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蝶传说
作者:花蝶舞
正文
正文 出征
    万和十年,大唐与高丽的战争终于尘埃落地,唐军大胜,高丽向大唐称臣。东北军元帅李轩也回京等候封赏。然而此时,西北战事又起……

    黄沙漫天,几千身着铁甲的士兵被同等数量只着皮甲的士兵包围,然而装备精良的那一方却久久突围不出,直到援军抵达……

    朝堂上,中书省的一位大臣在念着西北的战报,自西北军的元帅杜英朝于一月前去世,西北军就连吃败仗,士气低迷。上奏的胡镇元将军恳请中央尽快任命新的元帅,以定军心。

    龙椅上的天子看着群臣议论纷纷的样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众卿有何良策?”百官默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胡镇元就是想要李轩上阵,但刚从高丽回来的年轻皇子受了伤,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没有人敢出头提议。

    何况惠宗至今未立太子,大皇子恭亲王李轶野心勃勃,李轩要是又上战场立了功,这储君之争的浑水就更波涛汹涌了。

    这时右首的一位身着蟒服的俊俏男子出列了,只见他剑眉入鬓,一双凤眼不见柔媚只见令人臣服的冷峻威严,脸庞的轮廓分明却不生硬,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

    他沉沉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如今西北略有败迹,皆因主帅之位空置。只要选派合适人选,定能稳固军心,无往不利。”

    惠宗赞许地看着他,笑道:“卿心中可有人选?”男子坚定地说出了心中的名字,“毓亲王李轩。”

    “哦,何解?”男子自信地道:“毓亲王因高丽一战而被百姓奉为天神,军中将士更是敬仰其如神的用兵。若有毓亲王坐镇,军心自不必忧虑,且能大大鼓舞士气。如今突贼胜我不过一个‘势’字,若有了‘势’,突贼必然不堪一击。”

    话音一落,许多大臣都附和道:“恭亲王所言极是。”惠宗点点头,“那就依皇儿所言。”语气里透着骄傲。左首的另一穿蟒服的皇子——端王李轲,不甘地捏紧了拳头。

    下朝后,所有人都在猜测,恭亲王这次是要给弟弟送去军功还是借刀杀人。

    毓亲王李轩看着圣旨,有些无奈,自己的这个同胞哥哥对自己也太好了吧,刚下战场现在又得赶去。天生劳碌命吗?

    端王回了王府就大砸特砸,“又让那贱人抢了风头,他们兄弟倒同气连枝了?气死我了。”下人们只能远远躲开自家王爷,生怕受到牵连。

    这次出征,毓亲王只带了一名随从——侍女桃环。这个女子在高丽战场上一箭射死了高丽军的元帅,高丽的皇储,也是这一箭让敌军自乱阵脚,其功力可见一斑。

    接风宴后,李轩刚要睡下便听到侍从报告,镇北候之子——杜洛杜先锋求见。杜洛的父亲杜英朝是惠帝争夺太子之位时的功臣,杜洛从小便与李轶和李轩相熟,而且与两人的同胞妹妹李蓁青梅竹马。

    可李蓁却是在十二岁生日后离奇失踪。杜洛伤心不已,便随父亲到西北。李轩也是那时去了高丽,李轶则一直留在了京城,一手经营了如今的势力。

    故人重逢本应有说不尽的心事,但李轩与杜洛一君一臣,饶是自小相知也生了许多隔阂。

    两人见礼入座,竟是都沉默了。许久,李轩笑道:“看咱俩,久不见了,竟相对默然,真是世事磨人啊。杜兄,这些年,咱们都算是历经战事的人了,其中艰苦自不必言。咱们从此刻起便不必再谈旧事了,只望这西北战事了后,能共班京师,封祖荫子。”杜洛展开笑颜,郑重点头。

    这是真心祝福还是笼络收买,哼,谁知道?

    经过一番休整,八万西北军与三万援军士气正旺,军中将士虽对西征元帅有些阴柔的长相有些不满,但他们都相信帝国的战神能带领他们狠挫胡马的锐气,迎来久违的大捷。

    军中诸将观察到这一好现象忙向主帅报告,有些恨不得马上带着自己手下的儿郎们上阵杀敌,杜洛便是其中一个。李轩也发现了这大好时机,升帐与众将商议一番,便着手备战,并派出精兵到敌营叫阵。

    敌营主帅乃突厥第一勇士——厉隼,他一听到唐兵来下战书的消息就热血沸腾起来,想突厥连连获胜,士气正旺,正想给唐军来个痛击,没想到他们倒先送上门了。

    “应战!”他激动地对副将说道,管他什么战神什么毓亲王,他都不在乎分毫!

    万和十年十月,在西北的刺骨寒风中,两军对阵。

    让人惊讶的是,唐军军阵中,居于主帅位置的竟是一个不着甲胄的紫衣公子,苍白的脸色与冰雕玉琢的面庞让人不无遐想。这算哪门子战神?厉隼嘲弄地想,随即笑道:“阁下可是毓亲王?莫不是那王爷临阵退缩,找了个你们中原蛮子所谓的兔儿来充数吧?哈哈哈!”

    笑声在肃杀的气氛中飘荡流转,让人不禁汗毛直竖。

    不得不佩服厉隼的毒舌,他一句话成功激怒了唐军,主帅受辱是任何战士都无法忍受的事情!

    就在这时,李轩的笑声压过了厉隼,行家都听出来了,李轩的内力高于厉隼!“将军真是风趣无比,于凶险无比的战场上也开得出这样的玩笑,实让本帅佩服啊,不过,在下还是得提醒将军一句,不要如此悠闲才好啊。否则,众将士的性命可难保啊!”

    话音一落,突军阵中的两名什长被一支箭先后击毙。全场近十万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人看到箭的来向,更没人知道是谁射出这样超过五百步的距离还能杀死两人。

    李轩冷笑着,似还在期待着什么,就在厉隼下令攻击时,一支骑军出奇不意地袭击了突军的右翼!突军受袭的步兵顿时自乱阵脚,唐军抓住时机迎头痛击……

    一天一夜后,战场上只剩下断臂残肢,和被鲜血染得暗红的黄沙。唐军五万大军斩杀近三万突军,俘虏七千。厉隼带领不到一万五的残余兵力退守到两邦边界以北的营寨中。

    这意味着,突军近来从大唐掠来的土地都被对方收复,自己还被打回了老家。但所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唐军的代价也不小,战死与失踪的战士也过万。

    不过,这确实是西北战争爆发以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大捷。
正文 绑架
    所以唐军毫无顾忌地开起了庆功宴,众将早已决定不醉不休。主帅李轩与普通战士打成一片,只是喝酒时坚持不用大碗而用小杯,战士们受他亲和力的影响也不计较他的酒器是否小气。

    李轩特地与一位校尉攀谈起来,“刘校尉前日立了大功啊,若没有你的骑军完美地完成突袭,我们这场战还未必赢得这么漂亮呢。令妹的事也不必再担心,希望刘校尉以后能安心守疆啊。”

    原来是立了奇功的骑军将领啊。刘朝阳打揖道:“定不负王爷所望。”李轩笑着走开。

    不远处,一位长相俊秀英气不凡的年轻将领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回到将领议事的营帐,李轩受到了高级将领的欢迎,定远将军高宇拿着两碗烧刀子来到李轩面前,“前日大胜,全仰仗王爷的诱敌之计,末将敬王爷。”年轻将领的脸微红,想是被部下灌了不少。

    李轩连忙笑着接过酒,“将军谬赞,此次大捷是圣上洪福保佑,上天赐福所得,既然要敬,我李轩先敬天地!”

    说完,将酒倒向地面,场中的将军们顿时脸色各异。李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一遍,露出一丝得色,随即笑道:“今日喝得多了,先失陪了。将军们请尽兴。”说完,就走。

    酒宴散后,高宇帐内来了位客人——刘朝阳。刘朝阳一见高宇就跪下了,“将军,末将特来请罪。”高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请罪?不不不,校尉立了如此大的功勋,何来请罪之说?这可弄糊涂我了。”

    刘朝阳闻言手心竟出了汗,“没有向您汇报便私自领兵,是末将之罪。我不敢求将军原谅,只求将军理解。”高宇摇了摇头,“你既知罪为何不事先禀报?”

    他二人对李轩来说,是恭亲王李轶的幕僚的对手,但刘朝阳竟不顾这层关系瞒着高宇为李轩卖力?实在让高宇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我只问你,那王爷许诺了你什么?”

    他和刘朝阳算是战场的刎劲之交了,他知道刘朝阳这个人是绝对值得信任的,而且正直忠诚,这次政治出轨必有内情。刘朝阳送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将军不打算跟自己较真了,坦白就好,“将军早知道舍妹被信安男看上了,上次舍妹来的信说信安男逼迫更甚了。”

    高宇了然接口:“所以那王爷救了你妹妹,有何凭证?”刘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舍妹的信,她的字迹我是认得的。”

    高宇叹了口气,“也罢,我信你。夜深了,回去吧。我不会向恭王禀报的,你安心做你的事便可。”刘深深一拜,“多谢将军。”

    经此一战,西突厥退至霍拉山,李轩为探明新夺得的土地的地形与桃环单兵深入霍拉山。沿路发现突军的斥候十分密集,看来突军防范十分严密,要想突袭还真不容易成功,也庆幸是他二人来,否则若是寻常将士只怕早被斥候发现格杀了。

    饶是如此,经验丰富的斥候还是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就在二人准备返回时,遇上了突军,幸运的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大唐的新疆域,追击的突军人数有限。只是在看到厉隼时,李轩有些懵了,这位第一勇士脑子坏了吗,竟然放下大军来追杀自己?真应该制造些骚乱好让那群散兵游勇哗变一下,李轩不无可惜地想。

    “厉隼将军真是好胆量,带着十几就敢闯过边境,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厉隼听了不禁咬牙,脸上露出不甘之色。李轩看了更迷糊了,这是什么情况?谁知厉隼二话不说就带着弯刀杀了过来,其他士兵也扑了过来。

    天知道他堂堂突厥第一勇士为何要做这种孤军深入的蠢事,为何要乖乖为高丽狗做打手。

    竟然要绑架对方主帅?天神啊,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您病了?厉隼在心里叫苦连连。

    若不是这次打了败仗隼廷死也不肯增兵,说实话他也知道实在是无兵可增,甚至连粮秣都有了问题,想他一万大军还有五千战马都要吃饭的,要是粮秣断绝,纵他是卫霍转世也别想打胜仗。

    能怎么办?偏偏这时,高丽竟然愿意暗中相助,本是天大的喜事,但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呢?所以他们的条件就是抓住李轩,高丽的代表如是说。

    那个代表是高丽储君秘密卫队——虎营的统领金石及。传说高丽太子是被李轩杀死的,看来他们是想为主公报仇了。

    所以突军有了充足的粮草,所以厉隼成了绑匪。

    一直沉默的桃环不动声色的发出信号弹,尽管对方人不多,何况在自己的家里还用跟强盗比硬?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厉隼手下的刀特别狠,几乎招招致命,因为他清楚眼前这个王爷的实力与其相貌极有可能成反比。李轩也不敢大意,凝神对付厉隼。奇怪的是虽然厉隼出招致狠却没让多出来的小兵帮忙,是为了以示公平?
正文 扑朔,迷离
    两大高手的生死对决是旁人无法插手的,桃环和其他小兵的战斗圈早被赶到几十步之外。李轩的软鞭紧紧缠住了厉隼的弯刀,厉隼挣脱不开反手猛拍刀柄。弯刀和软鞭同时想空中抛去,李轩急忙收回鞭子跳开几步。

    厉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回弯刀使出一招“横断秦岭”向李轩杀去。李轩被逼得无力还手,强压下身板堪堪避开锋芒。看着刀刃从鼻尖掠过不禁脊背发凉,他侧身踢向厉隼逼其收刀。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突然听“叮”的一声,李轩一头黑发如瀑布垂泄下来。厉隼立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如谪仙般的敌人发怔,这就是仙人之姿?

    李轩看着对方的痴样,邪魅地笑了,手上却半点不放过对方,凝起真气向对方打去。厉隼料不到他来这么一招,尽管用真气护体也伤得不轻,生生被李轩打退了好几步。

    李轩抓住机会向他发起第二轮攻击,抬腿狠狠向他踢去。厉隼来不及闪开,在踢到的同时紧抓住李轩的脚踝,大大减轻了被攻击的力道。李轩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发现自己的努力无济于事,于是他的另一只脚也攻向了厉隼。

    厉隼无力再接下另一招,一番挣扎后还是被李轩挣脱开了。但李轩的鞋袜也被他扯了开来,抛向半空。

    接到信号援军在此时赶到,领队正是刘朝阳。一看到突军,唐军就扑了过去,那场景像极了两头饿狼为食而战。

    刘朝阳冷静地找到了李轩,看到一身紫衣下露出的玉足,他无言了。桃环摆脱了那些士兵,赶忙为李轩整理着装。

    因为刘朝阳只是照例巡逻,所带的人数也有限,所以厉隼能在亲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刘朝阳敛起脸上的疑惑,恭敬道:“王爷无恙吧?”李轩恢复笑容道:“刘校尉放心,本王没事。今日是我鲁莽了,险些铸成大错,惭愧惭愧。”

    刘朝阳笑道:“王爷是为社稷着想,无礼的是那些蛮子,王爷又何须自责?还请王爷现在快与末将回营,安定军心。”李轩露出欣赏之色,点头同意。

    唐军营地,李轩安抚众人后才能去休息。一番梳洗后,顿觉神清气爽。但婢女桃环显然没他那么好心情,埋怨道:“你今天太不小心了,差点被发现。”

    李轩微笑,戏谑道:“桃环生气了?”桃环瞪他一眼,不出声。李轩叹口气,“你别太紧张了,就算有人发现了,他也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我保证。”

    桃环仍是瞪他,“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不想有任何意外。”李轩呡了口茶,“嗯,我也知道的。”两人随即相视一笑,极为默契。

    “对了,我让你查突厥的粮草情况,查得怎样了?”桃环听了,不禁冒起了杀气,“虎营给了突厥足够过完两个冬天的粮食,目标就是咱们。”

    李轩听了冷笑一声,“哼,我没去找他们,他们反倒送上门了。这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桃环迟疑了一下才道:“现在查明的有八十人,金石及似乎也来了。可是我们的几个探子似乎消失了,汇报情况的时间超过了报告的周期。”

    李轩皱了皱眉头,“金石及是个棘手的对手,也许真的被他发现我们的人了,要是被发现了,回来的可能性就小了。”桃环赞同地点点头。营帐中的主仆都眉头深锁。

    高宇帐内。刘朝阳简述了找到李轩的过程,最后道出了疑问,“将军,我看到了王爷赤足的样子,只是,那只脚,实在小得不可思议。末将百思不得其解。”

    高宇认真地听着,他明白刘朝阳的考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不盈一握的脚板,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上头的人同意。

    雄兔脚扑朔,雌兔脚迷离。扑朔,迷离?谁知道呢。
正文 手中有粮
    十日后,唐军将领商议再次对突军发动进攻。就在众人为新的战斗准备时,细心的人发现高宇及其手下的几十精兵失踪了。三日后,两军再次对阵。

    但是这一次,厉隼缩在了营寨中死也不愿应战!于是李轩将龙首山的突军营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突军营寨内,把守寨门的六名士兵身上都绑着绷带,他们却没有因为伤病而出现任何分神的现象。

    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士兵却都是垂头丧气的,其中一个猛地拔起地上的草,狠狠道:“该死的唐军!我父兄的仇一定要他们血债血还!”

    另一个听了难过地说:“怎么还,咱们剩下多少人,连守门的人都是带伤的,我们怎么比得过他们?我现在只想回家,阿城和我约定好的,我要替他照顾家里母亲……我回去该怎么跟她老人家说啊?”

    周围的士兵听了,都禁不住落泪了。是啊,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兄弟、朋友在身边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现在连自保都难如登天,报仇又能成功吗?

    尽管回家时可能难以向家中亲友交代,但士兵们的思乡之情已经到了极限。

    厉隼听到卫兵们谈到士兵们议论,心里更为不安了,军中的厌战情绪已经如此高涨,要是强拉他们去打仗又怎会有胜算?幸好还有粮草,他李轩能围我到几时。

    如此过了两日,厉隼伤好得差不多了,心却莫名地慌了,粮草?粮草!

    “察那尔,快过来。”他急忙叫来自己的副官。察那尔快跑进帐,“将军,何事吩咐?”

    厉隼焦急道:“你带着八十,啊,不,两百骑兵去接应粮草,绝对不能有失,否则提头来见我!”厉隼的声音多了几分狠毒,李轩,绝对不会让你再赢我的。

    然而无论厉隼安排地多隐秘都没用,因为早在唐军计划再次进攻前,高宇就带着六十精兵去截他的粮草了!

    为了掩护高宇的行动,李轩才假意进攻,实则围困突军主力,不让突军派出一个救兵。

    李轩料定只要他五万大军摆在寨门口,厉隼就不敢作出任何行动。因为他怕,因为他手上没有足够的兵力,更因为他手下的士兵都把他当做保护神,所以他不敢拿这些生命去碰唐军的硬石头。他,输不起!

    那么那两百骑兵会有何下场呢?察那尔带着他们轻易地过了唐军的关卡,却在五十里外全军覆没!

    厉隼听了这个消息——不要以为这个消息是骑兵们冒死逃回带到的,而是李轩“无意”中向突军细作透露的——气得浑身发抖,李轩,我会记住的!

    唐军围了突军十日后,象征性地攻了下城就收拾回大本营了。为何唐军会那么听话地走了呢,毕竟来时大家都是希望好好收拾突厥崽子的。

    因为那两百骑兵,因为那可以让一万将士吃上两个月的粮食。小兵们都自豪想着,咱们元帅说了,咱们这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饿死那些蛮子,不必那么辛苦地打打杀杀,多好啊!

    万和十年十一月初,突军退兵。

    与此同时,突厥王修了降帖,并邀李轩前往突厥王帐商量议和事宜。
正文 鸿门宴
    鸿门宴,所有人都无法无视这一猜想。军中地位仅次于李轩的胡镇元老将军想也不想地说:“王爷三思,此行必定凶险无比,不能答应。”

    李轩皱眉摇头,“老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但是就因为担心风险而拒绝,我大唐国威何在,将来两国使节相遇,他们定有说不完的讥讽。那么这场仗我们算白打了。”

    高宇站出来道:“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讲?”李轩听了,笑着静候后文。

    当初提出截粮草的就是他,他收到突军起运粮草的时间比李轩还要准确,出手的时机也抓得十分准确,尽管李轩也有截粮草的想法,但具体的作战方法还是高宇制定的,最重要的是高宇只损失了三个人就将粮草截了下来。

    想那押送粮草的军队还有许多虎营的人,虎营是高丽最精英最具战斗力的部队,个个都是以一抵十的好手。可以想见高宇取胜的关键不是战力而是智谋。李轩对高宇自然是欣赏高于敌意。

    看到李轩的微笑,他心里也多些喜悦,随即将自己的计划道出。

    议和会当天,李轩带着一百精兵到赴约。来得王帐,只见帐门两边寒光凛凛,两排士兵给人威武肃然的感觉,说实话,李轩还是很钦佩厉隼的治军之法的。

    想当初突军在败退时仍有很强的纪律,队列能保持得很好。

    但败了终究是败了。

    突厥王将李轩迎进大帐,李轩只带了一名护卫进入,其余士兵被请到另外的帐篷。帐内早安排了酒席,只等着主角登场。突厥王举杯祝酒,道:“此次请到鼎鼎大名的征西元帅与我们共饮,是我们之幸,我敬元帅一杯。”

    李轩笑着端起酒杯,刚要饮下,却发现厉隼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他笑了笑,豪爽地饮下这西北最烈的酒。

    突厥王看他饮下酒,神色轻松不少,继而与李轩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半点不像是要与他和谈的样子。

    一刻钟后,一名李轩带来的精兵竟闯了进来,大叫:“王爷,不要喝酒,酒里有散功毒药!”

    李轩听了拍案而起,刚要发怒就觉得浑身发软,身后的护卫——杜洛急忙扶住他,“王爷。”

    厉隼发了一下愣,便去擒李轩。杜洛出手阻挡,谁知李轩竟自己冲向了厉隼,就在他挡住厉隼时,用唇语说道:“走!”

    杜洛见了不禁咬牙,但还是听从,带着那名士兵逃出了王帐。

    杜洛与那士兵逃出后发现原来在王帐前的守兵都死了,他们的逃跑没有遇到一点障碍。

    是虎营做的好事?为了让他们赶回去找救兵,好让两方斗得你死我活,虎营自己坐享渔人之利?杜洛仍记得他与李轩的约定,一旦有变,无论如何都要听他的。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回去搬来救兵。王爷,你可千万要保重啊!

    王帐内,李轩被厉隼点了穴道,可厉隼脸上却没有突厥王的那种兴奋神情,有的只是无措与矛盾。

    只见突厥王走近李轩,笑道:“没想到名满天下的战神就这么落入我的手中,我倒要看看你们那个老皇帝还怎么威胁我们?”

    然而,更出人意料的,厉隼竟一掌将突厥王打晕了,帐中其他人也被他一一收拾。李轩睁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没等他反应过来,厉隼带着他骑马向西北方向跑去,转瞬已到了龙首山。

    进了山后,厉隼弃马,扛着李轩躲开追赶而来的——虎营!
正文 断袖
    虎营的追杀本领是毋庸置疑的,厉隼前脚进山,他们后脚搜山。厉隼无奈只好带着李轩滚进草木极密之处,憋气等待虎营离开,他怕李轩功力散失无法憋气,便伸手捂住李轩的口鼻。李轩被这样的接触惊得浑身战栗,恨不得马上跳起来一刀砍了这家伙。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虎营终于搜查完毕,退到山麓扎起了帐篷,打算不等到人出现绝不罢休。厉隼将他扶起,说:“王爷,我们还得继续走。”李轩敛起眼里的杀意,问:“将军,你应该告诉本王你的目的,否则,李轩就在此殉国,让你们谁也捞不到好处。”厉隼听了,犹豫了许久,才道:“王爷,我敬重你是个汉子,要死也该痛痛快快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这种阴谋之下。”

    “我不会让你送死的,更不想为了高丽而让全族遭受灭顶之灾。我们走吧。”伸手去抓住对方的胳膊,谁知,竟被李轩点了穴道。

    厉隼的脸一下子黑了,“你没有喝酒?为什么穴道会解开?”李轩叹了口气,“不,我喝了。只是虎营用的这个毒药是我在几年前制给他们的,他们浑然不知,还把这当做圣药。论点穴之术,你们还得再学学。”厉隼无奈地垂下眼帘,“用谋用计我始终不是你的对手。”李轩摇摇头,“将军,我敬重你,抛开我们敌对的立场,我李轩很想与你交个朋友。你是草原上的雄鹰,跟我们这些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毒蛇不同,你们本就不该搅进这摊浑水里。”

    厉隼听了这番话,心里充满了喜悦,但也知道李轩为了大唐的利益绝对会不择手段的,自己只怕难逃一死。“王爷,多谢。现在我死而无憾。”李轩见他一副赴死就义的神情,握着匕首的手不禁颤抖,那匕首一直藏在他袖子里。其实他有无数机会将厉隼杀了,但他却选择了与他坦诚交谈,心中的不忍战胜了残忍。何况,一旦杀了厉隼,突厥的几大部落就会变得不可控制,到时他们的战意死灰复燃,只会徒增国库的负担。这是得不偿失的。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只飞刀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直指厉隼!李轩甩出匕首将飞刀打落,没想到匕首与飞刀相撞时,李轩的虎口被震麻了,匕首也脱手掉在地上。发射飞刀的人功力竟高于自己,李轩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高宇!
正文 备战(1)
    高宇的出现早在计划之中,因为当初所定的计划就是兵分两路,一明一暗,高宇所领的队伍便在暗处,以策万全。

    只是他功力的深浅是一直让李轩很困惑的,他曾用了很多方法去刺探都得不到确切的情报,今日这一刀挡得也算值得了,只是结果真让人脊背发凉。

    未经他允许就想处决厉隼,让他很生气!“将军为何如此心急,不问问本王的意见?”

    高宇看了一眼厉隼,拱手道:“末将担心王爷一时心软误了大局,故擅作主张。只是王爷何必救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蛮人,杀了他才能……”

    “才能怎样?才能维护本王清誉?只怕有心人的嘴是血也洗不净的。”李轩微怒,想来他与厉隼的对话都被他听去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在朝中的地位必然不稳,只是若杀了厉隼他就可以来个死无对证了,为何高宇要帮他?

    让那些酸儒讽刺自己不守天理,勾结突军主帅,以致突军惨败,正好连带抹去军功,对他来说不是正好吗?想到这一层,李轩更疑惑了,但至少收起了对高宇的怒意。

    高宇听了他的话连忙低头赔罪,“王爷息怒,末将决无诬蔑王爷的意思,请王爷息怒。”高宇不禁后悔,一心维护的做法似乎被曲解了,真是倒霉。

    李轩摆摆手,“罢了。”转头向厉隼道:“厉隼将军,我不杀你,我们来谈谈条件如何?”高宇听了,心里也有了计较,大概不杀厉隼会有更高的回报,也不再坚持。

    厉隼大喜道:“王爷有何要求,请直说。他的喜并不仅是因为李轩的不杀,还有就是他看出李轩并不打算将突厥赶尽杀绝,若自己不死,两方不必再起战事,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李轩点点头,严肃道:“你与我们联手对付虎营。事后,我会将一切罪责加诸虎营,你向我朝称臣统领突厥,我便放过你的族人。如何?”厉隼听了激动万分,“好,厉隼今后愿唯王爷命令是从。”

    李轩大松了口气,露出开心喜悦的笑容,让眼前的两个男人一时失了心,这便是倾城之笑。“如此也算为两方百姓尽一份力了。”说着,李轩解开了厉隼的穴道并将他扶起,“望将军谨守诺言。”厉隼用力颔首赞同。

    李轩看了看高宇带来的士兵,大概六十人。“看来虎营的手脚比我们快多了,竟然只救了几个人。”原来高宇在李轩进王帐后不久就找到了那一百卫兵,但在那时士兵们多数都中了毒。

    高宇按照李轩吩咐的拿解药救出士兵,但由于药力太强,士兵根本没有战斗力,而突厥的士兵又在此时大开杀戒。那个向李轩报信的士兵可谓是最彪悍的了,否则也突不破突军的包围闯进王帐。

    高宇并不打算过早暴露,因此只能是救到几个算几个了。而他本来就带了五十个人出来,结果只救了十来个人。

    高宇不无遗憾地说:“末将无能。”他从李轩那里得到虎营的情报,明白那个部队是真正的虎狼之师,想当初在截粮草时也碰到了极难对付的敌人,那姓金的必定也是虎营的一号人物。若虎营来的人数超过五十,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实在是难如登天。

    李轩笑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何况将军还救了十来个人,怎说无能?现在开始我们要吃场硬仗了,希望诸位不要任何顾虑,放手杀人就好了,看看这个老天愿不愿帮我们。”
正文  备战(2)
    就在大家准备商量对敌大计时,李轩和高宇同时看了眼厉隼,又默契地对视一眼,“将军想到了什么?”李轩皱眉问道。

    高宇脸色也同样不好,“末将以为厉隼将军必须马上回王帐。将军以下犯上将王爷救走,突厥王定然会在百姓面前诋毁将军,唯今之计,将军要说服各部首领将王权抓住。”

    李轩沉重地点点头,“高将军所言极是,厉隼将军请现在就赶回部落,否则我们所做就没有意义了。”厉隼心里也想到了这点,只是现在处境极其危险,少一分战力就少一分胜算,所以他隐忍不言,但如今他二人都如此说,想来,部落那里更为重要。

    “我明白,只是,我若走了,这……”李轩打断道:“你一人突围更易成功,何况你若不在,我们的和谈就没有意义了。将军,切以百姓之福为旨。”

    他说完竟向厉隼作揖,继而扯下随身的玉珏递给他,“我若不幸留在这深山中,将军可拿着它去找胡老将军。保重。”

    厉隼看着手中的玉珏,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向着他单膝跪下,这是一个武士表示效忠的礼节。厉隼站起身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开,而这一幕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震撼无比,对两位主帅的敬意更为强烈。

    厉隼走后,大家的心又提起来了,虎营会来多少人?“七十。”李轩沉声道。高宇看着他,有些震惊他收集到的情报。

    “将军不必惊讶,我与虎营斗了三四年,自然会清楚。这次派至突厥的虎营共有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人,一共一百。除去与你交手阵亡的十几人和部分探子信使,追击来的大概就是七十左右。按人数算,我们是寡,从战力看,我们是弱。所幸,那日你将金石及的双手废了,否则,处境更艰难。”

    “王爷,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当初同意我的计划为的不是全身而退而是铲除虎营,对吗?”高宇无奈地问,显见的,若仅是为了安全,他们早就全员扫荡突厥王帐了,而不是像现在什么都不做被虎营困在深山中无法动弹。

    “将军果然知我。虎营不除,我们的努力必然白费。若是我们强行杀出王帐,生死先不论,事后谁都不会放过谁的,跟你杀了厉隼没有分别。虽连累了许多将士,但向来没有不流血的战争。”所以我在赌。

    “杜洛最迟两天就能将援军带到,我们所带的暗器机关也应该能支持我们活到那时。”李轩说了这些,但也免不了心里打鼓,如今想要逃出生天只有智取,靠武力是绝对行不通的。

    “末将明白。”于是吩咐各位士兵或打探地形,或监视虎营,或安装机关。
正文  虎营(1)
    虎营是高丽宫廷最隐秘的卫队也是高丽国中最精英的部队,高丽一战中是因为主战者为高丽储君安景瑜,所以虎营才会在战场上出现。

    虎营要求每一个成员对储君绝对忠诚,这是高丽巩固储君地位的一大力量,避免储君之争伤害国家元气。这是当时唐高两国完全相反的情况。

    大唐中许多大臣都多次向惠宗谏言早立储君,惠宗却一次次地忽视大臣们的良苦用心,没人看得明白其中玄机。

    虎营不愧是虎营,李轩的准备还没完成一半,虎营就动手了。

    士兵急忙回来通报,只听李轩冷冷道:“早料到他们不会让我们好过的,高将军,你带四十人到东南方,其余人随我去迎敌。”高宇立刻反对:“王爷三思!”

