下去那人很可能被冲到远处,那样即使救援人员来了也无济于事,最多打捞一下他的尸体。
就算只是陌生人,他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对方可能是和他撞脑洞的“同类”,万一那首曲子真的隐藏着什么魔幻的奥妙,他可不想一辈子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诺在冰冷的海水中沉浮,用尽全身的力气摸索着,始终一无所获,巨大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压过来,砸得他抬不起头,换不了气,胳膊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不知游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但在李诺心里好像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了,他的力气渐渐用尽,胸口浮起淡淡的铁锈味,右腿因为寒冷开始抽筋……
忽然,一个大浪打了过来,将他高高卷起,重重摔下,冲进了深深的海水里!
“唔……”李诺右腿剧痛,仓促间呛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往深海中下沉、下沉……胸腔里的空气很快便耗尽了,肺部好像要炸裂一般,浓重的绝望慢慢浮上心头。
要死了吗?
李诺有点不敢相信,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海里,他才十五岁。“死”这个字对他来说简直比“征服宇宙”还要遥远,还要不可思议……
然而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
李诺睁大眼睛,只看到浑浊的海水,想要划动四肢冲出水面,然而手脚发麻,胸腔充满血腥味,根本没办法上浮一寸。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有人拖着他往上漂了一点儿,似乎想将他拽上水面,但力不从心,只拉了一下便停住了。
李诺的大脑因为窒息而有些混沌,呆滞了片刻才意识到那可能是之前落水的那个人。
他居然还活着!
强烈的求生欲立刻攫住了李诺的意识,他挣扎着反握住那只手,往那人冰冷的身躯靠了过去。那人感受到他的求助,马上抱住了他,长臂撑着腋下将他往上又托了一点儿,但也许是因为体能耗尽,自己反而被反作用力拖得往下沉了一些。
没有用了……
李诺在生与死之间犹豫了一秒,或者只有半秒,颓然放弃求助,松开了自己的胳膊——那人跳海比他还早,消耗比他更厉害,不可能再有体力负担两个人的重量,自己这样扒着他,只能害他一起淹死。
大家非亲非故,还是不要同归于尽了,能活一个算一个吧……李诺模糊地想着,轻轻推开他,往深海沉去,出于本能,在最后一秒依依不舍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头。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李诺心里有点绝望,又有点欣慰,毕竟他刚才已经救起了那个小男孩,现在还找到了落水的“同类”。作为自己人生中惊心动魄的最后一天,也算是没有虚度了……
黑暗袭来的一瞬,他忽然感觉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托着他的下颌将他抱进了一个冰冷的胸膛里,那人居然没有放弃,反而沉下来救他,试图用自己仅存的体力托着他完全无法动弹的身体往上升。
真是个好人啊……李诺的意识渐渐模糊。
弥留之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半透明的弦线。那首萦绕了十几年的钢琴曲又响起了,清晰无比,完完整整,合着弦线的震颤回荡在他的耳边。
“呜——啊——”奇怪的吟哦之声忽然在耳畔响起,李诺心头剧震,心室里仿佛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汩汩流了出来,迅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着。
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深海中游了过来,李诺半眯着眼,在迷茫之中看到一只巨鲸的轮廓,纯白的,背部带着一层浅浅的幽蓝,仿佛映照着星辰的光辉。
巨鲸游了过来,悬停在他的上方,黑曜石般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缓缓低头,用浑圆的喙轻吻他的额头,随即吐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窒息感倏然消失,冰冷的海水悄然退去,李诺在混沌中漂浮着,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白鲸巨大的身影在黑暗的海水中遨游,划过一道似有似无的,淡蓝色的光辉。
一个冰冷的身体贴在他的身后,手臂撑着他的下颌,还保持着水中救援的动作……
“坚持住!”有人在他耳边哑声说着。
闭上眼,再睁开,时间不知道流逝了多久,一束明亮的光忽然从天而降,穿透了无边的黑暗。紧接着,更多的光束从上方刺了下来,在气泡上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
嘈杂的人声传来,一个又一个黑影在明亮的光圈中跳进了水里,有人在呼喊着什么,有人抱住了他的身体,将他一直不停地往上拉。
救援队吗?我还没有死吗?李诺模糊地想着,渐渐沉入彻底的黑暗。
失去意识之前,他依稀看到一只巨大的白鲸在远处打了个旋儿,向他发出一声温柔的呼唤,潜入深海,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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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帝都。
音乐学院附中,主教学楼最大的阶梯教室里座无虚席,冷气开得很低,但大约是因为坐满了中二少年的缘故,仍旧显得闷热无比。
老师低沉磁性的男中音像催眠咒一样回荡在耳边:“李斯特这首《大海》开创了更广的和弦稳定领域,全曲贯穿始终的分解琶音如同起伏翻腾的波涛,旋律优美,充满诗意的浪漫……”
伴随着李斯特这首著名的练习曲,在波涛起伏般的琴声中,李诺不由自主想起一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海上救援——“澄星号”、暴风雨、怒吼的大海,哭泣的母亲,以及被他塞进救生圈的小男孩儿……
他至今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据打捞他的海员说,他是被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生托上来的,但他分明记得自己沉入大海之前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鲸,白鲸吐了个泡泡把他和那个男生装在里面,保护他们直至等到“澄星号”的救援。
然而那只白鲸真的存在吗?
还是只是他濒死状态下产生的幻觉?
虽然他一直坚信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他因为溺水神志又十分地不清楚,所以由始至终都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现实。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得救了,而他也安然无恙,除了产生了一种奇怪的ptsd(创伤应激障碍)——从那次溺水之后,他经常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只要一走神就会看见一只巨大的白鲸在眼前飘过。
是的,飘过。他很清楚鱼是在水里游的,但他幻想出来的这只白鲸仿佛完全不打算遵守客观规律,就这么任性地在半空中飘来飘去。比如现在,他又看见它了——一只背部有浅蓝色荧光的,足足五米长的白鲸从老师头顶的天花板里探出头来,悠哉悠哉“游”过四面滑动式黑板,一头扎进了墙角的立式钢琴里。
夭寿哦,鱼都会飞了,我一定病得不轻……李诺哀嚎一声,一头扑在了课桌上。
“那位靠窗的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老师被他脑袋砸在课桌上的声音惊动了,推了推眼镜,严肃地问。
李诺惊觉自己还在课堂上,连忙平心敛气,老老实实地道歉:“没、没有,对不起!”
“要注意听讲啊,同学,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乱走神。”老师再次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虽然这个世界很多地方都可以刷脸,但我的期末考可是要刷专业成绩的。”
哄堂大笑,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欢乐的“插曲”而精神一震。李诺无奈扶额,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偷偷瞟了一眼钢琴,还好,白鲸不见了,果然只要他不神游就不会看见奇怪的东西。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做个脑部t什么的?李诺苦恼地想,随即马上推翻了这个作死的念头——好不容易事情才刚刚平息下来,老爸老妈总算不在他耳边叨叨了,还是低调一点不要再提起了吧!
船上救人事件之后,老爸老妈先是抓住他一顿审问,之后又打电话给游轮管理中心核实,得知他差点被暴风雨卷走,惊得魂都掉了,之后二十多天都没让他出门!
这种时候李诺就特别崇拜那个在他前面跳进海里救人的哥们儿,那家伙真是太英明了,被人从海里捞上来以后立刻瞅了个空儿溜了,等医生想找他检查身体的时候,根本没人能说清楚他长什么样。后来船长在全船广播寻人,落水儿童的母亲几乎找遍了所有的舱室,但那家伙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澄星号”靠岸大家也没能弄清楚他到底是谁。
悠扬的钟声忽然响起,下课了,老师终于合上了讲义,迈着方步走出了阶梯教室。原本昏昏欲睡的同学们瞬间活了过来,聊天的聊天,打电话的打电话。李诺慢吞吞收拾着课本,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把:
“喂,去音乐厅么?”
“干嘛?”李诺回头,身后一排课桌后面,坐着他他专注塔罗一百年的发小甄灵。小神婆扎着萌萌哒双马尾,穿着精致的洛丽塔小短裙,然而嘴角叼着的辣条完全暴露了她接地气的内心:“没看学生会的公众号么?四点半有学长学姐们的返校演出,澜霏女神和傅焓男神双剑合璧,要表演莫扎特的f小调幻想曲四手联弹!”
“哦……”李诺满脑子都是会飞的白鲸,以及自己坑爹的ptsd,完全没兴趣听什么四手联弹,“不去了,我不太舒服,好像中暑了,去便利店买个冰西瓜降降暑吧。”
“什么啊,你这个西瓜控,去陪我看女神嘛!”甄灵失望地说,“你难道不想看看傅焓学长么?他可是保持入学成绩第一整整三年的男人啊!”
“可是我已经打破他的记录了啊。”李诺摊手,“现役男神去听过气男神的演奏会,多尴尬啊,你是不是傻?”
“你不嘚瑟会死啊?人家现在是音乐学院的男神好么,升级版,才没有过气呢,你连附中男神都算不上,一年级菜鸟!”甄灵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背着包包走了。
“晚自习要不要帮你占座位啊?”李诺追着她的背影问,可惜没得到回答,只好耸了耸肩,抱着课本出了教学楼。
来帝都已经一周了,李诺还没有习惯这里的一切。和家乡海滨小城完全不一样,这座城市喧闹而繁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地铁和高架四通八达。音乐学院附中周围环境还算幽静,有一条长长的步行街,街边开着几家琴行、书店、便利店什么的,还有一些口味不错的小饭店。李诺在一家叫“天籁”的琴行转了一圈,去书店看了一会儿书,天擦黑的时候到便利店买了一盒切块的冰西瓜,一边吃一边往宿舍走去。
一想到狭窄的宿舍李诺就想叹气,天气太热了,风扇开着和没开基本没有区别,床铺又窄又高,想弹琴只能去琴房,而琴房过了宵禁就锁死了。唯一庆幸的是舍友们人都不错,大家互相说说笑笑,比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热闹很多。
如果在帝都也有一个家就好了,可以像从前一样每天吃到老妈做的饭菜,可以在任何时候灵感来临的时候跑去老爸的书房弹琴,可以随时打开冰箱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冰西瓜……唔,如果再有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兄弟一起住就更好了。
李诺晃晃悠悠走到宿舍楼下,手机忽然响了,是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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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晃晃悠悠走到宿舍楼下,手机忽然响了,是老爸。
“喂,小诺啊,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啊。”老爸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你不是说宿舍很小很挤,还特别热吗?你傅伯伯听说你来帝都上学,特地让你住到他家里去,他家就在你们学校斜对面的小区里,特别适合你走读!”
“傅伯伯?谁啊?”李诺完全不记得老爸有这么一个朋友。
“你不记得了吗?你五岁那年他来过咱家啊,还送了你一个特别漂亮的高达模型。”老爸说,“你记不记得他当时带了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小哥哥,你们玩得可开心了!”
李诺想了一下,慢慢有点儿印象了——十年前有一次暑假,家里似乎是来过一个姓傅的伯伯,还带了一个特别凶的黑胖子。当时爸爸让他管黑胖子叫哥哥,傅伯伯说:“老李啊,你这话差辈分了啊,咱俩是拜把子兄弟,这孩子是我大哥的长孙,论理他该叫小诺‘叔叔’啊!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黑胖子勃然大怒,跳起来揍了李诺一个熊猫眼,转身跑了。
现在想起来李诺还感觉眼圈有点儿疼。
“不用了吧?”李诺婉言谢绝了,“我住宿舍挺好的,刚刚跟舍友们熟悉起来,大家早上一起上课还不会迟到呢。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住别人家里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啊,傅伯伯人在国外,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过去住还能替他看看家。”老爸说,“迟到什么的不用怕,你小焓哥哥也在那儿住,以后我让他早上喊你一起上学!”
“谁?”李诺后脊梁忽然蹿起一股凉气。
“傅焓啊,你小焓哥哥。忘了么?那个黑黑胖胖的小子,你们小时候玩得可好呢,最后他要走你都难过得哭了。”
“……”李诺十分怀疑老爸是不是神志不清,明明当年自己是被黑胖子打得哭天嚎地,为什么在他那里居然脑补成了依依不舍?
等等,傅焓?哪个傅焓?十年前的黑胖子原来叫傅焓吗?下午神婆说要参加返校表演的男神不是也叫傅焓么?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爸,你说的傅焓,是不是我的校友,今年刚刚考上音乐学院?”李诺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是啊,你也听说过他?他是不是在你们学校很有名?”爸爸欣慰地说,“你小焓哥哥学习可好了,高考专业课第一,文化课也是第一,你以后和他住在一起,要向他多请教,多学习,知道吗?”
李诺垂死挣扎道:“可是我已经办好住校手续了,住宿费都交了,再转走读多麻烦啊?还有啊,我比他大一辈,好像不该叫他哥哥吧?他应该叫我叔叔才对?”
“哎呀,那是你傅伯伯开玩笑的,我们是拜把子兄弟,跟你们小孩子没关系,你们论你们的……小焓比你大两岁,你理应叫他哥哥。”爸爸在电话那头彻底打破了李诺的幻想,“办手续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跟你小焓哥哥说好了,他答应抽空帮你全部办利索了。唉!你说人和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小焓只比你大两岁而已,说话办事比你成熟稳重一百倍!以后啊,他就是你的监护人了,正好替我好好看着你,免得你又出什么跳海救人的幺蛾子!”
李诺在心里哀嚎一声,鬼才要一个比自己只大两岁的监护人啊!然而还没来得及反对,爸爸就不容置疑地在电话那头拍了板:“行了,我把你小焓哥哥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回头和他联系一下,周末就搬过去吧。”
李诺挂断电话,连最喜欢的冰西瓜都吃不下去了:要怎么拒绝这个建议呢?
简单粗暴反抗老爸是万万不能的,最好是让傅焓提出不和自己同住……告诉他自己打呼噜?有脚臭?梦游打人?
为了人身安全他一定会慎重考虑的吧?
李诺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借口,一把推开宿舍门,忽然看见房间里站着一个陌生人,正靠着墙随意翻着旁边桌上的一本杂志。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皮肤黝黑健康,五官英朗,剑眉星目,留着一个利落的平头。年纪不大,表情却格外严肃。大热的天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和首都音乐学院校服,活像是刚刚从哪个演奏会上走下来。大概是因为太热了,他将衬衫衣袖卷到了胳肘处,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
“……你找谁?”李诺左右看看,舍友们都不在,不禁警惕起来——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年级生,混进新生宿舍想干什么?
男生被他的声音惊动了,抬头看他一眼,将手中的杂志合起来丢在桌上,反问道:“李诺?”
他有点像古装片里的侠客,气质冷冽,一脸正气,看人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是?”李诺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迟疑着问。
“傅焓。”男生倒是很大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两个字,从他铺位上拖下来一个大大的行李卷,径自往门口走去,“走吧。”
什么情况?
李诺一愣,抬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的床板光秃秃的,铺盖枕头全不见了,再看床下,书架上空空如也,衣柜也似乎被人腾空了。
“……”李诺完全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雷厉风行,亏自己一路想了那么多借口,结果完全没卵用,张口结舌了五秒钟才吐出一句话:“我并没有同意要走读!”
傅焓忍耐地看了他一会儿,语声冷冽如冰:“我也并没有同意。”
什么意思?李诺语气一窒。
傅焓将行李卷往地上一放,双手抱臂,道:“既然你不想和我一起住,为什么不跟你爸爸说清楚?你以为我很闲吗?花好几个小时跑教务处跑后勤,跟舍管协商退房,还饿着肚子替你收拾行李?”
“呃……”李诺被他强大的气场震住了,居然有点哑口无言。
傅焓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接着说:“,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立刻给你爸爸打电话,我帮你撤回退宿舍的申请……还有,老傅那里你最好也打个招呼,他人在国外,实验室大多数情况下不能通电话,你可以通过邮件向他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顺便婉拒他的好意。”
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我现在把他的邮箱地址发给你?”
“……”李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帅脸,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长辈一片好意,自己这样干脆地拒绝真的合适吗?会不会显得太不识好歹?现在怎么办?真要打电话给爸爸么?
李诺有些踌躇,但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能让傅焓心塞一下的话想想还挺爽的!
于是他给了傅焓一个招牌暖男呆萌微笑:“不用了,长辈们一番好意,我怎么好意思不接受。那个,麻烦你了,帮我收拾这么多东西。”
“……”傅焓脸色一僵,下眼睑不明显地抖了一下。漆黑通透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愤懑的电光,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接过他手里的铺盖卷:“我来。”
“那怎么好意思。”
“我比你大,照顾你是应该的。”傅焓挑眉,给他一个友好的冷笑,“你拿行李箱就好。”
“那谢谢了。”李诺看着他装逼,心里乐开了花——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哈哈哈哈……
“不客气!”傅焓似乎对他虚伪的谦让有所洞悉,懒得再伪装下去,冷着脸径自转身往门口走去。
李诺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鬼脸,冷不防ptsd又犯了,眼看着一只巨大的白鲸从天花板里钻了出来,亲昵地绕着傅焓打了个转儿,跳进墙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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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做了个鬼脸,冷不防ptsd又犯了,眼看着一只巨大的白鲸从天花板里钻了出来,亲昵地绕着傅焓打了个转儿,跳进墙壁不见了。
“……”李诺对自己神出鬼没的幻觉简直无语了,问题是为什么幻觉中的白鲸居然对傅焓十分待见的样子?
竟然还能隐约体会到白鲸的情绪?!这真是幻觉中的幻觉!
傅伯伯家就在学校斜对面的花园小区里,两人步行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傅焓打开大门,从玄关的鞋柜上拿了一把备用钥匙丢给李诺:“给你的,收好别丢。”
李诺接住钥匙,拖着旅行箱进门,发现这是一间顶层lft公寓,下面是客厅和两间卧室,上层是阁楼。房间干净整洁,阳台上养着绿萝和多肉,还挂着一个拳击沙袋。
原来他喜欢打拳……李诺看着傅焓挺拔的背影,正装衬衫之下流畅的肌肉线条,不禁十分羡慕,不知道以后向他请教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能练成这样。
毕竟自己也是立志要成为男神的男人啊!
然而傅焓一开口便打破了他的幻想,声音冷得都要掉冰渣了:“北面小卧室归你,我的房间在你对面。二楼是老傅的书房,里面的东西不能乱动,但有一架钢琴,他说你可以随便弹。”
意外之喜,不但有独立的房间,还有钢琴!李诺心情大好,再看傅焓那欠揍的冷脸时也不觉得十分讨厌了,由衷地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傅焓赠送他一个冷淡的白眼,将他的铺盖卷往沙发上一丢:“不用客气!房间我之前打扫过,你收拾一下行李就能住。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爱清净,你最好不要随便带奇怪的朋友回来,凡事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当自己是霸道总裁么?李诺在心里暗嘲了他两句,忍了,点头道:“。”
“还有。”傅焓得寸进尺,抱着双臂继续约法三章,“每周一次大扫除,我们轮流来,不许偷懒。”
“行。”李诺自认是个勤快的人,爽快地同意了。
“每天洗澡,我有洁癖,不喜欢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像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李诺有点无语,转念又想毕竟自己是“外来户”,让他找点儿优越感也没什么,“知道了。还有吗?”
傅焓盯了他半天,说:“弹琴的时候关门,我很怕吵。”
“行。”李诺不想和他这么别扭下去,毕竟未来可能要住好几年,整天斗来斗去谁也受不了,伸出右手,“以后请多关照。”
傅焓看着他的右手,良久才不情不愿地握了一下:“互相关照吧。”
两人重重握了一下手,虽然很明显谁也不喜欢谁,但表面上好歹算是和谐了。
十二点,李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是择席还是中暑,头有点闷闷的疼,但完全睡不着。ptsd又犯了,那只巨大的白鲸不停在屋子里飘来飘去,时而蹿到客厅转圈,时而溜回卧室趴在他头顶的天花板上,好几次还钻到傅焓的房间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诺有几个瞬间感觉自己眼前闪过了几个模糊的画面,好像是傅焓房间的情形,通过俯瞰的视角,他“看”到傅焓时而站在窗前戳手机,时而靠在床头拧一个魔方。
要不是确定自己在发幻觉,李诺都怀疑自己成了偷窥狂了,这奇葩的ptsd好像有恶化的趋势啊!
两点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没多久李诺便惊醒了,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压抑的梦,梦里自己和一个不认识的人沉在海水里,四周是穿梭的鱼群和脏污的水草,一个巨大的黑影掠过头顶,吹过来一个巨大的泡泡,然后无数光柱从天而降,像演奏会上的聚光灯一样打在他脸上,刺得他双目剧痛,呼吸困难。
“呼!”李诺悚然觉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看表才五点一刻,闭上眼睛想继续睡,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脑仁一跳一跳地疼,连带着眼皮也跳了起来,还是右眼。
不会是今天要走霉运吧?李诺干躺了半天,实在睡不住了,起身穿了衣服,轻手轻脚上了二层阁楼。
阁楼里静悄悄的,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暗淡的曙光从天窗里打下来,依稀能看出西墙上打着到顶的原木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靠窗支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旁边是一张看上去非常舒服的亚麻沙发,东面靠墙的角落里有一架立式钢琴,上面罩着半透明的防尘布。
李诺关了房门,走到钢琴前掀开防尘布,发现那是一架斯坦威,大概有些年头了,木制琴键光滑油润,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以前睡不着觉的时候李诺总会去爸爸书房弹琴,弹着弹着心情平静下来,也就困了。于是他在琴凳上坐了下来,也不开灯,微微闭着眼睛叩动了琴键。
也许是今天看见太多次白鲸,也许是刚才的梦境和“澄星号”有关,李诺下意识弹了那首一直萦绕着自己的曲子,自从回家以后他再没有弹过它,因为总觉得后半首自己有一些小节记得不对,但此刻却只想弹它,仿佛内心有个奇怪的声音在召唤一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淙淙琴声从指间流淌出来,李诺渐渐沉浸在了空灵的音乐里,脑海中透明的弦线又出现了,在苍茫广阔的潜意识里无声地颤动着……
还有那只虚幻的白鲸,虽然李诺闭着眼,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像个精灵一样在他周围盘旋飞舞着,违背一切科学原理,却又显得那么自然。
不知何时,一个悄无声息的脚步走近了阁楼,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接近了李诺,站在他身后静静聆听片刻,在他进入后半段乐章的时候忽然伸出右手,叩动了旁边的琴键。
弹奏忽然被人强行打断,李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倏然睁眼,看到一只陌生的右手在自己右手边流畅地滑过,似曾相识的旋律响起,修正了自己先前略显违和的过门,让整首曲子变得完美无缺!
李诺心头剧震,脑海中懵然间涌上无数念头,却立刻被强烈的想要弹奏的直觉淹没,下意识和着对方的节奏继续弹了起来。
婉转空灵的琴曲回荡在空旷的阁楼里,宛如波涛汹涌,风云流转,沧海桑田,天地变幻……不知不觉间,一只左手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弹奏,与李诺形成完美的四手联弹,配合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一切都像本能般玄妙,没有预演,没有练习,灵光乍现的合奏,却像配合了无数次一样默契无比,心领神会,李诺慢慢闭上眼睛,“看”到潜意识中那根弦线光华流动,隐隐泛起一丝金光,随着无声的震颤,金光层层扩散,在看不见的空间里荡出圈圈涟漪……
一曲既终,心中似有波涛激荡,又似乎空前地平静,李诺缓缓张开双眼,眼前隐隐还有星星点点的金芒在闪烁,回头,意料之中看到了傅焓沉静的面孔。
傅焓微微垂着眼,漆黑的眸子似有星光闪烁,耀动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是你?!”不知过了多久,李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澄星号’上那个在我之前跳海救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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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不知过了多久,李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神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澄星号’上那个在我之前跳海救人的人?!”
傅焓神色微动,讶异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李诺:“你是不是一个月前和我一起乘坐过‘澄星号’,在暴风雨那天和我一起救那个小男孩的人?”
傅焓眼神几经变幻,终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再不知道就是****了!李诺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根本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高兴,闹了半天那个见义勇为又金蝉脱壳的人原来就是傅焓!闹了半天爸爸口中“成熟稳重”的“监护人”和自己一样也是个跳海救人的二愣子!
现在到底是谁该监护谁?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是弹奏出自己“灵魂的弦乐”下半首那个“同类”!
“因为我在海景茶座听到你弹这首曲子!”李诺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为了找你才上的甲板,然后就看见你跳进海里去救人,然后救生圈的绳子断了……你为什么一获救就溜了?”李诺情绪激动,跳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指着傅焓点点点点,“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你先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学的这首曲子!”
傅焓忍耐地皱了皱眉,看在他和自己一起救过人的份上原谅了他神经质的质问,回答:“我不知道,我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这首曲子,我也曾经冥思苦想过,问过老师和同学,但什么线索都没有,它好像莫名其妙就跑进了我的脑子……最神奇的是,我只会弹下半首,不会弹上半首,要不是刚才你莫名其妙上来弹琴,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开头是这样的!”
李诺张口结舌,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首曲子他们各自会弹一半,为什么他们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学会的,为什么周围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来历……无数悬念涌上脑海,李诺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挤住了,仿佛装满了粘稠的浆糊,完全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板忽然震了一下。
李诺身子一晃,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感受,顿了片刻,又感觉地板震了一下。
“地震了?”李诺询问地看向傅焓,“你有没有感觉到……”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脚下像是有个炸弹忽然爆炸了,白光一闪,木地板条四散飞开!紧接着,西墙的书架轰然爆炸,无数书籍纸张从里面喷了出来,哗啦啦撒了漫天!
强光四起,无数细碎的光线从炸开的地板和墙壁里射出来,刺得人睁不开眼,沙发好像也爆炸了,海绵和羽绒下雪似的纷纷扬扬飘散开来!李诺下意识大叫一声,抱住头蹲下,紧闭双眼不敢睁开,仓促间脑子里忽然蹦出个念头——爆炸这么厉害,为什么完全感觉不到热度?明明木板和书本像爆米花一样飞了过来,为什么感觉不到它们砸在身上的痛感?
地动山摇,天旋地转,目眩神迷……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李诺也终于停止大叫,慢慢张开了眼睛。
什么情况?
李诺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的ptsd恶化了,居然出现了如此离谱的幻觉——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沙地上,四周没有房屋,也没有地震造成的废墟,只有随风流动的沙土,以及一捧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枯草。
一定是幻觉!李诺紧紧闭上眼睛,默数三声再睁开……然后发现自己真的站在沙地上!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荒漠,龟裂的土地在脚下延伸,直至遥远的天际线,稀稀拉拉的杂草生在绵延的丘陵上,大风吹过,沙尘四起,看不到一丝人迹,只看到翻滚跳跃的骆驼草。
天地相接之处,一片梦幻般的纱幔在空中飘荡,恍若海市蜃楼一般,在星空的映照下幻化出瑰丽而诡异的光芒,依稀是传说中的极光。
抬头仰望,一轮冰盘挂在天际,月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近了地球,看上去分外大,分外亮。无数星星棋布在广袤幽深的夜空,随着极光变幻微微眨眼。一带星河横跨天际,亿万星辰沉溺其中,缓缓流淌。
李诺对自己的神智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不得不再次闭眼,默数,睁开……很好,荒漠还是荒漠,极光还是极光,大月亮还是大月亮。熟悉的世界就这样“嗖”地一下消失了,唯一熟悉的东西是两米外的钢琴。
哈!见鬼了,钢琴居然出现在了他的幻觉里!
不会傅焓也来了吧?李诺悲极生乐,站起身左右看看,果然发现傅焓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只是似乎整个人都石化了,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怎么回事?”“幻觉”中的傅焓说话了,一边说一边略显仓皇地四下观望着,“我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刚才是地震了吗?房子呢?”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李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差点跳起来,悚然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不是做梦,不是幻觉,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我的天!世界太玄幻了!
李诺完全懵逼,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讷讷道:“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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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完全懵逼,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讷讷道:“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哪儿?”
没人能够回答他们的问题,静默片刻,他们同时看向对方,然后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世界观崩溃的痕迹。
半分钟后,李诺勉强恢复了一点冷静,问傅焓:“你仔细想想,你家……傅伯伯家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量子穿梭器、位面穿越开关什么的?”看样子他们不像是待在原地,更像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傅焓用看****的眼神看着他:“你觉得家里会有这种东西吗?”
“为什么不会?”李诺觉得自己挺有理有据的,“傅伯伯不是搞理论物理的吗?像他这样的科学家一般都会秘密发明一些黑科技吧?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
“你以为老傅是什么科学怪人吗?”傅焓瞠目道,“他只是个普通的科学宅而已,研究的是理论物理,不是工程学,根本制造不出你想象的那种机器!而且他已经出国十来年了,最近一次回家还是三年前,我在他家住了这么久,从没发生过这么……”他像上帝一样摊开双手,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这么奇幻的事情!”
确实……很奇幻啊!李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突然,他眼角余光发现天空有点不对劲。广袤无垠的深蓝色天幕中,有无数的极光像丝绸一样在闪耀着、飘动着,在两人的脸上映出来奇异的光彩。
李诺一时看得呆了,他指了指遥远天际中变幻莫测的极光带,问:“我们不会是被传送到外国了吧?这个季节什么地方能看到极光?”
傅焓皱眉沉思片刻,喃喃道:“挪威?特鲁姆瑟?我也不清楚,但现在才十月,至少应该要在北极圈附近才有可能看到极光吧……真是见鬼了,我们是怎么一下子跑到北极圈里的?!”
“你会不会根据气候啊、地貌啊、星空图啊什么的确定我们所处的方位?”李诺问。
“我是学音乐的,不是探险家。”傅焓白他一眼,说,“对了,你带手机了吗?开gps看看。”
李诺摸了摸裤兜,然而谁大半夜起床练琴会带手机啊?只能沮丧地回答:“没有。”
“好吧。”傅焓无奈地耸了耸肩,嘟哝道,“只能靠观测星空大致定位一下了,还好我以前参加过学校的天文爱好者社团。”抬头看向深邃的星空,一边辨认着星座,一边喃喃自语,“让我想想,现在是十月份,十月北半球肯定能看到北极星和猎户座,但是这里好像都没有,难道我们是在南半球?唔,南半球应该能看见南十字座……”
他的语声忽然戛然而止,看着头顶广袤的星空,渐渐流露出震惊恐惧的神色:“不对,不对……全部不对,没有北极星,没有南极座,连猎户座都看不见……十月星空无论在地球哪个角落都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太诡异了,而且月亮也不应该这么大,上面的环形山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梦呓似的叨叨了半天,片刻后木然收回视线,看向李诺,声音之中是前所未见的惊悚:“事实上,如果我们还在地球上,以肉眼根本不应该看见这么大的环形山。”
“什么意思?”李诺隐隐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我们不在地球上。”傅焓印证了他的猜测。
死一般的沉默,只听到狂风呼啸的声音。
良久,李诺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茫然四望——这地方确实是有点诡异,极光、荒漠、风沙……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出地球的范畴吧?难道他们居然被传送到了外星球?
开什么玩笑,哪个星球能和地球这么像?有风沙有极光,还有空气,连重力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不会吧?”李诺结结巴巴地说,“现在有什么科技能瞬间把大活人送出宇宙,弄到另一个星球上去吗?”
“……”显然不能。
“会不会我们是在发幻觉?”李诺脑洞大开,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可能的可能,“双人幻觉?联合幻觉?”
“你想象力很丰富!”傅焓叹为观止,“你听说过两个人发同一个幻觉的情况吗?还是你觉得我们俩都疯了?”视线扫向钢琴,指着它道,“那它怎么解释?这么多幻觉里忽然出现个真实存在的东西。”
“呃……”李诺语塞,看着突兀立在那里的钢琴,脑中灵光一闪,“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和我们刚才合奏的那首曲子有关?”
傅焓一愣,继而也是心中一动,无论是“联合幻觉”还是星际穿越,似乎都是在他们合奏了那首神秘的曲子以后发生的,难道这首曲子居然是某种拥有特殊能量的“钥匙”,能够触发什么奇怪的突变?
两人怔怔看了钢琴一会儿,傅焓走过去,指了指琴凳,对李诺说:“过来,坐下,我们把刚才那首曲子再弹一遍。”
李诺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弹琴穿越什么的太离谱,但目前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于是从善如流地过去坐下了:“四手联弹?”
傅焓点头:“前半首我有一节开头没有听到,你先弹一遍给我听,等我记下了我们再联弹。”
“好。”李诺凝神敛气,将曲子从头弹起。片刻后傅焓碰了碰他的胳膊,说:“停,可以了。”
李诺对他十分佩服,作为一个学打击乐的人,他的钢琴弹得比自己这个专业生不逊多少,而且记谱的能力也非常出色。
男神并非浪得虚名,以后还要多多努力啊……当然,如果有以后的话。
“开始吧。”傅焓修长的手指抚上琴键,沉声说。
李诺收敛心神,叩动琴键。
琴声渐起,空灵的音乐穿透了呼啸的狂风,在旷野上远远传开。分明是第一次正式合奏,他们的配合却像是已经练习了千万次那样默契流畅。傅焓触键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完美契合了李诺的弹奏习惯,简直比跟他联弹过无数次的老爸还要懂得他的心理!
这种灵魂契合的感觉太美妙了,李诺心驰神迷,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渐渐完全沉浸在了音乐当中。
须臾间,他弹完了自己熟悉的上半段,进入傅焓熟悉的下半段,刚要尝试将主导权交给对方,忽听耳边“当”地一声,傅焓竟然弹了一个错音,紧接着整只手按在了琴键上,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
“?”李诺惊讶极了,恍然睁开眼,只觉一股大力飞扑而至,傅焓一跃而起,抱着他扑倒在沙地上,就地滚了七八圈!
“啊!”李诺猝不及防,摔得头晕目眩,后背传来剧痛,忍不住大叫一声!
叫声未落,衣领一紧,傅焓一把拖着他爬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在他耳边吼道:“快跑!”
“啊?”李诺完全被他吼懵了,踉踉跄跄被他拖着跑出七八米远,差点又摔了一跤。好不容易稳住中心,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亢而凶狠的长嗥:“嗷呜——”
什么声音?李诺悚然回头,看见月光下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足有两米多高,尖耳长嘴,浑身覆盖着灰白驳杂的短毛,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有点像是狼,但比狼更大,更凶,更恐怖!
它就站在之前他摔倒的地方,钢琴旁边的沙地上,雪白的獠牙闪着寒光,碧蓝色的瞳孔诡异如同磷火,猩红的舌头吐在嘴巴外面,滴下贪婪的涎水。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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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悚然回头,看见月光下站着一只巨大的野兽,足有两米多高,尖耳长嘴,浑身覆盖着灰白驳杂的短毛,身后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有点像是狼,但比狼更大,更凶,更恐怖!
它就站在之前他摔倒的地方,钢琴旁边的沙地上,雪白的獠牙闪着寒光,碧蓝色的瞳孔诡异如同磷火,猩红的舌头吐在嘴巴外面,滴下贪婪的涎水。
那是……什么?
李诺看着那只貌似野狼,但比野狼大好几倍,接近一层楼高的巨型怪兽,整个人都惊呆了,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跑啊!”傅焓扯着他的手腕重重一拉,“看什么,再看没命了!”
李诺跟着他踉踉跄跄跑了几步,瞠目道:“那、那是什么东西?狼吗?”
傅焓拉着他拼命地,大声道:“不知道!”
是啊,自从穿越到这个神奇的世界怪事就没断过,鬼才知道那是什么!李诺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回头再看,只见那只巨大的灰狼正绕着钢琴转圈,不时啃一啃琴键,踩一踩踏板,刺耳的声音回荡在风声里,听上去让人心惊肉跳!
钢琴不会被它弄坏了吧?那可是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唯一的希望啊!李诺焦急地道:“钢琴!”
“随它去!”傅焓在危急时刻表现出了过人的冷静,斩钉截铁地说,“保命要紧,狼不吃钢琴,它只吃人!”
“可是……”
“先跑,等它走了我们再回去弹!”傅焓脚下不停,气息却极为绵长,声音毫无抖动,“大不了被它咬坏几个键,我能修!”
“可是……”
“反派死于话多,你能不能先闭嘴?!”
好吧……李诺发现他的镇定感染了自己,自己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恐慌了,于是再不说话,迈开长腿狂奔起来。
两分钟后,傅焓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某人,心情有点莫名有点复杂——明明比自己矮七八公分,为什么他居然跑得比自己快?
怕死在关键时刻真是一个巨大的优点啊!
远处,灰色巨狼在原地逡巡片刻,制造出一大堆噪音之后对钢琴慢慢失去了兴致,开始四下寻找刚刚跑掉的人类。一望无际的荒原,没有任何遮挡,很快它便锁定了傅焓和李诺的身影,小跑着往他们追了过去。
巨大的毛爪踩在沙地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傅焓敏锐地捕捉到了它的声音,回头,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吼道:“它追上来了!”
“啊?!”李诺大惊失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傅焓眼疾手快扶住他,沉声道:“分开跑,你往那边,我引开它,你尽快绕回去,试着弹那首曲子。”
“可是独奏会不会……”不起作用?
然而傅焓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狠狠将他一推:“走!”
李诺没有时间思考,下意识急转向,听从他的命令往钢琴所在的方向绕着跑去,傅焓身上似乎天生有一种强大的支配力,越是危急的时刻,这种支配力就越是明显。
傅焓毫不迟疑,沿着与他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跑出两百多米之后猛然驻足,向巨狼打了一个充满挑衅的,长长的呼哨:“嘶——”
巨狼脚步一顿,尖尖的耳朵倏然立了起来,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哨音,视线扫过傅焓奔跑的身影,鬼火般的眼珠流露出嗜血的光芒,加快速度往他飞奔而去。
另一个方向,李诺也听到了傅焓的口哨声,脑袋里不禁“嗡”地一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以人类的速度绝对跑不过全速追击的巨狼,傅焓这样吸引巨狼的注意力,完全是将自身置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傅焓几乎等于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争取逃跑的机会!
李诺心头剧震,扭头看向傅焓逃跑的方向,顿时整个人都骇得凝固了——巨狼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扑向傅焓。傅焓修长的身影猛地向左一个急转,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躲过狼爪,就地打了个滚儿,爬起来往远处跑去。
看着他矫健的身影,李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月前那个暴风骤雨的夜晚,傅焓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抱着救生圈跳下了翻涌的波涛,完全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只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小男孩。
诚然,傅焓这个人是有点孤傲,有点强势,但同时他也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正直和勇气。
他有资格狂妄,因为他有与之匹配的,高尚的灵魂。
李诺心头一热,咬咬牙,卯足全力往钢琴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不知不觉大了起来,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李诺气喘吁吁越过一片丘陵,忽听远处一声高亢的狼嗥:“嗷呜——”
扭头看去,只见巨狼再次追上了傅焓,发出怒火重重的嘶吼,嶙峋的肩部高高耸起,四爪抠地一个猛跃,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狂风乍起,卷起漫天沙尘,仿佛一道土黄色的屏障将傅焓和巨狼的身影团团围住。李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里,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潜意识已经完全勾画出了风沙中的场景——他仿佛看见傅焓被巨狼凶狠地撕咬着,身体碎成了一片一片,涌出无数鲜红的血液来……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恶心,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李诺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是愤怒巨狼杀死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同伴,还是愤怒傅焓连个招呼都没打就把巨狼引了过去……
站在异世界陌生的星光下,他攥着冰冷的拳头,只觉无边的孤独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几乎将他彻底淹没。
“傅焓!”李诺嘶声大吼,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扩散在苍茫的荒原上,渐渐被空旷吞没,消失无踪。他猛地抬腿狂奔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傅焓遇难的方向跑去。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忽然闷闷地震了一下,紧接着,一团耀眼的橙光在翻滚的黄沙之中爆开,无数明亮的光线像利刃一样刺破狂风和沙尘卷起的屏障,迅速扩散,在天地间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光团。
李诺被那炽烈的光线刺激,瞬间盲闪,眼前先是雪白一片,继而陷入无边的黑暗。他紧闭双目,急促眨眼,足足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才慢慢恢复了一点视力。
再次看向傅焓遇难的地方,诡异的画面定格在他的视野里——一头巨大的猎豹伫立在荒原上,琥珀橙的皮毛在星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深咖色的斑点遍布全身,金色双眸如同熔融的黄金,流动着难以言喻的高傲与强大。
它的体型比巨狼还要更彪悍一些,修长的身体线条极为优美,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大自然最完美的杰作,无可挑剔。
淡淡的光辉从它庞大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像水墨在宣纸上晕开,照亮了四周弥漫的黄沙。
数秒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与猎豹一样,浑身闪耀着淡金色的光华,宛若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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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与猎豹一样,浑身闪耀着淡金色的光华,宛若神祇。
“傅……傅焓?”李诺揉了揉眼睛,视野渐渐清晰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蒙蒙光团中的那人——那不是傅焓么?
傅焓的身形挺拔如同标枪,站在猎豹与巨狼之间,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但随即便清醒过来,转身看向猎豹。
一人一兽默然对望,猎豹忽然微微低下头,将鼻尖凑近了傅焓的面前。傅焓下意识后仰了一下,却没有后退,随即伸出右手抚在它巨大的头颅上。猎豹发出一声温柔的低叫,侧头在他手上轻轻摩擦,双眸半掩,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咕噜声,充满大型猫科动物特有的娇憨的感觉。
“嗷呜——”几米之外,灰色巨狼忽然长嗥一声,仿佛对自己完全被忽视的现状有些不满。
猎豹陡然间警觉,猛地抬头,金眸凶狠地看向巨狼,越前一步挡在傅焓身前。
“嗷!”巨狼首先发难,庞大的身影飞跃而起扑向猎豹。猎豹弓身一弹,敏捷地躲开了它的嘴巴,修长的脖颈在半空中一扭,利齿反咬巨狼后颈!
激烈的战斗瞬间打响,两头巨大的凶兽在龟裂的土地上翻腾撕咬,利爪抠地的声音、獠牙摩擦的声音……猎豹喉咙里震颤着威胁的咕噜声,巨狼间或发出凄厉的长嗥!
飞沙走石,星月无光,浓重的沙尘因为它们剧烈的动作而卷上半空,远看如同一个巨大的龙卷风在大地上盘旋肆虐!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气,巨狼灰白色的皮毛上晕开一团团暗红的污渍,鬼火般的眼睛旁边被猎豹抓出两道长长的伤痕,血滴不断飞溅出来,洒落在沙地上,形成无数细小的黑点。
李诺被狂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往战团的方向走了一段,大声呼喊傅焓的名字:“傅焓!傅焓!”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漫天沙尘中缓缓走出,傅焓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橙光,双眸金光流动,竟然与巨型猎豹如出一辙!
“傅……”李诺的呼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数米开外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没错,他是傅焓,他的五官,他的身形,甚至于他的衣物都与之前一般无二,但他又仿佛完全变了,变得强悍、骄傲,充满凛冽冷峻的杀伐之气,如同浴火重生的神祇,令人无法逼视。
他大步走近,身上的微光渐渐熄灭,瞳孔重又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是显得比从前更加深邃,更加沉静。他一把抓住李诺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他往钢琴的方向跑去:“快走!这地方太诡异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
“等等!”李诺踉踉跄跄跟着他,“这是怎么回事?那只猎豹是哪里来的?它为什么和巨狼打起来?它们,你们,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傅焓急促地回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只猎豹忽然就出现了……我不知道它从哪儿来的,但我好像感觉得到它的想法,我确定它没有恶意,它在保护我们!”
李诺一边跑,一边回头,只见黄沙之中战斗还在继续,猎豹矫健的身影和巨狼缠斗在一起,明显已经占了上风,尖锐的獠牙咬住了狼的右前爪,正在凶狠地撕咬着!
“嗷嗷嗷!”巨狼忽然发出一声惨烈的长嗥,因为无法摆脱猎豹的利齿,竟然一口咬断了自己的前爪,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猎豹的攻击范围!它一边拖着残肢挣扎着,一边仰头,对着天上冰盘般的月亮发出一声悠长的长嗥:“啊呜——”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李诺依稀听到天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振翅之声,抬眼望去,只见一片乌压压的黑云从天地交接之处迅速飘来,瞬间便越过了轻纱般变幻扭曲的极光,飘到了他们的头顶!
“啊!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成千上万只乌鸦在天空中盘旋飞舞,以巨狼为中心,形成一个令人胆寒的巨大的漩涡!
食腐动物总是和大型猛兽如影随形,它们没有太多捕食的能力,只能期待能在“君主”饕餮之后捡得残骨碎肉,饱餐一顿。
原本溃败的巨狼在鸦群的围拢下再次昂扬起了斗志,伸长脖颈仰天长啸,发出志得意满的吼声:“嗷呜嗷——”
“呀——呀——”乌鸦应和着巨狼此起彼伏地尖叫着。两种声音相互缠绕,在漫天黄沙之中营造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氛。
巨狼拖着残肢一瘸一拐地后退,渐渐没入黑色漩涡之中,隐隐只露出两点绿眸,闪烁着诡谲的凶光。乌鸦在它的驱使下成群结队地冲向猎豹,如同一支支黑色的利箭,用利爪和尖喙攻击它的要害部位。
猎豹机敏地闪躲着,琥珀色的身影在浓烟般的乌鸦群中腾挪扭转,不时飞跃而起,巨大的毛爪狠狠一抓,便捏死好几只不及逃离的乌鸦。然而乌鸦太多了,它们前仆后继地蜂拥而至,终于逐渐将猎豹彻底吞没。
“走!”傅焓重重推了一把李诺,“回钢琴那里,弹那首曲子!”
李诺倏然醒悟,跑了几步却发现傅焓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他脸色惨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似乎连步子也迈不动了。
“你怎么了?”李诺吓了一跳,又跑了回去,“你刚才受伤了?”
“我、我不知道。”傅焓握了握自己的左肩,又按了按胸口,喘息道,“忽然之间这里很疼,胸口喘不上气……”他望向猎豹所在的方向,仿佛察觉了什么,“它……猎豹,好像受伤了。”
李诺只觉匪夷所思,为什么猎豹受伤会映射在傅焓的身上?
“不要管我!”傅焓冷汗涔涔,咬着牙根对他说,“去弹琴!那是我们唯一的指望,如果不能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们迟早会被狼和乌鸦咬死!”
“可是你……”
“狼是群居动物,不可能只有这一只,别等它召唤更厉害的帮手来!”傅焓厉声道,“走!”
他的话掷地有声,令人无法质疑,李诺无奈转身,再次往钢琴跑去。
“嗷呜——”巨狼仰天长嗥,原本攻击猎豹的乌鸦忽然分出了一小股,尖叫着往李诺飞去。鸦群形成的“飓风”稍稍淡化了一些,露出被困在中央的猎豹,它华丽的毛皮已经染上了鲜血,左肩处一道伤痕深入见骨,脖子上也被撕开了一道小口子。
傅焓卯足全力吹了一声尖利的呼哨,呼哨穿透风沙,回荡在旷野当中。猎豹仿佛感知了他的命令,立刻奋起反扑,不顾身上被乌鸦撕开的道道伤痕,挣扎着往李诺跑去。
李诺飞奔到钢琴前,十指翻飞叩动琴键,琴音瞬间倾泻而出,穿透呼啸的狂风在荒原上远远传开。原本空灵的音乐节奏被强行加快,隐隐带着金戈雷鸣之声,铿锵激昂,如同战歌!
鸦群如影随形呼啸而至,绕着钢琴疯狂飞舞,形成一个漏斗形的漩涡,将李诺困在中央。猎豹急扑而至,想要冲进漩涡里去,但更多的乌鸦随即赶至,扑上去将它牢牢困死,无法再近一步!
漩涡之中,李诺紧闭双目,任凭乌鸦拍击羽翼带起的狂风将他吹得透骨寒凉,不听,不看,不想,只专心致志弹奏那首烂熟于心的曲子。乌鸦尖锐的爪子勾住他的衬衣,撕破了单薄的布料,带着腥风的翅膀扫过他的身体,拍得他胸口剧痛,几乎无法坐稳……
琴曲渐近尾声,猎豹浑身浴血,反击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喉咙里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傅焓踉跄跑至,无法抑制地倒在地上,痛苦地蜷起了身体。乌鸦形成的飓风之中,李诺双臂和手背伤痕累累,全部是被乌鸦抓出来的血痕。
远远的,断了前爪的巨狼像嗜血的魔鬼一样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残忍的绿眸闪着兴奋的光彩,仿佛在欣赏猎物惨死前最后的挣扎。
千钧一发,生死之间,一声悠长的吟唱忽然从云端传来,轻灵,悠远,如同泉水在天际泄下,冲刷着地面上暴烈而血腥的空气。
“哦——喔哦——”
天地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乌鸦的身影凝固在半空,猎豹修长的身躯停顿在扑击前的一瞬,尘土不再飘落,草叶不再翻飞,连风似乎都停滞了,只有李诺的琴音还在天地间回荡,和那神秘的吟哦之声交互缠绕,形成玄妙的共鸣。
淡淡的白光从李诺胸口漫了出来,带着一丝冷冽的浅蓝,越来越亮,越来越亮,逐渐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耀目的光团里。
光团盛极而衰,慢慢熄灭,在李诺身上笼出一层柔和的荧光。
缓缓睁眼,他看见一个纯白色的身影悄然出现,悬停在他头顶侧上方,那是一只巨大的白鲸,身长近十米,如同一个华丽的美梦,停驻在天地之间,身披星光,背部泛着莹润的淡蓝色。
沉默的凝视,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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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凝视,胜过千言万语。
白鲸深邃的黑眸柔和地注视着李诺,摆动身体“游”到了他的身前,胸腔之中再次传来一声悠扬的吟唱:“唔——哦——”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在心底流淌,李诺仰望天空,耳边忽然回荡起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心跳,一下,一下,“咚——咚——”渐渐和自己的脉搏趋于同步,跃动为完美的共振。
那是白鲸的心跳,温柔,浑厚,包容天地,无所畏惧。
李诺闭上双眼,感觉自己的灵魂从驱壳中飘了出来,和白鲸融为一体,飘荡在天地之间,俯瞰着无垠的荒漠。
恍然之间,他觉得白鲸就是他的一部分,只是以一种无法解释的状态游离在他的身体之外,他们一分为二,又同为一体,在这个匪夷所思的异世界里共享着彼此的生命,感知着彼此的思维,灵魂共舞。
“唔——啊——”白鲸感受到了他的领悟,在半空中发出欢悦的吟唱,庞大的身躯轻轻一跃,纵入星辰组成的大海,在天空中流畅地徜徉着。
清风拂来,尘土开始沉降,草叶开始飘落,猎豹的牙齿发出生涩的“咯吱”声,乌鸦挣扎着双翼,羽毛轻轻晃动。
李诺猛地醒悟过来,意识到白鲸刚刚引发的时空凝滞正在失效,立刻凝神静气,在钢琴上弹出最后一个小节。
“嗡——”无声的颤动瞬间爆发,李诺下意识闭眼,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弦线,弦线飞速震颤,幅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急,渐渐地,一道火光出现在弦线中央,仿佛火星落入绒草,“蓬”地一下烧起了漫天大火,将他的视野烧得一片通红!
极光在扭曲,荒漠在龟裂,风沙卷着枯草旋转上升,漆黑的鸦群像被狂风撕碎的破纸一样四散飘飞……整个世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毁灭,破碎、分解,渐渐化作齑粉,湮没在黑暗的虚空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悄然消失,所有的光线尽数隐去,李诺睁开眼,只看到窗外淡淡的曙光。傅伯伯家的阁楼在视野中一点点显现出来,原木书架、亚麻沙发、落地台灯……一切的一切如同被解除了黑魔法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晨风吹来,轻纱拂过书桌上的闹钟,李诺看了一眼指针,六点十三,正是他们离开之前的时间。
恍如噩梦猝醒,李诺浑身微微发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朝阳正在窗外冉冉升起,花园里传来小鸟清脆的鸣叫声,要不是钢琴若有若无的余音还在四周回荡,他甚至怀疑刚才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完全只是他的幻觉。
但显然不是幻觉,因为他看见了穿越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傅焓。
傅焓半跪在远处的木地板上,脸色煞白,嘴唇发青,仿佛受了什么重伤。李诺连忙跑过去,将他扶到了亚麻沙发里:“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傅焓皱着眉握了握自己的上臂,慢慢卷起衣袖,却发现皮肤光滑,毫无伤痕,连最轻微的剐蹭都没有。
“怎么回事?”傅焓惊讶地审视着自己的胳膊,“为什么完全没有伤口,我明明感觉像是被刀子割开了一样……”
“会不会是骨头受伤了?”李诺轻轻捏了捏他的上臂,“好像没有,骨头是完整的,也没有错位。”
“不,不是骨伤,我感觉得到。”傅焓小心活动着胳膊,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疼法,好像皮开肉绽,但又完全没有伤口……我记得我是在那只猎豹被巨狼抓伤以后感受到这种痛感的,它好像是通过猎豹把这种感觉映射到了我的身上。”
“映射?什么映射?”
傅焓反问他:“你有没有痛感?那些乌鸦不是也抓伤了你么?”
李诺被他一提才反应过来,看看自己身上,那些被乌鸦抓破的地方居然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是完整的,没有任何撕裂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李诺捋起袖子看着自己毫无伤痕的双手、胳膊,惊讶地道,“为什么我一点伤都没有,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难道说,只有与自己相关的动物受伤以后,回到现实世界我们才会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傅焓说。
“‘与自己相关的动物’?”李诺若有所思地问,“你是说那只猎豹吗?”
“对。”傅焓说,“你不觉得它们的出现非常可疑吗?猎豹是在我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当时我已经感觉巨狼的牙齿咬上了我的脖子,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但就在那一刻,我的胸口忽然非常灼热,紧接着一团特别亮的光就出现了,光芒消失之后,我发现我身后站着那只猎豹。”
他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一边想一边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能模糊地感觉到我和猎豹之间有一种超越自然的联系,我能感受到它一些简单的思维,愉悦、焦虑、痛苦……我能体会到那种好像生命相联一样的忠诚。”顿了一下,问李诺,“那只鲸鱼似乎是在你身上爆出强光以后出现的,你有类似的感觉吗?”
“有。”李诺忙说,“我好像能感受到它的心跳,它的一些模糊的情绪,还能通过它的视野看到一些闪断的画面。它在那个世界里似乎有令一切凝滞的能力,但保持的时间非常短。”
忽然想起“澄星号”事件时自己在海中看到的白鲸,虽然比在刚才在那个世界看到的要小很多,但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会不会二者也有联系?
“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跳海救人那次?”李诺问傅焓,“我在溺水之前看到一只白鲸从深海处游过来,向我吐了一个巨大的泡泡……你当时有没有看见它?”
“没有。”傅焓摇头,“不过那天在海里,我本来已经筋疲力尽,以为我们都要被淹死了,但你昏厥之后我的窒息感忽然减轻了很多,一直托着你坚持到了救援人员到达。”
“那次之后我经常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奇怪的幻觉,一只白鲸超越科学规律在半空中飘浮。”李诺说,“我现在很怀疑它们是同一条白鲸。”
傅焓摇头:“不可能吧?就算你能在那个世界里分离或者召唤出一条白鲸,它又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回到我们这个世界?”
“是啊……”李诺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种种事件都透着诡异,莫名其妙的穿越,疑似外星球的异世界,体型庞大的巨狼,还有从他们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猎豹和白鲸……
千头万绪,两个人反而沉默了,静静坐在那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过了很久,他们的思绪同时回归到了开启整件事的关键点——那首不知从何而来的、他们各自记了一半的钢琴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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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事件都透着诡异,莫名其妙的穿越,疑似外星球的异世界,体型庞大的巨狼,还有从他们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猎豹和白鲸……
千头万绪,两个人反而沉默了,静静坐在那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过了很久,他们的思绪同时回归到了开启整件事的关键点——那首不知从何而来的、他们各自记了一半的钢琴曲上。
“那首曲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诺喃喃道,“为什么上下半首合在一起弹出来之后我们就被传送到了那个异世界?”
“它到底是哪儿来的?为什么我们都只记得半首?”傅焓同样疑惑,“每次我努力回忆它的来历的时候,大脑里就像是起了雾,白茫茫一片。”
“我也差不多。”李诺说,“我的记忆力一向非常好,唯独这件事完全记不起来。那首曲子像个鬼影子一样潜伏在我的脑海里,我却偏偏想不出是第一次听到它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是因为这首曲子合奏以后可以开启异世界,太过危险,所以我们无意间学到以后被催眠了?”
“被谁催眠了?”傅焓反问,“缔造这个世界的人?”
“对啊,什么邪恶组织、政府实验之类的。”李诺脑洞大开,“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我们会不会在幼年时代曾经被选中为特殊试验品?”
傅焓表情复杂地看了他半天,说:“那现在你是要找个心理医生把你唤醒一下?”
“……还是算了吧。”李诺脑海里浮现出一系列恐怖科幻电影,貌似实验体最后的下场都比较惨,打了个寒噤,“既然我们已经全忘了,那就不要再想起了,万一被什么邪恶组织知道我们打开了他们缔造的异世界,后果可能就不是仅仅被催眠这么简单了。”
傅焓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似乎对他这个脑洞奇大的室友有点消化不良。
“万幸只要我们不把那首曲子奏全就不会再次打开那个世界。”李诺有点后怕地说,“话说,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些东西和我们这个世界完全一样,比如荒原和极光,但有些东西又完全超出我们的认知,比如星空、巨狼和乌鸦?”
傅焓冥思苦想,说:“会不会是虚拟世界?你看,我们在那个世界遭受攻击产生的伤痕在回到这个世界以后都消失了,这是不是说明那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所以并不能对人造成真正的伤害。”
“那怎么解释猎豹所受的伤在你身上的映射呢?”
“精神伤害?”傅焓思忖着说道,“假设猎豹是从我的精神,或者说灵魂里面分离出来的伴生体,而那个世界也是某种精神力构建起来的虚空的存在,那我们只有在‘伴生体’受伤的状态下才会真正被伤害到,并将这种伤害带回现实世界?”
李诺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但努力思考了一下傅焓这番话,发现其实颇有几分道理,主要是恰好能解释他们遭遇的事情。
“总之以后不要再弹那首曲子了。”傅焓最终下了定论,“我在那个世界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你的胳膊怎么办?”李诺担心地问,“你说这是伴生体受伤以后映射在你身上的疼痛,那我们是不应该回去那个世界给你的豹子治疗,你才能和它一起痊愈?”
“……我还是先吃一片止疼药试试看吧。”傅焓诚恳地说,“万一回去以后再遇上那头狼,我疼的可能就不只是一条胳膊了。”
“也好,我下去找止痛药给你。”李诺深深理解他的顾虑——作为凡人还是不要挑战survival模式了,活得平凡一点吧。
然而他们的人生注定从今天起要走上惊世骇俗的不归路,李诺刚刚走出阁楼,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白影从楼梯下面冒了出来,那只被他认为是ptsd幻觉的白鲸再次出现,绕着他“飞”了两圈,居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这样如影随形般跟着他飘来飘去。
但和以前不同,现在李诺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懵懂而又欢乐的情绪,它的关心与亲昵……和之前在异世界中面对那只十余米长的大白鲸时如出一辙!
难道上次在“澄星号”弹完那首曲子以后这家伙就被召唤出来了,只是因为自己当时弹奏的曲子有小错误,所以存在感不强?
但是它不应该是那个虚拟世界中的生物么?难道真的像傅焓所说的,因为是从他的灵魂里分离出来的,所以一旦激发就会跟随他到现实世界?
天呢噜!世界太玄幻了!
但是它为什么变小了,像个q版?
“傅焓!”李诺转身又回了阁楼,“天哪!那只白鲸跟我到这个世界了……”
话音未落,忽然卡壳,因为他看到傅焓坐在亚麻沙发里,脚下静静伏着一只通体花纹、前爪受伤的猎豹。
准确地说,是q版的猎豹——它和白鲸一样,比在异世界的时候小了一大圈,现在只有一米多长,和地球本土的猎豹差不多大小。
感受到李诺的视线,猎豹微微抬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不高兴的咕噜声。傅焓淡定地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猎豹惬意地哼唧了一声,“啪叽”一下趴在了他脚面上。
“如你所见。”傅焓说,“我的猎豹也出现了。”
李诺张口结舌。傅焓深吸一口气,说:“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在家里开动物园了。”
“不是水族馆吗?”李诺今天受的刺激太多,情绪有点触底反弹的感觉,看着傅焓脚下霸气呆萌的猎豹,忽然觉得他好像石油王子或者迪拜土豪什么的,如果再顶块白布箍个圆圈的话,就更像了!
比自己这个养鲸鱼的威风一千倍啊!
一边想着,一边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你够了!”傅焓一头黑线,嘴角却慢慢翘了起来,少顷跟着他一起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两人相对狂笑,原本的别扭和龃龉在笑声中烟消云散。经过在异世界的生死逃亡,他们好像忽然发现了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虽然彼此性格迥然不同,但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奇异的契合感,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默契无比。
笑够了,李诺擦了擦眼睛,说:“不管了,先让鱼飘一会儿,我下去找药……你要不要先把你的大猫带回卧室去?它前爪上的伤要怎么治?人类的绷带能用在它身上吗?”
“不用,它会自己痊愈的。”傅焓说,“我感觉得到,它的愈合力非常强大。”
“那就好。”李诺松了口气,这下不用回异世界也能治好傅焓的伤了,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把会飞的鱼和傲娇的大猫藏在房子里而不被物业管理处发现……话说它们需要喂食吗?
李诺一边想一边下楼,刚走到客厅,忽听大门响了一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锁。
有人来?
糟糕!鱼和豹子!李诺顿时汗毛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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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一边想一边下楼,刚走到客厅,忽听大门响了一声,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锁。
有人来?
糟糕!鱼和豹子!李诺顿时汗毛一炸。来不及将两只巨大的动物藏进卧室,就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咦,家里有客人?”一个和傅焓年纪相仿,皮肤雪白,眼睛弯弯带笑的年轻女孩儿好奇地看着李诺,“你是?”
李诺:“……”
傅焓:“……”
白鲸:“……”
猎豹:“……”
八只眼睛定定看着女孩儿,然而对方仿佛没有发现任何异状,笑眯眯地托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你们怎么啦?被施了定身咒吗?”
白鲸飘过去绕着她转了一圈,她视若无睹,仍旧看着李诺。傅焓首先回过神来,回她:“没,没有……这是李诺,老傅好朋友的儿子,刚上附中一年级,以后住在这里。”
“喔,你就是李诺?我知道你。”女孩子笑着说,“新生第一嘛,打破了傅焓保持了三年的成绩记录,嘻嘻,他可不爽你呢。”
傅焓脸色一僵,扯了扯嘴角,对李诺介绍道:“这是澜霏,我的同学。”
“哦,学姐你好!”李诺对澜霏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因为她是甄灵的女神,小神婆没事就抓住他倾诉自己对女神纯洁的爱意,简直就是个迷妹!
“你好你好。”澜霏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将手里的托盘递给他,“我就住在对面,周末烤了牛角可颂拿来给你们当早餐吃……唔,不知道你在,好像有点少,等等我再回去拿一点。”
不等李诺客气,澜霏已经转身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李诺用胳膊肘捅了捅傅焓:“你女朋友?”
“好朋友。”
“好朋友会有你家钥匙?”
“你也有我家钥匙。”
“……我不是住这儿吗?”李诺将托盘放在餐桌上,迟疑着问,“她好像看不见猎豹和鲸鱼?”
“好像是。”傅焓抬起脚尖触了触猎豹屁股,猎豹哼唧了一声,跳到沙发上趴了下来。他说:“也许只有自己激发了伴生兽的人才能看见其他人的动物?之前你说你在海里看见白鲸,我也没有看见。”
好像是这个道理……李诺咬了一口牛角可颂,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太好吃了……你赶紧追她当女朋友吧,这样我就天天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白痴!”傅焓白他一眼,也拿起牛角可颂吃了起来。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普通人是看不见他们的伴灵的——这是李诺给猎豹和白鲸起的统称,因为它们像是从主人的灵魂中分离出来的精神体,又随时随地陪伴在他们的左右,所以他认为这个名字十分贴切。
傅焓对这种小事完全不are,只给自己的猎豹起了个小名叫做“光年”,虽然完全没什么道理,但听上去还挺拉风的。
李诺本想给自己的白鲸起个更拉风的名字,谁知傅焓已经“小白小白”地叫开了,等他查好字典的时候,白鲸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名字,欢快地把自己当成了“小白”。
这完全是个狗名儿啊……李诺糟心得不行,然而白鲸却对这个名字情有独钟,他只能心塞塞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那首可以开启异世界的曲子他们再没有尝试过弹起过,但李诺却经常梦到自己再次走进了那个诡异的异世界里。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烈风扬起沙土,极光在天边飘荡,巨狼在孤寂的夜空下逡巡,仿佛在寻找他的踪影……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世界深处吟唱着什么,他恍惚间在自己的潜意识中看到一根弦线,金色的,垂直于天地之间,巍然不动,但向他唱着蛊惑灵魂般的歌谣。
那弦线在召唤他,但每次当他想要抓住它的时候,就醒了,满头大汗,心跳急如擂鼓。
有那么一次他鬼使神差般走上了阁楼,掀开了琴盖,但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没有再尝试弹起那首曲子。
他和傅焓一样,在那个世界中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时间缓慢滑过,转眼间李诺已经和傅焓“同居”半个多月了。不得不说,傅焓是个不错的室友,安静,干净,该是自己分内的事完全不推脱,打扫卫生一级棒,偶尔李诺有不会的作业,他还会勉为其难地辅导一下,虽然一向脸色不怎么好看,但非常尽心。
李诺发现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有好心没好脸的人,相处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顺毛摸就了。
澜霏女神就住他们对面,人超级温柔,厨艺更是好到逆天,李诺连着好几天吃到她做的点心,感觉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里,当初一时意气搬来和傅焓住绝对是他十五年人生中最明智的决定!
十月下旬,爸爸要过生日了,周五李诺上完上午的大课,一边在餐厅吃午饭,一边翻着手机,想给爸爸买个小东西当生日礼物。
甄灵风风火火跑了过来,跑到他面前却放缓了步子,犹犹豫豫地坐在了他对面。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要借钱吗?”李诺好笑地看着小神婆,“我收利息的哦,小额贷款真诚为您服务,随便说。”
甄灵纠结地扭着手指。李诺指了指便当盒里的紫菜包饭:“尝一个,你家澜霏女神做的,超级好吃,看在咱俩是发小的份上我才让你吃一个哦。”
“小诺。”甄灵打断了他的话,咬了咬嘴唇,说,“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着急啊。”
“怎么了?”李诺意识到她情绪不太对,不由自主放下了筷子,“出什么事了?”
“我爸刚才打电话来,说你家发生了一点事情。”甄灵小心翼翼看着他,说,“你爸爸妈妈两天没上班,学校没收到他们的假条,就让我爸去你家看看,结果……”
李诺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怎么了。”
“他们在家里莫名其妙昏迷了。”甄灵说,“我爸打了2把他们送到医院,现在医生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是体征很不好,脑波很弱,和植物人的情况非常相似。”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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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完全懵了,前天他才和爸爸通过电话,他和妈妈都好好的,还准备这周末去爬山,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植物人”了?
不可能!
“别乱讲话啊。”李诺对甄灵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甄灵同情地注视着他,“我爸怕你接受不了,让我缓缓告诉你。”
沉默,良久李诺吸了口气,脸色慢慢冷峻下来:“他们现在在哪个医院?”
“市立中心医院。”甄灵说,看他脸色不好,担心地说,“小诺你别着急,上午十点多他们才被送到医院,我爸和他们学校的领导现在都在医院,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我爸让我跟你说一声,不要慌,大家都在呢。”
李诺胸口堵得厉害,什么都不想说,只点了点头,隔了片刻感觉自己稍微平静一点了,才哑声说:“谢谢,麻烦你下午帮我请个假,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家。”
“我陪你一起回去吧。”甄灵说,“明天周末,下午只有选修课,没什么要紧。”
“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李诺强打精神站起身来,完全没胃口再吃饭,将一整盒的紫菜包饭都推给甄灵,“这个归你了,吃完记得把便当盒还给澜霏女神,算我给你制造一个接近她的机会,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什么啊。”甄灵垮着脸说,“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家吗?”
“帮我多吃点就行。”李诺勉强笑了笑,“应该不严重,我爸妈身体都很好,我们家也没有什么遗传病……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我去收拾行李订机票了,再见。”
“啊?那你路上小心啊,有什么事记得找我爸。”甄灵冲着他的背影喊,“大不了说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你确定你是在帮我而不是想让我被打断腿吗?”
“讨厌啦!”甄灵撇撇嘴,本来沉重的心情因为李诺的插科打诨而平缓了一点,看着便当盒里精致的紫菜包饭,到底有些不安,从包里掏出了一盒塔罗牌。
倒吊男,正位。
有偿的牺牲。
什么意思啊?半吊子神婆皱了皱眉毛,收起塔罗牌,拿起紫菜包饭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李诺脚步匆匆出了餐厅,嘴角浅淡的微笑慢慢消失。他不想让甄灵担心,不想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而让朋友难过,但他心里其实一团乱麻,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家里弄清楚老爸老妈发生了什么事。
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变成植物人?
正常人怎么可能睡一觉就醒不来了?
最近一班飞机是下午三点的,李诺下了订单,办好网上值机,回住处收拾行李。傅焓下午没课,早早就回来了,正抱着澜霏做的紫菜包饭看昨晚的球赛,见他回来皱眉道:“旷课啊?下午不是还有一节选修吗?”
“你连我课表都背下来了?”
“你爸说让我当你的监护人啊。”
提起老爸,李诺心情沉重,没再说什么便进卧室去收拾东西了。小白飘过去冲光年吐了个泡泡,光年抖了抖胡子,泡泡“啪”一声破了,傅焓敏感地察觉了一丝伤感的意味,走到李诺房间门口:“怎么收拾起衣服来了?要回家吗?出什么事了?”
李诺低头往双肩包里塞衣服,犹豫了半天还是对他说了实话:“我爸妈病了,甄灵爸爸打电话来说他们昏迷不醒,已经被送到了医院,我得回去看看。”
傅焓愕然:“昏迷不醒?两个人同时吗?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医生暂时没有结论,还在等专家会诊。”李诺一口气把事情说出来,感觉轻松了一点,坐在床沿上抹了一把额头,说,“一定会没事的,他们才四十来岁,不可能生什么大病。”
傅焓没有说话,轻轻握了一把他的肩膀,转身走了。李诺坐了一会儿,起来继续收拾,装好行囊,回头发现傅焓换了出门的衣服,背着背包。
“你……”
“陪你回去。”傅焓拿着手机,问,“你定的哪趟航班?三点那趟?”
李诺有一瞬间的怔忡,继而眼窝一酸,低头拎起双肩包,说:“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还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哪天能回来,你要上课……”
“我是你的监护人。”傅焓打断他的话,说,“你爸御笔亲封,你少废话,我定三点的机票了啊?”
李诺喉咙发热,说不出话,半晌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慌得厉害,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长大了,应该独立面对这种事情,不应该露出脆弱的一面。
但看着傅焓站在门口戳手机订机票,他才觉得自己好像离长大还有那么一点点距离,他其实是很希望有个人能帮帮他,起码陪在他身边的。
黄昏时分,李诺和傅焓回到了家乡,一座风景秀丽北方海滨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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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诺和傅焓回到了家乡,一座风景秀丽北方海滨小城。
他们直接打车去了市立中心医院,在内科病房门口遇见了甄灵的爸爸。甄叔叔寒暄两句,拍了拍李诺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先别着急,医生到现在还没有确诊,已经请了省里的专家来会诊了,明天下午到。钱什么的不用担心,学校会帮忙的。”
李诺又感动又难过,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便进病房去看自己的父母。
老爸老妈静静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如果不是身上接着那么多的医疗仪器,根本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爸,妈。”李诺轻轻叫了一声,没人回答。他忽然有点想哭,拼命眨眼才忍住了,走到床头轻轻摸了摸老爸老妈的手。
手是温热的,只是比正常人稍微凉一些,李诺握着他们的手指头,感觉心里安定了些——起码他们还都活着,等专家会诊找到病因,也许很快就能治好,醒过来。
心电图发出枯燥的“滴、滴”声,缓慢而绵长,李诺呆呆站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房间里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有人推开房门,打开了灯,李诺被光线刺了一下,眯了眯眼,发现是傅焓。
“我联系了老傅。”傅焓说话永远简单直接,没有客套,“他找了他一个高中同学,是脑外科专家,明天下午会飞过来一起参加会诊。”
李诺张了张嘴,哑声说:“谢谢。”
傅焓按了按他的肩膀,说:“走吧,回你家,我问过医生了,说不用陪床,明天上午我们再过来。”
李诺看了看病床上的父母,他仅有的家人都在这里了,回不回家又有什么意义……但随即想到还有傅焓,得带他回家安排住宿,便忍着难过说:“走吧。”
李诺家就在父母任职的中学教职工家属院里,三室两厅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雅洁温馨。
离家一个多月,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旁边是爸爸喜欢看的绘本,妈妈织了一半的围巾放在沙发上……李诺看着熟悉的家,心情又踏实又沉重。
忽然,飘在他头顶的小白“啊”地叫了一声,飞进客厅来来回回飘了好几圈,尾巴急促摆动。
“呜——”傅焓的猎豹光年也仿佛发现了什么,耸着肩膀在地上机警地逡巡着,最终停在l形长沙发拐角处,金灿灿的眸子左右扫视,喉咙里发出不悦的唬声。
“它们怎么了?”李诺有些诧异,隐隐感觉到小白非常焦虑,好像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
傅焓和他感觉一样,皱眉四下观望,片刻后抽了抽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李诺被他一提醒。果然依稀嗅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涩味,有点像铁锈或是凝固的鲜血,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腥臭气。
“是不是什么东西坏掉了?”傅焓问,“厨房里垃圾腐烂了?”
李诺打开厨房门,垃圾桶是空的,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些新鲜的蔬菜和鸡蛋:“没有啊……这个味道好像是客厅传来的。”
两人回到客厅仔细搜寻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李诺开窗通风,毫无作用,折腾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好像不是真实的气味,我们并不是用鼻子闻到的,而是通过伴灵感觉到的。”
“是吗?”傅焓捂住自己的鼻子,闭上眼睛感受片刻,震惊道,“真的是!这是光年嗅到的气味……难道是其他伴灵留下的味道?”
李诺也震惊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激发了伴灵的人?!”太不可思议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还来过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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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客厅仔细搜寻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李诺开窗通风,毫无作用,折腾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好像不是真实的气味,我们并不是用鼻子闻到的,而是通过伴灵感觉到的。”
“是吗?”傅焓捂住自己的鼻子,闭上眼睛感受片刻,震惊道,“真的是!这是光年嗅到的气味……难道是其他伴灵留下的味道?”
李诺也震惊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激发了伴灵的人?!”太不可思议了!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还来过自己家!
李诺心念如电:从小白和光年的反应看,对方应该离开不久,“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而爸爸妈妈是今天上午忽然昏迷不醒的,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来过之后他们就“病”了?
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一种人为的迫害,下毒、袭击,或者精神层面上的伤害?
李诺心头狂跳,顾不得和傅焓细说,冲出去敲开了对面的房门:“甄叔叔,昨天有没有奇怪的人来过我家,找过我爸妈?”
甄灵的父亲被他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说:“小诺你冷静点。昨天?没有吧……白天你爸妈都在学校,晚上好像也没见有客人上你家门,我九点多去你家还上回借你爸的扳手,家里就他和你妈妈两个人……不过再晚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诺无法对他解释自己的发现,低头沉思片刻,问:“叔叔,您能陪我去物业调一下监控吗?我家昨晚好像来过客人,我想知道这件事和我爸妈的昏迷有没有关系。”
“啊?”甄叔叔诧异,随即道,“没问题,咱们这就去查!”
李诺跟甄叔叔去了物业办公室,保安听说他家里出了事,十分配合,立刻将昨晚小区内所有的监控都调了出来。
“咦,这个监控怎么又坏了?”保安嘟哝道,“前天还能用的,可能是昨天下雨线路出了问题。嗐,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总说要换,公司一直没派人来。”
坏掉的摄像头正好是对着李诺家那栋楼的,也就是说,完全看不出昨晚他家来过什么可疑的人。
李诺十分沮丧,谢过保安之后和甄叔叔往家里走。甄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诺你别丧气,如果你真觉得昨晚家里有外人来过,和你爸爸妈妈的昏迷有关,叔叔陪你去报警吧。虽然咱们这栋楼的摄像头坏了,但大门和后门的监控是完整的,把昨晚进出过的人全部筛查一遍,说不定能找到可疑的人。”
李诺有些犹豫——昨天甄叔叔最后一次看见老爸老妈是晚上九点,今天发现他们昏迷是上午九点,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疑似带着伴灵的人,需要筛查过去十二个小时内进入这个小区的所有陌生人。
不,不完全是陌生人,万一是熟人呢?同一个小区的人呢?
李诺心乱如麻,直觉这件事可能警察管不了,但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还是对甄叔叔说:“那麻烦您了,我们现在就去行吗?”
“行。”
甄叔叔陪李诺去最近的派出所报了警,对方听他解释了半天,无奈地道:“小同学,家里有没有来过客人,客人有没有害过你的父母,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再说医院也没有证明说你父母是中毒或者受伤昏迷的,这样的情况我们无法立案啊。”
李诺争辩道:“现在医院的结论还没有出来,万一他们真的是中毒呢,是被人迫害的呢?”
“到那时候你可以再来报案。”警察说,“我在这里给你做个备案,到时候你直接报你的名字就能查到今天的记录了。”见他实在担忧,便说,“这样吧,我跟你走一趟,把你们小区的监控拷贝一份留个底子,将来真有什么事,你也不用怕证据流失了。”
这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李诺别无他法,只能接受:“谢谢您了,麻烦您跑一趟。”
“应该的。”
在派出所备案完毕,李诺心情低落,一语不发地跟甄叔叔回了家。
站在家门口,甄叔叔语重心长地说:“小诺,你别太着急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爸妈还指望着你呢,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
李诺鼻子有点酸,忍着发痒的喉咙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我会坚强起来的。”
甄叔叔回家了,李诺站在门口掏钥匙,看见光年花纹斑斓的身躯从防盗门里踢踏踢踏走了出来,亲昵地在他小腿上蹭了蹭。紧接着门开了,傅焓站在门里:“回来了?怎么样?”
还好家里还有个人等着自己……李诺心里微微一暖,振作精神将事情说了一遍,傅焓点点头,说:“报警也好,以防万一。来吃点东西吧,我叫了外卖。”
傅焓叫的是饺子,店里做活动送了一盒鱼汤。李诺闻到鱼汤的味道,想起暑假妈妈为了给自己补身体熬了整整二十天的鱼汤……早知道那时候就不抱怨了,乖乖都喝了,她也能少担心一点。
李诺给自己盛了半碗鱼汤喝了,发誓这次妈妈如果能醒来,自己喝一辈子鱼汤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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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李诺去大卧室收拾明天准备带去医院的东西,今天爸爸妈妈是2救护车送走的,很多日用品都没有带过去。
傅焓在一边帮忙给他递东西,看到床头柜边的古董d架,问:“这是你爸爸的?他还有收集d的爱好?”
“唔,是的,除了教书,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爱好了。”李诺回答。
“我可以看看吗?”傅焓走过去,弯腰看着玻璃柜里整整齐齐的碟片,早年间发行的唱片都是塑料盒包装的,外面套着印刷精美的封套,非常漂亮。
“可以啊,随便看吧。”李诺将爸爸的内衣叠整齐收进旅行箱里,正要去卫生间拿毛巾和香皂。忽然听见傅焓说:“‘打火石’?这是什么组合?”
“没听说过。”李诺拿了东西出来,说,“可能是什么冷门乐队吧。”
“这组合有点意思啊。”傅焓将一盒碟片递到他眼前,说,“你看,有没有觉得封面上的人有点眼熟?”
李诺抬眼一看,这是一张叫做“打火石”的摇滚乐队同名专辑,封面上是三名乐队成员的写真,左侧一名鼓手长身玉立,长发飘飘。中间一名剃着光头的主唱握着一个立式话筒,表情张扬而冷漠。
一个染着金发的少年站在最右侧,背着一把电吉他,嘴角酷酷地扬起,俏皮中透着不羁的潇洒。李诺的视线扫过这名吉他手,果然觉得他有点儿眼熟,眉宇之间居然和自己隐隐有几分相似。
老爸?!
李诺惊讶极了:“这是我爸?”
傅焓指着最左侧的鼓手:“这是老傅,我看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和这个人一模一样!”
李诺沉寂了大半天的心情因为这个意外的插曲而有些轻快起来,拆开封套,拿出里面印刷精致的歌单,在一系列歌词的后面是“打火石”乐队的简介,以及三名成员的写真。
“真的是我爸!”李诺简直感觉发现了新大陆,万万没想到自己老成持重的爹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叛逆的一面,“天哪,他年轻的时候居然还搞过乐队?!”
傅焓摇头道:“我以前一直不理解老傅为什么会和你爸拜把子,一个学的是理论物理,一个学的是音乐,专业完全不沾边……原来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起玩过乐队!”扬了扬手中的d,眉峰一挑,“要不要听听看?”
“好啊。”
傅焓将d塞进机器里,打开音响,激烈的摇滚乐立刻像卸闸的浑水一样汹涌而出,架子鼓震耳欲聋,像是要把人的心脏敲碎,电吉他尖锐的和弦像泡沫塑料擦刮玻璃,带来让人牙酸震撼,主唱嘶哑高亢的声音穿透张牙舞爪的配乐,叫嚣着青春与疯狂。
李诺天生对音乐敏感,忽然间被铺天卷地的噪声吞没,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一会儿之后情绪却有些奇异的振奋,“打火石”粗粝的摇滚乐肆虐着他的耳膜,蕴含其中那种无所畏惧的精神却熨帖了他的内心。
他是这个家唯一的指望,他是爸爸妈妈唯一的支柱,他必须担起这份担子,找到他们昏迷的真相。
如果他们真的是被人暗害,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那个凶手,将对方绳之以法!
不知不觉间整张专辑播放完毕,李诺心潮澎湃,不禁发自内心地感激傅焓能在爸爸的收藏里找到这张专辑,这张《打火石》就像爸爸留给他的礼物,在这种艰难的时刻用特殊的方式安慰和激励着他。
傅焓将碟片收进盒子,放回碟架上,双手握住他的肩膀重重按了一下,说:“好好睡一觉,明天是新的一天,一切都会好的。”
李诺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和傅焓就像二十多年前的爸爸和傅伯伯,同样年轻气盛,同样志趣相投。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允许,他真想和傅焓重组“打火石”,把父辈们这份肝胆相照的友谊延续下去。
也许以后会有机会吧,毕竟他们都还这么年轻。
李诺收拾了自己的小卧室让傅焓休息,自己去爸爸的书房打地铺。他不想睡爸爸妈妈的大卧室,他觉得那是它们专属的私人空间,即使他们不在,也不该打扰。
躺在柔软的鹅绒垫上,李诺有些奇异的亢奋,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窗外星星特别地亮,让他想起异世界里的星空,还会有其他人进入过那个世界吗?小白和光年的感觉是真实的吗?真的有带着伴灵的“同类”来过这个家吗?
爸爸妈妈的昏迷会不会和异世界的开启有关?
在混乱的思考中,李诺渐渐沉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感觉头顶亮起了一盏灯,那灯洒着橘色的光线,温柔而煦暖。
李诺睁开眼,看到一道咖啡色的木门,门开着一道窄细的缝,一道明亮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仿佛一道裁下来的阳光。他发现自己变小了,只有门把手那么高,恍然竟是四五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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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里面是爸爸的书房,靠窗摆着那台熟悉的立式钢琴,琴盖开着。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李诺走近了钢琴,踮起脚尖叩动了琴键,清脆的琴声立刻从他胖乎乎的指头下面流淌出来,回荡在书房里。
“小诺,你又淘气了。”爸爸从外头进来,一把抱起了他,用冒出胡渣的下巴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蛋,“不是跟你说过这两天不可以进爸爸的书房吗?冰淇淋不想要啦?”
李诺看着爸爸年轻的,近在咫尺的笑脸,胸口憋着无数话想要问他,一开口却变成了稚嫩的笑声:“不要啦!扎疼我了,爸爸好坏!”
“下次不许再进来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教你弹琴。”爸爸抱着他往卧室走去。李诺搂着爸爸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忽然看见钢琴的谱架上放着一张奇怪的乐谱,那谱子只有半页,看不清内容,但可以看到右上角有个简笔画,像是虬结的树枝。
半张乐谱?
“呼!”李诺猝然惊醒过来,发现背心领口已经湿透了,窗外月色如水,明亮的月光洒在窗下的钢琴上,原木琴盖泛着油润的光泽。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同样的房间,同样的钢琴,同样的他……不,是小时候的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小时候的事了,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那是梦中的臆想还是自己真实的记忆——四五岁的时候,他真的看到过那张只有一半的乐谱吗?真的看见过那个树枝一样的标记吗?
半张乐谱,和那首萦绕了自己十来年的半首琴曲会有什么关联?
忽然梦到这些,是冥冥之中爸爸给他的启示吗?
李诺心中时明时暗,懵懂地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坐了下来,弹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
空灵的旋律莫名带上了一丝苍凉悲伤的意味,李诺闭着眼默默弹奏,小白从天花板里钻了出来,悬停在他面前担心地注视了一会儿,飘出了房门。
片刻之后,光年悄然穿过墙壁走了进来,紧接着,傅焓轻轻推开了房门。
弹奏戛然而止,李诺停顿在最后一个小节,手指仿佛凝固了,再也弹不下去。
“弹吧。”傅焓在他身后静静地说,“我陪着你。”
李诺看着空无一物的谱架,脑中一片混乱,这种时候贸然开启异世界真的能找到那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同类”吗?真的对救醒爸爸妈妈有益吗?
抑或两件事根本就没关系,自己即使开启异世界也只不过给巨狼一个再次袭击的机会?
更糟糕的猜测,二次开启会不会给这个家庭,或者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带来更大的灾难?
李诺犹豫良久,颓然放弃了弹奏,重重合上了琴盖。
“去睡吧,抱歉吵醒你了。”李诺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对傅焓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想清醒一下。”
傅焓温热的手掌按在他肩头,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没有说话,离开了书房。光年有些担心地蹭了蹭李诺的小腿,跟在主人身后走了出去。
“睡觉吧,明天事情还多着呢。”李诺看着飘在钢琴上方的小白,对它笑了笑,“谢谢你叫他们来。”
小白轻轻地叫了一声,吻了吻他的脸颊。
天亮后李诺拎着日用品和傅焓去了医院,老爸老妈依旧沉睡不醒,好在情况也没有什么恶化。他跑上跑下办各种手续,交钱,核对医保,弄得焦头烂额。还好傅焓十分冷静,帮他把一切都梳理清楚了,将票据病历等等分类装在一个多格文件夹里,嘱咐他收好。
下午,会诊开始了,除了本院和省城的医生,还有傅伯伯请来的那位专家同学。李诺看到其他医生对他恭敬崇拜的态度,才知道傅伯伯帮了他多大的忙——仅凭他或者爸爸学校的力量是绝对请不来这种级别的高手的。
漫长的等待,整个下午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傅焓出去买晚餐,李诺像个石头人一样坐在医院露台的长椅上,等着医生的宣判。
一个穿着白袍的人影走到了他面前,李诺抬头一看,是傅伯伯那位专家同学,连忙站起身来:“您好,会诊结束了吗?”
专家点点头,微笑着说:“久等了,走吧,我们去花园里走走。”
李诺跟他一起下了楼,两人在幽静的花园里慢慢地散步。专家说:“小诺啊,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父母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李诺心里“咯噔”一下,问:“会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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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跟他一起下了楼,两人在幽静的花园里慢慢地散步。专家说:“小诺啊,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父母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李诺心里“咯噔”一下,问:“会是多久?”
“一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专家说,“他们的大脑受到一种非常罕见的病毒感染,目前全世界都没有针对这种病毒的特效药。”
李诺一阵绝望,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下来。专家也停了步子,温和而同情地看着他,说:“孩子,不要绝望,任何时候都要对未来充满信心。你的父母现在虽然在沉睡,毕竟还活着,并没有离你而去。只要他们保持这种状态一天,我们就还有唤醒他们的机会。”
李诺稍微振作了一点,点头道:“我知道,谢谢您伯伯。”顿了一下,问他,“您说的‘病毒感染’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病毒?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
“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病毒,只针对人类大脑皮层作用,会屏蔽病人绝大部分的感知,让病人长期处于一种‘假死’状态。”专家说,“但它并不会伤害脑干等等其他脑组织,所以对人没有致命的影响,这也是我让你保持希望的原因——只要清除这种病毒,恢复大脑皮层工作,你的父母就能清醒过来。”
李诺对脑科学知之甚少,但经他解释多少明白了一些,又问他:“这种病毒感染有可能是人为的吗?”
专家摇了摇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这大概是警察的工作范围了。我只能说,单从病人的身体情况来看并没有强迫注射、吸入、喂食之类的痕迹,所以无法证明有人迫害过他们。”
那么也就无法立案了……李诺只能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伯伯。”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爸爸是老傅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专家说,“这件事急不来,也没有用。现在你急需考虑的是后续治疗的问题——是留在这里,还是送到更好的医院?”
李诺有点茫然:“送去哪里呢?这种感染哪所医院比较权威?”
“在这所医院,大概只能维持现状,这里并没有应对这种病例的经验。”专家说,“事实上,这种案例太过罕见,截至目前全世界记录下来的也不过三十多例,能够进行治疗的医学机构不过三四家。”
全世界只有三四家?李诺没想到这病这么罕见,问他:“哪几家?国内有吗?”
“国内只有一家,在帝都。”专家说,“我所任职的医院有一个专门的小组负责研究这种病毒,我们会定期和全世界其他机构交流情报,讨论进展,虽然截至目前没有研发出特效药,但治疗手段肯定是最先进的。”
“那我可以把他们转到您那里去吗?”李诺重又燃起了希望,“需要什么特殊的资格审核吗?”
“我叫你下来走走,就是想和你谈谈这件事。”专家说,“老傅把你托付给我,我也得对得起他的信任。李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研究组申请将你父母送到我们医院去参加医学研究,这样他们可以得到最及时和先进的治疗。但这种前沿医学研究都是有风险的,你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本地医院没有治疗经验,没有药物,最多只是保持现状,但对大脑皮层感染病毒的病人来说,保持现状和慢性自杀没有什么区别,拖得时间越长,他们脑组织损伤越严重,苏醒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李诺沉吟片刻,问:“如果我同意让他们参加您的研究,大约需要多少费用?”
“大多数费用会减免,除去医保可以报销的部分,应该不会太多。”专家说,“老傅说你还在上学,那最好专心学业,请专门的护工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这笔钱是必须要你个人承担的……你有其他亲属可以资助你吗?”
李诺摇了摇头,退学他是不考虑的,爸爸一直以来的愿望就他考上自己的母校——首都音乐学院,这种时候他不能半途而废。何况以他的年纪即使退学也找不到赚钱的工作,不如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他有钢琴专业证书,可以当家教或者去酒店、商场弹琴,这种兼职收入颇丰,应该能支撑护工的费用。
“钱我会想办法的,您不用担心。”李诺下定决心,说道,“请您把您研究小组的详细资料发给我一份,我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最终李诺还是接受傅伯伯那位专家同学的建议,和他的研究组签订了医疗协议。
整整一个星期,他和傅焓反复研究了对方发给他的各项资料,请教了本地医院的主治医生,又通过网络多次和傅伯伯商讨,最后大家一致觉得参加这个医疗研究项目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这个病例太罕见了,留在当地医院根本没有治愈的希望,只能等待奇迹。
在委托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刹那,李诺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甄叔叔说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在努力担起这个担子,但直到做出这个决定,他才意识到“责任”二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全家三分之二的成员,生命掌握在他的手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傅焓一直陪在他身边,帮他跑医院的手续,收集资料,分析利弊,发动自己的亲戚朋友为他打探消息……事到如今,李诺觉得爸爸真是慧眼识珠,为自己选择了这么一个“监护人”,如果没有傅焓,他真不知道自己会焦头烂额成什么样子。
算了,大不了以后好好“孝顺”监护人先生了……李诺坐在返回帝都的航班上,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家乡,默默对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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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被送进了医院,李诺也和傅焓一起回到了“同居”的公寓。为了付一期治疗费以及最近几个月的护工费用,李诺将家里的房子租了出去,大件家具留给租户,细软寄存在甄叔叔家中,还有一部分他觉得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就搬到傅伯伯的公寓来了。
傅焓在二楼清出了一部分书架,让他将从家里带来的书籍和碟片摆在上面。李诺将爸爸精心收集的d整齐地码在盒子里,贴上标签,准备放进最高层的柜子里。
“等一下。”傅焓忽然说,从盒子里拿出那张“打火石”同名专辑,“我想再听一遍,可以吗?”
“可以啊。”李诺发现他对这张专辑有着奇特的偏爱,虽然有点舍不得,还是说,“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不,这是你爸年轻时留下的纪念,理应由你保存。”傅焓说,“我只是想再听一遍。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听过这张专辑以后一直会想起其中的一些旋律,总觉得他们当年的音乐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很吸引人的东西。”
李诺也有这种感觉,爸爸他们年轻时候写的歌确实有独特的魅力,虽然粗粝,但别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令人振奋的精神和信仰蕴含在其中。
“好啊,再听一遍吧。”李诺欣然同意。
傅焓从书柜里拿出一个老式的d机,将碟片放进去,放肆的音乐立刻震撼在空旷的阁楼里。电吉他尖锐的滑弦刮擦着耳膜,低音鼓一声一声仿佛锤击着心脏,主唱沙哑的嘶吼叫嚣着青春与放纵,带来令人战栗的,从尾椎骨直到天灵盖都有点发麻的电击感。
“翅膀飞不过的时光,眼睛看不见的远方……”
“青春啊梦想啊,是撒了盐的糖,晒不化的霜……”
“吹在脸上的啊,是风扬起的光……”
李诺盘腿席地而坐,静静感受着老爸尘封了二十年的青春,第一次在家里听这张专辑的时候,它们带给他的是勇气,是支撑他脊梁的力量,今天带给他的,却是另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触动。他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年少轻狂,怀揣梦想的老爸就站在自己面前,抱着电吉他,甩着夸张的金发,明亮的眼睛穿过时间与空间与他对视,向他倾诉着从来未曾宣诸于口的话。
青春,梦想,坚持,遗憾。
是的,遗憾,这样充满灵气的音乐,他们只做出了一张专辑,也许是因为各自的学业,也许是因为当时的环境,他们最终放弃了乐队,回归了传统的生活,但他们的音乐还是留下来了,哪怕只贮存在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碟片里。
刹那间,李诺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念头一经出现便让他心潮澎湃,无法自已。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啪”一下摁掉d机,目光炯炯地看着傅焓:“我有个想法!”
傅焓原本垂眸看着手里的d册,闻言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竟然也闪耀着某种跃跃欲试的光彩:“我也有个想法。”
“我想重组打火石!”
“我想做个组合!”
“啪!”半空中遨游的小白忽然吐了个泡泡。光年被泡泡破碎的声音惊动了,倏然抬起头来,冲它唬了一声。
李诺和傅焓同时看了一眼自己的伴灵,随后互相对视,各自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明亮的微笑。
“我想把爸爸的梦想延续下去。”李诺说,“二十多年了,他一直在我家乡的小城里默默当着音乐老师,教小孩子弹琴,教学生唱歌,我从来不知道他也曾经做过这么张扬的音乐。这些年他一直保留着这张专辑,心里一定怀着莫大的遗憾。现在他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想肩负起他曾经的梦想,把‘打火石’继续做下去,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对他的交代。”
顿了一下,低声道:“也是对我的交代。”
“打火石是不可替代的。”傅焓说,“它属于你爸爸,属于老傅,属于过去的那个时代。我们应该有自己的组合,同时承载他们的梦想和我们的未来。我们不应该重复,而应该创造,创造一个共同属于我们两代人的奇迹!”
李诺咂摸着他的话,内心不禁一阵激荡:“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复制,而应该缔造。”沉思少顷,眼睛一亮,“打火石也叫‘燧’,‘燧’是最初的火种,是人类第一次用自己的力量照亮黑夜,是文明的开端……”
“我们就叫‘燧’!”傅焓挑眉,“这名字不错,但是不是有点太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了?”
李诺也觉得用一个字作组合的名字貌似有点太简单,想了想道:“不如叫‘flint-燧’?”
“不错。”傅焓打了个响指,说,“念起来挺顺的,而且有国际化的范儿。”
用个英文就叫国际化么?李诺笑了,促狭心起,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被你提醒了,万一我们将来走向宇宙呢?还是改成这样吧。”
傅焓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火星文翻译器——“flint-徠自哋逑旳燧”,忍不住喷笑出声:“你够了!真是帅不过三秒,有你这样的队长,我们的组合将来不管做出多么高大上的音乐恐怕都只能走接地气的路子了!”
“啊?我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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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是队长?”
李诺挠挠头,“不合适吧,你比我大,这点子也是你先提出来的。”
“点子是我们一起提出来的,但催生它的精神力量来自于你。”傅焓说,老气横秋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放心,作为你的‘监护人’,我会一直作你的坚强后盾的!”
“老傅说我比你大一辈,是你叔叔……”李诺小小声地反驳。
“住嘴!”傅焓大怒,跳起来摁住他的脑袋用力搓了一番,直将他细软的短发搓成鸟窝,“再敢冒充我的长辈看我怎么收拾你!”
“啊啊!”李诺拼命挣扎然而完全挣不开他有力的胳膊,只能妥协,“好吧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了!”
傅焓松开了他,瞪了他半天,伸出一根手指恨恨点了点:“没心没肺的家伙,我提出做组合完全是为你着想。照医生的话来看,你父母的病很可能需要长期治疗,护理费、医药费,还有你的学费、生活费等等,将来都是问题,单靠你的奖学金和老家的房租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想办法另外开源。”
李诺慢慢敛起调笑的神色,点了点头:“所以我本来想找个兼职的。”
“兼职是非常分散精力的,对你将来的发展也没有什么益处。”傅焓说,“左右目前的资金还能支撑一阵子,我们并不急着赚钱,不如以组合的名义把自己的原创作品发到网上去。现在音乐网络平台非常发达,我们可以通过打榜、直播、网络p赛等等积累粉丝,磨炼能力。”
李诺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时激动提了一个点子,傅焓已经想了这么多,不禁对他深深佩服:“是,等慢慢有了名气,说不定会有音乐公司看好我们,为我们出专辑、做演唱会……”
“不错,孺子可教。”傅焓赞许道,将那张“打火石”同名专辑从d机里取出来,晃了晃,“这个借我转一下电子版,我发现老一辈音乐人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挺开光的,以后多组织你学习一下,说不定能刺激你的创作灵感。”
“共同学习吧。”李诺说,“共同刺激!”
立志走向宇宙的“flint-燧”组合就这样成立了,虽然只有区区两个狂妄少年,但承载着两代人对音乐的理想与信念。在这种理想与信念的加持下,李诺果然很开光,两天后便写了一个de,交给傅焓审查。
de的名字就叫“flint”,人类制造的第一缕光。
写这段de的时候,李诺脑海里总是回荡起那可以打开异世界的钢琴曲,所以下意识地,他采用了那首曲子的一些片段,当然安全起见他并没有全盘照搬,而是做了一些小的变音,这样即使传唱出去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傅焓当然察觉了李诺的作为,但并没有反对,事实上他也对那首萦绕着自己的曲子有着特殊的偏爱,作为flint组合仅有的两个成员之间天大的秘密,采取其中一些片段让他觉得非常有纪念意义——毕竟这首de完善以后将是组合第一首单曲。
拿到de正好是周一的上午,傅焓早餐时间哼唱了一遍,课间做了几个小的修改,上课之前便将乐谱随手夹在了一个本子里。课后要交作业,他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澜霏已经帮他交了:“姜老师要走了,我就帮你交上去了,免得回头还要去老师宿舍补交。”
“谢谢。”傅焓收拾课本准备回家,下午没有课,他打算把de灌出来听一下。
“对了,你们上周一周都没在家,是去外地了吗?”澜霏关心地问,“我发微信问你你也不说,不会是什么秘密活动吧?”
傅焓犹豫了一下,把李诺家里的事情告诉了澜霏。
澜霏对李诺有一种超越普通学姐对学弟的关心,傅焓非常清楚,她几乎是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的。
澜霏的母亲和弟弟在几年前出了车祸,双双亡故,父亲再婚后和继母搬走,留她一个人住在曾经的家里,虽然经济上没有亏待她,但父女感情变得越来越淡漠。
澜霏是个温柔开朗的人,但傅焓知道她一直记着自己故去的母亲和弟弟,记着曾经完整而温暖的家庭。李诺的出现弥补了她内心的遗憾,因为这孩子无论性格还是年纪都和她弟弟非常相似,让她有一种亲人又回到身边的感觉。
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俩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傅焓觉得他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某种意义上的亲人。
澜霏听完他的叙述,非常意外:“竟然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天哪……可怜的小诺。”
“他还好,很坚强也很冷静。”傅焓说。
“我知道他挺得住,他远比平时看上去的样子坚强。”澜霏有点难过,想了想说,“晚上一起吃火锅吧,上次你们走之前他和我提过,不如今天满足他的心愿。”
“好啊。”傅焓说,“我下午买好材料等你回来做。”
澜霏下午还有社团活动,傅焓和她告别以后便回了家,本想将李诺写好的那段de再拿出来修改一下,结果发现那张纸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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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霏下午还有社团活动,傅焓和她告别以后便回了家,本想将李诺写好的那段de再拿出来修改一下,结果发现那张纸不见了。
落在学校了?傅焓记得自己把它夹在书里了,猜测大概是收拾包的时候掉出去了。所幸他这个人过目不忘,找了张纸很快重写了一遍,修改之后在阁楼里用钢琴录了一个小样。
傍晚时分,李诺和澜霏先后回来,澜霏在厨房里做火锅底料,李诺给她打下手,不时偷偷吃一片午餐肉什么的。小白一直飘在他头顶上,见他偷吃发出鄙夷的“啧啧”声,还假装光年冲傅焓“唬唬”叫,提醒他阻止李诺偷吃。
白鲸是天生的模仿大师,能发出上百种声音,小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有时候假装傅焓打喷嚏,简直好像他本人感冒了一样。
傅焓无奈将李诺从食物的海洋中揪出来:“够了,再偷吃一会儿吃不下晚饭了!来,我录了一段de,在你写出来的基础上改的,一起听一下。”
李诺遗憾地向午餐肉挥手告别,乖乖坐在沙发上听de,听完回味了一下,说:“不错啊?”
“总感觉哪里还不够。”傅焓皱眉说,“副歌部分连贯性不好,缺少冲击力,还要再改,这是我们flint第一首单曲,不能马虎,一定要一炮打响。”
澜霏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吃饭:“汤底好了,帮忙把菜端出来吧,可以吃了。”
傅焓和李诺过去帮忙,澜霏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份作业递给傅焓,“对了,下午遇到姜老师,他说你作业有问题,让我带给你。”
傅焓有点意外,他的《曲式与作品分析》一直学得不错,作业每次都被当范本,怎么可能有问题?
打开作业翻看一遍,立刻就明白了——他上午将那份de无意间夹在了作业里,澜霏交上去的时候没有细看,结果那张草稿就递到了姜老师那里。
“这是什么?”澜霏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艳地说,“好棒啊!你写的?”
“李诺写的。”傅焓说,“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原来是夹在作业里了。”
“这些是姜老师改的?”澜霏指着上面用红笔勾画的部分,“姜老师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写错作业了呢,他交给我的时候可严肃了。”
“他不是一向那个样子么,什么时候又不严肃了?”傅焓耸肩,姜老师全名姜腾逸,严格地说是他们研究生院的学长,现在负责他们一年级生的《曲式与作品分析》课。
此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性格却比他四十岁的导师还严肃古板,偏偏吐槽起来超级犀利,所以他的分析课大家都是又爱又恨,爱他吐槽经典名著,恨他连学生一起吐槽,吐得大家无地自容无语问苍天。
听说他是个民乐大师,笛子、洞箫、古筝、二胡……连扬琴都玩得一流,没想到对流行乐也感兴趣。傅焓看着澜霏手里的草稿,姜腾逸果然不愧是超级师兄,改动的地方正好是自己之前觉得违和,又怎么也改不好的细节,现在这首曲子比之前李诺刚写完的时候丰满多了,尤其副歌部分,**迭起,和主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手啊!”李诺看完姜腾逸的手稿,赞叹道,“好想听听这位姜老师的课……大学里是不是可以随便旁听的?下次可不可以带我去混个耳朵?”
“好啊,我带你去。”澜霏欣然答应。
第二天下午刚下课,李诺就接到了澜霏的电话:“小诺,你不是想旁听姜老师的课么?正好他今天有事,把下午的课挪到晚上了,你要不要来混耳朵?”
“这么巧?马上来!”李诺大喜,当即搭车去了音乐学院。
姜腾逸的课在一间小型阶梯教室上,大约可以容纳两百人的样子,李诺到的时候澜霏已经给他占好了位子,怕他急着赶过来没吃饭,还给他买了一个热狗。
“姜老师很严厉吗?”李诺一边啃热狗一边问澜霏,“昨天听你们说他上课很严肃。”
“没有啦。”澜霏笑着说,“如果他真那么可怕,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听他的课?他只是比较毒舌而已,只要你不成为他毒舌的对象就没问题啦,放心吧!”
说话间上课时间已经到了,李诺吃掉最后一口热狗,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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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吃掉最后一口热狗,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姜腾逸二十上下年纪,身高约有一米八几,非常消瘦,皮肤在灯光下显出一种玉质的白皙,乌发如墨,目若点漆,整个人有一种近乎病态的荏弱的感觉,完全不像是老师,倒比在座的学生还更像学生一些。
他垂眸走到讲台边,将夹在腋下的课本放在桌子上,环视全场,等众人稍微安静了一点,忽然抽了抽鼻子,掏出五块钱抖了抖,说:“谁吃了洋葱?上来领钱出去买口香糖,以后吃完刺激性食物请自觉刷牙,不要对我进行精神污染。”
“……”全场静默,所有人面面相觑。李诺心虚地哈了口气,有点不确定他问的是不是自己——刚才吃的热狗里似乎有一片洋葱?
正在忐忑,一个胖胖的男生站了起来,红着脸出了教室,自然不敢真的上去领那五块钱。姜腾逸目送他走人,将钞票塞回裤兜,说:“上课。”
虽然开场白有些凶残,但姜腾逸接下来的讲课的确非常精彩,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将《曲式与作品分析》这种枯燥的课程讲得紧凑而生动。李诺作为一个中学生其实并不太适合听这种过于高深的理论分析,但姜腾逸多以巴赫的钢琴曲做例子,而他从小跟老爸学琴,对巴赫尤其熟悉,所以在例证的引导下倒也听懂了七八成。
不知不觉间课时过去大半,再有一刻钟就下课了,姜腾逸讲完了今天的内容,合上课本,道:“上次留的课后欣赏大家都抽空听了吗?有没有什么感想?如果有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在课堂上讨论一下。”
几名学生站起来讲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李诺才知道上次课后留的欣赏曲目是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这组协奏曲一共六首,每首的乐器组合不尽相同,将巴赫擅长的复调发挥到了近乎极致,被瓦格纳称为“一切音乐中最惊人的奇迹”。
李诺听了大家的发言与讨论,感觉受益匪浅。这时坐在他前一排的一名男生忽然举手,朗声道:“姜老师,我有个问题。”
姜腾逸清冷的视线扫过前排,脸色微微一僵,流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说不清是厌恶还是尴尬的表情,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发言。
那名男生站起身来,李诺才发现他个子很高,与姜腾逸不相上下,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但磁力十足:“姜老师似乎对巴赫有些偏爱,最近几次课后欣赏留的都是他的作品,下次能不能换个人,比如莫扎特或者肖邦。”
姜腾逸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地“嗯哼”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那名男生接着道:“作为巴洛克后期作品,《勃兰登堡协奏曲》确实非常完美,可以挽救了当时已经趋于过时的大协奏曲题材,把它推向了最后的高峰,但恕我直言,他的作品缺乏精神上的力量,为了完美而完美,相比之下莫扎特的作品更加直率、刚毅,富有深刻的韵味。”
姜腾逸冷眼看着他,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笑”的表情,等他说完这句,忽然抬手指了指李诺:“你,对,那个娃娃脸的男同学,请你站起来,就刚才这位同学的发言说说你的看法。”
李诺愣了,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飘在他头顶正在吐泡泡玩的小白也被吓到了,“啪”地一声弄碎了一个泡泡,“嘤”地叫了一声穿进了天花板。
“叫你呢,快起立。”澜霏发现李诺在发愣,轻轻碰了他一下。李诺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好、好的。”
前排那名同学一怔,回头看了他一眼。李诺与他对视,发现他长得非常帅气,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英俊,而是一种另类的飞扬洒脱的感觉,仿佛比其他同学成熟一些,与姜腾逸年纪相仿,不大像是一年级生。
他居然还打了耳洞,耳垂上戴着一枚细小的黑钻耳钉,十分别致。
他看见李诺,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大概觉得李诺一团稚气,实在不像是大学生的缘故。
然而李诺现在已经顾不上担心自己会不会露馅了,姜腾逸看着他的眼神冷漠而犀利,显然无法蒙混过关。还好李诺从小到大跟着老爸耳濡目染,对这两位大师的作品都比较熟悉,当下定了定神,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各个时代的作曲家都有他们自身的特点,巴赫出生于巴洛克时期的德国,作品多为宗教音乐,和欧洲古典主义代表莫扎特的生存年代正好是错开的,所以在孰优孰劣方面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最多是音乐风格方面的比较。李诺非常公允地说了几点,本以为差不多就行了,谁知道那位提问的同学竟然跟他抬起杠来了,洋洋洒洒说了无数歪理,偏偏特别难以辩驳。
李诺从来不善辩论,说着说着汗都下来了,偷眼看向姜腾逸,发现他低着头居然开始戳手机了,仿佛完全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
于是他只是不想回答这个同学无聊的问题,所以把自己喊起来顶缸的吗?李诺简直对这对奇葩的师生无语了,只盼着赶紧下课。
“够了。”下课前五分钟,姜腾逸终于出声,抬手示意他们住嘴,“以后我的课堂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来旁听了。”指了指前面那名同学,“尤其是你,戎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三番五次来蹭课,来了也不好好听,非要提一些毫无营养的问题来浪费我的时间。你这是谋杀,如果宪法由我制定,你现在已经可以被枪毙了。”
顿了一下,又指了指李诺:“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高就可以假装大学生,凡事量力而行,基础没打好没必要勉强自己。我非常讨厌揠苗助长的行为,所以请你回家好好上初中,做完家庭作业没事干可以多看看《熊出没》和《天线宝宝》,比较符合你天真烂漫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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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堂大笑,姜腾逸又对之前那名学生道:“对了,我还没有给你推荐曲目,也罢,你学识渊博,我还是不露怯了,推荐你听一下经典相声《关公战秦琼》吧,和你的‘巴赫大战莫扎特’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能让你领悟到时空穿越的乐趣。”
刚刚平静下来的笑声再次响彻教室,李诺总算知道澜霏为什么说他毒舌了,话说回来,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的话这番话听上去还挺有趣的,呵呵。
下课前三分钟,李诺灰溜溜被赶出了教室,和他同行的还有那名被姜腾逸称为“戎奚”的蹭课高手。
电梯来了,两人同时走进去,那人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李诺,问:“你也来蹭课?”
李诺对他毫无好感,敷衍地点了点头。那人不以为忤,反而笑了,嘴角勾起,一副惫懒模样,却又出奇地帅气:“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了,他讨厌的人其实是我,大约一直想把我赶走,今天终于爆发了。”说着伸出右手。
李诺拉不下脸,勉强伸手和他握了握。那人又道:“我叫戎奚,你贵姓?”
“李诺。”
李诺在一楼下了电梯,戎奚继续下行去了停车场。外面夜幕低垂,微风阵阵,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花坛边或坐或站,低声谈天。李诺看了看时间,料想傅焓和澜霏马上会下来,便坐在长椅上等他们一起回家。
一辆拉风的敞篷车从车库里驶了出来,缓缓停在他旁边。戎奚欠揍的帅脸从车里伸出来:“又见面啦,小朋友!”
李诺讶然,扫一眼车标便知道这车价值不菲,原来这货是个富二代,无奈向他挥了挥手:“嗨。”
“上车,顺路送你回学校。”戎奚甩了甩头,示意他上车。
李诺十分意外——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哪所学校的?自己脸上贴校徽了?
“我认识你。”戎奚单臂支在车门上,笑着说,“你经常来我的琴行,上次还帮我的伙计调过一次琴。”
李诺看了他半天,恍然发现他好像是学校旁边步行街上那间叫“天籁”的琴行的老板!说起来他们还打过几次照面,只是前一阵戎奚貌似染了个灰蓝色的头发,现在染黑了,气质变化太大,一时没有认出来。
“你是‘天籁’的老板?”李诺站起身来,隔着车门问他,“你怎么跑到大学里来听课了?”有钱人都这么无聊吗?
“好学不怠嘛。”戎奚笑嘻嘻地说,“来吧上车,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正好有件事请你帮忙。有个很重要的客户送了一架琴来,我的调琴师怎么也调不好,麻烦你给看看?”
李诺只想送他一个“呵呵”。然而戎奚马上祭出了逆天法宝:“照市面一倍半酬金,你看怎么样?”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两分钟后,李诺坐在戎奚的敞篷跑车上驶出了音乐学院的大门。
“天籁”琴行在步行街最好的位置,占了一间两百多平的店面,上下三层。他们到达琴行的时候店里已经打烊了,戎奚在门口停了车,刷指纹打开大门,带着李诺上了三楼。
一架漂亮的雅马哈系列三角钢琴摆在大堂里,在灯光下泛着深沉润泽的光泽,戎奚打开琴盖,道:“就它了,试试看?”
李诺点点头,走过去坐到了琴凳上。他天生听觉出众,能够听到常人听不见的声音,辨音极为敏锐。老爸发现他这个天赋之后经常刻意带他去学校维护那几台老掉牙的钢琴,长期以往让他练出了一手调音的好本事。
当然在硬件修理方面他远远不如正规的调音师,但在细微的辨音方面可以说无人能及。
一个小时后,李诺满意地叩了叩琴盖:“好了。”
戎奚眉峰一挑,道:“好手艺,真是人不可貌相,姜腾逸让你回家看《天线宝宝》,可算是看走眼了!”
李诺有点疲劳,看着他痞兮兮的帅脸,忍不住嘲道:“我看他建议给你的曲目倒是不错,你有空还是听一下《关公战秦琼》吧。”
戎奚“哈”地笑了一声,走到钢琴前,十指翻飞弹了一段《两只老虎》和《小行星》混合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神奇音乐,赞道:“完美!”
这试音曲也是没谁了……李诺无语望天。
“累了吧?来喝点东西。”戎奚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给李诺倒了杯桃汁。李诺确实也有点渴了,便坐到了他对面的高脚椅上,一口气喝了半杯果汁,问他:“你也是学音乐的?哪家学校毕业的?”
戎奚给他续满了杯子,说:“不,我是学物理的,康奈尔。”
李诺对国外大学所知不多,但康奈尔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哇,你也太厉害了吧?”随即又狐疑起来,“不是吧,你在康奈尔学物理,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开琴行?”吹牛不打草稿啊?
“辍学了。”戎奚耸耸肩,“所以不用崇拜我,我现在的最高学历是高中。”
“为什么?”李诺又有点相信了,他这德行看上去确实像是会辍学的人。
“为了伟大的音乐啊。”戎奚夸张地摊了摊手,眼神之中却闪动着一些复杂的东西,“好吧,我学习太差,混不下去了,想必这个理由比较能取信于人。”
小白不知不觉冒了出来,绕着戎奚的脑袋飘了一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钻进了旁边那台雅马哈不见了。李诺依稀通过小白感受到了一丝伤感,明智地没有再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你说姜老师针对你,为什么?”
“因为我夺走了他的初吻!”戎奚一脸坏笑地说。
“噗!”李诺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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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是……”
戎奚竖起一根手指:“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好奇,特别想知道我和姜腾逸之间那些不为人知的桃色八卦?来,亲,出个价吧!”
“五毛,不能再多了。”李诺直觉他在胡扯,掏出五毛钱硬币丢给他。
“……太小气了吧?”戎奚嗤了一声,将硬币扔回给他,“算了,白送你吧,就当你今天被我连累的补偿。”
李诺以为他能编出什么奇特的故事,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突发急救事件而已——姜腾逸有轻微的宿疾,某次上课的时候忽然发作休克过去。戎奚当时正好在蹭课,所以冲上讲台把他救了回来。
“于是你说的‘初吻’其实只不过是人工呼吸吗?”李诺哭笑不得地问。
“嗯哼。”戎奚说,“不必怀疑我的情感偏好,我只是恰好学过急救,而且离讲台比较近而已。”
“那他不是应该感激你么?为什么反而讨厌你?”李诺不解地问。
“你知道,传统型的中国男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戎奚说,“他们对‘贞操’有一种奇怪的执着,即使是在生死攸关的状态下也很难接受另一个男人接触他们的嘴唇……”顿了一下,肯定地说,“一定是这样,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毕竟我各方面看上去都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出色的青年。”
“……”李诺觉得他一定是想多了,姜腾逸绝对不会在意这种莫须有的“贞操”,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他产生厌恶,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非常讨厌他这种飞扬跳脱、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而已。
而且他对自己的定义实在是有点迷之自信,论“出色”他确实是有一点,“彬彬有礼”就不大科学了。
“你知道他讨厌你,干嘛还去听他的课?”李诺倒是好奇了。
“因为他有趣啊,毒舌傲娇还特别有个性。”戎奚赞叹地说,“他在大学里讲课实在是屈才了,如果当个脱口秀主播,一定能大红大紫!”
然而他毒舌的对象不是你么?李诺实在无法理解戎奚的逻辑,抖吗?被姜腾逸抢白一番赶出课堂居然还乐在其中!
果然脑子被钱给烧坏了。
“我该走了。”李诺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便站起身来,“可以现在把报酬结算给我吗?”
“你很缺钱?”戎奚问。
李诺非常诚实地点头。戎奚耸耸肩,从兜里掏出钱包,数了一叠钱给他:“多出来的算送你回家的车费,我喝了酒,不能送你了。”
“谢谢。”
“等等,附送你一个赠品。”戎奚从收银台的抽屉里拿了一张卡丢给他,“以后来光顾啊,可以打八五折。”
李诺接住卡片,发现是一张“天籁”的顶级贵宾卡,如果挂在校园网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当下小心地收了起来:“谢谢老板!”
“不用客气,说一千道一万,今天是我连累了你,以后你别想上姜腾逸的课了。”戎奚送他下楼,单手插着裤兜向他挥挥手,“拜!”
“再见!”李诺向他挥了挥手,往街口走去,过马路的时候回头,看见戎奚还站在路灯下,修长的身影在地上拖出一个窄细而孤独的影子。
“呜呜——”小白在他头上发出轻轻的叫声,李诺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隐隐感觉戎奚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某些难以形容的,近乎悲伤的东西。
也许只是错觉吧,李诺摇了摇头,毕竟自己对小白的直觉并不能完全准确地体会。
戎奚很快被李诺忘到了脑后,包括他那张很值钱的vip贵宾卡。真正让李诺烦恼的,是他以后再也不能去听姜腾逸的《曲式与作品分析》课了。
虽然已经写出了flint的第一首单曲,但李诺很清楚自己在创作方面还欠缺很多东西,如果将来flint要走原创型组合的路子,他必须尽快完善自己作曲方面的知识。
怎么才能说服冷淡毒舌的姜老师,让自己可以继续旁听他的课程呢?李诺冥思苦想,夜不成寐。几天后傅焓被他念叨得有点烦了,便说:“要不然你找姜腾逸谈谈吧,让他通融一下,你再这么唠叨下去都要落下心病了。”
“找他谈?合适吗?”李诺有些迟疑,主要是那天姜腾逸别致的嘲讽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在他一听见《天线宝宝》的音乐就神经性炸毛。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只是毒舌,又不是不讲道理。”傅焓刚刚练完拳,正赤着上身喝水,汗水顺着修长优美的肌肉线条滚落下来,有一种大型猫科动物般的彪悍感,荷尔蒙指数爆表。
小白绕着他打了个转儿,冲李诺“啊”地叫了一声,大概是让他学着点儿,不要总是一副弱鸡样,被老师当做初中生从课堂上赶出来。
李诺受到一万点伤害,强行勒令小白消失。巨大的白鲸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声,穿过地板不见了。
“其实他只是觉得你太小了,怕太过高深的理论不利于你的知识体系构建。”傅焓说,“如果他了解你的话就不会这么认为了……说起来,如果他知道你是那首de的原作者,说不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真的吗?”李诺没有他这么乐观,担心地问,“他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来?”
“不会。”傅焓特别坦诚地说,“我又不打算和你一起进去,所以被赶出来的只能是你。”
“……”李诺张口结舌,说好的共同进退呢?这组合还能不能好了?
还好傅焓没那么丧失人性,次日下午李诺去音乐学院找他,他还是陪着李诺一起敲开了姜腾逸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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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腾逸住学校标配的研究生宿舍,两人间,但另一名室友显然长期不在,床铺是空的。
宿舍布置得极为雅致,看不出姜老师年纪轻轻,审美居然颇为古典,窗前摆着古色古香的盆景,书桌前是一张中式圈椅,椅垫上还窝着一只胖嘟嘟的三花田园猫。
小白一进门就被盘枝虬结的盆景吸引了,飘来转去地看。猎豹光年则对那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三花猫产生了兴趣,跑过去蹭了蹭它,还在它吃了一半的猫食盆里嗅了嗅。
动物的直觉比人类敏锐,姜腾逸没察觉什么,三花猫却感受到了伴灵的气息,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咕噜”声。
“怎么了太白?”姜腾逸有些诧异,将三花猫抱起来抓了抓下巴,等它平静一点,才问傅焓:“找我什么事,傅学弟?”
“是我朋友想见你。”傅焓难得摆出谦逊的态度,对姜腾逸说,“这是李诺,附中的学生,那天他来旁听你的课,打扰了课堂秩序,所以想来向你道个歉。”
姜腾逸打量了一下李诺,恍然道:“我记得你,那个蹭课的小孩子……回家看《熊出没》和《天线宝宝》了吗?”
李诺哭笑不得,老老实实说:“没有。”
大概是被他呆萌的样子取悦了,姜腾逸修长的眉毛挑了一下,微微笑了,仿佛春风化雨,竟然有一种温润的感觉:“这点事还来找我道歉,真是讲礼貌的好孩子。”
李诺越发窘了,其实姜腾逸充其量也就比他大个五六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老成持重。硬着头皮道:“对不起姜老师,那天我扰乱了课堂秩序。我本来只是对作曲方面比较感兴趣,所以请傅焓学长带我旁听一下大学的课程,没想到……”
姜腾逸抬手打断了他,说:“不用道歉,本来课堂是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来听。我那天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赶走那个讨厌的富二代。说实话你那番发言我还是很欣赏的,不偏不倚,十分中肯。”顿了一下,温语问,“是不是我那天态度不好,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李诺连忙否认:“不不,那天的课我受益匪浅,只是你不让我再来听了,我有点遗憾。”
姜腾逸摇了摇头,恳切地说:“李诺,我让你不要再来旁听,只是觉得你年纪太小,没必要这么早接触曲式分析这种艰深的理论。我说过,我反对揠苗助长,即使天才也有可能被这种行为毁掉。”
傅焓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这时忽然插话道:“姜师兄,有件事我还没有感谢你,谢谢你上你帮我改那段曲子。昨晚我用钢琴录了一段小样,可以请你听一下吗?”
“哦,那个曲子,我记得。”姜腾逸恍然,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很独特,很别致,我看到以后忍不住就改了几笔……说起来,那是你写的吗?很有意思啊,那种作品要么是大师返璞归真的兴致之作,要么是完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天才即兴所写,非常灵。”
傅焓但笑不语,打开了手机音乐。
经过姜腾逸润色的flint首支单曲缓缓流淌而出,单纯,简单,流畅而不失跌宕,像一汪泉水一样清澈见底,又有着浑然天成灵气……
一曲既终,姜腾逸轻轻摸着怀里的三花猫“太白”,赞道:“有意思,难得简单之中带着深刻,唔,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个天才了,傅学弟。”
“是李诺写的。”傅焓关闭播放器,收起手机,对姜腾逸说,“你改的那个初稿,是李诺的作品。”
姜腾逸面现诧异之色,看向李诺:“你写的?不错啊……怪不得你要来听我的分析课,是想学习一些专业的作曲知识吗?”
“是的。”李诺没想到傅焓来了这一招,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对姜腾逸说,“我爸爸也毕业于这所音乐学院,我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学了一些作曲方面的知识,但太琐碎了,不够系统,现在想旁听一些大学的课程,把作曲理论完整一下。”
“哦,原来是家学渊源。”姜腾逸沉吟片刻,将太白轻轻放开,站起身在书架上挑了几本书,说,“既然这样,你以后可以继续旁听我的课程,这些书你拿回去看看,看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李诺讶然,没想到他因为一首曲子忽然对自己改观,做梦一样接过他手里的书,道:“谢、谢谢姜老师。”
“叫我师兄就行。”姜腾逸再次被他呆萌的模样取悦了,嘴角的微笑徐徐扩大,终于有了几分年轻人的跳脱之气:“觉得我前倨后恭很意外吗?呵呵,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喜欢在讨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但对于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是非常乐意帮助的。”
李诺受宠若惊,感觉有些担不起“有才华”这样的夸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谢谢姜师兄的鼓励,我会努力学习的!”
话说,那个让他不喜欢浪费时间的讨厌的人,说的就是戎奚吧?
这两人还真是水火不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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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姜腾逸的允许,李诺开始如鱼得水般的蹭课生涯,从周一到周五,只要附中那边没课他就泡在音乐学院里旁听。
虽然很忙很累,但李诺觉得很充实,因为他每天都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迈进。
到了周末,李诺会搭地铁去爸爸妈妈所在的医院,和护工聊一聊他们的情况,坐在床头给他们讲一讲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虽然爸爸妈妈一点回应都没有,但李诺坚信他们大脑中的某一个部分能感知到自己的声音,感知到自己对他们的想念,只是无法表达出来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从医院回来,李诺都会梦到那个诡异的异世界,极光、荒漠、巨狼……以及那根奇异的,不知道象征着什么的金色弦线。那根金色弦线像是一个神圣又不可捉摸的存在。隐隐约约的,李诺能感知到里面蕴藏的巨大的令人惊骇的能量和信息,但当他想要看得更具体的时候,却又不断陷入虚空之中。
它像是一位统治异世界的女神,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在梦中散发着莹莹光辉,用只有他能够听懂的语言一遍一遍地召唤着他:回来吧,回来吧……我在等你……
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李诺都会产生强烈的想要进入异世界的冲动,他强行压制着这种冲动,强迫自己不去弹那首曲子,只一遍一遍在纸上默写它,然后全部烧掉。
十一月初,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帝都开始迎接冬的脚步。一个周六,李诺去医院帮护工给爸爸妈妈擦了身,坐在床前给他们读了一段最近的热门新闻。刚开始一遍遍照顾父母的时候,李诺每次都要强忍要掉下来的眼泪笨手笨脚地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而当这件事重复到第一百遍的时候,李诺已经能熟练并且独立地完成一些基础的护理工作了。李诺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在成长发芽,他更坚定,更坚强,也更加努力了。特别艰难的时候,他也知道傅焓还在他身边。
天擦黑的时候从病房出来,李诺意外地在楼下遇见了姜腾逸。
“你怎么在这儿?”姜腾逸大概是刚探完病人,看见他也有点意外,“你也有朋友生病了?”
李诺犹豫了一下,说:“是我爸爸妈妈,他们在脑科长期住院,我每周都会过来看他们。”
姜腾逸惊讶地问:“你父母长期住院?什么病?很难治吗?”
“是一种罕见的病毒感染。”李诺大概向他解释了一下,说,“所以他们长期住在这儿,由医生和护工照顾着,我每个周末都会过来陪陪他们。”
“难怪。”姜腾逸了然,“我说你不管平时学习多忙,从来不在周末找我辅导,原来是来这边照顾父母了,真是辛苦。”
李诺挠了挠头笑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来医院陪他们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放松和休息。”
两人并肩往医院外走,姜腾逸聊起之前他写的那首《flint》,说:“上次傅焓拿他做的编曲来给我看,还不错,听说你们已经填好词,要找录音室灌出成品来?”
“是的。”李诺说,“圣诞节帝都要举办一个‘飞雪音乐节’,之前网络上会有一个原创作品的征集,我们想以组合的名义把这首歌投稿给组委会,如果能被选中的话,可以在音乐节上表演。听说音乐教父谭喆也会在音乐节上露面,为著名的hn公司挑选新鲜人,我们想试试。”
姜腾逸叹息道:“之前我以为你们只是写来玩玩而已,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志向,真的要做流行组合。唔,这样也好,如果被大公司看中你们能有可观的收益,你父母也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
李诺有些怅然,说:“我以前也是挺懵懂的,家里发生这样的事以后才开始真正规划自己的人生。”忽发奇想,问他,“姜师兄,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组合?其实这首同名单曲有很多东西都是你完善的,严格地说它是我们三个人的作品。”
“我?”姜腾逸连连摇头,“我从没想过参加什么组合,我这种性格还是留在学校里教书比较好。我本身比较偏爱古典音乐,你们做组合肯定更多地偏向流行乐,像r&b、rap、nea等等,这些都不是我的菜。”
“可以再考虑一下么?”李诺诚恳地问,“我和傅焓在专业上都有些不足,需要你这样的高手来为我们把关。”
“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组合就免了。”姜腾逸说,走到分叉路口,想起上次李诺请教他的问题,说,“对了,关于复三部曲式的分析,我以肖邦的《马卡祖》为例写了一个简单的讲义,原本想等你周一过来讲讲的,但我正好有事要请假几天,不如明天上午抽个时间吧……你几点来医院?”
“和护工说好的十点。”李诺说,“那我八点去宿舍找你?”