    若他带走四十人,李轩手下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高宇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李轩看都不看他,“这是元帅的决定,没人能够反对!”

    若有选择,李轩也绝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但若不是自己出现,就无法将他们引进陷阱。

    山腰的东南是士兵安装机关的集中地,只要将虎营引到那里,给他们来个伏击,就算不能将他们全歼也能多几分胜算。

    高宇无法反抗,咬咬牙带着士兵前去埋伏。光有机关是不够的,必须抓住虎营混乱的时机狠狠杀上一场,才有真正的胜算!

    所幸带出来的都是精兵,在山中留下的痕迹不会让虎营判断出真正的人数,否则诱敌之计绝难成功。

    李轩在高宇离开一刻钟后才开始向东南前进。在这段时间内虎营也集中在一起了,因为已经查明李轩的转移路线。

    李轩有意减慢速度,示敌以弱。虎营追上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就知道李轩身边没人了,那些凌乱又深浅不一的脚印不过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领头的人已经不可能是金石及了,而是虎营中武功第一的珍一。珍一以剑指着李轩,“贱人,你杀了太子,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李轩轻蔑道:“区区一个娈童也配对本王大呼小叫?!”珍一被言语激怒,挥剑冲向李轩,大骂:“畜生,不许你侮辱太子!”

    李轩抽出软剑挡住他的攻势,只是珍一虎营第一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这当头一剑不是那么容易挡的。特别是发了怒后的珍一更为难缠。

    李轩被杀得连连后退,身边的士兵也遭到猛烈的攻击。一行人很快就被挤进了一个小圈子,连防御都做得十分辛苦更遑论引敌深入了。

    珍一与李轩两剑相架,两人都斗红了眼。珍一突然撤剑,就在李轩惊疑时,珍一的剑又至狠狠拍了李轩的剑身。

    李轩被这一来一往的劲道击退十几步!“王爷!小心身后!”一个士兵叫道。李轩回头一看,虎营的士兵正伸着刀刃等自己撞上去!
正文 虎营(2)
    虎营的人都在等着,等着他们的弑主仇人血溅三尺!而就在此时,李轩倒退的步伐被从天而降的真气阻挡了!

    他就堪堪停在了离刀锋不足两寸的地方。李轩敏捷地将身后的敌人踢开,从包围圈里撕开一个口子,带着手下一刻不停地逃向东南。

    “追。”珍一急忙下令,刚刚的那股真气不仅挡住了李轩同时也挡住了自己!否则李轩又怎能轻易离开包围?

    可怕的力量,这绝不是李轩自身的力量。若说是中箭之前的李轩他不会怀疑,但如今的李轩能有现在的力量已经是上天的垂青了。是什么人在帮他?珍一心里不断思量,希望能找出答案。

    很快,答案出来了。虎营再次追上了李轩一行,就在珍一想再次发难时,一个年轻的军官挡在了他与李轩之间。“你的对手是我。”高宇笑道。

    李轩见高宇出现不禁松了一口气,刚刚的气道肯定是他发出的,珍一要对付他可要吃苦头了。李轩朝珍一冷笑了一声,便带着手下继续向埋伏地点进发。

    珍一看见李轩又逃开了,急忙下令其他人追击。就算自己不能手刃仇人也不能放过他!于是,珍一专心与高宇战斗。

    “你就是废了金石及双手的那个军官?”高宇笑道:“请阁下出招吧,王爷那里不容有失。我们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向对方出了杀招。

    李轩来到埋伏地点时身边一个人都不剩了,自己也受了些轻伤。看着来势汹汹的虎营,李轩只能一步步地倒退,但这样的情况并不能让他变色。

    终于,他停下来了,仰天长啸一声。看似英雄末路的长啸却让人无故胆寒。就在虎营准备给他最后一击时,他朗声道:“动手!”

    顿时漫天的弩箭、羽箭、暗器从四面八方飞向居于垓心的虎营!早埋伏在一旁的士兵突袭了没有进入埋伏圈的虎营成员,虎营顿时乱成了一团。

    一时间龙首山上只剩下金属与肉体相撞、兵刃相接的声音,还有耸人的喊杀和惨叫。突然,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虎营竟然在箭雨中列出了队形,瞬间组织起了战斗力,在暗处的士兵被他们一一识破。这时的战力是一比一。

    坚持了两刻钟,李轩只剩下十个人了,虎营还有二十四个。每个人都体力严重透支,毕竟是与自己实力相当甚至高于自己的对手厮杀,许多人的刀都卷刃了。

    李轩被两个小队长包围了,他只能吃力地应付着。他的软剑缠住了一人的颈脖,一用力将那人甩向另一人,两人狠狠相撞。李轩乘机给两人致命一击——软剑刺穿两人胸膛。

    突然一名唐兵惨叫了一声,李轩听了心里急了起来,高宇去了许久都没回来,现在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战斗力了。李轩急冲去给那名士兵解围,软剑接住了虎营的钢刀。

    突然,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早被对方纠缠的李轩根本没有余力抵挡穿空飞来的利器!

    “啊!”李轩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左肩插着的弩箭!

    李轩痛呼一声,喉头一甜鲜血从口中喷出,面前的敌人抓住时机向李轩挥出致命的一刀。李轩用尽最后的力气架住钢刀,从袖中甩出几枚毒针射向敌人的双眼。

    对方如所料收回了攻势,但李轩自己却脱力跪在了地上。看来已经是极限了,真是讽刺啊,竟死在虎营手下。李轩自嘲地想着,下一刻就两眼昏黑昏死过去。

    “王爷!”所有的唐兵都惊叫着,所剩的虎营更是如潮水般涌向李轩,将他包围得水泄不通。

    突然,包围圈中的虎营被震开了数尺,从垓心传出了男子中气十足的命令:“撤!”所有人都被这个简单的字音震慑了,是高宇及时赶回来了!

    刘朝阳看到自己的将军已经将王爷抱在怀中,立即带领所剩士兵迅速撤离。

    看着李轩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了,虎营的几个小队长却不敢去追,那个男人竟然能从珍一首领手下全身而退!

    “我们快去找珍一首领,快!”其中一个小队长焦急道。众人也点头赞同,必须找到首领,确认对方的实力,否则只能去送死。

    高宇抱着李轩一路狂奔,看到她肩上的弩箭他就怒火中烧,该死的虎营!众人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高宇抱着李轩进了内洞,刘朝阳让其他士兵准备上药清水,准备好好治疗伤者。

    一行人中,真正懂医的就是高宇和刘朝阳两人,但伤者也不多,加起来不过四个。一切准备就绪,高宇命令所有人不得进入打扰,刘朝阳与其他三个伤者就呆在外洞。

    高宇看着昏睡中的李轩不禁叹气摇头,解开对方衣物时轻声道:“恕在下冒犯了。”
正文 公主
    李轩用力睁开双眼,看到刺目的阳光后心里庆幸不已,看来还没死呢。可是身上的伤口却疼得厉害,喉咙干涩得火烧般难受。

    “终于醒了,先喝点水吧。”只听高宇在耳边轻声道。他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便被高宇抱起,喝了几口温水。

    “我睡了几天?”看周围的环境应是唐军大帐,大家大概都安全了吧。“五天。跟我们一起回来的只有四个人。”

    高宇静静答道。李轩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带了一百五十个人出去,结果只回来了四个,而且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这个仇我一定要虎营加倍奉还。”高宇看她一脸的杀意,道:“现在养好伤才是要务,别的先不要管了。”高宇将她轻轻放下,并替她掖好被子。

    李轩疲惫地闭上双眼,刚要睡去却发现了不正常的事情。“高宇,你给我回来!”她怒道,差点就跳起来了。

    高宇听了不禁偷笑,现在才发现,也太迟钝了。“公主有何吩咐?”公主?他居然叫自己公主?

    “是你给我处理伤口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高宇无辜地摆摆手,“你当时伤得那么重,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她气结,说得还真是委屈,“那你又如何得知本宫的身份?”

    高宇又笑道:“与毓亲王有如此相似容貌的女子,大概只有公主了。”其实只要将李蓁失踪的时间与兄妹的相貌联系起来,就能猜到这位女扮男装的王爷是何来历。

    宫中的说法是失踪,但不排除兄妹俩同在东北历练,为的就是将来能在朝中有立足的实力。事实也正是如此。

    “军中是否还有人知晓本宫的身份?”李蓁真正担心的问题是这个,若是秘密被公开就与原先的计划完全相反了。

    高宇认真道:“请王爷放心,末将知道如何处置。”说完就看见杜洛从帐门进来了。

    李蓁轻叹,“嗯,高将军去吧。”高宇作揖道:“末将告退。”
正文 旧友
    等高宇离开后,杜洛才走近李蓁。“王爷感觉怎样,前些天来你都昏睡着,让大家都担心不已。”

    李蓁无力地笑笑,“还好,庆幸没把命丢了,也多亏你回来报信,否则我们真的回不来。杜兄,多谢。”

    杜洛听了,急忙道:“王爷言重了,事实上,这次功劳最大的是高将军。若不是他将虎营杀得不敢追击,我们的援军去了也……”

    杜洛没有说下去,因为当时援军到达龙首山时已是第二天了,直到第二天深夜才找到李蓁一行。

    真正对虎营有威慑力的是高宇鬼神难敌的功夫。就在前天他带兵去搜索唐兵尸体时,他看到了被高宇斩杀的虎营尸体,那些尸体并非惨不忍睹,而是每具尸体都显示着死者是被人一剑致命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堪称完美的杀招所致。至于那个珍一也已经确认死亡了,死在了高宇可怕的剑气之下。

    想整个西北军中能做到这点的只有高宇,出于江湖的剑客。

    “是吗。”李蓁听了竟陷入了沉思,看来高宇确实是个值得下心思的对手,对手?为什么是对手?大哥和六哥会如百官和百姓所猜测的争的你死我活吗?六哥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找到解药?

    杜洛似乎没看到李蓁脸上难过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还好你安全回来了。不知怎的,这几日我想起蓁儿,想当初如果我有能力就可以阻止她被恶徒带走,现在也不知她到底在哪儿,到底过得好不好。六哥,我很想她!”杜洛脸上也染上了忧愁,竟不顾礼节用起儿时的称谓,将李轩称为六哥。

    李蓁听了,心里更是难过,这是她从小便想嫁的人啊,四年了,彼此断了音信,即便相见也不能相认,当初他来找她叙旧时,她就是担心自己流露出太多感情才那么生硬地堵住了他的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思念着自己,现在她该怎么安慰他,怎么回答他。

    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她不能以心情作为行事的标准,一切,都只能服从父兄的利益声誉。这是生于皇家的悲哀,也是生于皇家的义务,永远都逃不开的枷锁。

    李蓁强忍住哭泣的冲动,“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杜洛听到她如此肯定的语气,不禁有些惊讶,但心里也轻松了一些,毕竟这话是帝国第一的战神说出来的,其中所含的威信自然不言而喻。
正文 回京
    就在李蓁想静心养伤的时候,噩耗传来。

    辕门中,众将跪听圣旨。“……昔召靖华公主代兄西征,今得捷报,安定西北,有功社稷,实慰孤心。今召靖华即日回京,商讨要事,不得有误。钦此。”

    “儿臣接旨。”李蓁强打起精神出来迎旨,没想到竟是惠宗将秘密大白于天下的圣旨。为何父皇要这么做?当初不是就商量好的吗,只要她打了胜仗,就偷偷回京,将军功顺其自然地送到六哥手里——只要六哥的身子能够恢复。

    将她的身份暴露出来,有什么好处,只有她一个人得到好处,六哥会被百官如何看待?难道六哥已经……

    “请问钦差,毓亲王如今状况如何?”李蓁的手抖得厉害,心里只记得李轩,全然不管身后诸将的惊诧。

    钦差的脸白了许多,“公主,陛下不知公主受了重伤,依微臣之见,公主可暂留些时日,由微臣向陛下请旨……”

    李蓁抬手打断了他,“钦差,我明白了。”说完,转身就走,周围的人完全听不懂两人对话后的含义。

    就在李蓁离开后一会儿,高宇突然明白了李蓁对毓亲王如此关心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毓亲王自高丽回来后就一直伤病缠身,让公主女扮男装的原因大概就是毓亲王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

    如今惠宗主动将秘密揭开,也就是说,毓亲王,无力回天了!就在思索间,一个士兵突然叫道:“不好了,公主骑马出营了!”

    众人没想到重伤的李蓁竟还有力气闯出大营,她这是不要命了吗?高宇急忙看向杜洛,他收集情报多年早知道他和李蓁的事情,只见现在的杜洛竟像丢了魂似的,不知所措。这是被吓到了?

    高宇摇摇头,马上收拾了细软伤药,对钦差道:“我先追上公主,请钦差与桃环姑娘随后跟来。”钦差急忙点头。

    高宇在官道上追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李蓁——倒在路旁浑身是血的李蓁!

    他急忙下马扶起李蓁,只听她口中呻吟不止,“高将军,帮帮我。”说完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脸上的泪水和汗水交织,更衬出她的憔悴。

    高宇眉头皱得死紧,“你这般胡闹,要我如何帮你?”李蓁痛苦地皱起了小脸,“求你,六哥他在等我,我,一定,一定要赶回去。我怕,我怕,真的很怕,如果他……”

    她没能坚持到说完就昏死过去了。高宇心头突地一跳,只怕毓亲王无事,你就先他一步走了。

    两天后,李蓁才醒过来,看到的是桃环满布愁云的俏脸。“你真的不要命了吗?”桃环见她醒来,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眼泪也随之汩汩流下。

    “这儿是哪儿?”她无心再去安慰哭泣的丫头,她只想回京,见六哥。

    “马车,回京的马车。”桃环抽泣道,随即将她轻轻扶起,喂了她些温水,“再有三天,我们就到京了。”知道她的焦急,队伍只能急速行进,即便这极不利于她重伤的身子,也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了。”说完便让桃环将她放下,疲惫地睡去。

    高宇就在这时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杜洛。桃环小声道:“她刚睡。”高宇点点头,“多睡对她有好处。”说完给她诊脉。

    杜洛站在榻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很是难过,这个连睡着都皱着眉头的虚弱少女就是他日思夜想的爱人吗?

    也许她将李轩扮得太像了,他完全感受不出这是那个整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和自己嬉戏玩闹的青梅竹马,为什么?

    高宇看到他迷茫的神情,不禁有些替李蓁难过,杜洛似乎还在纠结于她的身份转换,更重要的,似乎是这个杜小侯爷还沉浸在几年前的孩提纯真年代。公主啊公主,你该怎么办呢?

    高宇看完了伤患便出了马车,杜洛仍在榻前守着。过了许久,他才向桃环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些年,你们都在哪儿,你们当真是被恶徒掳走的吗?”

    桃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杜大人,抱歉,我不能回答你,除非得到公主的准许。”

    显然,杜洛被这说法震惊了,什么事情竟是连自己也不能知道?蓁儿,你到底变成什么样了,你真的变得我完全认不出来了,这是为什么?
正文 真相
    万和十年十一月二十日,毓亲王李轩于王府内病逝。那一日,正是李蓁赴突厥王之约的日子。

    李蓁踏入京城时已经是腊月初一了。出人意料的,李蓁看到李轩的棺椁时竟没有掉一滴泪,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跪在灵堂里半个时辰后,李蓁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丝带着嘲弄意味的苦笑。“六哥啊,你真是过分,你不是从来不失约的吗。为什么,这一次……”她的泪水一下喷涌而出,“为什么!你明明说过等我回来的!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你以为让父皇下道圣旨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不!我永远永远都不原谅你!永远,永远都不。”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积怨统统吼了出来。心,像被火烤油煎般痛苦。她掩面痛哭,全然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没想到竟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后,桃环将那天杜洛的问话告诉了她。李蓁无奈的闭上眼睛,是时候了吧,将最后的秘密告诉那人,四年前的迷乱与痛苦。若没有四年前的悲剧,如今的李蓁又会怎样,没人知道答案。“你告诉他吧,终于到了我们脱下包袱的时候了。以后,或许要面对事情更多,我们要把所有障碍都清扫干净。”

    于是桃环到驿馆找到了杜洛,向他道出了四年前的秘密。

    四年前,六月初十,惠宗为四公主李蓁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小公主尽管还没长成,但已是个十足的小美人了,这出众的容貌出自还是公主的母亲陈皇后。不幸的是,陈皇后在公主八岁时去世了。不过可爱的公主在父兄的保护下,一直天真快乐地成长。所有到场的宾客无不对小公主表达出赞美与疼惜。

    由于陈皇后去世后惠宗不再立后,后宫之主就由众妃之首的贵妃实际担任,贵妃——丽妃——与皇后素来不和,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后宫争宠毫无例外地在二人中上演。陈皇后死得蹊跷,丽妃无疑成了众矢之的。因此丽妃对皇后所出的三兄妹有很大敌意,尤其是小公主那张酷似皇后的脸蛋,她恨不得将小公主碎尸万段。

    本以丽妃的手段要对付一个小孩子绝对是易如反掌的。可是李轶从皇后去世后就露出獠牙。李轶为了保护弟弟妹妹而迅速成长起来,几乎为弟弟妹妹挡住了所有明枪暗箭。丽妃苦无良策,终于在这宴会上使了阴招。

    宴会将散时,丽妃的一对儿女——端王李轲和昭和公主分别将李轶和李蓁引到了一起,并且,对李轶下了情药!丽妃的心地歹毒至此,就是要让兄妹乱伦,做出天地不容的事情来。

    “畜生,丽妃……难道,蓁儿她?!”杜洛听至此,全身都颤抖起来了,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皇家,这种万劫不复的孽障竟然……

    “当然没有!”桃环激动地叫道。“丽妃那厮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但是端王在当时只是个不更事的小孩而已,六王爷见他神色异常就逼他说出了真相,公主因此得救。”

    “但事后谁都不敢再提这事,因为当时公主真的吓坏了,心里也落了顽疾,至今未愈。无奈之下,只好对外说公主失踪了。恭亲王也因此至今不敢与公主相见,这是公主最大的心病。”

    杜洛一时无言,他不知道,这背后竟藏着惊天秘密。自己的竹马之交竟遭遇了如此大的磨难,自己却,如此心安理得地责怪他们变得虚伪。心头似有鲜血汩汩流出。他急切地问道:“后来呢,你和公主出宫后又去了哪儿?”

    桃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一起出宫的还有另一名婢女,翠萦,我们都随六王爷到了东北,在那遇上了王爷的师父。之后那位前辈就把我们带到了他的师弟那里潜心学武;翠萦则留在东北照顾王爷,拜了那位前辈为师。”

    “学有所成后,公主带着我游遍了大江南北,高丽向我们开战后,我们就到了东北帮助王爷。之后,公主扮成我的样子射杀了高丽太子。”

    “高丽为了向我们复仇,暗箭伤了王爷,并在箭上抹了奇毒,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那种毒药根本没有解药。那个制毒的人还未制出解药就已离世了。当时西北告急,王爷无力再上战场,为了瞒住天下人,也为了鼓舞士气,公主便扮作王爷带军西征。”

    “事情就是这样。杜大人,公主同意将事情告诉你,是为了得到您的理解。现在公主以这样的方式再回到宫中,不知会惹来多少质疑与非议,我们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失去您的信任。请您相信,公主还是以前的那个公主。”

    杜洛沉默,点点头,这些早体会得了。
正文 烈芙蕖
    李蓁在李轩入葬之前坚持留在王府,尽管头七已过,李蓁也坚持守着他的棺椁。

    初四的深夜,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李蓁此时仍跪在灵堂,看到来人,心头一紧,愧疚之意冲撞着她,她缓缓开口:“玉姐姐,我……”

    来人露出柔和的笑容,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傻丫头,何苦这样害自己?师兄他早就料到了,只是你总不信命,硬要和天争。”说完走向棺木,将棺盖打开,看到李轩苍白的脸色,喃喃道:“没想到你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师兄,我来了,我们孩子也平安出世了,是个男孩,你之前说过是男孩就取做逸儿。我带逸儿来看你了,你不用怕,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会让他快快乐乐地长大,不会让他再受你受过的苦。”两行清泪从玉芙蓉脸上滑下,为了告别爱人,为了将来无尽的思念。她是李蓁的师姐,也是李轩的师妹,更是李轩情定终生的爱人。今天是来与李氏兄妹诀别的!

    “玉姐姐,你要去哪儿?”李蓁从心底希望能帮兄长照顾他们母子,可又不愿他二人在勾心斗角的宫廷中受苦,他们若要离开,她总要知道个消息。“自然是回江湖,我们本就是江湖人。烈儿啊,你自己也要想清楚到底哪儿才是你的归宿,现在或许还来得及。”她将李蓁称为烈儿,因为这是李蓁在入门时他们的师父给她起的别号,师门中的弟子都以别号相称,极少提及本名。烈儿是姐妹间的亲密昵称,李蓁别号的全名是烈芙蕖,与玉芙蓉并称双莲。

    听了玉芙蓉的劝言,李蓁坚定地摇摇头,“我早想清楚了,我始终不是江湖人,现在开始,我不能再逃避了。我想姐姐也一样吧,根在哪里,我们最后就只能回到哪里,即使会过得再苦,也不能阻止。我尊重姐姐的选择,如果有需要就随时通知我,我必当尽力。”

    玉芙蓉点点头,“你要珍重。我走了。”李蓁点头道:“你也保重。希望后会有期。”两人突然就沉默了,看了彼此许久,玉芙蓉终是走了。李蓁仍跪在蒲团上,呆呆地看着玉芙蓉方才站着的地方,轻声道:“怎样才能相会啊?”她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曲终人散的落寞啊。

    “离开这见鬼的皇宫就能相见了!”突然一阵狂风刮起,吹得灵堂里的布幡凌乱不堪,猖狂的声音在灵堂内回荡。李蓁想站起却没想到腿脚早麻木得动弹不得,一个踉跄身子就要摔下。突然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将她稳稳接住。男子再次开口:“你这样的身子别出去说是我兰岐宫的门人。”口气里尽是嫌弃。李蓁连忙站直,鞠躬道:“拜见师伯。”男子一挥袖子,李蓁就跌坐在蒲团上。李蓁疑惑地看着自家师伯——菊凤异人,刚要开口就看到他封住了自己周身的几处大穴。菊凤异人盘腿坐在她身后,竟为她疗起伤来。李蓁不敢再分心思索,一心在菊凤异人的帮助下运功。

    两人疗伤竟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按照李蓁本身的内功修为,加上这次并未受内伤,再如何都不应花上这么长的时间。站起身的菊凤异人责备地瞪了眼满头是汗的李蓁,“你在重伤之下频频动气,能撑到现在真是你的运气。我的徒弟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蛋妹妹?”菊凤异人其实是并不喜欢李蓁的,他觉得这丫头从小就是惹祸的主儿,所以才将她带给自己的师弟,结果也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看她在江湖的几年,不知掀起了多少风浪,尽管她自己能够摆平,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这次知道自己的爱徒去世,他便破了规矩进了这他讨厌得不能再讨厌的皇室,没想到竟看到小妮子这么重情重义的一面。

    菊凤承认他有惩罚这小妮子的邪恶想法,所以在王府藏了数天,想看看这妮子能做到何种地步。出乎他意料的,李蓁真的是每天都跪在灵堂里为李轩守灵,每天都是被下人抬回房间休息的,尽管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也不自知。今天看到另一个师侄带着孩子过来,又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才算勉强承认李蓁是他的师侄,不忍这孩子就这么废了,就出手帮帮了。

    “多谢师伯。”菊凤摆摆手,“我只是顺道帮帮我师弟罢了。听着,我决定回高丽,这个仇,我一定要报。你必须在朝堂上有所行动。”李蓁点点头,“师伯若有需要,我一定尽力而为,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虎营的那些贱人。”只听菊凤“嗯”了一声,就不见了人影。李蓁似放下了千斤重担,他们总算都来了,我也可以安心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正文 封赏
    腊月初十,惠宗为毓亲王举行了国葬,给以他最尊贵的地位。虽然毓亲王死于暗箭的秘密被公开,但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教出公主这样出众的将才,百姓将他彻底地神化了,各种天马行空的话本传说在市井中流传开来,百姓对高丽的敌意也更强烈了。

    结束了毓亲王的丧事,百官又开始为犒赏众军将士而忙碌,不少高级军官在公主回京后也开始返京,现在已经基本到齐了。惠宗更是在城门迎接了部分班师回朝的部队。帝国的君王居高临下地检阅着刚从战场上浴血归来的千军万马,刀戟映着日光发出的寒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这就是帝国的守护神,帝国的铜墙铁壁!无数百姓都被这样的威仪震慑了,也无不自豪着,自己就是这朵绝世牡丹的子民!

    大明宫内,众将跪听圣旨。胡镇元老将军已是二品大员,官职已升无可升,这次的封赏是将他的信国男的爵位升为信国侯。至于高宇,他本是没有爵位的,但他在截粮草和龙首山上的杰出表现让他得到了惠宗的赏识,破格将这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人封了侯——定北侯。还有杜洛,继承了乃父的爵位。其他将领多是升阶辅以物质赏赐。

    将士们的赏赐是告一段落了,但这都不是满朝文武真正关心的问题,他们真正在意的是靖华公主的封赏!失踪四年的公主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回宫,显见的,她从此不会仅仅是位公主,如此的功绩,如此的才华,只要再加些野心……稍有脑子的大臣都会吓出一身冷汗,不说武周大帝,就说太平公主和那要当皇太女的安乐公主,哪个作乱时有靖华公主一半的本事,现在,难道又要出现牝鸡司晨的乱象?

    似乎是为印证大臣们的猜测,市井里的小孩唱起了“凰代凤,华夏靖”的童谣。

    “公主,市井里的谣言,你不去管吗?”桃环担忧地看着李蓁,对方正专心地看着兵书,气定神闲得很。“管?小孩们唱得有错吗?”李蓁代替李轩,平定西北,有错吗?“可朝中烦人的御史可不会简单地理解那些小孩唱的歌。陛下的赏赐又迟迟不到,我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将你逼到绝境才肯出手吗?先前说的补偿,现在连个影都不见。”

    李蓁笑着放下手中的书,“或许父皇觉得这正是在补偿我,让我踏上朝堂,你说是好是坏?”桃环想了想,摇头,“坏,坏透了。”李蓁笑道:“聪明,可据高大哥所言,朝中亦有不少大臣进谏,希望父皇破例让我也弄个一官半职,好施展本公主的无双智谋呢。”高大哥,指的就是高宇,回京后两人也算了解了彼此的来历,既然都是江湖中人就不必时时计较君臣之礼,便约定私下里以平辈相称。高宇自从封了爵后,就被安排做了羽林军将军,朝中的事也自然躲不过他的耳目。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若是想把大臣们的嘴封上,圣旨就该下得更早些,现在是在拖什么?”桃环很着急。李蓁却闭口不说了,脸上的笑意竟多了几分杀意。
正文 使臣
    近了年关,各属国都派了自己的使臣来到了京城。京城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惠宗在大明宫中设宴招待使臣。出乎意料的,参加宴会的不只是朝中大臣,还有几位及笄的公主,陛下的意图不言而喻。公主们坐在了惠宗右侧席位的前列,李蓁坐在了首位。使臣们坐在了公主和大臣们的对面。

    惠宗看着在场的臣子,朗声笑道:“今日各国使臣到来,朕心实慰,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实在是上天对社稷的眷顾。各位爱卿,与朕共同举杯,抒怀畅饮一番。”座下所有人都站起身来,齐声道:“陛下圣明。”

    酒过一巡,南诏的使臣雷银凤起身道:“大王知道陛下近来喜事连连,特让微臣带来薄礼相贺。”说完,席中的高丽使臣安景珣和突厥王厉隼都变了脸色。这雷银凤是来挑唆是非的吗?

    只见两个太监捧着两个托盘进来了,雷银凤走到大殿中央,指着其中之一道:“这套象牙餐具是大王命敝邦的巧匠精心打造,希望陛下喜欢。”示意宫人将那餐具呈上。惠宗看到那精美奢华的象牙餐具,脸上的笑容更大,“卿可转告大王,朕很喜欢。”雷银凤拱手称谢,又指着另一托盘,道:“早听闻贵邦靖华公主才貌双全,巾帼不让须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几盒香料胭脂也是大王的一片心意,望公主笑纳。”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就都集中到李蓁身上了。李蓁起身向雷银凤稍稍欠身,随即微笑道:“使臣大人谬赞了,大王的心意李蓁就却之不恭了,望使臣大人转告大王,能得到举世闻名的南诏香料,李蓁万分感谢。”

    李蓁的一笑让所有人都忘记了思考,站在她面前的雷银凤更是忘了动作。李蓁心中冷笑,随即温言提醒:“雷大人?”雷银凤从怔忪中清醒,自知失态,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拱手道:“微臣定向大王转达。”

    见此情形,惠宗龙目微眯,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说起这个,孩儿此次还未领到朕的封赏呢,既然提到了,不如靖华孩儿就说说想要什么吧。”

    惠宗的这话可吓坏了户部尚书大人,恨不得将口袋紧紧按住,陛下啊,连年战争又封赏不断,我们真的没钱了,怎么还能让公主漫天要价呢?中书省的几位宰相也开始思考今晚回去要写什么样的奏折,好阻止惠宗因好大喜功而答应公主的狮子大开口。

    李蓁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父皇,儿臣此番的功绩都在于您的信任与庇佑,何况儿臣并非为了奖赏而努力,只为了大唐社稷,儿臣不敢向父皇要些什么。”

    首相徐静之坐不住了,出席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公主所言甚是,但封赏一事却绝不能省。公主乃千金之躯,却远赴西北穷苦之地,实属不易,若不加以补偿,会让天下不平,笑我大唐要女子为男子担当职责。”公主那一番以天下为己任的言论实在让人汗颜,徐静之想用封赏将公主与朝堂彻底划清界线——公主这次是来帮忙的,帮完后交付酬劳就该全身抽离,而不是摆出主人家的姿态,说不用谢礼。

    李蓁自然听出了徐静之的潜台词,“儿臣失言,徐大人所言极是,至于赏赐就由父皇决定吧。儿臣先谢过父皇。”

    惠宗笑着点点头,“也好也好,今日本就是与众使臣把酒言欢的时候,不该将家务事摆上来的,众位爱卿要尽兴而归。”

    在场的看客们虽恢复了笑容,但心里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盘。
正文 公主的封赏
    李蓁当晚依旧没有在宫中留宿,一样回到了毓亲王府。说实话,公主暧昧的态度真是让大臣们频出冷汗,所幸公主在中央没有势力,否则真是让人忧白了头发啊。像刚结束的宴会上,公主明明接受了雷银凤的胭脂水粉,却又摆出一副胸怀天下的姿态。现在又放着好好的宫殿不住,要住在刚刚办了丧事的阴宅里,哦,请原谅臣子们对毓亲王的不敬,他们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第二天上朝,支持李蓁用事的一派和反对派吵得可谓天昏地暗。惠宗端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百官吵得面红耳赤也没有半点制止的意思,好久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发生了。惠宗看到许多大臣从中立到表态赞成或反对,露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徐静之从开始便没有加入辩论,尽管他有明确的立场,当看到惠宗的笑容,他不由露出狡黠的笑容,似乎又看到了年轻时争夺太子之位的皇子呢。

    谁知就在下朝的同时,皇上的封赏已经送到了毓亲王府了。

    李蓁跪在阶前,听着圣旨。“今封靖华公主为靖华长公主,食封三百户,另赐毓亲王府为公主府,念其自小离宫,特准其婚嫁自持。钦此。”李蓁磕头道:“谢主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宣旨的陈公公急忙将她扶起,“公主快快请起。”等她站起,陈公公叹气道:“希望这次能让公主满意,陛下也有许多难言之隐。这些年来,陛下是时时记挂公主的,只是陛下毕竟是陛下,许多事他是不会言明。老奴不希望公主对陛下有所误解。”李蓁接过圣旨,笑道:“公公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我出宫多年,有些规矩也不愿再守,若公公发现蓁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告诉蓁儿。您说的我都明白,这次我也并未抱怨父皇。您还把我当小孩,我可长大了呢,您大可放心,父皇和我有足够的默契。”

    陈公公听着李蓁那像小孙女的撒娇讨喜的语气,不禁有些惊叹,到底是经历了磨砺的孩子,少了皇家那让人无奈的目空一切,在民间走了一遭,许多在宫里永远学不到的道理都被她吃透了。陈公公欣慰地笑:“公主确实长大了,老奴多操了这么心,真是庸人自扰啊。如此我也放心了。”李蓁听了,肃然道:“公公的忠心让蓁儿钦佩,蓁儿倒希望公公多操心呢。”说着露出开心的笑容。陈公公被她逗笑了,“老奴明白了,那老奴先告辞了,公主可要好好养着,否则老奴可真要多操心了。”李蓁高兴地点着头,目送陈老离开。

    驿馆里,各国的使臣也收到了李蓁受到封赏的消息,最让他们无奈的就是——婚嫁自持!?这算怎么回事?南诏的使臣早就打算向惠宗提亲了,现在不就是说除非得到公主本人的青睐,否则就是白搭嘛?高宇和杜洛等年轻的军官也在驿馆住着,毕竟他们在京城没有宅子。两人也是收到了消息的,也看得出一些使臣的不纯目的。杜洛是大松了口气,高宇笑得有些让人难以捉摸。笑话,李蓁会是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软弱公主吗,那些使臣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正文 惩罚
    离除夕还有十来天,使臣们留在四处游玩,为了让他们尽兴惠宗给他们安排了熟知京城风物的贵族做向导。原本被族人斥责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们总数派上了用场,值得一提的是胡镇元的幺子胡焉逢,他可是京城闻名的风流少爷,这次他领到了任务,做了南诏使臣的向导。胡将军知道后,极是无奈地摇摇头,他是拿这孩子没什么办法的了,不管也罢。

    出乎意料的,离京四年的杜洛也被拉去做了高丽安景珣的向导,想来两人的游玩没什么看头了,一个是一丝不苟的军人,一个是稳重谦逊的皇子,能有什么意思呢?何况这安景珣此次前来还担负着与大唐谈判的重任,怎么安心玩得了啊?此次虎营公然帮着突厥攻打大唐,这对天朝是不忠是忤逆,惠宗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所以安景珣的任务就是尽量减轻天朝的惩罚。

    让安景珣没想到的是,跟他们谈条件的人竟然是刚刚表态要安分当公主的李蓁。安景珣在两国发生战争时一直是高丽中的主和派,和自己的太子哥哥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一方,也因此高丽王才会将他派来。他在世人眼中一直是谦谦君子的形象,与太子狎玩娈童好战嗜杀的形象又完全相反,所以李蓁并不打算对他太刻薄。

    安景珣向李蓁行了礼后,立马向李蓁道歉,“家奴放肆,致使公主凤体违和,微臣十分抱歉。”李蓁摆摆手请他坐下,道:“安使令一向谦和待人,与那些奴才有何干系,使令不必如此。”安景珣拱手坐下,“那也是敝邦治下不严之过。公主请直言惩戒之法吧。”他有些无奈地道,几乎放弃了抗争,一脸甘心受罚的表情。李蓁看到他的表情不禁有些不安,虽然这位皇子是出了名的君子名士,但这份带着点绝望的安然总让人觉得不简单。

    尽管满心疑问但李蓁也不会将它摆在脸上,只是一脸沉重地说:“希望安使令明白,此次必须严惩虎营,否则我天朝国威何在?因此虎营必须从此消失,现役的虎营士兵必须尽数废去武功,如何废去可依使令的意思,还有那些小队长,全部处以宫刑!”

    安景珣被最后一项惊得抬起了头,凤眼睁得几乎脱眶,“公,公主,您说什么?”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公主竟会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

    他还记得几天前在驿馆中听到突厥王称赞李蓁的仁慈,她是如何为了百姓而将多次得罪她的突厥包容,她又是如何欣赏草原部落的率直奔放的。这些难道不足以证明她的善良吗?为什么现在要将几十将士置于如此羞耻的境地?

    高丽的副使可没有安景珣的君子品性,嘲讽道:“一介女流妄谈国事,真是不知羞耻。竟还说出羞人的刑罚,可笑,什么天朝。哼!”

    李蓁听了冷哼一声,“贵邦出尔反尔,连几只走狗都管不好又有何资格谈论他人?”她是女子,但他们是男子又如何,连最基本的守信都做不到,连自己家也管不好,谁才是真正的羞人?“若非贵邦的虎营,我朝与突厥的战事也不会多起如此多的波澜,更不会白白丢了几百将士的性命!你们是男子,既有本事挑起事端,怎的没有本事承受结果。反要用言语中伤本宫,这就是先生的男子气概?本宫看来这全是小人行径,安使令,贵邦怎的任用这样的小人作为使节,难道是看低我朝吗?”

    安景珣看到李蓁从开始的冷静到谈及牺牲的战士的激动,再到转头向他发难的失望与讽刺不禁汗毛直竖,他知道自己的副使真的惹怒了这位公主,急忙道:“公主息怒,是微臣的不是,副使一时失言,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切莫怪罪。副使大人还不向公主赔罪?”安景珣的语气里也多几分怒意,命令道。

    那位副使惶恐地看了安景珣一眼,又不甘心地看向李蓁,当他看到对方脸上得意的笑容,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咬牙切齿地向李蓁道歉,“微臣浅薄,望公主恕罪。”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蓁不屑地哼了声,正想继续发难,眼角瞥到安景珣紧张的神情不禁心软了,算了,本就不想与他为难,将虎营的事解决了才是正经。“那安使令还有何要说?”安景珣听了心头大石算落下了,他本来打算降低姿态以获得李蓁的好感,借此降低对方的价码,现在看来虽然没用也不致被那副使搅了局。“微臣无话可说,谨听公主号令。”

    李蓁“嗯”了一声,“至于朝贡之事,侍郎曹大人会与你商量的。本宫就失陪了。”安景珣闻言立刻起身行礼,与大唐官员一起说道:“恭送公主。”

    高丽一行看着公主离去的背影,都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公主与战场的那位王爷一样具有慑人的魄力,真是可怕的对手。
正文 两人的距离
    安景珣与众使臣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驿馆,李蓁的残忍与户部的贪婪让他们身心俱疲。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曹大人无赖地想,大笔的军费自然要从你们身上榨回来了。

    杜洛在驿馆前院碰上了安景珣。两人既是玩伴,以杜洛那热情的性子,他自然得好好关心关心高丽使节了。于是杜洛上前问道:“安殿下,你怎么了?”安景珣见到是他,立即觉得轻松了几分,这是这京城里少有的胸无城府的好人啊。他笑道:“杜侯爷,我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说着又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帘,疲惫之态表露无遗。杜洛心想,或许是我们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苛刻了,但毕竟牵涉太大,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建议道:“不如去散散心吧,我早前寻了个好去处,让我好尽地主之宜。”安景珣似乎也不愿闷在驿馆里,想也不想地点头了。

    两人骑马来到一幢江南小楼前,楼前的额匾上是“荷香居”三个大字,草书黑字,别有一番风味。马倌一边接过二人的缰绳,一边招呼着“客倌快里边请,外面风大。”杜洛见安景珣一副若不禁风的身板,心里也担心冻着他,急忙拉着他的手冲进了酒楼,将呼呼风声关在了门外。一进酒楼,安景珣就急忙松开了杜洛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杜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安殿下的手似乎有些凉呢。”安景珣笑道:“自然不能与侯爷练武之人相比。不过进了酒楼倒是很暖和呢,与外间倒是两个天地。”

    杜洛笑道:“是啊,你看中央的那池莲花,开得多美,香气绕着整座酒楼,让人心旷神怡。”安景珣点头赞同道:“荷香居果然名副其实。真不知这莲花怎么在寒冬腊月也开得这么好?”杜洛向小二要了个雅间,点了些菜肴才与他解释起来。他眼里是小孩拿了礼物时的得意与炫耀,“我开始也不知道呢,就在前日我试了试池水的温度,没想到竟是温水。店家还告诉我,他特意将酒楼烘得如此暖和,也是为了那池荷花。”安景珣看了他的神情,不自觉嗤笑一声,“杜侯爷真是性情中人,在这样的清雅之地与你一起聊天也是不错的解闷方法。”杜洛看他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吗,怎么觉得让殿下见笑了?”安景珣摇摇头,“侯爷见外了,不用一直叫我殿下了,叫我景珣就好了。不知侯爷今年几何?”杜洛没想到他会与自己这般亲昵,“二十又一。”安笑道:“我今年十九,看来我得叫你一声大哥了。来,杜大哥,我敬你一杯,祝我们的旅途愉快。”“嗯。”杜洛也笑了。

    入夜了,李蓁在内堂里抱着暖炉打盹,这段时间忙得几乎没有安心睡过,虽然菊凤给她疗过伤,但伤口依然愈合得很慢。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杜洛竟然来了。两人自从回京后一直没有单独谈过,是没时间还是两人都在逃避,谁都说不清楚。现在似乎到了面对的时候。

    杜洛坐下后,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愁苦。李蓁有些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杜洛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李蓁的小手。突然,只感觉到对方浑身战栗起来,握住的手被抽了出来。杜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李蓁脸色苍白,将手收进袖子里,眼里是无限的悲伤,“我,我这些年来一直有顽疾,抱歉,吓到你了。”

    杜洛突然想起桃环告诉他的,那件事后,李蓁一直有顽疾,至今未愈!“是什么病?”杜洛觉得自己建起的心防快要崩溃了,不要怀疑不要动摇,她还是蓁儿,不要不要。李蓁不敢看他,“你不要碰我,就行。我,我没事。”

    杜洛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答案,“为什么?”杜洛已经到了极限了,受够她的隐瞒,受够了她的坚强,真的受够了。“你明明知道答案,你要我回答什么?”李蓁也有些恼了,他这么逼她是为了什么,不是说愿意接纳现在的自己吗,不是说愿意相信现在的自己吗,为什么还要问?“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玩弄权谋,你们身处上位,我算什么,无论发生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在西北几个月你竟然从没想过要告诉我真相,你说,我到底算什么?这些日子,我用尽力气安慰自己,你碰到了磨难,性情总要改变,我要理解,我要给你支持。可是我发现无论怎样努力,我跟你总有几千几万条沟壑隔着,我跨不过去啊!”

    李蓁看着怒不可遏的杜洛,他的双眼通红,精致的五官已经皱在了一起,他很痛苦,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李蓁伸出手,恨不得扑进他怀里,好好安抚他心里的怒浪,但她做不到,她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四年前的梦靥让她不敢与任何男子肌肤相亲,与任何男子亲密的动作都会让她失去安全感。李蓁侧过头,不愿他看到自己的眼泪,强忍着哭腔,“对,对不起,杜洛,我真的很抱歉。我做不到……”剩下的话语都被哭泣掩埋了,她忍不住了,她心里又何尝不痛,她从不知道竟将他伤得如此深,她不想啊!

    看着她掩面痛哭,杜洛心里更是针扎般难受,他伸出手想将她抱住,但动作却停在了半空,这是为什么,到底要如何才能消除这样的痛苦,谁能告诉他?他狠狠甩袖,转身离开,留下身后哭泣的人儿。

    或许他不知道,他的转身,似乎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开了,谁都抓不住谁。此情可待?愿天怜悯。
正文 偶遇
    杜洛失魂落魄地回了驿馆,楼上的一扇窗户里一双凤眸看着他的身影,若有所思。

    杜洛洗漱后打算休息了,或许带兵打一天仗也没有今天这般累,从心里到身体,似被抽空般无望悲戚。“杜大哥,你睡了吗?”安景珣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门前。

    杜洛轻叹一口气,开门将来人请了进来。“景珣这么晚还不睡?”说着给他倒一杯茶,只是好像冷了。安景珣接过茶杯,担忧道:“我刚刚看到你回来时似乎心情不好,所以就来看看。怎么了,你不是说去看望公主吗?”

    杜洛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本来说想给你去求求情的,没想到去了那儿和她一吵就忘了?”安景珣觉得不可思议,道:“吵?你和公主不是青梅竹马吗?”

    杜洛自嘲地笑笑,“过去是,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若不是你告诉我虎营的事,我也料不到她竟会变得残忍。”安景珣急忙道:“杜大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你千万不要跟公主提及这些事,更不要因此而误会公主,试想让你去处置这样的事,你会手下留情吗?你不能这样轻易地得出结论。否则就太轻率了。”

    杜洛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我今天有些累了,抱歉。”安景珣放下茶杯,脸上依然是担忧之色,“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在做决定啊。”杜洛起身送他,只是点点头。

    杜洛关上门,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乱成了一团。尽管觉得筋疲力尽却没有半点睡意,该怎么办啊?

    杜洛走后,桃环才敢进屋照顾李蓁。她将帕子递给她,温言道:“公主,别急。他既然要知道,那我们就慢慢告诉他,他是爱你的啊。”

    李蓁停下了哭泣,接过帕子擦干脸颊,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多年了,我们看过的相爱却又无法牵手的例子还少吗?”李蓁似乎从江湖人的失败中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桃环急忙摇头道:“可你当时不是说那是他们不够努力吗,他们自己放弃了,自然得不到了。可你和杜大人还有机会啊,至少你们还愿意谈啊,总能解释清楚的。”李蓁被她说动了,或许真的还没结束,为何要放弃呢。“我想出去散散心,你不用跟着了。”说完就出门了。

    长安是当时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之一,虽有宵禁,但会迟至三更才会安静下来。李蓁来到街上时,依然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流中,那孤寂的身影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虽然这些年有桃环相伴,但她心里却仍是孤独的,大哥与自己之间的丑事,让她难以相信男人。直到回到六哥身边,她才感到温暖,可他现在也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恢复了身份,她本以为,杜洛会让她幸福,但没想到,即便是他也无法跨过她的戒备。该怎么办啊?

    突然,一个高大身影跃进她的视线,只见那人戴着一张吓人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的星眸却两旁照明的灯盏还要明亮。

    李蓁一下就意识到了对方的真面目,掩嘴笑了起来,随手扯下了他的面具,一张俊秀英气的脸露了出来。“高大哥真是好大的兴致,学起顽童来,不知羞。”说着向他划划脸,吐着小舌。

    高宇看着她可爱的表情,心里的保护欲升得更高了,刚刚看她那么难过才想起用这个逗她,没想到竟被她毁了形象。

    两人出众的容貌引得行人纷纷驻足注目,高宇敏锐地察觉到,一把李蓁揽进自己的披风里,阻挡了旁人的目光。

    李蓁被这一举动惊住了,但奇怪的是,靠在他怀里,闻着他的体香,竟没有半点不安,反倒觉得这个胸膛是那么的熟悉而且安全,是在西北时养出习惯吗?在重伤时,一直是这个胸膛保护着自己吗?

    “我们到酒楼里坐坐吧,这里人多。”高宇轻轻松开她,这时的行人都见识到这男人的凌厉目光了,谁也不敢再多看他们一眼。李蓁呆呆地退出他的怀抱,愣愣地点了点头。

    高宇笑着看她的反应,道:“怎么了,被我吓到了?”李蓁听了,瞪了他一眼,“登徒子,枉父皇还要给你建宅子呢。”近日,惠宗赐了座豪宅给高宇,还在宅子里建了江南园林,以慰高宇的思乡之情。

    高宇是苏州人,他的父亲曾任苏州太守,现在已经亡故七年了,高宇也投在恭亲王门下七年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惠宗便将他留在了京城,等宅子建好后就将高宇家中的几位姨娘接来,算是从此迁居至京城了。

    高宇故作紧张,“登徒子这就请你吃饭赔罪,如何?”李蓁笑道:“装得倒像,勉强答应吧。”两人并肩向酒楼前行。
正文 共饮
    两人在一家小酒馆坐下,店家看到两人不俗的穿着便肯定他们非富即贵,招呼地极为热情。上菜的小二总是忍不住偷偷瞧着李蓁的绝世容貌,这让两人都有些不悦,还好小二也算懂事不敢多瞧就下去了。

    高宇戳了戳筷子,不满道:“你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李蓁闻言瞪向了柜台的店家一行人,随即转头,恰巧看见几个年轻姑娘伸长了脖子向他们这一桌看,“哼,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高宇一头雾水地“嗯”了一声,李蓁好心地用目光提示他。高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位姑娘猛送秋波的秋水。高宇缓缓回头,笑道:“看来我这登徒子当得还算称职。”李蓁被他的话唬住了,“啊?”

    高宇不理会她的傻样,道:“我还没吃饭呢,不要影响我的食欲。”李蓁听了,更惊讶了。“都这么晚了还没吃饭?难道驿馆里的伙夫都回家了吗?”高宇摇摇头,“我今天早朝后都在市集里闲逛,还没回去呢。”

    李蓁看着他认真吃饭的样子,心里觉得他是个猜不透的人。于是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他,心里倒平静了许多。

    高宇吃饭吃得很快,但却没让人感觉他是狼吞虎咽,酒足饭饱的他又让店家沏了茶。在店家上了茶后,李蓁单手支颐看着他,道:“你让人看不明白,有时是那么的知书达理、尊贵风雅,有时又无赖得让想揍你,要是说当今最年轻的侯爷在这样的小酒馆里吃饭还吃得这么香甜,估计那些仰慕你闺秀们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高宇呡了口茶,笑道:“公主不也是如此吗。愿意陪着我这无赖在这简陋的小地方吃顿没有油水的晚饭,说出去,人家会以为公主看上我这无赖了。呵呵。”李蓁无奈一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若看上了你,我明天就嫁你。”高宇差点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不是吧,开什么玩笑?看清她眼里的忧伤,他觉得太有必要问出她心中的苦恼了。“蓁儿,你今晚,怎么了?”

    “和杜洛闹开了,糟透了,真的,糟透了。”李蓁倒了一杯酒并将它一口饮尽,她伸手再去拿酒壶时被高宇抢先一步了。她看了他一眼,“真是的,我怎么找了个大夫陪我喝酒?”将酒壶放好,高宇没好气地说了句“知道就好。”

    “算了。我不想把伤口撕给你看了,你揭你自己的伤疤给我看。否则你今天别想回驿馆了。”李蓁摇摇了头,不愿再纠缠自己的感情,威胁高宇说出往事。高宇看她无赖的样子,宠溺地笑道:“看看现在谁像无赖?也罢,我也不想听更多关于杜洛的事了,就告诉你我的英雄事迹吧。”

    李蓁扑哧一笑,“英雄?狗熊还差不多。好吧,我洗耳恭听。”

    “好吧,那就从我的家人说起。家父是个多情种子,我家的三个姨娘都是江南一带商贾的千金,所以家境还算殷实。也因此两个哥哥都去经商了,父亲对官场也没了兴趣,所以他将我送给了一位隐世高人调教,任由我做山野散人。”

    “所以你的功夫这么高。你拜师时几岁了?”李蓁不禁羡慕起高宇的自由来,那样的生活该是快活自在的吧。“七岁,那时家父刚娶了最后一位姨娘。拜师后我就和师父游历江湖,时不时地回一次家。”

    李蓁觉得高宇似乎隐瞒了什么,问道:“然后呢,你怎么会遇上我大哥?为什么放着江湖自在的日子不过,反要回到这连令尊都厌恶的官场里来?”以高宇的智慧和功夫,要统治整个江湖都不是问题,到这腥风血雨过江湖百倍的官场来,为了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家父病逝,我对家没有什么眷恋的,就和师父出走了。没想到,师父碰上了仇家,差点丧命,多亏了恭亲王出手相助,我和师父才活了下来。”高宇神态轻松地说出了往事,却似是在说旁人的故事毫无半点痛苦。

    李蓁暗暗佩服,自己的磨砺与他比起来,似乎远远不够。“那你帮我大哥,是为了报恩?”高宇笑道:“也不完全是帮王爷,也是帮我自己,毕竟王爷这样的背景不是谁都高攀得上的。”他的话像极了无耻小人在攀龙附凤,但语气里却有让人无法忽视骄傲自尊。

    李蓁可不会像那些学究因为这句话而看低高宇,相反的,学会利用是最好的达到目的的手段,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他靠自己的本事赢得的,与恭亲王没半点关系。“你为何会想到与你哥哥完全相反的选择,你说不眷恋家中的一切,难道手足之情也不在乎吗?”

    “我的两个哥哥都比我大了不止十岁,我开始懂事的时候他们都离家远游经商去了,等他们安定下来,我又在江湖游历。我跟他们实在是没有交集。选择官场,是因为我厌倦了江湖,若是经商,我想我们苏州高家也不需要我这幺子去锦上添花。”

    “那尊师现在何处?”李蓁最后八卦了一下。“真正的隐世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高宇无奈地摆摆手。“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完,过了今晚我可再也不说这些了。”高宇痞痞地笑了。

    李蓁当即就想挥他一拳,不过又忍了下来,不怀好意地问道:“那我就问个全京城人都想问而又问不出口的问题。”高宇仍是一脸轻松,“问吧,我一定有问必答。”“你为何还不成亲?”她故意将声音拉高,那几个偷看他们的姑娘立即竖起了耳朵。

    高宇饶有兴味地扫了眼周围的看客,“因为……”声音拉得老长,似乎故意吊人胃口,接着,他附在李蓁耳边,用那充满魅惑的嗓音,认真道:“我早有了意中人。”李蓁先是被他的亲近吓了一跳,又被他的答案惊得不轻,“是谁?”