“我去找你吧。”姜腾逸说,“正好要去你们学校旁边那条步行街修一下我的笛子,顺路,你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李诺想起自己有“天籁”的会员卡,忙从钱包里翻出来:“去这家店修,可以打折的……”说到这里才想起他和戎奚是死对头,讪讪住了嘴。
姜腾逸往他手上一瞄就知道他说的是戎奚的琴行,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角,直接忽略了这个话题:“那明天上午八点在你家见吧,讲完你好早点去医院。”
“好,谢谢姜师兄!”
当天晚上,也许是因为刚刚探过父母的缘故,李诺又梦见了异世界和弦线,惊醒过来已经七点了,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到底心底烦躁,便在阁楼默写了一遍那首钢琴曲。
窗外曙色渐明,李诺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心情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郁,掀开琴盖随手弹了一段《马卡祖》,谁知后面不知不觉拐到了那首可以开启异世界的钢琴曲上,临近结尾才惊觉过来,住了手。
真是疯了……李诺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刚想把默写的曲子拿下去烧了,忽然听见门铃响——八点了,姜腾逸来了。
李诺将姜腾逸让进客厅。姜腾逸穿着羊毛大衣,看上去长身玉立,分外清俊,环视四周,赞道,“房子不错,很适合你们两个单身汉住啊……傅焓呢?”
“大概是出去晨跑了,还没回来。”李诺说,“书房在楼上,姜师兄你先上去坐一会儿,我倒好茶就来。”
姜腾逸点点头,径自上楼去了。李诺在厨房烧好热水,刚取出茶叶,听见大门响了一声,好像是傅焓回来了。
“傅焓?”李诺扬声道,“你回来了?姜师兄来了,你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话音未落,忽听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姜腾逸大概是看到了他默写的那张琴谱,竟然随手弹了出来!
不好!李诺脑袋“嗡”的一声,丢下茶叶飞快往楼上跑去——姜腾逸弹的,正好是他没有弹出来的最后一节!
然而,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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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脑袋“嗡”的一声,丢下茶叶飞快往楼上跑去——姜腾逸弹的,正好是他没有弹出来的最后一节!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踏上楼梯的一刹那,爆炸出现了,木地板轰然炸裂,伴着刺目的白光四散飞开,楼梯从中部断裂,碎成细小的木屑喷溅开来!整座公寓像地震一样彻底坍塌毁灭,碎为齑粉,在强光中隐没不见,久违的荒漠在四周显现出冷厉的轮廓……
丘陵、荒草、极光……一切的一切都和他与傅焓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
万籁俱寂,隐隐只听到风吹黄沙单调的“沙沙”声。
姜腾逸坐在琴凳上,整个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穿越事件震懵了,一动不动,恍如石化一般。数米之外,傅焓穿着全套跑步装备,短短的发茬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一脸“tf”的表情,手里还拎着一条毛巾。
李诺大概是最有心里准备的一个,淡定地看看他们俩:“你们……都没事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腾逸回过神来,站起身环视四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李诺也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解释这桩诡异的事件,只能望向傅焓。傅焓无奈地道:“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是它打开了异世界之门,把我们传送到了这里。”
“异世界之门?传送?什么意思?”姜腾逸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把抓起钢琴谱架上的乐谱,“你说的是这首曲子?我只是觉得它有些片段和那首《flint》很像,所以随便弹了一个类似的小节……”呆了一下,震惊地道,“你是说,我是因为弹了这首曲子才被‘传送’到这里来的?”
“一般整首弹完才会开启传送。”李诺叹气,“太巧了,在你来之前我刚刚弹完前面的部分,你一上手就是最后一段,刚好补全整首,所以传送就被开启了。”
“等等!”姜腾逸抓狂地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弹一首曲子就会被传送过来?”
李诺刚要向他解释自己和傅焓关于“虚拟精神世界”以及“邪恶集团实验体”的推测,忽听一声悠远的狼嗥:“嗷呜——”紧接着,一片巨大的乌云便从远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飘了过来!
巨狼和鸦群!
“它们还在!”傅焓乌黑的瞳孔猛地一缩,胸口金光一闪,巨大化的光年瞬间出现,威风凛凛地站在他身前。
“啊!”姜腾逸骇得大叫一声,仓促间退了一步,差点被琴凳绊倒。李诺连忙扶住了他:“师兄小心!不用怕,那是傅焓的伴灵,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姜腾逸接连遭受世界观的暴击,完全失语,看着傅焓身旁近一人高的猎豹,表情一言难尽。
“喵!”光年认识他,特别友好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姜腾逸一脸懵逼,傅焓不得不代为解释:“它在向你问好,顺便问问你太白怎么样了。”
“……”大猫关心小猫的节奏吗?姜腾逸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了。
说话间鸦群已经飞到了他们头顶,一边盘旋着,一边发出饥渴的“啊!啊!”声。
“李诺快去弹琴,把我们带回去!”傅焓当机立断,翻身跳上光年宽阔的脊背,大声道,“我去挡住那只狼,让小白对付这些乌鸦!”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光年的脖子,一人一豹如闪电般往狼嗥发出的方向飞奔而去。
庞大的猎豹奔驰在荒原上,繁星映衬着夜空,极光在天边飘荡……诡异的景色构成一幅极为震撼的魔幻画卷,姜腾逸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觉目眩神迷,心神激荡……忽然,眼角白光一闪,扭头,只见李诺胸口爆出一团温润的白光,瞬间将他整个人团团包裹,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悠长的吟哦之声,一只巨大的白鲸在星海中一跃而出,绕着他们打了个转儿,纵入鸦群形成的飓风。
“这、这是……”姜腾逸瞠目喃喃道。
“是我的伴灵。”李诺说,“它叫小白,和傅焓的光年一样,都是在这个世界里从我们身体中分离出的精神体。”
鸦群中,白鲸忽然发出一声长叹,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透明泡泡从它口中冒了出来,如同晶莹剔透的炸弹一般散开、爆炸,冲出强劲的气流,将乌泱泱挤在一处的乌鸦冲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原来白鲸除了时空凝滞之外,还有攻击技能!
时机稍纵即逝,李诺立刻坐上了琴凳,开始弹奏那首“钥匙”。
急促的音符在荒原上喷薄而出,响彻天地,与此同时,傅焓和光年也跑到了丘陵下方巨狼隐藏的位置,和它斗在了一起。
“嗷呜——”巨狼失去一只前爪,完全不是光年的对手,不过两个回合便夹着尾巴跑了,跑出几米后扬起巨大的头颅,对着夜空中冰盘般的“月亮”发出一声痛苦而焦虑的长嗥。
“不好!”傅焓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光年脖子上的皮毛往回一扯,转身往李诺所在的位置跑去——狼是群居动物,这家伙是在召唤自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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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边,李诺听到那声长嗥,也意识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手下不停,抬眼环视四周,只见身后不远处的暗影中隐隐出现了几点幽绿的鬼火,七八个庞大的黑影悄然掩近。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不等李诺弹完一半,一匹身形高壮的荒原狼腾空而起扑向钢琴,巨大的身躯将琴身压了个粉碎!
轰然巨响回荡在风声之中,李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身来,便觉一股带着腥臭的热气扑面而来——一只身形略小的荒原狼冲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咙!
“唔……哦……”小白在千钧一发之际引发了时空凝滞,荒原狼穷凶极恶的动作被“冻”在了半空中,再也无法接近李诺一寸,那只压碎了钢琴的大狼龇牙耸肩,双眼通红,也被定在了原地。
鸦群不再翻飞,泡泡炸弹不再迸裂,远方的傅焓和光年凝固在奔跑之中,姜腾逸保持冲过来救援的姿势站在李诺身边,双目之中流露出焦虑的神色……
李诺仰躺在地上,心跳急如擂鼓,慢慢从荒原狼尖利的獠牙之下退出来,胸口急促起伏。小白惊魂未定,飘过来亲昵地摩擦着他的侧颊。李诺摸了摸它圆润的嘴巴,安慰它:“没事,我没事,你做得很好,很好……”
环视四周,李诺的心一寸一寸沉了下来——除了那两只进攻他的巨狼,十几米外还站着十几头更大的灰狼,再远处,丘陵和星空的交界线上,数十个黑影凝固在极光之中。
显然,这是一群不下百头的大型狼群!
怎么办?
钢琴已经被巨狼压碎,琴键分崩离析。但没有钢琴,就没办法弹奏那首控制穿梭的“钥匙”,他们将永远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李诺焦虑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白的力量是有限的,时空凝滞很快就会失效,远处的狼群会将他们团团包围,仅凭光年的力量根本无法击退这么多穷凶极恶的荒原狼!
更何况它们还有帮凶——那些逡巡在天空中的乌鸦。
“呜呜……”小白发出略显焦灼的叫声,提示他凝滞马上要结束了。李诺灵机一动,硬扳开钢琴外壳,选了一条最细的钢丝,拆下一头用衣袖包好攥紧,横过那头凝固在半空中的灰狼,对准它的脖子。
凝滞瞬间结束,灰狼一个急扑落到地面,喉咙卡在绷紧的钢丝上,立刻迸出一道猩红的血线,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气绝身亡。
灰狼庞大的尸体轰然倒下,大股的鲜血从割喉处喷溅而出,仿佛一道小型喷泉,很快便在地上形成一汪血腥的水洼。周遭试图攻击李诺的狼群突然遭受到这种神出鬼没的袭击,一下子受到威慑,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纷纷后退,绕着他凶狠地逡巡着,鼻头耸立,眼神越发凶残,发出色厉内荏的唬声。
李诺迅速拆下那根钢丝,双手握紧与它们对峙,生死时刻连害怕也顾不上了,黑眸迸发出骇人的戾气。姜腾逸完全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见李诺如此冷静,也稳住心神拆了一根钢丝下来,与李诺背对背抗击狼群。小白在他们头顶缓慢地转着圈,然而刚才引发凝滞已经消耗了它太多的精神力,短时间内无法再引发第二次了。
“小诺!”电光石火之间,傅焓与光年飞奔而至,矫健的猎豹飞身而起咬住一匹瘦弱灰狼的后颈,直接将它甩了出去,从包围圈的豁口处冲了进来。光年在李诺面前一个急停,转身凶狠地看向包围他们的荒原狼,金眸光华流动,充满野性的震慑力。四周弥漫着死狼鲜血的味道,狼群一时间不敢靠近,纷纷退开。
“钢琴坏了!”李诺看见傅焓,忽然觉得有了主心骨,急促跳动的心脏微微恢复了一些规律,大声道,“怎么办?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先离开这儿再说!”傅焓扫了一眼地上碎裂的钢琴,道,“如果这里是精神世界,那么三次元实物是不会被毁坏的,一定能够想出办法重新修复它……我们斗不过这些巨狼,必须甩开它们,光年能带我们冲出包围圈!”说着伸出右手,示意他上来。
李诺当机立断,抓着傅焓的手跳上光年的脊背,向姜腾逸喊:“姜师兄,快!”
姜腾逸看着霸气外露的巨型猎豹,喉结不甚明显地滑动了一下,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握住了李诺的手,飞身跳到了他身后。
“走!”傅焓拍了一把光年的侧颈,猎豹微一弓身,拔地而起,跃出近十米远,从荒原狼的头顶直接越了过去,向着远处起伏绵延的丘陵飞奔而去!李诺紧紧抱着傅焓的腰,只觉烈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样,身后是姜腾逸温热的身体,他几乎能感觉到师兄急促跳动的心脏在敲打他的脊背!
近百头荒原狼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巨大的毛爪纷纷落在沙地上,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动。不时有一只声音低沉的狼发出长嗥,不知道是震慑他们,还是在组织追击的队形。光年飞速奔驰,却始终甩不开荒原狼的追击,虽然两方差距不断拉大,但当李诺回头的时候,仍旧能看到狼群清晰的影子。
不知跑了多久,光年的脚步慢了下来。猎豹爆发力虽强,耐久力却不好,并不能承受长时间极速奔驰。李诺跨坐在它背上,能感觉到它的身体在发热,肌肉在抖动,四肢摆动越来越慢……不过几百米,再次被狼群掩了上来!
这一次,鸦群也到了,它们冲破了小白设下的气泡炸弹圈,赶来给自己的主子掠阵,围绕在狼群上空,发出放肆的叫声:“啊!啊!”
“嗷呜!”一匹年轻肥壮的荒原狼精神大振,忽然大吼一声,飞身而起向姜腾逸扑去,半空利爪“擦”一声伸出,发出金属质感的锐响!
“啊!”姜腾逸大叫一声,侧身一躲,双手不由自主松开了李诺的腰,整个人重心偏移,摔到了地上!
“嗷!!!”狼群发出狂妄的欢呼,纷纷往落单的人类疯狂扑去。
李诺大喊一声:“姜师兄!”傅焓立刻掉转光年去救姜腾逸。
七八匹荒原狼已经将姜腾逸团团围住,李诺心头大骇,跳下猎豹不顾一切地往狼群跑去。傅焓喊了一声什么,但他完全没有听见。
忽然,狼群之中爆出一蓬刺目的强光,刹那间将姜腾逸和围攻他的荒原狼尽数吞没。李诺正好跑近,被刺得双眼剧痛,几乎失明!
“姜师兄!”李诺仓促间喊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足足等了十来秒才慢慢睁开。
雪亮的光团正在熄灭,狼群之中弥漫着绛紫色的柔光,一只宛如凤凰的巨鸟缓缓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华丽的翎毛如同雪青色的宝石,在星光下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熠熠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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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的鸣叫声响彻长空,久久不绝,雪青色的巨鸟舒展双翅,羽翎在风中微微抖动,挥开无数点耀动荧光。长逾数米的尾翎在星夜之中飘舞,光华流转,瑰美不可方物!
光芒渐渐淡去,姜腾逸颀长的身影在狼群之中缓缓站起,仰头看着悬停在半空中的巨鸟,黑眸星尘闪烁,流露出迷惘而又欣喜的神色。慢慢地,他伸出右手,修长的手指探向那如凤凰般俊美的巨鸟,口中发出一声悠远的呼哨……
巨鸟仿佛触电一般,浑身的羽毛都抖动了起来,徐徐降落,低下高贵的头颅,用头顶华丽的羽冠轻轻蹭着他的指尖,向他表示着亲昵与臣服。
“那是……”李诺看着狼群之中恍若神迹般的一幕,喃喃道,“姜师兄的伴灵?”
“那是什么?”傅焓站在他身后,不可思议地道,“那是……凤凰吗?”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真的凤凰,但他们看到它的一瞬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种只存在于远古传说中的祥瑞之禽。
尖锐的唳鸣再次响起,姜腾逸的伴灵如同一团紫色的火焰倏然卷上天空,羽翼舒展带起一阵凛冽的狂风,向围困他们的敌人发出震人心魄的警告。原本盘旋在上空为主子掠阵的乌鸦被它震慑,纷纷尖叫着四散避开。
“嗷——”狼群外围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长嗥,嗥声甫落,群狼仿佛被无声的鞭子抽打一般,本来略显疲态的狼群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不要命地往他们三个人冲了过来!李诺心头大震,刚想提醒小白看看外面到底是谁在控制狼群,忽见一只浑身血污的荒原狼猛地扑了过来,脏污的前爪往自己胸前挥来。
“啊!”李诺大叫一声,侧身扑倒就地一滚,虽然躲过了狼爪,但和姜腾逸紧密配合的阵型被打破了,姜腾逸身后空门大开,完全暴露在那只巨狼眼前!
“姜师兄!”李诺惊叫一声,想要扑过去已经来不及,眼看着巨狼鲜血淋漓的爪子抓向姜腾逸后背,骇得心脏几乎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浅紫色的光倏然掠过,巨鸟用身体护住了姜腾逸的脊背,腹部不幸被狼爪抓中,羽毛纷纷掉落,粉红色的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呜——”大鸟发出一声痛楚的悲鸣,胸口红光一闪,长而尖的喙猛然张开,“轰”地一声吐出了一团篮球大的火球!
李诺正好冲到近前,被火球炽热焰苗燎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毛都烫得卷了起来,仓促间用胳膊一挡,衣袖立刻被烧穿了一个大洞!
正对大鸟的方向,那只抓伤它的荒原狼被烧了个正着,浑身的毛刹那间熊熊燃烧,发出蛋白质灼烧的臭味。
“嗷嗷嗷……呜嗷呜!”燃烧的巨狼慌不择路地冲进了同伴当中,几只被它擦过的狼立刻也烧了起来。顷刻之间,浓烟滚滚、火光闪烁,狼群之中出现了一道断断续续的火线,围攻三人的荒原狼全部傻了,出于野兽天生怕火的本能,纷纷惨叫着四散奔逃!
三人压力稍减,姜腾逸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清瘦的面颊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白。李诺意识到巨鸟胸口的抓伤正映射在他的身上,连忙过去将他扶住:“姜师兄,你怎么样?”
“疼……”姜腾逸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前胸,喃喃道,“怎么回事,明明被抓到的是它,为什么我会这么疼。”
“它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精神体,它所受的伤会映射在你的身上。”李诺急促地解释道,“没事,只要回到现实世界它慢慢会痊愈的,到时候你也会恢复正常。”
姜腾逸忍痛点了点头,问:“我们怎么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怎么回到现实世界?钢琴已经毁了,又没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乐器,用唱的吗?能管用吗?人的嗓音怎么才能最大限度模拟那支钢琴曲?李诺一边机警地环视着四周的战况,一边苦思冥想着,视线扫过小白,忽发奇想——白鲸的模仿能力极强,能让它试试用吟哦的方式把那首曲子哼唱出来吗?
李诺刚想向他解释一下自己打算让小白吟唱钢琴曲的计划,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狼嗥——那只极具控制力的狼再次发起了强行攻击的命令!
“不好!”李诺瞳孔一缩,看向嗥声响起的方向,“这里好像一直隐藏着一个指挥者,它在驱赶狼群!”
一语成谶,他话音刚落,一只极为瘦小、前爪奇短的灰狼慢慢从丘陵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它体型极为怪异,脑袋大,身子瘦,爪子前短后长,几乎可以说是残疾,但群狼对它却极为恭敬,非但不再四散奔逃,连逃走的也乖乖跑了回来,跟在它身后再次走向三人。
“嗷呜——”怪狼低低吼了一声,七八只肥壮的大狼立刻跑向着火的同伴,将它们拱倒在地反复翻滚,扑灭着火的毛皮。那只被火球直接击中的狼已经无力动弹,倒在地上哀哀嚎叫着。怪狼看了它一眼,漠然离开,冲姜腾逸龇了龇獠牙,发出一声仇恨的怒吼:“嗷!”
“嗷嗷嗷!”群狼此起彼伏地尖叫着,再次昂起斗志往三人冲来,因为得了怪狼的“军令”,这次它们将攻击重点放在了姜腾逸的身上。
傅焓不敢再肆意出击,只好留在原地保护姜腾逸,小白也收缩了防御圈,紧紧护在他们头顶。姜腾逸的伴灵感觉主人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发出焦虑的唳鸣之声,挥动羽翼扑向狼群,吐出一个又一个火球……
怪狼始终隐藏在群狼之中,诡异的身影恍若鬼魅一般,大鸟几次想要啄死它,都被它狡猾地溜走了。在它的指挥下,狼群机警地闪躲着火球,没有一只被直接击中,偶尔有被火焰燎到的,立刻就地翻滚,利用沙地将火苗快速扑灭。
光年的压力越来越大,作为团队里唯一的近战战士,它以一己之力抵挡着大批疯狂的巨狼,身上华丽的皮毛开始染上血迹,耳朵也被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傅焓受到伤痛的映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为了保护李诺和姜腾逸,仍旧勉力支撑着。小白已经顾不上天空中来回骚扰的乌鸦,紧紧跟随光年的脚步用气泡炸弹为它掠阵,挡开试图在死角攻击它的敌人。
空中防御出现漏洞,鸦群立刻疯狂地扑了过来,尖叫着向三名人类发起攻击,李诺和姜腾逸挥舞着手中的钢琴弦,像甩鞭子一样抽打着接近他们的乌鸦,直打得它们血滴四溅、羽毛纷飞!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李诺心急如焚,他们进入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再拖下去他们的体力会消耗殆尽,伴灵也会随着他们精神的疲惫而产生困倦。荒原狼数量众多,如果分批次展开车轮战,很容易就能把他们拖垮、各个击破。
必须试着让小白吟唱“钥匙”,只有离开这个世界,他们才能彻底躲开这些凶残的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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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试着让小白吟唱“钥匙”,只有离开这个世界,他们才能彻底躲开这些凶残的巨狼!
李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手下不停地抽击着乌鸦,一边用精神力向小白传送着那首萦绕于心的钢琴曲。小白在半空中身躯一震,随即随着他的传送轻轻哼唱起来,用白鲸特有的悠扬婉转的声线,在血与火之中吟唱着唯一可以拯救他们的歌谣……
忽然,外围的狼群爆发出一阵骚乱,荒原狼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那只隐藏起来的怪狼都仓皇逃窜,不再小心隐藏自己的身形。
出什么事了?李诺看向骚乱发生的地方,隐约发现地面上蠕动着细细的黑影。黑影所到之处,群狼像踩到烧红的烙铁一般惨叫着,又蹦又跳地冲向自己的同伴,摇头摆尾,情状极为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爬行动物特有的腥臭之气,战团之中的三人压力骤然减轻,傅焓拄着李诺的肩膀站起身来,惊异道:“蛇?那好像是蛇?”
李诺心中一沉——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蛇!那简直是比狼可怕一千倍的动物!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哨,一个高挑而窈窕的女子款款走来,一袭黑衣,黑纱蒙面,映衬着身后瑰美的极光、深邃的星空,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的美!
她轻轻打着口哨,婉转悠扬,充满异族风情,那些在狼群中穿梭的蛇仿佛听懂了她的命令,飞快往被围困在中间的三人游去。
荒原狼显然对蛇群极为忌惮,连怪狼的命令都不再遵守,飞快跑出了它们的攻击范围。那只怪狼也不再催促同伴继续攻击,只低沉地吼了一声,带领它们退到了远处的丘陵上,机警地观察着他们。
蛇群接近了李诺三人,黑衣蒙面女子哨音突转,变得温和低沉。蛇群立刻停止前进,在原地轻轻蠕动着。
“你是谁?”李诺扬声问道,万万没想到能在这个世界里看见人类,一时不知道她是虚幻的生物,还是和自己一样从现实世界穿梭而来,那些蛇是她的伴灵。
但鉴于她帮他们驱散了狼群,李诺还是由衷地道:“谢谢你!你也是从其他世界穿梭来的吗?”
蛇女不置可否,在蛇群外围站定脚步,目光炯然地审视着他们。明亮的星光下,李诺发现她长着一对罕见的金银妖瞳,一只眼睛是翠绿色,一只眼睛是灰蓝色,看着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清是单纯还是邪恶的感觉。
“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李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蛇群形成的界限之外停下来,友好地问道。
蛇女眯了眯眼睛,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短哨,原本蛰伏在李诺脚下的两条蛇忽然弓身弹起,张开毒牙森森的嘴巴往他胸口咬来!
“啊!”半空中刚刚吟唱完“钥匙”的小白惊叫一声,庞大的身躯骤然往李诺冲来,吐出一个大大的泡泡,奋力往毒蛇吹了过去。
“啪!”泡泡在李诺胸前爆炸,将两条毒蛇激得飞了出去!李诺被余波冲击,也一个倒仰摔了出去,还好在落地前被傅焓一把抱住,没有摔伤。
电光石火之间,“钥匙”生效了,地面凭空爆炸,闪出刺目的强光,萦绕在半空中的乌鸦被时空扭曲的力量死得粉碎,像黑色的雨一样纷纷洒落……
片刻之后,白光吞噬了一切,整个异世界都消失在虚空之中。李诺紧紧闭上双眼,再次看见了那根在睡梦中呼唤着他的金色弦线。它微微抖动着,挥洒出涟漪般的金光,震撼着他的精神世界。
朝阳初升,温煦的光线从斜窗里照耀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轻盈地舞蹈着,平和而宁静
三人站在阁楼光洁的木地板上,身体微微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体力消耗已经达到极限。
“咝——”身后忽然传来压抑的吸气声,李诺连忙转身,托住原本扶着他的傅焓。傅焓脸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因为映射光年身上的伤痛,连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光年已经恢复正常大小,精疲力尽地趴在他脚下,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沾满血污,耳朵上的豁口还不断地涌出鲜血。
“你怎么样?”李诺将傅焓扶到沙发上,焦急地问道。傅焓勉强摇了摇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呜呜……”光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挣扎着往傅焓爬了几步。小白从地板下面慢慢地钻出来,关心地蹭了蹭光年的额头,然而自己也因为力量耗尽而眼神暗淡,动作迟缓。
“怎么回事?!”姜腾逸还没有从惊心动魄的冒险中回过神来,半天才匪夷所思地道,“天哪,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我的幻觉?我们刚才真的穿越到了一个异世界?”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说话太大声,影响到了他前胸的伤痛映射,话音刚落他便捂住了胸口,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姜师兄!你怎么样?”李诺连忙将他扶到书桌前的椅子里。姜腾逸皱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咽下,脸色慢慢好了一点儿。
深呼吸几次,姜腾逸看向猎豹和白鲸,疑惑地问:“它们就是所谓的‘伴灵’吗?为什么变小了这么多?”
“不知道,回到现实世界以后它们就会变成正常动物大小。”李诺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只能把它当做一种客观规则来理解。
“等等,它们能跟随你们回到这个世界?”姜腾逸瞠目道,“你们平时就这样把它们藏在公寓里?”
“不。”李诺低调地说,“其实它们是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只是普通人看不见而已。”
“上次你们来我的宿舍,它们也跟着?”姜腾逸忽然想起光年对太白的“问候”,难以置信地问,“只是那时候我还看不见它们?”
“对。”李诺说,“现在你和我们一样进入过异世界,激发出了自己的伴灵,所以能正常地看见它们了。”
正常?姜腾逸觉得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和“正常”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环顾四周,迟疑地问:“那我的伴灵呢?那只紫色的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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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腾逸觉得自己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和“正常”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环顾四周,迟疑地问:“那我的伴灵呢?那只紫色的鸟呢?”
李诺也有些奇怪,但想起上次自己和傅焓从异世界回来,仿佛也是一段时间以后才看见自己的伴灵的,便说:“可能晚点才会出现……对了,你认识它是什么鸟吗?我怎么感觉它很像凤凰?”
姜腾逸思索片刻,说:“古书记载,凤象者五,赤者凤、黄者鹓鶵、青者鸾、紫者鸑鷟、白者鸿鹄,我看过一些古籍中的画像,它的样子很像鹓鶵,但颜色更接近鸑鷟一些……唔,如果它确实是已经消失的上古瑞兽,可能真的是凤凰的后裔。”
为什么他的伴灵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李诺不禁十分感叹,大概是姜腾逸本人气质比较古典高贵吧……
“那到底该叫它鸑鷟还是鹓鶵?”李诺说,“这两个名字好像都很生僻,不如你重新起一个给它吧,比如光年或者小白这样的。”
姜腾逸想了想,说:“叫‘初绛’吧,它的颜色好像初升的红霞和天空交界处渐变的浅紫色,有一种非常微妙的美。”
李诺不得不承认姜师兄起名字很讲究,既不像傅焓那么简单粗暴,也不像自己这么随心所欲。
然而初绛到底在哪儿?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现身?
仿佛听到了李诺的心声,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啾”,一个浅紫色的影子掠过窗棂飞了进来,落在姜腾逸身边的书桌上。那是一只鸡蛋大小的鸟儿,头顶有小小的羽冠,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有点像是百灵鸟,但羽毛是非常雅致的雪青色,极为漂亮。
它迈着金色的小爪子踱了几步,冲姜腾逸叫:“啾啾!”声音宛转悠扬,和百灵极为相似。
“……”姜腾逸看着挺胸昂首的傲娇小百灵,表情有点儿复杂,少顷抬起右手,伸出一只食指。
“啾!”小百灵欢呼一声,飞上他的手指,两只小爪子紧紧抓着他的指头,亲昵地啄了啄他的虎口。
“这是……初绛?”李诺的表情也有点儿复杂,虽然小白和光年回到现实世界以后都变成了q版,但初绛这也太q了吧?
从凤凰到百灵,落差会不会有点太大?
姜腾逸的眼神说明落差确实有点儿大,他将小百灵举到眼前仔细看了半天,无奈道:“好像还真是。”
伴灵和主人之间有着无法解释的情感共鸣,既然姜腾逸确认了,那应该就没错了。李诺看着小百灵,勉强说:“真可爱啊。”
姜腾逸:“……”好吧,是挺可爱。
“不太对。”一直在沙发上休养生息的傅焓忽然说,“这只鸟……初绛,好像和我们的伴灵不太一样。”
“欸?”李诺说,“有什么不一样?”
傅焓吹了声口哨,小百灵高兴地拉着长音“啾——”了一声,从姜腾逸手上“扑棱棱”地飞到了傅焓身边,沿着他的腿一直走到了他的肩膀上。傅焓伸手将它拎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说:“它不是幻影,它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李诺惊讶极了,伴灵是主人的精神体,在现实世界以类似幻影的状态存在,可以随意穿越任何空间,不受所有物质的阻拦。比如光年和小白,虽然它们也可以趴在沙发上,可以沿着地面行走,但其实那只是因为李诺和傅焓熟悉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所以它们下意识地会做出一些符合这些物理规则的动作而已。
而实际上,现实世界的一切,除了已经激发伴灵的“同类”之外,对它们来说都是虚空和不存在的。
但初绛的情况显然不同,它不是因为姜腾逸才遵守这些规则的,它是真的受现实世界的约束——它可以挡住射在自己身上的阳光,也可以踩在地板上走路。
姜腾逸看着自己的伴灵,慢慢脸上浮现起一丝了悟:“也许,是因为我的家族有些特异的原因吧。”
“你的家族?”傅焓疑惑地问,“你的家族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姜腾逸意念微动,小百灵立刻感应到了他的召唤,展开翅膀飞回了他的手上。姜腾逸抚了抚它头顶的羽冠,说:“我出生于胤州一个古老的家族,据说我的祖先是神鸟凤凰的后裔,修成人形之后隐居于胤山之中,故而能够以笛音召唤百鸟,令之起舞。”
“胤州?”傅焓想起了一个古老的神话故事,“传说古桓王之女尝梦凤凰,王筑高台,命乐工百人日夜奏乐召唤神鸟,凤凰果然翩然而至,化作俊美青年与公主结为夫妇。后来公主与丈夫琴瑟和鸣,百年之后化作比翼神鸟飞入胤山之中……你的家族不会是桓王公主后人吧?”
“传说野史而已,不足采信。”姜腾逸摇头道,“不过我的家族确实住在胤山,而且善于音律。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每年除夕祭祀都要被带到一个很大的祠堂,祠堂里供奉着先祖和凤凰的画像,还有一册用紫檀木匣封存的传世古籍。”
李诺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姜腾逸家这种传统而神秘的古老家族,想来他身上这种遗世独立的古典气质也是与此有关吧,好奇地问:“古籍里记载着什么?会不会是召唤凤凰的咒语?”
姜腾逸失笑道:“世界上连凤凰都没有,哪里来的召唤咒语?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出于好奇也偷偷爬到神龛上打开那个盒子看过,里面是一卷陈旧的竹简,上面刻着一些我完全不认识的文字。我天生喜欢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就偷偷拿笔把那些文字在笔记本上抄了一遍,结果被我父亲发现,笔记本被他烧了不说,我自己也被罚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
说到这里他眼神略有些暗淡:“也是因为那次罚跪,我感冒引发心肌炎,到现在心脏机能都不太好,不能剧烈运动。”
李诺想起戎奚说的那次“桃色事件”,姜腾逸大约就是因为在课堂上发病休克,才被他夺去了“初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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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传说不一定就完全是杜撰的,也不一定没有科学依据,只是因为古代记录工具比较落后,所以没有太多资料可以对比考证而已。”傅焓想了想,认真地说,“也许人类之中真的有那么一类分支,基因当中带着一些现代遗传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比如某种已经灭绝的鸟类的遗传信息,而你恰好就是这个分支中的一员?”
姜腾逸耸耸肩,道:“这种事情连科学家都搞不清楚,我们又怎么知道?”将小百灵放到书桌上,撩了撩它长长的翘尾巴,说,“如果伴灵的种类和主人的基因有关,那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进入那个世界以后就会被召唤出来?”
李诺和傅焓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这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姜腾逸又道:“那个世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开启它的‘钥匙’是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李诺倒是能回答一二,当下把自己和傅焓的猜测说了一遍,总结道:“我们认为它是一个虚拟的精神世界,因为我们在那个世界受到的所有的直接伤害都是虚假的,只要回到这个世界就会消失。”指了指自己身上完好无损干干净净的衣服,又指了指墙角那架完整如初的立式钢琴,“衣服没有破损,钢琴也恢复了正常。唯一没有消失的是伴灵受到的伤害。”
李诺指着趴在傅焓脚下****伤口的猎豹,对姜腾逸说:“伴灵是我们精神力凝聚成的实体,受到的伤害会通过精神映射反应在我们身上,所以我和傅焓才认为异世界是某种精神力构筑起来的幻境,只对进入其中的人类产生精神上的伤害。”
姜腾逸想起了什么,将小百灵拎起来,拨开它胸口的羽毛,果然发现一道细细的红痕赫然在目,正是在异世界中被荒原狼抓破的地方,而自己胸口也传来阵阵刺痛,仿佛被人用刀刃划开了一般。
“这种精神伤害会持续多久?”姜腾逸问。
“不会很久,因为伴灵的自愈力很强,上次傅焓很快就恢复正常了。”李诺说,“至于那首‘钥匙’,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我和傅焓在认识之前分别只知道其中半首,直到开学以后合住一栋公寓,才无意间发现它合在一起弹出来能打开异世界之门。”
整件事都荒唐而诡异,但事实摆在眼前,三只伴灵的存在证明了他们经历过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姜腾逸沉默了,坐在那里静静消化着李诺告诉他的一切。
光年休憩片刻,恢复了一些精神,爬上沙发将大脑袋伸进傅焓怀里,让他给自己顺毛,喉咙里发出嗲嗲的哼唧声。小白自愈力最强,不消片刻便生龙活虎,好奇地飘过去用嘴巴顶了顶小百灵,见它不理自己,又飘回李诺身边,委委屈屈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李诺不得不安慰自己巨大的鲸鱼,抚摸它光洁的额头。忽然,一丝触电般的感觉闪过脑海,李诺下意识闭上双眼,恍然看到小白脑海中清晰的画面——异世界的荒原上,妖瞳蛇女一袭黑衣,款款走来,万千毒蛇在她身前翻腾蠕动,仿佛汹涌的海浪,一股似有似无的腥味飘荡在空气中,令人作呕,又似曾相识……
李诺猛地睁眼,失声道:“是她!!!”
傅焓被他吓了一跳:“谁?”
“那个蒙面的女人!”李诺激动地说,“那个长着金银妖瞳的,可以驱使毒蛇的女人,她身上的气味和那天我们回家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傅焓立刻便明白了他在说什么,略一思忖,确定地道:“没错,我当时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哪里有点熟悉,原来是蛇群的气味……这么说她很可能就是你父母出事之前去过你们家的那个人!”
“对!”李诺热血冲脑,恨不得立刻回到异世界弄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不是异世界的幻象,她和我们一样是真实世界穿越过去的人类!她一定知道什么我们所不清楚的秘密……是她用病毒感染了我爸妈!”
李诺胸口剧烈起伏,黑眸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我要回去找她!”
“你冷静点!”
傅焓发现李诺脸色有异,怕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沉声劝道:“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我们三个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一旦回去再碰上狼群,必死无疑!”
李诺攥了攥拳头,无语以对,即使他们三个人都完好无损,贸然回去也不一定是近百头荒原狼的对手,何况现在两个人都受伤颇重。
而且那名驱驭毒蛇的女子心怀叵测,比荒原狼和乌鸦更加可怕,她先假意帮他们驱赶狼群,等他们卸下防备之心才忽然发难,要不是他提早教小白吟唱“钥匙”,现在很可能已经被毒蛇咬死在异世界了!
但是就这么放弃吗?爸爸妈妈还躺在医院里,连世界上最高明的专家都不知道怎么救治他们,如果这个女子是导致他们被病毒感染的元凶,那么回去异世界寻找她是唯一可以让他们尽快醒来的希望!
“小诺你冷静点。”傅焓忍着伤痛站起身来,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你不要着急,既然我们已经有了蒙面女子的线索,总能想办法找到她弄清真相。但在此之前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冲动,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李诺勉强忍住心中翻滚的焦灼,点了点头。傅焓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爸爸妈妈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在救他们之前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懂吗?”
李诺难过地闭上了眼睛,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如此无力,如此无能,明明真相近在眼前,却毫无办法,什么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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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姜腾逸听他们说了半天,依稀明白了一点儿什么,“你们是说,李诺的父母昏迷不醒并不是正常疾病,而是被人暗害的?那个在异世界驱赶毒蛇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毒害他们的凶手?”
“我们曾经在李诺家里闻到过一种非常诡异的腥臭味,当时小白和光年的反应都很大。”傅焓说,“所以我们怀疑他们在昏迷之前接触过和我们一样带着伴灵的人。今天在异世界遇上那个蒙面女,她和蛇群的味道跟我们那天闻到的腥味极为相似。”
姜腾逸了然:“所以异世界并不止你们两个人可以进入,还有其他人掌握着进出的通道?”
“不知道。”傅焓摇头,“事实上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进入那个世界,上一次进入的时候并没有遇见那个蒙面蛇女,所以我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李诺听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对!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那个蒙面蛇女是怎么进入异世界的?如果她也是通过那首‘钥匙’进去的,那么只要找到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会这首曲子的人不就行了?”
顿了一下,又说:“反过来想,只要我公开发布这首曲子,她应该也会立刻找上我对不对?在异世界里,她处心积虑接近我们,偷袭我,明显是想置我于死地,现在只要给她找到我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你想干什么?”傅焓愕然,“你想把那段‘钥匙’公开发布,拿自己作饵?”
“对!”李诺漆黑的双眸熠熠生辉,急切地说,“如果她真的是毒害我爸妈的凶手,一定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我,如果我事先做足准备,就能想办法抓住她,让她把救醒我爸妈的方法说出来!”
傅焓看着他激动的模样,不忍心给他泼冷水,在现实世界寻找那个蒙面蛇女确实能避开荒原狼、乌鸦和毒蛇的危险,但既然她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李诺的父母,毒害他们,说明是个心狠手辣、做事果决的人,很有可能是杀手之流,他们三个普通学生又怎么可能轻易抓住她?
“你不要着急,这件事我们得从长计议,缜密计划。”傅焓按着李诺的肩膀,徐徐劝道,“关于公开‘钥匙’这个想法,太冒险了,万一有其他人能通过演奏它而打开异世界通道,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诺慢慢也冷却了一些,想了想说:“你说得对,贸然曝露整首曲子太危险了。反正《flint》里之前也采用了一些片段,在灌录之前我们不如重新做一下编曲,让‘钥匙’的旋律更完整一点,这样既不会让普通人卷入危险,又可以吸引我们想要吸引的人。”
傅焓点了点头。姜腾逸忽然开口:“交给我吧,我来重新编曲。”
李诺和傅焓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姜腾逸说:“李诺,你上次邀请我加入‘flint’,我拒绝了,现在我决定加入你们。”
“啊?”李诺又惊又喜。姜腾逸叹了口气,说:“今天这一战,我们已经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了。我们三个人都在那个蒙面蛇女面前露了相,以后也只能齐心合力对付她。”
李诺看他眉头微蹙,不由得有些愧疚:“对不起,姜师兄,莫名其妙把你卷入进来。”
“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姜腾逸却倏然间笑了,嘴角上勾,露出一个堪称明亮的笑容,“起码让我看到了真正的凤凰,原来我身上竟然真的流淌着胤州姜氏的血脉。当初因为我坚持系统地学习西洋乐,被我父亲骂成叛徒、异端,不配站在姜家的祠堂里……现在我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他错了。”
李诺没想到他为了学习音乐曾经和家人这样激烈地抗争过,不禁对他充满敬佩:“我邀请你加入flint,本来是想为组合寻找一个成熟的作曲人,但现在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单纯了,我们很可能会面临现实的危险……”
“所以我才决定加入你们。”姜腾逸打断了他,语气坚定地说,“今天在异世界,你们救了我很多次,我想我也应该做同样的事,在最危险的时候站在你们的身边,帮助和保护你们。”顿了一下,拿起手边书架上的《打火石》专辑,对李诺道,“这应该是你父亲年轻时候组的乐队吧?你和他长得很像……就算是为了你的父母吧,这个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孝而亲不在,你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继承你父亲的理想,我很感动,也很羡慕。我希望他有一天能够醒来,亲眼看到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顿了一下,他低声地说:“因为我永远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因为一场意外的穿越,flint增加了一名极为专业的成员,李诺和傅焓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高兴,也有忐忑。
毕竟,姜腾逸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完全是为了给李诺补课才卷入进来的。现在,随着蒙面蛇女的出现,李诺父母的昏迷事件渐渐显露出深不可测的轮廓,未来他们不知道要遇上多少危险和挑战,万一姜腾逸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他们的内心难以安稳。
但无论如何,姜腾逸选择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边,是他们的幸运。
第二次穿越异世界之后,傅焓足足花了一周才慢慢恢复了健康,事实上,这次他伤得比上次重很多,能够这么快恢复,说明光年的自愈力正在慢慢增强,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精神力越来越强大了。
姜腾逸身体荏弱,心脏又不太好,之后不得不请了几天假在宿舍休息。李诺周末去探望他,发现他的小百灵居然和田园猫太白十分投契,好得跟一个人……一只猫……一只鸟……算了总之就是情比金坚的意思吧。太白甚至在自己的猫窝里给小百灵留了一块地方,放了一根它的羽毛作为标记。
“摩诘,不要欺负太白,把它的猫粮吐出来!”姜腾逸现在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监视自己的猫不吃鸟粮,并且监视自己的鸟不吃猫粮。说真的,这对两只好到合体的宠物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无论处于食物链哪个阶层的动物,似乎都喜欢用“饭局”来交流彼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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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腾逸现在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监视自己的猫不吃鸟粮,并且监视自己的鸟不吃猫粮。说真的,这对两只好到合体的宠物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无论处于食物链哪个阶层的动物,似乎都喜欢用“饭局”来交流彼此的感情。
“于是它现在叫‘摩诘’了?”李诺好笑地问姜腾逸,“不是叫‘初绛’吗?”
“初绛是大号,摩诘是字。”姜腾逸在起名方面分外讲究,摊了摊手,“好吧,只是为了和谐一点,毕竟太白叫太白嘛。”
“太白和摩诘?”李诺不解地问,“李白和王维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啊,据说还是情敌来着,为什么不叫子美呢?李白和杜甫才是官配啊。”
“唔,我就是想让它们离远一点。”姜腾逸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觉得一只猫和一只鸟这样相亲相爱很辣眼睛吗?”
“……”李诺无言以对。
姜腾逸看着他呆萌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从书桌上拿了一叠稿纸扔给他:“编曲我改好了,你拿回家和傅焓一起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下周我联系一个录音室。”
李诺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他果然引用了更多“钥匙”的元素,现在这个版本一旦公布出去,只要那个蒙面蛇女也是通过和他们一样的方式进入异世界的,一定会对它的作者产生怀疑。
“我拿回家给他过一遍。”李诺将稿纸收起来,准备回家,走到门口被姜腾逸叫住了:“李诺,别太着急,这件事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
李诺脚步一顿,点头。姜腾逸叹了口气,说:“难为你了,你才这么大点儿,傅焓说你最近失眠得厉害,总是半夜还在阳台上溜达……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李诺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这一周以来,他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焦急,控制自己不贸然进入异世界,去找那个可能导致他们父母昏迷的蒙面蛇女。他每一天晚上几乎都要做噩梦,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和爸爸在书房里弹琴,结果忽然发生地震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或者梦见自己回到了异世界,被大群的荒原狼撕成碎片,那个蒙着脸的女子远远看着他,金银妖瞳流露出残忍而满足的神情……
他每天都能听见那个召唤着他的声音,金色的弦线像妖魅的蛊惑,一遍一遍呼唤着他,让他回去,让他跟它走,让他救救它……李诺不知道一根弦线有什么可解救的,但在梦中那种感觉极为真实,好像它是一种有生命的、具象化的、被束缚的存在一样。
他强迫自己不去碰钢琴,压制小白不让它哼唱“钥匙”,他不想让傅焓和姜腾逸担心,但其实他每一分钟都想不顾一切地冲进那个世界里,和蒙面蛇女决一死战!
李诺深吸一口气,勉强对姜腾逸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会管好我自己……话说姜师兄,你能不能别这样老气横秋地跟我说话?你比我只大五六岁而已,再说我们现在已经是组合了,我还是队长呢。”
姜腾逸被他气笑了,拿起一个橙子砸过来:“难道不是傅焓让着你吗?好大的脸,居然在我面前抖起‘队长’的威风来了!”
李诺看着他笑,自己也由衷地笑了,接住他的橙子,挥了挥手:“再见!”
当晚傅焓回来,三人通过网络会话商量了新的编曲,约定第二天下午在阁楼碰面,确定一个最终的定稿。
晚上李诺雷打不动地梦到了弦线,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仿佛是感冒了,于是给医院打了个电话,跟护工说今天自己不过去了。
傅焓出去了,家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只剩下飘在天花板上的小白。李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书,想起下午讨论编曲可能要用钢琴,便上了阁楼,打算检查一下那台钢琴——自从在异世界里被压碎之后,他还从没用过它,希望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窗外飘起了雪花,在斜窗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李诺抚摸着光滑的琴盖,叹了口气,在琴凳上坐了下来。
手指按上琴键,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有声音。李诺愣了一下,将所有的琴键试了一遍,发现有七八个键坏掉了,其他那些音准也很差,需要仔细地调一遍。
这样大规模的损坏,李诺是没有办法全部修好的,再说下午马上就要用了,也容不得他一点一点摸索着修,于是他找到了那张戎奚送给他的vip卡,照着上面的“上门维修”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大约是“天籁”的前台,李诺将钢琴的情况说了一遍,留了自己的姓名、地址和电话,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门铃便响了。
“怎么是你?”李诺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外风流帅气、笑容邪魅的富二代,“不是说会派维修工来吗?”
“我就是啊。”戎奚摊了摊手,“今天人手不够,我这个当老板的只好亲自上阵了。”
李诺无语地看着他——高级定制羊绒大衣、手工小牛皮鞋、真丝领带……他身上哪里有一毛钱像是个维修工啊?
好吧,他手里是提着个工具箱。
“不请我进去吗?”戎奚挑了挑眉峰,说,“我可是看见有你的请托单才亲自上门的,换了别人且得排队到下礼拜呢。”
“……请进吧。”富二代真是一种比田园猫还叵测的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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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不错啊,亲戚家?”戎奚进门后环顾四周,问道。
“我爸爸的朋友家。”李诺给他倒了茶,请他上阁楼,“我暂时借住,顺便帮忙看房子……钢琴在楼上。”
戎奚拎着工具箱走上阁楼,看到墙角的钢琴,赞道:“好琴,斯坦威特别定制款,三十年前的顶级货!”
李诺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力,据傅焓说这架钢琴确实是三十年前从德国定制的,傅伯伯十六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这你也看得出来?你不是学物理的吗?”
“所以我才中途辍学了啊。”戎奚毫无羞愧之色,大言不惭地说,“玩物丧志,小朋友不要跟我学噢。”
“……”李诺默默闭嘴,请他尽快修琴。
戎奚将斯坦威挪到阁楼中间的空地上,打开后盖,手法相当熟练,一看就拆过不少好东西。他往琴里看了一眼,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吧,你这熊孩子,不是把这架钢琴拆了重新装了一遍吧?”
李诺往里看了一眼,也是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只是小毛病而已,现在才发现里面所有的零件都像是刚刚装好还没调试的样子,仿佛才从工房里拉出来!
是因为在异世界被压碎过的缘故吗?
“算了,慢慢弄吧。”戎奚看他一脸懵逼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解下领带,挽起衣袖,开始一点一点从头修起。
没想到他干活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同,专注、严肃,琥珀色的眸子有一种非常通透的,闪亮的感觉,修长的手指在各种零件之间灵活地穿梭,随手一模便能从工具箱中拿到想要的东西,连看都不用看。
看他修理钢琴简直像是欣赏艺术表演,连李诺这样对他多多少少有些成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戎奚在玩物丧志方面有着极为高深的造诣!
整整两个小时,中途戎奚只休息了十分钟,喝了半杯茶,十二点差一刻的时候终于将整架钢琴都弄好了。
“了。”戎奚用他的招牌曲目“两只老虎”加“小星星”试了一遍音,满意点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细致的调律你比我在行。”
“谢谢!”李诺对他的感激简直如滔滔江水一般——要知道他和傅焓跟姜腾逸约好的时间是十二点整,再晚一刻钟姜腾逸就要来了,如果看见戎奚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发多少大招!
“你表情不对哦。”戎奚的观察力极为细致,轻易便看出了他隐藏的焦急,“有朋友要到家里来吗?女朋友?”
李诺下意识摇头,随即又点头,无论如何,先请戎老板走人才是正解,以后的事情慢慢解释吧。
“加油,看好你!”戎奚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东西下楼。
李诺送他到门口,由衷地道:“谢谢你戎老板,我明天放学去你店里结账可以吗?”
“换个称呼吧。”戎奚真诚拍肩,“钱是小意思。”
“戎总?”
“……”
“戎奚?”
“……凑合吧,我看让你叫我戎大哥是没戏了。”戎奚再次拍肩,仿佛对这个动作有些上瘾,“话说,最近姜腾逸好像病了?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上课?”
“你对他很关心嘛。”李诺啧啧道,“干嘛不上门去探望?”
“大概是因为我想多活几天吧?”戎奚说,“我怕他拿太白扔我,我对动物毛皮过敏,很可能会因此丧命。”
“你对他的爱居然没有超过自己的生命?”李诺笑着嘲道,“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你不该和他走得那么近的。”戎奚惋惜地说,“你看,你现在也马上可以当脱口秀主播了,而且可能比他更毒舌。”
李诺哈哈大笑,道:“他没事啦,已经完全恢复了,下周就会正常上课。这下你满意了?”
“你这个熊孩子。”戎奚感叹着打开了大门,“自从成了姜腾逸的碎催,一点也不可爱了啊!”
“我正在转型走酷霸拽路线,谢谢你的认可。”李诺送他到电梯口,和他对了对拳头,“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戎奚,李诺转身进门,嘴角的笑容还没散去,兜里的手机便响了,打开一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刘姐?”
电话那头是医院的护工刘姐:“小诺啊,可吓死我了,你爸爸刚才忽然呼吸衰竭……”
“什么?!”李诺的脑袋一下子炸了,“他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医生刚刚抢救过来。”护工的声音还微微有些发抖,“你别着急,现在你爸爸已经恢复正常了,医生给他换了药,说未来一周会加强监护,不会让他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这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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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医生刚刚抢救过来。”护工的声音还微微有些发抖,“你别着急,现在你爸爸已经恢复正常了,医生给他换了药,说未来一周会加强监护,不会让他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这就过来!”
“不用了,都已经抢救过来了。”护工说,“我就是给你打个招呼,医院规定是这样的,家属要有知情权。现在外面正在下大雪,路上不好走,你还是别让父母担心了,安心留在家里吧。”
挂断电话,李诺站在客厅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整个人都抖个不停,良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五十五,犹豫再犹豫,从厨房的刀架上抽了一把主厨刀,转身往阁楼跑去。
行云流水般的琴声倾泻而出,仿佛卸闸的洪水一般,充满压抑的痛苦和无奈的焦灼,李诺紧紧拧着眉头,弹着那首可以将他带入异世界的“钥匙”,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太鲁莽,太着急,但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找到那个蒙面蛇女,问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他的爸爸妈妈!
他想得很清楚,每次从异世界穿梭来去,现实世界的时间都是不动的,不管他在那个世界耽搁多久都能赶在傅焓和姜腾逸到达之前出来。
他已经教会了小白吟唱“钥匙”,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可以在几分钟内穿越回来。虽然小白的近战攻击力远不如光年,但它可以引发时空凝滞,轻轻松松就能给他们赢得吟唱完一首歌的时间!
只要足够小心就可以了!
一曲既终,激烈的爆炸随即开始,阁楼被强光吞噬,李诺闭上眼再睁开,如愿以偿地发现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
荒原、枯草、极光……巨狼的身形在星光下仿佛一个个黑色的剪影,站在天地交界处绵延的丘陵之上。
还好,离他很远。
蒙面蛇女呢?李诺环顾四周,没发现计划中的目标,却看见一个令他大惊失色,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熟人。
戎奚背着工具箱站在五米外一个土坎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做工精良的羊绒大衣下摆在烈风中微微摆动着,锃亮的小牛皮鞋很快便蒙上了一层灰尘。
天!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走了么?
李诺觉得自己要疯了!
戎奚大概也觉得自己要疯了,看向李诺,失声道:“什么情况?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李诺抓狂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有一套拾音夹落在你家了!”戎奚比他还抓狂,“我是回来取东西的,谁知道一摁门铃就地震了,然后就被弄到了这儿……我的老天,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李诺完全失语,只能猜测他是因为离自己太近,而且刚刚动过这架弹奏“钥匙”的钢琴,才被一起传送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要怎么办?马上让小白把他们送回去吗?可是蒙面蛇女还没有找到,而且即使把戎奚带出去,他也必须得向他解释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还要想办法让他替自己保密!
李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手里有块怀表,而且精通催眠术什么的,这样只要对着戎奚晃晃怀表再打个响指就可以清洗他的记忆然后把他送回现实世界了!
然而他除了腰带上别着的主厨刀再什么工具都没有!
正在这时,飘在天空中的小白忽然轻轻“唔”了一声,李诺心中一震,立刻飞身而起将戎奚扑倒在土坡的阴影里。
“干什……”戎奚摔了个结实,刚要发火,李诺一把蒙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戎奚被他严肃的神情震住了,果然闭嘴,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看去,立刻骇然瞪大了眼睛——七八头巨大的灰狼正从远处的丘陵上下来,在一只前腿短、后腿长的类似狈的动物的带领下在荒原上逡巡着。
“那是什么?”戎奚轻轻扒开李诺的手,小声但极为震惊地问他,“狼吗?为什么那么大?!”
“嘘,别问了,以后再给你解释……千万别让它们发现我们,不然就没命了!”李诺感受到小白的警告,焦急地四下观望寻找藏身之处,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大丛半人高的枯草,于是拉着戎奚慢慢地爬过去,让他藏在草丛里,“待在这儿别出来,不管发生任何事,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回去!”
“喂!”戎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要干什么?你这样出去不是给那些狼送点心吗?”
李诺没有回答他,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爬起身弓着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以他仅有的两次穿越经验看,每次他进入异世界的位置虽然都不一样,但都离得不远,在时间上也基本和上次离开的时候相差不多。也就是说,如果蒙面蛇女现在还在,一定在上次围攻他们的那片丘陵地带附近。
小心翼翼避开狼群的视线,李诺慢慢接近了上次离开异世界的那个地点,伏在一片阴影里等了片刻,果然看见一个窈窕玲珑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蒙面女子依旧是上次的模样,一袭黑衣,黑纱蒙面,身边四周围绕着成千上万只暗花色的毒蛇,汹涌蠕动,仿佛踏浪一般。
星光下她的金银妖瞳分外诡异,流转着一种类似琉璃的璀璨的光华,她机警地四下观望着,很显然和李诺的想法一样,也在寻找他的身影。
李诺定了定神,驱使小白跃出星海出现在蒙面蛇女头顶上方,同时自己也慢慢站起身来。
蛇女被忽然出现的白鲸吓了一跳,旋即看到了它的主人——少年纤瘦而高大的身影屹立在荒原上,乌发被烈风吹动,凌乱地拂在额头上,白皙的皮肤在星光下泛着一种近乎玉质的透明感,黑眸深邃坚毅,映衬着星海的光芒。
蛇女微微地笑了,虽然蒙着面,但妖瞳明显流露出近乎残酷的嘲讽的笑意。她慢慢停下脚步,向蛇群打了个呼哨,等它们安静地停下来,对李诺说:“哦,你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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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婉转而磁性,带着点沙哑的感觉,如果放在平时听起来一定很有韵味,但此刻在群蛇环伺之下李诺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强行压抑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蠕动的黑影,扬声问道:“你是谁?”
蛇女低声“呵”了一下,反问他:“你又是谁?”
“你上次为什么偷袭我们?”
“我高兴。”
“你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
蛇女眼珠一转,眉眼弯弯地说:“只要你进入,我就能进入。”说着,她脚步轻盈地往李诺走来,所过之处群蛇避让,空出一个个与她脚印大小相仿的空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这么快就再次进来这里,我还以为你被吓破了胆,再也不会来了呢。”
李诺注视着她的脚步,等她走到十米开外,命令小白向她脚下吐了一串泡泡炸弹。蛇女收到他的警告,停下步子,眉梢一扬:“怎么,怕了?”
“让你的蛇老实点。”李诺语调平静,但威慑力十足,“不然我就炸得它们粉身碎骨!”
“呵!”蛇女再次冷笑,“你可以试试看,你这些小可爱能不能拦住我的毒蛇!”
小白对这种威胁似乎并不买账,在天空中发出一声极为高亢的长吟,尖锐的声波立刻刺入了蛇女的耳膜,震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跌倒。与此同时,她脚下的蛇群也不安地翻涌着,有几条甚至爬上了她的脚背!
尾音渐消,蛇女勉强恢复了正常,压制住自己的蛇群,妖瞳充满怨毒地看向李诺。李诺凛然与她对视,毫不退缩:“我问你答。一个月前,你是不是去过靖东市?”
蛇女眉心微微一动。李诺观察着她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接着问道:“你是不是毒害了一对中年夫妇?”
蛇女恍然间有一丝了悟,上下打量着他,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李诺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蛇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忽然双掌互击,“啪啪啪”地拍了三声,挑眉冷然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掌声未落,围拢在她周遭的群蛇忽然骚动起来,张开毒牙森森的嘴巴,吐着信子,发出此起彼伏的“咝咝”声。它们互相纠结着,缠绕着,重叠又重叠,仿佛千万条细藤被无形的手搓揉编织,慢慢在蒙面女子身后形成一条粗壮的“大树”!
李诺骇然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忍不住步步后退。蛇女发现他眼神中的惊惧,妖瞳流露出得意的笑意,双手缓缓展开,口中发出尖细的哨音。
随着她的召唤,群蛇完全聚集在了一起,拧成一股足有象腿粗细的参天巨柱在荒原上扭曲着。无数细小的蛇头在柱体表面蠕动、挣扎,“咝咝”地吐着信子,慢慢像融化的沥青一样被巨柱完全吞没,形成光滑的表面!
蛇女口中哨音又是一变,巨柱顶端渐渐凸出一个扁圆形的轮廓,表面浮起细小的鳞片,依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蛇头。忽然,鳞片当中睁开了一对灿若寒星的眼睛,一只是灰蓝色,一只是碧绿色,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狂风骤起,沙尘呼啸,巨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长着金银妖瞳的蟒蛇,在蒙面女子身边扭曲蠕动着。伴随着风沙的扑面而来的,正是李诺在家里闻到的令人作呕的腥味。腥风阵阵,伴随着蛇群沙沙的流动,画面和气息都令人毛骨悚然。
远远的,那些本来跃跃欲试想要袭击人类的荒原狼也被这恐怖的一幕吓住了,任由怪狼首领不停催促,纷纷夹着尾巴逃到了丘陵的另一端。只有那些不怕死的乌鸦还在等待机会,远远盘旋在狼群头顶,发出刺耳的尖叫!
李诺仰望巨蟒,紧紧攥着拳头,手中全是冷汗,虽然他在这个世界已经见识了好几种奇幻巨兽,但此刻面对如此惊人的怪物还是不由得膝盖发抖,不单因为恐惧,还因为内心深处无法压抑的,对冷血爬行动物的厌恶和恶心。
他不断提醒自己镇定,再镇定,在大脑中迅速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他的目标不是战胜蛇女,而是把她引到离戎奚比较近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操纵小白引发时空凝滞,利用凝滞的间隙吟唱“钥匙”,把她和戎奚一起带回现实世界,带回阁楼!
傅焓和姜腾逸几分钟内就会回来,没有伴灵的加持,集他们四人之力绝对能将她抓住并制服,让她说出就醒爸爸妈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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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焓和姜腾逸几分钟内就会回来,没有伴灵的加持,集他们四人之力绝对能将她抓住并制服,让她说出就醒爸爸妈妈的方法!
主意已定,李诺再不犹豫,命小白吐出几个泡泡炸弹挡在蛇女之前,转身往戎奚藏身的枯草丛跑去。
“想跑?晚了!”身后传来蛇女娇媚的冷笑,随即便是一声尖锐的口哨。顷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吐着信子,一头撞碎了小白留下的泡泡炸弹!
炸弹爆炸引起的气流将巨蟒炸得倒飞出去,一头撞在沙地上,但随着蛇女哨声加强,它很快便再次爬了起来,昂首往李诺追去!
腥臭的风沙在天地间肆虐,形成无数小型龙卷风团,李诺一路狂奔,只觉风沙刀子似的割在脸上,传来阵阵刺痛,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眼看离戎奚藏身的枯草丛已经不远,立刻让小白开始吟唱“钥匙”。
空灵的旋律回荡在风沙的呼啸声里,蛇女微微现出迟疑的神色,侧耳静听少顷,再次发出尖利的哨音,操纵巨蟒往李诺袭去!
腥风铺天盖地卷来,几乎将大片的枯草连根拔起,戎奚藏在草丛里,乍然闻到刺鼻的蛇臭,忍不住干呕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小心!”李诺大惊失色,只觉头顶风声一响,下意识往右侧一扑,就地滚了两圈。巨蟒粗长的尾巴“轰”一声击在他滚过的地方,将本就龟裂的沙地砸出了一道深沟!
蛇尾余威犹在,出于惯性往戎奚甩去,眼看就要抽到他身上,李诺情急之下忽然想起自己腰带上的尖刀,立刻一把抽了出来,用尽全力往戎奚甩去:“接着!”
戎奚反应极为迅速,反手一把接住尖刀,眼见一个带着腥风的黑影往自己袭来,想也不想便一刀插了上去!
“噗”的一声,炽热的鲜血从蛇尾上喷了出来,溅了戎奚一脸。与此同时,远处驱驭蟒蛇的蒙面女子发出一声嘶哑的痛呼,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啊啊啊!呸呸呸!”戎奚不留神吞了一口蛇血,立刻跳着脚地吐了起来。蟒蛇被他一刀刺中,在沙地上痛苦地翻卷着身体,长尾重重击打着地面。
忽然,草丛中传来“嗷”一声尖叫,一只潜伏在那里的荒原狼被蛇尾击中,口吐鲜血爬了出来,大概是之前便发现了戎奚的踪迹,悄悄潜过来想偷袭他的。
然而没跑两步它便被蛇尾卷住,高高抛起,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往戎奚飞了过去。戎奚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我……”,便被结结实实压在了巨狼庞大的身躯之下。
“……”李诺第一个反应是,完了,他这下压不死也要过敏死了,狼毛那么那么长……
就在这时,巨狼身下忽然爆出一团刺目的强光,隐隐带着亮丽的蓝绿色,瞬间便将它小山一般的身躯吞噬殆尽!
李诺被强光刺得双目剧痛,立刻闭上眼睛,同时意识到戎奚没有被压死,也没有过敏而死,而是在生死关头自我保护机制启动,激发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伴灵!
光团慢慢暗淡,李诺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碧蓝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荒原狼血迹斑斑的尸体之下,它强有力的爪子慢慢撑着身体站立起来,而后轻轻一抖便将狼尸顶得飞了出去,轰然坠落在旁边的沙地上。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绿鬣蜥,身长足有五六米,拖着一条比身体更长的尾巴,皮肤呈一种饱和度极高的碧蓝色,有点像是孔雀尾翎由蓝转绿时微妙的渐变,极为鲜艳夺目。而尾部则生着深色环状花纹,一节一节仿佛交通警戒线一样,充满“离我远点”的意味。
“啊啊啊!”一个修长的人影踉跄着从绿鬣蜥身下爬了出来,戎奚惊恐万状地抹着脸,一边疯狂地打着喷嚏,一边叫道:“我的老天!阿嚏!该死的狼毛……阿嚏!阿嚏!我要过敏了……阿嚏!”
绿鬣蜥下颌的喉扇微微鼓了一下,背部的梳齿状鳞片隐隐泛起一丝愤怒的淡红,忽然甩了甩长长的尾巴,“啪啪啪”像鞭子一样抽在死去的荒原狼身上,直将它可怜的尸体抽成了一团烂泥!
绿鬣蜥暴烈的脾气吓住了受伤的巨蟒,加之主人映射了它的伤势,不再以哨音驱驭它,于是它微微退开了一点,拖着受伤的尾巴回到了蒙面女子身边。
“啊!什么东西!”戎奚终于回过神来,一回头看见自己的绿鬣蜥,骇得惊跳了起来,“恐龙!这是恐龙?!”
“……”李诺不明白他平时看上去优雅体面,危急关头反应机敏,为什么偏偏对什么事都这么一惊一乍的,没被蟒蛇咬死也被他囧死了!
“是你的伴灵,绿鬣蜥。”李诺无奈地说,“你冷静点,感受它的思维,你可以控制它的。”
“啊?”戎奚张口结舌,看看站在巨狼尸体旁边冷漠脸的绿鬣蜥,又看看飘在头顶吟唱着优美歌曲的白鲸,失声道,“为什么它这么丑?还不如那条鱼呢!”
绿鬣蜥背部的鳞片彻底变红,长尾巴在空中甩了清脆的响鞭,默默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戎奚。
蒙面蛇女妖瞳锐光一闪,敏锐地察觉了伴灵和主人之间的不合,立刻发出一声凌厉的呼哨,驱赶自己的蟒蛇袭击戎奚和他的绿鬣蜥。蟒蛇得令,倏然昂首,张开血盆大口,近一米长的信子颤动着发出“咝咝”声,吐着腥风往戎奚咬去。
“小心!”李诺大叫一声,飞扑过去想要拉开戎奚,冷不防被蛇尾尖扫中,摔倒在地。
戎奚听到他的声音,倏然回头,惊得连逃走都忘记了,只见一颗直径足有一米的巨大蛇头往自己冲来,灯笼大的双色瞳孔上依稀映照出自己目瞪口呆的面孔!
电光石火之间,哨音忽然停顿,蒙面蛇女不知为何停止了驱赶,巨蟒凝固在半空中,通红的信子离戎奚的脸不过一掌的距离!戎奚骇然失色,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蟒蛇通透如琉璃般的眼睛。
诡异的对峙,戎奚不动,蟒蛇也不动。三秒钟后,蟒蛇眨了眨眼,忽然像散架的乐高积木一样轰然落地,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地上蠕动。
什么情况?戎奚惊讶莫名,回头往蟒蛇的主人看去,只见蒙面蛇女长身玉立,手握软鞭,单手叉着纤细的腰肢,金银妖瞳远远注视着他,眼神有些迟疑,似乎还有些惊讶。
少顷,她发出一声呼哨,竟然就这么召回了自己的伴灵。
群蛇像潮水一般往主人退去,李诺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来不及考虑她为什么停止攻击的问题,因为天空中的吟哦之声停止了,小白唱完了“钥匙”。
李诺再不迟疑,操纵小白引发时空凝滞,将天地万物都凝固在了时空的夹缝里。
龟裂的土地隐隐爆出白光,脑海中的弦线在颤动,李诺踉跄着跑到蒙面蛇女身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终于抓住了她,他终于能够把她带回去,救醒爸爸和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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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龟裂,炽亮的光从蛛网般的地缝中喷薄而出,像一道道利箭将世界撕得粉碎!
星空在旋转,极光在扭曲,李诺抓着蒙面蛇女,和她一起坠入时空的夹缝!
随着异世界的淡去,小白的精神力渐渐失效,凝滞消失了,李诺只觉得手指一紧,蒙面蛇女恢复了活动能力,正试图挣开他的禁锢。
与此同时,一股无法名状的强大的力量忽然袭来,李诺瞬间窒息,整个人像断电的灯泡一样“闪”了一下,等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是空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不!
李诺疯狂地想要寻找那股力量,想要从它手里把她夺回来,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穿梭结束,他回到了现实世界。
万籁俱寂,只听到秒针机械行走的声音,“嚓、嚓……”李诺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不敢相信自己与真相失之交臂,明明就在上一刻,他还拉着那个蒙面女子的手,拉着救醒父母的唯一的希望!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连那个女人的相貌都没有看清楚!
李诺颓然坐在沙发上,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觉肩膀一热,一只手拍了拍他:“喂,你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办吗?”
李诺茫然抬头,发现面前站着戎奚,这位莫名其妙被卷入穿越事件的富二代眼神有些艰难,指着自己肩膀上一个身体巴掌大、拖着长尾巴的绿鬣蜥,问他:“我可以把它丢掉吗?”
“……”李诺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貌似还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的伴灵这么嫌弃,嫌弃到想扔了它。
好吧,绿鬣蜥作为宠物是有点儿另类,不如毛茸茸的小动物那样容易唤起人的爱心,但仔细看看它还是有点儿萌点的不是么?
“你愿意收养它吗?”戎奚见李诺表情有点复杂,退而求其次地问,“我可以给你钱,代养费什么的,你开个价吧。”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别人是无法代养你的伴灵的,而且它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照顾,你只要习惯它的存在就可以了。”李诺无奈给他解释了一下异世界和伴灵的问题,一时之间倒把自己心头那点儿怅惘给忘了。
戎奚全程问号脸,等他说完之后“哈”地笑了一声,说:“别闹,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什么型号的效果这么好,差点连我都唬住了,回头我也买台一样的。“
李诺莫名其妙:“什么东西?”
“游戏机啊。”戎奚说,“你刚才用的不是全息体感游戏机吗?”
李诺扶额:“不是游戏,是真的,我们刚才真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你肩膀上趴着的那只绿鬣蜥是你的伴灵,是从你的精神世界里分离出来的……你可以试着和它用精神沟通,你会了解我在说什么的。”
戎奚将信将疑,凝神静了片刻,瞳孔微微收缩,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肩头趴着的绿鬣蜥。
绿鬣蜥感受到了他的思维,也转头看向了他。
“不是吧?我的精神体就分裂出了这么个玩意儿?”戎奚不可思议地说,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李诺,“你看我哪里和它像了?”
“这个不是像不像的问题,难道我和鲸鱼就很像吗?”李诺摊手,“这大概和每个人的基因有关系,人类除了会在外形上受遗传规律的影响而表现出一些先祖的特征,精神上可能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我们在现实世界里观察不到具象化的精神,所以忽略了这一点……而在异世界里,精神被实体化了,所以这种基因差异就通过伴灵表现了出来。”
戎奚呆滞脸看了他三秒钟,说:“你是从哪里总结出这套听上去仿佛很有道理但完全没什么卵用的道理的?”
李诺望天:“从图书馆的参考书上,《进化论》、《表观遗传学》……还有傅焓和姜腾逸,他们的伴灵也各个不同。尤其姜腾逸,他的伴灵可能是一种灭绝数千年的鸟类,这更说明它们和我们身体里古老的血统有关。”
“哈?”戎奚瞠目道,“姜腾逸?姜腾逸也和我一样进入过刚才的异世界?他的伴灵是个鸟?”
“……”李诺依稀感觉他有点儿幸灾乐祸,只能低调地说,“是,是一只非常难以形容的鸟……你见过凤凰吗?”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傅焓和姜腾逸一边说话一边从外面进来,貌似正在讨论组合创作的问题。
姜腾逸:“同名单曲下周就可以开始着手录音了,你们考虑过下一首歌做什么题材吗?”
傅焓:“我和李诺讨论过一些,他倾向于延续《flint》的曲风,但我觉得既然我们的组合想要在音乐节上吸引音乐教父tyz的眼球,最好能表现出更多样化的能力。你觉得呢?”
“在策略上我赞同你,但‘飞雪音乐节’已经不远了,时间紧迫,想要做出几首风格迥异的作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李诺呢?他不在家吗?”
阁楼里,戎奚面露讶异之色,问李诺:“你们在搞组合?还要参加音乐节?算我一份啊,这种好玩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
你是谁啊我们干嘛要理你啊?李诺简直无语了,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听脚步声上了楼梯,傅焓和姜腾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见戎奚,两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尤其是姜腾逸,几乎一瞬间脸就黑了下来,皱眉问李诺:“他怎么在这儿?”
“surprise!”戎奚倒是很高兴,向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姜老师!”
李诺生怕他再说一句“有没有想我”之类的,连忙打断话头,道:“钢琴坏了,我请他来修一下。”
说话间一个浅紫色的身影扑棱棱飞了进来,小百灵摩诘轻盈地停在姜腾逸肩上,好奇地看着戎奚肩头的绿鬣蜥。绿鬣蜥感受到同类的注视,轻轻摆了摆自己的尾巴。
戎奚体会到了它们的交流,“哈”一声笑了,指着摩诘问李诺,“你说的凤凰该不会就是这小东西吧?”
李诺:“……”
戎奚动作夸张地捂住心口,道,“我的老天,我总算平衡一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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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感受到自己的小伙伴遭受了嘲笑,光年踢踏踢踏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戎奚发出不满的声讨。戎奚被威武霸气的猎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惊恐地道:“别让它过来!我皮毛过敏,刚才被狼压了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傅焓意识到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情,目光锐利地刺向李诺,“你开启了异世界?你一个人去找那个女人了?”
李诺无法直视傅焓的眼睛,默默别过投去,他答应过傅焓不冲动,不冒进,但接到护工电话的时候他太着急了,根本无暇考虑自己之前的承诺。
“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戎奚唯恐天下不乱,立刻挺身而出,“我跟他一起穿越过去了,我们遇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女人,她操纵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巨蟒试图攻击我们,还好我临危不乱用菜刀刺中了巨蟒,并且在生死关头用我强大的正义气场吓死了它!后来它就忽然散架了,变成满地的蛆爬回了那个女人身边!”
“噗!”李诺本来满心愧疚,被他这样夸张地一说忍不住喷笑出声,尤其听到他将毒蛇形容为“蛆”,更是佩服他脑洞清奇。
严肃的气氛遭到了破坏,傅焓瞪了戎奚一眼,板着脸问李诺:“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冒险?不是说好了大家要从长计议吗?”见他不语,又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医院那边出事了?”
“是我爸爸。”李诺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护工说他忽然不行了,还好及时抢救过来,我心里一急,就想在你们回来之前再去一趟异世界,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等等,我说过他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戎奚完全无法忍受自己被无视,向傅焓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又问李诺:“原来你是去抓那个女人的?我记得你不是拉住她了吗?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被传送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李诺回忆起穿梭过程中的感受,也是疑惑不解,“我在回来的时候明明抓住了她,但有一股特别大的力量忽然压过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整个人忽然被洪水淹没了一样,完全无法呼吸。就那么一闪神的工夫,可能还不到十分之一秒,她就被拽走了。”
“拽走了?”傅焓奇怪地问,“你感觉到有人从你手中拽走了她?”
李诺迟疑道,“我也说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她个人的力量,我感觉那股力量似乎是外来的……”转头问戎奚,“你感觉到了吗?”
“啊?”戎奚空白脸,耸了耸肩道,“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忽然看见天崩地裂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别的?”
傅焓皱眉道:“会不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或者团体在关注甚至是操纵着异世界,蒙面蛇女只是其中一员?他们有特殊的方法进出那个世界,还能通过特殊的渠道影响它?”
现在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李诺想了想,说:“那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父母?我爸妈和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戎奚再次表示好奇,求科普:“你爸妈出什么事了?”
李诺对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左右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多知道一些也无妨,于是将自己父母的事给他讲了一遍。戎奚听完恍然大悟,唏嘘不已:“太不幸了,我说你怎么那么着急用钱……这些人太恶毒了,好端端地毒害你父母,如果早知道那个女的这么歹毒,我在异世界就把她用眼神制服了!”
“……”李诺不觉得他的眼神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不过想想最后那一幕,确实是他和巨蟒对上以后什么都没有做,蛇女便忽然住手了。
难道他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精神力?
“这件事到此为止。”傅焓说,“听着小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这么鲁莽,如果蛇女身后真的有一个更加复杂的组织,你一个人贸然出动太危险了,我们是一个组合,凡事必须商量着来,互相好有个照应。”
“是啊。”戎奚感叹地点头附和,“所谓团队,就是要守望相助……”
“到底关你什么事啊?”姜腾逸自从看见戎奚以后就一语不发地抱着胳膊站在门边,仿佛连跟他站在一个空间里都会遭到精神污染,听到这句话后忍无可忍地开口嘲道,“你这种人果然还是适合待在课堂上,起码得举手得到同意以后才能发言!”
“难道不是你把我赶出课堂的吗?”戎奚反唇相讥,“现在觉得后悔了,想跟我摆你姜老师的架子了?”
“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在你第一次蹭课的时候就把你赶走!”姜腾逸冷笑道,“让公共资源浪费在你这种无谓的人身上!”
“哈!”戎奚也笑了,说,“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赶我走,否则几个月前你就已经心脏病发呜呼哀哉了……话说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顺眼了?不就是听几堂课,问几个问题吗?就算我的问题无聊了一些,可传道授业解惑不就是你这样的人民教师应该做的吗?”
“我只对本校学生有传道授业解惑的责任,可惜你并不是。”姜腾逸说,“你占用了我的时间,影响了我的心情,等于间接妨害了其他同学的学习!”
“嘁,以为我不知道你别扭什么吗?”戎奚双手抱臂睥睨着姜腾逸,道,“不就是上课的时候当着一百多人的面被我亲了么……”
话音未落,姜腾逸勃然大怒,忽然从门边冲过来照着他的腹部就是一脚。
“噗!”戎奚一口气没喘匀,连退几步“嗵”一声撞在窗前的桌子上,立刻抱着腹部弯下腰去。姜腾逸双眉倒竖,咬牙切齿还要再踹,李诺连忙挡在戎奚身前:“姜师兄,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动的是脚!”姜腾逸热血冲脑依旧逻辑缜密,绕过李诺要揍戎奚。傅焓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师兄你别激动!”
“我一点都不激动!”姜腾逸挣扎着道,“松开手,我想揍他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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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戎奚咳嗽了很久,渐渐直起腰来,指着姜腾逸道,“我也忍你很久了!多大点事情,你像个姑娘似的纠结个没完……”
“你给我闭嘴!”姜腾逸被傅焓拉着,还抬起长腿试图踢他,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儒雅与冷静,玉白的面孔浮起一丝愤怒的红晕,“多大点事情?多大点事情你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救过我?你要不要脸?做人工呼吸还自拍做成九宫格发网上,自己p得妈都不认识,我连马赛克也没有一个?!”
“……”李诺和傅焓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戎奚是这样的神经病,怪不得救人反被踹,也就是姜腾逸修养好,换了别人早把他套上麻袋打成猪头了吧?
作为正义的战士,傅焓默默松开了手……
“还有,那段视频是谁录的?”姜腾逸没人拉着,直接冲过去指着戎奚的鼻子吼道,“是不是你救我之前让人帮你录的?你是不是有病?急救而已你混剪个v出来是想干什么?还假冒我的名字去点赞……”
李诺和傅焓叹为观止,戎奚这样的已经不能说是神经病了,应该是神经病晚期吧?
现在打2把他送到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还来得及吗?
“有点娱乐精神好吗?”戎奚发现姜腾逸是真生气了,绕到李诺身后笑道,“作为老师你应该勇于自黑嘛,之后你不是也涨了很多粉吗?”
“我不需要!”姜腾逸额头青筋暴跳,作为一个想要安安稳稳念书教书的正常人,他完全不理解戎奚这种draaqueen的心态——要粉干什么?能拌酱吃吗?!
“怎么不需要?我们不是要做组合吗?”戎奚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娱乐圈的明星谁不这么玩啊,娱乐大众才能火嘛!”
“我们是正经音乐组合,不需要这种低俗的炒作!”姜腾逸怒道,“而且谁跟你是‘我们’?谁同意你加入这个组合了?”
戎奚指了指李诺。李诺立刻闪身避开他的手指,摇头好像拨浪鼓:“我没同意。”
“我刚才问你你也没反对啊。”戎奚摊手,“而且你们现在有的选吗?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全部的秘密,你们居然还想把我剔除在团队之外,你们脑子没事吧?”
李诺张口结舌,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威胁起自己来了。傅焓眯着眼睛危险地扫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意思?”
“共同进退的意思啊。”戎奚理所当然地说,“我今天跟李诺进入异世界,和他大战蟒蛇女魔头,就算是交了投名状了,将来大家同坐一条船,谁也别想把谁踢下去!”
“……”李诺恍惚间感觉自己搞的不是组合,而是海盗集团,什么投名状,什么一条船,这人戏怎么这么多啊!
傅焓倒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戎奚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但性格太叵测了,真要惹急了恐怕比坏人的杀伤力还大,左右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如把他吸纳进组合,就当是封口也行啊。
刚想询问一下姜腾逸的意见,就听戎奚又道:“再说我加入组合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你们有经理人吗?有赞助商吗?我可以代表‘天籁’给你们赞助,反正我钱太多了每天想怎么花也是挺累的,不如你们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好了。”
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特别英明神武,叹道:“把钱花在搞音乐上,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铜臭气了,浑身散发着艺术的清香……”
李诺默默扶额,其实他对戎奚没有什么坏的观感,这人虽然各种神经病,但反应敏捷,头脑聪明,人也大方,最重要的是卖相极好,和他们三个中规中矩的学院派完全不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风流不羁,眼神坏坏的,眼底深处又隐隐流动着某种苍凉悲伤的东西。
总之非常地吸引人。
唯一的问题是,姜腾逸和他水火不容,如果戎奚执意加入,两个人将来恐怕要闹得鸡犬不宁。
果然,姜腾逸听完他这番话后立刻冷笑一声,道:“好啊,有钱了不起是吧?威胁不成就拿钱砸是吧?你怎么不原地爆炸啊?”
“可能是我没带窜天猴?”戎奚挑眉,说不出地帅气,也说不出地欠揍,“有钱怎么了,钱又不是原罪,做组合哪有不烧钱的?你们谁有我有钱?”
这下连傅焓都无语了,从没见过有人能把这么市侩的话说得这么光明正大,简直像是在宣布真理一样!
“,不如我们投票好了。”戎奚举起右手,“少数服从多数,同意我加入组合的举手。”
这自导自演的功力也是没谁了,李诺头疼地道:“戎奚你听我说,我们做组合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不是在玩,是来真的。而且我们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某个危险团伙的注意,一旦单曲发布,不知道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毕竟我爸妈都……”
“所以你们更需要我啊。”戎奚接住他的话头道,“我也更需要你们。呐,我今天也被危险团伙的一员看见了,你忍心看我一个人落单然后被干掉吗?反正我是不忍心看着你们被全部干掉的。”
这下李诺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看看傅焓,又看看姜腾逸,用眼神发出询问:怎么办?
傅焓权衡了一下,觉得最好是同意他加入组合,于是问姜腾逸:“姜师兄,你……”
“我退出!”姜腾逸冷冷道,“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说得轻巧。”戎奚歪着嘴角一笑,道,“你怎么保证你退出组合以后不泄密?”
“我不是你!”姜腾逸勃然大怒,“我的人品不需要向你保证,你算老几?”
“啧啧。”戎奚指着他对李诺道,“你看见了吧,他这么恨我,将来我们三个相亲相爱,他一定会心理失衡打击报复,把我们的秘密告诉全世界,说不定还会告诉大反派!”
李诺只有心用绿鬣蜥把他的嘴塞上。傅焓听到“相亲相爱”四个字,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姜腾逸已经被他气得要疯了,脸色绯红,太阳穴青筋暴跳,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忽道:“行,挤兑我是吧?那我不退出了,我就留下来看你怎么作死!”
“你亲口说的哦。”戎奚“啪”地双手合十,道:“完美……对了,我们的组合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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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int”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成员,一个经理人,以及一个赞助商。
虽然戎奚各种神经病,各种欠揍,但办起事来出乎意料地靠谱,拿到组合同名单曲《flint》的当天,他就雷厉风行地联系了一家颇有名气的音乐工作室,从编曲、录音、混音、乐队到后期等等一手搞定,等其他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伴奏带都已经做好了,只等他们进棚录音了。
连姜腾逸都不得不承认他执行力超强,如果不是戎奚,他们三个人光是找工作室打谱就得折腾一两个礼拜。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是真的是很有钱啊!
一个飞雪飘飘的下午,四个人在录音棚聚首,合唱了他们的第一首单曲《flint》。
当听到自己的声音合着伴奏从耳机中返还出来,李诺有一种恍惚而陌生的感觉,实时处理的湿声和日常状态下真实的声音有着微妙的不同,让他感觉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全新的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懵懂的一年级生,不再是平凡的小城少年,他是flint的队长,是这个组合灵魂的承载。
他放声高歌,在熟悉的旋律中沉醉,仿佛看见爸爸正站在录音室的落地玻璃前含笑凝视着他,告诉他他是flint,也是打火石,他肩负着两代人的理想,他要带着他的组合坚定地走下去,一直走到音乐之路的最顶端……
第一次录音,过程出奇地顺利,傅焓音域宽广,声线磁性而浑厚;姜腾逸稳定性略逊一筹,但高音部分极为出色,声线清丽而唯美;最最奇特的是戎奚,他的声音并不惊艳,甚至有些沙哑,融合性却出奇地好,让flint的和声部分几乎趋于完美!
连录音师都觉得他们这样的声音组合和谐到罕见,一般大公司费心挑选的练习生也不一定能配合到如此默契的境界。
得到专业人士的认可,四人都很高兴,尤其是戎奚,自恋地将自己那部分干音听了好几遍,一副恨不得给自己颁一座格莱美的样子,说:“组合有我这样的万能胶简直是前世修来的,否则你们几个的声音都凝聚不到一起,一盘散沙如何能红?”
其余三人默契地无视了他,转身该干啥干啥。戎奚不爽地双手抱臂,说:“喂,我是你们的金主啊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就不能随便附和一下吗?!”
李诺作为队长只好肩负起劝导他的重任:“大哥,金主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是不是在国外上学太久不太懂中文了?去报个班学习一下吧,不然将来被人打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还是算了吧。”傅焓伸臂挎着李诺的肩膀,摇头道,“让他学好好说话难度太大,不如直接跟我学打拳吧,这样将来被打的时候还能勉强自保一下,不至于死得太难看。”
戎奚恨恨点了点他们俩,转头去看姜腾逸。姜腾逸直接奉送他一个教科书级的白眼,一语不发地走了。
戎奚仰天长叹:“你们还有没有爱心啊?这段时间我都快跑断腿了也没个人安慰我一下!”
李诺被他苦逼的样子逗笑了,拍拍他的肩膀:“我来安慰你,走,请你吃烤肉!”
“还是小诺乖啊!”戎奚挑眉坏笑,“好吧,看在烤肉的份上我以后坚决拥护你的队长身份,再也不考虑篡位的事了。”
“你还想过篡位?”
“呵呵今天的天气真好……”
录过干音之后没几天,《flint》的母带就做好了。李诺在各大音乐网站和app上申请了id,以组合的名义将作品上传到了网络上,其他三人分别通过自己的社交平台转发。
傅焓和姜腾逸在学院的圈子里本身就小有名气,拥有一批粉丝,大家听说他们做组合纷纷捧场点赞。戎奚属于跨界型人才,在乐器圈有一批同行好友,在乐队圈有一批同好,因为业余喜欢做混剪,还是个知名阿婆主。他在各个圈子里宣发了一遍还觉得不过瘾,又跑到老本行物理圈去安利了一发,引发了大批理工宅男对人生的质疑——#论物理死宅成为网红的可能性#
几天之间,《flint》点击暴增,引发了一番热议。这天李诺下课以后刷手机看评论,小神婆甄灵凑过来说:“口碑还不错哦,我听了觉得很棒,室友们也觉得好听,在帮你们转发呢……话说他们三个粉丝都蛮多的,就你一个光杆司令,要不要我帮你炒作一下?”
李诺从小到大不知道因为她的馊主意倒了多少霉,连忙说:“不用了,我就这样默默地当个无名英雄吧,组合火就可以了,我个人荣辱可以置之度外。”
甄灵叹道:“你还是队长呢,怎么这么没有上进心?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坑你了,以我混天涯八组和兔区的经验,先黑后洗,洗完再黑,黑了再洗……几遍下来保证你又黑又红,红得发紫!”
李诺恍然间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烤紫薯,恳切道:“哥,你还是放过我吧!”
“你很烦啊!”甄灵受到暴击,抓狂地道,“我是仙女是小公举,不许呼唤我的本体!”
李诺哈哈大笑,忽听手机“叮咚”一响,传来一条私信,点开一看,一个自称是音乐制作人的人向他询问《flint》的版权问题,问是否可以收购,以及他本人是不是有和经纪公司签约发展的意向。
“制作人啊?”甄灵惊喜地说,“这么快就有公司看中你们了耶,不管怎么样去见一下吧,说不定是个机会。”
李诺不置可否,心中却翻腾起来——这首歌发布不过几天时间,影响应该还没有大到可以吸引经济公司和他联系的地步吧?什么制作人会这么急切?
更加重要的是,《flint》中隐藏着“钥匙”的片段,会不会是蒙面蛇女和她背后的团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对他发出了试探?
“我去问问傅焓他们。”李诺收起手机准备回家,“继续发动亲友帮我们转发啊,炒作就免了。”
“你也太保守了吧……”甄灵撇了撇嘴,目送他走远,忽发好奇,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塔罗牌。
恶魔,逆位,致命的诱惑。
“什么啊。”甄灵皱眉,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放弃占卜这个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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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ylr?”
公寓里,傅焓看着李诺收到的私信,疑惑地问:“外国人吗?还是只是英文名?他是哪家公司的?”
“我不知道。”李诺说,“我只收到这么一条私信,还没有回复他,要么现在私信问问他?”
傅焓直接用他的账号回复: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制作人?
片刻后那人回复:美国,.p.。
“.p.?我好像听说过这家公司。”傅焓打开笔记本电脑搜索了一下,恍然道,“是,美国确实有一家.p.音乐公司,ingpenguin,不算热门,但每年也会推出一些不错的歌手和专辑。不过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推出过华语组合,连华语音乐都没有做过。”
“会不会是假冒的?”李诺说,“我们的单曲才发布几天而已,热度还不至于吸引海外音乐公司吧?会不会是和蒙面蛇女一伙的人想要通过这个机会接近我们?”
傅焓放下手机,费解地说:“其实我有件事情至今想不明白,假设蒙面蛇女是毒害你父母的凶手,上次你和戎奚进入异世界以后她应该已经猜出你的身份了。可这么长时间了,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你下手?这对她来说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李诺也不明白,如果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毒害自己的父母,那应该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付自己,然而这些天他一直小心观察,从来没有在身边发现过任何不对劲的人和事。
前一阵傅焓怕他出事,每天都坚持亲自接送他上学,公众场合也让光年尽量陪在他左右,和小白一起警戒其他伴灵的接近。可是大家完全一无所获。
唯一显得有点诡异的,大概就是今天私信他的这个“制作人”了。
“如果这个泰勒真的是假冒的,蛇女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派个人来接近你?”傅焓思忖着说,“难道你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得到,但不能破坏的东西,所以他们不敢伤害你?还是你身上有某种令他们忌惮的特质?”
李诺一片茫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唯一的特异功能大概就是能够穿梭异世界,但蒙面蛇女不是也能进去吗?想了很久,只能摇头:“不知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约这个叫‘泰勒’的人见一面吧,面对面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傅焓沉思片刻,用他的手机给泰勒回了私信,约好明天傍晚在一家繁华地段的咖啡厅见面。
大庭广众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第二天下午下课,傅焓去附中接了李诺,两人一起搭地铁到约定的广场,稳妥起见没有一起进去赴约,李诺从前门进去见泰勒,傅焓从后门进去坐在他们侧后方的位子上,暗中观察。
泰勒是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穿着正装黑西服,不像是音乐人,倒像是什么大人物的保镖。李诺坐在他对面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不由自主便惴惴不安起来。
泰勒向李诺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明,用不甚流利的中文说:“打扰了,冒昧通过私信联系你,你前几天发布的那首《flint》非常不错,我们公司想询问一下版权问题,如果可以,我们想收购它。”
他的态度倒是很正常,没有特别的热情,也没有特别的倨傲。李诺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没看见伴灵的影子。小白在咖啡厅里晃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点沮丧地飘到光年头顶趴着去了。
“谢谢您的关注。”李诺不卑不亢地对泰勒说,“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会看中我们这首歌呢?我们只是一个刚刚成立的组合,没有任何表演经验。我昨天查过你们.p.公司的资料,你们好像也没有运作过华语组合,甚至都没有涉猎过华语音乐。”
泰勒非常坦率地说:“说实话,这件事完全是巧合,我们公司近年来一直在做华语音乐方面的策划,昨天恰好在网上看到你发布的歌曲,觉得非常符合我们的期待……唔,这首歌的作曲是你对吗?”
“是我们四个人。”李诺说,“我只是提供了初稿,最终是我们共同完善的。”
“最初的灵感是最难得的。”泰勒赞叹地说,双手交叉拄在桌子上,深棕色的眼睛探究地看着他,“我们对你的创作能力非常感兴趣,甚至超过对这首歌本身。所以你有没有意向和我们公司签约?”
他的眼神非常诚恳,语气极富煽动性,但李诺直觉哪里有些违和,问道:“所以你并不是想签下我的组合,而只是对我个人感兴趣?”
“是的。”泰勒说,“我们有非常专业的培训团队,可以把你打造成炙手可热的新星。我之前说过,我们有意进军华语乐坛,如果你现在加入我们,将会是我们这个企划的第一个签约歌手,必然会得到最好的资源。”
李诺知道违和感来自于哪里了,《flint》是以组合的名义发布的,虽然文案上写了他是队长,但并没有写明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如果仅仅因为他是曲作者泰勒就决定和他个人签约,那未免也太草率了。
“可是我还在上学。”李诺已经完全打消了和他签约的念头,但还是佯装犹豫地对泰勒说道。
泰勒马上回答:“.p.可以为你联系美国的学校,我们会为你安排最好的音乐学校,比你现在的更专业,环境更好——这也是培训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希望能够培养出理解美国音乐文化的华语歌手,这在将来也会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
“这样啊……”李诺沉思片刻,问,“我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吗?”
“当然。”泰勒摊了摊手,“不过请尽快做出决定吧,我们还有其他的人选要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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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泰勒告别之后李诺从咖啡厅出来,发现外面下了薄薄的雪,傅焓带着光年站在地铁入口处,小白飘在他头顶,像个巨大的氢气球。
李诺忽然有点想笑,傅焓上一次玩氢气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记忆中的他仿佛是一下子从童年的黑胖子变成现在的男神的,也不知道中间都经历了些什么。
“回家吧。”傅焓像往常一样伸臂往他肩膀上一挎,勾着他上了滚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习惯这么勾肩搭背的了,明明秋天刚认识的时候还一个看不惯一个的。
李诺有些感叹,说:“他说要带我去美国念书的时候,我忽然想离开你们以后我会是什么样一个状态,想了半天发现不行,我不能离开你们。”
“算你有良心。”傅焓揉了揉他的头发,刷卡进站,继续挎着他的肩膀站在那里等车,“这个人不对劲,如果不是假冒的,就是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小白没有感受到他的伴灵。”李诺说,“光年似乎也没有?”
“没有,但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没问题。”傅焓说,“就算他真的是制作人也不该这么草率地和你签约,毕竟我们才发了一首单曲,而他也是第一次和你见面。”
“确实,他是有点奇怪。”李诺叹了口气,说,“不过即使他真的是.p.的制作人我也不可能和他签约,flint刚刚组团,我不想和你们分开,也不想丢下我爸妈一个人去国外……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拒了他吧,你说呢?”
“明天再拒。”傅焓说,“再考虑一个晚上吧。”
地铁来了,两人一起上车。车上人潮汹涌,傅焓站在门口座椅旁边,扶着头顶的高杆替李诺挡着身后的人群。李诺从兜里掏出耳机,给他分了一个塞在耳朵里,用手机打开了播放器。
西村由纪江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出来,渐渐淹没了周遭嘈杂的人声,小白和光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两个大男生静静站在地铁一角,沉浸在轻灵的音乐里。
他们微微垂着眸,表情平静,肢体语言恬然放松,仿佛一副优美的画卷,充满青春和安静的意味。
第二天上午,李诺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分别告诉了姜腾逸和戎奚,征求他们的意见。姜腾逸和傅焓的想法一样——事若反常必有妖,这样的“制作人”无论是真是假都极不靠谱,必须拒绝。
戎奚也不知道抽得那阵风,居然对曾经差点要了他命的蒙面蛇女念念不忘,有点遗憾地问李诺:“你确定那个泰勒不是那个玩蛇的御姐派来的吗?唔,很久不见竟然有点想她了,也不知道她那些蛇被我吓散架以后有没有再粘起来……”
“……”李诺默默挂断了电话,以后这种事还是少询问他的意见吧,免得自己心塞,嗯。
下午李诺给泰勒发了一封邮件,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以学业和家庭为由表示不想去美国发展。
邮件发出后不久泰勒便给给他回复了,要求他再考虑一下。李诺拖到傍晚再次婉拒,这次他没有再纠缠,只回复了一句“”。
李诺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接下来竟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flint》发布一周之后,转发量和口碑都保持着稳定上升的趋势,李诺向“飞雪音乐节”提交了申请函,等待组办方的批复,如果通过的话“flint”就能参加音乐节的表演了。
就在这个时候,网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人在质疑《flint》的原创性。一开始李诺没有太在意,因为任何事物火了之后都会有反对的声音出现,自己的曲子应该也不例外,但一两天之后这种声音开始发酵,各大论坛出现了扒“flint”的帖子,一些微博大号也开始转发对《flint》不利的评论。
傅焓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对李诺说:“不对劲,好像有人在有组织地黑我们,这套路太熟悉了……会是什么人呢?”
李诺也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我们只是个新组合,还没有红到挡谁路的地步。”将那些指责他们的帖子翻出来看了一遍,说,“奇怪,他们还真的找到了一些‘证据’,尤其是这个,你看这张ins截图,说是今年十月份一位美国歌手jeffpers原创的练习曲草稿,竟然有好几个小节和我们的《flint》非常相似……不可能啊,这些小节都是我亲手写的,根本没有参考过任何人的作品啊。”
“撞脑洞?”傅焓看完也觉得蹊跷,“不会吧,怎么会这么巧……但是即使撞了也不算严重啊,从总体看这完全够不上抄袭,只是有一点影子而已。”又翻了其他一些“证据”,就更牵强了,有些压根就是强行碰瓷的感觉。
“谁会这么傻相信这种抹黑啊?”李诺无奈地说。
“网络舆论有时候根本不在乎真假,只要转发量上去了,给大众造成这种印象就行。”傅焓皱眉道,“这样下去不行,即使最后证明我们是清白的,这种舆论也会给很多人留下‘flint=抄袭’的印象,将来想洗清就很难了,我们必须想办法遏制这种负面传播。”
李诺也知道要遏制,但这种事要怎么遏制呢?造谣的成本太低了,辟谣却要艰难一万倍……忽然眼睛一亮:“我去找甄灵,她熟悉各大论坛,也许能找到抹黑事件的发源地,只要查到幕后操纵着就能想出对策来。”
傅焓说:“哦,那个双马尾的小神婆?你们感情很好哦,还是邻居,通家之好啊。”
李诺笑道:“怎么,吃醋了吗?放心,你是我的正宫娘娘,知道朕这么多秘密,朕是不会抛弃你的!”
傅焓一脚将他踩翻在沙发上,扑上去把他揉成了鸟窝头:“给谁当‘朕’呢?叫干爹!我是你爸御笔亲封的监护人!”
“啊啊啊!”李诺抱头嘴硬道,“你应该叫我‘叔’才对,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我要给傅伯伯打电话了,我要让他写一个‘叔’字寄过来贴在墙上每天提醒你我是你的长辈!”
两人不依不饶地从沙发上打到地上,最后李诺衣衫凌乱地爬到阳台上,死死关了推拉门才算躲过一劫。光年和小白一开始还焦急地跑来跑去想要阻止他们,后来发现他们只是闹着玩,一脸“你们这些死孩子”的表情,躲到一边自己待着去了。
“下次再敢充长辈我揍死你!”傅焓贴着推拉门挥了挥拳头。李诺笑嘻嘻抱拳示弱,他才“哼”了一声,掏出手机道:“不和你闹了,我给戎奚打个电话,让他也想办法查查黑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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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奚在电话里听了半天,说:“我也正在怀疑这件事情有幕后推手,我们毕竟只是个小组合,谁这么无聊花钱雇人黑我们啊……我们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没有吧。”李诺凑在傅焓身边听他打电话,插嘴道,“会不会是排行榜上的同行?”
“我们位置又不高,不应该这么腥风血雨啊。”戎奚说,“不会是上次被你拒了的那个.p.吧?”
“不会吧?他们神经病吗?被拒了就要赶净杀绝?”李诺惊诧道。
“算了,暴力破解吧,他们雇人黑我们,我就雇人洗白,一黑还能一红呢。”戎奚说,“管他是谁在黑我们,都算给我们造了话题量,免费做嫁衣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挂断电话,李诺倒觉得他和甄灵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不愧是draaqueen啊!
下午李诺去上学,不等他开口甄灵便主动跑来向他报告敌方动向:“小诺有人在有组织地黑你们,我正在顺藤摸瓜寻找他们的幕后主使!这下你不用自黑都能红了,有人免费为你造流量哦!”
李诺完全跟不上这些网络红人的思路,问她:“你是怎么查的?”
“很简单,当黑粉啊,忠装反听过吗?”甄灵说,“幸亏我以前养了好几个小号,之前只是用大号帮你们宣发。昨天我发现风向不对,就用两个小号转发了抹黑你们的消息,假装是你们的路人黑。”
李诺插嘴道:“什么是路人黑?”
“就是野生黑。”甄灵说了一个他更听不懂的词儿,“今天我用论坛号继续跟风黑你们,有人通过站内短信勾搭我,我已经顺利加入他们的组织群了!现在只要等发起者露面儿我就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在策划这件事了!”
李诺没想到这种事这么复杂,黑他们的人不但本身自己有组织,还不断吸纳和发展路人一起黑他们,幸亏傅焓警惕性高,真这么放任下去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要成为他们的敌人了!
甄灵不愧是天涯八组兔区资深大手,不过一天一夜的工夫就查出这件事是一家资深网络营销公司做的。这家公司擅长利用各种似是而非的边角料进行炒作和抹黑,因为尺度拿捏极好,很少被人抓住错处。但相应的,炒作费用也极高,一般人是雇不起的。
“我只能查到这里了。”周末的晚上,一群人围坐在李诺和傅焓家的餐厅里吃火锅,甄灵抱着芝麻酱料碗无奈地说,“营销公司是找到了,但他们绝对不会透露是谁雇佣了他们,唉,这样的话似乎查出来也没什么用呢。”
“还是有用的吧。”澜霏照旧是主厨,为大家端上切好的羊肉片,坐在甄灵身边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发帖的证据,他们帖子里说的那些‘罪证’根本是捏造的,说《flint》抄袭的那些片段在内行人眼里根本就是牵强附会,只要我们找专门的机构公开鉴定就能反驳他们了吧?”
“找谁鉴定啊,难道要打官司吗?”甄灵苦着脸说,“打官司又花时间又花钱,最后就算你们胜诉了,黄花菜也凉了……多少大公司大明星也拿这种事没辙呢,被人泼了脏水最后反而要拿钱消灾。”
“可是不打官司的话,难道要任由他们乱讲话吗?”澜霏正义感比较强烈,生气地说,“你们本来就是以原创作品出道的组合,拿这一点攻讦你们简直其心可诛!”
“打官司花钱是小事,主要是耗费时间,对舆论也没有太大的挽回作用。”戎奚开口道,“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找到幕后主使,利用他们的弱点雇佣另一家营销公司反黑他们,最后两边和解,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商业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恶心,没有什么对错,只有利益和制衡。”
姜腾逸冷哼一声,反驳道:“先不说你这种做法和黑我们的人有什么区别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你拿钱出来也没有用。”
“咦,你终于开始心疼我——”戎奚笑嘻嘻地拉了个长音,道,“的钱了吗?”
“……”姜腾逸黑脸。
戎奚不怕死地给他夹了一块鱼豆腐:“感动,金子般的友谊,来吃吃吃。”
姜腾逸一脸饱到撑的表情,几乎要撂筷子了。李诺连忙打圆场:“其实我们根本不用理会他们吧。”
“啊?”甄灵一愣,“什么意思啊?你圣母病又犯了么,就这么放过他们?”
李诺说:“这件事如果要究根结底恐怕会没完没了,我们只有四个人,而且还要筹备接下来的音乐节,根本没有过多的精力和他们纠缠。与其费尽口舌证明《flint》有没有抄袭,不如推出新的单曲,我们可以用更多出色的作品证明我们的原创能力。”
傅焓一直没有吭声,这时才附和道:“不错,如果别人污蔑我们一次我们就要澄清一次,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分散我们的精力,阻止我们继续创作。我们不用理会他们说什么,新的作品是破除谣言最有利的武器。”
沉默,片刻后姜腾逸表示同意他们的看法:“不错,这才是真正的暴力破解,以小博大。与其花钱花精力和他们对着干,不如无视他们,继续推出我们的单曲。是金子终究会发光,让他们一个一个追着我们黑,积累多了,人气高了,我们再反戈一击,效果更好。”
戎奚赞叹点头道:“姜还是老的辣,姜老师不愧是姜老师,又老又辣!”
姜腾逸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菜碟往他一扔:“闭嘴!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和我说话!”
戎奚“嗷”地一声跳开。澜霏眼疾手快,伸出两根筷子在碟底上一兜,碟子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儿落在她手边,毫发无损。
甄灵崇拜地看着女神:“师姐好棒!我愿意为你生猴子……”
澜霏轻轻拂去额头一滴冷汗:“……这个,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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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int集体通过了李诺的决议,决定暂时搁置澄清计划,投入下一首单曲的创作。
作为flint的队长和灵魂,李诺照旧承担了选材和初稿的责任。其实他早在《flint》制作的过程中就和傅焓探讨过这个问题,争论一番以后他们一致决定颠覆《flint》的风格,做一首快歌。
周日整个上午李诺都把自己关在阁楼里,直到中午傅焓叫了外卖才派光年上去找他下来吃饭。光年一去不复返,傅焓有点奇怪,上楼敲了敲门,没人应,只看到小白从墙壁里露出半个头来,对他无奈地哼唧了一声。
推开门进去,李诺在斜窗下席地而坐,周围散落着一些稿纸和铅笔,手机的显示屏亮着,里面正在播他上次转制的《打火石》专辑。
正午的阳光从斜窗里洒下来,给李诺笼着一层亮金色的暖光,他闭着眼睛聆听着耳机里传出来的音乐,纤长的睫毛盖着眼睑,留下一道绵密的阴影。花纹斑斓的猎豹伏在他身侧,眯着金眸,长长的尾巴卷在他的小腿上,慵懒而闲适。
傅焓忽然觉得他们俩似乎才更像是主人和伴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猎豹和李诺的表情居然越来越像了,倒是小白,每天忧国忧民,和自己一样为这两个呆萌操碎了心……
“听哪首这么入神,光年叫你吃饭没看见吗?”傅焓走过去摘下他右耳的耳机,塞在自己耳朵里,“这是……《闪耀》?
李诺惊醒过来,眨眨眼,像猫科动物一样伸了个懒腰。光年也被惊动了,撅着屁股伸展身体,神同步地跟他一起打了个哈欠。
“是《闪耀》。”李诺捡起周围的稿纸,挑出一张递给傅焓,“我想以这首歌为蓝本致敬老版《打火石》,作一首电音作为我们的新单曲,曲名就叫《spar》。”
傅焓在他身边盘腿坐下,细细看了一遍他写的草稿,眼睛一亮:“唔,不错,有创意,有点《闪耀》的感觉,但更加干净一些。”
“你说‘打火石’曾经的乐迷还都在吗?”李诺得到他的首肯有点高兴,问道,“他们能听到这首歌吗?会接受我们的致敬吗?”
傅焓想了想,说:“‘打火石’解散至今不到二十年,当初的乐迷就算二十岁,现在也不过四十上下,当然还都在。音乐是没有国界、没有时空界限的,即使他们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狂热,也一定还记得自己曾经的那份感动。”他揉了揉李诺的头发,说,“我赞同你的想法,我们就用这首《spar》致敬‘打火石’当初的那首《闪耀》,‘flint’本来就是从‘打火石’的继承者,我们有责任唤起你爸和老傅他们曾经的乐迷,告诉他们‘打火石’的精神永远不死!”
李诺原本还担心致敬《闪耀》会导致目前《flint》遭受的“抄袭”质疑雪上加霜,被傅焓这样鼓励,顿时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
音乐本来就是发自本心的创作,如果创作的时候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怎么可能做出引人共鸣的作品?
“走吧,吃饭,吃完我们一起完善这个草稿。”傅焓站起身,拎着李诺的后衣领将他拖起来,“把姜腾逸和戎奚也叫来,大家在一条船上,不能让他们偷懒儿!”
“啊,好啊,人多热闹啊,而且我也有点想钱多多了呢。”李诺摇头摆尾地挣开傅焓的大手,一边理衣领一边跟他下楼吃饭。“钱多多”是戎奚那只绿鬣蜥的名字,和李诺一样,戎奚也属于起名无能而引发的悲剧——作为一个理工宅,戎奚在语文方面严重偏科,花了好几天都没能给绿鬣蜥起出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姜腾逸冷眼旁观,直接背着他“钱多多”、“钱好多”地叫了起来,等戎奚回过神来的时候,绿鬣蜥已经对这个充满铜臭味的名字产生了条件反射,叫其他名字都不搭理了。
当戎奚充满绝望地告诉李诺这个可怕现实的时候,李诺只能同情拍肩:“你以为‘小白’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难道不是因为你以前养的狗死了所以作为纪念的吗?”戎奚已经为他脑补出了一个哀伤动人的故事。
李诺瞬间失去了安慰他的心情,决定还是让他心塞着去吧。
以及,果然“小白”是个公认的狗名儿啊……
经过紧锣密鼓的创作和修改,《spar》正式诞生了,这首致敬打火石《闪耀》的作品由李诺和傅焓共同创作,姜腾逸修改兼作词,戎奚和音乐工作室编曲。因为有制作《flint》的经验,这次进程十分顺利,半个月不到母带已经制作完毕,可以上传网络了。
在这段时间里,网络上质疑flint的声音一直存在着,在那家知名营销公司的操纵下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头脑清醒的人是客观存在的,流言多了,认真分析它的人也就多了,尤其还有甄灵和澜霏这样真正为flint抱不平的人存在,大家开始从头分析验证那些所谓的“证据”。
虚假的东西永远经不起推敲,那些似是而非的“对比”,模棱两可的“截图”认真分析下来漏洞百出,只要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刻意抹黑。
当然,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永远是大多数,车轮战一般的“揭发”和“澄清”出来之后,大家都表示喜闻乐见,感谢flint在发表单曲的同时为大家茶余饭后提供了这么多考验智商的悬疑问题,简直是业界良心。
这里面也有戎奚雇佣的那家新锐网络公司的功劳,这种剑走偏锋的舆论引导就像用“表情包”逆袭国民度的某位明星一样,很大程度弱化了对方炒作的初衷,把它变成了一个有趣的娱乐活动。
在这种微妙的关头,李诺再次收到了泰勒发来的邮件。泰勒请他重新考虑和.p.签约的事情,并保证有.p.公司的专业运作,他将来绝对不会遇到这样“干扰创作”的恶**件。
李诺本想回他一个“呵呵”,想了想直接拉黑了他的邮箱地址。显而易见,这个“恶**件”根本就是泰勒一手策划的,贼喊捉贼也是够不要脸了。
话说回来,这封信也进一步验证了泰勒的别有用心,李诺不禁深深怀疑,自己身上确实有什么他们想要得到,又绝对不能伤害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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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舆论战如火如荼的当口,flint高调发布了第二首单曲——《spar》。
完全不惧“抄袭”的恶名,flint在发布感言里就写得清清楚楚,他们这首歌是致敬二十年前“打火石”组合的单曲《闪耀》,甚至“flint”这个组合名都是来自于“打火石”,他们组团的初衷就是继承父辈的理想,在二十年后将他们的音乐梦延续下去。
这是梦想的力量,也是音乐穿越时光界限的力量。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空间,音乐都以一种原始的,发自灵魂的召唤激励饿引导着人类,给所有人以信仰。
和《flint》轻灵而治愈的曲风完全不同,《spar》以一种全新的电音风格诠释了二十年前的摇滚乐《闪耀》,主歌节选了《闪耀》开头第一个小节,之后流畅地转入全新创作的部分,间奏过后,副歌像海啸一般扑面而来,新旧曲风夹杂,用四个人的声音分别诠释,缠绕纠结,**连绵不断。
李诺的声音纯净而通透,贯穿始终;傅焓稳定性好,低音和中音华丽磁性,奠定了全曲高格调的质感;姜腾逸的高音有一种刺破耳膜直达天灵盖的震撼感,抛高时脆弱得让人心悸,却往往在高无可高的时候流畅转折,带给人一种过山车般的惊心动魄;戎奚则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时远时近地吟唱着经过变调的《闪耀》,沧桑得仿佛一张发黄的旧照片,于伤感之中透着温暖的希望。
这首歌因为制作仓促,其实并不完美,但它最大程度地诠释了“致敬”二字,将二十年前与二十年后两代人的共鸣与差异表现得淋漓尽致,于冲撞之中闪现着亮丽的火花,极为夺目。
按甄灵的话说,“妈妈我的耳朵要怀孕了!”
甄灵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歌迷的观感,尤其令人意外的是,二十年前的“打火石”竟然比想象中有名得多,很多学生听完这首歌之后纷纷表示自己家里也有这张专辑,甚至有人专门@了自己的长辈,让他们来听这首致敬之作。
宣发出乎意料地成功,三天之后“飞雪音乐节”主办方便给flint发来了邀请函,告诉他们申请通过,尽快将自己的表演曲目填表上交,组委会将在彩排时通知他们表演时间和场地。
拿到邀请函的当天,flint和他们的“顾问团”——其实就是甄灵和澜霏——再次在李诺和傅焓家中聚首,庆祝他们取得的第一场胜利。
照旧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大家围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光年趴在沙发上,小白飘在它头顶装气球。钱多多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伴灵最大的爱好居然是晒太阳,于是艰难跋涉穿过客厅,趴在阳台上享受冬日难得的阳光浴。摩诘对这个唯一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小伙伴十分珍惜,怕它晒晕了,兢兢业业地趴在它旁边给他挡着阴凉。钱多多于是特别苦逼,趴一会儿就要转个方向,否则将一直生活在小百灵的阴影下。
心塞,它为什么和它的主人一样处处跟我作对?!钱多多仰天长叹,无语凝噎。
“为了音乐节,干杯!”甄灵端着果汁提议道,“祝flint在音乐节上大放异彩!”
“祝你们得到音乐教父的青睐,早日签约大公司。”澜霏也端起了果汁。
“谢谢谢谢!”四人纷纷感谢,举杯相碰。
“还是小诺的策略比较管用啊,《spar》一推出,原先质疑《flint》的那些人好像都没什么声音了呢。”甄灵感叹地说,“果然才华和作品是最厉害的暴力破解法!”
“声音还是有的,只不过被《spar》的热议完全淹没了。”澜霏挑眉道,“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你们完全不甩他们,直接我行我素出新单曲,还致敬打火石,现在很多打火石的老歌迷都站在你们一边。”
“是啊,我都要笑死了。”甄灵捧腹道,“有些大叔连简谱都不识,听说有人指责flint抄袭,直接让他们‘别欺负孩子’,哈哈哈哈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了熊孩子的拥趸。”
说起这些李诺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上一代的歌迷和现在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论键盘战能力一般,但自有一种邪魅的战斗力,比如二十年前一位打火石的女歌迷,现在已经五十多岁提前退休了,是帝都广场舞圈的女王型人物。她听完《spar》后惊为天人,直接编排了一套极为魔性的广场舞,据说要冲击今年春节即将举行的民间广场舞大赛!
《spar》就这样意想不到地走进了中老年健身圈,可以想见,几个月后它的国民传唱度将会有一个井喷式增长。
到了这一步,它的热度已经不是任何一个网络营销公司能够遏制的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只要你有才华,找对时机,谁也无法阻止你的“闪耀”。
“药不能停。”戎奚也微笑着举杯庆祝,“趁热打铁,我们该筹备下一首单曲了……飞雪音乐节上我们最好能拿出一首新歌,给粉丝们一个惊喜。”
这样密集的创作即使有经验的音乐人都会有所顾忌,但正因为毫无经验,李诺并不觉得戎奚提出的计划有什么艰难,当即豪放地举杯与他相碰:“必须的!”
只有傅焓和姜腾逸比较理智,深知这样的创作强度意味着什么,但——怕什么呢,flint有四个人,大家守望相助,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挑眉,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举杯共饮:“必须的!”
欢声笑语之中,李诺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屏幕一亮,显示一条微博@了他。
紧接着,提示音不断,@数以暴风骤雨般的速度上升,几分钟之内便达到了五位数。
“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关于@flint抄袭事件,我有一句tf不知道当不当讲,为毛传说中的抄袭对比截图连被抄袭者本人都表示十脸懵逼,自己从来没有发布过?以下是我好友jeffpers的ins截图,附链接,请随意翻墙鉴定。所谓抄袭子虚乌有,请引战人士自重,不要随意伪造他人ins截图,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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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就酒,越喝越有。
本来戎奚带了一瓶白兰地来是给自己准备的,吃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喝了一点,包括未成年人李诺。
一杯倒的某人前一秒的记忆还停留在吃渴了随手拿起谁的杯子喝了一口,下一秒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卧室床上,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幸好是周末,不用上学……李诺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爬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打开门发现傅焓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惊地看着手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天大事。
“怎么了?有什么刺激的八卦吗?”李诺揉了揉鸟窝头,打着哈欠问道。
“你知道谁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吗?”
“……”李诺表情复杂地看了他半天,“你是想让我昧着良心回答‘是你’吗?”摇头,“那我怎么办?”
傅焓翻了个白眼,举起手机给他看:“我问你认不认识这个叫做‘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博主。”
“呃。”李诺这才知道他不是在发水仙病,走过去看了一眼,摇头,“不认识啊,不是什么知名人士吧?粉丝才几百人。”
“你仔细看他的热门微博。”
李诺将手机接过来一看,打了个激灵,不用洗脸都清醒了:“他在为我们澄清?他还拿到了jeffpers的ins说明截图?”
我的老天!李诺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
当初flint被黑,最重要的证据是一张来自杰夫.鲍尔斯的ins截图。鲍尔斯是美国一个小有名气的原创歌手,那张ins截图上发表的是今年十月份他写的一张练习曲草稿,和《flint》有几个小节挂了影子。
然而“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微博却声称,这张截图根本就是假的,鲍尔斯为人低调,压根就没有申请过任何ins,截图中的账号是个冒牌货!
为了澄清这件事,这位博主专门致电鲍尔斯本人询问。鲍尔斯听说以后非常震惊,当即注册了真身ins账号发布了一条消息,声明这首所谓的“练习曲”根本不存在,自己从未创作过这首曲子。
“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微博下的两张附图,其中之一就是鲍尔斯的澄清,另一个则是冒牌货发ins的截图,原来即使这张截图也是ps过的,它真正的发布时间比《flint》的在国内的发表时间整整晚了一周多!
这下一切谣言不攻自破,事实证明flint从未抄袭过,一切只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搞事!
“哇,十七万条转发!真的假的!”李诺不可思议地看着转发数,“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么大的影响力,认识鲍尔斯本人不说,还有这么多人帮他转发!”
“你看第一条转发的微博用户。”
李诺打开热门转发一看,瞬间就震惊了:“tyz?!他第一个转发的这条微博?!”怪不得一夜之间能达到十七万的转发量,作为hn音乐教父,tyz本人就有上百万的粉丝,而他的粉丝里又有一大票当红歌手,大家卖他的面子转发他的转发,于是这个话题一夜之间就爆了!
李诺惊喜莫名,这事儿实在是太巧了,黑子们恰好选了鲍尔斯来黑flint,而“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恰好是鲍尔斯的好友,tyz又恰好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好友……
这一连串的“恰好”是不是预示着flint要走好运,越来越顺了?
“太好了,这下我们彻底洗清了‘抄袭’的嫌疑,还跟着蹭了一个这么大的热门话题!”李诺兴奋地说,“我们的粉丝是不是也涨了很多?”
“那还用说!”傅焓眉梢微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快去洗漱,弄好了马上以flint的名义给那位博主发个感谢信,不管他是为了鲍尔斯还是为了我们,flint必须要承他这个情。”
“必须的!”
当天中午,李诺给“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发了一封感谢信,一方面感谢他的澄清,另一方面也请他多多指教,给flint的作品多提意见。
能和鲍尔斯交朋友,而且和tyz互相关注,这位博主肯定不是一般人,最起码是音乐界资深人士,如果flint借此机会能够得到他的指点,一定能有所进益。
感谢信发出去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晚上李诺躺在床上一遍遍刷着网络,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提示音响了,显示收到信的私信。
李诺一下子精神了,点开以后果然看到一份来自“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回信。
“不用客气,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替鲍尔斯澄清一下‘练习曲’的事情,帮flint洗清嫌疑纯属顺手为之,你们不用挂怀。
“‘指教’二字不敢当,不过我因为这件事顺便听了一下你们的两首单曲,意外地不错,第一首歌曲风清新婉转,简约而不简单,有一种淳朴的悠扬感。第二首歌非常独特,混杂了老式摇滚的粗粝,又有着新式电音的嚣张,难得的是旋律非常上口,很容易被大众传唱……这种混搭简直是神来之笔,连资深作曲都不敢轻易尝试,你们却毫无忌讳地硬生生糅合在了一起。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乱拳打死老师傅’吧,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你们的创作能力极具天赋,请继续努力,不要为一点点挫折而放弃对音乐的追求。
“说了这么多,似乎都是表扬,那么下面来一点建议吧。作品是好作品,但无论《flint》还是《spar》,在内核上都缺乏一种张力,坦白地说,我觉得它们并不是从你的心灵上生长起来的东西,更像是外来情感在你的技术之上嫁接出来的产物。当然,你想必还很年轻,很难以自己真正的阅历来创作精神上非常饱满的作品,这一点是需要不断积累人生经验才能慢慢改观的,但每个人对事物的精神感受力不同,我希望能在你的身上看到奇迹。
“我期待能够在你的音乐里,听到灵感自然生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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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自然生长的声音……
应该是什么样的?
李诺看着自己的手机,开始失眠。
那位博主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大脑中的混沌,没错,无论《flint》还是《spar》,都不是他绝对原创的作品,前者来自于开启异世界的“钥匙”,后者来自于“打火石”的《闪耀》。
诚然,二者都有他强烈的真实情感在里面,但正如那位博主所说,它们都是外来精神在他灵魂之上嫁接的产物,他并不了解“钥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为何而生,他也不知道当初父亲写《闪耀》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考虑了些什么。
他只是在这两首曲子的基础上,用《flint》和《spar》表达了自己对它们的情感与感悟。
而真正有内在张力的作品,是必须要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土生土长的。
李诺混乱地思考着,直到午夜才慢慢睡去。睡梦中那根金色的弦线又出现了,他被那个神秘的召唤带进了异世界,和傅焓、姜腾逸以及戎奚一起寻找着召唤发出的地方。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那是异世界的中心,是所有秘密埋藏的地方。
群狼和乌鸦阻挠着他们的脚步,离中心越近,攻击就越发疯狂。他们身受重伤,伴灵奄奄一息,身后的鲜血染红的荒漠,连天际的极光都染上了血腥的颜色……最终,他一个人接近了那个地方,那个精神与实体交界处的,混沌的所在。
他看到一个温暖的光球在虚空之中漂浮着,一道金色的弦线在其中旋转闪耀。那弦美极了,像宇宙终极的真理,于极简之中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完美。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光团,然而巨大的斥力扑面而来,硬生生将他推了出去。
倏然惊醒,李诺冷汗淋漓。半掩的窗帘外面,天光微微发亮,细细的雪花洒落下来,像筛粉的糖霜。
他起身换了衣服,一个人上了阁楼。
铺开稿纸,他开始在上面漫无目的地写写画画,脑海中凌乱地浮现着梦中的情景,以及过去三次他在异世界中的所见所闻。
“在写什么?新曲子吗?”傅焓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又做恶梦了?光年感受到了你的精神波动,你好像越来越不稳定了……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李诺放下笔,双手撑着后脑伸展了一下脖子:“我好像梦到了一根弦线,一个光团……有个声音告诉我异世界是有中心的,它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个中心里,只有找到隐藏在中心的那段弦线,我就能解开它真正的谜题。”
傅焓拿起他写出来的草稿看了一遍,说:“不错的曲子,和以前的都不一样了,更直接,更有力量……我好像听到了狼群呼喊的声音,是错觉吗?”
“不,不是。”李诺没想到他和自己如此心意相通,“这首歌叫《沙狼》,我是以异世界为主题来写的。我昨晚收到了那个博主的回信,他说我的作品缺乏内在的张力,情绪有嫁接感。正好我梦到了异世界,索性就以我们真实的冒险经历写了这段草稿。”
“狼?不错的选题,换个视角来看待我们的冒险,荒原狼是主角,而我们是外来者……”
“是的,以荒原狼的视角。它们本来混沌地生存着,当我们闯入的时候,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它们开始质疑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埋藏在世界中心的真相,光团、弦线……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李诺眯着眼睛,完全带入了狼的想象,“‘这个世界到底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我们因何而存在,我们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傅焓被他诡异的视角和跳跃的思维感染,看着手中的草稿喃喃道:“太诡谲了,但意外地带感,这是一次颠覆,如果我们能把这首歌做出来,绝对能超过《spar》带来的震撼。”
“但是我写不下去了。”李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说,“我对荒原狼和异世界了解得太少,当初前两次进去都只忙着逃命,最后一次是为了抓住蒙面蛇女。”顿了一下,他迟疑着说,“所以我想……”
想什么?
想再进去一次异世界,一直走到世界的中心,找到那个混沌之地,找到那个闪亮的光团,以及光团中央那段隐藏着所有秘密的,完美的弦线。
但他同时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过去三次他们几乎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勉强走了出来,现在如果只是为了寻找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真相,值得把所有人再拖进去一次吗?
“你想再进去一次异世界,彻底打穿它,了解它,寻找它存在的理由和真相?”傅焓完全读懂了他眼神中的犹豫,问道。
李诺沉思片刻,说:“是的,我总觉得凡事冥冥之中自有深意,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能够进入异世界,为什么偏偏是我们知道那首‘钥匙’?假若这是一种天赋,一种使命,我们这样无视和逃避它就能获得平静的生活吗?蒙面蛇女,泰勒,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怀有恶意的人,他们会停止对我们的攻讦吗?”
“我们这样被动地回避,等着别人一次次找上门来才仓皇地应对,是正确的选择吗?我的爸爸妈妈,就只能这样躺在医院里等待奇迹的发生吗?”
李诺撑在桌面上,蹙眉看着窗外飘零的雪片。傅焓走到他身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胛,忽然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做。”
“什么?”
傅焓没有回答,忽然走到钢琴前,掀开了琴盖。
流畅的“钥匙”从他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李诺惊讶地站起身来,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弹完了整首曲子,然后,一切如常,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你看,这就是答案。”傅焓双手虚按在琴键上,说,“你是特殊的,只有你能用‘钥匙’打开异世界,我、姜腾逸、戎奚……甚至是蒙面蛇女和泰勒,我怀疑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这个能力。”
他转过头来,沉静地看着他:“我曾经说过,假设泰勒和蒙面蛇女是一伙的,他们之所以不敢用对付你父母的方式来对付你,一定是你身上有什么他们必须得到而不能伤害的东西。”
“我想,我们只有比他们更早地发现这个东西,才能取得寻找和遏制他们的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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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界。
巨大的冰盘挂在天际,夜空如洗,星辰浩若烟海。
李诺关闭手机gps,对傅焓摇了摇头:“没信号,无法定位也无法导航,连地图都打不开。”
“磁场是紊乱的。”戎奚甩了甩手里的指南针,上面的指针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疯狂地抖动着,“我怀疑这里根本没有方向,不能用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定义东南西北。”
傅焓站在光年背上眺望着远处的丘陵,说:“算了,不管方向了,既然李诺认为找到世界的中心就能揭开所有秘密,我们也不用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技术问题,只要跟着他的直觉走就可以了。”
风声忽至,雪青色的大鸟从天空掠过,悬停在姜腾逸头顶。进入异世界以后摩诘马上变成了初绛,华丽的翎毛在星光下熠熠生辉。绿鬣蜥对它的变化有点接受不良,至今不愿意离它太近。
可能是因为它变得太大以至于太挡光了吧。
“我们尽快出发吧。”姜腾逸通过初绛的视角观察着远方,说道,“这里离我们上次遇到狼群和蛇女的地方非常近,再拖下去也许会撞上他们。”
傅焓点头附和,对李诺道:“能听见那个召唤的声音吗?我们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李诺闭上眼睛感受着小白的心跳,慢慢从它的视野中看到了一团柔和的光。那光就藏在极光缥缈的荒漠深处,像睡梦中的弦动一样召唤着他。
“那边。”李诺张开眼睛,看着遥远的天际线,“极光下面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走吧。”傅焓率先出发走在最前面,“大家小心点!”