    李蓁想也不想地问道。高宇直起身,笑得开怀,“你自己去猜吧,以你的本事,要猜到很简单的。也够晚了,我们走吧。”将银子放下,翩然离开。李蓁急忙追上,不满道:“你不是说有问必答的吗?”说完竟不自觉打了个喷嚏,看来真是很晚了,竟冷成这样。

    高宇无奈地看着她,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对方身上,“我回答了啊,只是你不满意我的答案罢了。现在我得快点把你送会王府,否则陛下可要我好看了。”李蓁拉紧了披风,不服地搓搓鼻子,心里暗暗想,我一定会猜到那个女孩的。
正文 丽妃的宴会
    腊月二十三,丽妃在宫中设了酒席,邀请了贵族中几乎所有女眷。李蓁在收到邀请时,犹豫了许久才答应下来,把传话的小太监吓得不轻。

    皇上的女儿和儿媳坐在了一起,坐满了两张大桌。李轶的王妃徐颖棠已身怀六甲,虽然行动不是很方便,丽妃也说了她可不必来,但她依旧出席了。李蓁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大嫂,这就是宰相的千金恭王的爱妻。李蓁暗暗舒了口气,虽未接触但她看得出来,大嫂是个贤惠知礼的好妻子,眉目透着温煦和蔼,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大哥选对了人,那我也可以轻松一些了。她笑着转过头,与其他客人交谈。

    就在李蓁给最小的妹妹讲宫外的趣闻时,小公主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她的身后,小公主一下跳下椅子冲向她的身后,抱住一人撒娇道:“嫂嫂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小八,是嫂嫂不喜欢小八了吗?”李蓁惊讶地回头,看到一双杏眼正看着自己温柔地笑。

    徐颖棠看了李蓁一眼,转而安抚八公主道:“小八这么惹人怜爱,嫂嫂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嫂嫂在给小八准备大礼物,没时间来呢。”八公主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那嫂嫂准备好了吗,在哪里?”徐颖棠捏了捏小八的鼻子,宠溺道:“还没有哦,还要再过两个月才行呢。小八要乖乖等着,不然就浪费了嫂嫂的心意了,小八不会这么不乖吧?”小八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我一定乖乖的。可是两个月,好久啊。”小八嘟起小嘴,小声抱怨道。

    “那就常到四姐家听故事,四姐保证两个月一定过得很快哦。”李蓁伸手轻抚小八的脸颊,笑着哄她。“是啊,四姐还没讲完那个坏小孩的故事呢。”小孩兴奋地拍起手,真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的小傻瓜。“对啊,不过娘娘要开宴了,小八要先回自己母妃那里,懂吗?”李蓁不着痕迹地将巴在徐颖棠身上的小孩交给了她的随身侍女。八公主离开了徐颖棠便知道是时候要守规矩了,于是欠身道:“小八失陪了。”

    看着黯然离开的妹妹,李蓁被震惊了,那个孩子只有八岁啊,为什么会被条条框框限制得这么拘谨,在走之前还行礼?徐颖棠将李蓁的诧异收在了眼里,握着她的手坐下,“妹妹真是在外随意惯了,难道忘了,这些是我们从懂事起便要恪守的啊。”李蓁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大嫂,随即心情恢复了平静,“嫂子说的没错,是我自由得久了,其实,这本就是宫里的悲剧。”说着露出了冷笑。徐颖棠被她的直白吓了一跳,也许王爷说的对,眼前的妹妹,不再完全属于皇宫,但今天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与这些危险的漩涡没有任何关系。“或许吧。妹妹,我们坦白吧。我知道四年前的事情。”

    李蓁抽出了自己的手端起茶杯呡了口茶,“我想也是。看来你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我很高兴。”

    徐颖棠轻抚自己隆起的肚子,笑得很幸福,“嗯,王爷,他是个难得的重情男子。”李蓁不经意的回头,看到的是让她失神的笑容,那样幸福,那样恬静,那样,遥不可及。她僵硬地转过头,心里希望自己忘记刚才不自主的悲伤,“嗯,大哥他,向来是个温柔的人。”她下意识地接话,完全不察对方的惊喜。“妹妹,你从没怪过他,对吧?”
正文 公主们的英雄
    李蓁怔怔地看着她,“你来,就是为了问我这句话?”徐颖棠笑着点点头,期待着她的答案。李蓁顿了顿,露出为难的表情,艰难地转过视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没有办法当做完全没发生过。我,需要时间。”徐颖棠的笑容黯了下来,“四年,难道还不够吗?妹妹,现在,你身在皇宫,逃避再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不逼你,但你也不要让我们失望,好吗?”李蓁愣愣地点点头,她佩服自己的嫂子,她能猜出自己在逃避。但,从她回京起,她就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如果走不出阴霾,这辈子她都得不到幸福。

    丽妃的女儿李菁排行第五,她主动坐在了李蓁旁边,引得众人注目,这两宫的女人又要玩什么花样?只见李菁在席间殷勤地为李蓁夹菜,李蓁早就做好了演戏的准备了。尽管四年前惠宗找了替死鬼给丽妃一家顶罪,但两家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仇恨绝不会因此而消逝。恭王与端王的储君之争,丽妃与李蓁的算计报复,总要分出个胜负。

    “妹妹不用再夹了,你自己都没吃呢,姐姐怎么好意思啊?”李蓁温言拒绝,实在不想把自己的饭菜堆得比山还高。李菁看到那座小山,憨憨地笑道:“我没注意呢,失礼了,姐姐莫怪。只是几年未见,实在是很想姐姐啊。刚刚听姐姐说起西北的趣事,就不由得兴奋起来。姐姐,吃完饭后可要给姐妹们仔细讲讲,好不好?”同席的公主嫔妃听了也纷纷附和,“对啊,四姐,你一定要跟我们说说,我们成天呆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景象。”李蓁点头,“一定,一定。”

    于是,公主们早早用完了晚膳,退到偏殿去听故事了。李蓁从两军对阵讲到了高宇截粮草,因为李蓁强调了用计用谋将突军耍得团团转,公主们都听得十分入迷。当讲到高宇带着六十人去伏击近两百人的粮草队伍时,小八不解地问:“高宇是怎么用这么点人打败人家的?”李蓁笑道:“小八问得好。还记得每次正旦元宵我们放的焰火吗?”小八点点头,“火树银花,好美呢。这跟打仗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笨蛋小八。”李菁搭腔道,她可是听哥哥说过的,那焰火还能用来杀人!李蓁笑道:“看来五妹是知道了,其实高侯爷用了火铳。这种武器我们造得不多,突军更是没见过,被一声炮响吓得魂儿都没了,然后再让士兵们趁乱一通痛杀,两百人就不战而溃了。”

    众公主听了都不禁神往高宇的英姿,“怪不得父皇要为他建宅封侯了,真是个英雄。”李蓁暗道,狗熊才对,专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那之后呢,那个厉隼怎么样了?”众人着急地要知道故事的结局。“投降了,之后就是和谈。”李蓁将龙首山的事情道出。厉隼成为为了族人大计拒绝与虎营合作,冒着生命危险将李蓁救出的英雄。谈到厉隼的英雄大义和仁慈胸怀,公主们又叹了句英雄。李蓁不禁抚额,天啊,今天干嘛要帮他们俩赢得更多崇拜啊,吃饱了撑的。

    李菁看着众人高兴的神情却觉得有些不安,为什么李蓁没有提到杜洛?据她所知,两军会战时,杜洛是杀敌最多的军官之一,勇猛威武不输于高宇啊。难道,她变心了,不再喜欢杜洛了?那自己多次向父皇暗示要嫁给杜洛,岂不是押错了注?“姐姐,杜洛呢,他怎么样?”李菁心里一急就问了出来,也不顾他人的眼光。

    若是平时,李蓁会很高兴李菁露了马脚,但几天前的事情让她害怕提到杜洛,总想回避有关他的话题。“杜侯爷?他也很英勇啊,看来我说得多了,倒忘了他了。不过,他与我们是旧识,也不必多说了吧。抱歉,我有些累了,先走一步了。”说完急忙离开,害怕被缠着说杜洛的事情。落荒而逃,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正文 高丽的阴谋
    酒席散后,安庆宫重归寂静。李菁靠着自己的母妃将李蓁不正常的表现告之,“母妃,你说,李蓁那丫头是不是变心了,不喜欢小侯爷了?”丽妃扯出冷笑,道:“傻丫头,这正表明她爱着小侯爷。看来他们是闹别扭了,你正好有机会了。”李菁兴奋地坐起身道:“是吗,那我过些日子就去找小侯爷。”丽妃笑着点头,“当然,母妃这么多年的经验还有错吗?”她轻抚女儿的秀发,“菁儿,你跟母妃说句实话,你当真喜欢小侯爷吗?”她这些年在宫中也看开了许多,虽然皇儿争位需要依靠,也想毁了李蓁的幸福,但女儿的幸福也是她要保护的。不能太自私啊,她对自己暗暗道。

    李菁不解地看着母妃,“母妃怎么这么问?女儿自是喜欢他的,而且,我一定要从李蓁手里将他抢过来,还能帮哥哥一把呢。”李菁开心的笑,竟是如此纯净,少女的可爱让人怜惜。“这就好。”丽妃安心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宫里一时间被温馨的亲情占领。

    李蓁孤零零地回到了王府,心情还未平复,又被探子汇报的消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主子,今天安景珣向杜侯爷索要风筝。”风筝?!堂堂一国皇子,要只风筝?李蓁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向地面,一声脆响,杯子支离破碎。“昨日要皮影儿,今日要风筝,好啊,好的很,我倒小瞧了这高丽二殿下。桃环,翠萦什么时候回来?高丽那里到底打点好了没有?”

    桃环急忙将杯子碎片交给其他丫鬟,道:“明天就到,公主不要急。也许,安殿下只是一时玩心起了,没有别的意思。”“哼,”李蓁脸上尽是阴狠的神情,“没有别的意思?桃环,你难道忘了杜洛是为了什么而疏离我吗?我这样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跟他那样一个单纯天真的皇子相比,你觉得杜洛会选谁?”

    从谈判那天起,李蓁就开始留意安景珣了,看着他在杜洛面前完美的童真正直的表现,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不要告诉她,一个从小在政治漩涡中打滚的人会在自己的敌人面前流露天性,这是在开玩笑,天大的玩笑。但是安景珣的目的又是什么,挑上对中央完全没有威胁的边将,以此进入中央?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两个答案,一他真的无心且轻信,二目的是李蓁,为国家或兄长报仇。

    “可为什么要杜侯爷来选,他可是男人啊。”桃环觉得自己主子是因为感情受挫而变得疑神疑鬼,这哪是选择题啊?“谁知道她到底有什么诡计。”李蓁说着就燃起了一身杀气。“可是,他应该没那个胆吧?”桃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主子真的病了,草木皆兵。

    李蓁也不再与她争辩了,这是她的直觉。

    也许翠萦回来后就真相大白了。
正文 娶我
    翌日,翠萦如期而至。桃环十分兴奋地迎接她,似乎最想知道答案的人是她而不是李蓁。翠萦将行装放下,才向李蓁汇报。“公主,奴婢无能。”李蓁抬了抬眉毛,“哦,你是不想说呢,还是查不到?”翠萦跪在地上,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我,公主。”她犹豫着,不敢把查到的情报告诉主子,她很担心一旦主子知道了真相,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但她却忘了,她越是这样,就代表事情越是糟糕,等于变相告诉了李蓁,最糟的事情发生了。

    “翠萦,你是打算这么跪着,不说话,然后我就可以无知地高枕无忧了?”李蓁看到对方的挣扎就知道,一切如她所料。“公主息怒,奴婢现在就说。一切就如公主所料,安景珣的确跟太子很要好,安景瑜死后,安景珣曾一度发狂。早在十一月,高丽王就封了安景珣为太子,为了掩护虎营的行动,没有人知道安景珣就是太子,突厥的行动也多是安景珣安排的。那时他还不知道元帅就是公主。公主身份暴露后,他调查了公主的很多事情,杜侯爷便成了他的目标。”

    桃环在一旁早已惊呆了,“这,这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就,就算是高丽的阴谋,但杜侯爷他,他不会也落入他的圈套吧,杜侯爷一定能发现的,一定。”桃环安慰着自己,更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放下心来,她不希望再看到公主痛苦不已的神情了。

    “桃环你急什么,”李蓁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安景珣想报复我,那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我倒和他赌上一把,看看是我对杜洛重要还是他对杜洛有影响。”她看着门外的雪花,似乎那雪花飘到了心尖儿,冰得心头一阵火烫,这场豪赌,我能赢的大概只有时间了。

    除夕之夜,整个长安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惠宗的国宴让皇城热闹非凡。二更时分,满天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更添了喜气。李菁拉着李蓁的手臂欢呼雀跃,但被拉着的李蓁却没有半点笑容,除夕之夜也无法散去她心头的阴霾。

    杜洛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对比鲜明的两个公主,心头一阵刺痛,他似乎也深深地伤了她啊,为什么两人要走到这一步?他的心还没有做出决定,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了,他直直地向她走去。“两位公主万福。”他拱手行礼。“杜大哥。”“侯爷。”两人同时回应,一个亲切至极,另一个却冷漠疏远,难道这就是君臣之礼?

    杜洛有些难以置信,为何不怎么熟悉的五公主愿意亲切相待,但她去冷着性子不肯走多一步?“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李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到御花园去吧。”说着抽出了被揪紧的衣袖,转身离开。杜洛向李菁行了礼便匆匆跟上。

    两人在园中的亭子坐下,杜洛急切地开了口,“你怎么了,那日我说话是不是太重了?抱歉,我无心伤你。”李蓁蓦地接口:“我更无心伤你,你我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会故意互相伤害吗?我又怎么舍得伤你?”杜洛听了,心中的怨气竟消了大半,“景珣说得对啊,你怎么舍得伤我?”

    景珣?“你和他说了我们的事?”李蓁小心地试探着,不希望得到杜洛过于诚恳的回答,诚恳,为什么?“嗯,这些时间,他为我疏解了许多烦恼,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他是个简单又善良的人。”“那我就是阴险又复杂的人了!”李蓁激动地反唇相讥,脸上尽是瘆人的冷笑。“蓁儿,你胡说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李蓁急切地解释,“没有,杜洛,我们都不小了,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愿意娶我吗?”
正文 分离
    “你,愿意娶我吗?”李蓁认真地近乎虔诚的眼神连着这句话叩击着杜洛的心房,我愿意娶她吗?蓁儿竟向我求婚?!

    他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盛装少女,此时的她美艳赛过天仙,杏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神里诉说着无尽的期待。

    “我……”杜洛从喉头挤出了一个音节。这时,原本晴朗无比的夜空竟降下了雪花。飘荡的洁白吸引了两人的注意。痴痴地看着雪景,李蓁的脸颊上滚落了两行热泪,“杜洛,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她突然放他走让他大吃一惊,他觉得如蒙大赦,可又有丝丝痛惜与愧疚紧紧缠着他的心脏。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离开是对彼此最好的安抚。他捏了捏拳头,转身离开。

    李蓁强忍哭腔,喊住已经走出亭子的男人,“忘了,忘了本宫今晚说过的话,杜侯爷!”杜洛僵在原地,心似乎真的彻底地碎了,“微臣遵命!”

    背对的两人,再次走远,那扇曾以为要为彼此永远敞开的大门,已经悄然关上……那份情,恰如飘落在宫人灯罩上的白雪,消融了……

    亭子不远处,一个锦衣青年将一切收尽眼底,凤眸弯弯,笑意满盈。一声低语,“我赢了。”被寒风吹散。

    李蓁再一次从皇宫中落荒而逃。这个玩笑真是可笑至极!看着马车外人影憧憧、灯火通明,听着铺天盖地的锣鼓爆竹,她心里只剩绝望。杜洛在亭子里的一言一行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在犹豫,他在闪躲,他害怕回答!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要闪躲,原来我所依靠的时间,不过是用来消除你对我的感情的,不是为我加注的,这就是我们坚守了多年的思念?我无法跨过障碍,你开始了新的风景,我们早就渐行渐远了,为何直到现在才清醒,可悲可悲!

    九曲回肠,她早就累了,闭上了眼睛,收住了思考,下意识地命令车夫改道,“去定北侯府。”

    定北侯府刚完工,高宇也只是刚刚入住,乔迁的喜酒定在了初二。

    公主驾到,跟高宇一样是刚进府里的下人们就紧张得手忙脚乱,无不担心自己出了错,连累自家侯爷,连带的葬送自家的小命。

    管家司马引着李蓁到了会客的花厅,李蓁不客气地在内堂的贵妃榻上躺下,问道:“侯爷可回来了。”司马忙放下手边的活,答道:“回禀公主,侯爷未归,是否需要小的进宫通报一声?”李蓁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就在这儿等着,他回来就请他过来。”司马连忙点头,将毯子交给丫鬟给李蓁盖好,又燃了暖炉,才和众家奴退下。关上了花厅的大门,司马暗暗奇怪,为何今天的公主满身的死气,没有半点平时的生气?难道是老头老眼昏花了?他摇摇头,赶紧派人到宫里传话才是正经。

    在宫中饮酒正欢的高宇一接到消息,立马丢下美人美酒奔回了自己的新家,看来今晚发生的事真是狠狠打击了这位公主兼侠女啊,派人盯着这安景珣还是很有好处的。

    骑马一路飞奔,回到家门时他早已气喘吁吁了,将缰绳扔给下人,他抓着司马的领子,性急地问道:“人呢?”司马扯着主子的手臂,“花厅,侯爷你快松手。”高宇听了瞪了老头一眼,随即又飞奔起来。看着那飞奔的人影,老头不禁遐想,莫不是公主和侯爷……

    进了花厅,他看到她的睡颜不禁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糟糕。他轻手轻脚地关上大门,悄悄走到榻前为她掖好毯子。他暗自好笑,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老是给人掖被子啊?

    借着烛光,看得出那双漂亮的杏眼肿了不少,他怜惜地轻抚那红肿的皮肤,轻骂:“傻瓜。”

    感受到皮肤的触感,李蓁从沉睡中醒来。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映入眼帘,她轻叹了口气,“你回来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来你这儿。”高宇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说得还真诚实,连点借口都不找。不怕我误会,或者说杜洛?”他挑了挑眉,喝了口冷茶去去酒味。

    李蓁知他在试探自己,但既然来了,她也没打算瞒他什么,以他的情报本事要知道事情始末简单得很。“他还介意什么呢?今晚,我跟他彻底分开了,告别时,我是君,他是臣。”说着又想掉泪,她竟恼羞成怒把矛头指向高宇,“你偏要惹我掉泪才甘心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看着掩面哭泣的人儿,高宇无奈了,坐到了贵妃榻上,将她轻轻抱在怀里。怀中人愣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凶了,似乎是有些水漫金山的意思。“就是要哭出来,才能忘了痛啊。”高宇轻拍她的肩膀,低喃着。

    杜洛从出了御花园开始就不停地思索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要逃避,难道他要的不是她吗?不可能的,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只看着她,还能要谁?他懵懵懂懂地回到驿馆,刚要踏进门槛,就被人拉了出来。“景珣?”看着对方通红的脸颊,不禁有些晃神了,竟觉得他是这么的好看。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安景珣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想赶在你睡下前带你去个地方。”“什么地方,要这么急着去?”说实话,他今晚是有些累了,他倒希望好好休息而不是和眼前的美人秉烛夜游。

    安景珣好像看出了他的疲惫,失落地垂下了眼帘,“杜大哥累了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他黯然转身,似是被伤害的小兽。杜洛看了心疼,叫住他,“等等,我没说不去啊。”安景珣兴奋地回头,似想到了什么,又马上黯然了,“我不想杜大哥为难,我没事,明天去也可以的,只是可惜了这么美的雪夜。”他转头看着门外飘荡的雪花,眼里充满了遗憾与伤感。杜洛听了他的话,竟无故心慌起来,他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我没有为难,你要看雪夜我便陪你,谁让我是你的向导呢?”安景珣开心地笑了,凤眸弯弯,竟是这么的美丽。“那我们就出发吧。”携着他的手,飞奔进黑白分明的夜景中。

    “就是这儿了。”安景珣牵着他的手走进了一座农家庄园,庄园里灯火通明,园中尽是开得正艳的腊梅,腊梅映着干净的雪花显得那么脱俗出尘。“这是,你布置的?”杜洛的疲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看到这惊艳的画面,他都有些飘飘然了。安景珣点点头,“你曾说过,你怜爱腊梅的美艳又清冷纯净的性子,所以我就想在除夕之夜给你个惊喜。怎么样,喜欢吗?”

    看着他期待的表情,杜洛道,“谢谢,我很喜欢。”
正文 乔迁之喜
    初二,定北侯府门前车水马龙,来来往往都是贵族王公,主人家站在前庭迎接众宾客笑得开怀。

    一辆两马骈居的简朴马车停在了众多豪华马车的后面,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紫衣的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面若冠玉,他抬起头看看隔了好远的新宅大门,“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你说是不是,桃环?”年轻公子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身旁的小厮扑哧笑道:“主子说的都对,别让里面的大人听到就好。”年轻公子就是我们的公主李蓁了,“哼,听到了也不敢怎样。他还怕我拆了他的狗窝呢!”桃环恨不得把她的嘴封起来,“公子,这话不能乱说,你忘了这宅子是谁赐的了?”还用问吗,当然当今天子了!

    李蓁摆摆手,说实话她真忘了,这两天来她的心情差到极点,能记得来高府还是桃环的功劳,现在她见了谁都想挖苦,心里的难过至今都没找到合适的方式发泄,她真的很憋屈。“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散散心。”说实话,今天出来完全是看高宇的面子,来过就差不多了吧。

    高宇不停地与进门的宾客打招呼,脸上的肌肉早就僵硬了。“侯爷,恭喜恭喜。”又来一个!“啊,曾大人,多谢赏光啊,里面请里面请。”他稍稍抬头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李轩?不,是李蓁!他的心跳几乎停跳了一拍,她竟然还会来,杜洛对她的影响绝对不小,以她那不羁的性格,她不来才是正常的。“抱歉,我有些事要处理,失陪了。”他一拱手,追着那抹紫色身影而去。

    “蓁儿!”他叫住了她。李蓁回头看见追来的主人家,“侯爷,恭喜。”高宇回礼,“借一步说话,如何?”李蓁点头跟着他到了后花园。后花园是惠宗专程请来园林巧匠打造的江南园林,江南水乡的秀丽气质得到充分体现,给北国的风景添了柔美。李蓁不禁看呆了,奇山假石,巧妙之极,“这就是父皇的赏赐?你真有福气。”高宇失笑,“你今天这么容易满足?心情不好就不要勉强自己过来,我这不缺个冒充别人的公主。”李蓁脸色果然暗淡了,身子一歪就想坐在石凳上,不想竟被高宇拉到长廊里。“要坐就坐这儿。”他指着长廊里的一张贵妃榻,上面铺了厚厚的狐裘。

    李蓁重重地坐了下来,拿起旁边的糕点就塞进嘴里,“我饿了,今天还没吃呢,给我在这儿开小灶吧,我不出去了。”高宇无奈极了,这公主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拿她没办法,只好让下人准备饭菜碗筷和火炉,真的给她开了一张桌子。等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对她说:“觉得闷了就出来,要是要走就派人通知我。我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了。”说完就离开了。李蓁并未把他的话听完,只觉得下着雪的江南景色很可爱,她身心都舒适了许多,也许她早该出去走走,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排解方法。
正文 与大哥的相逢
    月亮升到了天空,幽蓝的天空映着地面上的白雪,又是一幅新画。就在李蓁径自沉浸在美景美食中时,一声温柔的呼唤惊动了她。“蓁儿。”

    李蓁无法相信,曾经逃避无数次的相遇竟然这样发生了。她缓缓转头,看到那双熟悉又曾依恋的美眸,“大……哥。”她站起身来,看着男人一步步接近。李轶温柔地看着她,这个妹妹是他的掌中宝啊,从母后去世的那天起他就发誓要永远保护的妹妹,却也是被自己深深伤害的妹妹,“对不起,或许,我不该现在来找你,但是,你说过,你不会再逃避了,我也不想再逃避了。我们总要有人先踏出那一步。哥哥愿意先踏。”李蓁听了,不禁泪水盈眶,她转过头,不愿哥哥看见自己的泪水。“蓁儿,你害怕我吗?”

    她不敢回应他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明明很渴望哥哥的关怀,可是,那一幕却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闭上眼,听话。”她不解地看了哥哥一眼,但随即听话地闭上眼。突然,她感到侧脸有一股暖流传来,她睁开眼,只见哥哥的大手抚着自己的脸颊。“没事,不是吗?没有什么可怕的,不是吗?”李轶温柔地问道。是啊,她不抖,没有半点害怕,她难以置信,将自己的手覆在哥哥的手背上,没有发作!她抬头,看见兄长温柔的目光,她难以抑制地哭了,“大哥,谢谢你。”李轶轻轻抱住她,“是我该谢谢你,能原谅我这个过分的哥哥。”

    “那不是大哥的错,大哥对我是最保护的,我知道。可是,我却任性地逃避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我懦弱。”她说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真心话,她是那么依恋兄长的关爱,可却为了不去回想那天的痛苦,她逃避了,始终都不愿意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足以解决所有问题了,就算那样的回忆再痛苦,但兄妹的相互扶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样就好。我的蓁儿长大了,懂事了,不用我再那么操心了,对不对?”“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会给大哥添麻烦,那些女人就让我来解决。

    院外,高宇看着相拥的兄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许这样能冲散她悲伤的心情,天上那轮弯钩也似是为兄妹和解而高兴呢。

    启程,洛阳花会

    回到王府,派去高丽的探子又来回报了——虎营将再次进行刺杀行动,时间就是洛阳花会当天。初四洛阳花会,众位皇亲国戚和各国使臣都将出席。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长安出发,向东都洛阳行进。

    李蓁的马车与队伍汇合时,她看到了并驾齐驱的两人,他们毫无顾忌地靠在一起,她本来就不佳的心情更糟!安景珣,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你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经过一天的奔波,贵族们终于到了洛阳的行宫。因为这次是代表惠宗与民同乐,所以他们有幸住进了行宫。杜洛和安景珣依然住在相邻,与李蓁的寝殿正是打对面。
正文 与大哥的相逢
    月亮升到了天空,幽蓝的天空映着地面上的白雪,又是一幅新画。就在李蓁径自沉浸在美景美食中时,一声温柔的呼唤惊动了她。“蓁儿。”

    李蓁无法相信,曾经逃避无数次的相遇竟然这样发生了。她缓缓转头,看到那双熟悉又曾依恋的美眸,“大……哥。”她站起身来,看着男人一步步接近。李轶温柔地看着她,这个妹妹是他的掌中宝啊,从母后去世的那天起他就发誓要永远保护的妹妹,却也是被自己深深伤害的妹妹,“对不起,或许,我不该现在来找你,但是,你说过,你不会再逃避了,我也不想再逃避了。我们总要有人先踏出那一步。哥哥愿意先踏。”李蓁听了,不禁泪水盈眶,她转过头,不愿哥哥看见自己的泪水。“蓁儿,你害怕我吗?”

    她不敢回应他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明明很渴望哥哥的关怀,可是,那一幕却在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闭上眼,听话。”她不解地看了哥哥一眼,但随即听话地闭上眼。突然,她感到侧脸有一股暖流传来,她睁开眼,只见哥哥的大手抚着自己的脸颊。“没事,不是吗?没有什么可怕的,不是吗?”李轶温柔地问道。是啊,她不抖,没有半点害怕,她难以置信,将自己的手覆在哥哥的手背上,没有发作!她抬头,看见兄长温柔的目光,她难以抑制地哭了,“大哥,谢谢你。”李轶轻轻抱住她,“是我该谢谢你,能原谅我这个过分的哥哥。”

    “那不是大哥的错,大哥对我是最保护的,我知道。可是,我却任性地逃避了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我懦弱。”她说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真心话,她是那么依恋兄长的关爱,可却为了不去回想那天的痛苦,她逃避了,始终都不愿意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足以解决所有问题了,就算那样的回忆再痛苦,但兄妹的相互扶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样就好。我的蓁儿长大了,懂事了,不用我再那么操心了,对不对?”“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不会给大哥添麻烦,那些女人就让我来解决。

    院外,高宇看着相拥的兄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也许这样能冲散她悲伤的心情,天上那轮弯钩也似是为兄妹和解而高兴呢。

    启程,洛阳花会

    回到王府,派去高丽的探子又来回报了——虎营将再次进行刺杀行动,时间就是洛阳花会当天。初四洛阳花会,众位皇亲国戚和各国使臣都将出席。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长安出发,向东都洛阳行进。

    李蓁的马车与队伍汇合时,她看到了并驾齐驱的两人,他们毫无顾忌地靠在一起,她本来就不佳的心情更糟!安景珣,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你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经过一天的奔波,贵族们终于到了洛阳的行宫。因为这次是代表惠宗与民同乐,所以他们有幸住进了行宫。杜洛和安景珣依然住在相邻,与李蓁的寝殿正是打对面。
正文 储君之争又生变数
    李蓁带着两个丫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会场上百花争艳,完全没有寒冬凋败的气象,映着雪景更是一番奇景。百姓也兴高采烈地欣赏着这难得的盛会。然而在这欢乐的表面下,依然涌动着暗潮。几百羽林军或紧跟贵族主子,或化妆作百姓混在人群中,或集结于一处等待命令。高宇作为羽林军将军,负责这次的全盘行动。端王对高丽暗杀的行动完全不知情,但他看到高宇受到重用就觉得很不舒服,这是恭亲王受宠的一个筹码!看到高宇威风凛凛的样子,他恨得牙痒痒的。

    “哥哥,你看!”李菁蹦蹦跳跳地跑到李轲面前,手上拿着一朵开得极好的海棠,向他邀功。“妹妹你这么开心做什么?难到不知道你哥哥现在的处境吗?”他不悦地训斥道。李菁委屈地放下了花朵,其实宫里这样的花何止千万,只是看到哥哥表情阴郁,所以才想逗他的,“哥哥,你气什么呢?不就是个奴才嘛,你也值得这样生气。还凶我。”说着大眼睛里就充了一眼眶的泪水。看到可爱的妹妹这样委屈,他也不好再发作,“妹妹,你别难过,是哥哥不对,哥哥不该迁怒你。不要哭了。”李菁突然扑哧一声笑了,“骗你的啦,看哥哥紧张的样子也很解气呢。我呀,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哦。”李轲真想狠拍她的脑袋,竟然在他烦的时候拿他开心,他憋了怒火,不耐地问了句:“什么秘密,不会又是你那些闺蜜的风流事吧?”