一行人往极光之地走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全员集结进入异世界,而且是主动的,有计划的。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危险,他们全部换了专门的户外装备,穿着耐磨损的衣物,带了点小工具,还各自准备了武器——虽然他们的伴灵多多少少都有攻击力,但除了光年之外其他几个都没有强大的近战功能,小白最多算是半个奶妈,初绛喷火太近会伤到自己人,钱多多……钱多多大概只是看上去比较可怕而已,作为食草动物它的杀伤力实在有点让人怀疑。
傅焓的武器是一柄三棱军刺,李诺是一对短匕首,姜腾逸则背着一把传统反曲弓——他从小跟着族人在山里打猎,这是他成年礼上父亲交给他的,据说是传家宝,可以用来向媳妇儿求婚的那种。
戎奚对这把弓惊为天人,多次出价让姜腾逸卖给他。姜腾逸不胜其烦,直接说:“你要是敢跟我姓,我不要钱白送给你。”
戎奚坚定地拒绝了:“p可拆不可逆,你太无理取闹了!”
最后两人在客厅里打了一架了事,戎奚至今下巴上还带着一小块淤青。不过他很快就满血原地复活了,跑去弓弩行给自己买了一把巴力弩,就是这玩意看上去专业性很强的样子,大家都有点担心他到底能不能玩得转。
不久之后一行人穿过沙地到达丘陵地带,翻过一小片山坡之后进入一片怪石林立的谷地。
四周风声呼啸,气流掠过怪石上的孔洞,发出鬼哭一般的叫声。光年开始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地东张西望,低声咕噜着。傅焓安抚地摸了摸它的下巴,发现暗处逡巡着一些鬼鬼祟祟的黑影,几点绿光如磷火一般若隐若现。
“狼群好像跟上来了。”姜腾逸也通过初绛的视野发现了危险,低声说,“奇怪,它们为什么不直接攻击我们?”
“可能是因为我们人多,也可能是我们精神力变强了。”傅焓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精神力构建的,我们的心智越坚强,战斗力就越强大。狼是非常狡猾的动物,最会审时度势。”
戎奚跟在他们后面抽了抽鼻子,拉起围脖掩住口鼻,低声嘟囔道:“空气里有细毛……失策,我好像忘带过敏药了。”
说话间他们走进一片空地,半空中忽然响起悠远的狼嗥,嗥声甫落,大批的荒原狼争先恐后地从四周的怪石林中涌了出来。紧接着,那只长短腿的怪狼从远处一块十多米高的巨石上走了出来,绿眸森然,仰天长啸,驱使狼群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该来的还是来了,既然躲不过,就只能面对!傅焓当机立断,飞身跃起跳上光年的脊背,挥舞三棱军刺往正前方的狼群冲去:“大家照计划行事,杀!”
“我断后!”姜腾逸反身冲到正后方,摘下背上的反曲弓,三指搭箭,长臂一送,“咻——”一声射死了一头扑向戎奚的巨狼。与此同时,初绛腾空而起,尖声长啸,喷出一条火线将试图包抄他们的狼群阻隔在外!
“小白!”李诺厉声将在前方导航的小白召回,驱使它沿着初绛飞行的轨迹吐出一连串的泡泡炸弹。炸弹瞬间引爆,狂风卷起烈焰,形成一道十数米高的火焰之墙!
几头巨狼混乱间冲过火线,立刻被烧成了一个个恐怖的的火球,惨叫着往戎奚冲去。戎奚手忙脚乱地拉开巴力弩冲着它们一顿狂射,总算在自己被烧着之前杀死了它们。
战斗瞬间打响,惨叫声、撕咬声、燃烧声……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臭气,整片空地仿佛修罗场一般。幸而四个人在出发之前便商量好了战略战术,取长补短,配合默契。
光年在狼群中来回厮杀,因为傅焓精神力的加强战斗力飙升不少,片刻间便放倒了一大片荒原狼。姜腾逸和李诺配合光年的脚步形成一道道火线,将密集的狼群分隔开来,方便它逐个歼灭。戎奚原本还感叹自己的伴灵杀伤力太弱,谁知当几头巨狼冲过来试图咬钱多多的时候居然完全啃不动,直接崩掉了獠牙——绿鬣蜥全身覆盖着厚厚的角质鳞片,在异世界中加厚变硬了几十倍,估计连电钻都打不穿!
大概是觉得被咬得有点儿痒,绿鬣蜥不高兴地甩了甩尾巴,将趴在它身上磨牙的巨狼抽得“啪啪”响,没几下就抽成了一团肉泥。
戎奚还特别不高兴:“喂你别抽下来这么多狼毛,我皮毛过敏的亲!”
绿鬣蜥:“……”作为主人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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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混战,随着时间的推移狼群开始转变战略,往密集的石林中撤退。光年的速度因为石头的阻挡而慢了下来,初绛的攻击也受到了干扰,火焰喷出去往往烧不到巨狼,只烧红了石头。
李诺看着像玻璃一样熔化坍塌的巨石,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主意,通过小白的视野俯瞰了一下前方的地势,喊道:“傅焓!想办法把狼群赶到前面去!那边有一圈石头围成的空地。”
傅焓艺高人胆大,直接在奔跑的光年背上站了起来,一边眺望一边问:“干什么?”
“利用石头困住它们!”李诺大声说道,又向姜腾逸喊:“姜师兄,让初绛对着那圈石头喷火,石头熔化以后会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环形石墙,等傅焓把狼群全赶进去以后封口,它们就被彻底困住了!”
“好主意!”姜腾逸心领神会,立刻操纵初绛往李诺所说的位置飞去。傅焓远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二话不说和光年冲入了狼群之中。
长啸声响彻天际,雪青色的大鸟掠过石林,吐出熊熊烈焰。黛青色的石头像岩浆一样熔化坍塌,互相交融,形成一道十几米高的炽热的石墙,附近的地面随之变得像烙铁一般滚烫。
荒原狼被骇人的高温震慑,毛爪踩在地上冒出阵阵黑烟,纷纷哀嚎着向后撤退,然而光年完全不给它们逃跑的机会,闪电般冲过去咬住第一个逃亡者的脖子。猩红的鲜血“噗”地一声喷了出来,血滴溅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蒸发为气体,只留下点点焦黑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腥膻的气味,血与火交相辉映,整个石林仿佛地狱一般。钱多多始终守在战团外围,偶尔发现漏网的荒原狼立刻冲上去一尾巴抽回去。戎奚本来一直举着巴力弩在旁边掠阵,后来发现根本用不上,便抱着胳膊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你们先走!”片刻后傅焓抽空冲了过来,对李诺喊道,“这里交给我和姜师兄,你和戎奚带钱多多先赶去极光之地,我们搞定了狼群就去和你们会和!”
“可是只有你们两个……”
“足够了!”傅焓打断他的话,“不要浪费时间,分头行动!光年速度快,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你们!”
“听傅焓的!”戎奚看腻了热闹,手脚并用爬上钱多多的背,向李诺伸出右手,“打架的事他做主,来来来,上坦克,你导航,我们走!”
看着傅焓矫健的背影冲入狼群,李诺再不犹豫,拉着戎奚的手爬上绿鬣蜥的脊背:“走!”
绿鬣蜥速度远远不及猎豹,但全力奔跑之下也颇为迅速,一开始有些荒原狼还想攻击他们,可惜咬不动钱多多的角质层,反而被它用尾巴抽了个半死,渐渐便放弃了。等他们跑出怪石林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一个追兵。
李诺回头张望,戎奚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他们很快会赶上来的,不要忘了我们这次进入异世界的初衷。”
李诺恍然,他们这次冒着生命危险进来就是为了找到异世界的真相,掌握整件事情的先机,既然决定四个人一起行动,就必须互相信任……定了定神,带着戎奚和钱多多往远处起伏的山谷跑去。
离极光越近,四周越是寂静,连风声似乎都变小了,弦线的召唤之声因此变得越发清晰。翻过一个小山坡,他们渐渐走入极光地带,钱多多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颈部的梳齿微微变红,像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空气中飘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李诺抽了抽鼻子,疑惑地道:“什么味道,好像是……蛇?”
“不会吧?”戎奚四下看看,“蛇女来了?”
李诺通过小白的视野俯瞰山谷,摇头:“不知道,看不到她,但是这个气味有点熟悉。钱多多为什么变色了?它感觉到什么了吗?”
“它好像有点害怕,但我感受不到具体为什么。”
小白在半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叫,李诺后脖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天际黑压压一片乌云席卷而来,失声道:“不是蛇,是乌鸦!”
戎奚顺着他的视线往后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这么多!得有几万只吧?”大力晃了晃钱多多颈部的梳齿,“别怂啊!快走,不然被啄成骨架咱们就要天葬了!”
钱多多翻了翻眼睛,加快速度跑了起来。然而爬行动物再快也快不过长翅膀的,就在他们即将接近目的地,李诺甚至已经隐隐感觉到弦线的颤动就在耳边的时候,鸦群赶上了他们。
黑色飓风铺天盖地地掩了过来,形成一个倒扣的漏斗将他们紧紧包围,无数乌鸦尖叫穿梭,用利爪和尖喙攻击着他们。戎奚举起巴力弩连发扫射,李诺挥舞匕首奋力抵挡,然而乌鸦的数量太多了,很快他们厚厚的防寒服便被撕得乱七八糟,脸上、手上和腿上全部是血淋淋的口子。
无奈之下他们从钱多多背上滑了下来,藏在它身下暂避锋芒,绿鬣蜥厚厚的角质层替他们挡住了大半的攻击,但因为这样他们前进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只能在原地固守。
小白感受到李诺的焦虑与痛苦,在半空中发出长长的哀鸣。它不住地吐着泡泡炸弹,但只能轰开“漏斗”外围的乌鸦,无法彻底驱散它们。片刻之后,它忍无可忍地引发了时空凝滞。
一切叫嚣都瞬间停止,李诺大口大口喘着气,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从钱多多身下爬了出来。
极光之地就在前方,如果跑快一点,凝滞结束就能到达,钱多多保护戎奚一个人没有任何问题,傅焓和姜腾逸很快就能赶上来……李诺迅速权衡了一下局势,咬牙独自往目的地跑去!
所有的谜底都在世界的中心,找到谜底就能解开一切,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他必须打破所有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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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快步奔跑着,带着小白越过最后一道山坡,终于看到了那个在睡梦中呼唤了他几个月的,无法形容的谜底。
凝滞不知不觉间结束了,千万道极光在天地之间缓慢地飘荡着,温柔而轻盈。一个柔和的光团漂浮在极光之中,轻轻跃动着,如同神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稳而富有韵律。光团中央,一道金色的弦线垂直悬空,随着光团的跃动扩散出一道道金色的涟漪。涟漪飘出光团,像是被无形的火点燃,拖出七色光影飘散在山谷里,化作极光轻柔飘动。
李诺感受着光团的跃动,心脏不由自主和它共振出和谐的频率。空灵的乐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那是弦线的召唤,召唤他触摸它,读取它,拯救它……
李诺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迈步往光团走去。
“唔啊!”半空中的小白忽然发出低沉的警告。李诺脚步一顿,鼻端隐隐又嗅到了那个腥膻的气味,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细密的沙沙声。
无数细小的毒蛇像潮水一样漫了过来,一个熟悉的娇媚的声音约略带着一丝笑意:“真是美妙啊,终于找到了……”
李诺回头,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徐徐走来,妖瞳女子一袭黑衣,黑纱蒙面,眼睛微微弯起,仿佛在笑,但眼神殊无暖意:“谢谢你带我找到它,不枉我这样小心翼翼地跟着你。”
原来一路上嗅到的气味不是错觉,她一直在跟踪,李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冷声道:“很好,上次被你溜了,这次你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
蛇女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趣,还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我都要喜欢上你了,哈哈!”
李诺冷眼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一语不发,直接驱使小白发出一声悠长的高频声波。白鲸尖锐的长吟瞬间响彻四周,地面上蠕动的蛇群像是被电了一样疯狂扭曲起来,有几条甚至直接爆开,血肉崩裂散落开来!
蛇女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触电般抖了一下,连退数步,按捺不住捂住了耳朵。李诺冷冷问:“我父母是不是你害的?你给他们下了什么毒?解药呢?”
蛇女捂在耳朵上的双手紧紧蜷了起来,妖瞳怨毒地看着他,右手软鞭忽然“啪”地一甩,冷笑道:“就凭你也配来问我!”话音甫落,她脚下的蛇群骚动起来,分成四队缠绕纠结,迅速形成四条粗壮的黑蟒!
“去地狱问死神吧!”她再次挥鞭,“啪”一声脆响过后,四条巨蟒猛地睁开眼睛,张开大嘴吐着猩红的信子向李诺扑来。
“唔哇!”小白立刻发动高频声波攻击,同时吐出一个巨大的气泡。冲在最前面的黑蟒浑身剧震,一头撞在气泡上,被爆炸的气浪冲得倒飞出去,正好撞上后面一条黑蟒。两条蟒蛇缠在一起轰然落地,把地面砸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缝,继而散成无数细小的毒蛇,在主人脚下翻滚蠕动。
蛇女吹起刺耳的口哨,驱赶着剩余两条黑蟒继续攻击,同时将散开的毒蛇再次凝聚起来,试图形成新的巨蟒。
李诺看着黑蟒三角形的头颅冲到自己面前,挥起手中匕首狠狠刺去,锋利的刀刃掠过它喷着腥气的信子,立刻溅起一蓬黑血。断落的蛇信掉在地上,蠕动了两下便变成了两条小小的毒蛇,飞快地蹿回黑蟒尾部,融入其中不见踪影。
蛇女痛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同时甩起手中软鞭往李诺抽来:“该死!”
“嗖——”破空声响,一只黑色短箭擦着她的颧骨疾飞而至,直直钉在了扑向李诺的黑蟒后颈,发出“咄”一声闷响。
“谁?”蛇女愤然回头,看到来人后双眸精光一闪,扬起的软鞭徐徐垂下,手指抹去脸上的血珠,沉默不语。
戎奚衣衫褴褛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他浑身浴血的伴灵,两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摆脱了乌鸦的攻击,看上去异常狼狈,但精神都很好,并没受什么重伤。
“我的老天!”戎奚握着巴力弩,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怎么可以这么准?!”钱多多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大概是天生对蛇比较敏感,并没有靠近,后颈的梳齿慢慢泛起一层警戒的橙红色。
“嗨,又见面了。”戎奚用巴力弩对着蛇女点了点,“不要对我的准头抱有太大幻想,这玩意儿我也才上手,下次可就不一定这么准,只划破你漂亮的脸蛋了。”耸耸肩,“可能会直接爆头噢!”
他身上全是乌鸦撕扯出来的伤痕,破衣烂衫堪比乞丐,然而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照旧显得风流倜傥,帅气逼人。蛇女凝视着他,妖瞳之中暴烈的戾气竟然慢慢隐去,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沉郁。
“二对一,你赢面不大,不如让开点?”戎奚举着巴力弩往蛇女走去,同时对李诺使了个眼色。李诺心领神会,转身走向跃动的光团。
“啪”一声脆响,蛇女忽然发难,软鞭一抖抽向戎奚,随即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被巴力弩射中的黑蟒轰然散开,变成无数小蛇,被合金箭钉住的那条蠕动几下气绝身亡,其他毒蛇再次合并在一起,化作一条毫发无伤的巨蟒往李诺扑去!
电光石火,兔起鹘落,李诺的手指还没触到光团,便听脑后一阵风声,一时来不及转身,握着匕首狠狠反手一刺——冰凉的蛇信倏然舔到了他的脸上,他刺了个空,下一秒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巨蟒滑腻的身体缠了起来!
戎奚闪身躲开软鞭,手中巴力弩连发扫射,统统钉在巨蟒身上,另一条蟒蛇发现同伴受到攻击,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住手!”蛇女忽然惊叫一声,硬生生撤回了那条几乎咬到戎奚脖颈的巨蟒,因为用力过大,自己反而被蛇尾抽了一下,摔倒在地。
戎奚一个箭步冲过去用,用巴力弩对准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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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他!”戎奚厉声喝道,右手紧紧扣着巴力弩的扳机,几乎能听到弹簧紧绷发出的“咯吱”声。
蛇女额头滚下一大滴冷汗,妖瞳闪烁不定地看着他,终于吹了一声低沉的口哨,将缠住李诺的蟒蛇召了回来。
恍惚间,戎奚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这仿佛是她第二次对自己手下留情了,上一次那条巨蟒即将咬中自己,也是忽然莫名其妙散成无数小蛇,逃逸开去。
虽然他一直说是因为自己有超能力,能用意念击溃对手什么的,但实际上内心深处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是这个蛇女不敢伤害自己。
难道她对我一见钟情?戎奚的脑波有点发散。旁边正在和蟒蛇对峙的钱多多感受到主人的思维,无可奈何地翻了个白眼。
四条巨蟒都因为主人被挟制而不敢乱动,焦躁地在原地盘旋扭动着,钱多多步步后退挪到戎奚身边,小心注视着蠢蠢欲动的敌人。戎奚用箭尖对着蛇女,对李诺道:“动手吧。”
李诺深吸一口气,和小白走近光团,伸手慢慢探入其中。
一种温暖柔和的力量忽然间包裹了他,触到光团的一瞬,李诺眼前白光一闪,四周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整个人像是被拉进了另一个虚空的世界。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山谷和丘陵,也没有同伴和敌人,目力所及是一片空洞的白,连重力都不复存在。李诺飘荡在虚无的空间里,只看到一根金色的弦线垂直悬在面前。
他伸出手去触摸它,弦线轻轻颤动了一下,扩散出层层金光。紧接着,两头自动向着一侧翻卷,慢慢形成了一段圆润的弧线。
弧线从垂直转为水平,围绕李诺转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一道金色的电光,在他周围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圈。召唤之声再次出现,比从前更加清晰完整,和那首“钥匙”依稀相似,又似乎完全不同,更加原始,更加纯粹,让人想起某些极简的真理,朴素无华,但无懈可击。
李诺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看”到一个灿若星辰的亮点,亮点像火种一样砰然爆开,喷射出无数道细细的光线。光线扭曲缠绕,形成了一个不甚规则的圆球。
圆球缓慢旋转着,旁边出现了四个暗淡的光点,像卫星一样以不同的轨道围绕着它飞行起来,似乎杂乱无章,又似乎有迹可循。
片刻之后,圆球慢慢暗淡、隐去,四周的光点有三个也逐渐变浅消失,最终只剩下一颗金色的,以斜四十五度角机械地旋转着。
李诺睁开眼睛,看到那根弯曲的弦线在自己身前停了下来,正好占据了圆圈四分之一的长度。
另外的四分之三呢?李诺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四分之一圆弧的一端,指尖一热,弦线倏然钻进了他的掌心,紧接着,一股炽热的气息猛地从手上蹿过,沿手臂一直掠过胸口,最终在他胸口的位置爆出一团极大的热量。
李诺心脏急速跳动,整个人都仿佛被烙铁烫了一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四周苍茫的白色像雾气一样被狂风迅速吹散,星空、丘陵、碎石、荒草……异世界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数米之外,戎奚握着巴力弩对着蛇女,钱多多背部一片通红,脚下蠕动着千万条细小的毒蛇。
远处,光年琥珀色的身影像闪电一般急速奔驰而来,背上骑着傅焓和姜腾逸,初绛如同一团雪青色的火焰在天空飞翔,长长的尾翎拖出一道亮丽的流光。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匹荒原狼,大概是没有被环形石墙困住的漏网之鱼,撵着光年的尾巴迅速奔驰着。
极光消失了,光团不复存在,四周安静得可怕。李诺怔怔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同,右手指尖炽热的痛感依稀还在,左胸跃动着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眨眨眼,异世界在自己眼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曾经令人恐惧的荒野变得宽广而温柔,冰冷的星空深邃而璀璨……
大片的乌云翻卷而来,是那些差点将他们撕碎的乌鸦,然而飞到头顶的时候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扑下来,而是温驯地在李诺上空盘旋,没有尖叫,没有威胁,连翅膀扇动的声音都变得温和轻柔。
什么情况?李诺懵懂四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走进光团再出来,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抬起右手看了看,一切正常,连烫伤都没有,那根消失的弦线简直像是一个幻觉。
“发生了什么事?”光年跑近了,傅焓从它背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李诺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没事。”李诺扎煞着双手,讷讷道,“就是我好像吸收了一根弦线!”
“什么?”傅焓莫名其妙,“我远远看见这里爆出了一个很大的光团,之后极光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全部吸进了光团里……”
说话间那几头巨狼跑了过来,戎奚吓了一跳,抬起巴力弩对准最前面的一头刚要射杀,忽见那狼前爪俯低,喉咙里发出驯服的“呜呜”声,向李诺低下了头颅。紧接着,后面的狼群也纷纷趴地,像臣民膜拜王者一样向李诺俯身行礼。
乌鸦在他头顶形成一个圆环,发出轻柔的叫声,与狼的呜咽声应和,此起彼伏,充满臣服的意味。
所有人都被这奇怪的一幕震住了,大家注视着李诺,蛇女趁机悄然后退,带着她的毒蛇脱离了戎奚的挟制。
“唔啊!”小白在天空中发出一声警告,李诺瞬间意识到蛇女要逃,厉声道:“站住!”
戎奚回过神来,立刻用巴力弩对准她,与此同时,姜腾逸也拉开反曲弓,赤红的羽箭抵住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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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强敌环伺,蛇女竟然笑了,她抹了一把颧骨上的血渍,冷声道:“很好,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我过于轻敌,认赌服输。”
“你究竟是谁?”李诺冲过去想要掀开她的面纱,她倏然抬手,驱使脚下毒蛇挡在李诺面前,继续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但今天是休想了……给你们一个忠告,别得意,游戏才刚刚开始,四分之一而已,谁能笑到最后,谁能得到异世界真正的秘密,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以为你今天能逃得了?”傅焓转了一把手中的三棱军刺,冷笑道,“四比一,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哈!”蛇女短促地笑了一声,步步后退,无数毒蛇涌上来挡在身前,“就凭……这个世界马上要坍塌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大地轰然开裂,碎成了蛛网般的碎块,刺目的白光从地缝中喷射出来,将天地间照得一片雪亮!烈风乍起,呼啸着卷起四周的一切,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成碎片!
与此同时,传送自动开启,李诺在雪白的亮光中隐约看到了家里的阁楼,与异世界的碎片混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诡异的传送通道!
不!不能放她走!李诺奋力往蛇女冲去,踩着她的毒蛇抓向她的胳膊。傅焓动作比他更快,手中军刺脱手而出,直直扎向蛇女左肩!
“啊!”蛇女痛呼一声,捂着肩膀踉跄了一下,李诺趁机抓住了她的左腕!
电光石火之间,四周的景象忽然一变,另一个环境的碎片出现了,那仿佛是一间实验室,冰冷的金属色墙壁、看不出用途的大型仪器,隐约还有几个穿着白色工装、戴着防护眼罩的人!
“开启引力!把她拉回来!”一个苍老的男声说道。
立刻,一股大力袭来,李诺胸口一阵窒息,手指锐痛,抓在掌心的手腕脱手而出,蛇女模糊的身影轻轻一闪便不知所踪,消失在了混乱的穿梭通道里。
“不!”李诺大吼一声,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实验室的碎片消失了,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异世界的一切,留给他的,只有熟悉的阁楼。
一切归于平静,风声悄然停歇,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窗外雪花飘飘,脚下的实木地板传来丝丝暖意,李诺大口喘息着,双腿微微发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傅焓扶住他的肩膀,担忧地问道。
李诺闭目休息片刻,摇头:“没事,刚才有人从我手里把她拉走了,那力量很大,我有点窒息。”
“那是什么地方?”姜腾逸说,“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吧?那好像是厂房或者实验室,里面有很多奇怪的仪器,还有实验员。”
“看到了。”戎奚说,“我听到有人说‘开启引力,把她拉回来’,应该是她的同伙吧?”
傅焓将李诺扶到沙发上,皱眉道:“他们会不会是异世界的制造者?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怀疑这个世界是什么秘密机构制造出来的么?”
“不,应该不是。”戎奚说,“你不记得蛇女最后那几句话了么?她说‘谁能笑到最后,谁能得到异世界真正的秘密,一切都是未知数’,这说明她和我们一样,也不知道异世界真正的秘密。”
“她到底是谁?”姜腾逸问他,“李诺进入世界中心的时候,你不是用巴力弩对着她吗?你就没想起来掀开她的面纱看看?”
“……我忘记了。”戎奚扶额道,“那么短的时间,我没想那么多,再说……我其实有点怕她,万一掀开以后不是人脸,而是蛇脸呢?我岂不是当场被吓死了?”
“……”姜腾逸额头青筋暴跳,“什么蛇脸,她上半张脸明明是人脸!”
“你怎么知道她下半张脸和上半张脸一样?”戎奚反驳道,“而且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你要去派出所报案吗?去户籍系统检索吗?理由是什么?她变出的大蟒蛇袭击过我们?开什么玩笑,警察会先把我们送进精神病院吧?”
姜腾逸怒目看了他半天,就说了一个字:“怂。”
戎奚虽然嘴硬,但也知道自己理亏,破天荒地没有和他抬杠,只撇了撇嘴。原本蹲在他旁边的钱多多默默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仿佛要证明自己并不像主人那么怂。
“她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四分之一而已’。”李诺忽然开口,“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后傅焓说:“她是说,假如把我们在异世界的经历看做一场游戏,我们仅仅才打过了四分之一,还有四分之三未知的内容在等着我们。”
“可是世界的中心已经找到了,不是么?”戎奚说,“如果还有四分之三,会是什么?”
姜腾逸抚摸着蹲在自己手指上的小百灵摩诘,疑惑地问李诺:“世界的中心到底有什么?”
“有一段弦线。”李诺将自己进入光团以后所见所闻说了一遍,“那段弦线像是四分之一圆弧,如果蛇女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另外三段弦线,拼接起来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圆?”
“难道异世界还有另外三个中心?”姜腾逸说,“如果这样不是很简单吗?异世界所有的动物都已经臣服于你,连狼都向你下跪了,现在只要我们再次打开一世界,找到另外三个光团就好了。”
“可是世界不是已经坍塌了么?”戎奚说,“蛇女离开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而且这次小白并没有吟唱‘钥匙’,我们是被自动传送回来的。”
李诺想了想,径直走向钢琴,打开琴盖飞快地弹奏了一遍“钥匙”。
一片平静,没有爆炸也没有穿越,“钥匙”失效了,或者说,那个由极光、荒漠、巨狼和乌鸦构成的世界,就像蛇女说的那样,坍塌了,消失了,不复存在了。
“所以,还有另外三个世界。”李诺坐在琴凳上,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这是一个游戏,我们只打穿了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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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另外三个世界?
在哪儿?怎么打开?“钥匙”呢?
如果全部都打穿了,又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本以为这次进入异世界可以找到谜底,谁知道却找到了更多的谜题,而他们现在连一个解开谜题的线索都没有,甚至连那个伴灵是蟒蛇的女人到底是谁都没有弄清楚。
人生好像有点艰难。
午夜,李诺躺在自己的床上,在沉睡中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里他站在一片阴翳蔽日的树林里,四周是高大的阔叶乔木,淡蓝色的幽光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里透下来,形成一束束微弱的光柱。
水汽和尘埃在光柱中旋转跳跃着,空气中饱含水分,到处都弥漫着植物湿润而清新的气味。李诺举步前行,脚下是柔软的泥土,生着长及膝盖的灌木,粗壮的藤萝攀爬着乔木的树干纠结缠绕,垂在半空仿佛一重重华丽的帷幕。
高处传来鸟儿悠长的鸣叫,旋即有什么奇怪的动物在丛林深处“咭咭咭”地应和着,让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惊悚感。李诺加快步子往前走了一段,看见一棵前所未见的巨大的榕树,板状根足有两人多高,树冠遮天蔽日,垂下来的气生根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
耳边传来淙淙水声,李诺循着水声往左侧走去,绕过一片树藤钩织成的巨网,忽听水声轰然变大,悚然抬头,只见天空中一片幽蓝,仿佛有人将大海倾翻了一般,滔天巨**嚣着扑面而来!
“啊!”李诺骇然惊醒,冷汗湿透了睡衣,整个人还仿佛沉浸在海水中,胸口传来憋闷的窒息感。
耳边涛声隆隆,夹杂着一个细若游丝的吟唱,依稀相识,又完全抓不住细节。李诺大口喘息着,闭上眼睛,看到那根四分之一弦线在自己的潜意识中旋转着,仿佛一道金色的电流。
良久良久,他逐渐平静下来,张开眼睛,外面夜色沉沉,闹钟的时针指向午夜两点。
梦中的雨林还历历在目,李诺有些失眠,摸到手机打开了,忽然听到一声私信提示音。
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很久没有看到你发flint的消息了,《spar》反响不错,比我预计的还要好,不知道你对新作品有没有什么想法?
为了筹备这次异世界之行,flint有一周时间没有发布新消息,很多粉丝都在问他们第三首单曲会做哪种风格,没想到“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也在持续地关注他们。
李诺想起上次和傅焓谈过的那首《沙狼》,脑海中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跑上了阁楼。
夜色如水,外面雪已经停了,斜窗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李诺从抽屉里找到上次写的草稿,坐在窗前开始修改。
孤寂的荒漠,呼啸的风沙,没有时间,没有过往,只有无尽的等待,等待着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被发现,被征服,而后随着谜底的解开被一起毁灭,坍塌,消失在时间和空间的夹缝当中。
我是一匹孤独的沙狼,我来自于哪儿,我为何存在,我的归宿又在何方?
一个个音符从笔尖流淌出来,仿佛带着风声,带着长嗥,带着千万只荒原狼的咆哮……李诺攥着铅笔,手心渐渐沁出冷汗,四分之一弧线在他脑海中飞速旋转着。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匹狼,行走在一望无垠的荒原上,他唯一的伙伴是天空中盘旋的乌鸦。他跑过沙地,跑过丘陵,跑过风声呜咽的石林,他看到通红的石墙在天地间燃烧,融化的岩浆像眼泪在漆黑的土地上蜿蜒奔涌。
“啪!”
写下最后一个音符,笔尖忽然断裂,李诺惊醒过来,过了很久才从那种无法言喻的代入感中抽离出来。
似乎自从融合了那段弦线之后,他就能够非常容易地以另一个视角观察世界,观察自己。
这算什么?异能吗?
冷静了一会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乐谱,另外找了一张纸把它们工整地抄了下来。
“怎么不睡?”傅焓不知何时醒了,趿着拖鞋走了进来,“《沙狼》?怎么改起它来了?”
“做了个梦,有点失眠。”李诺打了个哈欠,“刚才收到‘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私信,忽然想起这首曲子来,反正也睡不着,就上来改改。”
傅焓拿起他抄好的乐谱看了一遍,揉了揉他的头发:“精彩,和原先的版本精气神儿完全不一样了。”走到钢琴前随意弹了一段,道,“很诡谲的感觉,我好像被再次带入了异世界……漂亮!就是很考验编曲和打谱。不知道之前那家工作室能不能做下来。”
“我想发给‘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看看。”李诺说,“他的思维很独特,好像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的话总给我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是音乐教父tyz的好友,人品应该是信得过的,我想我们也不用担心被剽窃。”
傅焓想了想,点头:“走到今天,我们确实需要一些更专业的指点。这是你的曲子,你来决定吧。”
“这是我们的曲子。”李诺纠正道,“是我们一起打穿异世界,收服荒原狼,我才能把它写出来。”
傅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倒是越来越像个队长了。”
“我本来就是啊。”
“……好吧。”
凌晨六点,李诺将《沙狼》发给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两个小时候,一封简短的回信躺在了他的信箱里:
“很惊艳的作曲,和你之前的两首作品完全不一样,我几乎能听到你灵魂呼喊的声音。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突破了自己的瓶颈,我想说,你的天赋令我刮目相看。
“你问我这首曲子要怎么处理才能更完整,更富冲击力,作为局外人,我只能给你一些技术上的建议。这首曲子节奏明快,充满野性的张力,以及即兴创作特有的灵动,你可以考虑把它做成hip-hp,也许能令人耳目一新。
“这也是考虑了之前flint的两首作品,如果你们想要突破,不妨试试新的风格,hip-hp更容易被年轻人接受,而你们的歌迷大多数是年轻人,这也能有效地降低一些接受度上的风险。
“期待在音乐节上看到你们的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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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节前,flint的新作《沙狼》面世了。
接纳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建议,他们将它做成了hip-hp风格,同时加入了rap的元素,穿插了一段极为精彩的饶舌。
编曲是姜腾逸和傅焓在工作室的帮助下共同完成的,这对于古典学院派的姜老
师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虽然他本人对流行乐接受度还好,但从来不包括hip-hp,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音乐,只能算是碎碎念或者顺口溜。
“毫无美感。”
这是一开始他对这种音乐风格言简意赅的概括。
然而戎奚的存在就是为了克他的,听说姜腾逸反对这种风格,他笑嘻嘻地说:“这大概就是代沟吧,俗话说三年一代人,算算你比李诺要大两代,当爷爷也够了,老人家思想僵化我是能够理解的。”
最后仍旧是一场乱架结束,事后姜腾逸气呼呼地拿着乐谱走了,说第二天就去和工作室的人一起编曲。戎奚在卫生间冲了十分钟的鼻子,塞着两团卫生纸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身体越来越好了?以前生个气就脸色发白一副要死的样子,现在吼起我来声若洪钟,追着我能在客厅跑二十圈!”
其实李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第一次从异世界出来的时候姜腾逸很是休息了一段时间,这次出来以后第二天就满血复活站在讲台上给一百多名学生开嘲讽了,在异世界围攻狼群的时候精力似乎也非常充沛,完全不像从前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难道召唤伴灵还有强身健体的作用?或者说他原先的宿疾根本就是幼年时代精神力受到了伤害?
凤凰的后裔真是真是神秘啊!
无论如何,戎奚成功忽悠了姜老师,《沙狼》的母带很快做好了,李诺第一时间上传网络,同时@给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即使专业组合,这样密集地出单曲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flint作为野生组合简直像是开了挂,《沙狼》在排行榜上出现以后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之前跟风黑他们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组合的创作能力实在是太逆天。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每一首的风格都不一样,每一首都打破了之前自己设下的界限,同时每一首的完成度都非常之高,堪称良心之作!
《flint》的热度还在延续,《spar》如日中天,《沙狼》在这两首歌的带动之下迅速蹿红。
hip-hp本来就有着非常强的感染力,配乐中鼓的部分是傅焓亲自完成的,因为有异世界的冒险经历,他手下的鼓点仿佛活的一样,每一个节奏都敲击在听众的心尖上,让人血脉贲张,几乎无法安静地坐着。
戎奚在这首歌里贡献了所有的rap,要说四个人里谁能把中文说得像外语一样让人完全听不懂,那只有他了。沙哑的嗓音配上别出心裁的变调,让他这段说唱清新别致,骨骼清奇,连姜腾逸听了都没能翻出一个像样的白眼儿来。
原本李诺和姜腾逸共同负责唱的部分,然而字正腔圆的姜老师实在是无法胜任这种过于前卫的风格,最后只录了一段近似花腔高音的吟唱,混音之后居然极为震撼,将整首歌的格调都提升了不少。
总而言之,flint仿佛天生就应该在一起,无论他们怎么折腾,最后都能以一个完美的结构处理所有人的声音,奉献给听众最和谐的作品。
音乐节前五天,组委会给他们发来了节目单,出乎意料,他们之前报送的两首作品都被采纳了,不仅如此,连他们最新发布的《沙狼》也被列在了“特邀表演”列表里。也就是说,这首歌已经征服了组委会,完全有资格成为“特邀”作品。
对于现阶段的flint来说,这算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了。
收到节目单的当天,flint和他们的后援团——是的,至今仍然只有澜霏和甄灵——照旧聚在李诺和傅焓家中聚餐。
这次他们吃的是披萨,戎奚友情赞助。甄灵喜欢吃芝心,每次都把李诺那块的芝心抢过来切掉,吃得开心无比:“奶酪好好吃哦……完蛋了我明天肯定要胖三斤!”
“怕胖还吃。”李诺拿她没办法,从小迁就惯了,长大似乎也改不了。
“怕胖可以加强运动啊。”澜霏永远最善解人意,安慰地拍拍甄灵的肩膀,“吃吧吃吧,明天我带你去打羽毛球,两个小时就把今天吃掉的奶酪都消耗掉了。”
“师姐我真想给你生猴子啊!”甄灵感动泪目,随即想起一件事来,将傅焓盘子里的芝心披切下来给李诺:“小诺你也多吃点吧,马上要音乐节了,彩排跳舞很耗费体力。”
“……为什么他多吃就要吃我的?”傅焓莫名其妙。
“因为你们是官配啊。”甄灵耸肩,“他照顾他是应该的。”
“……”傅焓满头黑线,谁能告诉他“官配”是个什么鬼?
李诺也是满头黑线:“跳舞?跳什么舞?为什么要跳舞?”
“你们不是组合吗?组合哪有站在台上光唱歌的?”甄灵说,“你们没有看过当红组合的演唱会吗?人家都要跳舞的哦,尤其快歌,干站在那里唱多尴尬啊。”
李诺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不是乐队,而是组合,即使是原创组合,也还是组合。
而组合,是必须唱跳结合全方位发展的。
“怎么办?”李诺有点傻眼,想想四个大男生站在台上木桩子一样唱hip-hp,确实有点雷。
傅焓想了半天,说:“是个问题,还有五天就音乐节了,临时找个排舞老师挽救一下吧……左右我们是以‘原创组合’出道的,舞蹈差一点也说得过去吧。”
戎奚打了个响指:“小事情,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就去找老师,挑最贵的找!以我们四个人的身手哪用五天啊,三天都够了!”
被他一说李诺稍微有了一点儿信心,好歹他们有异世界战斗经验,身体反应比常人敏捷,只要舞蹈动作不是太难应该能应付。
实在不行还能刷脸嘛,反正大家都这么帅!
“我反对。”姜腾逸面无表情地举手,“你们三个跳吧,我是舞盲,恕不奉陪。”
“我们是组合啊,三缺一怎么胡牌?”戎奚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肩膀,“你连射箭都会,舞蹈比射箭简单多了。”
“我只学过武术,没学过舞蹈。”姜腾逸白他一眼,“二者差远了。”
“武术也行啊。”戎奚笑着说,“那我们三个跳舞,你在前面表演胸口碎大石、金枪锁喉什么的,保证一鸣惊人哈哈哈哈哈!”
“……我先碎了你!”
“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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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甄灵的提醒是非常科学的,因为当天晚上李诺就收到了“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的私信。
“我听了你们的成品《沙狼》,非常不错,比我想象的更加完美,我现在非常期待你们在音乐节上的表演。
“说起表演,我有一点小小的建议,作为组合,原创能力固然可贵,但更重要的是团队的表现力。你们的定位是组合,是表演者,是用自己的综合魅力来吸引观众的star,而不是单一的创作者。一直以来你们都是以音乐作品取胜,但在音乐节上真正能够吸引观众的,是你们的‘星光’。
“时至今日,也许你们该考虑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flint’了。期待你们从幕后来到台前,成为实至名归的‘组合’的那一天。”
李诺将私信转给傅焓看,傅焓非常认真地想了很久,说:“他说得对,我们之前单纯地把‘组合’等同于‘唱作’,这其实是远远不够的。flint的魅力来源于音乐和创作,但绝对不能仅止于此……音乐节只有五天了,现在临时抱佛脚,我们得想个最简单最效率的方法来展现我们的‘星光’。”
李诺想想要在成百上千的观众面前表演就觉得头大,抱头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苦恼地问:“这个佛脚到底要怎么抱啊?”
傅焓摸着下巴说:“我们有三首歌,《flint》是抒情派,不需要舞蹈,只要用单纯的演唱就能征服观众,《spar》是电音,源自于摇滚乐,我们可以参考乐队表演的方式,姜师兄用键盘伴奏,我用鼓,戎奚用贝斯,你作为主唱……这样我们能营造出一种复古乐队感。摇滚的现场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观众会和我们一起疯狂。”
李诺没想到一顿饭下来他就想了这么多,星星眼捧脸问:“你还想出什么绝招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傅焓一巴掌把他拍倒在沙发上,说:“《沙狼》就没办法取巧了,hip-hp,最适合跳舞的曲风,接下来的五天我们得把九成的精力都放在这首歌上,一定要让戎奚在一天之内找到排舞老师,赶在彩排之前弄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舞蹈来。否则就等着出丑吧!”
“你说姜师兄能同意吗?”李诺担心地问,“他到刚才走的时候都没松口说要跟我们一起排舞。”
“有戎奚在,他会同意的。”傅焓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算是知道我们的组合为什么要有四个人了,戎奚就是天生来克姜师兄的啊。”
“对啊,不愧是官配啊!”李诺感叹地附和。
傅焓现在听见“官配”二字就后脊梁发凉,话说,到底是谁发明了这么没有节操的词儿啊!
戎奚的行动力照旧强大无比,第二天中午下课,李诺就在餐厅里接到了他的电话:“排舞老师找到了,下午我跟他一起编舞,你们晚上七点半来我琴行,大家配合一下给老师看看。”
“这么快?!”李诺有点惊悚,“一下午就能编好吗?”
“你以为你能跳出多么超凡脱俗的舞蹈动作来,还需要专业老师花个十天半个月的给你设计吗?”戎奚说,“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我已经跟老师说了,让他给我们编点儿简单常见的动作,最好两三天就能学会。总之照顾一下姜老师吧,他长这么大最难就跳过广播体操而已,我好不容易把他忽悠好了,太难他又要放弃了。”
果然傅焓金口玉言,戎奚半天的工夫就把姜腾逸给说服了,李诺感觉大家离成功又近了一步,高兴地说:“行!我七点半一定到!”
下午下课,李诺随便在餐厅吃了点东西便去了“天籁”琴行。戎奚让人把顶层展示厅给腾了出来,靠墙摆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暂时作为他们的练舞室。
姜腾逸姗姗来迟,清俊的面孔阴沉似水,仿佛谁欠了他八百万。还好编舞老师的到来缓解了他的低气压,因为这人居然是flint的粉丝,确切地说,是姜腾逸的粉丝!
“姜老师我听过你的课!没想到今天能给你编舞,真是太荣幸了!”编舞老师非常年轻,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看着姜腾逸的眼神闪闪发光,“你们发第一首单曲我就注意到是你的作曲,太棒了,《flint》简直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单曲!”
面对如此热情的迷弟,姜腾逸实在没办法再拉着脸,只能保持平时儒雅低调的老师范儿:“麻烦你了,时间这么紧,编舞很不容易吧。”
“还好还好,我会尽力的,你放心,我一定用最简单的动作给你们编出最惊艳的hip-hp来!”迷弟激动地说,“戎老板都给我说了,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身体也不太好,我会尽量把难一些的动作放在其他人身上的!”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姜腾逸也不好不认真配合了,毕竟最难的动作都放在其他人身上,如果他连最简单的都做不好,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主要是不能在迷弟面前丢脸啊!
第一天训练结束,李诺特别佩服地问戎奚:“你是从哪里找到姜师兄的迷弟,又恰好是编舞老师的?”
戎奚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只要把顺序反过来就行了,先找到一个编舞老师,再把他变成姜腾逸的迷弟,就这么简单。”
“这也行?”
“给钱就行。”戎奚摇头叹息,拍拍他的肩膀,“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年轻人就不要多问了。”
传说中的官配真是一个巨大的坑啊……李诺完全被打败了。
三天的加强训练之后,flint的第一支舞诞生了。托编舞老师的福,百分之七十的动作都非常简单,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因为有傅焓这种长期健身以及打拳的体能达人,所以全部由他来完成。
李诺身体柔韧性比较好,动作协调,跳起街舞像模像样,戎奚虽然动作差点儿,但那邪魅狂狷的范儿实在太撩人,完全可以掩盖表演上的瑕疵。
至于姜腾逸,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做这么多剧烈的动作居然没有发病,还完成得像模像样。
等到彩排前一天,看着镜子里又健康又精神的自己,姜老师不禁感叹地说:“我抽空应该再去检查一下我的心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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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音乐节前两天,flint接到了试音的通知。
这次音乐节将持续两天,从周六中午开始到周日黄昏结束,期间一共有二十多个乐队、组合和独立歌手表演。为了现场不出意外,所有艺人都要提前试音走台。
周三下午flint按时赶到现场。音乐节在一个公园内举行,主办方征用了一片足球场大小的绿地,在东西两头搭建了两个风格迥异的舞台,一个叫“飞扬”,一个叫“暴雪”。他们被安排在“暴雪”舞台表演,志愿者将他们带到后台,告诉他们前面还有一个叫做“蓝橡子”的乐队在试音,等试完就轮到他们了。
然而李诺他们在后台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到登台的通知。
从五点到六点,一转眼就七点了,深冬天黑以后气温很快就降了下来,虽然后台开了伞形取暖器还是有些寒冷。李诺去前台问了两次,对方主唱非常冷艳高贵地无视了他,只让场务告诉他还没试完,要继续等。
又等了一刻钟,眼看就要七点半了,姜腾逸打了两个喷嚏,说:“他们到底有完没完,八点半志愿者就清场了,再拖下去我们干脆直接走人算了!”
“不行啊,今天必须得试一下音。”李诺无奈地说,“表演当天我们登台之前只有一刻钟左右的插线时间,第一次参加音乐节不提前磨合一定会出问题的,到时候就得歌迷等了……四个人等好过几百人等,反正他们迟早都要试完的,我们再等等吧。”
“‘蓝橡子’?”戎奚摸了摸下巴,说,“我好像听过这个乐队,据说队长是个富二代,背景挺深的,弄不好和主办方有什么关系吧。”
姜腾逸冷冷道:“压时压这么久,富二代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戎奚仿佛完全没听出他在指桑骂槐,竟然还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富二代队伍良莠不齐,像我这样正直谦逊的不多了,你们要珍惜啊!”无视姜腾逸一言难尽的脸色,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往他脖子上一套:“待在这儿怪冷的,走走,干脆去前台看看他们折腾什么,围观一下顺便给他们增加一点精神压力。”
“喂把你的破围巾拿走啊!”姜腾逸拿下围巾要丢回去,戎奚已经揣着手走了。
“走吧去看看。”李诺搭着他的肩膀说,“姜师兄你还是围着吧,组合就你一个高音,万一感冒就得和戎奚的烟嗓抢饭碗了。”
“……”为了顾全大局姜腾逸只好围着戎奚的“破围巾”跟大家一起上了前台。
“蓝橡子”和flint一样也是四个人,鼓手和键盘手在后面试返送,主唱和贝斯手在前面练习走位,统筹和场务都对他们十分热络,看来戎奚说得没错,他们确实背景挺深。
被这样的乐队压时间也是没办法了,只能耐心等。李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搞得也忒细致了一点儿,那认真劲儿简直都像是要开专场演唱会了。尤其他们的主唱,明明看见flint已经在旁边候场,清场时间还剩不到四十分钟了,就是当他们不存在,还在慢悠悠和场务东拉西扯调话筒。
李诺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的,flint这段时间蹿红得厉害,没有经纪公司作后台难免遭到一些同行的妒忌,“蓝橡子”不会是因为这个压时间不让他们试音吧?到时候现场效果不好,肯定要有人说flint全靠棚录后期,现唱一塌糊涂。
要真是这样他们内心也太黑暗了……李诺正在考虑要不要和统筹商量一下他们明天上午再来试音,忽见一名场务往他们这边摆了摆手,说:“你让开点儿!”
李诺顺着他的手势一看,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那人一脸络腮胡,半长不短的乱发在脑后随意扎着,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军大衣,正眯着单眼皮看“蓝橡子”走台。
“说你呢,让开点。”场务发现他充耳不闻,走过来赶他,“这里是舞台,艺人在试音,闲杂人等不能上来,下去下去。”
那人往旁边挪了两步,但没有离开。场务看他一身落拓样儿,貌似是个捡破烂的,不耐烦地说:“这里没纸箱子捡了,去垃圾堆放点看看吧。”
那人一怔,终于把视线从台上收回来,瞄了场务一眼,问他:“我哪里像是捡纸箱子的了?”
他这一眼居然极为凌厉,几乎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场务语气一窒,狐疑地打量着他,他却忽然一挑眉,道:“我明明是打扫卫生的!你们这都折腾两个多小时了,到底行不行?我还等着清场呢。”
看他穿的军大衣倒真像是清洁工标配制服,场务嫌弃地退开一步,说:“就快了,你再往边上站站,别挡着人家试音。”
清洁工翻着白眼“呵呵”了一下,还是往旁边又挪了一点儿。场务又冲李诺点了点手指,颐指气使地说:“你们也让让,排队去后面,不要干扰现场。”
“我们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李诺生气地说。
场务冷着脸道:“这么多人压时很正常,都得等!”回头走到“蓝橡子”主唱那边,又换了一副春风化雨的笑脸:“怎么样,可以了吗?”
“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李诺忍无可忍地吐槽道。清洁工微微一笑,说:“势利眼嘛,这种人多得是,以后你们还有的见识呢。”
李诺见他站在边上都要掉下去了,便往里面让让,说:“您站过来点儿吧,外面风大。”
清洁工打量了他一眼,往他身边站了站。这时戎奚的司机拎着个保温袋过来给大家送热饮,李诺顺便拿了一杯热拿铁给他:“天儿冷,你也来一个吧。”
清洁工接了,也不道谢,端着直接喝了起来。
折腾半天,“蓝橡子”的主唱终于满意了,给调音师打了个手势,表示正式来一次。李诺可算是松了口气——试完这次他们总该够了吧,再晚自己今天的作业都要做不完了!
当学霸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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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橡子”开始试演。
贝斯sl开场,鼓手切入,暴风骤雨般的鼓点之后是肆意张扬的键盘,之后主唱发声,略带沙哑的嗓音和音乐颇为契合。
平心而论,“蓝橡子”的演绎挺有摇滚范儿,虽然作曲略显平庸,间奏的sl有借鉴的痕迹,但因为主唱台风很好,总体效果还是挺不错的。毕竟他们也是个新组合,比flint成立也就早那么几个月而已。
李诺出于礼貌刚想鼓掌,忽听身边的清洁工“噗”地一声喷了,咖啡溅了一地。因为“蓝橡子”的主唱正好站在他旁边,还保持着完场的pse,靴子上也被溅了几滴咖啡。
“咳咳咳!”清洁工剧烈咳嗽着,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杯又打了。李诺连忙接过来,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问:“你没事吧?”
清洁工摆了摆手,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那名主唱,脸色有点儿一言难尽,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有点嘲讽。主唱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下子怒了,甩了甩脚上的咖啡,叫道:“你干什么?谁让你站这儿的?”
“我就是随便听听。”清洁工好不容易咳完了,淡淡道。
主唱越发恼怒,冲场务喊道:“他哪儿来的?不是说了我们试音不要放闲杂人等进来吗?你他妈都当耳旁风了啊?!”
场务脸上有点挂不住,一叠声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清洁工,等着八点半清场的,我看时间有点儿晚了就让他在这里站一会儿。”
清洁工听到一句“你他妈”,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主唱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淡淡道:“第一,我不是闲杂人等,第二,我只不过喷了一口水而已,又不是死罪,第三,我喷这口水是因为你唱得实在太差,根本不配站在这个舞台上,归根究底还是你的责任!”
这话一出,别说场务,连李诺都有点惊呆,不明白一个清洁工哪儿来这么大口气。“蓝橡子”的主唱更是气疯了,气势汹汹道:“你说什么?你他妈算老几?一个扫地的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连站在这里听歌的资格都没有!滚!”
场务见他动了真火,连忙斥责清洁工:“你别乱说话啊老头,说了不要干扰艺人试练,你听不懂就不要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快走快走!”
清洁工眉峰一扬,对那主唱道:“我没有资格听你的歌?我听不懂?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歌是唱给谁听的?什么人才能听懂?”
“反正不是给你这种人听的!”主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扫你的地去吧,滚蛋!”
“把你的手放下!”清洁工不急不怒,但眉宇间隐隐笼罩着一层戾气,挡开他的手指道,“听不懂你的人就要滚?那后天你登台的时候恐怕得让人清场了,你这种东拼西凑不知所云的‘作品’估计没几个人能听懂!”
主唱勃然大怒,“啪”地一巴掌打在他手上:“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舞台下边去?!”
“喂你冷静点!”李诺就站在清洁工旁边,怕他年纪大了真被推一把摔下去,连忙挡在他身前,对那主唱说,“说归说别动手啊!”
主唱见有人居然敢替清洁工出头,马山将火力转向李诺:“你他妈又是哪根葱?”
李诺刚要理论,傅焓拉着他的胳膊往后一拽,站出来挡在主唱面前,冷着脸道:“你又是哪根葱?一个试音试了快三个小时,你当你是天王巨星要参加春晚呢?别人还要不要走台了?且不论你唱得好不好——当然照我看是不怎么好——就你这盛气凌人的态度,我看这舞台上最该滚的人是你!”
傅焓气势极为凛冽,光年跟在他脚边发出低沉的吼声,虽然三次元世界普通人类无法听见,但那种精神上的压制十分强大。主唱被他怼得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一边的场务看情况不好,立刻插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大家都不要激动……flint是吧?下一个就是你们了,不要着急……”
“flint?”主唱回过神来,冷笑道,“哦,是你们啊?怪不得和扫地的大爷这么惺惺相惜,**丝组合嘛!听说你们的粉丝都是广场舞大妈?话说你们来这儿干嘛啊?整个音乐节的格调都被你们拉低了,回家跟老奶奶跳广场舞去吧!”
《spar》传唱度很高,确实被改编成了广场舞,但从他嘴里这样阴阳怪气地说出来全变味了,flint四人都勃然大怒,尤其姜腾逸,正要撸袖子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音乐学院第一毒舌,就见那清洁工大叔轻轻拨开傅焓,上前一步正色道:“你说的不对。”
所有人都一怔。清洁工直视着主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音乐是对情绪的表达,一首歌能够在被年轻人青睐的同时,又被中老年人甚至是小孩子接受和传唱,证明它对情绪的表达非常精准,非常到位,非常干净,它可以说是触摸到了人性的本质!”
他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主唱被他突然转变的画风震住了,连李诺他们都有点惊呆。
“你刚才说的应该是《spar》吧?”清洁工继续说,“你有没有认真分析过这首歌?它非常新颖地用电音表达了ne-lassialetal,在保持格调的情况下做到了朗朗上口、老幼咸宜,你以为这容易吗?你以为像你这样东拼西凑弄一首看似华丽实则空洞的曲子,再找几个光鲜亮丽的年轻人站在台上耍耍酷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一般人欣赏不了的‘艺术’了吗?”
主唱被他训傻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清洁工失望地看着他,摇头,再摇头:“你以为你站在这个舞台上,有这些人捧着你让着你,你就是它的王者了吗?你就能主宰你所谓的‘音乐’了吗?”
“肤浅。无论你花多少钱,仗多少势,都改变不了你的音乐和你的人一样差劲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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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既出,全场皆惊,连李诺都没料到一个清洁工能说出这么深刻,这么犀利的话来。
他真的是清洁工吗?
“蓝橡子”的主唱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跳,将手里的麦克风往地上一摔,吼道:“你给我闭嘴!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音乐节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麦克风“砰”地砸在地上,音响里发出“嗡——”一声刺耳的电流声,所有人都皱眉捂耳,调音师连忙关了电源。
噪声平息下去,清洁工看着主唱年轻的面孔,藏在络腮胡里的嘴角微微一勾,说:“是啊。”
“?”所有人莫名其妙。他耸了耸肩,道:“不是我家开的,是我的公司开的,有人跟我说你们乐队很不错,让我来看看,点评一下,没想到你们给我这么多惊喜,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全场惊呆,尤其是“蓝橡子”众人。半晌场务才回过神来,跑过去将麦克风捡了起来,迟疑问清洁工:“您是……”
“清洁工”摆了摆手,说:“无所谓了,我们只是主办方,不插手艺人的具体表演,你们继续吧,该看的我也看够了。”说完,他异常潇洒地从舞台上一跃而下,跺跺脚走远了,身手利落,步履矫健,哪里还像是个打扫卫生的老头?
尴尬的沉默,少顷场务打了个哈哈,将麦克风递给主唱:“那个,咱们还继续吗?”
主唱死死盯着“清洁工”消失的方向,“啪”一声挥开场务的手,转身往后台走去,其他三名成员面面相觑,匆匆收拾东西跟了上去。
八点整,flint终于在清场之前得到了宝贵的三十分钟,开始他们等了近三个小时的走位和试音,还好因为刚才那位主办方的“清洁工”对他们表示了一定的赞誉,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再为难他们,配合颇为顺畅。
八点半,试音结束,戎奚打发司机买了宵夜和热饮来给所有工作人员发了一份,这下连之前给他们翻白眼的场务都不得不对他们堆起了笑脸——有时候多牛逼的背景也不如寒夜里一杯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啊!
从后台出来,戎奚勾着姜腾逸的肩膀叹道:“你说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我也是富二代,我怎么就这么虚怀若谷平易近人?”
姜腾逸默默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开,绕到李诺另一边继续走路。戎奚于是又挎上了李诺的肩膀:“你今天很有眼色啊队长,一下子就看出那个清洁工不是一般人,知道拿我的咖啡笼络他。”
“我没有啊。”李诺实事求是地说,“在他怼那个主唱之前我都以为他真的只是个清洁工——他穿的绿大衣不是清洁工制服吗?”
“难道你没看出来那是阿玛尼今年的走秀款羽绒大衣吗?”
“这个真没有。”李诺虚心求教,“什么是阿玛尼?什么是走秀款?”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戎奚被他打败了,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真是朴实得让我心碎!”
一行人走到车子旁边,发现车头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名穿着清洁工同款阿玛尼走秀羽绒大衣的男人倚在引擎盖上,向他们招了招手:“结束了?”
“是您啊,这么晚还没走?”李诺跟他打了个招呼,“谢谢您今天替我们说话……您是特意在这儿等我们的吗?”
那人笑了笑,走过来依次将他们四人打量了一番,目光温和。李诺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十分友善,不禁好奇地问:“冒昧地问一下,您到底是谁?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姓顾,顾莫生,是hn公司的经纪人。”那人从军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李诺,“唔,这个名字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儿陌生,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李诺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到一直以来在网络上帮助自己、指导自己的居然是hn公司的经纪人!怪不得他说这次音乐节是他们公司办的——“飞雪音乐节”一直以来就是hn发起和组织的。
等等,顾莫生?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电光石火之间,李诺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打火石”那张同名专辑,封面上除了自己老爸和傅伯伯,还有一个主唱!
而那名主唱的名字,仿佛就叫顾莫生?
天!他就是“打火石”的第三个成员!
顾莫生注视着李诺,看到他的眼神从恍然大悟到疑惑不解,最后变成惊喜交加,嘴角不禁勾起,微笑着伸出右手:“幸会,李诺,我就是二十年前‘打火石’的主唱。”
“顾叔叔!”李诺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和他重重握了握手,“太意外了,真没想到一直以来帮助和指点我的人就是你!”
“抱歉到现在才露面,但其实在你们发布《spar》的时候我就开始注意你们了。”顾莫生见他真情流露,心中也颇为感慨,忍不住抱了抱他的肩膀,说,“只是音乐这条路太难走,我不确定你们能不能坚持下去,或者说你们有没有这个天赋。不过现在证明我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你们非常出色,无论是音乐上还是做人上,都是有进有退,不卑不亢……我真的很欣慰‘打火石’能有你们这样的继承者。”
这大概是李诺听到过的最大的赞誉了,网络上一千一万个赞美都比不上“打火石”成员一句最简单的的认可。
“好好享受这个音乐节。”顾莫生说,“像‘蓝橡子’那样的是极少数,这次参加音乐节的很多乐队和组合都非常棒,你们多多交流,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flint四人纷纷点头,顾莫生又道:“也请你们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hn公司,走商业化的道路。自由音乐人非常可贵,但商业化可以让你们更专业、更强大。由我亲自作你们的经纪人,你们会比‘打火石’走得更久、更远。”
他长叹一声,道:“当初我们解散,并不是因为灵感消失或者是内部矛盾,一则是生活所迫,二则是因为当时音乐圈商业化非常不规范。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非常幸运,我希望能和hn一起把你们送进更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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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料到一场试音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认亲,直到回家李诺都无法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我的老天,‘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竟然就是顾莫生,是打火石的主唱!”李诺在客厅走来走去,张牙舞爪地对傅焓说,“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揭穿泰勒的时候他不就应该跟我们联系了吗?天哪!我今天真以为他是个清洁工呢,还好没有冒犯他!”
傅焓放任他发了五分钟的神经,直接拖着他的后领将他摁到写字桌前:“闭嘴!做作业!都快十点了。”
他一摆出“监护人”的架子李诺就没辙了,只能拿出书本来做作业,写了两行忍不住又说:“他今天真的只是受人所托来看‘蓝橡子’的吗?应该也是为了看看我们吧?”
傅焓坐在沙发上看书,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李诺自动消音,乖乖伏案做作业。
十点半,李诺结束战斗,终于可以刑满释放尽情吐槽了,跳到沙发上抓住傅焓问:“我们要不要和hn签约?”
傅焓放下书本,认真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我?”李诺摸了摸下巴,说,“我觉得单打独斗走不远,如果想要创作更多的作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音乐,仅凭四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我也这么想。”傅焓说,“时代不同了,音乐的传播和消费需要更加专业的团队来运作,除非我们放弃商业化发展,像打火石那样聚在一起玩儿一阵子,以后毕业了大家各分东西,继续平凡的生活。”
李诺怅然道:“可是他们并不甘心啊,我爸这么多年一直收藏着那张专辑,傅伯伯在国外还惦记着鼓励我们学音乐,顾叔叔一直在为hn发掘歌手和组合……当初如果有一个好的机会,让他们能够继续作‘打火石’,他们也许能在摇滚之路上走更远。”
傅焓“嗯”了一声,说:“而且我们需要钱。”
李诺不禁一默,这个话题很世俗,但是也很现实,迄今为止他的父母还在医院里,等积蓄花完就必须要他这个“顶梁柱”来赚钱了,他没有玩票的资本,音乐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的事业,是他整个家庭的经济支柱。
“商业化是一定的,就看选择什么样的平台来帮flint实现了。”傅焓揉了揉他的头发,说,“hn公司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们有成熟的运行机制,很少爆出负面新闻,这些年推出了不少大热的歌手和组合。他们的原创也做得很好,有音乐教父tyz坐镇总监,推出的音乐作品一直在引领潮流,多少人追随他们的风格模仿、借鉴,但从来没有真正超越他们。”
李诺认同地点头,傅焓又说:“他们的理念和我们是一样的,无视任何质疑,用强大的创造力暴力破解一切——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任何跳梁小丑都只能跪下叫爸爸。”
李诺心潮澎湃:“是啊,tyz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有这样的大神指导,我们一定能走得更远。”
“最重要的是我们有顾莫生。”傅焓说,“我查过了,他是hn的金牌经纪人之一,tyz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有他带着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李诺明白他的意思,顾莫生和flint之间有着天然的情感纽带,打火石是长辈们二十年前的执念,所以flint在属于他们四个人的同时,也属于二十年前的那三个热血少年。
“享受这个音乐节吧。”傅焓伸了个懒腰,说,“等音乐节结束以后我们再和顾叔叔好好聊聊。”
李诺被他传染了,不禁也伸了个懒腰,说:“‘蓝橡子’还会来吗?他们会不会记恨我们?”
“应该回来,也应该会记恨。”傅焓说,“但是那又怎么样?谁在乎?将来我们还会遇上更多这样的人和事,如果一件件都放在心上那还活不活了?”
李诺附和地道:“是啊,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作为天才总是要承受更多嫉妒和非议的。”
“……你是被戎奚传染了吗?以后没事离他远点!”
如傅焓所说,“蓝橡子”果然还是参加了音乐节,因为前期宣发做得比较好,粉丝人数颇为可观。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再针对flint,反而对他们十分友好,表演结束后还和他们聊了聊创作什么的。
李诺认为是flint的人格魅力感动了他们,戎奚叹息道:“你是傻白甜么?这分明是他们受到了什么高手的指点,怕再怼我们会引起hn的反感。音乐这个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谁也不想得罪hn这样的业界航母啊。”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了,李诺决定这种事还是交给他和傅焓去纠结吧,自己继续当创作型傻白甜就足够了。
和“蓝橡子”相比,flint的出场并不十分惊艳,毕竟他们只是最近一两个月才火起来的,还处于“歌红人不红”的状态。但当四个人一起亮相,安安静静唱起主打歌《flint》的时候,全场的目光马上被他们吸引了。
当时正好是黄昏时分,天气晴好,夕阳在地平线上留下一片灿烂的霞光。悠扬的钢琴声仿佛从天边传来,带着让人平静的魔力。四个帅气的大男生站在台上,和声如同天籁,与琴声严丝合缝、袅绕交缠,仿佛丝线密密缠住了歌迷的心神。
“好熟悉的曲子,好像在哪个排行榜上听过?”
“他们是谁?什么组合?”
“flint?”
“哦,他们啊,我知道,《spar》嘛,棒极了!”