    李菁听了撞了哥哥一肘子,“你不想听就算了,还稀罕你听,到时别后悔就好。哼!”说完就走,心里嘀咕着,给他报讯居然不领情?真是的,谁还要伺候他这鬼脾气?“好妹妹,你等等,哥哥赔罪还不成吗?”李轲看见妹妹这么潇洒地走了,就知道这个秘密很重要,否则她一定会死缠着自己说个不停。“好啊,你答应我待会和我去看看李蓁,我就告诉你。”李菁开了条件。“那丫头有什么好看的?”李轲不满道,那个姑奶奶他是唯恐躲之不及,怎么还主动招惹呢?李菁瞪了他一眼,“又没让你光明正大地找她,只是偷偷看看她在干什么,我觉得最近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说不定是小侯爷不要她了呢,我的机会就更多了。”李轲无奈地点头,“好,我去。快告诉我是什么秘密吧。”李菁甜甜地笑了笑,“恭喜哥哥,父皇昨天对母妃说,让你替他巡幸湖广呢。回去后就给你旨意。”李轲好似没听清似的,“什,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父皇他真的让我去?”

    李菁笑得更开心了,这个最近在朝廷失意的傻哥哥啊,“你真的以为父皇会看上恭亲王那混账?你不想想为什么当年父皇明明查出了真相却给母妃找了替死鬼?因为父皇爱母妃啊,何况外公还是两朝元老,他老人家可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啊。这两条就够让恭亲王闪一边去了。父皇让他的人又靖边又戍卫京城,不过是为了给你留个太平的江山。你想太多了。”

    李轲觉得妹妹分析得太对了,是啊,自己虽然没有亲手建起自己的势力,但外公齐承禄却掌控着吏部,又是副相之一,门生旧故无数。恭亲王呢,自己虽然是尚书仆射兼领京兆府牧,但论根基怎么能跟外公这样的耆宿相比呢?父皇这次竟然让他代替他去巡幸湖广,这是多大的荣耀啊,给朝中摇摆着的大臣吹足了风啊。这下看他李轶怎么扑腾?
正文 再遇虎营
    已近午时,街道上仍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李蓁进了茶楼小憩,她倚着窗栏看着街道上的风景,低喃:“是不是太安静了?”言毕,与两个丫鬟安心地用起膳来。似乎谁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战斗。

    用完膳后,三人慢慢踱回了街道,继续游玩。看着姹紫嫣红的花圃,李蓁突然生出将其毁去的狠毒想法。就在这时,李菁兴冲冲地向她跑来,似乎又变回那个天真的乖巧妹妹。李蓁突然来了与她捉迷藏的兴致,戴上温婉公主的面具迎接妹妹的到来。

    就在李蓁面前三步的地方,李菁被横冲出来的男子抱起。

    来了,李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男子已带着李菁跳出了五十步。他点了李菁的穴道,顺带制住了李菁的护卫,身旁的丫鬟只发出一音就已遭毒手见了阎王,这就是虎营的实力!

    动弹不得又有口难言的李菁只能这么看着惨剧的发生,更可怕的是,她在落地时看到了李蓁的笑容——灿若星辰,却毒如蛇蝎!面前的那个人,当真是她的姐姐?

    游玩的人群被突然出现的刺客冲散了,百姓尖叫着逃离李蓁几人的周围,虎营的其他人正在向李蓁围拢,桃环和翠萦分在她两边守卫,万骑也应声集结。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李蓁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四周的人耳膜刺痛。“李蓁,你死期已到,猖狂什么?”劫持李菁的男子怒道。

    “伏汉?没想到虎营已经没落到让一个十人队长来替代统领的地步。可笑!本宫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贱民配叫的!”

    李菁看着此时的李蓁,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是这种眼神!冷酷,嗜血又充满王者之气!她现在该担心的似乎已经不是在刺客手中丧生,而是被眼前的修罗——没错,就是地狱来的修罗——顺带送进阎王殿!

    果然!李蓁手中的软鞭已经甩出来了,直指眼前的两人,完全不打算避开娇滴滴的公主!伏汉万万没有想到李蓁会不顾自己的妹妹而狠下杀手!他急急将李菁从手中推出,借力跳出李蓁的包围圈。李菁在被推向前的那一刻只觉心胆俱裂,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个公主将要香消玉殒时,一个玄色身影如风般掠过软鞭将公主抱走了!好快的身法!在战斗中的众人无不为他叫好!李菁怔怔地望着怀抱自己的男人,剑眉入鬓,星眸炯炯,俊秀的脸庞透着逼人的英气与常人难比的沉稳,这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男子!只听男人轻声问道:“公主,你还好吧?”李菁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与他已经安全地站在地上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还好,多谢高侯爷。”不错,此人正是高宇,如今在场的人中能从李蓁手上救人的只有他了。高宇的担忧并没有因李菁的安全而减少,因为那个行凶者的安危也让人担忧不已。看见李轲赶来,他自己就一刻不耽搁地回到李蓁身边。

    此时羽林军只有二十几人赶来,对付虎营这样的精英部队终显吃力,而李蓁已经杀红了眼,出招之狠辣简直令人发指!高宇杀了几人才得以接近她,他拦下她的软鞭,心里清楚不能再让她打下去了,这样用尽真气的胡闹打法只会让她真气乱窜最后走火入魔、自取灭亡!

    “你干什么!”李蓁狠狠瞪他,“你疯了吗?放手,让我把虎营的畜生碎尸万段!”她拼死顽抗,没想到被高宇反手夺了兵器!两人空手抗衡着,打得忘乎所以,幸好周围有死士守护才没被虎营乱刀砍死。

    “疯的人是你!蓁儿,醒醒!你再动气会走火入魔的,难道你要跟虎营陪葬吗?醒醒!”高宇被气红了眼,当着众人大骂起来。李蓁看着他,眼里只有恨意,“我现在只想杀了他们,你再纠缠我就杀你!”话音一落,高宇整个人都颤抖了,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与痛苦,真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啊!他垂下眼眸,露出自嘲的笑容。激动中的李蓁看到他失落的神情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冰寒刺骨!

    她突然怕了,这种恐惧是从未有过的,离开皇宫时没有过,流落江湖时没有过,上战场时没有过,与父皇对峙时没有过,甚至连兄长离世时也没有过!她只觉周身的活都被这恐惧浇灭了,不自觉地卸了一身真气,身体顿时瘫软,倒在了他的怀抱里。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襟,竟然开始落泪,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听着她的低喃,高宇不自觉地加重了拥抱她的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蓁儿。”

    集结而来的羽林军不禁佩服自己的主子,居然不顾大敌当街亲热,这份胆色让人咋舌。

    两刻钟后,四十三名刺客全部被剿灭。当桃环去检查虎营标记时,却发现所有刺客的手腕都没有标记。

    这时,只看到杜洛和安景珣过来了,李蓁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不甘,她轻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两人。高宇看了两人一眼,顿时腾起了杀意,如果不是现在身处官场,他早就大开杀戒了!感受到他不正常的情绪波动,李蓁抬头看了他一眼,感受到悚人的杀气,她不禁揪紧了他的衣襟,“高宇,送我回去,我全身痛得厉害。”高宇只是嗯了一声,抱着她起身离开。
正文 焉逢之论
    好好的花会被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玩赏呢?所有的贵族都在掌灯时分前回到了行宫,遭遇刺客的奏折也被洛阳府尹送到了京城。高宇将李蓁送回寝殿,为她调理了一个多时辰的真气。里面在生死关头的时候,外面早开起了八卦讨论大会。

    “真不知他们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我听一个羽林军说他们竟然放下刺客不管在那儿搂搂抱抱。”

    “你说真的?可我怎么听说除夕那夜咱们的长公主与镇北侯在御花园私会啊?”

    “你们说的都确有其事,真不知我们这公主会淫乱宫闱到几时?皇上给了她一个‘婚嫁自持’的圣谕,她竟无法无天到这地步。我敢说,不出三日,定有御史弹劾高宇扰乱宫闱。”

    “那杜洛呢?他可进了后宫啊,若论起来,他的罪更大。”

    “哼,他杜洛只怕很快就会被赶出京城去戍边了,弹他又有何益?倒是高宇,圣上是又赐爵又赏宅的,他日在京必有大用。这一用,恭亲王可就如虎添翼了。本以为,毓亲王若凯旋而归,这储君之争才叫热闹。偏偏天妒英才,如今朝中能与恭亲王相抗衡的皇子就只剩下端王了。一心想扳倒恭亲王巴结端王的小人自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更何况,长公主还是恭亲王的同胞妹妹,老学究们的道德常伦、三从四德一往公主身上扣,恭亲王还不颜面扫地?”

    “胡世子高见,我兄弟二人真是自愧不如。”

    这胡世子正是胡镇元的儿子胡焉逢!他与自己戎马一生的老父亲不同,身为家中幺子,自幼长于繁荣的京师,备受宠爱,全然一个纨绔子弟。当然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比那些狐朋狗友要聪明许多,不爱名利场上的得失。凭着这两点,他能很准确地把握朝中的形势,帮助年迈父亲少犯政治错误。这也是身为军人的胡镇元放纵儿子的原因。只是他那目中无人、傲慢轻浮的性子实在让人捏一把汗,就方才的一番言论,把恭亲王、端亲王、李蓁、高宇几大权贵都得罪了。

    高宇终于从李蓁寝殿里出来了,一抬头就看见李菁焦急地在外厅等着。李菁对上他的星眸,竟一时心头小鹿乱撞,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过来,还那么紧张地等在外面将近一个时辰,是为了看李蓁的情况,好让外人把自己当做好妹妹;还是为了见他一面?她不知道,她紧张极了,说话都有些结巴,“那个,姐姐她还好吧?”

    高宇不禁有些惊讶,这个年纪轻轻的公主恐怕也是不简单的吧,下午的事情早就够她下毒害李蓁千万次了,这么紧张地跑来就是为了问李蓁的病情?他心里转了无数个弯,脸上却带着恭敬的笑容,“公主放心,长公主现在已经没事了。下午的事想必让公主受惊了吧,微臣该死,竟不能照顾公主周全。请公主责罚。”说着就要跪下来,李菁几乎是冲上去的,扶住了他的手臂。

    高宇抬头看她,她立刻收回了手,转头轻咳一声,“侯爷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要不是你救我,我还不知该怎么办呢。我不仅是过来看姐姐的,还是过来跟侯爷道谢的,实在是感激不尽。回京后,我一定准备厚礼送到你府上。请你务必收下,不要说些不中听的客套话。”高宇突然明白了这公主的心思,笑道:“谨遵旨意。”

    第二天,一行人就匆匆离开了洛阳,返回京城。
正文 公主的成全
    含元殿里,御史台的御史似乎不想皇帝放假,连上了几道奏折,要公主谨言慎行,谨遵妇德;要某些外官守礼自重不要忘了圣人的教诲。紫宸殿里,李蓁静静地坐在一旁,把她唤来的父皇却半天不理她,只埋头看奏折。

    她自然知道父皇叫她来的原因,不就是几个言官多说了几句嘛,随便训斥两句做个样子不就算了吗,为什么要她在这儿干坐着,这样的感觉十分煎熬!

    一个时辰后,李蓁不想再沉默了,不是她没有耐心,而是她不明白这样耗着的原因,“父皇,恕儿臣无礼。只是……”惠宗抬手打断了她,抬头笑道:“知道上次朕这么对你五哥他坚持了多久吗?”

    李蓁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敢情父皇拿她开玩笑呢,“半个时辰?”她虽然不是很了解端王,但他平时的表现就说明他不是个能忍的人,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要和大哥斗起来只怕会输得一无所有!惠宗无奈地笑笑,“你这是看朕的老脸开玩笑呢,朕让陈公公算了下,三刻钟,不多不少。一回话就是满口的不快。哎,不成才的不肖子啊。”

    李蓁听他口里的惋惜,不禁有些不解,难道父皇还没下决心?“五哥虽有些浮躁,但是仍年轻,多经历些事就好,父皇不必担心。”李蓁垂首恭恭敬敬地回答。

    惠宗听了不禁有些不悦,这孩子似乎太精明了,竟然听出了朕的犹豫,回答得滴水不漏,这是幸还是不幸啊?

    “你不必这样,你无意朝政的心思朕明白。孩子,”说着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李蓁顺从地抬起头,眼里不带一丝杂质地看着他。

    看着女儿略显病态的脸色,惠宗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那高宇不是号称神医吗?怎么把你治成这样?”

    李蓁听了不禁松口气,还好不是别的什么,“父皇,您不要动怒,儿臣身子养不好都怪儿臣自己,大伤没好,新伤不断,这才损了元气。不过,不妨事的,儿臣有功夫底子,等这段闲下来就自然好了。”

    “你才多大知道些什么,这么小就伤了元气,将来老了身子就不及人家十一,从今天起你就好好的给朕养病,把太医院的司马太医给你,要是一个月还不见恢复,朕就送他回家种地!”惠宗说着就招呼陈公公去把司马太医招去王府。

    “多谢父皇恩典。”李蓁嘴上说着极恭敬的话,却半点不想给父亲行礼,这时候说这话就很煞风景,再行礼就不知像什么了。

    惠宗也不在意她行不行礼的,说起了正事,“朕找你来不是因为御史的几句胡话,而是,高丽的那个小皇子,他上折子说要杜洛跟他回高丽,他说得极好听,希望天朝派天使去监国。你是什么主意?你说怎么办,朕都依你。”

    李蓁低头不说话,心里还是很难过,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疯狂了,好像发了狂后就浑身舒畅了,或许是时候放手了。原本希望抓住虎营的把柄揭发安景珣,可是对方只是留了几十具尸体给她。

    “我想通了,我放手。父皇可以早早回复他了。”

    惠宗心里很是开心,这个要求他答不答应都没什么大的意义,但女儿拿得起放得下的胸怀让他很欣慰,他的栽培不算白费。“朕的好女儿。虽是天意,但怎么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李蓁点点头,无论有没有福气在后面等着,她都愿意放手,她不想像江湖上一些情痴缠着不可挽回的爱人不放,最后斗得两败俱伤惨淡收场。那样的结局只是看着就很心痛,若要亲身经历一遍,那还不如现在就放手。
正文 送他远行
    于是,杜洛得到了皇上的恩准,和高丽使臣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出发前,杜洛进宫向皇上辞行,皇上却只是冷淡地说了几句叮嘱,完全不把这件事当成外交要务。但他是个对政治不敏感的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异常。

    刚出朱雀门,他就看到了桃环,“侯爷,公主有请。”桃环的声音很生硬,让人听了很难受,但杜洛却不能说她的不是,因为他有负她的主子。

    见了李蓁,见她的气色好了几分,他也放心了,这样就不会落下病根了。但他依然觉得很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李蓁见他神色忸怩,就知道他很介怀,“不要这么拘谨,我们是青梅竹马,就算不成眷侣也还是朋友。你放心,我很好,我想通了,天下也不只你一个男子,我还怕找不到真心待我的人吗?”杜洛欣慰地笑了,“你肯这么想我就放下大半的心了,我就怕你硬要钻牛角尖儿。”

    “傻子,我才不笨呢。”李蓁笑骂,心里也算安定了,“今天找你,主要是为了公事。你大概还不明白监国的意义吧。”杜洛摸摸后脑,“嗯,这两天几个礼部的录事跟我说了许多,但我都不太懂。”哎,让他一个武将突然变成文臣,实在有些困难。“这些你现在都不必担心,父皇会派几个熟悉外务处理的官员跟你一块儿过去的。我要说的是,你将来不可能时时要那些官吏跟着你。现在高丽国内的情况并不乐观,宫里朝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你要是看不出来就可能坏了两国邦交。所以我就派个在这方面惯熟的丫头给你,贴身陪着你,好帮你看着有什么疏漏的。你愿意吗?”

    “当然了,这是救命的良药啊。”杜洛当然开心能得到这样的臂助了。李蓁向角落的翠萦招手,“翠萦,过来见过你的新主子,今后的日子你只要认得这个主子就够了。”她说完后半句,两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蓁儿,这是你的贴身丫头,我可不能夺爱。”翠萦却干脆地向杜洛跪下,“奴婢见过主子,从今往后唯主子的命令是从。”

    李蓁点点头,看着杜洛将翠萦扶起。“翠萦,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对吗?我不能让六哥的功夫白费,我更不能让侯爷受一点伤害。能帮我的就只有你,这算是我们兄妹对你唯一的请求。”说着她的眼泪早就大颗大颗地掉个不停,翠萦也是泪流满面,抽泣着回答:“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现在能对付高丽的人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一定不会辜负王爷和公主的栽培,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会周全好侯爷。请公主放心。”

    得到了翠萦的承诺,李蓁转向杜洛,“此事不要让安景珣知晓,翠萦的本事只要你一个人知道就好。”杜洛点点头,“我知道其中利害,你放心。”

    晚上,安景珣一人来到王府。这倒是稀客啊!

    双方入座后,李蓁连正眼都不想给他,“殿下深夜前来真是让我这王府蓬荜生辉啊。”安景珣浅笑,“公主,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人,不必说些拐弯抹角的话了。”李蓁听了立即将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立刻响起,“是啊,心知肚明,你赢了,赢得很漂亮。但你最好小心些,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不然我让你连皇位都拿不稳!”安景珣虽然被她摔杯的动作吓到了,却依然脸色不改,“公主,我不过是向你讨回些利息罢了。我很佩服你拿得起放得下,但我们之间还没完。告辞。”

    李蓁哼了声,“我放手是为了他,从今以后我不会对他说半个字。如果你要继续就自己来,不要把他拉进这漩涡里。你在地狱里,别人可不会陪着你一块儿疯。”

    安景珣背对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我是在地狱里,你又何尝不是?”说完就离开了。

    听了这话,李蓁没有发怒,反而觉得他很可怜更是可悲。被仇恨困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逃出生天?

    初十,高丽使团风风光光地离京了。

    李蓁穿了便装尾随其后,跟了三十里地她才勒住缰绳。停在官道上看了许久,直到使团的踪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身。

    杜洛,但愿,我的放手能换回你的幸福。凛冽的寒风将枯树枝吹断,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吗?
正文 雄鹰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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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苏州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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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苏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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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驿馆之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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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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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高宇的心事
    于是他们马上就出发了。就在走到西街时,高宇多看了两眼两旁两座装饰华贵的宅子,一座挂着“高府”的匾额,一座挂着“吴府”。两座宅子门前的石狮子雄伟勇猛,让人一眼就看出宅子的主人家境不凡。

    苏正昌看到高宇的神情,笑道:“你不回去看看吗?算算你也有七八年不回来了。”高宇笑了笑,“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现在公务要紧。我们快些吧,不然天黑前可赶不回来。”

    说完就甩起马鞭一夹马腹就往城门冲去。苏正昌看了看这两座宅院,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一个身着鹅黄纱裙的少女被马奔吸引了注意,看清了马上的青年,她惊讶地捂住了嘴,等马跑出了很远才记得叫起来:“表哥!”

    这时吴府里走出了一个年过而立的青年,“子夫,你怎么还不回去,父亲都等急了!”少女转头兴奋地对青年说道:“哥哥,表哥回来了,表哥回来了!”

    青年一惊,脸一下变青了,“他回不回来又怎样?你赶紧回去,不然父亲要生气了!”看见兄长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吴子夫也不敢多说什么,低头走进了家门。

    吴子夫向父亲行了礼,看父亲的脸色也不错,便兴奋地说起了“表哥”,“爹爹,表哥他回来了,你知道吗?”吴成斌听了,脸色变了变,随即温和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子夫说:“刚刚我看见他骑马经过家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官员侍卫,他是回来接几位姨娘的吧。”谁知吴成斌不屑地哼了声,“既然都回来了,怎么都不懂得过来请安问好,我看他根本没把我们家放眼里。他自以为封了爵就了不起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挂念的?”

    “怎么会呢,表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还来了信说要几位姨娘上京安家的吗?”吴子夫不服气地反驳。“他是给高家来信,不是给我们吴家,更不是给你。你想想他在外这么多年,给你捎过几个字,就算他不纳妾不娶妻也未必就是为了你!”

    “爹!”吴子夫实在想不到父亲怎么会突然这么反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我和他早就约定好了的,他不会失约的。他这么做当然也是为了我!”

    吴成斌拍案而起,“你懂什么?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绣花下厨,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京城早就传出他高宇跟长公主有染,我是怕你伤心才不说,现在懂他为什么二十有四还不谈婚嫁了吧!”

    吴子夫被父亲的话吓住了,怎么会这样,表哥他明明答应过自己的,两年前还给她写了信,让她再等些日子,他就会来迎娶自己的。

    “不可能。这一定是那些小人胡编乱造的,他们想害表哥,所以才这样说。爹你怎么能这样就否定表哥,他可是你看着长大啊,你还不了解他吗?”

    吴成斌没想到女儿的心意这样坚定,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总之,他要是拿不出诚意来,我是绝不会答应你们这门亲事的。你不要再来烦我,快回房去。”吴子夫看见父亲挥手要赶自己,也赌上了气,“回去就回去。”

    回到房间,吴子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虽然在父亲面前逞强,但她确实被父亲的话动摇了,难道表哥真的喜欢上了长公主?“不行,明天我要去问清楚。”于是她便下了决心明天到驿馆找自己的答案。

    入夜了,高宇被没有头绪的案件搞得焦头烂额,正想睡下就有狱卒来找他。“禀告钦差,奭大人突然昏迷不醒,好像是受了狱中的阴气侵袭。狱中的大夫也没办法,请您过去看看。”高宇听了,心情突然好起来了,“好,我现在就去。”

    来到大牢,看见奭元丰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席上,不去探他的鼻息就真的以为他死了。“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一边为奭元丰诊脉一边询问狱卒。“今天午时,奭大人用了午饭后。”“午饭验过了吗?”“验了,没发现问题。”

    高宇一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难道真的只是受阴气?他转头搜索牢房中的可疑物件,突然看到角落里有几根灭了的香尾,他拿起香尾,问道:“这是什么?”狱卒凑过去观察,“回大人,奭大人素来怕虫蚊,所以他就让我们给他点上些熏香驱虫。”

    高宇丢下香尾,“好了,看来真是这阴气害的。来人,把奭大人抬到驿馆。本钦差又得当次大夫了。”走出牢房,他回头对狱卒们说:“哪位愿意跟我到驿馆看管奭大人啊?”几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站出来,“大人,小人愿意为大人分忧。”

    高宇欣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嗯,身子骨很不错呢,好。你叫什么名字?”“小人王里,里面的里。”高宇赞赏地点点头,“不但人品不错,名字也好,王里,好个理在人心。你可要好好看着奭大人啊。”王里欣喜地回答:“小人一定不负钦差的嘱托。”

    回到驿馆,他派家臣高耿到仵作那里取来了奭元丰的午饭,仔细地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给奭元丰开了药方。

    第二天一早,奭元丰就醒了,而且气色跟常人没有区别!这让人不得不佩服起高宇的医术,真是高啊。高宇亲自去看望他,并且把所有人都挡在了门外。

    “奭大人,感觉如何啊?”高宇自顾自地倒了茶。奭元丰早就心凉了,看来那些人已经打算放弃自己了。他还记得,在午饭前看到了苏正昌,吃完了午饭自己就失去知觉了。

    “我都告诉你。只求能让我活命。”“当然,奭大人要是把事情说出来,可是立功了,皇上一定会法外开恩的。”

    于是奭元丰说出了他所知道的全部。
正文 子夫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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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安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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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公主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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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子夫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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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兰岐宫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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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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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宫主与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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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荣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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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高宇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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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到吴府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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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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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雨花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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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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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小七,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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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壮士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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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壮士与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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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美人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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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子夫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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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我们都没想好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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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端王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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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入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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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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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端王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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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婚宴
    婚宴上,不止是端王春风得意,那刚刚及笄的五公主也洋洋得意。每每看到同胞兄长向重臣敬酒,她就忍不住斜眼瞥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姐姐。她心里高兴极了,哼,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现在该明白了吧,你们不过是父皇的棋子。

    “妹妹今晚怎么了?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李蓁淡定地喝酒,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高宇身上。

    李菁尴尬地收回视线,没想到她的感觉竟是这样敏锐。“姐姐说哪里话,只是姐姐今天好像不怎么开心,我有些好奇。”李菁在心里冷笑,你敢逼问我我就敢让你难堪。

    李蓁笑了笑,“我怎么会不开心呢,五哥娶妻是天大的喜事。我只是有些遗憾当初大哥成亲时我没能在场,也没能给他们祝福半句。让妹妹担心了。”

    “这样啊。呵呵。姐姐多吃些吧,折腾了半天,早饿了。”说着就往李蓁碗里夹菜。李蓁笑看这笨拙的妹妹,如果自己真的跟她摊牌,她要怎么在这婚宴上解决一场闹剧?

    端王端着酒杯走到了武将的桌前,一眼就找到了本身就气质不凡的高宇,向着众人举起酒杯,他笑道:“今天是小王的良辰吉日,各位将军还请尽兴。父皇可说了今天大家可以放开了喝。”武将们无不欢喜,他们都是粗人,没有读书人的斯文禁忌,得到了这样的特令,怎么能不开心呢?

    看着武将们开怀畅饮,端王笑得极为阴险,这些武将真是太容易拉拢了。他走向高宇,看着这朝中人人称颂的年轻儒将,端王心里很是不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手下败将罢了,别忘了,他的青梅竹马被自己纳做侧妃了。虽然很期待高宇会一脸颓废,但自己也清楚这样一个城府极深久经战事的男人是不会有任何异常表现的。

    “高侯爷,今天也算是你们高家的喜事了。我们干一杯。”高宇马上斟满了酒杯,开怀地笑着,“王爷折煞微臣了。今后还要仰仗王爷照顾呢。”

    “这是当然!”看着笑得如此真诚又如此谄媚的外家舅哥,端王无端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真是可怕。他们真的是青梅竹马吗?难道吴氏只是他们迷惑自己的工具?端王越想越觉得后者才更符合自己大哥的行事风格,不择手段,不讲半点情义,尽管他自己也是这么对付他们的。喝了那杯酒,端王觉得自己被下了套。

    李菁看到了端王和高宇在欢快地交谈,心里又喜又惧,一不小心就把汤给洒了。李蓁狐疑地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两个对立的男人,心里突然翻江倒海,难道……李蓁唤来丫鬟收拾桌子,对李菁说道:“没烫着吧?衣服有没有弄脏?”

    “没,没有。多谢姐姐。”说完脸上就浮起了红晕,李蓁惊疑地看着她,她赶紧把脸埋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姐姐,你,你,我们,我吃好了。”周围的几个公主也起了疑心,平时张扬跋扈的老五,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是吗?”李蓁淡淡地说了句,在李菁听来却冷酷至极,她不禁抬起头看向李蓁,“姐姐,你说什么?”看着李蓁毫无波澜的杏眼,她心里竟然升起了恐惧。“没什么。”李蓁转头不再看她,视线定格在了高宇身上。

    送走了端王,高宇注意到了公主们的宴席,一抬头就与李蓁的视线交汇,那眼神有些委屈也有些怒意,这是怎么了?

    撤了宴席,贵族们都移驾户外等着戏班开演。各怀心事的主角们都没有心情看着演了又演的旧戏。李菁依然坐在李蓁旁边,她的心悬在了半空,从刚才到现在,她都感觉到李蓁施予的压力,她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她,现在坐在她身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李菁快要忍不住了,她的丫头送来喜讯:“公主,兔子出洞了。”丫头附在她耳旁轻声说。李菁听了激动得要跳起来了,随即她稳定了心神,对李蓁说:“姐姐,我觉得有些凉,我去加件衣服再回来。”李蓁点点头,眼睛盯着戏台。李菁立刻离开了席位,脚下生风般走了。李蓁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冷笑起来。

    周围的有心人自然是听得出的,原本矜贵的公主何时变成连加件衣服都亲自去了?
正文 公主猎兔
    就在戏台不远的一处花园里,出来闲逛的胡焉逢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五公主竟然在亲高宇的脸颊!