“《沙狼》也是他们的,那首最好听,不知道他们今天会不会现唱。”
“太难了吧?那段花腔简直太专业了,应该是后期做的,现唱不可能唱出那种效果。”
“听听看就知道了。”
当《flint》结束的时候,台下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好几百名歌迷。李诺站在主唱的位置,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傅焓。傅焓向他扬了扬眉,径自往架子鼓走去,光年立刻跑到李诺脚边贴心地蹭了蹭他的小腿。
感受到猎豹温柔的鼓励,李诺的心慢慢静了下来,握住麦克风准备唱下一首《sp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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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般的电音瞬间击穿了歌迷的耳膜,贝斯在戎奚手中焕发出惊天动地的魅力,当《闪耀》熟悉的旋律响起,台下的歌迷自动自发拍手应和,甚至有年长一点的听众开始和李诺、傅焓一起歌唱。
进入副歌之前,姜腾逸令人天灵盖发麻的花腔高音在毫无修饰的状态下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用事实证明了flint可怕的实力。当歌迷们在震惊过后为他疯狂呼喊的时候,戎奚苍凉的吟唱始终萦绕全场,完美收官。
就在听众以为表演已经达到巅峰的时候,真正的**才刚刚开始。《沙狼》明快而急促的鼓点疯狂敲击着所有人的心尖,flint脱下了厚重的外套甩向后台,露出戎奚专门为大家定制的队服。沉稳的深蓝色衬衫上恰到好处地点缀着质感极好的金色配饰,低调而不失跳脱之意,在沉闷的冬日让人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心情雀跃。
短短五天的舞蹈集训效果颇为可观,虽然动作都不算特别酷炫,但青春的颜值弥补了一切,李诺的清新、傅焓的健气、姜腾逸的俊朗、戎奚的邪魅……四个人气场各不相同,站在一起却出奇地合拍。在《沙狼》激越的旋律中他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让人想要尖叫的气场,引起台下疯狂的呐喊!
三首歌,三种风格,每一种都截然不同,又一脉相承,短短二十几分钟,当最后一首歌表演结束的时候,flint仿佛经过了一次涅槃,从音乐节上籍籍无名的新生组合一跃成为引爆全场的新秀。
直到当天表演全部结束,四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还听见周围的人都在议论他们,议论他们的《flint》、《spar》,以及那首令人血脉贲张,又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好听的《沙狼》。
李诺走在低垂的夜幕中,恍然想起他们在异世界探险的时候,顾莫生说得没错,虽然《flint》和《spar》非常出色,但只有《沙狼》才最燃,最动人,因为那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是他灵魂之上自然生长出来的灵感。
然而他融合了四分之一弦线,“钥匙”失效了,他们已经打穿了那一个副本,下一个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异世界的秘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全部揭开,那些试图袭击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什么时候他的父母才能清醒过来,亲耳听一听他为他们创作的,灵魂的旋律?
“啪!啪!”清脆的掌声忽然响起,李诺清醒过来,惊讶地发现顾莫生站在戎奚车前。
哦,他是顾莫生吧?李诺恍惚间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人虽然仍旧穿着那身清洁工同款阿玛尼走秀羽绒大衣,但脸上的络腮胡子不见了,露出一张颇为俊朗的面孔,半长不短的卷发披散在肩头,有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文艺范儿。
这才是hn金牌经纪人该有的气质啊!
“顾叔叔?”李诺绕着他转了半圈,“是你吧?”
“啊,今天上午有个重要的商务会谈,被tyz抓去凹了一下造型。”顾莫生被他呆萌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络腮胡,说,“今天的表演太精彩了,歌迷反响热烈,我在台下差点被挤飞了。”
“啊,您也在台下看我们表演吗?我都没发现。”李诺又惊又喜。
“因为我是路人脸嘛。”顾莫生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可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呢!其实是你们表演太投入,没有精力分神观察台下的情况。”
“大概吧。”李诺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也笑了。flint其他三人上来跟顾莫生打招呼,大家像音乐节上所有人一样互相击掌,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走吧,带你们吃顿好的,算是庆功宴吧。”顾莫生说,“上次太匆忙,还没问老李和老傅的情况,正好大家坐在一起聊一聊。”
提到父亲,李诺眼神一暗,傅焓揽着他的肩膀捏了捏,说:“好啊,谢谢顾叔叔了。”
“你小子挺贼啊,轻松就给自己升了一辈。”顾莫生笑骂道,“老傅不是你叔爷爷么?我跟他可是平辈的。”
傅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顾莫生哈哈大笑:“算了算了,给你留点儿面子吧,不然你该叫李诺叔叔了,一个组合两代人不利于团结啊!”
“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必须的啊。”
“……谢谢。”
半小时后,顾莫生带着他们到了一家环境清雅的粤菜馆。路上李诺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了他,顾莫生没想到他家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禁十分后悔:“早知道老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应该早点找你们的……唉!这些年大家各忙各的,联系也少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早点告诉我。”
五人围桌而坐,李诺不想在这样开心的时刻因为自己家的事情让大家难过,主动揭过了话题:“顾叔叔,您上次提到让我们考虑加入hn,我们商量过了,如果是您亲自带我们的话,我们都非常愿意。”
“哦?”顾莫生挑眉,“你们四个心挺齐啊,这么快就决定了,好好!这还有什么说的,你们是我们打火石的传承者,我怎么可能把你们交给别人?”
他端起酒杯:“来吧,为了我们两代人的梦想干一杯!”
傅焓默默将李诺面前的啤酒换成了果汁:“他未成年,还是别碰酒了。”
李诺也默默将他面前的啤酒换成了白水:“你也未成年……瞪我干嘛?还差好几个月呢。”
“哈哈哈!”顾莫生大笑起来,“对对,就是要这样互相伤害,我和老李老傅当年也是这样的,你们俩简直和我们一模一样!”
李诺和傅焓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姜腾逸和戎奚,和这俩相比他们的段数实在是太弱了,总有一天顾莫生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互相伤害”。
不过此刻俩人都保持着正常的画风,姜腾逸儒雅淡定,戎奚风流洒脱,两人同时举杯:“干杯!”
“干杯!”
四人一饮而尽,达成共识,flint正式加盟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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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莫生办事雷厉风行,音乐节后三天便拟好合同发给了flint。作为经理人戎奚十分谨慎,让琴行的法务专门做了审核,最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告诉李诺可以签署。
周末四人专门去了一趟hn的总部,和顾莫生签订了合同。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名曾经想要拆散flint,单独签下李诺的美国.p.公司经纪人泰勒居然再次联系了他,这次不再坚持只签李诺一个,而是开了一个很高的价码想签下flint整体。
李诺接到电话后沉默了很久,单刀直入地问他:“诬陷我们抄袭鲍尔斯练习曲的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尴尬的静谧,等了足有十秒钟,泰勒才语气虚弱地说了一声“n”,之后不等李诺开口拒绝便挂断了电话。
毋庸置疑,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诺没有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对flint来说它是一件坏事,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一件好事,它促成了《spar》的迅速面世,考验了flint的凝聚力和创作力,让他们更加团结,更加像一个灵魂契合的整体。
讲真,他应该谢谢这家伙才对!
转眼之间元旦过了,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李诺和傅焓陷入了疯狂的期末复习,姜腾逸也开始准备期末论文,只有戎奚比较闲散,工作之余报了一个射箭班专门学习使用巴力弩去了,扬言要在一个月之内战胜姜腾逸。
对此姜老师只发表了两个字的评语——呵呵。
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李诺收到了顾莫生的通知,让flint第二天去hn总部,公司要开始策划他们寒假期间的活动计划了。
没有了tyz大神的督促,顾莫生的络腮胡迅速占领了他英俊的面孔,不过几周,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捡纸箱子的清洁工。不过他一工作起来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强势、坚定、不容置疑,充满魅力。
“整个寒假你们都要接受公司的训练,包括作曲、作词、编曲、配乐这些专业课程。”hn明亮舒适的会议室里,顾莫生将一份厚厚的企划书发给他们四个人,“你们是原创组合,不同于外面那些靠脸吃饭的妖艳贱货,必须把自己的格调打造出来,这是你们立足的根本。”
四人认真地翻阅着企划书,顾莫生接着道:“除此之外,你们还要接受形体、舞蹈、时尚造型等等方面的培训。你们是组合,是要全方位展现魅力的团体。虽然你们的天资非常好,脸都帅,体型也还过得去,但仅仅吃老天爷赏下来的饭是不够的。你们现在的外在形象和言行举止都泯然众人,毫无星光,丢在人堆里也不过就是几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大男生而已。”
他打开会议室的投影,播放了一些照片和视频:“真正的明星和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即使没有追光,没有镜头,他们也是上帝的宠儿,任何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之中注意到他们。当然,欲速则不达,形体语言、表情管理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是要长期努力才能做到的。”
看着沉默的flint,他郑重其事地说:“当明星,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年要出道几十上百个组合,可是真正能够让歌迷记下的一只手都数不出来,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太难了,良品率太低了。你们有着先天的优势,音乐专业出身——戎奚你除外——有强大的创作力和天赋,底蕴深厚,有着从内而外散发的学院气质,但你们的短板也是显而易见的,你们不够自信,不够张扬,缺乏星光……你们懂我在说什么吗?”
四人对视一眼,犹豫地点了点头。顾莫生又笑了,说:“别紧张,我这是套路,先吓唬吓唬你们,免得你们训练开始以后偷懒。唔,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们的,毕竟你们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资质最好的组合了。”
四人被他过山车一般的教训整得够呛,连一向淡定的姜腾逸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掩饰地喝了口水。
“单纯的内部训练不足以帮你们迅速成长起来。”顾莫生叩了叩桌面,说,“我和tyz总监商讨过,决定给你们加码。现在翻到企划书第八页……”
李诺依言翻到第八页,扫过一眼后惊讶地道:“男团大赛?”
“hn在五天前接到了美国b集团的邀请。”顾莫生说,“b集团是美国知名娱乐航母,下属数家音乐、影视公司,规模相当庞大。这次他们拟在我国举办男团大赛,旨在发掘华语乐坛新生力量。这些年随着经济和国力的发展,华语乐坛的文化输出非常强劲,b感觉到了这个趋势,所以才斥巨资打造了这次大赛。赛事后期他们将会引入世界各国的乐坛天王、天后,为晋级的男团量身打造发展计划。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走到最后,站上大赛冠军的领奖台。”
他目光炯然地盯着flint,平时懒散慵然的表情变得像老鹰一样专注而富有攻击力。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目标明确、野心昭然,但同时又让人血脉贲张,充满斗志。
不愧是hn最强大的金牌经纪人。
“以赛代练。”顾莫生站起身来,拄着桌面对他们一字一句地说,“这句话适用于体育赛事,也适用于你们。孩子们,一个人的一生是非常短暂的,是要在庸庸碌碌中老去,还是要在勤奋拼搏中站上巅峰,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来选。”
沉默,良久李诺看了看其他三人,对顾莫生道:“我们尊重您的意见。”
“很好。”顾莫生双眉一轩,道,“那么从现在开始直至男团大赛最后一场冠军赛,整整四个月,你们将要经历一段异常艰苦,但终身难忘的日子。”
他“啪”一声合上企划书,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我们现在就来谈谈你们参加预选赛的曲目吧。李诺,《沙狼》发布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歌迷是贪得无厌的,你的歌越好听,他们就越是不满足,越想要听到更多。”
“所以,你有什么新作品要拿出来刺激一下我寂寞的脑神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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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男团大赛的分赛区预选赛将在两周后举行。
也就是说,四大赛区,包括flint在内的几十个组合,要在两周内拿出一个完整的比赛作品来。
当然,大家可以翻唱,很多小团队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flint不行,他们是打着“原创组合”的名头出道的,他们最令歌迷们骄傲的,就是只唱自己写的歌。
顾莫生说,“李诺,拿出一个能够刺激我脑神经的新作品来”。为了这句话,李诺整整五天没能睡个囫囵觉,每个夜晚都坐在阁楼书房的斜窗下,或奋笔疾书,或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默默思考。
创作,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过程,有的时候它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能够把你整个人完全溺毙,但有的时候,它就像藏在沙漠里的一粒特殊的沙子,你费尽心机也找不到它到底在哪儿。
最终李诺写了以异世界冒险为主题的《极光战》。
和《沙狼》不同,这首歌没有选择某个单一的事物做代入,而是以上帝的视角俯视了整个异世界的世界观——弦线催生了光团,光团孕育了极光,极光飘散在荒漠上,像宿命一样召唤着进入这个神秘世界的人们。
宿命是什么?是打败守护世界的荒漠狼?是探寻如影随形的蒙面女?还是走进世界深处,融合那段神秘的弦线?
绚丽的极光隐藏着重重杀机,凶残的巨狼最终却臣服在他的脚下,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操纵这一切?是谁创造了这个离奇古怪的世界?
冥冥之中是什么在推着他们往前走?下一次挑战又在何时?
具象的画面在李诺脑海中转变成为诡谲的音符,所见、所闻、所思、所惑……他将自己所有的思考都融入了这首新曲子当中,最后的最后,赋予了它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没有答案,没有真相,没有终结,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
写完初稿的那个凌晨,他困倦至极地伏在琴盖上睡了过去,梦中他又跟随那段四分之一弦线来到了那个神秘的雨林世界,高耸入云的大树,重重叠叠的巨榕,倾盆而下的海洋天空……他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呼唤不出小白,他惶恐四顾,最终看见浅蓝色的白鲸在头顶的天空一跃而过,化作一道流星坠入密林之中。
虽然没有任何真实的预兆,但他总觉得自己离第二个世界越来越近了,甚至已经近在咫尺。
除了夜晚的创作,白天的训练更加令李诺振奋。hn不愧是音乐界的头号航母,他们内部有着一套非常完善的培训流程,声乐、器乐、舞蹈、形体,甚至是礼仪和心理学,每一门课程都有顶尖的老师专门教授。
顾莫生根据性格和特长对他们四个人重新进行了角色调整。李诺偏创作,声音清澈秀丽,所以作为主唱来培养,主要学习词曲和声乐方面的课程。傅焓体能最好,身体和音乐的契合度最高,所以作为主舞来培养,更偏重于舞蹈训练。
姜腾逸学历最高,创作技巧丰富,因此作为李诺在作曲的有效补充,同时他还是器乐大师,擅长钢琴、黑管,更可以玩转大多数的国乐,所以他的培训更偏重于器乐演奏。而戎奚则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组合的主rap——在这个音乐风格高度ix,人人都喜欢吐槽的时代,rap可以说是年轻人的最爱。
当然,分工不是绝对的,只是根据个人特点有所偏重而已,事实上他们的日常训练有百分之七十是重合的,学琴的也要学舞,作曲的也要rap。每隔几天还有专门的心理老师来和他们交流,以保证他们在沉重的压力下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
hn这套培训机制可以说最大限度地激发了他们的潜能,但不同于一些国外公司对练习生无休止的压榨,他们更注重可持续发展,希望自己发掘的艺人在每一个年龄段都能施展魅力,迷倒众生。
成全是相互的,艺人和公司是依存的关系,而不是利用的关系,这一观点几乎贯穿了hn的整个价值观体系。
数天之后,当李诺将《极光战》的草稿交给顾莫生的时候,这位长期隐藏在络腮胡和泡面头之下的“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忍不住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比你爸厉害。”
但李诺实在觉得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因为二十四小时后,当他们坐在hn会议室的时候,顾莫生非常笃定地对他说:“这首歌我们要把它做成舞曲。”
什么?李诺万万没想到他打算这样打造这首歌,事实上《极光战》的旋律偏阴郁,因为包含了对异世界的质疑,以及对蛇女集团阴谋的探究,它的整体风格是压抑的,收敛的。李诺曾经考虑过把它做成哥特风格的r&b,或者是奇幻风格的摇滚,但从没想过把它做成舞曲!
舞曲应该是欢快的,张扬而确定的,谁会在极光和沙尘之中翩然起舞?谁会踩着荒原狼的尸骸跳跃?
然而顾莫生永远不走寻常路,当李诺提出质疑的时候,他只举了一个例子:“探戈。”
“作为拉丁风格的摩登舞,探戈用非常强烈的2\/4拍断奏式曲风表现出了危险而沉郁的境界,男女舞者目光交错,从不粘连,追求的就是电光石火间那种锐器摩擦的火光迸发。所以舞蹈不一定都是缠绵婉转的,舞曲亦然。”顾莫生说,“你这首新曲有着哥特式的阴郁诡谲,如果用惯常编曲去搭配,最多成为小众推崇的ute作品,只有用非常手段去打造,才有可能成为风靡市场的传唱之作。”
“而且我们需要一首舞曲。”顾莫生接着说,“《沙狼》在音乐节上的舞蹈视频现在正在网上大火,你们的表现非常亮眼,但当时的编舞太平庸了,你们几乎是全屏颜值刷上去的,歌迷并不满足。”
“所以,你们现在需要一首全新的舞曲来让歌迷们饕餮,只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他们的味蕾才会记住你们,把你们带给他们的快感保存在记忆深处,甚至是他们的本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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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莫生的坚持下,《极光战》最终被做成了电子舞曲。
这次的编曲是由tyz亲自操刀的,因为顾莫生的想法太奇幻,连hn这样的公司都找不到能在短时间内把一首哥特风的曲子做成电子舞曲的高手。
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音乐教父的,总之几天以后,舞曲版本的《极光战》摆在了flint的面前,编曲、打谱一次完成,连伴奏带都做好了。
李诺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商业化”,它不是简单的烧钱,不是简单的资本运作,而是从上而下专业而紧密的流程,无数业界精英在科学与效率的框架内为同一个结果而努力。
b分赛区预选赛的参赛作品是要以视频格式提交给组委会的,虽然邀请函对视频内容没有做具体要求,但很显然作品的完成度越高效果越好。李诺以为顾莫生会将《极光战》做成一支完整的v,至少是录一段歌舞交给b,谁知他却只在flint录母带的时候随便拍了一段现场视频便提交了出去。
“就这样?”李诺有点惊呆,因为事先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他们去录音棚的时候完全没做造型,全部是卫衣、衬衫、牛仔裤加羽绒外套什么的……哦,糟糕,他那天午睡起来貌似连脸都没洗!
最体面的大概只有戎奚了,作为雅痞风爱好者他随时随地都比较注重自己的style。
然而那又有什么卵用?flint是整体啊!就算有一个雅痞也被三个宅男的“光辉”完全掩盖了好么?
“就这样。”顾莫生却特别淡定,“对自己有点信心,放松状态下你们其实挺可爱的,天然去雕饰嘛。”
说好的形象打造呢?说好的表情管理呢?说好的“上帝的宠儿”呢?李诺崩溃挠头:“可是你不是说要打造我们的整体形象么?连脸都不洗有个什么形象啊!顾叔叔你这个坑也太大了吧!”
顾莫生也有一瞬间的尴尬:“谁没洗脸?”
“……不、不是我。”
顾莫生早已看穿一切,哈哈一笑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自己看吧。”说着将笔记本电脑推给他。
屏幕上是提交给b的参赛视频,第一个镜头是李诺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戴着耳机正在听伴奏带,穿着一件宽大的羽绒外套——因为长得太快,妈妈给他买衣服的时候总是买大一号——纤瘦的身躯越发显得弱不胜衣,好像一个单纯的小孩。
四周是皑皑白雪,槲寄生苍翠欲滴,傅焓从远处跑过来,军旅式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红蓝相间的格子衬衣、磨旧破洞的牛仔裤。他们默契地击了个掌,李诺摘下一枚耳机递过去,傅焓随手塞进耳朵里,挎着他的肩膀往录音室走去。
镜头转换,戎奚从他拉风的跑车上跳下来,扛起后座的贝斯,顺便晃了晃正在熟睡的姜腾逸。姜老师懵懂地环顾四周,渐渐恢复了平时高冷儒雅的模样,从另一侧下车。
戎奚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姜腾逸忽然皱眉,一脚踹了过去。戎奚早有准备,敏捷地闪开,然后倒退着在他面前继续说笑。
镜头再次切换,变成了他们在录音棚里专心录歌的场景,每个人都有好几个长特写,全身的、正脸的、侧脸的,甚至还有背影。摄影师的审美相当高超,镜头取得非常巧妙,光影变幻间完全突出了他们外形上的优点,经过后期剪辑,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神奇地契合了顾莫生为他们做的角色定位。
李诺看着那宛如青春纪录片般纯净唯美的画面,完全无法相信这是他们那天录音时候随便录的——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那天连脸都没洗,为什么拍出来这么干净好看?!
视频的背景音乐自然是他们录好的《极光战》,略显阴郁的作曲在tyz鬼斧神工般的编曲下焕发出奇特的魅力,李诺的声音仿佛一束束阳光从漫天乌云的缝隙间漏下来,闪耀着碎金般的光芒。傅焓华丽的声线与他起伏缠绕,在云层与大地之间激发出一道道雪亮的闪电。
进入副歌,戎奚的rap反复融入,沙哑的声线充满磁性,于颓废之中掷地有声。姜腾逸的高音用后期做了处理,有一种让人骨头发酥的妖异感,和以往的空灵缥缈完全不同。
一曲既终,歌声隐去,画面定格在flint离开录音室的背影上,外面阳光灿烂,给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李诺深深吸了口气:“怎么会这样?这不科学!”
“这就是影像的魅力。”顾莫生看着他呆萌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段视频主要突出的是《极光战》这首歌,词曲、唱作、你们的歌声和演绎……我不想让任何东西抢了它的风头,必须让它原汁原味地展现在评委和歌迷的耳边。”
“可是……”李诺迟疑着道,“你不是说过,这首歌之所以做成舞曲,就是要展现我们的舞蹈魅力吗?歌迷期待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顾莫生但笑不语:“比起食物本身的味道,有时候上菜的顺序也是很重要的,不管再好吃的东西,你把它一股脑地塞在食客面前,只会让他觉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吃哪个才好。”
“?”李诺一头雾水。
顾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只是一个初赛而已,仅只这首歌就足以让你们立于不败之地。我说过,以赛代练,比赛固然重要,但对flint来说它也只是一种训练而已。hn对你们的塑造,绝对不会仅仅依赖于一场由别人掌控的比赛。”
李诺似懂非懂,但很快顾莫生就以实际行动向他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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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视频交上去的当天,顾莫生将flint四人交给了编舞老师。
《极光战》作为一首电子舞曲,舞蹈的部分几乎和唱歌的部分是并重的,按顾莫生的话说,这首歌一半的魅力都将来自于舞蹈。
编舞老师结合他们四个人各自的特点,在舞蹈中融合了现代舞和breain,为了契合《极光战》略显阴郁的风格又加入了一些jazz的元素。整支舞格调别致,充分体现了flint年轻的力量,jazz的部分又展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性感。
经过半个寒假的训练,李诺他们四个人的基础舞蹈能力已经比参加飞雪音乐节的时候进步了许多,虽然驾驭这支风格独特的舞蹈还略有些吃力,好在四个人都是不认输的性格,几天后硬是把所有的动作都给啃了下来。
b预赛结果揭晓的当天,顾莫生将flint带到了hn下属的专业绿幕摄影棚里,准备给他们录制《极光战》的v。
“区域预选赛已经通过了,我想听到这个消息你们应该并不意外。”顾莫生说,“《极光战》无论评委打分还是网络投票都是你们本赛区的第一名,原始分数比第二名高百分之三十。现在比赛视频在各大平台的点击量正在持续攀升,进入b第二阶段赛事的宣发之后,预计这些数据还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flint四人对视一眼,虽然的确对这个结果不甚意外,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兴奋——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国际水准的男团大赛,能在区域预选赛阶段就把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说明他们的实力强劲,和hn的磨合也非常完美。
“现在,重头戏要来了。”顾莫生拍了拍手,说,“这是flint加盟hn后第一次亮相,趁着b的东风,我们要让这个作品一口气火上天,占领各大排行榜的第一名!”
李诺倒吸一口凉气,其他三人的脸色也有点惊讶。顾莫生在浓密的络腮胡下露出一个淡定的微笑,接着道:“不是分类第一,而是综合第一。”
众人哗然,“火”和“火上天”差别是非常大的,flint作为一个成立不足半年的小组合,统共才出了四首单曲,虽然一直以来反响都不错,但想要打败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登顶综合排行榜第一,未免有点太托大。
讲真,就是拿个“青春”或者“舞曲”的分类第一,都已经很难得了。
不过顾莫生显然不是个按部就班的人,看着flint四人的惊呆脸,他哈哈一笑,说:“网络上的留言想必你们都看了,歌迷们都被你们精彩的演唱折服了,你们已经征服了他们的耳朵,现在,是时候征服他们眼睛了。参赛之初我之所以没有提交完整的v,是因为这首歌本身就非常出色,你们的声线在演绎它的时候第一次达到了个性分明,又完美融合的境界——我不是说之前三首不好,只是在编曲上不够专业——所以我不想让你们的舞蹈来分散歌迷的注意力。”
“我曾经说过,飞雪音乐节上你们的表现很亮眼,歌迷们很想看到你们更多的舞蹈作品,那么现在,《极光战》作为一首舞曲已经完全吊起了他们的胃口,很多人都在公司官方微博下留言,要求我们把这首歌做成v。”顾莫生指了指傅焓,“尤其是你,上次你在音乐节上跳的那段lin太漂亮了,有个舞者粉丝直接发了视频给我们,说是专门为你编的舞,让你单人跳一首《极光战》。”
“哈?”傅焓没想到自己花五天临时抱佛脚跳出来的半吊子lin居然有这种效果,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再自恋一点!
“之前没告诉你们,编舞老师采用了几组这名粉丝编的动作,你们这两天练的就是。”顾莫生说,“这件事是我决定的,hn已经向这名粉丝付了版权费,他非常高兴,转发了和官微的互动微博——哦,忘了说了,他是个街舞世界冠军,粉丝比你们还多。”
“哦……”大家恍然大悟。顾莫生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说:“所以现在所有舞迷和歌迷都在等你们的v面世,不要让大家失望!我的计划是,在b下一阶段的赛事开始之前把你们送上排行榜第一,这样的话十二进四的比赛上你们将会成为人气最高的组合!”
和普通选秀不同,这次b举办的男团大赛参赛门槛比较高,加之男团组合的数量本身就远远少于独立歌手的数量,所以预选赛只分了四个赛区,每个赛区最终只选出了三个组合晋级。
也就是说,flint现在已经是十二强了,接下来他们将和其他十一个组合一起角逐四强。
当选四强之后,他们将有机会和b邀请的国际音乐大师合作完成之后的比赛,虽然截至目前组委会并没有公布所有大师的名字,但hn的情报人员已经打听到他们在接洽意大利著名音乐人lrenz。tyz对洛伦佐的作品比较熟悉,认为他能带给flint更多进步,所以希望他们能够在四强争夺赛上赢得洛伦佐的关注。
当然,现在考虑这些还有点早,flint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做好《极光战》的v,爬上排行榜提升人气。
v计划录制两天,本来李诺还有点儿担心,毕竟他们开始舞蹈训练时间不长,《极光战》的编舞难度相对也比较大,迄今为止他们只是勉强能把所有动作做到位而已,连贯性和整齐度都不甚完美。没想到真正录起来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导演是一组镜头一组镜头录的,他们也只要一组镜头一组镜头来跳就可以了,加之编舞老师全程跟场,随时指导,他们很顺利就把所有的段落都拆解录制了出来。
三天后成品出炉,顾莫生将flint四人叫到影音室里,请他们观赏自己的第一支v作品。
当前奏响起,不可思议的奇幻场景在画面中缓缓出现的时候,李诺瞬间就惊呆了——空旷的荒野、耸立的巨石、缥缈的极光……绿幕后期制作出来的场景美轮美奂,大气之中透着几分神秘感,竟然和异世界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音乐太神奇了,它能够精准地描述世界、传达感情,在作曲、编舞、导演,甚至是g师之间形成奇妙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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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里,flint身着hn服装师为他们量身设计的队服。队服沿袭了他们在飞雪音乐节上那套表演服的风格,以蓝色为基调,辅以质感上佳的亮金色金属配饰,四个人的造型各不相同,又互相呼应——李诺年纪最小,造型和服装都尽量突出他干净温暖的感觉;姜腾逸气质古典,所以采取了禁欲系的立领,衬托出他清冷疏离的神韵;戎奚仍旧是雅痞风,发型做了挑染,看上去风流不羁。
最亮眼的则是傅焓,作为主舞他承担了breain里难度最大的几组动作,为了在freeze的定格瞬间表现出更加惊人的视觉冲击力,他的服装比其他人更加修身,甚至做了一些有节制的裸露,呈现出他堪称完美的胸肌和腹肌。
连李诺看他独舞的镜头时都有一种被荷尔蒙暴击的感觉,想必甄灵这样的脑残粉看了一定会背叛澜霏女神大叫要给他“生猴子”了吧。
想到那场景李诺居然有点淡淡的失落——这首v发布以后自己可能很难在附中男神争夺战中胜出了。
还好这家伙已经升级去念大学了,再见!
极具个性的舞蹈,奇幻精致的背景,加上近乎完美的配乐,当长达四分半钟的v结束,画面暗去,屏幕上出现flint和hn的lg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窒息的感觉。
如果说他们在拍摄之前对“登顶排行榜”这件事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现在已经上升到百分之七十了。
“怎么样?”顾莫生问。
flint四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好看!”
顾莫生皱眉,不满地道:“此处应有掌声!”
李诺忍不住“哈”地笑了一下,带头鼓掌,其余三人也笑着拍起手来。顾莫生这才满意地点头,道:“五分钟之后这首v将由hn官方发布,今天下午放你们假,不用练舞也不用练声,回家享受你们的成功时刻吧!”
一切都和顾莫生预测的一样,有了前一阶段b男团大赛那段视频作铺垫,粉丝对flint的舞蹈期待度已经酝酿到了极限,现在v横空出世,而且无论创意还是制作都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大家的惊喜可想而知。《极光战》v发布当晚点击量就节节攀升,歌迷们兴奋之余更是开展了自发圈粉活动,在整个网络上引爆了一场疯狂的安利,很快,连从前对flint不甚了解的路人都被吸引了,纷纷在网络上搜索他们以往的作品。
24小时后,《极光战》毫无悬念地登上了各大音乐平台的综合排行榜,在它的带动下,flint之前的三首作品也再次焕发出强劲的热度,尤其是《沙狼》,以它明快的节奏和独特的创意成功吸引了大批新粉,和《极光战》一前一后在排行榜上稳步上升。
甚至有粉丝在hn的官网上留言询问能不能把《沙狼》也做成v,如果官方不同意,大家就要发起众筹了!
大众的力量太可怕,最终hn公开发表声明,答应歌迷一定会将flint所有的歌曲都做成v。不过因为flint正在参加b男团大赛,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先支持他们安心比赛。
这样强劲的势头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到最后连一向大胆的顾莫生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保守,低估了flint的魅力。
三天后,《极光战》顺利登顶综合排行榜榜首,顾莫生将flint召集到会议室,把一封来自b集团的邀请函放在了他们面前。
“四强晋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b集团决定在明晚举办一场酒会,邀请十二强所有组合参加,促进大家互相交流和学习。与会的还有国内外一些知名公司、音乐人,估计其中会有下一阶段的评审导师。”
“s,好好表现。”顾莫生叩了扣桌面,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明天下午你们放假休息,晚上六点我亲自去接你们。”
次日傍晚,李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达酒会现场。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社交活动,加之顾莫生说tyz为他们看好的导师洛伦佐也可能出现,所以直到站在宴会厅门口的时候还有些紧张。
傅焓看出他情绪不对,将光年派过去给他壮胆儿,并且难得温柔地鼓励了他几句:“放松点,这么多人,你目标这么小没人会特意注意到你的。”
“哦。”李诺漫应一句,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你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我就这么泯然众人吗?”
傅焓忍耐地抿了抿嘴角,接着安慰:“我的意思是你年纪还小,就算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别人也不会在意的,保持平常心就好。”
李诺越发觉得哪里不对了:“拜托,我有那么幼稚么?我也是参加过国际钢琴大赛的人,基本社交礼仪还是懂的,这点小场面还应付不来吗?”
“我是看你焦虑了一下午才勉为其难鼓励你一下,那个喝了三次水才发现杯子里什么也没有的人是谁?”傅焓忍无可忍地搓了搓他的脑袋:“怎么对监护人说话呢?好想揍死你哦,你的破社交礼仪连我都应付不来!”
“啊!我的发型!”李诺连忙抓了抓自己帅气的头发,刚想反击他几句,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算了,看在有点减压效果的份上就原谅他吧……李诺打发小白在他头顶吐了泡泡,“啪”一声炸开作为警告,跟在顾莫生身后走进了宴会厅。
酒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到场嘉宾正三三两两地寒暄着,李诺环视全场,看到几个预选赛中关注过的组合已经到了,包括第四赛区的第一名——蓝橡子。
是的,蓝橡子也参加了这次大赛,不过报名的时候避开了他们所在的赛区,所以预选赛的时候并没有和flint碰上。李诺看过他们的参赛作品,正是飞雪音乐节上试音的那一首,不过做了一些修改,结构上更完整一些,想必是请了专业的编曲做过润色。
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飘在他头顶的小白忽然“唔”地叫了一声,原本跟在他脚边的光年也像是发现了什么,梗着脖子发出预警的“咕噜”声。
“什么情况?”戎奚走过来低声问道。
李诺注意到趴在他肩膀上的绿鬣蜥背部梳齿隐隐晕出一丝橙红色,显然他也收到了伴灵的提醒,于是小声道:“它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会是有其他伴灵的存在吧?”
“泰勒。”傅焓忽然碰了碰他的肩膀,道,“他怎么也来了?b的大赛为什么会邀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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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
李诺顺着傅焓的视线看去,意外地发现那名曾经想要签他去美国发展,被拒绝以后恼羞成怒买营销公司黑flint的泰勒,居然也在酒会上。
“他就是泰勒?”戎奚也看见了他,双眼一眯,闪出一丝冷意,“我现在就叫人拿条麻袋在外头等着,他一会出去直接套上揍一顿怎么样?”
姜腾逸刚过来就听见他这句话,皱眉道:“你到底是开琴行的还是开社团的?为什么每次说起打架斗殴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都这么驾轻就熟?”
“……因为我是个有血性的男人!”戎奚愤愤道,随即碰了碰李诺:“你是队长你说话。”
李诺犹豫了一下,问傅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顾叔叔?”
傅焓想了想,说:“告诉他吧,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毕竟他是我们的经纪人,有备无患吧。”
李诺在落地窗边找到顾莫生,将泰特的事情小声给他说了一遍:“我们刚刚看到泰勒了,就在那边,他上次找我的时候自称是美国.p.公司的人,b这次大赛也邀请他们公司了吗?”
“唔,这件事我知道一些。”顾莫生说,“鲍尔斯被冒充之后我查到了那家营销公司,但没想到是.p.的人在背后搞鬼。至于泰勒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倒不稀奇,.p.也是b的子公司之一,他们可能是受到集团公司的邀请才派人来参加这次酒会的。”
说话间小白忽然从天花板里飘了出来,冲李诺焦虑地叫了一声。李诺被它吵地太阳穴一阵猛跳,潜意识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问顾莫生:“泰勒陷害我们那件事和b集团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顾莫生沉吟了一下,说:“稍后等b的负责人出来我试探一下吧,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当初是b发函邀请我们参加这次大赛的,如果有这么大的过节他们应该不会这么主动。”
李诺点点头,回到其他三人身边后将顾莫生的话转述了一遍:“大家稍安勿躁吧,交给顾叔叔处理。”又特意嘱咐戎奚,“拜托,千万不要使用麻袋!”
戎奚耸耸肩:“你们对麻袋有偏见,我很遗憾!我去走走,钱多多小朋友好像很焦虑,我去带它找找干扰源。”
“我也去转一圈。”姜腾逸决定还是看着这个对麻袋情有独钟的神经病比较好,免得他在这种场合搞出什么大新闻来,于是跟着戎奚走了。
李诺随手拿了一杯果汁,对傅焓说:“我感觉不好……虽然顾叔叔认为b不应该对我们有恶意,但我总觉得很多事情都太巧合了——记得我们第一次进入异世界,不久之后我爸爸妈妈就遇害了,紧接着我们就在异世界里遇到了蒙面蛇女。后来我们发表了《flint》想把蒙面蛇女引出来,泰勒却找上门来,被我拒绝以后不惜雇佣水军攻讦flint。等我们化解了泰勒的陷害,b又出现了,发函给hn邀请我们参加男团大赛。”
顿了片刻,他问傅焓:“你不觉得这些事情勾连在一起有一种非常诡异的、危险的逻辑吗?”
傅焓垂眸沉思,低声道:“有些事情,发生比不发生要好。试想当初如果我们没有在异世界遇上蒙面蛇女,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是被人毒害的。现在也是一样,随着第一个世界的关闭我们失去了所有和她有关的线索,泰勒和b的出现也许会打破僵局,给整件事带来新的转机。”
新的转机?会是什么?李诺皱眉叹气。傅焓用拇指抹平他紧蹙的眉心,道:“福祸相依,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博弈,我们可以谨慎,但不能畏惧和退缩。小诺,你要相信邪不胜正,我们几个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
李诺微微振作了一些,是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flint永远凝聚在一起,就让蒙面蛇女和她的同伙随便发招好了。如果他是那个唯一能打开异世界的人,下一把“钥匙”迟早都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最近频繁梦到的奇异的雨林,也许就是他即将打开下一个世界的预兆。
七点半,酒会即将开始,b男团大赛主持人出场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演,之后对众人道:“下面有请这次b集团驻大赛总代表为大家致辞!”
一直以来大会都是由主持人和总监跟参赛团队联系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总代表”这个职位。听到主持人的介绍,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往一侧的旋转楼梯看去。
“唔啊!”就在这时,小白忽然又从地板下面冒了出来,越过李诺头顶,略显焦躁地摆动着尾巴。与此同时,傅焓的猎豹低低咆哮了一声,从他脚边站了起来。
“踏、踏……”清脆的高跟鞋声从楼梯上传来,一名风姿绰约、玲珑有致的金发丽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看上去非常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年纪,淡金色的长发挽在脑后,鬓边垂下几缕卷曲的碎发,勾勒出冷艳娇媚的面孔。柔和的灯光下,她深绿色的眸子仿佛猫眼石一般璀璨通透,散发着勾魂夺魄的魅力,微微翘起的唇角中和了过度冷冽的气质,显示出少许温暖的亲和力。
“欢迎大家的光临。”总代表款款走下楼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深紫色的长裙逶迤垂落,美艳动人。她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香槟,微笑着向大家举了举杯:“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参加这次酒会,希望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也希望这份愉快能够延续下去,直到这次大赛圆满结束。”
她全程说的都是英文,说完之后主持人翻译了一遍,随即众人举杯,酒会正式开始。
李诺从她出现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宾客当中,才喃喃道:“不、不是她。”
傅焓也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李诺在怀疑什么,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也有着同样的怀疑——伴灵不会无缘无故发出预警,上次小白和光年这样焦躁,还是在李诺家里发现特殊气味的时候。
但这位总代表和蒙面蛇女毫无相似之处,眼睛颜色不一样,说话声音不一样,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端庄文雅,完全没有狠厉凶悍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她身边并没有伴灵存在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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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蒙面蛇女。
这个结论让李诺和傅焓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仿佛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就在两人辗转猜测的时候,戎奚疑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不是吧……怎么会是她?她什么时候成了b的总代表?”
“唔?”姜腾逸诧异地问他,“你认识她?”
“嗯哼。”戎奚耸耸肩,“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她似乎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姐,但……怎么和上学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她以前不是这么……这么……嗯,漂亮的。”
姜腾逸嘲道:“你一向的眼光都不怎么好,这样的美人放在眼前视若无睹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还算不上是什么美人吧?”戎奚不高兴地说,“真正的美人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你不是也一直视若无睹吗?可见你的眼光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姜腾逸一口气哽在胸口,默默转身,深呼吸以防止自己被他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李诺及时将话题引回正途:“你确定她是你的学姐?她叫什么名字?”
“如果没认错的话,她应该是我研究生院的学姐。”戎奚说,“她叫afra,学院一直有流言说她是哪个财团的大小姐,但她本人从来没有承认过,没想到真有其事——她应该去年才刚刚硕士毕业,没有背景的话应该坐不上总代表的位子吧。”
李诺“哦”了一声,注意到他肩头的绿鬣蜥背部梳齿仍旧泛着浅淡的橙色,便问他:“刚才你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没有。”戎奚遗憾地摇头,“钱多多太内向了,连我这个主人都没办法彻底沟通。我只知道它在紧张,但找不到令它紧张的原因是什么。”
看来大家的情况都一样,李诺瞟了一眼自己正在满屋子乱飘的神经质的白鲸,无奈地叹气。
说话间顾莫生走了过来,对他们四人道:“在聊什么?天天待在一起还没聊够吗?酒会这么好的机会也不认识认识其他朋友?”
在他的身边,是那位风姿绰约的b总代表小姐。顾莫生微笑着用英语对她道:“他们几个就是这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向您介绍一下,这是……”
“戎?”总代表的视线扫过四人,停留在戎奚脸上,惊讶地道,“我没有认错人吧?你是戎奚?”
戎奚仍旧是一副淡定风流的模样,向她举了举酒杯:“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原来真的是你,阿芙拉。好久不见你越来越美了,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你还是那么会讨女孩子欢心。”阿芙拉叹息着说,随即对顾莫生道:“不好意思刚才打断了您,戎是我的校友,自从他退学以后我们有好几年没见过了,所以刚才有点激动。”
“校友?”顾莫生十分意外,“这可真是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戎奚笑着说,顺理成章地接过了介绍的任务,将李诺他们三个给她介绍了一遍。
阿芙拉矜持而不失亲切地和他们一一握手,说:“恭喜你们在区域预选赛上拿到冠军,我听过你们的参赛曲目,非常棒,期待能在之后的赛事上看到你们更加精彩的表演。”
“谢谢您的夸奖。”李诺用中文说道。阿芙拉顿了一下,看向戎奚,戎奚用英语解释了一遍,她恍然:“这不是夸奖,是你们应得的,你们用音乐征服了歌迷,也征服了我。”
李诺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心中再次确定了她不是蒙面蛇女——她完全听不懂中文,刚才那一瞬间的怔忡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说起来,有件事情我想请教一下。”顾莫生对阿芙拉说,“几个月前,贵集团下属的.p.公司有一位叫做泰勒的先生联系了flint的队长,签邀约被拒以后恼羞成怒,利用网络水军抹黑他们的作品,请问这件事b是否知情?”
“有这种事?”阿芙拉惊讶极了,连连摇头,“b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这应该只是他的个人行为。.p.只是b下属的子公司,具体运营并不受总部直接管辖。唔,这件事太恶劣了,完全违背了b的职业规范,明天我会让人彻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我们绝对不会姑息这种人。”
她的态度异常坚决,语气十分诚恳,事到如今李诺觉得整件事仿佛都是自己想多了,b和泰勒完全没有关系,男团大赛只是单纯的赛事。
现场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伴灵,小白它们的反应大约只是环境太过嘈杂而引起的紧张而已。
是这样……吧?
酒会结束的第二天,顾莫生收到了阿芙拉对泰勒事件的答复,这位总代表小姐办事果然雷厉风行——经过调查,泰勒确实奉命替,p.在华语音乐圈里物色新人,但他雇佣水军抹黑flitn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狭隘,并非.p.的指使,当然,b就更不知情了。
现在泰勒已经被公司辞退了,今后b下属任何子公司都不会再录用他。
这样的处理结果公平公正,诚意满满,顾莫生作为flint的经纪人自然也以官方名义向阿芙拉表达了理解和感谢。
经此一事,原本有些龃龉的双方变得熟稔而信任,flint不再怀疑b的动机,b也在hn眼中得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印象分。
几天之后,男团大赛四强争夺战的赛事安排正式公布——十二强将根据组委会提供的素材在一周内创作全新的音乐作品,次周排练成完整的节目,在大赛之夜通过现场和直播两个渠道向所有粉丝展示表演。
两周期间,大赛将派遣专业摄影团队全程跟拍,随时在网络平台直播各个组合的日常生活,包括创作讨论、歌舞练习、衣食住行,甚至是周末休假逛街等等。所有团队尽可以大展神通,吸引粉丝的注意力。直播结束之后,组委会将以直播平均在线人数为十二个组合排名,计算积分,这个分数将占最终总分的5%权重。
大赛之夜,b邀请的四位国际评审将为所有组合的现场表演打分,这个分数同样占总分权重的5%。最后两个分数合并相加,再次排名,前四位即是本次大赛的四强。
四强选出之后,四位国际评审将各自选出其中一组作为自己的学生,在下一阶段的争夺赛中为他们指导创作。
不出顾莫生所料,那位被tyz看好的洛伦佐大师,正是四位评审导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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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男团大赛四强晋级赛正式拉开帷幕。
一个大雪初霁的上午,李诺收到了一份来自b美国总部的快递,快递里是一封短信以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短信上写着,这是总部为男团大赛十二强选手准备的素材,请flint务必在两周内根据素材创作编排参赛作品,及时提交给组委会。
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纸,纸上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以及一些简单的英文提示。
李诺看了半天如坠云雾,将文件交给傅焓:“b提供的素材来了,但是……我怎么完全看不懂?”
傅焓接过研究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我以为他们会给我们一段乐谱,最起码得是音频、图像之类的,这些数据算是怎么回事?谜题吗?”
“谜题?”李诺不禁脑洞大开,“意思是要我们从这些数据里找到线索,像藏宝图那样寻找真正的素材?”
傅焓匪夷所思:“这有什么意义?大赛的目的难道不是考验我们的音乐创作和表现力吗?寻宝?这到底是男团大赛还是探险真人秀?”
“把他们俩叫来一起研究吧。”李诺说,“戎奚是理科生,也许他能看出点儿什么。”
戎奚离得近,接到电话很快就来了,进门第一件事是将钱多多搁在阳台上晒太阳:“太好了,趁摩诘那个小混蛋没来先让我家小宝宝晒晒太阳吧!”备受小摩诘欺凌的绿鬣蜥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我的主人终于靠谱了一次!
三人坐在餐桌前研究那份素材文件,戎奚一开始还表情轻松,渐渐眉头却皱了起来:“奇怪,这好像是从什么人的实验记录上复印下来的,你们看,这些复印件的右上角都有一个不太明显的长方向边框,应该是贴纸遮挡的痕迹,可能原件上有日期或者编号之类的标签。”
“实验记录?”
“嗯,这好像是一份实验观察数据,针对某个目标在不同情况下摄取的数值。”戎奚一边看一边说,“我怎么觉得这个数据组成很眼熟啊,好像在什么文献上见过类似的,等我想想……”说着,他拿起文件在客厅木地板上席地而坐,将纸张以奇怪的顺序铺在自己周围,看一会儿,打开笔记本电脑查一会儿,又在空白稿纸上写写算算。
认真思考状态下的戎奚没有了平时的玩世不恭,看上去执着而严肃。光年偶尔从他身边路过,好奇地东嗅嗅西嗅嗅,他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和它玩闹,而是一脸严肃地将它推开。
研究了足有一个小时,他忽然从纸堆里抬起头来,略带迟疑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东西好像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记录啊。”
“啊?”李诺完全听不懂,“什么宇宙微波?什么辐射?”
“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戎奚解释道,“打个比方,假设你坐在这里,你的对面有一个发光的荧幕,当有飞虫或者蝴蝶从你面前飞过去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的存在,对吧?”
“哦哦。”李诺点头,“光会被它们挡住嘛,这个我懂。”
“对于地球来说,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背景光源。”戎奚接着说,“理论上讲,这个宇宙中发生的任何变化都会被这个无所不在的背景光源映射出来,以光子的形式被我们在地球上捕捉到。通过记录这些东西,我们可以推测出这个宇宙中发生的一切变化,包括星星的产生、运行和陨灭等等等等。”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我之前总觉得这些数据组成有点眼熟,现在才发现它和以前我无意间看到的一篇天文学文献有点相似。”
李诺听得云三雾四,半天才总结道:“你的意思是,b给了我们一份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下的,某个天体运行的数据,呃……光子什么的?”
戎奚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气馁地垮下了肩膀:“算了,好像有点玄幻,他们应该不会给我们出这么变态的题目。”
“是啊。”李诺也觉得他有点过度解读,“并不是每个组合都有一个理科肄业生的,毕竟这是音乐大赛不是么?”
“……肄业两个字就不用专门强调了吧?”戎奚下眼睑抖了抖。
说话间门铃响了,姜腾逸姗姗来迟,给大家带了热乎乎的咖啡和奶茶:“素材来了?是什么东西?”
李诺指了指戎奚四周散落的文件:“都在这儿了,戎奚正在分析……他说这好像是什么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姜腾逸将热饮递给李诺,捡起文件看了一会儿,说:“什么鬼辐射,b脑子坏掉了,给音乐男团一份天文学素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写一首星战题材的作品呢?”
戎奚翻白眼:“也对,说不定这些数据都是障眼法,唯一的目的是告诉我们创作类型。”
“等等。”傅焓忽然撂下手里的课本走过来,“数字和音乐在一定的情况下是可以互相转换的,这会不会是b针对某个乐器或音源记录下来的数据?他们也许是想让我们把数字再还原成音乐?”
姜腾逸赞同道:“这个猜测比较靠谱,音乐和数字确实是可以转换的,比如当你按下钢琴的4,会在空气中产生26.6赫兹、523.3赫兹、74.9赫兹、46.5赫兹的震动,会不会这些数据是某种泛音列的组合?”
“有道理。”戎奚若有所悟,“我们测试一台钢琴的时候会通过泛音列中各个音的不同强度和相位来评价音色……但从频率反推音阶是非常困难的,会产生无数种排列组合,毕竟同一个赫兹数不一定只对应一个音阶,比如74.9赫兹的陪音并不只对应一个4,也有可能是g5……但是这么多数据仅凭人力怎么可能在两周内整合出一首曲子来?”
“不是有电脑吗?”姜腾逸说,“我在网上见过很多当程序员的音乐爱好者用编程来演奏大师作品,只要确定这些数据是频率,那可以编程运算啊。”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量级好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姜腾逸难得友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总说有钱人的世界多么神秘多么炫酷吗?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组织看好你!”
“……”戎奚有一种掉坑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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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钱人的世界确实很炫酷,戎奚当天就在论坛上找了一个程序员,和对方商量着把这段“素材”从数字解析成为音乐。
电脑运算比人脑快多了,两天后一堆草稿便堆在了李诺面前。戎奚说:“机器运算只能做到这些了,软件通过那些数据排列组合出了这些小片段,我们现在还得把这些片段筛选重组,变成一首可以当做素材的de。”
看到陌生的数据变成熟悉的乐谱,李诺一下子振作起来,说:“没问题,这个我来,给我一天时间,我明天就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素材音乐来!”
当晚李诺独自在阁楼里梳理那些片段,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拼凑,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着越来越多的段落被凝聚粘贴在一起,他莫名之间在脑海中听到了一首奇妙的曲子。
那曲子宛转悠扬,像雨滴一样沙沙打在他的心田上。雨滴逐渐汇成溪流,流入大海……轰然一声,大海卷起波涛,劈头盖脸将他卷入冰冷的海水当中!天地倒转,李诺跌出海面摔倒在柔软的泥土上,抬头仰望,不知何时海洋竟然变成了天空,覆盖在丛林密布的大地上!
“呼!”李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刚才自己被手底下正在撰写的曲子带入了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丛林梦境!
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另一首“钥匙”?
李诺将自己整理好的谱子匆忙浏览了一遍,按照大脑中萦绕的那个旋律略作改动,很快便编写成了一段完整的钢琴曲。
,现在是验证它的时候了。
李诺静坐片刻,下定决心,掀开琴盖弹起了这首曲子。
琴声倾泻而下,宛如碧海从天而降,李诺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海水淹没。窒息感铺天盖地掩了过来,李诺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了,恍惚间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根纤细的弦线。金色的弦线垂直在碧水当中,无声震颤,带起层层涟漪,仿佛熔融了黄金,璀璨令人无法逼视。
天旋地转,李诺在水中奋起一跃,跌出水面,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穿越到了碧海丛林当中,四周是参天大树,脚下是茂密的灌木,碎金般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洒落下来,形成一个个或粗或细的光柱,在脚下留下斑驳的光影。淙淙水声隐约传来,光柱中晃动着涟漪般的水波,显然他的头顶并不是天空,而是大海。
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发出悠长的鸣叫,但目力所及之处看不到任何活物。李诺凝神静气,用心灵感受这奇妙的世界,渐渐在幽远的深处听到无法言喻的,弦线的呼唤。抬头仰望,呼唤声慢慢从水声中剥离出来,愈发清晰,李诺隐约觉得这里和极光荒漠一样拥有一个世界的中心,很可能就在头顶的大海里。
然而,要怎么才能反转世界,进入到大海里去呢?
李诺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想起梦中曾经见到的那棵巨大的榕树,于是循着梦中的记忆往丛林深处走去。
脚踩在湿润的泥土上,鼻端嗅到树木清新的气味,混合着似有似无的海水的咸涩,李诺拨开灌木和藤条,慢慢走进了一片榕树林中。无数枝条从华盖般的树冠中垂下,形成密密麻麻的气生根,甚至给人一种整个树林都是一棵树衍生出来的错觉。李诺循着梦中的情景绕过一片又一片板状根,视野内的榕树越来越粗,越来越大。
他直觉自己即将看到那棵高耸入云的,最大的榕树,但就在这时,脚下传来轻微的“簌簌”声,**的落叶像被爬犁翻动一般涌开,一根手腕粗的藤条忽然拔地而起往他抽了过来!
“啊!”李诺惊叫一声,就地一扑躲开藤条,忽觉身下一动,无数手指粗的细藤从泥土中生长出来,往他手上、脚上缠了过来!
李诺挣扎着爬起身来,扯断好几条试图缠住他的藤条,转身往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入口处跑去。果然这里和极光荒漠一样隐藏着危险,这些世界就像一个个游戏中的副本,挑战各不相同,但绝对不会让玩家轻易得到最后的真相。
一口气跑出榕树林,那些疯狂袭击他的藤条立刻安静了下来,好像关闭了某种开关,慢慢垂落下去,陷入泥土不知所踪。
李诺惊魂未定,拄着膝盖喘了一会儿粗气,渐渐平静下来,思忖片刻决定先离开这里回到真实世界。虽然这个世界看上去更加美丽,但显然比极光荒漠更加复杂,鬼知道它里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仅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打穿的。
他得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回到钢琴那里再次弹奏这首新的“钥匙”,巨大的海浪从天而降,将李诺连着钢琴一起卷入深海,沉重的窒息感过后,他终于回到了家里的阁楼。
和从前一样,时钟仍旧停留在他离开之前的刻度,碧海雨林和极光荒漠一样,像是存在于时间的夹缝当中,从来不会对真实世界的时间产生影响。
第二次进入“副本”,李诺已经相当淡定了,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收拾文稿回去卧室睡觉了,第二天早上等傅焓起床才把自己昨晚的发现告诉了他。
“碧海雨林?”傅焓拿着他誊抄好的第二首“钥匙”,吃惊地问,“你用它打开了新的‘副本’?”
李诺点头:“自从打穿极光荒漠之后我就经常梦到这个雨林,今天戎奚把数据解析出来的残片交给我之后,我越是拼凑越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最终写出了这首钢琴曲,弹出来之后我就真的进入了第二个世界。”
他点了点稿纸:“b交给我们的素材,里面隐藏着打开第二个世界的‘钥匙’。”
沉默,傅焓捏着这张薄薄的乐谱,脸上的表情慢慢凝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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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强晋级赛开始第四天,flint聚集在李诺和傅焓的家里,四人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那份美国b总部寄给他们的“素材”。
“这到底是组委会刻意的安排,还是只是巧合?”李诺对大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份数据是哪里来的?”
“我说过,它很像是一份实验记录。”戎奚说,“我至今觉得它像是针对某个目标在不同情况下摄取的数值……比如某个神秘的天体。”
“等等,这里有一个因果悖论。”傅焓说,“我当初之所以说把这批数据转化成音乐,是基于‘这些数据是从一段音乐转化而来’的假设,我一直默认它在b手里的原始状态是一段乐谱,你们明白吗?如果事实像戎奚说的,它是一段实验数据,或者说什么宇宙微波背景辐射,那这个假设就不成立了,整件事的逻辑显得十分诡异——b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数据里面隐藏着‘钥匙’?”
“那么,b把它交给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姜腾逸问,“如果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里面藏着‘钥匙’,难不成是想让我们替他们找到它?”
李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别人能不能找到“钥匙”他不知道,但很显然,找到钥匙以后只有他能够打开与之相联的异世界。
b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b处理掉泰勒只是一个麻痹他们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让他们继续参加大赛,打开第二个世界?
蒙面蛇女和她身后的那个神秘组织,跟b有没有关系?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李诺环视另外三人,问道,“退赛,还是继续下去?”
退赛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无论如何,b把这篇数据交到他们手中就心怀叵测,继续下去flint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样的试探和危险。而退赛以后他们仍旧能进入碧海雨林,探索其中的秘密。
但问题是,他们必须确定蒙面蛇女的身份才能得到救醒李诺父母的方法,这样放弃,是不是意味着永远都找不到那个女人了?
而且以李诺的推断,弦线一共有四段,对应的异世界副本也应该有四个,他们目前只得到了两首“钥匙”,如果剩下两首隐藏的数据在b手中,退赛以后他们将再也拿不到它们。
或者能拿到,但他们可能得面临比男团大赛更为复杂的阴谋。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阴谋的话。
“我觉得应该继续下去。”沉默良久,傅焓沉声说,“真相的揭示需要付出代价,挑战意味着机遇,如果逃避我们可能遇到更大的危险——显然对方怀着某个很大的目的,不惜搞出这么一个大规模的男团大赛来诱导我们,我想即使我们退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放弃大赛让他们想出更厉害的办法来对付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李诺眼神明亮:“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也不想中途放弃。如果隐藏着‘钥匙’的其他素材也在b手中,我必须得到它们!我们有先天的优势,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打开异世界之门,我相信这也是他们处心积虑靠近我们的原因。”
戎奚无所谓地耸耸肩:“冒险是我最大的人生追求,你们怎么选择我都奉陪到底。说真的我以前每天都在苦恼怎么度过这平淡无奇的一生,现在终于不用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了。”
姜腾逸一言难尽地扭过头去,内心吐槽大概已经能绕地球两圈,静静平息了一下,说:“我也赞同继续参加比赛,之前我们一直在苦恼怎么找到第二首‘钥匙’,现在‘钥匙’送上门来,不打穿了看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太遗憾了么?”
四人心意相通,达成一致,默契地击了一下掌。傅焓道:“既然决定继续下去,那么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尽快做好准备进入第二个副本!反正异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不同步,我们打穿副本回来仍然来得及创作。”
姜腾逸冷笑道:“不错,b把这批数据交给我们作为素材,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相信打完这个副本以后我们的作品一定能在《极光战》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真实经历永远能带给创作者最直接的灵感。”
戎奚“啪”地一拍沙发扶手,挑眉道:“对啊,他们花这么大代价运作男团大赛,简直就是送给我们的大礼,必须笑纳啊!像我这样的人生赢家,不管在异世界还是真实世界,都得站上巅峰才能不辜负老天赋予我的智商……和美貌啊!”
李诺&傅焓&姜腾逸:“……”
组合里有这么个蛇精病还能不能好了!
四人经过商议,一致决定今天就进入碧海雨林异世界进行探险。和上次一样,大家准备了方便探险的衣物和武器。李诺仍旧是一对匕首,傅焓是三棱军刺,姜腾逸背着他祖传的反曲弓。戎奚则洋洋得意地挥了挥他的巴力弩,对姜腾逸炫耀道:“看见没,我现在可是专业弓箭手了,拿到培训证书的噢!”
姜腾逸看着他冷笑:“你是说那个交三千块钱就会发奇怪的资格证的‘巴力弩速成冲刺班’吗?”
“……人艰不拆,你太不可爱了!”
准备停当,李诺和从前一样用阁楼上的钢琴弹起了“钥匙”。琴声响起的一瞬,剧烈的震颤袭来,虚拟的大水从天而降,像大海一样将他们彻底淹没。四人在海浪中挣扎翻腾,最后天地倒转,他们齐齐摔落在柔软的灌木丛中。
参天的乔木,无数树藤像帷幕般重重垂落,遮天蔽日的树冠下,淡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浮动着粼粼水波……四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周遭奇幻的美景,都有一瞬间的窒息——毋庸置疑,这个世界比极光荒漠美得多,也丰富得多。
不乐观地想,他们即将遭遇的危险也将会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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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不错啊。”戎奚仰望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冠,感叹道,“空气清新,风景宜人,倒是个度假的好去处。”
李诺&傅焓&姜腾逸:“……”
看着大家怨念的表情,戎奚尴尬地耸了耸肩:“开个玩笑。”
李诺:“你这个玩笑真的好冷!”
“你说这个世界的中心在天上……的海里?”傅焓及时制止了大家的发散性思维,问李诺,“那我们要怎么去到另一头?”
李诺回答:“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曾经梦到一棵非常巨大的榕树,如果那棵树足够高的话,也许我们能通过它爬到海里去?”
戎奚“哈”了一声,说:“‘顺着树爬到海里去’,你这个脑洞开得好大,我喜欢。于是那棵树在哪儿?”
李诺指了指榕树林的方向:“顺着这个方向走一段就到了,我上次进来的时候发现了一片榕树林,那棵树应该就在里面。不过那地方挺诡异的,地下潜伏着很多树根和藤条,会钻出来缠人。”
“触手系啊?好重口。”戎奚摸着下巴说,“那我的弩好像用不上了,你的匕首借我一把好了。”
“我说……”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姜腾逸忽然问,“我们的伴灵呢?”
大家都怔住了:对啊,伴灵呢?
环顾四周,非但看不到小白和初绛这两个时常在天上飘的家伙,连光年和钱多多这两个地上跑的都毫无踪影。傅焓闭目凝神召唤,片刻后疑惑地睁开眼睛:“我感觉不到我的猎豹,你们呢?”
戎奚摇头,姜腾逸不死心地吹了一声口哨,少顷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叫,但显然不是初绛也不是摩诘。
“看来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无法召唤伴灵了。”傅焓皱眉道。
情况有点糟糕,失去伴灵他们等于失去了七成的战斗力,而这个世界明显比极光荒漠更加复杂……李诺努力回忆着自己以往的梦境,似乎每次梦里都是他一个人,从来没有小白的身影。
不,不对,有一次!有一次他梦见小白从天空中的碧波里跃了出来,庞大的身躯仿佛是半透明的,好像水凝成的一样。然后它跃入丛林,化作流星不见了。
李诺将这件事跟大家说了,迟疑道:“也许它们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也许我们的精神力在每一个副本世界中形态各不相同?其实在极光荒漠里我们一开始也是没有伴灵的,直到遇到生命危险才激发了它们。”
“小诺说得对。”傅焓道,“只要构成这些副本世界的力量是一脉相承的,我们的精神力总归会以某种形态出现。”
姜腾逸沉默不语,戎奚则永远是大无畏的,扬了扬手里的巴力弩,道:“那还等什么?走吧,如果遇到生命危险才能激发伴灵,那我们赶紧去找生命危险吧!”
这令人无语的逻辑也是没谁了,但也许正因为有这么个脑洞清奇的同伴,大家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顺着李诺所指的方向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便走进了榕树林里,随着深入,周遭的榕树越来越大,板状根足有一人多高,看上去如同巨大的墙壁。
“哗,这么大的榕树!”戎奚叹道,“我现在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了,李诺,照这个趋势,走到密林中心我们也许真的能找到一棵可以爬上天的巨型榕树!”
“那棵树比这些大多了。”李诺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对他说,“简直像一栋摩天大楼一样……”话音未落,傅焓忽然“嘘”地一声,停下脚步侧耳静听:“什么声音?”
脚下的落叶隐隐发出“簌簌”声,不远处的泥土微微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穿行。李诺瞳孔一缩,叫道:“小心!是树根!”
松软的土壤瞬间崩裂,无数树根破土而出往他们身上缠了过来。与此同时,半空中忽然垂下大片大片粗细不一的树藤,像鞭子一样往他们抽来!
“哇啊!好重口!真的是触手系啊!”戎奚大叫一声。李诺非常不合时宜地想笑,连忙将左手的匕首丢给他:“接着!”
戎奚接住匕首,轻轻一挥切断缠向自己的藤条,连蹦带跳地往开阔地冲去:“姜腾逸快吐火把它们烧了啊啊啊啊!”
姜腾逸奋力扯断绕在自己胳膊上的树藤,无语望天:白痴啊,会吐火的是初绛不是我啊!
四人前进的脚步被完全阻挡,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与树根和藤条缠斗之上,幸而傅焓眼疾手快,手中三棱军刺使得出神入化,替他们挡住了大多数的攻击。
“啊!”李诺冷不防被一条树根绊倒,挣扎间滚了两圈,虽然砍断了树根,却离其他三人远了好几米。那些垂在半空的树藤仿佛有眼睛一般,发现他落单立刻“簌簌”地抖动着伸了过去,将他密密麻麻缠了起来!
“小诺!”傅焓大惊,想过来帮他,双脚却被树藤缠住。李诺挥舞匕首拼命挣扎,渐渐感觉力不从心,胸口越来越窒息,脖子也被一根细细的藤条绕了好几圈,一点一点地收紧……
生死一线,李诺大脑“嗡——”地一声,右手背忽然传来一丝灼热的锐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般!
“啊!”李诺哑声大叫,忽听耳边隐约响起一声悠长的吟叹,紧接着,便在树藤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巨大的影子——小白!
小白通体透明,庞大的身躯仿佛水波凝聚而成,在苍翠的榕树树冠中一跃而出,冲向李诺。
“小白!”李诺嘶声召唤,小白“唔啊——”地叫了一声,一头撞在他被树藤重重缠绕的身上,半透明的身躯轰然散开,化作一蓬巨大的浪花!