    李菁松开了高宇的衣襟,身体已经颤抖得不像得自己的了。刚刚她故意在高宇面前跌倒,趁着他接住自己的机会,亲了他。心跳声“隆隆隆”地响个不停,耳膜都要破了。她不敢看对方的脸色,自己急急忙忙地站开了几步。等待着审判。

    高宇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公主,这是什么情况?“公主,您没事吧?”算了,这样的事只要不捅那层窗户纸就万事大吉,脸色早已恢复如常。

    李菁听了如遭晴天霹雳,他这么说就把刚刚的亲吻当做不小心发生的意外了?!难道她堂堂公主放下身段向他示好都不能打动他吗?还是说他把自己的心意当成了对他的拉拢?!“我,我。”她抬头,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怜惜。但高宇仍是一脸冷淡,这把李菁到嘴边的话生生逼了回去。“我,我,我没事。”说完扭头离开。

    走出花园,李菁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原本把持着的步伐变得慌乱。看着公主跑了起来,丫头赶紧上去牵住自己的公主。

    一双锦靴出现在那对主仆身后,靴子的主人冷冷看着妹妹失意地离开。

    茫然地看向花园,大脑有些空白。自己又有什么办法抓住他呢?尤其是在知道他心里还住着个表妹后。她很害怕,她很迷茫。那天他说过自己和她不一样,但并不能让她安心。

    他给她的答案太突然,让她觉得有些飘渺有些虚幻,仿佛抓住的是一朵流云,风一来,一切都要消散了。看到里面的人快要出来了,她赶紧离开,现在她还不想见到他。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公子神色慌张地从她身边经过,而且还不顾礼节超过了她!李蓁愣住了。青年似乎意识到失礼,急忙回过头来施礼,“公主恕罪,微臣无礼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若在平时她必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疑分子,所幸,现在公主也急着想走。“平身。阁下似乎有急事,本宫不是不知情理的人。请自便吧。”青年连忙作揖,“多谢公主,微臣告退。”说完赶紧离开。李蓁也不作多想,刚刚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是胡将军的小公子,想来是调戏哪个宫人被人见着就急着走了。

    几人各怀心事,回到戏台前,戏也快散了。

    李菁没有亲自猎到兔子,但无疑,她打猎的时候给其他猎人创造了绝佳的猎杀机会——端王新婚三天后就领着一干御史弹劾高宇淫乱后宫!

    这是高宇第二次因“淫乱”而被弹劾,上一次是长公主,这一次是五公主。当朝最为得宠的两个公主都与他有说不清剪不断的关系,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现今极为得势的端王表现得极为强硬,原因很简单,李菁是他的胞妹!

    “这个王八蛋,勾搭李蓁还不够,现在还敢拒绝我妹妹,这次我一定要整死他!”端王在王府里气愤地说着,他新婚的妻子们全都听得战战兢兢的,尤其是吴子夫,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自己不会连累表哥,也希望自己不要成为端王的出气筒。然而就在这时,端王看着自己的新夫人,一抹冷笑划过脸庞,“子夫啊,你不会因为你的表哥而记恨本王吧?要知道这回可是他在挑战皇室的尊严。先后两次对公主无礼,你说他该不该受罚?”

    吴子夫顿时冷汗狂下,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刻薄的问题,“妾身,妾身……”她被端王盯着说不出话来。看着端王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了。“你什么意思?难道嫁给了我还想着那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一个远房的表哥竟然值得你得罪夫君去维护?!你还要不要脸?!”端王暴怒,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房间。

    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拖,吴子夫被他粗暴的行为吓得脸色惨白,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刚回到房间,她就被王爷扔上了床。“王爷,现,现在,还是白天。”她颤抖着声音,她很害怕,新婚那天她仍然记着,痛苦到了极点的折磨。现在端王的情绪已经失控了,他会怎样蹂躏自己?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白天怎么了,只要本王高兴,无论什么时辰什么地方,本王都能上你!”端王的语气比刚才又多了几分暴虐,一下就扑了过去,如狼似虎。

    不知过去了多久,吴子夫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但身体虚弱得连睁眼都觉得困难。身体的不适勾起了委屈的心情,无限的痛苦与恐惧将她紧紧包围,她不自觉地蜷起身体,以求得到更多的安全感。结果却只能得到更多的无助与仇恨。
正文 风波
    一下被推向风口浪尖的高宇再也无法保持惯常的冷静,他一连向皇上上了几封奏折为自己辩解。然而朝中最多的就是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的小人。尽管大家都没有看到高宇是否亲了李菁,但因为有了在洛阳时的前科,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个谣言深信不疑。

    早朝上,一个御史又开始对这件皇家丑闻侃侃而谈。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高宇死定了,无论这件事的真相为何,制造了这样的皇家丑闻他都难逃一劫。“高宇的淫行让皇家蒙羞,即便万死也不足抵。望皇上明鉴,削去他的爵位,逐出朝堂永不录用。以示惩戒。”

    “皇上明鉴,高侯爷在西北立下不朽功绩,拳拳赤子之心可昭日月。此次轻薄公主一说完全是小人暗中所为。皇上,谣言止于智者啊。无故离间忠臣,可类桀纣!皇上三思。”处于恭王阵营的一个侍御史激情洋溢地劝谏,全场顿时针落闻声。

    龙椅上的惠宗皱了皱眉,阶下伶俐的臣子立刻会意,“大胆程显英,你竟敢说皇上是桀纣?!”程显英面无惧色,犀利的目光指向那位大臣,“我不曾说过皇上是桀纣,但大人你却硬要曲解下官的意思,不知大人是何居心?想当初侯爷圣眷正隆的时候,大人巴结侯爷可不留余力,如今却不知大人要如何端量?”

    那位大臣立刻面如土色,无言以对,说了句“微臣愚钝”就憋着口气回到队列中。惠宗依然沉默地坐在龙椅上,似乎不打算对争吵的两人实施处罚。阶下的众人被天子的威严所摄,再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吵完了?”惠宗清冷的声音震得百官心率不齐。“吵完了就退朝。”冷不丁丢出这句,百官都懵了,什么,这就算完了?“陛下!”那个挑起话头的御史鼓足了勇气阻止了帝王的步伐,离开龙座的步伐。“还有什么事?”惠宗显得有些不悦。

    “请陛下对高宇施以严惩!”虽然事发后高宇就被撤了职,但爵位还在,这就说明皇上还在犹豫。他们的任务就是逼着惠宗做出选择。“此事众爱卿还未有定论,就要朕处置。爱卿是要让朕坐实了桀纣之说吗?”惠宗声音依然冰冷,强硬。

    此话一说,百官多多少少明白了惠宗的意思——看着两方争斗,他置身事外。明白了这一层,原来要支援或反对的臣子都收回了脚步,恭恭敬敬地叩拜,离开含元殿。

    恭亲王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这件案子,与端王相比,他明哲保身的意味非常明显。他成了百官眼中第二个作壁上观的主儿。因为恭王平时处事稳妥且阴狠决绝,所以大家都猜测恭王打算弃卒保车了。

    作为是非中心,李菁只能保持沉默。她是皇室的代表,更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姑娘,她不可能为了个外臣抛头露面,遑论为他辩解。她很无助,甚至连母妃和哥哥都不想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难道说她爱上了敌对的恭王党的马前卒吗?难道说她连女儿家的矜持都抛弃却还得不到对方的认可吗?她是公主,说出这些,她情何以堪?

    丽妃看着女儿的失常就猜出了八九成,若她不喜欢高宇她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却安静得让人几将遗忘她的存在。“你看上那个高宇了?”丽妃不悦地看着脸色憔悴的女儿,当初杜洛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露出这样伤感的神情。李菁惊诧地看着母亲,随即躲闪母亲试探的眼神,垂首沉默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啊,母妃您不要乱想。”

    丽妃哼了声,“你把母妃当傻瓜吗?你这丫头,小事还能藏得住,大事是半点都不懂掩藏。这张脸就写着你的心思,要不要照照镜子?”李菁听了母亲的话把头埋得更低,泪珠落了下来。丽妃看到女儿落泪就把怒气收了,“我不是要为难你,可你总要把来龙去脉告诉我,否则我怎么帮你啊?”

    “母妃肯帮我?”李菁喜出望外,难道自己能得到母亲的许可?丽妃无奈地叹了口气,搂着女儿的圆肩,“是啊。我是你的母亲啊。”李菁听了不作多想就把当天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但她没想到,丽妃听完故事后就冷起了脸,“平时对你的教导都哪里去了?难道教了你那么多就是让你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吗?”

    “母妃,你……”李菁有些懵了,为什么母妃会突然变脸,难道自己做的事真的这么不可原谅吗?“你现在就断了对他的念想,我不许你再见他!”丽妃厉声道。“母妃,你答应我要帮我的,难道刚刚你说的是骗我的吗?”李菁气愤地站起身俯视自己的母亲,脸如土色。

    “你忘了你曾答应母妃要帮助哥哥夺得储君之位吗?看看你现在做的好事!你难道不是在骗我?”丽妃拍案而起,吓得李菁连连后退。李菁眼里充满了不解和绝望,她缓缓地摇头,她没有忘,所以她才会这么痛苦,她才会一次次地犹豫,她那么做就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就算胜算很小,她只是想试试。

    她是公主,她无法接受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同时也无法接受纡尊降贵后被人无视。她很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现在母妃说了,她没有选择的机会,就算是选,只能是选忠于皇兄的王侯将相。
正文 公主的挣扎
    与李菁的无法选择相比,李蓁无疑是幸运的,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但是现在她也沉默了。明明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明明知道这次若走错一着就无法翻身,但她还是没有插手。她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愿,她更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公主,难道你不着急吗?”桃环看她几天来悠闲得过分,不禁有些好奇。“着急什么?”李蓁依然头都不抬地看书——金刚经。她不信佛,但她也想试着将戾气收敛了。这几天的等待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经书确实能让她等得更舒坦些。

    “你其实心里很着急,但就是顾虑太多了,所以你才放着侯爷不管的。”桃环不服气地看着她,果然看到她翻书的动作停滞了。“我就知道,你就是不敢见侯爷,你变得越来越胆小了。”李蓁顿了顿,依然不去看她,“你胡说八道什么?没事要忙就出去,别来扰我清静。”

    桃环嘟嘴哼了声,“好嘛好嘛,我多嘴。连五公主都敢逾越礼节,你只敢躲家里念经。”说完就一溜烟跑了。李蓁气愤地放下经书,差点就要抓住桃环狠狠揍一顿,但还是忍住了——如果她真打了她,她肯定要说自己恼羞成怒。

    不错,她不仅是因为父皇的原因没有插手,还有就是她现在很不想见到他,更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和别人的流言蜚语。虽然那些都不是真的,虽然那些是小人的手段,但她还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她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这时桃环突然高声道:“王爷,您怎么来了?公主在花厅里,我领您去?”桃环恭敬的态度让李轶很是无奈,他知道这个小丫头对自己是有怨气的。“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去忙吧。”李轶微笑道,看着她又施礼,才向花厅走去。

    李蓁走到门口迎接兄长,这是大嫂产后大哥第一次到王府走动,当初大嫂生产她不在京城,前些日子才见过小侄子一面,说来是有些惭愧的。“大哥。”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但却让人很担心。

    李轶牵过她的手,略低的温度让他皱了眉头。“手怎么这么凉?你不要再练那些功夫,也不要再插手江湖上的浑事,好吗?”牵着她走进屋子,李轶婉言劝道。

    两人坐下,李蓁松开了兄长的大手,颇有赌气意味地回答:“不好。”李轶微惊,随即笑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李蓁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没有撒娇,大哥你不要诬赖我。我不想把最后一张牌都交到你手里。”这话说得犀利,语气却不生硬,没有那剑拔弩张的意味。

    “蓁儿,你误会了。”李轶无奈地叹道。“我没有误会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回来了,但我的力量还在,如果你不帮他,我就会出手。”“我知道你会出手,但你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更不知道该怎么出手。我说的对吗?”

    两兄妹对望,本来坚定的李蓁一下就动摇了,大哥不愧是大哥。李轶漂亮的凤眸深邃如幽潭,平静如无波之湖。虽然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依然威严。

    “你不该这么不信任高宇,他不会坐以待毙的,否则他做不了这个定北侯,不是吗?”李轶微笑,“之前我很担心你会贸然行动。”李蓁呼了口气,“我知道轻重。”她可不愿做些落人口实的事情,李菁就是行事不谨慎才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端王这次铁了心要扳倒高宇,父皇纵容这件事情闹大,到底是为了什么?”李蓁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把惠宗的心思弄明白,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父皇的对手不是大哥更不是端王,那还能是谁?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背影,让李蓁打了个寒战。

    “也许我们不明白比明白要好,这场豪赌,不是我们能轻易左右的。”李轶依然保持着微笑,但却失去了刚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算计。李蓁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大哥,看来父皇和大哥有足够的默契,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李轶神色一转,捉弄起自己的妹妹来。那玩味的笑容让李蓁很不舒服,“什么事?”“让端王娶了吴氏,好让高宇不用一心两用。”

    李蓁却没有像哥哥那样高兴,“我不喜欢这个玩笑,我更不希望我要靠父皇来抢男人。”若大哥不说这样的话,或许她永远不会对吴氏抱有歉意,但现在她必须背起这个负担!

    “若高宇不愿选你,父皇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你总在怀疑些什么呢?”李轶不解地看着妹妹,为何那么聪慧的她现在会迟钝成这样?“你是当朝最尊贵的公主,知道吗?”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他轻声劝解。

    李蓁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眼眸,不发一语。
正文 情之一物,原来如此
    送走了恭亲王,李蓁依然处于迷茫的状态。一个黑影突然从房梁上窜下,李蓁被气流的异动惊醒,心中大骇。她全身戒备,这才看清对方的身份——影卫!黑影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低声道:“主子,侯爷来信了。”说完就把用金漆密封的信件交给李蓁。

    李蓁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心中升起惆怅,杜洛,你终于来信了。她接过信,“你回去吧。”然而黑影却没有马上执行主上的命令,“主子,请多加小心。”说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完全没有来时的大动静。

    李蓁这才恍悟,原来他刚刚一直在屋内,但自己却没有注意到。若不是他故意放大了动作,自己根本察觉不到,如果来的不是影卫而是刺客或是仇家……

    李蓁的手心被冷汗浸湿,情之一物实在可怕!她不禁害怕起来,更加不愿与高宇接触。“公主,我给你泡了花茶。”桃环突然在门外叫道。李蓁回过神来,应着:“进来。”桃环推门进来,看见公主正在看信。她刚刚到门口就听到了影卫在向李蓁说着什么,便识趣地退开二十步等影卫离开。

    “是杜侯爷的信吗?”李蓁当着她的面阅读就说明她可以多嘴问问。李蓁点点头,“他说他过得很好,还有,高丽王要退位给安景珣。”桃环倒茶的手不禁颤了颤,高丽王与惠宗年龄相差无几,甚至还年轻些,正当盛年,怎么会舍得退位?

    “吃惊吗?”李蓁抬起头来,却看向打开的大门。桃环点头,“当然。安景珣是为了权位这么做倒好,万一是为了向我们复仇,侯爷不是很危险吗?”

    “杜洛他也是发觉了什么才会特意给我写了这封报平安的信,他是想让我安心还是安慰他自己?”李蓁无奈地说道。

    如果现在发现那个人与自己所追求不一样,你会怎么办?如果今后我和他还是要针锋相对,你要怎么办?

    “有师伯在,他不会有事的。”放下信纸,李蓁走出了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惆怅难抑。

    朝堂上争论不休,后宫中也乱作一团。为了揪出“造谣”的始作俑者,丽妃将整个后宫闹了个天翻地覆所有当天出现在李菁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被关进了暗室。

    始作俑者没有找出来,倒发现了不少与外臣有勾结的宫人。丽妃心里雷鼓大作,在她的治下居然藏了这么多晦暗的奸情,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她还怎么服众,皇室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放?

    几天过去宫人们人人自危,许许多多身上有事的奴才都神秘失踪了,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谁又知道丽妃娘娘为了五公主会不会找个替死鬼?谁不知道现在丽妃一系气焰嚣张,如果自己忤逆了他们,家里的老小怎能不受牵连?

    宫里的诡异气氛全都逃不过几大势力的眼睛。

    高宇也终于从那个只会说几句废话的倒霉鬼化身恶魔了。“高耿,你可以去办事了。”收到丽妃失去民心后,高宇不浪费一刻就下令。看着高耿离开的背影,高宇露出了一丝邪笑,英俊的脸庞更为魅惑。

    端王这招苦肉计很有震撼力,最震撼的莫过于将皇室的丑闻公诸天下,完全没有考虑那位豆蔻年华的公主的名声,一心只为了扳倒政敌,想法实在幼稚。丽妃的急躁也让后宫起了波澜,后宫在将来的夺嫡之争中将会有不一样的立场。

    高宇先前软弱无力的反抗就是示敌以弱,现在整个朝堂都能体会到端王党咄咄逼人的气势,而且最可怕的就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人证吗?

    李菁一直不愿正面与高宇为敌,她的丫头不敢与主子作对,只能对丽妃说当天没有在场。那么就只剩下那个藏在暗处的胡焉逢了,那个放出口风的始作俑者。他虽然喜欢胡乱议政但绝对不喜欢被摆到台面上!

    “他们输定了。”同样收到消息的李蓁断言,心想高宇该出手了,“你到定北侯府跑一趟,告诉高宇,胡焉逢那天曾在那个花园出现。”桃环吃惊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不亲自去?”李蓁一时沉默,随即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如果与他接触会有什么后果,而且,我还不想见他。”桃环无言,迅速行动。
正文 始作俑者
    看到桃环进门,高宇的心一时七上八下,既喜又悲,她到底在想什么?“侯爷万福。”“起来吧。你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高宇请她坐下,尽管她只是个丫鬟,但同是在江湖上混迹的人,没这么森严的等级之分。“侯爷英明,公主特意,特意哟,让我来告诉你,当天你和五公主见面的花园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高宇听了桃环特意重复的那个“特意”就笑了,这丫头可能没有什么大智慧但却是赤诚待人的。“没想到我们还能找到谣言源头,是谁?”“胡焉逢。”“胡将军的小公子?”高宇无奈地问道。这少年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就敢搅进这趟浑水来?胡将军怎么放心他一人留在京城啊?

    桃环点头,“是的。”“她怎么知道胡焉逢当时在场?”高宇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些天她连个表示都没有了。“我不清楚,我看戏看得睡着了,等我醒来几位公主都好好地在位置上。抱歉。”桃环不禁吐舌头,戏台上的戏子唱些什么她一点都不爱听,宫里的戒备也很严密,她一走神就睡过去了。

    高宇好笑地看着她,真不知蓁儿是怎么使唤丫头的,竟然让她睡着了。“我知道了。告诉她,我没事。”他的神情变得严肃,眼里却有一股浓浓的柔情,让人如浴清泉。桃环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不禁为公主高兴,“我一定原话传到。告辞。”高宇与她一起站起,“慢走。”

    李蓁在府里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见自己那个不成器的丫头蹦蹦跳跳地回来了,“你碰上什么事高兴成这样?”李蓁有把她脸上的笑容打掉的欲望,她不会是正事不办跑去做什么不三不四的事情去了吧?“公主!你这是什么反应啊?我是为你高兴啊。”

    想到她刚刚去了哪里,李蓁的脸微微红了,“高兴什么?他说什么了?”看着自己冷酷的公主脸红了,桃环更乐了,不过正事最重要,“他说,”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粗着声音说:“告诉她,我没事。”

    我没事,李蓁在心里默念。他懂她,尽管他知道她在回避他,但他没有问,只是说了她最想听的话,我没事。李蓁垂下头,泪水突然就掉了。笨蛋!她暗骂了句。不知是在骂谁。

    捕捉到下落的水珠,桃环沉默了,公主什么都好,可偏偏碰上了个克星。

    胡焉逢看着朝中的局势越来越微妙,忐忑的心情也日渐加重。当初他没打算要把这事宣扬出去,可是他这人一但喝了点酒就开始胆大包天,什么都往外说。

    何况他自己也是苦主啊,自己跟着五公主到花园就是想和公主联络联络感情的,谁知一到那儿就看到了定北侯,然后是公主自导自演的一出英雄救美。

    当时他就懵了,他以为自己能夺得貌美无双的刁蛮公主的芳心,没想到美人已经心有所属,而且还是已经背了无数情债的高宇!他本就心情郁闷,逃跑时还碰上了那个冷血公主。运气差到极点,出来喝酒还把秘密泄了出去,而且还是把秘密泄给了恭亲王的人!

    没错,就是恭亲王,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心家。他能不露痕迹地将人安排在自己身边,还能狠心地把自己的心腹推进囹圄。只怕高宇这时还以为是端王故意找茬呢!

    他现在天天都在勾栏院里混,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回家了。万一哪个人物找上门来,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所以还是在温柔乡里呆着吧。“胡公子,有位爷找您。”门外老鸨尖细的声音响起。胡焉逢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不是吧,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不见,老子管他什么爷,让他滚!”胡焉逢壮着胆子朝门口吼道。

    “爷,您看……”老鸨为难地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伟的男子,两边都不好得罪啊。“你走吧,这事你解决不了。”高宇冷冰冰地看着紧闭的雕花门,老鸨识趣地离开。

    高宇手上用劲就把门闩从里震断,门一下就开了。胡焉逢猛的站起来,看着来人。“侯爷,劳动大驾到这烟花之地,不知有何贵干?”高宇温和地对他笑了笑,“我也是俗人一个,温柔乡有哪个男人不爱呢?公子何必紧张?”

    是啊,不紧张,开什么玩笑?!“若是侯爷想让小的请客,不如约个吉日,小的一定好好招待侯爷。”高宇也不管他,径直走到酒席前,“这里的酒菜已很丰盛了,择日不如撞日,公子你说是不是?”胡焉逢叹了口气,他怎么能以为三言两语就把这久经战场的将军给敷衍了?“侯爷,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公子也是爽快之人。”高宇微笑,充满了阴险的微笑。胡焉逢颓然地和他坐下,“侯爷不必抬举我,我知道这次我有愧于你。”高宇连忙摆手,“你帮了我大忙,可不是什么有愧于我。”“侯爷你……”胡焉逢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我知道这事原也不是公子有意为之,在西北的这些年我一直受到老将军的照顾,相信小公子你必然不会做这样的小人之事。现在我有一事相求,只要公子答应,万事大吉。”

    “什么事?”胡焉逢觉得这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自首……

    “向陛下提亲。”高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什么?!”胡焉逢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正文 喜结良缘?
    上早朝了,惠宗不禁期待今天会有何不同。

    惠宗的臣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程显英最先出列把一份供词递给了惠宗,“陛下,这是昨夜连夜审问几个宫人的供词,他们都亲眼看到公主殿下当时失足跌掉,定北侯不过是将公主扶起并无任何逾矩之行。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造谣生事,某位大人不顾实情证据竟妄自污蔑王公贵族。请陛下恢复定北侯羽林卫大将军之职,并严惩滥诬大臣的小人之罪。”

    程显英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全场再次沉默。端王再也忍不住了,“启禀父皇,微臣以为这份供词的真实性值得考量,决不能轻信。”惠宗看完,点点头,“端王说的没错。显英啊,你把那几个奴才传过来,朕要亲自问问。”程显英面不改色地说:“遵旨。”说完就让传话太监把那几个早就候在大殿外的宫人传了进来。

    这几人中有宫女也有羽林卫的士兵,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了,但在正殿上参拜万岁还是第一次。几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你们看到了什么?如实说出来。”惠宗的声音并不大,但威严自有,压迫着场中每一个人的神经。

    “小人和几个兄弟那时正在巡逻,听到公主的惊叫我们就马上赶过去,看到公主跌倒了,大将……定北侯将公主扶起,然后公主就在贴身丫鬟的护送下回到翠澹亭。”

    “你们只听到公主惊叫,却不知道公主为何而惊叫,怎能说公主是跌倒?高宇他对公主拉拉扯扯却是有目共睹的,你们是他的旧部当然会这样包庇他,你们的证词根本不值一文!”端王气愤地反驳。

    “王爷也说不知为何了,怎么就能肯定一定是定北侯对公主无礼呢?何况公主乃千金之躯,岂会让一个男子随便轻薄,事后还不言语?王爷真是好生霸道啊!”程显英丝毫不为所动,誓与端王斗个高下。

    “那你们几个呢?”端王无言以对,转向为难几个宫女,毕竟后宫中无人敢违逆母妃,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怎么说。“回禀圣上,当时我们是在给大人们添酒水时经过花园,看见侯爷一个人站在花园的池子面前。我们看见公主是在路上。公主那时应该是正在去花园。”

    “还有就是当时公主好像很是高兴,走得很急,公主的贴身丫鬟阿兰有些跟不上。回去后,阿兰还说过公主的新裙子被蹭破了,特地找了绣工修补。”两个宫女声音有些颤抖,不如几个羽林卫那般沉稳。

    端王刚想说话,程显英就抢白:“王爷该不是要说这是定北侯在对公主无礼连公主的裙子都给蹭破了吧?”程显英加重了“蹭”字。端王顿时哑了。

    这时一直都沉默的齐承禄开了金口,“恭喜皇上解决了一桩难事。微臣还有一件喜事要请陛下首肯。”“哦,爱卿快快将来。”惠宗微笑,叫齐承禄爱卿而非国丈。

    “胡将军来信让微臣帮忙向陛下提亲。胡家的小公子焉逢天资聪慧、面相俊秀,与五公主年纪相当、品貌相称,正是天作之合。希望陛下成全。”

    惠宗哈哈笑起来,“好啊好啊,今日不仅审清了案子还能结下一段良缘,好,朕准了。择日为他们行礼。退朝。”说着就离开了御座。

    只剩下一干云里雾里的大臣,这就算完了?以五公主的婚事结束这宗谜案?惠宗的目的在此?端王又多了一分兵权?这是什么情况?
正文 夏至祭地
    于是大家在这样既兴奋又疑惑的心情迎来了夏至。夏至祭地是周朝以来就有的传统,感谢大地赐予的土地、庄稼,一切的一切。惠宗带着百官在祭坛举行了一场无比盛大的典礼,再次向百姓昭示了帝国的强大。“大地啊,感谢你赐予的恩泽。朕在此为万民祈祷,保佑天下风调雨顺、物阜民丰!”惠宗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一遍又一遍。

    没想到,不过是夏至祭典过去十日,河南就发生了旱情!

    上报灾情的奏折在六月初就到了惠宗的御书房。所有的大臣都皱死了眉头,古谚有云:夏至五月中,十个油坊九个空。遇上这样的情况,暴雨通常都会跟着干旱,也就是六月过不了几天就会出现洪水灾情,今年的收成就会……想到这点,百官面面相觑,现在大概已经没时间顾及旱灾的问题了,最重要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洪灾确定一个切实有效的应对方案。

    “陛下,微臣以为河南刺史史云裳是位能臣,他在河南已有十年,必有足够的经验应对灾情。请陛下不必过于忧虑。”齐承禄打破了沉默,稳定了众人半悬的心。“微臣也与齐相有相同的意见,不过有一点臣以为不得不防。”李轶也出列了。

    惠宗认真地问道:“爱卿但说无妨。”李轶一拱手,道:“史云裳久居地方,中央又不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臣以为最好施加牵制,以期平稳地度过灾情时期。”

    “陛下,臣以为不妥。对地方大臣妄加猜疑必然影响其政务处理,恐怕会适得其反。”齐承禄马上反驳李轶,“恭亲王平日只怕是从未关注过史云裳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轶看着齐承禄不屑的表情,暗笑,道:“启禀圣上,微臣并非信口开河诋毁史大人,只是臣收到了些关于史大人的不利谣言。臣以为朝廷对他施以牵制不仅能让陛下放心也是证明史大人清白的办法。”

    惠宗眯起龙目,“什么谣言?”李轶连忙低头,“请陛下息怒,臣现今还没能查清谣言,不敢冒犯圣听。请陛下给微臣些时间,但也请陛下做好万全之策。事关万千百姓,请陛下三思。”

    惠宗点了点头,“轶儿所说有理,那就派人到河南去巡视一番。”他顿了顿,“就让高宇去吧,他也闲了很久了。”齐承禄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该说是还是反对。难道惠宗是借此把高宇赶出中央?他转头看向李轶,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圣上英明”。这年轻的皇子真是越来越难捉摸,现在他只能希望惠宗的目的与自己所猜相符,否则他就要把自己的外孙推到灾区去受苦。

    齐承禄回到府邸感到有些疲惫,这些年来他靠着两朝元老的身份多次对皇帝施压,女儿在后宫中一枝独秀近十年,儿子的女儿嫁到了端王府。一次又一次,他只是想给外孙争到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徐静之那样的大智慧,外孙也没有李轶的城府,但他有人脉他有威信。这些正是徐静之和李轶缺少的。

    徐静之以门客的身份步入朝堂,他贫寒的出身和备受争议的升官速度都是士大夫所轻视的;李轶自不用说,今年只有二十六岁,虽然已经参与议政十年,但真正开始建立势力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朝中的老臣也不在少数,他们眼里的恭亲王再狠再稳也是后辈。

    所以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嚣张。

    但今天的事情却让他莫名地胆战心惊。就像端午节那天,虽然自己的两个外孙如自己所愿结成连理,他却觉得忐忑难安,尤其是那个吴氏让他很是担心。惠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明明知道那两个小娃娃的情史,还是要让轲儿娶了她做侧室?高宇,最近的事情总是与他有关,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齐承禄烦躁地将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把丫头吓了一跳。
正文 父皇的心事
    高宇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离开了京城,接到圣旨时只不过是早朝结束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圣旨还要求他即刻启程!难道河南的灾情已经严重紧迫到这样的地步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收拾东西启程。几个姨娘都有些不安,总怕自己的孩子这次会有什么不测,最年长的姨娘刚要拉住他嘱咐几句就被他打断了,“姨娘,你们都请放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说完带着高耿离开。

    出门时,陈公公叫住了他,“侯爷的果决让老奴佩服。相信侯爷已经清楚陛下的用意了,老奴告退。”高宇连忙向他行礼,“多谢公公提点。”陈公公点了点头,上了马车离开。高宇翻身上马,向着永宁门绝尘而去。

    “公主,侯爷出城了!”桃环火急火燎地冲到李蓁面前,着急地喊着。“出城?”李蓁不明所以地问,完全没有一丝危机感。“你怎么不急啊,皇上把他派到河南灾区去了。不知道这是皇上要把他赶出中央还是要做些什么别的?”“你说什么,为什么没有风声?”