李诺震惊莫名,仓促间闭目屏息,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卷入了冰冷的水中!
巨浪冲过树林,飓风般在粗壮的榕树间翻卷,将其他三人也卷入了此起彼伏的浪涛当中,那些缠绕着他们的树根和藤条遇水之后立刻变得麻痹、松弛,慢慢散开,像奄奄一息的水蛇般漂浮在澄净的水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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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涛渐渐退去,渗入落叶与泥土当中,那些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和藤条仿佛都被“淹死”了,轻轻颤动着,神经质地抽打着湿润的泥水。
李诺狼狈不堪地从地上跪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扫过右手,惊讶地发现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淡蓝色的图腾。那是一只小小的鲸鱼,浑圆的脑门,扁平的喙,圆润的身体……构成鲸鱼的线条像是有电光流动,不时迸发出淡蓝色的流光。
“小、小白?”李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图腾,喃喃念着白鲸的名字,立刻,他的脑海中便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吟唱:“唔——哦——”
原来是这样,在这个世界里,伴灵竟然是以这种奇怪的形态出现的!李诺惊喜莫名,爬起身来跑向傅焓:“傅焓!傅焓你没事吧?”
“噗!咳咳咳!”戎奚从傅焓身边的水潭中踉踉跄跄地爬出来,一边吐水一边道,“夭寿了,为什么我不会游泳……”
傅焓水性与李诺不相上下,毫发无伤地站起身来,顺手扶住被浪花冲得挂在树上的姜腾逸:“姜师兄你没事吧?”
姜腾逸摆摆手,从树上跳下来,捋了一把头发上的水滴,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见了小白……这么大个浪头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是小白变的。”李诺伸出右手给他们看自己的手背,“刚才我差点被树藤勒死,忽然召唤出了小白,它变成浪花冲散了围攻我们的树根和藤条,然后我的手上就出现了这个。”
“咳咳,好神奇,这个副本居然还有纹身技能!”戎奚拉着李诺的手看了半天,赞道,“好看,还会闪光!快快!你快捅我一刀,我也要把钱多多召唤出来!”
李诺&傅焓&姜腾逸:“……”
“别废话,快走吧!”姜腾逸理了理背上的反曲弓,白了戎奚一眼,率先往丛林深处走去。李诺拍了拍戎奚的肩膀:“作死要适度,嗯?”戎奚耸耸肩,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去。
傅焓断后,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跟着大家,刚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脖子上的汗毛莫名其妙竖了起来,停步回头张望,隐隐看见湿润的泥土中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浮动。
什么?没有死透的树根吗?傅焓有些疑惑,在“回去看看”和“继续往前”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耳边忽听“嗖”一声,一阵疾风擦着他的侧颊飞了过去,锐痛过后,热热的液体立刻从下巴上滴了下来!
疾风掠过戎奚,擦着姜腾逸的发梢飞过。姜腾逸立刻转身,摘弓、搭箭、松手,动作一气呵成,赤红色的箭簇“嗡——”一声往疾风来袭的方向飞去!
“啊!”一株两人合抱的榕树后面发出一声痛呼,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大腿中箭跌倒在地。与此同时,泥土中那些“死根”的蠕动幅度倏然加大,无数滴着泥水的小蛇凝聚起来,形成一条轮廓模糊的巨型蟒蛇!
巨蟒拔地而起,身上不断掉落着稀稀拉拉的泥水和土块,唯独两只金银妖瞳璀璨夺目,闪着一如既往的凶光。蒙面蛇女熟悉的身影从树后款款走出,看向李诺的眼神充满贪婪和怨毒的意味。
“又见面了。”她呵呵一笑,道,“久违了,各位。”
在她的身后,一个黑衣蒙面男人从榕树下闪了出来,扶起了受伤的同伴。紧接着,更多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一个、两个、三个……簇拥在蛇女身后,竟有二十几人之多。他们手中拿着各式武器,有弓弩,有甩棍,还有短刀和双节棍等等。
李诺心中暗叫不好,轻轻碰了碰傅焓的胳膊。傅焓与他对视一眼,眼神也极为凝重。
“上次被你们抢了先,是我疏忽大意,不过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了。”蛇女眉眼弯弯,双手轻轻一摊,道,“不知道你们觉得这次自己有几分胜算?”
二十多比四,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要分担五个以上的对手,李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紧紧握住右拳,思忖着要不要立刻把小白召唤出来,吟唱“钥匙”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就这样放弃吗?
李诺犹豫不决,蛇女已经发动了攻击!她娇叱一声,身侧泥水四溅的巨蟒立刻张开血盆大口往李诺扑来,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黑衣人也纷纷挥起手中武器,叫嚣着往他们四人冲来!
“该死!”姜腾逸弯弓搭箭,连珠箭嗖嗖嗖地射了过去。戎奚也举起了巴力弩,扣动扳机连发扫射。巨蟒身中数箭,泥水淋漓的身体残破不全,凶狠的气势却丝毫不减,轰然袭至李诺身前。
千钧一发之间,李诺再来不及犹豫,凝神召唤着自己的伴灵。一道蓝光从他右手背上闪过,紧接着,“嚯喇喇——”一声巨响,天空中传来破浪之声,一头半透明的,硕大无朋的巨型白鲸从天而降,穿过波涛汹涌的碧海天空,旋转着往地面冲来。
“小白!”李诺倏然睁眼,厉声大喝。小白长吟以应,一头撞在泥蟒身上,“轰”一声化作一朵参天巨浪,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澎湃的波涛之中!
蟒蛇遇水而化,变成一坨污糟的泥泞,慢慢沉入水底。李诺双腿一蹬想要跃出水面,忽觉右脚一紧,一个壮硕的黑衣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李诺奋力挣扎,挥舞匕首刺他,然而在水中完全使不出力气,正焦急间,只见戎奚手忙脚乱地划着水漂了过来,抬起巴力弩扣动了扳机!
黑色的合金箭准准射在黑衣人右肩,一抹血色立刻涌了出来,那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下,松开了李诺。
戎奚松了口气,刚想扑腾扑腾钻出水面喘口气,右腿一阵剧痛袭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人偷袭了,一柄半尺长的匕首将他的小腿扎了个对穿!
“咕噜!”戎奚剧痛难忍,仓促间呛了一大口水,忍不住在心里将那人祖宗十八代迅速骂了个遍。然而骂也没用,挣扎几下之后他忽然感觉一股难以描述的麻痹感从伤口处袭来,整个人慢慢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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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戎奚在极度眩晕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地上,金色的阳光从头顶的浓阴中透下来,照得人眼睛发花。有人正在给他包扎伤口,随着裹扎的动作伤口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锐痛。
“啊啊啊啊!”从来不委屈自己的富二代立刻沙哑着嗓子喊了起来。
“你就不能忍着点吗?”熟悉的声音传来。戎奚叫累了,终于住了嘴,抬眼一看,发现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是李诺,他们俩都是一身泥水,狼狈不堪。
“这是哪儿?”戎奚有气无力地问,“傅焓和姜腾逸呢?”
“不知道,我是被水冲过来的。”李诺说,“他们俩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等你休息一下我们再去找他们吧。”
戎奚动了动伤腿,发现疼痛难忍,摇头道:“我不行了,太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路。你先去找他们的吧,免得被蛇女的人追上了,我们都得完蛋。”
李诺叹了口气,焦灼地四下看看,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只有全部聚集在一起才能安全点……那边有个树坑,我先把你藏在里面,等找到他们俩再来和你会和。”
戎奚点点头,李诺撑着他的腋下将他扶起来,往树坑走去。戎奚跛着腿走了两步,忽然发现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右手白净光滑,完全没有之前那个浅蓝色的白鲸图腾。
用力过度消失了?被水泡掉了?戎奚有点疑惑,问他:“小白呢?”
“不知道,变成水冲走了。”李诺随口说,将他扶到树坑里,捡了一些树枝堆在他周围做成掩体,道,“对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叫个朋友来陪你吧。”
“啊?朋友?谁?”戎奚脑子有点晕,晃了晃头的功夫,发现面前站着个纤细白净的少女,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琴?”
站在李诺身边的竟然是他大学时期暗恋过的女同学!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用上学吗?唔,她应该已经毕业了?戎奚大脑混混沌沌的,扶额闭目少顷,讷讷道:“你、你怎么进来的?快走,离开这儿,这里太危险了……”
“李诺带我进来的。”琴弯腰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掏出手帕擦了擦他额角的冷汗,道,“你受伤了,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李诺要去找傅焓他们,我来陪你吧。”
琴的声音温柔而甜蜜,戎奚直觉哪里不对,但整个人都晕晕的,仿佛沉浸在温暖舒适的水里,一点都不想动,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和她静静地待着……
李诺不知何时离开了,琴屈膝坐在他身边,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伤口:“还疼吗?你流了很多血。”
“不,不太疼。”戎奚躺在地上,感觉头顶细碎的阳光刺眼极了,让人越发眩晕,右腿在她的抚摸下仿佛失去了知觉,只有伤口附近传来麻酥酥的触感。
“你流汗了。”琴的手帕很快湿透了,她冰凉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额头,在他的侧颊上流连着,柔声道,“这么久没见,我很想你……你想我了吗?”
戎奚鼻端嗅到一种奇怪的香气,像肉桂一样沉闷,又混合着百合的甜香。那气味像无数小手一样钻进他的鼻孔,撩拨着他的神经,让他心里痒酥酥的,喉咙里火烧火燎。
“你在发烧,你好像病了。”琴担忧地说着,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他额角的温度,吐气如兰地说,“你冷吗?我可以不可以抱紧你?”
鼻尖相对,他们的气息纠缠着,戎奚越发觉得那气味无比浓重,简直都有些呛人。
视野中的一切都像是笼着一层亮光,戎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琴的面孔,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不,不对!她不可能在这里!李诺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刚才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李诺,李诺已经召唤出了小白,他的右手上有白鲸图腾!
意识时明时暗,身体却僵硬得完全无法移动,戎奚急促呼吸着,想要从这个温柔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但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琴接近自己,柔软的手臂慢慢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是谁?我在哪儿?戎奚拼命挣扎,大颗的冷汗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理智却像是被重重叠叠的蛛网缠住了,越是挣扎,越是束缚……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唳鸣,紧接着又是一声。
仿佛一粒火星溅入干草,细细的火苗“嘭”地一声冒了出来,缠住戎奚的“蛛丝”刹那间被火舌舔得一干二净,他猛地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的是初绛的叫声!
姜腾逸召唤出了初绛!
戎奚深吸一口气,大脑中的浓雾瞬间被大风吹散,他猛地抬起身来,一把推开了抱着他的女人。
“啊!”那人低叫一声,踉跄着倒在草地上。戎奚甩了甩头,发现四周的树林、草地和鲜花像幻影一样消失殆尽,自己躺在一片翠绿色藤条交织出的巨网里,藤条与藤条的纠结处盛开着白色的花朵。花朵迎风微动,散发着甜腻的,带着肉桂气味的百合香。
黑衣蛇女慢慢从藤网中站起身来,目光复杂地俯视着他。戎奚右腿剧痛,但正因为这刺骨的疼痛,整个人变得清醒无比——这些白花散发的香气有迷幻作用,蛇女一定是发现他受了伤,又和其他人冲散了,所以把他弄到了这里!
差点中了她的奸计!戎奚气愤地咬牙,随即又想:她的奸计到底是什么?伪装自己暗恋的女孩来轻薄自己吗?
难道我已经帅到连大反派都欲罢不能的地步了吗?
危机时刻戎奚的思维莫名其妙有些发散,还好右腿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他挣扎着从迷幻藤网中站起身来,冷冷看着“迷恋着自己的大反派”,问:“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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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面蛇女妖瞳闪烁,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暗淡,随即她举起了手中的软鞭:“给你一个忠告,安心待在这里,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你的腿很可能要废了。”
“哈!”戎奚嘲讽地一笑,道,“那我是要谢谢你的关心吗?”
蛇女气息一窒。戎奚四下看看,发现他的巴力弩就挂在不远处一根树枝上,于是想走过去把它摘下来。谁知脚步刚刚一动,蛇女忽然一甩长鞭,“啪”一声击在他旁边,冷声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的忠告从来不说第二次!”
戎奚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那你该学着改变了,我这个人听力特别不好,从来听不清别人第一遍说什么!”说完不等她发飙,便纵身一跃往巴力弩扑去!
“啪!”蛇女再不迟疑,甩起长鞭往他左脚脚踝卷来,与此同时,那些蛰伏在迷幻藤网中的细小的毒蛇瞬间凝聚成为一条滴着泥水的土黄色巨蟒,张开大嘴往戎奚咬去!
戎奚一把抓住巴力弩,左脚一绊摔倒在地,眼看着蟒蛇通红的信子即将舔到自己的下巴,忽觉右手一热,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落在手背上似的,烫得他差点尖叫出声!
一道碧蓝色的光从他手背上激射而出,一只巨大的绿鬣蜥倏然出现,轰一声落在缠绕纠结的迷幻藤网中!与此同时,戎奚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绿鬣蜥的图腾,碧蓝色的线条流光闪烁!
蛇女大惊失色,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巨蟒立刻掉头往钱多多袭去!绿鬣蜥面对气势汹汹的敌人毫不畏惧,背部梳齿瞬间漫上一层红色,撒开四脚迎面往蟒蛇和它的主人冲去!
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钱多多庞大的身躯倏然分解,化作无数坚韧的树藤,将巨蟒和蛇女重重缠绕,一圈又一圈地裹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球体!
“……”戎奚看着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绿鬣蜥的绿鬣蜥,心情相当复杂:技能升级是好事,但这样的钱多多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了啊!
原本绿鬣蜥就比较挑战审美,现在变成藤条不是更另类了么?
不过想想一落地就变成海浪的白鲸,戎奚又觉得自家萌宠还好。
趁着“暗恋自己的大反派”暂时被钱多多困住,戎奚跳下迷幻藤网,一瘸一拐地往姜腾逸所在的位置走去,从刚才听到的那声初绛的叫声来看,他们应该离得不远,就是不知道姜腾逸遇上了什么样的危险才召唤出了伴灵。
但愿他别像自己这样瘸了一条腿还差点被大反派轻薄了才好啊!
一小时前。
姜腾逸在水中翻滚挣扎,最终被冲到了一片粗粝的沙地上。
他的水性还算过得去,除了在水里和黑衣人搏斗的时候不小心呛了几口水,基本没有任何损伤。看着地上浅水慢慢渗入沙土,变成一片暗色的水渍,他决定回到榕树林里去找其他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支短箭从远处的树林中飞了出来,擦过他的左臂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紧接着,五名戴着头套的黑衣壮汉走出树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往他冲来!
姜腾逸无法可想,只能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沙地松软难行,还好很快他便跑进了一片稀疏的小树林中,借着树木的掩护兜开一个大圈子,绕过追兵往榕树林的方向跑去。
树林里弥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有点像硫磺,还混杂着食物**的味道。姜腾逸越走越觉得恶心,几次扶着树干差点吐出来,但因为害怕被人发现勉强忍住了。
绕过一片灌木,树林里忽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花蕾。那些花蕾足有南瓜大小,含苞欲放,花瓣是妖冶的渐变紫红色,根部微微泛白,尖端几近紫黑,内部像是包裹着什么发光体,像灯笼一样隐隐透出荧光来。
**的气味越发浓重,让人几欲作呕,姜腾逸直觉这些花朵有什么问题,用衣袖捂住鼻子绕过它们往前方走去。
“站住!”
嘈杂的声音传来,那些追兵终究还是发现了他的踪迹,姜腾逸闪身在一棵大树背后,取下背上的反曲弓刚要放箭,忽听耳边“噗”一声轻响,左臂蓦地一痛,仿佛被硫酸灼烧似的,发出腐蚀性的气味!
“咝——”姜腾逸倒吸一口凉气,一转头才发现自己左侧生长着一株紫红色的花蕾,不,准确地说它现在已经不是花蕾了,它所有的花瓣都舒展开来,像绸缎一样铺散在地上,露出一根长长的,如蛇信般的白色花蕊。它的花蕊像灯芯一样发着炽白的荧光,一丝丝金色的电流在花蕊上缠绕闪烁,仿佛积聚着能量。
胳膊上传来蚀骨的疼痛,姜腾逸发现自己的衣袖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皮肤上沾着一团淡红色的粘液,粘液四周冒着泡,正渗出细细的血丝来。
有毒!姜腾逸大惊,连忙用箭头刮掉了那层散发着臭气的粘液,胳膊却已经被它烧出了一小片淡淡的伤痕。
“咄”一声闷响,一支短箭射中了他藏身的大树,姜腾逸忍痛弯弓搭箭,往袭击他的人射了一箭,趁着对方躲避的工夫弯腰跑到另一棵大树后面躲避。
五名黑衣人冲进了花蕾丛中,因为姜腾逸减法奇准,他们不敢大意,各自寻找掩体躲避他的反击。
嘈杂的脚步声中,姜腾逸依稀觉得四周好像比刚才明亮了一些,四下看看,发现那些原本闭拢的花蕾正争前恐后地绽放着,丝缎般华丽的花瓣如云霞委地,纤长的花蕊电光闪烁!
不好!
姜腾逸立刻将身体蜷成一团,抱头躲在大树凹陷的缝隙里。堪堪藏好,只听“噗噗”声此起彼伏,腐臭的气味瞬间暴涨,追踪他的五名大汉同时发出杀猪般惨烈的嚎叫!
细细的液滴溅在姜腾逸胳膊上、腿上,慢慢地,他厚厚的户外服被烧穿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小洞,裸露的皮肤传来难以忍耐的灼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然追兵们被阻挡了,但他也无法离开,时间长了衣服破损太多,他难免遭受和那帮人一样的厄运!
姜腾逸心念电转,咬牙钻出树缝,迈开长腿往榕树林的方向跑去——这种时候别无他法,只能冒着被腐蚀的风险尽快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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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闪闪,喷溅声不断,姜腾逸咬牙狂奔,只觉背上、腿上、手臂上都传来钻心的剧痛!随着那些花儿不停的喷射,地上积聚了一滩一滩的粉红色粘液,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鞋底正在一点点被腐蚀殆尽!
“飒……”前方忽然穿来一声轻响,姜腾逸抬头一看,顿时骇得灵魂出窍——一个足有一人高的紫红色花蕾就伫立在他的正前方,妖冶的花瓣正徐徐绽放,露出中间手臂粗的花蕊,金色的闪电在花蕊上缠绕闪动着,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姜腾逸连连后退,换了个方向往另一侧跑去,说时迟那时快,那巨大的花蕾轰然绽放,一道粉红色的粘液像喷泉一般砰然爆开,铺天盖地往他洒了过去!
完了!姜腾逸心下冰凉,几乎连步子都无法再迈动。就在这时,他右手猛地一热,手背传来一丝灼痛,紧接着,一道浅紫色的光从他手背上激射而出,化作久违的大鸟,替他挡住了暴雨般的粘液!
“初绛!”姜腾逸又惊又喜,同时看到自己右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凤凰图腾,雪青色的线条仿佛有流光闪动,华丽异常!
“嗵!”那株一人高的紫花再次蓄积能量,喷出一团腥臭的粘液!初绛尖叫一声,在半空中一个华丽的纵跃,猛然化作一团赤红的火焰,铺天盖地往那些花朵烧了过去!
“飒——”花朵丝锻般轻盈的花瓣被火舌微微一舔便成了焦黑的残骸,微风轻轻一吹,化作飞灰飘散在林中。
熊熊大火烧光了他身后所有的花蕾,悄然熄灭,不知所踪。姜腾逸又惊又喜,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背上清晰的图腾,转身往前跑去。
腿上细小的伤口影响了他的速度,姜腾逸越跑越慢,最终不得不停下来用箭尖刮掉那些腐蚀他皮肤的粉色粘液。几分钟后,那几个黑衣人跟了上来,再次向他放箭,呼喝着让他束手就擒。
姜腾逸回敬了他们几箭,继续狂奔,堪堪转过一株三人合围的大树,忽见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想也不想便抬起弓箭对准。那人被他吓了一跳,同时抬起手中的弩对准他。
“姜腾逸?!”
“戎奚?!”
剑拔弩张,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之后同时垂下箭尖,浮上不可思议的笑容:“怎么是你?!”
“我被抓到迷幻藤网里去了!”
“我差点被灯笼花喷死!”
两人再次同时开口,然而谁也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对视一秒,不由得一起笑了。戎奚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算了吧,以后再说,快!先离开这儿!”
姜腾逸发现他右腿微跛,将他的右臂搭在自己左肩,问:“腿受伤了?严重吗?”
“皮外伤,没伤着骨头不要紧……等等其实挺疼的,回去以后你能不能帮我做几天饭顺便照顾我一下?”
“……你不是有秘书吗?”
“休产假了。”
“那你叫外卖吧。”
“我这个样子没办法下楼拿外卖。”
“……那你饿死算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去,几分钟后又进入了另一片灯笼花的花丛,姜腾逸本想召唤初绛再烧一遍,没想到戎奚直接召唤出了钱多多。无所不能的绿鬣蜥化作藤条,交织成一面巨大的盾牌替他们挡住了所有的腐蚀性液体。
最终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可怕的树林,站在一个十几米高的石崖边,隔着沙地远远便能看见密密丛丛的榕树林了。
“不知道李诺和傅焓还在不在榕树林里……”戎奚说道,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阴魂不散的蒙面蛇女带着七八个手下,与之前追踪姜腾逸的黑衣人会和在一起,一行十几人将他们两个拦在了石崖边。
“你们跑不了了。”蛇女眸色阴沉,微一挥手,四条泥水淋漓的巨蟒出现在她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互相搀扶在一起的两人。
戎奚任何时候都不知道着急为何物,看着巨蟒忽发奇想,问姜腾逸:“你现在吐火烧那几条蛇的话,是不是就能把它们变成陶塑了?”
“……我不会喷火!”姜腾逸不得不澄清,“喷火的是初绛!”
蛇女忍无可忍地甩了个响鞭,指挥蟒蛇往他们袭来!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黑衣人也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往他们两人袭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差点被灯笼花杀死,有三名黑衣人也召唤出了伴灵——一只砂砾组成的黑熊、一只金属质感的豺狗,以及一只看上去蠢蠢的,木桩子似的企鹅。
戎奚再次不合时宜地发散了一下自己的思维,觉得那只企鹅怪萌的……
“吼!”黑熊大吼一声,化作砂石铺天盖地掩了过来,戎奚正要召唤钱多多变出藤盾阻挡,忽觉脚下一松,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往石崖下坠去——原来他们站立的岩石并不稳固,因为大量沙子倾泻下来,终于不堪重负地坍塌了!
“啊!”戎奚大喊一声,下意识抓住了姜腾逸的胳膊。姜腾逸被他一带,加之脚下土石松动,和他一起坠下了石崖!
电光石火之间,戎奚再次发散:如果掉下去以后捡到什么绝世武功秘籍,这桥段会不会太狗血了?
石崖只有十几米高,转瞬之间他们便掉到了底。还好钱多多反应迅速,在他们落地之前倏然出现,化作一张藤网接住了他们,并没有让他们摔个四分五裂。
姜腾逸手脚并用地从滕网里爬出来,将戎奚拽起来扶住,发现蛇女在崖顶催动巨蟒搭成了一个长长的“梯子”,正带着她的手下踩着巨蟒的身躯往崖下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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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姜腾逸扶着戎奚躲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下,飞快思考着要怎么甩掉蛇女和她的手下。
对方人太多了,还有四人召唤出了伴灵,仅凭他们两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尤其戎奚还伤了腿,自己也是多处灼伤……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先避开他们,处理伤口然后绕道回去榕树林。
正思忖间,戎奚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喂,这里有个洞!”
姜腾逸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他右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大部分都被坍塌的碎石挡住了,但稍微挖一下应该能钻进去。
“我们进洞去。”戎奚小声说,“也许里面能通到其他地方,就是不通我们也能暂时躲避一下,让他们以为我们被埋在碎石堆里了。”
情势紧迫,不容多想,姜腾逸立刻挖掉几块堵着洞口的大石头,扶着戎奚钻了进去,随后又捡了些石头将洞口堵上。堪堪做好掩护,蛇女一行便下到了崖底,十几人分头在各个方向寻找他们的踪迹。
姜腾逸往山洞深处看了看,光线很暗,但依稀能看出里面很开阔,不时有清风徐徐吹来,显然那一头是通向外界的。
“往里走。”戎奚悄声说,“他们迟早会发现这个洞口。”
姜腾逸点头,扶着他往山洞深处走去,刚走几步差点被一块凸出的岩石绊倒,打个踉跄的工夫右手倏然一热,一蓬细细的火焰悄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浅紫色的焰苗隐约构成了初绛的模样,照亮了前方漆黑的道路。
戎奚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两人对视一笑,互相搀扶着继续前行。
越是深入,山洞中越是开阔,一开始他们还要弓着腰,后来完全能直起身体行走了。走了大概一刻钟后,山洞的穹顶已经有三四米之高,中途也开始出现一些窄小的岔路。
安全起见他们没有走岔路,一直沿着最宽阔的主干前行,对面吹来的风越来越明显,隐隐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豁然开朗,曲折的山洞中竟然出现了一个空阔的石厅,拱形穹顶足有十来米高,地面散落着几块平滑的条石。
“休息一下吧。”两人都已是疲累不堪,姜腾逸将戎奚扶到一块条石上,自己坐到他对面,“腿怎么样?”
“麻木了。”戎奚整理了一下箍在伤口上的绷带,道,“还好之前掉在迷幻藤网里,多少有点麻醉作用。哎我现在看东西自带柔光功能,你比往常看上去帅多了,简直已经和我不相上下!”
姜腾逸不知道他是真这么自恋还是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不过前者的可能性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吧……懒得和他抬杠,专心清理自己手臂和腿上的灼伤处。
安静了几分钟,戎奚忽道:“那是什么?”
姜腾逸抬头:“什么?”
“顶上好像刻着东西。”戎奚仰望着黑黢黢的穹顶说,“能让初绛变亮一点吗?”
姜腾逸心念微动,初绛的火光陡然蹿高。衬着淡紫色的火光,他发现这个石厅的穹顶光滑平整,上面密密麻麻刻画着一些奇怪的图腾,有些像是文字,但更多是图画。
“这好像是远古时代的连环画啊。”戎奚指着靠近他们来路的方向说,“从这里开始沿顺时针方向看,这些文字和图画好像是在讲述一件什么事情。”
姜腾逸站起身来,命初绛升高,从他所指的地方开始观看。第一部分的图画似乎是讲一个神灵降临的故事,远古时代,天降大火,烧毁了村落和民居,人们嚎哭避难。这时一个长着长角的神出现了,熄灭大火,并赐下一枚奇怪的宝物帮他们重建家园。
第二部分,原先那些低矮的茅屋变成了富丽堂皇的宫殿,人们生活富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然而神再次降临,取走了供奉在宫殿中的宝物。人们愤怒地呼喊着,吹起号角集结军队,终于从神的手中夺回了宝物。
第三部分,画面又是一变,零星的宫殿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巨大的建筑物,所有人都生活在与世隔绝室内,表情麻木而高傲。那个宝物被放在一个巨大的屋子里,由很多全副武装的人看管着。
最后一部分,天火再次降临,那些鬼斧神工的建筑物全部被烧毁、坍塌,变成一片废城。宝物腾空而起,像巨大的太阳一样炙烤着大地,散落在地上的人类扭曲挣扎,跪地呼喊,然而神已毫无怜悯之心,冷漠地看着蝼蚁般的人类,任他们消亡殆尽。
“这是一个nzundie的故事……吧?”戎奚也看完了,咋舌道,“是说人类忘恩负义,最后被神团灭的意思?”
“差不多吧。”姜腾逸收小火焰,重新坐回条石上,说,“很多古神话里都有类似的故事,宽容悲悯的神明和贪得无厌的人类,最后诸神愤怒,收回了赐予人类的一切。”
“好奇怪啊,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毁三观的神话故事。”戎奚耸了耸肩,说,“它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和这整件事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也许只是设计者的一点小创意吧。”姜腾逸说着,眉头忽然微微一皱,侧耳静听少顷,道,“什么声音?脚步声?糟糕,他们好像找到了入口!”
来人速度极快,很快戎奚也听到了脚步声,立刻站起身来,道:“阴魂不散啊,他们对我们简直是真爱!”
“快走!”姜腾逸无心玩笑,将他的胳膊往自己肩头一架,往前方飞快跑去,“风这么大,出口应该不会很远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通道另一头奔跑,几分钟后只听身后风声疾响,几支合金箭擦着他们的身体飞了过去。戎奚回头张了一下右手,绿鬣蜥轰然出现,半透明的身躯在半空中化作一张三米见方的藤网,替他们挡住了飞过来的箭簇。
两人一路狂奔,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烈,响着“呜呜”的哨音,仿佛气流穿过管道的声音。忽然,姜腾逸脚下一空,拽着戎奚掉进了一个向下的管道之中!
管道中淌着清浅的溪流,原来这个山洞的尽头并没有连着外界,而是连着地下一个更深更长的,陡峭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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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失重感袭来,两人同时大叫,仿佛坐着大型流水滑滑梯一样沿管道一路滑了下去。
尖叫声在管道中穿了很远,因为风声变得有点扭曲,几分钟后,另一拨尖叫和着流水声传来,其中混杂着蛇女的声音,显然追逐他们的人也没料到这个山洞会急转直下,和他们一样掉进了管道里。
飞快下滑了大概一公里,管道中出现了岔路,这次他们完全没有机会选择,因为速度太快,只能被随机送进各个扭曲的岔道中。
就这样分岔再分岔。不过几分钟工夫,他们便和蛇女以及她的手下被分在了不同的管路之中。四周尖叫声此起彼伏,有近有远,显然那班人也没有在一起,而是被分成了好几拨。
“好棒!”戎奚趴在姜腾逸身后,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这么大的滑滑梯简直太刺激了!”
“把你的腿松开点!”姜腾逸忍无可忍地吼道,抓着缠在自己腰上的某人的大长腿使劲儿一分,“我要被你勒死了!”
“不要啊啊啊啊……我们会被分开的!我没有火把我怕黑啊啊啊我有黑暗幽闭症啊……”
“……”你这么多病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
疯狂的滑滑梯大战,就这样曲里拐弯地滑了有十几分钟,坡道慢慢变得平缓,水流减速,他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戎奚终于稍微松开了一点儿,姜腾逸因此喘过一口气来,道:“我的天,我们到底滑了多远?现在是不是应该在地下好几公里了?”
初绛仍旧像细小的火把一样飘在他们前面,戎奚抬头仰望,发现他们所处的地下管道直径大概有两三米的样子,四周的岩石像打磨过一样光滑平整,但头顶正上方隐约有一些突出的根须,像是管道上面的地面上生长着什么植物。
他们还在顺着流水徐徐下滑着,戎奚指着那些根须道:“我们虽然一直在下滑,但这里好像离地面并不算很远,也许这一片的地势就是倾斜的。你看上面那些根,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姜腾逸抬头看了看,迟疑道:“是有点眼熟,好像……这是榕树的气生根?”
“我也觉得像。”戎奚说,“会不会我们已经回到了榕树林,只是在它的地底下?”
这推测有点靠谱,姜腾逸想想也觉得有可能,只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回到地面上去?”
“呃,这是个问题。”
这时他们身下的管道终于变成了微微上倾的坡道,于是他们也终于停了下来。姜腾逸扶着戎奚站起来,沿着上行的管道慢慢往前走,说:“总算开始上坡了,也许一直走我们就能到达地面。”
戎奚同意他的看法,转而又想起追踪他们的蛇女一行:“那帮人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但愿一会儿出去别碰上。”
姜腾逸道:“这个世界的每一片地方都有它独特的生物和构造,我怀疑这些管道最终都是通向同一个地方的,我们回到榕树林之后八成还能遇上他们。”
戎奚叹了口气,道:“希望李诺和傅焓还在原地,我们四个集结起来胜算大一点,能早点找到通往海里的路。”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些蛰伏在地下的榕树根,是会动的。
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周围的管道壁上已经遍布粗壮的根须,它们像冬眠的蛇一样蠢蠢欲动,互相纠结摩擦着发出悉悉索索的轻响。姜腾逸悚然醒悟过来,道:“糟糕!我们好像被榕树根包围了!”
戎奚也是头皮一炸,想起他们刚刚进入榕树林时那一场苦战,要不是李诺召唤出小白“淹死”了树根,他们恐怕已经被扯进土里变成肥料了!
“走!”姜腾逸拉着戎奚开始狂奔。管道中的树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有些开始探出“触手”向他们抽击,姜腾逸摘下背上的反曲弓挥舞抵挡,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片刻后右臂被一根细长的根须密密缠住,反曲弓脱手而飞!
“初绛!”姜腾逸大喝一声,前方跳跃的火苗倏然暴涨,初绛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化作一片炽热的火焰掠过前方的管道!
蠕动的树根立刻燃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触手”迅速缩回了岩壁之中。姜腾逸捡起落在地上的反曲弓挎在身上,戎奚忽道:“树根越来越密了,我们应该已经离地面不远了,你让初绛再变大一点,直接一口气烧过去!”
四壁的树根熊熊燃烧,管道中又热又呛,姜腾逸迟疑道:“烧起来的火很难在短时间内灭掉,李诺又不在,我们会被困在着火的管道里!”
戎奚右手电光一闪,绿鬣蜥半透明的身体出现在他们身边:“没事,我们有钱多多!”
绿鬣蜥倏然分解,变成无数碧蓝色的藤条,飞快交织成一个椭圆形的空腔将他们俩包裹在里面。戎奚洋洋得意地道:“好了,放火吧!”
姜腾逸恍然,再不迟疑,操纵初绛化作一片巨大的火焰掠过前方,将所有虎视眈眈试图缠绕他们的树根尽数点燃,整个地下管道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戎奚催动钱多多,包裹着他们的藤球立刻滚动起来,带着他们碾过通红的火焰,往地面上的出口滚去。
“嗵!”一声闷响,直径两米有余的藤球像出膛的炮弹一样从地下一跃而出,轰然散开,消失不见,戎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因为眩晕又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干呕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我的天,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玩过山车了,晕死我了。”
姜腾逸安安稳稳在地上躺了半分钟,等眩晕过去才慢慢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起来:“你没事吧?”
“没、没事。”戎奚晃晃悠悠地站稳了,举目四望,喜道,“我简直是天才,我们果然回到了榕树林!”
他们此刻就站在榕树林里,四周是阴翳蔽日的大树,比他们之前遇到蛇女那个地方的还要更大些,仿佛离李诺形容的“像摩天大楼一样的巨榕”已经不远了。
“怎么办?”戎奚问,“蛇女的人大概还困在管道里,不过他们迟早会上来的,我们现在应该躲起来还是去找李诺和傅焓?”
姜腾逸道:“这里的树很大,应该比我们失散的地方更接近树林中心。我们的目的都是找到那棵可能通向天空的巨榕,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走迟早能够会和。”
戎奚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就走吧,趁着他们还没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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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时前。
傅焓被从天而降的巨浪冲得头晕目眩,还好他水性很好,很快便冒出了水面。
小白的能量太过可怕,整个树林目力所及之处都变成了一片汪洋,几名黑衣人在水中穿梭,似乎在寻找他们几个。傅焓深吸一口气,再次扎进水中,远远看见李诺的身影,划动手脚往他游了过去。
忽然,右侧水波动了一下,傅焓微一拧腰,一柄短刀擦着他的肩膀挥了过去,一名黑衣人仿佛豚鱼一般蹿到他的前面,挥舞短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傅焓抽出三棱军刺,在水中和他过了几招,这时又是三名黑衣人围了过来,前后左右将他困在中央。傅焓意识到这大约是蛇女预先策划的战术,目的就是将他们几个人和李诺分开——只有李诺可以带他们随意穿梭两界,一旦分开他们将谁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对方有二十几个人,他们只有四个人,时间一长对方就是拖也能把他们拖死。
然而明白对方的策略是一回事,想出对策是另一回事,傅焓在水中遭到四名黑衣人的联合围攻,完全没有余力接近李诺,反而被逼得越来越远,渐渐连李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呼!”傅焓艰难地冲出水面呼吸,决定先甩开这几个人再说。反正他们几个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那棵巨大的榕树,无论分散到哪里,最后都会在树下会和。
傅焓水性极佳,一旦开足全力黑衣人很快便被他甩在了后面。几分钟后,水变得越来越浅,他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土地上。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傅焓发现自己已经游出了榕树林,四周林木稀疏,草地也不甚茂密,有些地方甚至裸露出黑褐色的石头来。百米之外,地面已是完全光秃,只有一些一人多高的石笋突兀地矗立着,仿佛凝固的巨人。
“站住!”黑衣人的呼喝声传来,傅焓来不及细想,大步往石笋林中跑去。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坚硬,地面上浮着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是干涸的盐碱,傅焓冲进石笋当中,灵活地左奔右跑,渐渐避开了追击者的视线,藏身在一块凹陷的石笋中央。
黑衣人渐渐掩了上来,四下寻找着他的踪迹,一个嗓音暗哑的人道:“他一定藏在附近,准备伺机回到榕树林那里去,留两个人守在那边,不能让他和其他几个人会和。”
众人纷纷应“是”,果然有两个人回到了石笋林入口处。傅焓微微探头张望,发现尾随他的黑衣人有六七个之多,但当中并没有蛇女,不知道她是被困在水里了还是在追捕李诺——毕竟李诺才是他们一直以来窥伺的对象。
一想到这个,傅焓越发着急起来,正好之前那个发号施令的大汉走到他藏身的石笋旁边。略一犹豫,他猛地冲出凹陷处,一个近身擒拿在身后锁住了那人的咽喉!
那人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抓着他的小臂想将他甩开。傅焓身形微沉,两脚像生根了一样纹丝不动,左臂收紧,右臂紧紧卡着右手腕。
“嘿!”那人身材极为强壮,肌肉仿佛要崩裂衣衫一般,怒吼一声猛然发力,一个背摔将傅焓轮在面前的硬土地上。傅焓反应极快,一个鲤鱼打挺便跃了起来,抽出三棱军刺往他胸腹间刺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刺中对方的一瞬,那人忽然手腕一翻,一个黑洞洞的东西对准了傅焓的前胸!
枪!
傅焓瞬间窒息,浑身的血液都降到了脚底。那人黑褐色的眼珠流露出一丝凶狠的杀气,狞笑着扣动了扳机!
“啪”一声轻响,像是爆开了一粒花生豆,傅焓猛地打了个激灵,发现对方的枪居然哑火了,大概是之前被小白变成的巨浪浸泡太久,没能把子弹给打出来!
傅焓再不迟疑,转身就跑。这种情况下他显然没有任何资本和对方硬杠,对方不但人数众多,而且还有枪!虽然这个人的这一枪哑火了,但下一枪呢?其他人呢?
他只能先彻底甩掉这帮人,才能想办法回去和李诺他们会合!
“他在那儿!”
“抓住他!”
嘈杂的呼喝声仿佛就在耳边,傅焓心跳急如擂鼓,在石笋间飞速奔跑,依靠过人的体力和风一般的速度硬是甩开了他们,跑出了石笋林。
不知道是为了留活口,还是所有的枪都哑火了,对方再没有向他开枪。
前面的土地颜色更深,地上斑驳的盐碱渍也更加明显,不过再没有高耸的石笋,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密密匝匝、扭曲虬结的枯树。那些枯树看上去像是已经死了,树枝上一片绿叶也没有,有些尖端甚至浮现出焦黑的颜色,仿佛被雷电劈过一样。
无数干枯的枝丫参差望天,有一种残酷的美感,让人莫名想起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以及濒死之人不甘的嗟叹。傅焓略微停下来喘了口气,后面追兵又至,他只好跑进了枯树林。
一支短箭擦着他的耳垂飞了过去,傅焓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往一棵两人合围的枯树背后躲去,然而刚刚将脊背靠在树干上,便听“噗”地一声,左臂一阵钻心的刺痛,一支黑色的荆棘刺穿了他的胳膊!
“啊!”傅焓痛呼一声,还来不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又听一声轻轻的“噗”,另一支荆棘从枯树的树干上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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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尖锐的黑刺马上要将他再次刺穿,傅焓想也不想便将胳膊从之前那根荆棘上拔了下来。大量的鲜血立刻冒了出来,瞬间便将他的整只衣袖都染红了。
剧痛袭来,傅焓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小心整个身子往右一倾,靠上了另一棵枯树。“噗”一声轻响,又是一支荆棘刺了出来,还好他这次警惕性比较高,在它刺中自己之前便闪身离开了树干。
傅焓惊魂未定,再不敢接近任何一棵枯树,整个人僵硬地凝固在原地。这时,两名追击他的黑衣人也闷头冲进了枯树林,不出所料,身子一擦过枯树便被瞬间刺出的荆棘戳了个血洞,赤红色的血线“噗”一声飚了出来!
“啊啊啊啊!”两人大声嚎叫,没头苍蝇似的在林中乱撞,结果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激发了更多的荆棘,来来回回被戳成血人一般!就在这时,那名带头的壮汉及时赶到,吼道:“蠢货!不要乱动!待在原地!”
两人被那人喝止,慢慢冷静下来。还好他们速度慢,冲进来的距离有限,随后在壮汉的指挥下硬扛着又被刺了几下,慢慢沿原路退了出去。
“大家小心!”壮汉弄明白了荆棘丛林的厉害,对众同伙说道,“不要进去,他跑不掉的,不想被刺死的话迟早都要出来,我们就在这里等!”
众人连声附和,当真在林外拉开距离组成了一道防线,就等着傅焓坚持不住退出来,然后将他一举擒获。
傅焓彻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往前走枯树密集,他肯定要被戳成刺猬,但往后退那帮人也不会放过来,一定会把他抓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他现在待在原地不动,就既不会触发荆棘也不用担心有人主动进来抓他,算是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想明白了他也就不着急了,尽量保持原位不动,掏出绷带慢慢将左臂的伤口包扎妥当,之后一边休息一边思考要怎么安全地离开这里的问题
也许可以斩掉一些比较幼细的枯树,砍出一条可以通过这里的小路?傅焓抽出三棱军刺思考着这么做的可能性,忽觉右手一热,手背上仿佛被火炭烫了一般传来一丝灼痛。
傅焓倒吸一口凉气,抬手一看,一道亮橙色的光猛地从他手背上激射而出,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光年!“傅焓惊喜莫名,看着仿佛幻影一般在他身上轻轻摩擦的巨大猎豹,忍不住伸臂搂住了它修长的脖颈。光年低声呜咽,伸出舌头****他受伤的左臂,长尾轻轻摆动,掠过周围的枯树,无数荆棘立刻从树干和枯枝中钻了出来。然而因为光年是半透明的幻影,所以并没有被刺中,一切完好无损。
看着这一幕,一个穿越荆棘从林的计划在傅焓脑中成形——如果光年可以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触发可能出现的荆棘,那他完全可以找几个方向让它来回穿梭,记下荆棘出现的位置,然后选一条最安全的通路离开这里!
唯一的问题是,他怎么才能躲过外面守着抓他的那些黑衣人的耳目,让他们看不清这条路,也没办法通过同样的方式穿过荆棘丛林追上自己?
唔,速度!
只要光年足够快,他们就看不清也记不下荆棘出现的位置,同样的,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他们也就记不下自己逃离的路径。
而他和光年是心灵相通的,光年看过的、经历过的一切他都能在脑海中完美再现!
傅焓心中涌出一阵狂喜,轻轻拍了拍光年的脑袋:“明白了吗?”
光年原本就是他精神的实体化,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呜呜”叫着用头顶蹭了蹭他的手心,转身往丛林的另一头跑去!
“噗噗”之声不断,光年化作一阵透明的风掠过密密匝匝的枯树林,无数荆棘随着它的脚步伸了出来,之后又悄然回缩。片刻之后,那阵风又从另一个方向掠了过来,为傅焓探出了另一条通路。不过十分钟,光年便将整个荆棘丛林席卷了一遍,找到了离开这里的最佳途径。
最后,它化作半透明的猎豹回到傅焓身边,低声咕噜着在他身边蹭了蹭。傅焓轻轻抚摸它的头顶,问:“准备好了吗?确定吗?”
光年点了点头,转身望向某个方向。傅焓深吸一口气,再不犹豫,卯足全力闪电般沿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荆棘从他身边的枯枝上刺了出来,然而傅焓早已通过光年的视线记下了它们可能出现的位置,灵活地避开了所有的危险。随着树林外守株待兔的黑衣人们发出惊讶的呵斥声,很快他便跑出了荆棘丛林,站到了安全的土地上。
光年化作一道清风消失不见,傅焓右手又是一热,低头一看,发现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暗橙色的猎豹图腾,和李诺手背上的白鲸图腾一样,不时蹿过浅浅的流光。
光年的出现让傅焓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站在荆棘丛林之外休息片刻,确定那帮黑衣人短时间内不可能追上自己,他开始考虑怎样回到榕树林,寻找李诺和其他人。
问题是,李诺他们还会在榕树林吗?会不会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被蛇女和她的手下分开,逃到了不同的方向?
“他们到底在哪儿?”傅焓放眼四周,自言自语,姜腾逸和戎奚的伴灵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但李诺的白鲸是可以变成海浪的,如果遇到危险,他一定会再次召唤小白降下大水。
那么,如果能够找到附近出现大水的地方,找到李诺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右手的猎豹图腾忽然闪了一下,傅焓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下意识看向某个方向,仿佛隐隐听到了潺潺的水声。
顿了一下,他毅然迈步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在这个没有方向,无法使用gps和指南针的地方,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只能是自己的直觉,以及伴灵之间若有似无的感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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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从天而降,将榕树林中变成了一片汪洋。
李诺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冲进深水,挣脱黑衣人的钳制往傅焓他们所在的方向游去。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对方根本不给他接近同伴的机会,无论他往谁那边游都会遇到猛烈的阻击。短刀、甩棍、鱼枪……形形色色的武器不间断地往他攻来,甚至还有一个黑衣人掏出了手枪!
大概是因为在水中的缘故,那人终究没有向他开枪,在他调转方向往远离同伴的方向快速潜游的时候,收起枪带着五六个同伙往他追了过来。
李诺奋力往前,对方穷追不舍,虽然他水性极好,但直到游出大水仍旧未能彻底摆脱追击。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榕树变大了不少,很显然他奔跑的方向是对的,李诺顾不得间或伸出来抽打他的藤条,大步往树林深处狂奔——无论如何他必须先甩开这帮人,至于傅焓他们,只要知道最终目的地就能设法和他会和。
李诺绕过一棵五人合围的巨大榕树,闪身躲在它的板状根缝隙里喘息,虽然在异世界中体力不会有真实的消耗,但长时间精神紧绷仍旧会让他觉得疲劳不堪。几分钟后,嘈杂的脚步声跟了上来,一个口音略有些奇怪的男人道:“奇怪,他去哪儿了?”
另一人道:“应该藏在哪棵树下面,他跑不了的。”
“大家小心点,千万别跟丢了,免得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那人说,“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我们这么多人,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众人纷纷答应,李诺不禁一阵头大,听声音对方有七八人之多,他一个人怎么才能甩开这七八个人?
让小白再来一次把他们冲走?李诺看了看右手的图腾,白鲸的颜色变浅了很多,流光隐隐有些暗淡,显然和从前一样,小白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冷却时间很长,经过上一次超级巨浪的爆发,短期内恐怕无法再引发大型波涛了。
正焦急间,右脚脚踝忽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李诺倒抽一口凉气,好险没有叫出声来。
那感觉简直像触电了一样,从心脏到天灵盖都有一种炸裂般的酥麻,李诺低头一看,只见右脚边长着一株纯白色的蘑菇,菌伞有手掌大小,边缘微微翘起,菌茎上生着细小的囊状体,里面闪着浅黄色的微光。
被蛰了?李诺莫名其妙,光听说过有些蘑菇吃了会中毒,还没听说过挨着了也能中毒的,何况他穿着长裤袜子,脚踝根本就没有裸露在外。视线微抬,发现稍远处生着一小丛这样的蘑菇,有一朵菌伞极大,从中心到边缘亮着蛛网般的闪电,几乎能听到电流涌动时的微弱的“滋滋”声。
会放电的蘑菇?李诺叹为观止,原来自己刚才的感觉不是中毒,而是触电?
展眼望去,周围的树下都生着这样的蘑菇,有的一两株,有的七八株,右前方一棵榕树因为板状根庞大,树下土壤湿润度高,竟然长出了两米见方的一大片!蘑菇的菌伞之间电流互相吸引,摇曳不定,不时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李诺看着那一大丛蘑菇,脑海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能放电的蘑菇,不是天然的电击器么?如果利用电流攻击,那他轻轻松松就能干晕追踪他的这一票人啊!
问题是,怎么用电流攻击,怎么才能将蘑菇发出的电流收集起来作为武器?
右手一热,白鲸图腾流光一闪,李诺刹那间想到了一个办法:水能导电,如果利用小白将放电蘑菇的电流引到追击他的黑衣人身上,不就行了么?
就这么办!
李诺悄悄从藏身处闪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往那片蘑菇丛走去,堪堪走到离大树五六米的地方,忽听身后一声大喝:“他在那儿!”
一名黑衣人发现了他!李诺一个箭步冲到树下,右手一挥,半透明的小白从天而降,在半空中变化做一片浅浅的水波漫了过去,将那人膝盖以下浸入水中。
冷却时间不够,这次小白变成的水流尚不及刚才那片巨浪的百分之一。几名黑衣人本来被李诺吓了一跳,待发现他召唤出的白鲸只有小小一只,不禁眼露喜色,毫不迟疑地往他跑了过来。
然而这个水量恰恰满足了李诺导电的要求,他耐心等待五名黑衣人都踩进水里,操纵小白分出一道细细的水线,通入了他脚下的蘑菇丛。
电光闪烁,“噼啪”之声不断传来,在电流波动的“滋滋”声中,几名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哆嗦着倒了下去。因为脚下便是浅水,倒进去以后接触面更大,不过数秒他们便被电得晕了过去!
李诺长舒一口气,简直要为自己的智慧点赞,电完收工,拍拍双手淡定地往密林深处走去。
树林里悠然静谧,只听到树叶婆娑的声音,李诺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偶尔有树藤和根须冒出来缠他,便用匕首砍断继续前行。渐渐地,他听到前方传来隆隆水声,像是瀑布垂落的声音,正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身后一阵阴风袭来,冻得他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嗡——”一声闷响,一大片凄冷的黑雾飘了过来,随即一个高大壮硕的人影从黑雾中慢慢显现,赫然正是之前带队追击他的那个黑衣人!
那人双手一按,黑雾倏然凝聚,化作一群数都数不清的黑灰色飞蚁悬停在他的身前。他暗棕色的眼睛恨恨盯着李诺,怪腔怪调地道:“好狡猾的小子,差点被你电死!”
李诺猜测那些飞蚁是他的伴灵,大概是之前被电击给激发出来了,不禁暗叫不好——看样子这些飞蚁可以化作冰冷的黑雾,不知道先发制人召唤出小白能不能把他冲走?
正踌躇间,又是一个黑衣人出现了,身后跟着一只半透明的狐狸,斑驳的杂毛如同乌云一般凝聚成它若隐若现的身躯,乌云之间隐隐夹杂着苍白的闪电,竟然是个雷电型伴灵!
李诺一阵头疼,深深懊悔之前自己放的大招太过厉害,居然一下子把两个对手都逼得召唤出了伴灵,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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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追悔莫及,然而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况且如果他之前没有用电击**,很可能现在已经被这帮人抓住送到蛇女面前去了!
硬着头皮上吧!
李诺再不犹豫,先发制人,右手一甩放出巨大化的小白。半透明的浅蓝色巨鲸轰然出现,化作一个大大的漩涡向两名黑衣人袭去。那名飞蚁人大喝一声,面前悬停的飞蚁立刻变成一阵冷雾挡住了冲过来的水波,能量之大竟然将一大片水冻成了冰块!另一名狐狸人同时发难,操纵黑狐化作一团大大的乌云,气流摩擦生出一道雪亮的闪电刺入漩涡当中!
电流通入小白体内,李诺顿时感觉浑身一麻,虽然不像本人触电那样痛苦,但心脏骤然跳动加速也是极为难受。幸而他们暂时被小白挡住,没有办法越过漩涡来抓他,李诺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急促跳动的心脏转身往前跑去。
雷声隆隆,水声飒飒,风声狂飙……身后的战团仿佛修罗场一般,李诺拼尽全力往前飞奔,不知道自己离那棵通往天空的巨榕还有多远。
瀑布声变得越来越大,简直像是近在咫尺,李诺转过一片两人多高的板状根,赫然发现面前是一道断崖,断崖对面是一道十数米宽的瀑布,崖下湍急的水流在巨石间蜿蜒冲撞,拍打着岩壁,发出雷鸣般的轰击声。
李诺跑得太快,差点一头栽下去,急忙刹住脚步,身后已然传来飞蚁人的呼和声:“站住!你还想往哪儿逃?!”
两边石崖距离足有二十米,光凭人力绝对无法跳过去,何况跳过去也得掉进瀑布里,那么急的水流肯定没办法逆流而上到达岸边。李诺回头,只见两名黑衣人正大步往自己追来,眼中同时流露出狠厉的杀意,尤其那名黑狐人,右手蓄势待发,黑狐完全化作一大片乌云,里面交织着激烈的闪电。
在“被闪电劈死”和“被冰雾冻死”之间,李诺果断选择了第三条路,纵身一跃,往水流湍急的瀑布激流之中跳了下去!
腾空而出的一瞬,头顶“咔吧”一声响过一道闪电,李诺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电得竖了起来。雪亮的光一闪即逝,他仰面朝天往下坠落,看到两名黑衣人从崖边探出头来,眼神充满震惊,口中大声呼喝着什么,但被隆隆水声淹没,完全听不清楚。
李诺急速坠落,仓促间给他们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随即蜷起身体在半空中一转,右手一挥——“轰”的一声,小白出现,在他落水前化作一朵浪花将他托住,替他卸掉了大部分冲力。
李诺深吸一口气,“嗵”一声落进了水里,立刻被湍急的流水冲得打了个几个滚,沿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游漂去。他挣扎着扑腾了两下,抱住一块凸出的岩石稳定下来,冒出水面换了口气,忽然看见两个黑影从他之前坠崖的地方跳了下来——那两名黑衣人居然跟着他跳水了!
天!蛇女一定给了他们很多钱!李诺无语望天,松开石头继续往下漂流,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巨榕所在地了,显然逆流而上爬到瀑布顶端是不可能的,而追击他的两个黑衣人分外执着,大概也不会给他爬上去的机会。
沿河漂了一段,水道变得宽阔了一些,水流也变得不那么急了,那两个黑衣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却离他越来越近。李诺正发愁怎么摆脱他们,忽觉右手背一热,小白出现在河流中,半透明的蓝色身体和河水完美融合,几乎看不出存在感。
“呜啊——”小白轻轻叫了一声。李诺福至心灵,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整个人立刻被一个半透明的气泡裹了起来。窒息感瞬间消失,李诺像失重一般“漂浮”在气泡里,小白从气泡上方越过,用圆圆的喙顶着他往深水中潜去。
河流极深,李诺很久才到达河床,仰望河面,只看到急促的水流和大片的泡沫,以及因为流水波动而有些扭曲的海洋天空。小白用身体将气泡固定在河床上,片刻之后,李诺看到两名黑衣人从他头顶慢慢地游了过去,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他,可惜因为他沉得太深,根本没发现他的身影。
渐渐地,那两个人漂远了,李诺松了口气,刚想让小白把自己升到河面上,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河床上有一些奇怪的刻痕。
说来也怪,虽然河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河床却像是由打磨平整的条石砌成的,完全没有砂石或是凹凸。李诺在气泡中调转身体贴着河底细看,发现那些刻痕竟然组成了一副图画。
图画笔触极为朴拙,但描述的事情十分生动——天降大火,生灵涂炭,到处都是燃烧的茅屋和农田,人们呼号奔走,跪地祈求。
这是什么,宗教图腾吗?李诺往前看了看,发现几米外似乎有一片类似的图画,当即指挥小白将气泡拱了过去。第二幅图上,神明降世,用法宝熄灭天火,帮人们修建起了华丽的宫殿。人们的生活变得富足而和谐,大家载歌载舞膜拜着神明。
再往前,是第三幅图画,神灵想要取回宝物,结果和人类发生了冲突,双方燃起惊天动地的战火,最终人类胜利,神明黯然离去。
李诺看得有趣,正想让小白继续将泡泡往前推,忽见前方水面上溅起一朵大大的水花,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石岸上跳了下来,在水中焦急地来回张望着。
傅焓?李诺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顾不得看什么石刻连环画,催动小白推着泡泡往傅焓漂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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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漂动引起的水波引起了傅焓的注意,他在水中掉转头一看,顿时浮现出狂喜的神色,一拧身往李诺游来。
“噗”一声轻响,傅焓冲进了泡泡。小白“唔啊”地叫了一声,将泡泡扩大了两倍,刚好让他们两个人可以在里面舒舒服服地待着。
“你怎么在这儿?”李诺抓着傅焓的肩膀惊喜交加地问,触手摸到一圈绷带,急道,“你怎么了?受伤了?”
傅焓口中叼着一只似曾相识的匕首,他将匕首拿下来递给李诺,道:“没事,小伤,被树枝刺了一下。你怎么掉到河里的?我循着水声找过来,看见你丢在岸上的匕首,还以为你出事了!”
李诺这才发现自己的匕首少了一只,大概是之前跳崖的时候掉的,谢天谢地被傅焓看见了,简单地将自己的遭遇给他说了一遍,道:“我好不容易甩开他们,你没遇上他们吧?”
“没有。”傅焓说,“不知道姜师兄和戎奚在哪儿,你有没有看见他们?”
李诺摇头:“不知道,我们在榕树林里失散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不过他们知道我们要找那棵最大的榕树,不管被追到哪里一定会朝着榕树林的中心走,我们只要和他们方向一致就能再次相遇。”
傅焓“嗯”了一声,道,“上岸吧,我们得想办法去对岸。”
“等等。”李诺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石刻,指着不远处一片印记道,“我在河床的岩石上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和异世界的来历有没有关系,一起去看看吧。”
左右也不急于一时,傅焓点头,李诺便让小白将他们推到了那片石刻处继续观察。
第四幅图画,华美的宫殿在战火中毁灭殆尽,但人类在宝物的帮助下修起了更加辉煌、更加现代化的建筑物,他们待在这些巨大的建筑物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那个宝物则被藏在重重把守的密室里。
最后一幅图画,神明再次降世,唤醒宝物毁灭了世界,巨大的建筑物变成了残垣断壁,残存的人类化作焦炭般的雕塑,表情狰狞地仰望着天空。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李诺看得云里雾里,喃喃道,“什么宗教神话吗?”
“也许吧。”傅焓也不懂为什么河床上会刻着这些东西,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世界创造者的个人趣味了。
“那个东西是什么?”李诺指着神手中的宝物道,“看上去好像个火球。”
傅焓耸肩:“很多神话里火都有着特殊的寓意,毕竟人类是因为火种才走向文明的……flint不也是火种吗?”
“是哦。”李诺说着,调转身体刚想让小白把他们推上河岸去,忽觉泡泡猛地一跳,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冲击,脱开小白的掌控往前滚了过去。
什么情况?李诺完全摸不着头脑,召唤小白让它控制住气泡,小白却像是消失了,完全感受不到存在!
“该死!它好像去技能冷却了!”李诺简直服了自己的伴灵了,一转眼的工夫看到前方的河床上出现了一处极大的凹陷,大股的水流从凹陷处冲了进去,形成一个湍急的漩涡。
傅焓召唤出光年,想利用气流的扰动令泡泡躲过那处凹陷,但已经太晚了,当光年半透明的身体出现在河流中的时候,他们所处的气泡已经无法抑制地落进了漩涡中央!
“啊!”李诺失声大叫,声音穿过气泡形成重重回声,原来凹陷处是一个地下管道,河流在这里分出一支化作地下暗河,在管道中奔涌流动。
李诺叫了半天,气息用尽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傅焓像往常一样搓了搓他的头发,说:“没事了,我们只是被冲进了地下暗河,正在顺着河道往下漂。”
李诺缓过来一口气,唉声道:“天,这下完了,地下暗河不知道通向哪里,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到榕树林里去啊!”
“我们还在榕树林里。”傅焓指着头顶的管壁道,“你看,顶上有榕树盘根错节的根须,这条暗河应该就在榕树林的地下。”
“那又有什么用!”李诺气馁地道,“我们难道能冲破地皮回到树林里去吗?”
傅焓再次摸头,道:“你别急,冷静点,河里的水正在慢慢变少,应该是沿途渗进地下去了,等彻底干涸以后露出河床我们再想办法——你看,这个地下通道有很多岔道,我想总有一些能够通道地面去的。”
李诺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同时发现自己在傅焓出现以后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冷静了,大概是潜意识觉得有“靠山”了的缘故吧。
对“监护人”过度依赖真不是一件好事情啊!
如傅焓所料,一段时间以后地下暗河慢慢干涸,露出完整的管道壁来。李诺走出泡泡,发现管道里空气还不错,虽然有些湿润,但非常清新,四周隐隐有风流过,说明确实有些岔道是通向地面的。
这个结论让李诺稍微镇定了一点儿,在漆黑的管道里摸索了两下,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傅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照明棒。
“现在怎么办?”李诺四下看看,发现管道壁上交错纵横,全是纠结的榕树根须,有些根须微微蠕动着,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想要冲破管壁袭击他们。
“找个岔道上地面去。”傅焓举起照明棒四下观望,又到几处岔道口上观察了一下,指着斜上方一个小洞道,“这个岔道应该离地面最近,空气流动最明显,就是不知道宽度够不够让我们通过。”
李诺站到那个岔道下方感受了一下,确实风挺大,心里浮起一丝希望,道:“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
傅焓点头,在洞口下方找好位置,屈膝:“你先上,再拉我上去。”
李诺后退数步,借着冲劲踩着他的手一跃,双手抓住洞口的根须轻轻巧巧钻了进去,往前探了探,回头道:“宽度够,起码这一段是够的。”随即伸手将傅焓也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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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和傅焓沿着缓缓向上的斜坡爬了一段,岔道渐渐宽阔起来,可以直立行走了。与此同时岩壁上的树根也更加密集,偶尔有些活跃度高的根须跳出来袭击他们,傅焓眼疾手快,用三棱军刺全部解决掉了,李诺的匕首一次也没能用上。
前方吹来的风越来越明显,带着草木的清香,显然他们即将到达地面。就在这个时候,管壁四周的树根忽然变得疯狂起来,挥动触手拼命攻击他们。傅焓不胜其烦,对李诺道:“让小白放水把我们冲出去,这样太麻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洞口。”
李诺看看右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技能冷却,白鲸图腾的颜色变得稍微深了一点儿,于是默念着小白的名字,将它召唤了出来。
半透明的白鲸瞬间出现,变成作浪花将他们冲向前方。傅焓同时召唤出了光年,猎豹化作一阵劲风推着水流急速向前。两个伴灵默契配合,夹裹着两名主人往出口奔涌而去,四周岩壁上的根须被大水浸泡,顿时瘫软下来,失去了攻击性。
“轰”地一声,李诺和傅焓被水流卷着冲出了管道,扑倒在湿润的草地上,两人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发现他们身处榕树林中,周围是前所未见的巨大的榕树,有那么几棵简直像是摩天大厦一般,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
“我们……是不是快到目的地了?”傅焓迟疑着问,“你所说的那个最大的榕树到底有多大?”
“比这一棵还要更大一点。”李诺指着一棵巨榕道,“但似乎已经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已经接近了榕树林的中心……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还是去找姜师兄和戎奚?”
傅焓沉吟片刻,忽然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你闻到没有?”
李诺跟着抽了抽鼻子,依稀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什么东西烧焦了?树枝,还是灌木?”
“是火。”傅焓眼睛一亮,循着焦味发出的方向走去,“也许是姜师兄,只有他的初绛能喷火!”
李诺精神一震,跟着他往前走去,果不其然,几分钟后便看见了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姜腾逸半拖半抱地搂着戎奚。戎奚像是受了什么重伤,整个身体都靠在姜腾逸身上。
“姜师兄!”李诺喊了一声,姜腾逸立刻转头,惊喜交加地道:“天!你们在这儿!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们了!”
李诺罕见他如此真情流露的模样,感动地冲过去,谁知怀里立刻多了个软趴趴的身体,姜腾逸毫不犹豫地把戎奚丢给了他,如获大赦地甩着双臂道:“终于有人能帮我扛一会儿这个大包袱了!我胳膊都要断了!”
“啊?”李诺的感动之情瞬间消失,扶着戎奚问:“你怎么了?伤哪儿了?严重吗?”
戎奚抬了抬右腿,道:“小腿挨了一刀,不过最主要的是我中了迷幻藤网的毒,又跟着姜老师东奔西跑,所以身体有点虚弱。”
傅焓“哦”了一声,特别体贴地从口袋里掏出镇痛药和消炎药,然后拿出一只寒光闪闪的针管:“这么严重?别废话了,来吧我带了好多药,挨个给你打一遍吧!”
惜命如金的富二代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站直身体:“不,不用了,看见你们俩以后我忽然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什么药都不用打了!”
李诺满头黑线。姜腾逸额头青筋暴跳:“你一直在耍我是不是?!”
傅焓及时抱住握着弓箭即将暴走的温文儒雅的姜老师:“师兄冷静!别理他了,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他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我们还是办正事吧,不知道蛇女和她那些手下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姜腾逸气喘吁吁,半天才狠狠将弓背回背上,指着戎奚道:“你这个神经病!”说罢谁也不理,转头往树林深处走去。
“走吧。”傅焓冲李诺招招手,“大家离近一点,小心收到树根的攻击,我断后。”
李诺有点担心地问戎奚:“你行吗?”
“我是神经病。”戎奚耸肩,“神经病无所不能。”
李诺:“……”
殴斗告一段落,四人列队往丛林深处进发。和李诺说的一样,越往前走,榕树越是高大,那些神出鬼没的根须反而变少了。因为树冠太高,不大听得到树叶抖动的声音,四周因此变得幽静异常。
然后,他们终于看见了那棵不可思议的,高耸入云的巨型榕树。
不管李诺曾经如何形容,直到看见它的那一刻他们才感受到那种深刻的震撼。这棵树太大、太高,繁茂的枝叶重重叠叠直冲九霄,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数枝条从它的树冠中垂下,生成气生根,之后又长成参天的大树……他们甚至怀疑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榕树林都是这一棵树演化而来。
“就是它了?”傅焓喃喃问道。
李诺点头:“对,就是它。”
“我现在相信它真的能通向天空海洋了。”戎奚仰望着树冠,赞叹地道。
姜腾逸紧了紧背上的反曲弓,活动了一下手腕,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上去吧。”
四人再不多话,攀着榕树巨大的板状根开始往上爬。
比想象中顺利,板状根生着很多盘根错节的细须,可以脚踩也可以手抓。攀到树干处,树皮上也生着很多皴裂的缝隙,像巨大的鱼鳞一般可以供人踩踏攀爬。
他们走走歇歇,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爬到树干分叉处,之后的进程更加容易,因为随着枝丫的增加他们可以借力的地方也更多了,有些粗壮的斜枝甚至可以直接踩在上面往上走。
“我说,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傅焓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下步子道,“重力好像减轻了,我有一种失重的感觉,爬起树来越来越轻松了。”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点头,李诺道:“我也感觉越来越容易了。”
“这不是好事么?”戎奚站在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上,悠然地晃动着,“我现在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姜腾逸作势要踢,戎奚连忙抓住一根头顶的树枝,道:“喂不要谋杀啊,亲者痛仇者快啊!”
“那是什么?!”傅焓看着树下的方向,脸色忽然一变,瞳孔骤然收缩,“蛇女!她带人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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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蛇女带着她的几名手下也找到了这棵榕树,正沿着粗壮的树干往上攀爬。
“她应该是和我们一样从地下通道上来的。”戎奚说,“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停下来先和他们干一架?”
姜腾逸白他一眼道:“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浪费时间?现在是他们想要阻止我们而不是我们想要理会他们,你能不能先把逻辑关系理清楚?”
戎奚耸肩。傅焓附和道:“他们想爬上来至少得半个小时,我们已经快要接近目的地了,没必要留下来和他们纠缠。”
李诺抬头仰望,碧海天空仿佛已经近在咫尺,透过茂密的榕树叶几乎能看到浪花翻腾时带起的泡沫,那个在梦中召唤了他无数次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不管他们了,走吧。”李诺振作精神,率先抓着树枝往上爬去。
四人加快了攀爬的速度,或者说随着高度的上升,重力越来越小,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变得十分轻松,不过片刻便和蛇女他们拉开了一段更大的距离。
李诺走在最前面,越过一片最高处的树冠,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海洋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遮挡,坦坦荡荡。那种扑面而来的压抑的震撼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仿佛下一刻便会一个倒栽葱坠入海水当中。
身边的树叶簌簌抖动,傅焓从树冠中探出头来,和他一样震撼难言,良久才道:“天!真的是大海……现在我们要怎么进入海里去?”
是啊,虽然他们已经离海洋很近,重力已经相当地小,但似乎仍旧无法彻底摆脱地面的吸引力“跳”进海里去。李诺左右张望,指着侧面一根突兀伸出的树枝道:“从那里可以再爬一段。”
那根树枝只有手腕粗细,但极长,目测大约有十几米的样子。傅焓犹豫道:“太细了,万一断掉……”
“不怕。”李诺说,“越往上爬重力越小,这种粗细足够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而且就算断掉也不用担心,最多掉回到树冠里,抓住周围的枝叶就不会落回地面。”
说话间姜腾逸和戎奚也爬了上来,傅焓斟酌了一下,道:“我陪你上去,姜师兄和戎奚在下面等我们,如果确定这根树枝可以安全地把我们送到海里去,他们俩再上来。”
四人商议停当,互相击掌。李诺挪到那根树枝旁边爬了上去。傅焓和他隔了一个身位左右的长度,跟着也爬了上去。
离海越近,风越大,耳边的海风几乎带着哨响,李诺小心翼翼地攀爬着,整个人连带树枝都被吹得左摇右摆。值得庆幸的是,和他预料的一样,越往高重力越小,等爬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快要飘起来了,树枝完全不用承受他的重量,只给他一个可以一直往上的支撑而已。
“啊!”李诺往上爬了一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怪力抓住,倒转身往上“沉”了下去!
傅焓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伸手试图抓他:“怎么了?”
“重力反转了!”李诺像个鲤鱼幡一样抓着树枝随风飞舞,身体在反转重力的作用下往大海那一面倾斜,和傅焓不过一米之隔,却完全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力场当中。
傅焓往上爬了两步,越过重力零点和他到达同一面。现在,他们所处的世界完全反转了——脚下是翻腾的大海,头顶是茂密的雨林,带着咸涩气味的海风吹过,将细碎的水滴洒在他们脸上、身上。
这神奇的现象让他们激动不已,又隐隐有些对这鬼斧神工般的世界的恐惧,不约而同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一起。
李诺手心全是冷汗,傅焓的手掌却干燥温暖,他们对视一眼,急促跳动的心脏慢慢稳定下来。李诺看了一眼脚下的大海,问:“怎么办?就这么一直下到树枝末端然后跳下去?”
傅焓随着他的视线看了看,道:“只能直接跳了……看上去距离有点高,至少有三四十米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李诺扬了扬右手,手背上的白鲸图腾流光隐现,“没事,有小白。”
傅焓也反应过来,道:“对,还有光年,可以让它制造气浪缓解我们下坠的冲击力。”
两人刚要继续沿着树枝下行,忽听头顶的榕树树冠中传来戎奚的喊声:“你们什么情况?他们追上来了!”
李诺心中一凛,透过树叶的缝隙,骇然看到两股土黄色的泥柱飞速往姜腾逸和戎奚所在的位置盘旋——蒙面蛇女发现攀爬起来速度太慢,竟然召唤出了她的伴灵,利用泥蟒的力量将自己和几名手下迅速送上了树顶!
虽然他们只有五六个人,但说不定其中有召唤出了伴灵的人,姜腾逸和戎奚都带着伤,贸然迎敌太过危险……李诺略一迟疑,道:“你们快上来,顺着树枝可以爬进海里!我和傅焓会在下面接住你们!”
混乱的重力规则让戎奚有些搞不懂他口中的上下关系,但出于对同伴的信任还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树枝,对姜腾逸道:“不管他们了,我们走!”
“我们也走!”李诺对傅焓说着,松开了树枝,整个人在反转重力的作用下往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坠去,临近海面之时右手一挥,小白立刻现身,化作一朵浪花将他缓缓接入海中,顺便给他吐了一个防护泡泡。
傅焓见他安全降落,跟着松手,右手橙光一闪,光年倏然出现,变成一道强大的气流将他托住,稳稳放到了海面上。小白立刻游过去,给他也吐了个泡泡。
姜腾逸和戎奚是一起掉下来的,戎奚召唤出了钱多多,变出一张藤网将他们接住,随即跳入海中和李诺、傅焓会和。
四人分别待在自己的泡泡里,戎奚颇为好奇地戳了戳泡泡壁,道:“这东西不会破吧?我可不大会游泳。”
姜腾逸要不是隔着泡泡,真想冲过去踹他一脚:“闭嘴吧,你这个乌鸦嘴!”
为了团队和谐李诺立刻安慰大家:“放心吧,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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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将四个泡泡堆在一起,推着大家往深海游去。
随着下潜,海面上透下来的光线越来越暗,李诺闭目静听,感觉到那神秘的召唤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就在他耳边回荡。小白与他心灵相通,灵活地调整着方向,跟随他的直觉往弦动震颤处潜去。
“嗤”地一声,眼前蓦然一亮,原来是傅焓打开了一根照明棒。借着照明棒浅黄色的微光,李诺看到海水深处隐隐显露出一些巨大的轮廓,有点像是沉船什么的。
“那是什么?”傅焓也看到了,疑惑地道,“沉船吗?”
泡泡漂近了些,李诺发现那不是沉船,因为它的体积明显比沉船要大很多很多,简直像是某个淹没在水底的城市。
“水下城市?亚特兰蒂斯?”戎奚有点兴奋地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一般开这种地图都是要寻宝的,也许里面埋藏着什么宝物……就像石刻连环画上画的那样。”
“你们也在河床上看见了石刻?”傅焓意外地问。
“不啊,我们是在一个山洞里看见的。”戎奚将他和姜腾逸如何为了躲避追击掉下悬崖,如何深入洞穴看到石刻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你说河床?你们在河床上看到过同样的石刻?”
“是的。和你说得差不多,神与人的战争,宝物的争夺之类的。”傅焓回答。
说话间他们离那片海底城市又近了不少,已经能大致看清里面建筑物的样子了。居然真让戎奚给说中了,它的整体轮廓和石刻中人类最后居住的建筑物非常接近,规模宏大,造型流畅,不知道是不是水波反光的原因,有点像是某种金属造成的,有一种极为现代的冷硬的感觉。
“哇,不会那些连环画是真的,最后人类和毁灭的城市一起被海水淹没,天地倒转,原本的海床上长起了巨大的榕树吧?”戎奚的想象力极为丰富,已经脑补出了一个规模宏大的灾难故事。
不过连姜腾逸都不得不承认他编得还挺有道理的,唯一的问题是石刻中明明显示人类的城市已经被毁灭了,为什么海底这座城市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的?
“要进去看看吗?”傅焓问李诺,“说不定里面埋藏着异世界的秘密……你还能听见那些弦动吗?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在哪儿?”
“就在那座城市里。”李诺说,“我能听到那个召唤声,已经离我们很近了。”
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海水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几个黑影正从海面上急速下潜,往他们所在的位置游来!
“阴魂不散啊!”戎奚烦躁地道,“他们到底有完没完?!”
来人正是蛇女和她的同伙,一行七八个人,竟然带着潜水装置,在他们周围隐约跟随着他们的伴灵,有冰渣浮动的飞蚁,有乌云翻滚的黑狐,还有化为泥水但仍旧凝聚不散的巨蟒……
“李诺你先走!”傅焓当机立断,对李诺道,“你立刻进去那片城市寻找弦线,我们其他人在这里挡住他们!”
“可是你们……”你们只有三个人,他们有七八个人!
“他们的目标是你!”傅焓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的目标是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
李诺倏然醒悟,他们现在离弦线只要寥寥数十米,只要他赶在蛇女之前融合弦线就能控制整个世界,到时候一切的威胁都将不再是威胁!
“唔——啊——”半透明的白鲸感知到李诺的想法,立刻推着他所在的泡泡往海底城市快速游去。李诺在泡泡中看着渐渐远离的同伴,傅焓召唤出了光年,琥珀橙的猎豹化作一道强烈的气流,在海水中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往蛇女与她的同伴袭去。
飞蚁人驱动冰雾冲向漩涡,瞬间便冻住了一大片海水,形成一道数米高的冰墙将漩涡死死挡住。姜腾逸立刻出手,初绛化作一道亮丽的火焰穿过海水,“轰”一声击在冰墙之上,将它一点点融化……
与此同时,戎奚召唤出了钱多多,绿鬣蜥变出无数水草般的藤条往蛇女缠去,将她整个人重重包裹了起来。
暂时他们三人都处于上风,李诺微微放下心来,专心催动小白往弦动震颤之处游去。
海底一片黑暗,李诺不得不闭上眼睛通过白鲸的视野观察前方的情况。那片闪耀着金属色泽的巨大城市随着海水的波动,轮廓微微扭曲。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进入城市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忽然像打破的镜子一样碎掉了,城市、建筑物、巨大的金属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如幻象般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李诺倏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前方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团。光团散发着温柔和煦的白光,像有生命一般轻轻跃动着,一下、一下,沉着而富有生机。
和在第一个副本中见到的一样,光团的中央是一道金色的弦线,随着光团跃动正扩散出涟漪般的金光。涟漪飘出光团,化作一道道奇妙的线条,隐隐组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建筑物,原来之前他们看到的城市幻象就是这样形成的。
李诺伸出右手,指尖慢慢探入光团,一切都像上次在极光荒漠中经历过的一样,他进入了一片虚空之中,只看到一根金色的弦线垂直悬空在他面前。
随着他的触摸,弦线化作四分之一圆弧,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那个带着四枚伴星的圆球。伴星围着圆球不断旋转,最后归于寂灭,弦线随即化作一股热流涌进他的胸口,消失不见。
虚无的空间像白雾一样被大风吹散,李诺再次回到了冰冷的海水之中,还好小白及时出现,用气泡将他及时保护了起来。
这时,李诺看到蛇女不知何时突破了其他三人设立的防线,已经游到了他面前不远处。借着她肩头照明灯微弱的光线,李诺看到她表情冷淡,唯独金银妖瞳之中隐隐透露出一丝绝望。
李诺给她一个挑衅的微笑,催动小白往她游去。她倏然醒悟,立刻抓着潜水装置往另一个方向奔逃。
就在这时,震动传来,第二个世界开始瓦解,他们四周的海水开始沸腾,像被巨大的火炉煮开了一样飞快蒸发,化作蒸汽四散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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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诺融合第二段弦线,碧海雨林世界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flint四人被无形的力量带回了现实世界,然而和上次一样,蛇女和她的手下再次被一群穿着实验服,说着奇怪语言的科学家救走了,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阁楼里,戎奚和姜腾逸筋疲力尽地靠在沙发上休息,深海中的最后一战几乎耗尽了他们的精力,虽然他们所受的伤在回到现实世界之后都消失了,但那种精神上的透支仍旧令他们异常疲惫。
傅焓任何时候都是血最厚的一个,尽管承担了差不多最大的攻击输出,回来以后还有余力给大家煮咖啡和准备饼干点心什么的。
李诺和他们的感觉都不一样,疲惫是难免的,但融合弦线之后精神却有点奇异的亢奋,坐在书桌前无意识地转着铅笔,总觉得内心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还是没有弄清楚她是谁。”良久姜腾逸郁闷地道,“海里环境太复杂了,根本没办法接近她。”
傅焓蹙眉道:“那个实验室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才能找到它存在的真实地点呢?”
“我有一点小发现。”戎奚说着,向李诺招招手,示意他将铅笔和纸递给自己,随即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腾出来,“我在那间实验室里看到了一个这样的图标,你们见过这东西吗?”
图标仿佛是一段虬结的树枝,傅焓和姜腾逸看了都是摇头,唯独李诺觉得有点眼熟:“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标。”
“哦?”傅焓诧异,“那你好好想想。”
李诺凝神想了很久,颓然道:“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在哪本书上,或者谱子上吧。”
傅焓将那个图标拍了一张照片,打开电脑搜索一番,很遗憾,没有任何类似的结果。
“你是不是看错了?”姜腾逸疑惑地问戎奚。
戎奚瞠目道:“怎么可能?我什么眼力,没事儿编出这么个东西来骗你们干嘛。”
李诺忙道:“戎奚不会错的,等我再仔细想想,也许能想出来在哪里见过。”说着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傅焓道:“说起来,我们已经打穿两个副本了,但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游戏’是谁创造的,又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李诺迟疑道:“你们还记得那个石刻故事吗?我总觉得它隐藏着什么寓意,也许和这几个世界的形成有关。”
“能有什么关系呢?”戎奚摸着下巴说,“唯一相关的应该就是那个海底城市了吧?奇怪的是你进入以后它就忽然消失了,简直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姜腾逸嘲道:“‘海市蜃楼’只有在沙漠里才会出现,你有没有常识?”
戎奚反嘲道:“意会一下不行吗?你还当老师呢,有没有一点想象力啊!”
李诺及时插入,制止他们继续抬杠:“那个城市是弦线幻化出来的,就像极光荒漠里的极光一样,它和雨林、大海不同,即使在异世界中也不是真实存在的。”
“弦线为什么要幻化出那片城市?”姜腾逸说,“石刻中那么多的段落,为什么它偏偏只做了这一个幻境?”
李诺灵机一动:“会不会是下一个世界?”
戎奚附和道:“有道理,这就像是下集预告一样,先吊一吊你的胃口……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很有意思啊!”
“这些放着以后再说。”傅焓打断了他们的发散型思维,道,“我们现在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来——进入这个世界的‘钥匙’是b提供给我们的,b和这个游戏,和一直阻击我们的蛇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片刻后戎奚忽然缓缓道:“我有一个怀疑。”
三人同时看向他,他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说出来的话更是石破天惊:“我怀疑蛇女就是阿芙拉。”
“为什么?”李诺诧异地问,“她和蛇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包括瞳色、口音、行走的姿态……她连伴灵都没有。”
“瞳色可以用隐形眼镜修饰,口音可以伪装,行走的姿态就更容易掩饰了。”戎奚说,“至于伴灵,完全能临时藏起来。你忘了酒会那天我们的伴灵都显得有点反常吗?尤其钱多多,在我和阿芙拉说话的过程中背上的梳齿颜色明显变深了。”
“那么,你是怎么怀疑到她身上的?”傅焓问,“酒会之后我们一起讨论过这件事,你当时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我觉得她认识我。”戎奚想了想,说,“在第一个副本中的时候,她就连续两次对我手下留情,这次在碧海雨林,我们被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她亲自将我困在迷幻藤网中。”
“你不说是因为你长得太帅把她迷住了吗?”姜腾逸终于找到了揶揄他的机会,嘲讽道。
戎奚难得地没有反嘲他,而是继续说自己的疑惑:“我被困在迷幻藤网中的时候发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幻觉,或者说是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我见到了我大学时期喜欢过的一个女同学,她在李诺离开我去寻找你们的时候非常细心地照顾着我,在我受伤的时候为我包扎,拥抱我,还差点吻了我……”
“噗!”姜腾逸正在喝咖啡,闻言立刻一口喷了出来。戎奚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道:“不用慌,只是差点,并没有真的吻到,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就是因为听到初绛的叫声我才忽然清醒了过来,没有让蛇女得逞!”
“不、不用谢!”姜腾逸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立刻挥开他的手。
傅焓问戎奚:“你是说,你怀疑蛇女认识你,所以才能在你发幻觉地时候诱导你,让你把她当成你的……呃,暗恋对象?”
“不算暗恋吧。”戎奚有点赧然地摆了摆手,说,“只是有点好感而已。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嗯,就只有几个同学了,阿芙拉学姐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李诺好奇插嘴:“你说的‘嗯’是谁?”
“……家长。”戎奚的脸色有点难看。
李诺识趣地不再追问,点点头缩回了椅子上。傅焓斜倚在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道:“既然阿芙拉值得怀疑,那么我们正好趁着参赛的机会试探一下她。”
戎奚耸耸肩:“我也是这么想。”
说起比赛,李诺终于感觉自己内心那点儿蠢蠢欲动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对,四强赛上作为主办方的总代表她总要出现的,我们得先按照赛程把参赛作品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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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界的时间进程不影响现实世界的时间流动,因此即使flint已经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出生入死的探险,现实生活中他们仍旧处于四强争夺赛开始的第四天。
也就是说,按照赛制他们必须得在三天之内拿出自己的参赛作品。
深夜,李诺坐在阁楼的书桌前思考他们的新曲子。既然b给出了碧海雨林的“钥匙”,而他们又战胜蛇女再次打穿了“副本”,那么作为“回敬”创作一首以此为主题的作品送给b,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无论蛇女身后那个神秘的组织怀着什么样黑暗邪恶的阴谋,碧海雨林这个世界本身还是非常美妙的——苍翠的植物、纠葛的藤蔓、飞流直下的瀑布、曲折流淌的河流……自然,最美的还是那片高耸入云的榕树林,盘根错节的气生根承载着榕树共同的生命,直入天空的树冠互相交错重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最神奇的是,通过它可以进入反转重力场,跃入世界另一头的大海之中。
何等玄妙的存在。
李诺脑海中回荡着一首宛转悠扬又不失大气磅礴的曲子,它是矛盾的,像榕树林一样深邃弘大,像地下河一样曲折隐现,有着风过山涧般如泣如诉的感觉,又有着大海奔涌浪击般的澎湃调性。
它就像碧海雨林一样,容纳了无数风格迥异的美景,又用自己独特的创意将这些景色错落有致地安排在绝妙的位置,最终勾勒出了一个神秘而广阔的,丰富的世界。
写完最后一个小节,李诺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对自己的作品不确定的担心,他觉得这首曲子太过复杂,融合了太多的元素和想法,恐怕只有大型交响乐才能完美地将它的全貌呈现出来。
然而,他们参加的是流行男团大赛,这样的作品提交上去真的能得到认可吗?
flint那些年轻的歌迷,能够接受这种和他们以往的风格截然不同的,复杂而弘大的表述方式吗?
李诺坐在斜窗下翻来覆去地权衡着,直到午夜一点才感觉困倦袭来,于是将自己写出来的草稿收拾一番,下楼去洗漱睡觉。
真正进入梦乡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李诺在半梦半醒之中忽然听到了一阵齿轮运转的,生涩的“咯吱”声。他被这声音惊醒了,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机械组成的世界里!
齿轮、齿轮,大大小小的齿轮,无数金属部件在皮带、杠杆和滑轮的作用下机械地运行着,仿佛一个巨大的加工车间。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摩擦产生的特有的气味,混合着机油沉闷的怪味,让人莫名有一种振奋的感觉。
这到底是哪儿?这些机器在生产什么东西?
李诺身处机械丛林之中,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某个大型机械内部,完全看不清全貌,于是他开始慢慢后退,想要走出去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随着他的脚步,眼前的景色飞快地缩小,两米见方的齿轮迅速变成了指甲盖大小的薄片,随即进一步缩小,变成了像钟表表芯一样几乎用肉眼无法观察的小零件。与之相应的,其他联动的部件也迅速缩小,而由它们组成的,巨大的机械渐渐露出了惊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偶人,或者确切地说是一个金属组成的傀儡,有点像古老的中世纪的武士,披着盔甲,戴着面罩,右手握着一把尖锐的长矛,左手举着一把椭圆形的盾牌。
随着机械运转,傀儡灵活地走动着,然后李诺的视野进一步拉远,他看到了傀儡身旁更多的“同伴”,这些铁铸的大家伙们像是卫兵,排成一行在一个空阔的大厅里来回巡逻着,大厅的正前方有一扇紧闭的房门,里面隐隐透出炽亮的光彩。
李诺下意识地继续后退,大厅缩小了,变成了手掌大小的小屋子,他这才发现它不过是一个巨型建筑里的小角落,更大、更复杂的世界慢慢呈现在他的面前。
视野像长镜头一样飞快拉远,最后,他发现自己站在那个曾经在深海里看见的,彷如亚特兰蒂斯一般的金属城市面前。
似有似无的歌声萦绕在他的耳边,那是另一段弦线在向他发出召唤,李诺心中一动,想要走进去寻找那个机械傀儡守护的,有光线漏出来的大厅,然而才一迈步便打了个踉跄,莫名其妙醒了过来。
窗外晨光微明,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李诺擦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身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海底城市。
难道真像之前猜测的那样,这是他们即将遇到的,第三个副本?
回想起来,打穿极光荒漠之后不久,他就梦到了碧海雨林,现在碧海雨林也被他们征服了,那么出现在他梦境里的,理所当然应该是第三个世界,机械废城。
那么,打开第三个世界的“钥匙”又在哪里呢?b手中吗?
如果真的在b手中,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必须闯过这场比赛,晋级四强,才能拿到下一场冠军争夺赛的“素材”?李诺心中思绪万千,再也无法入睡,于是将自己昨晚写的草稿拿出来慢慢地修改着。
不知不觉已经快八点了,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李诺拿起来一看,是经纪人顾莫生发来的消息——今天是直播日,b派遣的摄影团队将贴身跟随flint24小时,在男团大赛指定直播平台同步转播他们的创作日常。
李诺有一瞬间的头大,像姜腾逸和戎奚这样的死对头如果被直播出来,不知道有多少粉丝会原地爆炸!
哦,他和傅焓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哪天不互相讽刺几句再互相踹上两脚,那简直就不是他们的“日常”。
这种直播真的能“圈粉”吗?掉粉还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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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半,李诺怀着忐忑的心情和傅焓来到了hn总部。
直播十点正式开始,李诺站在大厦门口紧张地左顾右盼,发现并没有什么扛着摄像机的人在蹲守,拍拍胸口,总算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你怎么这么紧张?”傅焓像平常一样揉了揉他的头顶,笑着说,“只是直播而已,保持平常的状态不就可以了么?”
“那怎么行?!”李诺瞠目道,“你没看赛制规定吗?直播在线人数要纳入排名算分的!如果保持平常状态我们肯定完蛋了,谁愿意看我们四个平常相处那种脑残的状态啊!”
“……谁脑残了?”傅焓生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记。
李诺一个踉跄,举手投降:“姜、姜师兄和戎奚。”
傅焓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他:“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啊!”
“不要乱拍我的头!”李诺忽然想起自己今天为了直播专门收拾了头发,恼怒地拍开他的手,对着玻璃门耙了耙自己的发型,“你要死啊,我这样的手残花了多少工夫才把头发弄好,这下全被你搞乱了!”
“行了你已经够可爱了别臭美了。”傅焓揪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拖上电梯,“待会儿直播前让发型师给你重新弄一下吧,你也知道自己手残了,折腾那么起劲儿干嘛。”
李诺唉声道:“完了完了,直播肯定要垫底了,我看人家的男团都那么时尚那么有逼格,只有我们像土鳖一样……”
“谁土鳖了,我们这是朴素好么?学院派!”傅焓忍不住踹他,“淡定点吧,你是队长啊,能不能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电梯门正好开了,李诺一个倒仰差点摔出去,傅焓连忙抓住他的大衣前襟将他拽住:“小心!”
“还不都是你踹的?!你还知道我是队长,对我稍微尊敬一点好吗!”李诺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今天要直播压力太大,火气旺得不行,气咻咻地把傅焓拽进练舞室往镜面墙上一搡,“来来,我们先约法三章,你老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的,被直播出去肯定完蛋了,说好的友谊呢?兄弟情呢?团队协作呢?”
傅焓忍耐地皱了皱眉,道:“好吧,你约吧,我尽量配合。”
李诺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不许揉我的头,不许拍我后脑勺,不许踹我。”
“行。”
李诺竖起两根手指:“不许讽刺我,不许拆我的台,要尽量夸我,赞美我……当然别过分,太肉麻了我会吐的。”
傅焓忍俊不禁,连连点头:“行,我尽量夸你。”
“你严肃点!”李诺竖起第三根手指,“为了维护我队长的权威,不许提起任何我的糗事,包括学校的、公司的,对,还有小时候的,比如我一顿能吃半个西瓜、两排酸奶之类的!”
“这不算糗事吧?”傅焓说,“这是你的超能力!”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住嘴!”李诺差点被他气笑了,用力绷住嘴角,伸出第四根手指,“还有……”
“等等,不是‘约法三章’吗?已经三条了。”傅焓正了正神色,道,“下面该我说了。”
“你有什么可说的?”李诺说,“我这么有分寸的人哪儿用你来提醒?”
傅焓伸手要拍他,想起他刚才说的第一条,将巴掌收回去改成摸自己下巴:“你哪里有分寸了,还不是平常我对你教导有方。唔,听着,不许提你爸爸和我叔爷爷拜把子的事,不许说自己是我叔叔。”
李诺张着嘴看了他半天,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哎被你提醒了,你也不许说我爸爸委托你监护我的事情,不许以我的监护人自居,懂吗?”
傅焓:“成交!还有,不许提起澜霏,不许说我暗恋她或者她暗恋我,作为交换我也不提你的神婆小青梅,?”
“你脑残啊?她是我妹妹!那能一样吗?”李诺说,“澜霏学姐多好啊!你这个渣男,还没成名就开始否认恋情了!”
“你才是脑残,我们并没有什么恋情,哪儿来的否认不否认?”傅焓忍不住又想踹他了。李诺连忙跳开一步,道:“行行行,我不提行了吧?”
傅焓收回脚,继续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发现我们还真应该互相提醒一下少说点废话,以免造成负面影响……嗯,赶快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要注意的没有,直播马上就开始了。”
两人排排站在练舞室的镜面墙前,开始搜肠刮肚地列举“直播时绝对不能提起的个人黑历史”,一刻钟的工夫还真想出了不老少,比如李诺睡觉经常乱滚把自己摔到床下面,傅焓喜欢养多肉但其实连绿萝都养不活,姜腾逸吃饭的时候会和猫说话,戎奚喝多了会跳脱衣舞之类的。
九点五十,两人说得口干舌燥,再也想不出更多的黑历史了,李诺总结道:“差不多了吧?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了吧?”傅焓说,“反正我是想不出了。”忽然看见练舞室角落的衣架旁边露出一角黑色小帐篷,迟疑地道,“那是什么?谁把帐篷搭在这里了?”
“啊?”李诺也发现了,走过去推开衣架,发现后面果然有个半人高的简易帐篷,掀开门帘一看,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谁啊?你在干嘛?”
帐篷里蹲着一个年轻男人,扛着一台摄像机,摄像机镜头正对着李诺放大的帅脸:“我是b派来的跟拍摄影师啊,我在给你录直播啊,有什么问题吗?”
“直播?直播什么啊?”李诺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捂心道,“直播不是十点钟才开始吗?才九点多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偷拍什么啊?!”
“什么十点?是九点啊!”摄影师无辜地辩白道,“我也没有偷拍啊,摄像点都是提前和你们的经纪人定好的,他没给你们发摄像机布局图吗?”
“并没有!”李诺要炸裂了,“你你你是说你已经拍了一个小时了?从我们俩进来开始就在拍了?”
“对啊。”摄像师特别认真地说,“我们做直播肯定是要紧贴当事人的,你们走到哪里,直播镜头就切换到哪里的摄像机上,比如现在,网络平台的直播画面就是我这台摄像机拍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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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就是说,从半个小时前他和傅焓进入hn大厦开始,b设置在大厦里的各个直播摄像机就对准了他们,
也就是说,他们在门口打架,在电梯里斗嘴,在练舞室商量隐藏各种黑历史——当然,现在看来没有任何“隐藏”的作用,更像是他们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大会——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拍了下来,而且被实时播放到了直播平台上。
“你是说,刚才我们说的所有的话都被你录下来了?”李诺抱着一线希望问摄像师,“你确定直播镜头是切在你这台摄像机上,而不是切在姜腾逸和戎奚那边的机器上的?”
“他们还没有到。”摄像师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即使他们到了,flint分开行动的时候直播画面会做切分,分为四个部分同时记录你们四个人。”
李诺瞬间感觉天塌了。
一向淡定的傅焓也有点抓狂:“刚才我们说了那么一大堆你都播出去了?你行不行啊大哥,难道你没听出来我们完全不知道你在直播吗?这么大的bug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一下?”
“我们只是摄像师,不是现场导演,不能和拍摄对象互动啊。”摄影师摊摊手,“这是规定,除非你们主动和我们交谈,或者对我们提要求,否则我们绝对不能干涉你们的任何行为。”
“……”傅焓现在也觉得天要塌。
愣了半天,李诺弱声对傅焓道:“你打开手机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自己怎么不看?”
“我没有那个勇气。”李诺抱头道,“快告诉我在线人数是零,我们从十点钟再重新开始!”
傅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打开手机直播平台,一上线就懵了——在线人数已经超过五位数,还在迅猛增长中,弹幕已经刷爆了,礼物区堆了无数鲜花游艇什么的,刷新得飞快。
“啊啊啊啊,队长怎么这么萌,主舞求替我摸一下他的呆毛!”
“我天,他们真的不知道九点钟已经开始直播了吗?哈哈哈哈哈为什么整个团队都这么呆萌,那两个是不是还在睡觉没起床啊到现在都没出现!”
“喷血,朕没有白等半个小时,能听到他们的自黑朕死而无憾!”
“队长不哭站起来撸,你有超能力你自豪,我愿意给你买一百个西瓜两百排酸奶!”
“主舞别怕我是多肉高手,你今年的多肉我承包了!”
“队长你床边还有地方吗?我愿意住你床下这样你下次滚下来就不会摔坏了,我接着你!”
李诺看了半分钟就崩溃了,哀嚎一声缩到了机器拍不到的角落里。傅焓的表情十分难看,但心理素质稍微好一点,还在坚持看弹幕:
“主舞居然有暗恋对象了,我不服!请你不要早恋等我长大啊!”
“队长是我的!”
“虽然主rap和教授还没出现,但我预感他们的出场将更加精彩!”
教授就是姜腾逸,因为他喜欢在发一些音乐方面的科普短文,被粉丝昵称为“教授”。傅焓刚刚庆幸有人把视线转到了姜腾逸和戎奚的身上,就看见下面一条弹幕说:“队长,队长你还在吗?我愿意出两百个西瓜,拜托你帮我多解一粒主舞的衬衫纽扣,让荷尔蒙喷发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傅焓悚然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衬衫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两粒,再解一粒胸肌就要露出来了。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奔放啊!傅焓仰天长啸,飞快扣好了纽扣。
弹幕:“噫……早知道不提醒你了,这下什么也没得看了,摔!”
惨烈的曝光,即使李诺和傅焓已经想过最坏的情况,但现在这样的结果还是完全刷新了他们的下限。毋庸置疑,这场直播应该会在b男团大赛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管怎么样,事故已经发生了,而直播还要继续下去,李诺和傅焓在角落里蹲了十分钟,摄影师忍不住劝他们:“你们想开点,毕竟还有二十三个小时呢,这才刚刚开始,你们总不能就这么在角落里躲一整天吧?”
是啊,不想开点还能怎么样?这是现实世界,又不能砍号重练。
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傅焓拉着李诺出了练舞室,往学习室走去:“算了,播都播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先把你昨晚写的新曲子过一遍,等他们俩来了四个人一起商量一下要做什么风格。”
李诺像丧尸一样跌跌撞撞被他拖进学习室,往椅子上一座,刚想松口气,就看见窗下一角也有个同样的跟拍帐篷。
于是他们还在被直播中。
有人敲了敲门,顾莫生来了,大概是为了配合直播,他今天专门整理了胡子和头发,穿着休闲西服,看上去有一种颓废文艺范儿。李诺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顾叔叔,你是不是在坑我啊?为什么通知我十点钟直播,明明是九点啊!”
“啊?是吗?我也以为是十点呢。”顾莫生一脸无辜地看了看表,“我这不也是才来么?”
这团队还能不能好了,从经纪人到艺人都是智障啊!李诺无力吐槽,只剩下叹气了,掏出手机道:“算了,赶紧通知一下姜师兄和戎奚吧,免得他们和我们一样被你坑了。”作为队长他有责任保护团队不全军覆没。
然而顾莫生却摆了摆手,将自己的手机送到了他们俩面前,直播画面里,弹幕还在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队长不要!我出三百个西瓜,求不要提醒他们!”
“对啊让我们看看真实的教授和主rap吧!”
“是啊是啊,如果他们更丧病的话你们不是就可以解脱了吗?”
“+,团队的奥义就是互相伤害啊!”
顾莫生摊了摊手:“按规定你们要和粉丝互动,接受他们的一些小要求,这也是你们作为参赛团队的责任之一呢。”
李诺傅焓:直播什么的完全就是个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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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满足观众要求,李诺没有打电话提醒姜腾逸和戎奚。
当然,他也有那么一丢丢暗搓搓的小心思——以这俩人的一贯作风,被直播偷拍到的画面一定特别美,这样就没人会注意他和傅焓的那点儿糗事了!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这俩人的出场分外正常,正常得连顾莫生都觉得不正常了:“咦,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谐了?居然没有互踹也没有抬杠……戎奚是不是昨晚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五分钟后答案揭晓,姜腾逸在学习室里挥了挥自己的手机:“其实我从九点半就开始看直播了,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李诺仰天长啸,天亡我也,看来他和傅焓注定要被钉在b直播史的耻辱柱上了。
戎奚安慰拍肩:“队长不要气馁,其实真实状态下的你挺萌的,在车上听你和傅焓抖你们俩那点儿黑历史,我都快爱上你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呆萌的小孩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给我住嘴!”李诺愤怒拍案,“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提直播,都给我讨论正事!”将自己写的草稿往桌子上一扔,“违令者死!”
弹幕:“黑化的队长萌!”
“+”
“+2”
……
“+6”
十点半,在李诺的恐怖威胁下大家终于正正经经开始干活儿。顾莫生看完他昨晚写的曲子,脸色有点儿复杂:“这首曲子叫什么?”
“《雨林》。”李诺说。
“《雨林》?唔,是有一点大自然的感觉。”顾莫生皱眉想了半天,说,“但是曲式太复杂了,整个调性都有点……怎么说呢,作为流行歌曲的话,改编起来难度非常大。”
“但是很美。”姜腾逸插言道,表情分外认真,“这首曲子是我们目前拿出来的,艺术性最高的作品。”
有的时候商业性和艺术性是很难兼顾的事情,这些年来严肃音乐和古典音乐的阵地一直在收缩,几乎变成了一小部分听众的“小众”爱好,除了一二线的大城市,中小城市以及城镇一年之中很难做几场古典音乐会,更别提什么歌舞剧了。
诚然艺术是美的,然而它的美在受众层面有一道无形的门槛,把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阻挡在外。
顾莫生是音乐人,但也是经纪人,必须考虑很多艺术和美以外的东西,比如市场,比如盈利,比如比赛。
“有没有可能,你把这首曲子切开以后再重新组合一下?”顾莫生斟酌着问李诺,“现在的曲子长度达到十三分钟,有三四个明显风格变化的段落,如果你把其中一部分风格稍微统一一点的小节拿出来,重新衔接编排,是不是可以做出来一首四到六分钟的作品?”
四到六分钟的曲子比较好编曲,而且也更附和流行歌曲的一贯长度,网络上宣发容易,现场演唱难度也小——唱跳时歌手的体力消耗是非常大的,连续跳十三分钟劲舞即使男歌手也很难撑下来。
李诺非常理解顾莫生的想法,但他没有办法认同这种改编方法,《雨林》是一首非常完整的作品,它包含了flint在异世界副本中经历过的一系列奇幻冒险,如果仅仅将其中一部分切出来重新组合,难度是降低了,但完整性就全毁了。
蕴含在其中的精神也就不完整了。
“我们可以把这一段拿出来。”顾莫生用铅笔在草稿上迅速勾画着,“这一段有一种空灵幽静的感觉,作为主歌,然后这一段,激荡澎湃的段落,摘出来作为副歌,只要做一个好的间奏,它们完全可以融合在一起,成为一段集抒情和跃动为一体的作品。”环顾四人:“你们觉得呢?”
他摘出来的正好是榕树林和碧海天空的部分,前者幽静,后者澎湃,但如果这样,他们就要舍弃其他所有的元素,包括那些象征着枯枝挣扎望天的音符,那些描述暗河激流涌动的段落……
改编以后,《雨林》就不再是《雨林》了,而只是一个突兀对立的双重力世界。
李诺苦恼地揉了揉额头,正考虑要怎么说服顾莫生,姜腾逸忽然叩了扣桌面,说:“我觉得,我们不用太束缚自己的创作。”
“哦?”顾莫生挑眉,“你觉得我要求缩短曲子是在束缚你们的创作?”
姜腾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道:“大赛并没有规定作品的时长,我们又何必过分追求作品的紧凑性?事实上,这首曲子虽然有十三分钟的长度,但结构非常完整,一点都不松散。至于它的调性,尽管有三四个段落看上去风格有差异,但节奏很好,只要做好编曲绝对不会显得拖沓冗长。”
顾莫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用铅笔点了点纸张。姜腾逸接着道:“我知道你担心十三分钟的长度对于现场表演来说难度太大,但换个角度想,既然组委会没有限制时长,这一点正好成为我们的优势——我们有整整十三分钟来征服评委的耳朵。”
沉默,片刻后顾莫生被说服了,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的思维太固化了,李诺这首曲子乍一看有些把我吓着了,第一个想法是如何切短,却没有想到它也许可以因为这一点而成为一个经典作品。”
李诺长长舒了口气,他善于创作,但不善于阐述,幸好有姜腾逸帮他说清楚了,不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姜腾逸道:“这首曲子还有一个优点,它以‘雨林’为题,从一个非常弘大的视角描述了一个完整的自然世界,我们在编曲和作词的时候正好可以赋予它一个环保相关的主题,森林、水源、土壤、大海……它每一个风格变幻的段落,都可以落脚在某一个实际的,需要我们保护的生态关键词上。”
顾莫生连连点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个点子好,以环保为主题,我想评委们绝对不会质疑我们的十三分钟的……不,十三分钟远远不够,我们要通过编曲把它扩展到十八至二十分钟,把它做成一首环保交响诗!”
弹幕:“教授好棒,给教授鲜花!”
“队长憋着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太可爱了,求主舞帮我摸一下他的呆毛啊啊啊!”
“经纪人也有点萌……对不起我跑题了,我是个大叔控啊唉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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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讨论过后,上午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中午顾莫生请客给大家叫了外卖,为了安抚李诺被直播伤害的心灵专门给他点了一大份的芒果千层蛋糕。
四人在餐厅里分享盒饭和蛋糕,经过一上午的直播洗礼,他们已经可以特别淡定地面对摄像机正常吃饭了,当然,为了挽回一下自己宛如智障的形象,李诺刻意收敛了一下自己呆萌的表情,显得稍微有点儿苦大仇深。
好不容易绷着神经吃完了自己那份,前台小姐带着一名身强力壮的快递小哥走了进来:“李诺,这位先生说有你的快递,请你签收一下哦。”
“啊?快递?我的?”李诺有些意外,寄到hn的快递一般是粉丝的礼物,通常是署名flint的,很少直接发给他个人。
快递小哥将一个大纸箱“砰”一下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递给他一支签字笔。李诺签完了,打开,顿时一头黑线:“为什么全部是酸奶?”
“不啊,不全部是酸奶。”快递小哥耿直地说,“还有一车西瓜呢,太重了我卸在大堂里了!”
“噗!”戎奚第一个喷笑出声,接着姜腾逸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有人送西瓜和酸奶给你啊?!”、
李诺简直要掀桌:“谁这么无聊啊!我再也不吃西瓜了!”
戎奚忙道:“不吃给我,我都看过弹幕了,人家出三百个西瓜让你不要提醒我和姜老师,所以这份礼物也有我们的一半!”用肩膀怼了怼姜腾逸:“是吧亲?”
“滚!谁跟你是亲!”姜腾逸习惯性反击,继而想到直播摄像师还在旁边,立刻表情一僵,掏出手机一看,弹幕已经快把屏幕淹没了:
“2333……给土豪献上膝盖,居然真的送了西瓜和酸奶!”
“队长要暴走了!队长可爱!队长求表演现场吃酸奶!”
“教授!教授露出了鬼畜的真面目,这个‘滚’字我一定要加粗!”
“怎么办,居然觉得主rap有点我见犹怜……亲我现在买西瓜送给你还来得及吗?”
鬼畜化的姜腾逸默默扶额,将手机塞进口袋,决定直播结束以前绝不再看一眼。戎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居然用本名登陆上去回复了弹幕:“不要破费了亲,不要被教授冰冷的外表迷惑,其实他是个温柔的男人。”
然后弹幕立刻爆了:“啊啊啊啊,活的主rap,戎戎戎……奚!”
“活的秀恩爱!官逼同死,不要拉着我,我要去楼下跑圈儿!”
“哭着吃下这口狗粮……好吃!”
五分钟后,顾莫生出现在餐厅里:“哎,谁买的酸奶?大堂里的西瓜是哪儿来的?谁没事买那么多西瓜干什么?”
flint:“求什么也别说。”
心塞塞的午餐之后,四人稍事休息又回到了学习室。顾莫生端着一杯队长特供爱心酸奶,道:“味道不错,你们的歌迷很有品位,比公司综合部买的下午茶好吃多了。”
李诺焦虑揉脸。
“好吧,继续说正事。”顾莫生清了清嗓子,打开手里的文件夹,“午餐时间我和tyz总监讨论了一下,他赞同我们以环保为主题打造这首歌,并且建议我们把整体长度控制在十八分钟左右。”
大家都松了口气,以tyz的经验和地位能赞同这个观点,那他们这个点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因为比赛规定hn不能为你们提供创作上的外援,所以所有的编曲、打谱等等环节,都要由你们四个人亲力亲为。”顾莫生说,“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天半时间里你们得分工合作,完成以上所有工作。”
歌曲的时长翻倍,意味着与之相关的所有创作都要翻倍,一首十八分钟的歌,编曲、配乐、打谱……工作量差不多是普通四分钟左右流行歌曲的四倍多!
直到此刻,flint才发现他们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
“我本来想把它按风格切成四段,由你们每人负责一段。”顾莫生说,“但考虑到你们每个人的创作习惯都不一样,分开做很可能到最后融合不到一起,所以大家还是一起完成吧。时间紧迫,为了能尽可能地待在一起,我建议你们这两天就住在公司,我会让综合保障部给你们安排宿舍。公司的琴房、乐器室、录音室,还有学习室和练舞室等等,都对你们二十四小时开放,你们可以随时使用任何东西。”
李诺一开始还有点犹豫,毕竟他已经在家里住惯了,但听到可以随意使用乐器和录音室,立刻有些动心,问傅焓:“那我们这两天就住公司?”
傅焓点头,又看向姜腾逸。姜腾逸还没说话,戎奚先爽快地同意了:“没问题啊,人多住起来热闹,晚上睡不着我们还可以打麻将,我再也不用担心三缺一了!”
姜腾逸扶额:“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他的房间安排得离我远一点。”
顾莫生遗憾地道:“那可能有点难度,临时宿舍就一间,大家都得住在一起……这样吧,你们可以住对角线,这样你的床就可以离他的床最远了。”
“……”一间屋子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姜腾逸无语凝噎。
“时间紧迫,我们就不要浪费了。”顾莫生拍拍手,“现在就开始创作吧,争取周日晚上完成任务。下周一我们要进入排练阶段,b请来的四位国际导师会亲自来现场指导你们,拜托你们务必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
flint纷纷点头。顾莫生又道:“对了,下周的直播日千万不要再闹今天这样的乌龙了,?”
flint猛烈点头。顾莫生忍不住笑了:“唉,其实粉丝的反馈还挺好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在线人数,已经六位数了。”摸了摸李诺的脑袋,“你这孩子真是天然呆萌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算了,挺可爱的,继续保持吧。”
李诺欲哭无泪:顾叔叔你还是不是我的经纪人?我都这样了为什么你还要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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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直播还在继续。
虽然顾莫生建议他们四个人一起创作,但初始阶段为了加快进度大家还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分工,由李诺和姜腾逸负责初步的配器,傅焓和戎奚负责填词。
阳光正好,傅焓坐在钢琴前,手指不时滑过琴键,反反复复地弹奏着《雨林》的开头。戎奚斜靠在落地窗边,手中无意识地转着铅笔,目光穿过窗外浅淡的云层,口中念念有词。
傅焓忽然停止弹奏,迟疑着说:“这段前奏很奇妙,一开始我听的时候感觉很实,听多了又有一种很虚的感觉。”
戎奚停下手中的铅笔,心有灵犀地注解了两个字:“做梦?”
“对!”傅焓眉峰一挑,“像是用实在的脚步走进虚幻的梦境……有一种真实和幻觉交错的矛盾感。”
戎奚“啪”地打了个响指,干脆席地而坐,道:“那么我们就用一个梦来开头怎么样?歌者步入自己的梦境,从黑暗走进光明,当前奏结束的时候,他站在了这场梦的起点,也就是‘雨林’的入口。”
《雨林》是李诺写出来的,但实际上是他们四个人共同的经历。音乐是灵魂上的共振,李诺脑海中浮现的,也正是他们所想象的。
这大概是flint最独特、最难能可贵的特点吧——他们四个人的精神就像是榕树的气生根一样,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在看不见的空间里互相影响,互相纠葛。
傅焓再次弹起了前奏,慢慢地道:“‘我’走进梦境,看到的第一幕是一片干涸的土地,无数枯枝望天扭曲,像失去生命的挣扎的手……这时雨滴声忽然出现,稀疏的水珠落在龟裂的土壤里,渗入地下,汇聚成暗河,在交错的河道中流动、汇聚……”
清幽的旋律变得急促,仿佛一个长镜头从空寂的枯树林转入奔流的地下暗河。戎奚在纸上潦草地书写着,凌乱的文字从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中流淌出来,变成一句句零碎而又富有诗意的词句。
傅焓的念白还在继续:“暗河急流,冲刷着岩石和土壤,浸润盘结在地下的根系,最终喷涌而出,变成一条宽阔的河流……地面陡然下降,河水从断崖上跌落,化作瀑布,喧嚣着即将出现的、旺盛的生命。”
戎奚停下笔,喃喃道:“在这首歌里,‘我’的思绪也应该随着对梦境的深入而发生变化,歌者必须有情绪,情绪融入景色之中才能带动听众的感情。”
“唔,对。”傅焓沉吟片刻,从头重新弹起,这次的旋律听上去有了一点阴郁的味道,“‘我’在失意中走入梦境,枯枝丛林暗合着‘我’最初的情绪,是绝望的,干枯的……雨滴的出现象征着湿润的抚慰,象征着自我治愈……随着暗河奔涌,‘我’渐渐走出消沉,走向广阔光明的世界。”
戎奚划掉了刚才那一段,重新书写着歌词。傅焓接着弹奏:“瀑布冲击着石滩,河流在漩涡和泡沫之间一往无前地奔涌着,流入一片苍翠的树林。树叶在风中沙沙摇摆,鸟儿发出幽深的长鸣,‘我’站在松软的落叶中,嘈杂的心绪慢慢变得宁静,循着鸟鸣在林中漫步。”
戎奚单手支颐,垂眸在纸上书写着,一缕卷曲的额发垂落下来,遮住平日总是流露着桀骜的锋利的眉眼,不经意间竟然有一种温润恬静的感觉。直播镜头在他俊美的侧颊流连片刻,转向侧后方,逆光拍摄他峻挺的背影。窗外明媚的阳光给他暗调的轮廓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勾画出一种突破次元的美。
直播里弹幕马上炸了:“二世祖居然可以帅成这个样子!这不科学!”
“摄像师对戎奚是真爱啊,加鸡腿,必须加鸡腿!”
“忽然觉得他有点配得上教授了……哈哈哈哈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静静地萌一会儿!”
“我出二十个鸡腿,拜托摄像给主舞也来一个特写!嘤嘤嘤嘤,弹琴的汉纸太帅了,想嫁……”
琴房里,两个被各种舔屏的当事人仍旧沉浸在歌词的创作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曲子进入激情澎湃的副歌部分,旋律越拔越高,最终化作一朵华丽的浪花,跃入广阔的大海。傅焓十指翻飞敲击着琴键:“平静之后,是情绪的绽放,‘我’走出静谧的树林,终于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浪涛此起彼伏,没有永远的宁静,也没有永远的喧闹,就像人生一样,只有一波又一波的奔涌。”
琴声戛然而止,尾音回荡在空阔的房间里,戎奚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歌词,抬眸看着窗外隐隐西坠的太阳,喃喃道:“‘我’在大自然中得到了救赎,从枯枝、雨滴、树林和大海之中汲取了坚强的力量……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整个世界只留下冰冷的钢铁和水泥,‘我’又该从何处去感悟生命的意义?”
傅焓随意敲了一个和弦,道:“人和自然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不仅仅是物质与生存,还有精神上的共鸣。一直以来环保题材都更注重强调一些可见的东西,将自然当做一种供人类消耗的物质资源,但实际上我觉得大自然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归属感——山川河流,雨林雪原……当中都蕴含着一种不可见的力量,无论科技多么发达,vr技术多么以假乱真,我们都不可能在虚幻的自然中得到身心的解脱。”
戎奚幽幽叹了口气,说:“世界是一个整体,人类是整体的一部分,不管我们多么自大,多么坚信我们站在生物链的最顶层,总有一种看不见的、我们不了解的力量在维护和平衡着这个世界。”他看向傅焓,认真地说,“你相信吗,‘道’是客观存在的。”
傅焓点了点头:“我相信。”走过来拿起歌词哼唱了几句,眼睛一亮,回到钢琴边弹唱了几个小节,赞道:“和曲子咬合完美,虚实结合,辨识度很高……没想到你写得这么好,我好像都没什么可改的了。”
“你居然还想改?”戎奚振作了一下,将铅笔往耳朵上一架,跳起身来啧啧道,“拜托,我可是flint里除了姜老师之外学历最高的人,你们对我的文采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傅焓“嘁”了一声,道:“那我还真得改几句了,免得你把自己吹到天上去!”
弹幕:“拍胸,二世祖终于恢复正常了,我还是更习惯他这种疯疯癫癫的画风。”
“+,刚才他说‘道’的时候好像精神病忽然好了似的,吓得我瓜子都掉了,哈哈哈哈哈!”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坚持他是配的上教授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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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李诺和姜腾逸在另一个房间里正在做初步的编曲。
因为旋律是确定的,他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配器。每一种乐器都有它天然的特点,流行乐常用的自然是键盘、吉他、爵士鼓之类的组合,但对于这首《雨林》,姜腾逸有一点不同的想法。
“我想加入一些国乐。”姜腾逸开着节拍器,在枯燥的“哒哒”声中慢慢地说,“国乐和国画一样,都有一种东方艺术独特的神韵。丹青水墨虽然在写实感上远不如油画那么确切,但它有一种西洋画无法阐述的意境。”
李诺有点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了:“这首歌讲述的是自然景色——碧海雨林,加入国乐元素可以营造出一种泼墨山水的苍茫灵动的气息,比纯写实的西洋画意境更加深邃。”
“还有一个原因。”姜腾逸说,“我们面对的是国际评委,b不管背后的目标是什么,起码在比赛上是打着挖掘华语歌坛新力量的口号,我们在四强争夺赛上加入国乐元素,一方面可以向外籍评审展示中国文化,一方面也算是切合大会的主题。”
“不错。”李诺拊掌道,“我之前一直觉得这首曲子太过平衡,缺乏一点突破性的东西,也许用国乐配器能打破这种沉闷感。”
姜腾逸摇头道:“平衡正是东方美学的精髓之一,我们不需要打破,只要运用好这种平衡感就足够了。”说着打开复印好的乐谱,“那么现在,我们要做一首十八分钟的编曲,按你写的谱子来看,可以大致分为四个小的乐章……所以我们干脆把它当做一首短的交响乐来做吧,每个小乐章加入一些国乐元素,整体用一种乐器贯穿全程。”
“那要用什么乐器来贯穿呢?”李诺问,“用弦乐器好像比较常见,古筝、二胡、琵琶……”
“笛子呢?”姜腾逸说,拿起铅笔在乐谱上画了一道线,“这部分算是第一乐章吧,整体色彩有点暗,尤其是前奏的部分,有一种幽暗的梦幻感。我想用笛子独奏开场,可以营造出一种孤独幽深的感觉,像歌者独自走进一场梦境。”
李诺没想到他仅仅通过一段前奏就看透了自己的想法,笑着道:“没错,昨晚写这一段的时候我想象的就是歌者走入梦境,来到一片干涸的土地上。这里毫无生机,只有枯死的干枝参差望天,它象征着一种孤独无助的心态吧,歌者一开始的心境。”
“唔,我明白了。”姜腾逸点头,继续在乐谱上写写画画,“那么从这里开始加入钢琴,钢琴和笛子合奏,可以营造出孤寂挣扎的意境。”
李诺用另一种铅笔划出下一个段落:“从这里开始,歌者的梦境发生了变化,大大小小的雨滴从天上掉下来,砸在龟裂的土地上。雨水渗入地下,汇入暗河奔涌流动,滋养着干涸的土壤。”
姜腾逸“嗯”了一声,在“雨滴降落”的地方打了一个记号:“主旋律不变,还是用笛子和钢琴,然后这里可以加一小段木琴,木琴的声音很像雨滴,有淙淙滴落的感觉。”
李诺本来想提扬琴,想了一下发现木琴更加贴切,不禁对姜腾逸心悦诚服——不愧是团队的器乐大师!
“接下来的一段,曲子的色彩开始变得明亮,因为河流进入了一片绿洲。”李诺给姜腾逸一个“你懂的”眼神,“这里有着参天大树,有茂密的灌木,还有小动物和鸟儿,一片生机盎然。通过之前大雨和河流的抚慰,歌者走入绿洲之后情绪也变得平和安静。”
姜腾逸完全明白他在描述什么,微微一笑,道:“嗯,这里加入小提琴,笛子只做几个象征着鸟鸣的短和弦,总体用钢琴和小提琴撑起来……下面就该是**部分了。”
“大海。”李诺简单地说,“歌者跟随河流走出绿洲,终于看见了大海,并从中汲取到了澎湃的力量。”
“这里仍旧用钢琴和小提琴合奏,再加入大提琴和长号来烘托磅礴的氛围。”姜腾逸说,“国乐方面,低音加入中国鼓,高音用笛子挑起大梁,结尾部分用中国擦造势……唔,这样就差不多了,我们只是使用一些国乐元素,加入太多就会显得没有重点,掩盖了笛子应有的亮度。”
“嗯嗯。”李诺赞同地说,“其他部分按惯常手法来配器就可以了。”
姜腾逸点了点头,拿了一张纸将他们之前讨论的东西一一记录下来。李诺趴在旁边看着,不禁第一百次感叹他的字真漂亮,有一种天然的古韵蕴含其中,和他本人一样温文俊秀,又不乏刚劲凛然之意。
直播摄影师本来在拍姜腾逸的特写,发现李诺目光惊艳,顺着他的视线将镜头落在纸上,轻轻扫了一下他的书法。
弹幕瞬间爆炸:“我天,教授的字怎么这么好看!随便写一写就能裱起来当艺术品啊!”
“队长,队长你在吗?我愿意再出二百个西瓜,麻烦你让教授给我写个‘百年好合’的横幅,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好挂在新房里啊哈哈哈哈!”
“滚!教授是二世祖的,p可逆不可拆,自重!”
“可是我觉得二世祖一点也配不上教授怎么办?”
“那也比楼上配!”
戎奚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发了一条亮紫色的弹幕:“有些人说话注意点,二世祖也是有尊严的!”
“哇!活的二世祖!”
“二世祖来宣布对教授的所有权了,大家散开,小心被楼上溅一身血啊!”
“然而基佬紫已经暴露了一切。”
“+!”
“+2!”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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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奚一边发弹幕一边走路,差点一头撞在墙上,还好被傅焓及时拉住了:“你小心点!现在是你自己在被直播啊,要不要玩弹幕玩得这么投入?!”
“要有娱乐精神嘛。”戎奚笑着说,“我这叫勇于自黑。再说了,我这么呕心沥血还不是为了给团队拉人气么?你看我们的直播在线人数马上要超过四十万了,我敢说这里面起码有一半人是冲着我来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以后请叫我流量担当,谢谢!”戎奚发完弹幕,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洋洋得意地走进了乐器室。
傅焓忍无可忍地对着镜头道:“我真希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整个人。”
弹幕:“怎么办我要爬墙了,我觉得二世祖如果被教授抛弃的话可以考虑奔向主舞的怀抱。”
“主舞的怀抱是属于我的!”
“主舞的大腿是属于我的!”
“主舞的腹肌是属于我的!”
“欢快地挥舞着菜刀跑过来,大家好,我叫汉尼拔!”
“楼、楼上的画风有点不对啊……”
傅焓跟在戎奚身后走进乐器室:“歌词差不多了,配器怎么样?”
“也差不多了。”李诺招呼大家坐下,一人发了一罐酸奶。戎奚笑道:“咦,你怎么不吃?”
李诺暴躁揉脸:“戒了!”
“戒三天。”傅焓挎着他的肩膀笑,“上次他戒午餐肉,也是戒了三天。”
三人大笑,连扛着摄像机的大哥都忍不住抖了两下。李诺愤怒地甩开傅焓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走到镜头前说:“他瞎说的,你们谁信谁傻!”
弹幕:“队长,我们只信你……才怪!”
“队长你以后叫李三天吧哈哈哈哈!”
“不要伤害队长,他还是个孩子啊哈哈哈哈!”
李诺澄清完自己的清白,回到桌前坐下:“快七点了,我叫了外卖,晚餐之前我们大概只能完成一件事了——先讨论歌词还是先讨论配器?”
“歌词吧。”姜腾逸说,“配器和编曲一起来。”
其余两人点头同意,于是李诺翻出歌词来:“唔,不错啊,感觉很上口,和主旋律咬合很好。”
姜腾逸也赞许地道:“用了‘人辰’和‘一七’两种韵,韵脚明显,发音顺畅,色彩很明丽。”
“过奖过奖。”戎奚假惺惺地谦虚了两句,随即恢复了狂傲的本色,“这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啊!”
三人同时给他一个鄙视的手势,戎奚耸肩笑纳,然而表示坚决不改。大家拿他没办法,只能继续谈正事。姜腾逸顺了几遍歌词,修改了几个小语句,皱眉道:“说起来,顾叔叔建议我们做环保主题,歌词里对这一点并没有太多的体现啊。”
“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戎奚将他和傅焓关于“人与自然的精神依托”和“道”的讨论解释了一遍,说,“常规的环保理念是从物质和资源的角度出发的,我们以精神的角度给予它一个全新的诠释,不是更加别致么?”扬了扬姜腾逸之前写的配器表,“你们是不是打算做国乐风?我们这种‘道’的理念不是正好附和东方哲学吗?”
难得他说出这么有境界的话来,连姜腾逸都忍不住赞叹道:“不错,大家想到一起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们填的词太现代,配乐出来以后会有不伦不类的感觉。唔,接下来我们编曲的时候多考虑一下歌词的意境,尽量营造出一种水墨丹青的含蓄的禅境。”
李诺双手合十道:“太棒了,你们简直都是天才,我昨晚写《雨林》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它能走到今天这种中西合璧的境界,完美!”
戎奚感慨地附和道:“是啊是啊,说起来我们四个真是心有灵犀啊……如果法律允许我愿意和你们三个人结婚,我们四个人应该永远在一起,否则简直是人类的损失!”
“噗!”姜腾逸和傅焓同时喷了一大口酸奶。李诺简直都惊呆了:“大哥,现在我们在直播啊,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点?!”
姜腾逸捶着胸口道:“谁能把这神经病叉出去,我给他十块钱。”
弹幕:“我出五十,求把二世祖再叉回去,我的人生已经离不开他了,我下半辈子就指着他说的笑话活了。”
“啊!戎奚哥你简直是男团界的一道清流,集五千年天地灵气于一身的奇葩啊!”
“什么清流,根本就是泥石流……奇葩倒是没错,哈哈哈哈!”
“泥石流+!”
站在一边的摄影大哥也排除万难掏出手机跟了一条弹幕:“泥石流+6!”就老板算扣奖金我也忍不了啊啊啊啊!
讨论场面一度失控,还好外卖小哥的到来及时挽救了所有人的节操,flint四人在食物的凝聚下勉强和谐地坐了下来,吃完了他们的晚餐。
晚餐之后歌词算是定稿了,八点半综合保障部的大姐来给他们安排了宿舍,尽管所有人都想离戎奚远一点,但鉴于姜腾逸受他荼毒最深,所以最后李诺和傅焓还是默契地把宿舍的黄金床铺——离戎奚最远的那张床——让给了可怜的姜老师。
九点整,傅焓开始他雷打不动的晚间健身,戎奚出去夜跑顺便跟秘书交代琴行的日常事务。李诺心塞塞地和后勤大姐商量明天把大堂里堆的西瓜给大家分下去当福利,回到宿舍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远处隐隐传来悠扬的笛声。
能把笛子吹这么好的只有姜腾逸了。李诺循着笛声走到走廊尽头,推开天台的雕花铁门,发现姜腾逸坐在护栏边的台阶上,正缓缓吹着长笛。小百灵摩诘在他头顶轻盈地翻飞着,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身上竟然笼着一层浅紫色的荧光,仿佛一个小小的发光体。
他吹的正是《雨林》的主旋律,悠扬婉转,有一种水墨丹青一般干净深幽的韵味。李诺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在他身后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笛声在静夜中传了很远,仿佛带着淡淡的回音,忽然,一个小小的影子从楼下飞了上来,是一只麻雀。麻雀掠过摩诘身旁,像是被它身上的荧光“点燃”了,竟然也焕发出了浅紫色的光芒。
紧接着,更多不知名的小鸟飞了过来,然后被摩诘一一“点燃”,变成一个个小小的、微弱的光团,“漂浮”在姜腾逸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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