    李蓁真的有些愤怒了,不给半点提醒就把他派到地方,而且还走得这么急,这是要让他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父皇到底是要玩什么?“今天朝堂上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她捏紧了拳头,遏止着怒意。

    “没有,恭亲王只是提议要有人监督汴州刺史,皇上毫无预兆地就说出了侯爷的名字。现在似乎大家都在猜测皇上要削侯爷的兵权,才不让他回到羽林卫。”桃环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说完就看到公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公主,你去哪儿?”

    “入宫!”李蓁头也不回地回答。

    “父皇,请您给我个解释。”李蓁行了礼就问。“你今天看来很沉不住气啊。”惠宗处理好了奏折,放松了身体,看着女儿的失态。

    “是,在您面前我从来都是个孩子,哪来的沉稳。我从来都不敢把自己当成您的对手。”李蓁在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但看到惠宗看戏般的目光就有些失控。

    “你今天有些失常,天色也晚了,就留在宫里吧。朕派人给你准备晚膳。”说着就牵起她的小手,拉着她往外走。“父皇!”李蓁没有动,但却不敢反抗父亲。“怎么,不饿吗还是不肯跟朕一起用膳?”惠宗的声音一下失去了温度,李蓁被摄住,竟顺从了,“儿臣不敢。”话刚说完就被惠宗拉着走了。

    用了膳,父女两人才有机会正常地谈话。“你这些日子都不出门,偶尔来给我请安也总是心不在焉的。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生气了,我当然要把你留下。”

    李蓁惊讶地看着他,有多少年了,他没有对她用过这个“我”!“父皇,女儿知错了。”惠宗笑着摇摇头,“傻瓜,我不是要跟你算账的。你知道的,身边的儿女里,只有你能跟我说说话了。而且能跟我说真心话。你,永远是这么特别的。”

    惠宗抬头看看变暗的天空,继续说:“从小你就什么都不管什么不顾,像极了顽劣的男孩,干净,又漂亮。”说着,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李蓁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父皇,我长大了。”惠宗仍是笑,“是啊,长大了,变得不爱对我撒娇了,知道察言观色了,还给我使小心眼!”

    惠宗怪责的语气很温和,但还是让李蓁小小地害怕了,“什么小心眼?”“还不承认?轩儿的孩子不是被你放走的?”“我,我不能违背他们的意愿。”“所以就违背我的意愿了?”李蓁垂首默然。“我也不想计较这些,孩子,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但我一直都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沦落江湖,让你血战沙场,让你被万民议论。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父皇,我不在意这些。”李蓁抬头,眼神里没有半点杂质,只有那份认真。“你不是普通女子,你的胸襟有多广我看得到。我知道你一直在猜我到底和谁对弈。”“我知道不是我,也不是大哥。”“嗯,你其实已经有底了,轶儿也是抱着这张底牌在跟轲儿斗。”

    李蓁不再开口,这就是父皇所说的可以说话的人,他完全不在意把时势挑得明白。换言之,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龙争虎斗不加阻止。他已经打算牺牲其中之一了。想到这里,李蓁不禁打了个寒颤,父皇他……“父皇,我想知道,高宇他……”

    惠宗没有接她的话,维持微笑看着她局促的窘迫样子,很是可爱呢。“朕的女儿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李蓁愣了愣,继而摇头。胡焉逢的婚事定下了好些天了,谣言也不攻自破了,但,我们的公主还是没有见过侯爷一面。

    “既然如此就让那小子在外面吃几天苦。你这些天多陪陪菁儿,让她平平安安出嫁。不,你呀,就住在她宫里,直到你自己想清楚了!”

    “父、父皇,您开玩笑的吧?”李蓁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朕的口谕,难道靖华孩儿要抗旨?”

    “儿臣,”李蓁犹豫了,要不要闯出去,但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听到了房里超过五个影卫开始动手了,要强留她了?“不敢。”很无奈的回答。
正文 温馨的夏日
    恭王府内,徐颖棠逗弄着自己刚出世半年的儿子,孩子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惹得周围的大人忍俊不禁,幸福温馨的生活让人歆羡。

    阳光灿烂的庭院静谧而又热闹。李轶一进来,婢女们就兴冲冲地朝他请安:“王爷,小王爷刚刚笑了呢。好可爱啊。”

    李轶听了,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幸福,“是吗?”他走过去,看见徐颖棠幸福的笑容他很安心,“累了吗?这孩子老是粘着你,你也不休息休息。”

    徐颖棠将孩子送到他怀里,嗔笑道:“我哪有那么娇弱。”李轶温柔地笑着,“是,是,是我太小看我的王妃了。孩子,叫声爹爹。”

    徐颖棠轻拍他,道:“傻瓜,哪有那么快的,他才半岁。宝宝,你看看你的傻爹爹。”粉嫩嫩的孩子竟然似听懂了般配合地笑起来。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宝宝,真是聪明啊。

    与孩子逗弄了小半个时辰,孩子就睡了,两人也能稍稍休息一下。搂着妻子坐在凉亭的椅子上,李轶很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徐颖棠体贴地轻轻覆住他的眼睛,柔声问道:“怎么了?”他拉下纤纤柔荑,放在唇边轻吻,睁开眼与她对视,道:“没什么。有些累了,这孩子小小个却那么能折腾人。”

    徐颖棠并不信他的话,轻轻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你总是这么让人担心,又是那么的倔脾气,怎么都不肯跟我讲。我知道我帮不到你什么……”

    李轶握住了她的手,怪责道:“什么叫你帮不到我什么,你在我身边比任何帮助都重要。棠儿,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徐颖棠向他靠紧了些,“我知道。但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是你的负担,我很愧疚。”

    “傻瓜,你给我的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每天回来能看到你和孩子,什么疲惫烦躁都能消散。相信我,我能应付好的,不要担心我。你开心我才能开心,才能轻松地走进朝堂。”

    “嗯,我今天也是犯糊涂了。今天,宫里的娘娘才告诉我,妹妹到了汴州,我还以为,妹妹出了什么事呢。”徐颖棠悄悄擦了眼泪,李轶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蓁儿很好,她的本事比我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她还有一身好功夫呢,不要担心她。”柔声安慰敏感温婉的妻子,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知道端王他们不会再等下去了,蓁儿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这一关一定要慎之又慎,否则会输得一败涂地。

    “嗯。他们说定北侯和妹妹……是真的吗?”她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外面的事情跟她没有多大关系。一进宫就听到了这样的大消息,实在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其实早就互相对彼此上心了,前些日子两个人还闹了一场呢。不过现在应该是没什么了。等他们回来就能喝到喜酒了,你也该忙起来了。”说完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尖,脸上的幸福是不言而喻的。

    “那我可要给妹妹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徐颖棠脸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这个缠绕自己夫君的沉疴旧疾如今终于治愈了。
正文 与虎谋皮
    “端王驾到。”府里的小厮高声通报。齐承禄立刻起身,站在阶前,拱手道:“见过王爷。”端王连忙抬起他的手,道:“外公何必多礼,家里不用计较。”

    齐承禄直起身,严肃道:“君臣之礼老朽不敢忘。王爷与人相交也须顾虑礼节,常礼不可废。”

    “是,外公教训的是。快请进屋吧。”端王扶着他往里走,“外公应该知道了吧,我那四妹又离京了。”两人坐下,下人来添了茶,赶紧退开。

    “嗯,你有何想法?”齐承禄呷了口茶,没看外孙。“那女人是天生的狐媚子,现在是看上高宇了。要不是他们,妹妹现在也不必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菁儿的婚事我们本就定好了的,从高宇和胡焉逢中选出一个来,无论哪一个都对我们有益。菁儿这丫头不成体统,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如果不是胡焉逢主动提亲,你妹妹还攀不上这门亲呢!”说到这个齐承禄就一肚子火,小小年纪这么不知廉耻,毁了自己还要拖累家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妹妹倾城的容貌难道还怕没人娶吗?何况我们是皇族子女,谁敢忤逆我们?”端王不服地顶嘴,想想都恨得牙痒痒的,高宇这狗腿子!

    “你今天就是来为你妹妹打抱不平的?就是你这副德行,十年都赢不了李轶!”齐承禄毫不客气地训斥头脑不清醒的外孙,这些孩子都是被骄纵惯的,在大是大非面前根本做不了主!

    端王虽鲁莽但还是看出外公的心思,一下就被吓住了,“不是,外公教训得是。”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虽然陛下给了我们许多筹码,可是李轶不会这么坐以待毙。高宇那边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意料,河南那边我会打好招呼。你去查李蓁的底,查得越清楚越好。离宫的四年,她到底做了什么,很多人都会很好奇的。”

    端王如醍醐灌顶般猛地点头,“外公,还有一个消息,今天父皇收到了杜洛的奏折。高丽改朝换代了,那个清秀的二殿下成了高丽王。我实在是看不透,这是什么戏码。”

    齐承禄也是一惊,老高丽王不过半百,比陛下也年轻几岁,怎么会从王座上走下来?“原因?”“父皇说杜洛写得不清不楚,理由根本站不住。”

    “不简单啊,那个儒雅的王子看来内地里野心不小,杜洛在外也不知能不能镇住他,当初就不该让他去监国。”写得不清不楚?哼,要么就是在包庇要么就是被威胁了。这小子也是枕头,根本不能在权欲场中收放自如。把掩饰变成暧昧的提示,也就是他们这些初生牛犊才做得出的事了。

    “如果杜洛出了事,李蓁会不会……”端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副相一眼,副相眼前一亮,也许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让李蓁犯错,让本就水火不容的双方再起争执。

    “你去做吧,高丽的人应该还是很愿意跟我们合作的。”齐承禄微微一笑,随即道:“你的侧室现在过得如何?”

    端王会意一笑,“自然很好,请外公放心。”
正文 河南地方
    一夜好梦,每个人早晨起来都神清气爽。天气开始转晴,甚至还能听到鸟雀欢唱的声音。热恋中的两人牵着手来到了府衙。

    昨天他们的亲密举动已经让众人猜出了李蓁的身份,他们就没必要再隐藏什么了,尽管之前也没怎么隐藏。

    史云裳昨天早早就回到府衙处理公务,没来得及与李蓁正式见面,所以昨晚他就给李蓁送去了请帖请李蓁到府衙受礼。

    进了大门,李蓁就看到一众地方官员聚在大堂,似乎每个人都很紧张。“长公主驾到,定北侯到。”衙役高声通报,原本就紧张的官员们立刻绷紧了身板,纷纷跪下,“恭迎公主,侯爷。”

    李蓁不禁好笑,这河南也是东都附近啊,怎么这些官员表现得如此小气失礼。她与跟在后面的高宇对视了一眼,对方也会意一笑,她回头淡淡道:“平身。”众人齐齐起身并让出了一条大道,似乎等着她走过去坐在主位上。

    李蓁温和地笑了笑,“大人们辛苦了,我这次也是淘气出来,没想到父皇还给我派了差事。说什么辅以监督,那都是虚话。这几日大人们带着一方百姓抗击洪流,本宫都看在眼里,相信各位大人都是爱民如子的贤官能臣。”

    “本宫只是个无知的小女子,理会不得大人们的政务,所以也不敢多有打扰。史大人的宴席本宫心领了,现在受灾的百姓应该是等着大人们给他们发放物资的,请快快回去吧。不要百姓将我骂了个不察民情。”

    在场的河南官员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连椅子都不坐就把我们赶回去,难道就没有机会了?史云裳眼里闪过一丝遗憾,随即答道:“请公主放心,一切救济工作都安排妥当了,公主万金之躯亲到敝处,又为百姓出了许多力气,我们怎么能不知感恩对公主照顾不周呢?请公主一定要出席中午的宴会。”

    “大人此言是要将本宫逼成无情无义之人吗?百姓还在外风餐露宿,我却大鱼大肉不知疾苦,大人们的心意是要侮辱本宫名誉吗?莫要多说,救济一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马虎,所以请大人们前往慰问安抚,如此方能不负圣恩!”

    “公主所言甚是,微臣遵旨。”没等李蓁真的发怒,这些在官场打滚数十载的老油条就马上跪下领命,散去之时更是迅速之极。

    史云裳留在了最后,他道:“侯爷辛苦多日,今日本该好好休息吧,但保护公主的责任还要拜托侯爷。”他的话说得极圆滑,把两人都照顾到了还隐晦地给他们制造独处机会,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大人说的是,请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公主,不让公主有半点损失。”高宇温言。史云裳点点头,“公主,微臣告退。”“嗯,快去吧。”李蓁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让他好一阵不自在。

    史云裳神色复杂地偷看了李蓁一眼,随即匆匆离开。这个公主比想象中的要棘手。

    京城齐府。“你说什么?”齐承禄听着下人的报告,顿时如芒在背。“大,大人,长公主,确实到了,到了汴州。而且,圣上下了密旨,公主的身份一旦暴露,就能以钦差的身份督查赈灾事务。”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的意思不是让高宇到地方,而是要给高宇立功的机会?李蓁这女人,不过十七岁,却浸淫权谋手段多年,自己的外孙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就连自己都不敢与她正面交锋,何况她手里还握着江湖一大力量。

    陛下对她如此重视,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轻易让掌上明珠以身犯险。

    这次,汴州洪灾堤坝决口,方圆几十里几成河湖,如此的险境,陛下舍得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文 撕下面具
    遵照惠宗的圣旨,李蓁住进了李菁的毓秀宫。

    李菁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从谣言散播到结束她都背负着极大的压力,现在甚至连终身都定了。得知李蓁要来小住,李菁的心情更差。看见李蓁走进宫门,她脸上连点表情都没有。

    李蓁来到她面前,不禁担忧道:“妹妹你怎么了?”她牵起了李菁的手,将她带到了内殿。

    内殿里,李菁将所有下人都屏退了,一把甩开李蓁的手,“你不要再装好人了,你高兴了,我要嫁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纨绔子弟了,你赢了!你来这里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吧,贱人!”

    李蓁看着她,直到她说出了最后那个词,她给了她一个耳光,狠狠地。李菁吃痛地大叫,吃惊地看着她,“你凭什么打我?你这个狐狸精的孽种!你……”她还没有说完李蓁又甩了她一个耳光。李菁委屈地流下眼泪,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她凭什么这么做?她气不过一下就扑过去,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李蓁在她身上轻轻几点就将她制住了。看着妹妹怨毒的眼神,红肿的脸颊,她不禁冷笑,这样的人不值得她宽恕!“什么狐狸精,什么孽种,不过是你们母女自以为是罢了。如果你的母妃真的得到父皇的真心,那为什么直到现在她都得不到后座?落得今天这个结果是你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你想跟我算账?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是谁将我逼出皇宫,真正想装好人的人是你们不是我!你想拿我当你的出气筒,你还不够资格!”

    李蓁的表情变得冷酷,眼里似有嗜人的毒火,将李菁死死地压制住。知道点穴的滋味不好受,李蓁解开了她的穴道。李菁不敢再造次,离她远远地坐下了。

    李蓁也坐下,默默地喝起茶来。许久,李蓁打破了沉默,“我已答应父皇不再为难你们母女,我说到就一定做到。但是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们做些什么,别怪我不客气!”没有正视妹妹,李蓁冷冷地说。现在的后宫也不像从前那么太平了,丽妃的地位受到冲击,惠宗繁花锦簇的后宫就会很热闹。要整垮她们甚至不用自己出手。

    “我就要嫁出去了,你说这些又怎样?”李菁低声反问,语气里充满了绝望。“我们生在帝王家,你该明白。”李蓁缓缓道。“你说的倒好听,父皇许你婚嫁自持,可我呢,我只能被母妃皇兄摆布!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又何必来假惺惺地安慰我?”

    “你真是幼稚得可笑!”李蓁扯出冷笑,拂袖离开内殿。

    李蓁出门就被领事太监带到了偏殿,“公主,奴才们给您收拾了房间,您要是不合意,奴才们再改。”太监一边推开门一边解释着。

    门开了,只见桃环站在一位雍容贵妇的身边。“丽妃娘娘,您怎么来了?”李蓁急忙行礼,“给娘娘请安。”丽妃连忙过来扶起她,道:“听陛下说你要来陪菁儿几日,我来看看这里布置得怎么样了。这些奴才不懂事,准备的东西都不合适,我让他们都换了,你看看合不合意。”

    李蓁四处看了看,什么都是全新的,宫里的用品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了,没什么可挑剔的。“多谢娘娘费心,这些都很合儿臣的心意,请娘娘不要过于挂念。”

    丽妃欣慰地点点头,“这样我就安心了,毕竟你久不在宫里,总怕你不习惯。你身边也没多个丫头,来来去去都只带了桃环一个,我给你选了几个,明天就送来。今晚就早些歇着吧。本宫就走了。”

    李蓁欠身福了福,“多谢娘娘关照,娘娘慢走。”丽妃点头回礼,随即优雅地离开。
正文 我们去汴州
    第二天清晨李蓁被乒乒乓乓的噪音吵醒。“怎么了这是?”走出门口就看到领事太监跑来,“公主,五公主正闹脾气呢,您过去瞧瞧吧。”李蓁眉头一皱就快步赶去。

    “乓”的一声,又一个瓷器粉身碎骨,而且是在李蓁面前粉身碎骨。“菁儿,你做什么?快住手!”李蓁的声音充满威严,让乱成一团的房间瞬间安静。李菁看了她一眼,更为恼火地摔了旁边的一柄玉如意!“你凭什么来管我,滚开!为什么连母妃都来说我的不是?我不过是想跟自己心仪的男子在一起,我这样也有错吗,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来数落我?难道你们就这么伟大,完全没有私情吗?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你们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我受够了,我不要嫁,我死都不嫁!”

    李蓁将所有人都遣走,一个人看着被逼到绝路的公主。没有私情,受人摆布,失去自由?这就是他们的命运不是吗?什么时候他们能逃出漩涡呢,就连父皇都逃不出的漩涡,他们凭什么能逃出?“你爱高宇吗?”李蓁握紧了拳头,这是她最不愿提的问题,因为她也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李菁全身一个激灵,手中的古董滑落地面。她转身面对门口容貌倾世的姐姐,“你怎么知道?”李蓁并不回答她,“你爱他,所以你才一直保持沉默,所以才会答应嫁给胡焉逢,对吗?”李菁一时无语,泪水纵横。

    “那你又何必闹呢?”李蓁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力,李菁却敏感地捕捉到她的心情,“你对他也上了心,对不对?”她再次激动起来,是啊,她怎么能这么笨呢,他们俩在西北时就朝夕相对,再到洛阳的刺客一事,然后是潞州谋变,他们一直都是形影相随,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私情呢?吴氏嫁进端王府是高宇识大体地放手还是为了李蓁?

    “你也爱着他,所以你才会过来要我安心地出嫁,李蓁你好恶毒的心肠!你们珠胎暗结还让我往陷阱里跳,你们不是人!”

    “怪不得吴氏嫁给皇兄他也不在意,怪不得他总是这么冷冰冰地对我。李蓁,你真是不愧狐媚这名号,一边哄着杜洛还能把高宇也抓在手里。你真是下贱!”

    李蓁默然,只是听着,心里百转千回,是这样吗,他真的不在意吴氏嫁作他人妇,真的是为了自己才会对别的女子不作正视?可自己为什么还要患得患失,为什么还如此怯懦?“那天,你亲他的时候,你不怕吗?”李蓁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心里早就乱作一团。

    “我怎么会不怕?我就是太怕,所以才会去找他!如果我不找他,我怕我连他的拒绝都没有机会得到。可你呢,你明明比我幸运,为什么你们不早早公开,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还让我蹚这浑水?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也只是刚刚才看清自己的心意。”没错,就是刚刚,因为她说不找他就连拒绝都得不到,所以,她决定了,即便会怕,但也要把他的心意再次确定。如果再畏缩不前,真的什么都抓不住,她不要,那是她一生所求的归宿,她绝不能退缩,什么都阻碍不了她得到他的心!

    “你不必再恼,我现在就走。嫁与不嫁,都逃不过父皇的算计,你还不够资格掺进这浑水里。我言尽于此。”

    走出宫门,她笑着对桃环说,“我们去汴州。”
正文 告白
    高宇从梦中清醒,发现天色已经全暗了,头上软软的感觉让他一惊。抬头,对上那无双的倾城容貌,杏眼因笑容而格外耀眼,即便在不亮的光线下。他站起身,将她紧紧抱着。两人都沉默着,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彼此的温柔。

    桃环从外赶来,看到他们甜蜜的气氛偷笑起来,不过他们现在手头还有事呢!“咳咳,”扭过头装咳,其实已经快憋出内伤了。等两人分开,她报告:“公主侯爷,朝堂的赈灾之物到了,史大人已经回衙门处理了。两位是不是现在就回驿馆呢?”

    “嗯,我快臭死了,赶紧回去吧。”说着牵着李蓁的手走出了棚子。“知道你臭还抱我抱那么紧?”李蓁皱眉,他早就累得不行了吧,不然凭他的功夫怎么可能被自己抱了那么久都没发现。“赶紧回去洗洗就睡,不许再这么忙了。”高宇高兴地搂过她的肩膀,“是,是,夫人说的是。”

    “你,你,你说什么?”李蓁被这个新称谓吓了一跳,她什么,什么时候说要嫁他了?“难道你不打算嫁给我吗?”高宇委屈地看着她,看到高耿牵了马来就将她抱上了马,自己坐在她身后。李蓁脸红地可以滴血,“我不和你说。累死了,我只想回去睡一觉。”

    听到她说累,他不禁心疼,皇上派人看着她,不许她涉险,没想到还是让她偷梁换柱出来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却跟着他在洪水暴风中受苦,恐怕还要为他担心受怕,她的好,让他感动万分。

    “蓁儿,谢谢你。”他搂紧她,“我爱你。”

    李蓁的身子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爱”,这是他第一次的告白,之前的一切动摇都在这一刻消失,只有这个人,自己要的只是这个人。“我也……”就在她将要告白时,高宇用食指点住她的唇,“现在不要说,不然我会忍不住的。”

    李蓁的脸更红了,这人在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面前,但还是忍不住红到了耳根。

    看着她可爱的耳珠,他感到一阵燥热,下流!他暗骂自己,将速度降了下来,等着这火慢慢熄下去……

    这不长不短的路程真是好不尴尬啊,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看到驿馆的大门,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随即两人又为这默契的动作感到好笑。李蓁率先跳下了马,她站在马前瞪他,“都怪你!”随即快步走回房间。高宇无奈地苦笑,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把身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洗了个彻底,高宇才敢来找她。轻轻敲门,“蓁儿,在吗?”李蓁马上应道:“在。”门也应声而开。高宇刚想道歉,就看到她皱得死紧的眉头。“你还不睡?想累死吗?”说完就把他推到了隔壁,接着把他按在了床上,命令:“马上睡觉。”

    高宇看着她可爱的表情,轻轻拉过她,把头枕在她腰上,“是,你哄哄我就睡。”李蓁气结,可又心疼他操劳了这么多天,只好回抱住他,骂:“赖皮,登徒子。”“我只对你赖皮。”轻轻说着,声音一闭就陷进了梦乡。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就知道他睡着了,无奈地叹气,怎么一建立了关系他就这么让自己操心呢?“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李蓁好笑地问。当然,欠还是不欠,只要现在幸福就够了,即使是在担心,只要知道那个人也像自己一样爱着,就够了。
正文 我想你
    六月十六,河南已经连降了七天的大雨。刚刚从旱灾中缓过神的百姓被汹涌的河水拖到了深渊。

    “大人,堤坝出现缺口了,请快去看看吧!”府兵的伍长浑身是水,衣袍沾满污泥。史云裳马上站起来,披上蓑衣道:“快去请高侯爷。”这时一个衙卫说:“高侯爷今天早上就到堤坝上察看了,现在还没回来。”

    史云裳的动作一滞,手上捏出了冷汗,骂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备马!”

    匆匆来到堤坝,史云裳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堤坝的缺口已经被堵小了,坝上人来人往的十分拥挤。堤坝后几百步的地方设着粥棚,时不时有人到里面喝上两口热汤,又匆匆出来了。百姓们排成了长队传递堵缺口的沙袋碎石,热火朝天的景象让人惊叹。

    这时一个指挥的士兵认出了刺史大人,急忙将工作交给同伴,向史云裳报告:“大人,您来了。高大人在那边察看险情,您要过去还是留在这里坐镇?”史云裳不知该说些什么,洪流有多汹涌这是有目共睹的,高宇居然还到别的地方察看,如果再出现决堤,这后果……

    “这是高侯爷安排好的?”史云裳指了指忙碌的人群。“是的,大人发现决堤后就让我们将村民召集起来,把各人的任务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就和高耿先生到了东面,现在还没回来。”

    “你们没有人跟着他们吗?”史云裳可不想让钦差在他的地界上出事。“高大人带了十几个弟兄过去,东面的村子人也多,应该不会有事。”

    “那你们赶紧把这洞堵上,不然今晚没人敢睡觉。”史云裳厉声训斥着,其实他心里早就没底了,这堤坝是在他的任期修建的,没想到才碰上一次洪水就出现问题了。这要怎么跟朝廷交代啊?还有之前齐大人警告过的,高宇不止是来安抚百姓的,还有就是要来查他老底的。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高宇的蓑衣已经没了作用,淋了一天的雨,什么都湿透了。所幸这里的百姓都很明理,很主动配合官府的安排。他的身后不仅有卫队还有紧随而来的百姓。他们都很紧张,仔细地看着周围地面的情况,不希望再出现上午决堤的可怕场面。

    “大人,前面拐角的地方要好好注意才行。”一个士兵大声喊道。“嗯。”高宇点头,高声应道。从这两天巡视的结果来看,这大坝的质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或许能从这里撕开一个口子,关于万岁的棋局。

    河水发出猛兽般的嘶吼,雨水将视线模糊,众人都只觉冷水刷刷地往衣服里灌。又冷又累,许多强壮的村民只能是靠意志支撑着走完这十几里的大坝。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仔细地检查每一寸坝体。然而……

    巨浪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大坝,同时也是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就在他们发现大坝不正常的振动时,巨浪突然将坝体击碎,浪花卷着碎石黄沙涌向坝内的田地!“小心!”高宇等人高声叫道,在破口的地方还站着几个士兵!

    几个士兵被突然袭来的猛兽推倒,河水卷着他们向河道奔去!“啊!”几人挣扎在水里泥里不知所措!高宇施展轻功希望能在水流回到河道前将人抢回来!

    突然两个娇小的身影和高宇一起将几人同时拉起,几个翻腾落在了暂时安全的地带。

    几个大汉惊魂未定就被放在了平地,众人都松了口气。高宇转头刚想道谢就感到唇上一片温热,那触感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的心跳乱了节奏,一个名字呼之欲出,蓁儿!

    许是不想让人疑心,李蓁只是轻啄他的唇瓣几下就将他放开。她听到了他的心跳与自己的是如此的合拍,虽然淋了雨,但脸颊还是红得滴血,臻首微垂悄悄将脸侧到一边,不让他看到她失态的样子。

    高宇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把把她搂紧,尽管两人都湿透了,但依然很享受这样的亲密,他抵住她额头,轻声说:“我想你。”李蓁的心跳更剧烈了,“我也想你。”
正文 我们在一起
    “大人,”一个士兵不好意思地叫了声。相拥的两人才意识到真的失态了,两人尴尬地放开彼此。就在分开时,高宇握住了李蓁的手,将相扣的手掩在了长长的蓑衣里。李蓁有些吃惊地看向他,但当看到他露出的温柔的笑容,她的心荡漾了。似乎只要两人四目相对,不必言语,也能读到对彼此的爱意,暖暖的,欢快的,让人忘我,甚至,甚至放弃天下……

    高宇抚慰一笑,转头对士兵说:“马上召集村民补救。”众人立刻忙起来。“我也去帮忙。”李蓁看向他,他点头,“好。”两人松开了紧扣的十指,但心里都被填得满满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缺口不大,周围的墙体还算结实,在天色完全暗下来前险情被排除了。留下了两百士兵在各处危险地带看守,高宇和史云裳在府衙会合了。

    看到如同落汤鸡的钦差,史云裳觉得事情大有不妙。“侯爷辛苦了,受灾的村民已经基本安顿好了,您也请休息吧。”高宇摘下草帽,将湿透的蓑衣交给了仆人,道:“大人也辛苦了,还好今天没什么大事。”

    “是啊,这都是圣上洪福保佑啊。”史云裳这时才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跟在高宇后面,似乎很面生啊。“这位是?”史云裳好奇地问。高宇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人跟着,不在意地说:“哦,我一个不成器的表亲。烈儿,快见过刺史大人。”

    小个子男人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见他拱手道:“小民见过大人。”史云裳见他行礼不当也不敢说什么,这说不定是什么江湖怪才呢,肯给行礼已经很给面子了,“先生客气了,那今晚小先生是要在驿馆留宿吗?”

    “嗯,给他安排间房吧。我隔壁还有空房吧?”高宇朝里走,史云裳连声应:“还有的,我这就安排。那么你们几位就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高宇回头拱手道:“多谢史大人。”史云裳也回礼,接着就离开了。

    闲杂人等通通消失,烈儿很不客气地在高宇腰上撞了一肘子,“你说我什么?”高宇回身将她扣在怀里,坏笑,“不成器啊,成器的话怎么会追来呢?”说完将她半抱半拖地带回厢房。

    李蓁的挣扎在他的戏谑下沉默了,脸红红地任他摆布,“我就是这么不成器,但那又怎样?”她低声反驳。也许别人都听不到,但高宇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此时两人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了。高宇推开大门,将她轻轻放下。

    他看着她的眼睛,传送的情意让李蓁忍不住偏过了头。扳正她湿漉漉的脸庞,在她额上烙下一吻。瞬间,周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他搂着她小巧的脑袋,轻声道:“如果你成器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蓁儿,谢谢你。”

    李蓁眼眶立刻火热起来,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容易流泪。她抓住他的手臂,抽泣道:“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抓紧了眼前的男人,那朵她曾经以为难以把握的流云,埋首感受他的存在,感受他对自己的疼惜与爱怜……

    “我们在一起吧。”高宇轻声询问,幸福早已溢于言表。“嗯。在一起,不分开。”李蓁含着泪看着他,高兴地回答。

    梳洗一通,两人很有默契地在走廊相遇,高宇公然抱着男装的公主在过道赏这带来灾祸的夏雨。李蓁安心地靠在他胸膛,“河南的百姓应该能挺过来吧?”高宇点头,“嗯,我们可以努力让他们挺过来。”
正文 约定
    “皇上知道你出来吗?”高宇握住她的手,不出意料的还是那么凉。“知道。父皇他太仔细了,他算计不仅是他的对手,连我们这些儿女的心事都算得清清楚楚。”说着,她站直了认真地看着他,“他把我关在宫里,说想不清楚不许出宫。”

    高宇哈哈一笑,“没想到皇上会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手段,不过很管用。”他轻捏她的鼻尖,将她拉入怀中,“皇上愿意成全我们,我很开心。”

    “你怎么知道他是成全我们呢?如果我想不清楚,如果我不想找你了……”李蓁赌气的话被堵住了,高宇温柔的点啄将她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没有如果,我相信你。”高宇轻声说。李蓁再次在他怀里软了手脚。“自以为是。”

    “你也要像我一样自以为是才是,不然我会成天提心吊胆。为些虚无缥缈的理由这么痛苦,一次就够了。答应我,好不好?”高宇紧紧抱住她,他似乎能明白她的顾虑,这无聊的顾虑,真是把他折磨地够呛。总是担心她误会担心她没有从过去的情债走出来,最担心的是,她放弃。

    “我答应。这是失策,不可能重蹈覆辙。你,是我的。”李蓁抬头看他,脸上的倔强与狂傲让人为之倾倒。高宇低声笑道:“是,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充满侵略性的告白,却让人心神荡漾。

    雨还是在下,但心境已大大不同了,两人都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天色还是很暗时,李蓁就被进进出出的声音惊动了,“桃环,外面是怎么了?”她一边忙着穿衣,一边唤着丫头去打探消息。“公子,不好了,大坝塌了十里!”

    “什么?”李蓁睚眦俱裂,“快走。”她焦急地往外走,却在门口被丫头拦住了。“你干什么?”李蓁冷冷地问,明显的,桃环的举动触到了她的底线。“我今天的任务是保护你,你不能出府衙半步。”

    李蓁后退一步,眯起眼睛,冷笑,“谁给你下的命令,难道你的主子还换人了?”桃环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说:“我的主子一直都是你,但是,我不是听死命令的走狗。所以,这次,我接受了其他大人给的任务。”

    “高宇让你这么做的?他人在哪?”李蓁有些无奈,她知道外面就是洪水猛兽,她知道外面就是阎王索命的地方,但是,这江山是他们李氏的江山,更是父皇的江山。她不可能坐视不管,绝对做不到,看着百姓受苦而不伸手去帮。

    “侯爷两个时辰前就到大坝去了。”桃环不得已还是把事情告诉她。“两个时辰?怎么会这么早?”李蓁默念,从驿馆到大坝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这还是没马的时候呢。“听高耿说,侯爷本就没打算回来,只是为了送你回来才多跑了一趟。”桃环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叹息。

    “他本就打算在大坝上守着?”李蓁茫然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湿漉漉的天空让人很是压抑。“好像是这样的。”

    李蓁沉默,坐在了太师椅上。他把自己交给凶猛的洪水,然后让她一个人在重重护卫下什么都不做,干等?她不要这样的过度保护,她不是那些摔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这些他都知道,他……

    李蓁冷冷地看着桃环,“你,说的大人,是谁?”桃环“啊”了一声,“我,我,我还能说谁?”“桃环,你要骗我吗?”

    “这,我,公主,你自己明明知道,何必为难我?”桃环退到门口,死死守住阵地。出乎意料的,公主殿下很安静,完全没有突破的意思,“让人给我准备水,我要洗漱。”桃环却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公主妥协的信号,而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正文 相守相望
    洗漱过后,李蓁依然按兵不动,桃环有种神经崩溃的感觉,这样的公主她见了无数次,而且每次都会掀起巨浪。最重要的是,她背后还藏着好几个影卫……千万不要动手啊,菩萨保佑啊!

    站在窗前看着下个不停的瓢泼大雨,李蓁脑中现出了昨天大坝决口的画面,“桃环,你帮我到大坝上看看,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桃环站在原地没动,“公主,我……”李蓁一掌打在窗棂上,“我已经合作了,难道要你去看看他都不行吗?”

    “不是,那个……”桃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公主的怒气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婆婆妈妈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守着多少人吗?他们这么多人还顾忌我一个吗?你给我马上过去,如果他掉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是!”桃环马上转身,匆匆冲进大雨布下的漫天珠帘。李蓁惆怅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紧张稍稍缓了缓。

    让影卫们没想到的是,队长竟然跟着桃环那个丫鬟出去了。几人虽然都很惊讶,但没有一个人忘记自己的职责——守住公主。几人仅仅是视线相交就回到戒备状态。

    早就发现身后跟着个武功不输自己的影卫,但她依然头也不回地往大坝赶去,与其停下来纠缠不如让他跟。过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到了灾情现场。急切地搜寻那个高大的身影,她的心跳得很快,虽然知道他的实力但还是要杞人忧天,这,就是关心挂念吧。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补缺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开缺的速度,明明扛沙袋扛到十指失去知觉,但没有人敢停下来,心里的害怕比辛苦比寒冷更可怕。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就在传沙袋时累得跌倒在地。她赶紧将他扶起,随即喊道:“出来帮忙!”

    瞬间,一个穿着灰衣的青年从人群中闪了出来,“遵命!”对她一拱手,马上拿起老汉扛过的沙袋,加入救险的队伍。李蓁扶起老汉,只觉心惊胆战,“老人家,没事吧?”老汉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喘着粗气答道:“嗯,没,没事。”

    看着脸色极差的老人,李蓁将他送到了休息的棚子里。“老人家,你知道钦差在哪吗?”老人瞬间来了精神,“你找钦差啊?他就在前面三四里的地方,还好有他守着,不然我们被淹死了都不知道啊。年轻人,要是看到大人一定要告诉他,我们河南的百姓永远都不会忘了他的大恩大德。等这龙王息怒后啊,我们要给他立生祠的。”

    李蓁怔了怔,随即点头,“多谢老人家。”立刻向他在的地方跑去。心疼与欣慰交织在一起,高宇,你这家伙。

    终于,她找到了他,看到他满身是泥的狼狈样子,她不禁落泪,还好,没事,他没事。没有过去打扰他,她转身给别人帮忙。只是要看到他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就在转身时,高宇似有心电感应般停下手上的活儿,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几下搜索都没有找到。他不禁叹气,自己中毒太深。高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侯爷,给公主带个信吧,别让她担心。”高宇沉重地点头,“嗯,你找个手脚麻利的,快去快回。”

    结果手脚麻利的府兵回到驿馆就只看到冒充的小公主。桃环有些想不通,都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没见上面?“几位影卫大人!”桃环不打算再装下去了,“公主刚刚就出去了,我们现在也到大坝上帮忙吧。”见到人才最重要!

    几个影卫再次用眼神对话,连周围的气息都没惊动就离开了。桃环嘟嘟嘴,欺负我是女人功夫不够你们好?脚下的速度半点不输几个大男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雨势也弱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汹涌的水流也没有要歇息的意思,要守住大坝还要坚持。村民轮换着上阵,与洪流争斗,死死咬住缺口。

    一连三天,雨终于停了,下了十天的雨终于停了!村民们和府衙的士兵一起在大坝上过了三天神经紧绷的日子,高宇却是三天都不眠不休地坚持着主持大局,熬到现在也有些脱力了,眼睛布满血丝。坐在棚子的木凳上,他竟然一闭眼就睡着了!

    李蓁一直都在旁边守着他,看到他在凳子上的狼狈,看到他疲惫的睡容,心痛得厉害。她悄悄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就要倾倒的身子,轻轻抱住他的头,为他理顺凌乱的发髻,泪水淹没在他浓密的黑发中。

    周围的士兵都自觉地放轻了动作,虽然不知道这女扮男装的女子是谁,但他们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相互扶持,相互理解,那么简单,那么温馨。
正文 受功德
    阳光并没有眷顾河南多久,见晴不过一天,天色再次灰暗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要与这豫州大地缠绵不休。

    高宇外出巡视,询问当地的农民对这样的天气是否有经验,当然是没有告诉史云裳的。老农们都对这京城来的钦差敬仰不已,听到他来看自己,高兴得落下泪来,“大人,多亏了您啊,不然我们连家都没了。想十多年前发大水的时候,我们就连逃到邻省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远都不会忘的。”

    老汉一下就跪下了,身后的十多个村民也跟着跪下。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对于金戈铁马掌握生杀予夺身处高位的高宇来说却成了利刃,他不禁怔住了。他只是尽其所能地做好分内事,他只是想着在陛下布下的豪赌中掌握主动——百姓的安危只是决定事情成败的一个标准——他从未想过要得到底层草民的称扬,在他眼里那些不过是虚名!

    但是,今天,他确实被震撼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满足感。随即他笑了,英气逼人的脸庞少了些冷峻疏离多了些阳光亲和,俊美无俦的男子顿时从高高在上的贵族变得平易近人。

    “你们快起来,这次能守住大坝也有你们的功劳。我不敢居功。”老汉本不想站起来的,但眼看钦差就要来扶,立刻站起身,说:“大人可要折煞我这小老儿了。”

    高宇笑笑,跟他们一起坐在了有些破陋的茅草房里。“什么折煞不折煞,都是些马屁。陛下将我派下来不过是让我来监督地方的大人们。我什么都不懂,看着这雨又下起来,我很着急。你们看这雨还会下多久?”

    “大人肯来我们这狗窝,我们就认大人是好官。大人请放心,这雨它下不了几天了,而且也不会有前些日子的那些大雨来了。”老汉很兴奋地说。

    “可是我们的庄稼……”身后的妇女嘀咕了句,绝望而无奈。高宇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瞬间从春暖风和掉到冰天雪地,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田地里,淤泥与庄稼交织,狼藉一片,属于他们的生机都失去了。

    “朝廷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不要愁。”高宇沉声道。不知是因为他在百姓心中已有威严,还是因为他本身就具备让人依靠信任的气质,屋内的人们都选择了放下包袱,相信,明天,太阳将会升起。

    “是啊,这次幸好大人你来了,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了。”老汉老泪盈眶,屋里的人也都齐齐点头。高宇眉头一皱,心里却是冷笑,看来这里确实水不浅啊。“此话怎讲?”

    “这……”老汉刚要开口,其中一个中年人立刻抢白道:“如果没有大人带着我们拦住龙王爷的怒气,我们当然没办法活了。大家说是不是?”中年人神色紧张,猛地冲众人使眼色。朴素的农民们并不是随机应变的机灵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这是要蔑视高宇的睿智吗?高宇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带头的中年汉子一眼,那汉子被高宇的目光看得极为尴尬,不自然地别过头,“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今天也耽误你们收拾东西了,我就走了。”

    “大人,”老汉脸色颇为难堪,他心里是有事的,但被人逼入两难的地步也不是他能解决的,他根本不能与威胁他的人抗衡,就连犹豫一下都会丢掉性命!“老人家,我明白你们现在还没收拾妥当,等收拾妥当了,我一定再来,到时可不要忘了给我留副碗筷。”高宇笑道,随即离开。

    “大人啊。”老汉无奈地叹息,这是个好官啊。
正文 江湖再起风雨
    “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桃环很好奇地问。撩起马车的帘子,看着两旁的林子飞速往后退,李蓁紧闭的双唇终于启开了,“襄阳,群贤居。”

    “我们要回兰歧宫?!”桃环的嘴张得够大,足够塞下一个鸡蛋。什么情况?放着河南不管跑到襄阳去?万一史云裳他们发现了她们不在,他能不抓住机会好好参她一本吗?

    “对。”群贤居是襄阳最大的一家赌场,要数中原鱼龙混杂之地,首屈一指的就是群贤居。名字起得风流儒雅,内里脏得不堪入目。想到这个李蓁不禁冷笑,这不过是因为创派祖师缺钱罢了。来钱的一个途径罢了,何必计较这么多?

    河南的雨终于停了,赈灾救济的工作也将要完成,本来是件大喜事。可李蓁却被兰歧宫传来的消息弄坏了心情——江湖盛传千年才现身的昆吾龙首剑落在了兰歧宫手里!这是江湖人的老把戏,总有什么百年难逢千载不遇的古董藏着绝世武功富可敌国的财宝,一时间江湖血雨腥风不死不休。

    如今这昆吾古剑更是流传已久的传说,据说在六十年前古剑就现身了,当时的魔教素墨宫宫主拿到这神剑,一夜之间连败武当少林,在江湖称雄。魔教称霸武林,名门正派联手对付也用了整整十年才将魔教的元气消去。只是,素墨宫的宫主早将这古剑藏了起来。几十年来,寻宝之人前仆后继,却没有一个人能将这剑找到。

    本已失去热情的江湖人,再次看到希望,必定势在必得。兰歧宫变成了靶子。

    桃环看了李蓁给的密信,脸色大变。“背后有人要拖垮我们。”李蓁冷冷地点头。“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的,江湖上还有谁?”桃环面色凝重地问。

    “没有。”李蓁冷笑着说,“如果是黑白两道一起要铲除我们,就说不定了。还有,就是,冲着我来的。”如玉的脸庞流露出阴狠嗜血的危险神色,如同地狱漠视生死的修罗。“我会给他们最好的回礼。”

    桃环闻言,露出笑容,不同于主人的冷血疯狂,那是狰狞的自信与扭曲的期待。

    高宇从外面回来,经过李蓁的房间,他顿了顿,才相聚不到十日的恋人如今又要分开,她又要一人面对那样的危险。他现在恨不能直接把史云裳扔进监狱,逼出想要的证据,马上赶到她的身边。那日他回答史云裳时说的不让她有半点损失不是句敷衍,而是一句他要用这一生去兑现的诺言!

    “蓁儿。”他仰头看着放晴的天空,那么广阔,那么舒畅。他微笑,思念是如此疯狂。

    高耿在远处就看到侯爷,感受到那明显的思念,便没敢打扰,直到侯爷展颜微笑他才打破了沉默,“老爷,事情有眉目了。”

    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而冷酷,刚刚的柔情蜜意早已不见。“我们现在就去。”

    他们所去的地方就是那天的老汉所在的村子。“那个男人是史云裳的家仆,从他们的口供看,史云裳在每个村子都插着人,算计得很周全。”高耿在路上向高宇报告着所得的情报。

    “他们怎么威胁百姓?”高宇不禁想起老汉对自己的感激与敬仰。他们在这些贪官污吏剥削压迫下度日,如今还要被他这条毒蛇用作扳倒政敌的工具。

    这是一种悲哀。

    他是从死人如山堆积的战场上走出来的野狼,他不会被这样的妇人之仁左右。

    “救济粮。”高耿的回答精简到如此地步,咬牙切齿地发出了音节。“这很好。”高宇亦没有过多的评论,只要对他们有利就够了。
正文 序幕拉起
    村口的竹林突然刮起了一阵诡异的劲风,主仆二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乱舞狂飞的竹叶,高宇轻哼了声,充斥了不屑与轻蔑。“滚出来。”高耿用内力将这话送出去,一下就止住了狂风。

    霎时,漫天飞舞的竹叶突然变成了寒光凛凛的银针,铺天盖地而来。银针织成的天罗地网从天而降,然而在包围圈中的两人挥动的利剑却如铁伞般坚固周密,将纷飞的银雨一一阻拦。

    没想到与此同时躲在暗处的杀手也从天而降,不过是满身是血的重重砸在地面!杀手们顿时惊醒,那些被阻挡的银针再次借力飞向各个方向,不仅没有报废反而成了以牙还牙的利器!

    杀手们放弃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地位,以最快的速度最利落的招数杀向目标。高宇与高耿不再背靠背互守,一起迎击杀手。高宇快若鬼魅的身手让杀手惊奇不已,这是一个将军会有的身手吗?这完全是杀手的训练才能达到的程度。

    如风一般掠过对方,在前一个对手还未倒下时已经割破了下一个对手的颈部的皮肤。几乎是一瞬间,所有包围高宇的黑衣人都已经成了死尸。

    高耿虽然不及他的身手,但也把所有敌人消灭。“老爷,要不要查?”高宇看着满地的尸体,沉思片刻,“查。往江湖上的查。”

    现在蓁儿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们打算从江湖入手,兰歧宫的古剑也是他们的手笔吧。敢碰她,就要付出代价!

    “让羽林卫来处理这些尸体,不要声张。”高宇吩咐高耿,自己快步走进了村子,至少不能让这些单纯的百姓发现这样的凶案现场,否则他就要从青天大老爷变成杀人魔头了。

    老汉他们早就听说那个奸细被捉了,大家是既喜又悲,心里只能盼着那位从京城来的大人保护自己,否则,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老汉在门前的空地上等了许久,看见自己的老伴还在缝缝补补就忙道:“你还在干什么呢?大人要是来我们得让他吃碗热饭啊,快去烧饭。”

    看见丈夫在生气,老妇有些惧怕,但是……“老头子,我们早就没米了。”老汉大叫:“什么?”说完才意识到从昨天开始他们就过着一天一顿的日子,如今那奸细被捉了,米粮更是没着落了!

    “我们去各家各户借点,凑凑总能让大人吃饱。”老汉这么说着,但谁家不是一个情况,谁又能拿出几粒米来?“我又不是来抢你们粮食的贪官,何必这样?”高宇眉头皱得死紧,脸色很是难看。

    “大人,这……”老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大人明明说过,给他留副碗筷。可是如今……

    “老人家,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如今我不是来给你们解决来了吗?你们食不果腹,我却在衙门里山珍海味,本就很是愧疚,你还这般在意我的玩笑,我真不知拿什么脸面来见你们。”高宇的表情愈悲。

    听了这番话,老汉心中酸楚不已,这日子如斯艰难到底为了哪般啊?“大人啊,求您做主,我这糟老头子就是丢了性命也不怕啊,这些狗官次次断我们的生路,我们有冤无处伸有苦无处诉,现在只有求您了。求您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做主啊……”
正文 襄阳城
    襄阳城。这座不小的城市因往来的武林中人而熙熙攘攘。一入城就听到消息——所有的客栈都客满为患。坐在马车上冷眼旁观,李蓁不动声色。桃环可没那么好的定力,禁不住颤抖,为愤怒也为兴奋。

    “他们居然能查到我们的秘宫,本事倒不小!”桃环怒道,拳头紧握,恨不得将始作俑者碎尸万段。“如果他们查不到就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找到人了吗?”李蓁淡淡地问,仿佛什么都与她无关。

    “找到了,不过是一群乞儿,根本不知轻重。”桃环这些日子一直在查放出消息的源头,结果居然是这样的。这些愣头青,居然信那些流浪乞儿的胡言乱语,可笑!

    “这不过是武林正道打压我们的借口,不是他们不知轻重。”李蓁看出了桃环的心思,解释道。如果没有少林崆峒这些武林耆宿作证,谁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这遥不可及的传说?谁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围堵兰岐宫大本营?

    “法尚和清虚都到了吗?”为了布局,李蓁要知道所有情报。“没有,他们还在商量什么时候举行英雄大会,想一举除掉我们。”

    李蓁睁开眼,眼中只有杀气。“是吗?那就让他们永远呆在深山里。派去通知大哥的人到了吗?”“到了。王爷刚刚派人回信。估计十日后就能到襄阳。”

    “公主,这次要血洗武林吗?”桃环有些担忧地问,江湖与朝廷间必须制衡,否则很容易就会出现危机。“换换血而已,江湖的老人也该让贤了。”

    来到群贤居,看到的依然是热闹无比的人流。进进出出的人无不垂头丧气,一脸不甘。李蓁从马车上下来,脸上蒙着轻纱。眼波流转间已有无限风情,足以摄人心魂,一身紫红,烘得她更为妖娆。周围的路人无不驻足叹息,如此仙人之资实在只应天上有!但是这般脱尘的人儿怎么到了这群贤居?

    无视旁人的目光,李蓁带着桃环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这城中最为不堪的楼肆。

    金碧辉煌的大堂上叫喊声不断,掷骰声和唾骂声此起彼伏。群贤居的主人眼尖地看见贵人临门,立刻上前相迎。“姑娘要玩些什么呢?我们这有……”桃环举手阻了对方的巴结,轻声道:“兰陵仙人可在?”主人家立刻变了脸色,那市侩模样早没了踪影,恭恭敬敬地回答:“在,就在楼上来凤阁里。请随我来。”

    李蓁微微颔首,等着他带路。楼上的几间包厢都已人满为患,唯独转角的一处无人造访——来凤阁。关上房门,主人家没有多言,“请问姑娘是哪位?”主人家果然有胆色,虽然认不得对方也敢往内屋领。

    “烈芙蕖。”说完拿出了那世间独一无二的面具,银光在微暗的房间显得十分耀眼。主人家立刻跪下,“属下秋水堂堂主莫言见过宫主。”

    “莫堂主请起。现在告诉我,我们的人回来了多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如湖镜。莫言起身,依然低头,道:“回宫主,烈火和千雷二堂都已回归,锐风堂三日内必到。”风雷水火土五堂如今只剩其四,只因凌饶所带的神土堂全灭……

    宫中没人对此怀有异议,并非他们没有好奇心,而是他们都很清楚凌饶做的事情。当时五堂堂主就曾商议过此事,本约定凌饶若能起事,其他五堂必然相助,但是,事实是他没有,反而被宫主一手抹杀。小七那丫头,不知轻重,乱了大事也救不了凌饶,不过是让那骄傲至极的男人苟且偷生罢了。现在不知道是福是祸?
正文 四大堂主(1)
    李蓁坐在了太师椅上,“城里情况如何?”“据属下所得情报,少林玄字辈的翘楚已有一半聚在了城中,崆峒指派静虚及其座下的两名关门弟子到襄阳。青城和唐门的掌门也都来了。”

    “丐帮帮着传播谣言,几个八袋长老陪着他们的少帮主昨天刚到襄阳。”莫言与他的名字一样,安静而冷淡,报告这些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消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与焦急。

    “莫堂主以为如何?”李蓁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四大堂主之一。之前一直是单独行动,极少了解宫中的情况。虽然近来为了统领整个兰岐宫而做了不少工作,可是,她还是更希望能亲眼见证自己兰岐宫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属下认为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根本不值一提。真正可怕的,是公主的对头。”说着,抬头与李蓁对视,眼神淡漠,那是杀手特有的冰冷。

    李蓁面纱下的倾城容貌绽出一丝赞许的笑容,“莫堂主不愧为一堂之首,本宫的事情到头来还是被你们知道了。”话音刚落,莫言就捕捉到李蓁眼里微乎其微的杀意,那是只有同类才能感知到的微弱气息。

    “公主既是大唐的公主,亦是我兰岐宫的统领,这点,我兰岐宫人不会犯糊涂。兰岐宫向来只以实力说话,师父选了你,我们都愿唯命是从。”微微低下骄傲的头,莫言的冷淡夹杂着对她的尊敬。

    李蓁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得到堂主的保证,本宫自然放心了。堂主与其他三个堂主可有计划应对?”莫言抬头,冷冷地答:“反客为主。”李蓁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点头赞成,“此乃良策。”

    入夜,烈火堂堂主胭脂和千雷堂堂主万俟在群贤居的地下秘宫见到了新宫主——大唐当朝长公主李蓁。莫言站在李蓁身边介绍,“宫主,这两位就是烈火堂和千雷堂的堂主——胭脂,万俟。”

    妆容艳丽姿色绝伦的胭脂只看了李蓁一眼就收起了浪荡的模样,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宫主。”脸上是与莫言如出一辙的淡漠而又不失尊重。

    然而就是这时,偌大的厅事,四个男女,三站一跪,气氛诡异。胭脂瞥了眼站得笔直的万俟,心里冷笑,现在要逞兄弟义气,真是不识好歹。“胭脂请起,不必多礼。”李蓁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万俟,直接将视线交给胭脂。她喜欢能看清自己实力而对强者保持谦卑之心的人。胭脂正是这种人,她虽然向强者低头,却懂得把握尺度,没有沦为谄媚之人。

    “不用本座多说,你们心里都有了主意。莫堂主将你们的计划都告诉了本座,如此良策必能化解危机,你们如何计划便……”

    “烈芙蕖,你有何脸面在兰岐宫发号施令?”洪亮的男音回荡在整个地宫。
正文 四大堂主(2)
    一直冷冷旁观的万俟突然厉声打断她的话,那洪亮的嗓音带出多少内力,在场四人都很清楚。李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威严自生,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不自觉地匍匐在她脚下,任她指点江山。“你万俟凭何质问本宫?”

    万俟愣了愣,“你将护法逼死,灭掉神土,何种行径是宫主该做的?”他兰岐宫创派百年,虽然得不到什么名望却从未有过内斗如此严重的事情,居然将宫中排名第一的神土堂消灭了个一干二净,她怎么做得出?她一个公主,又凭什么将兰岐宫玩弄鼓掌之中?

    “他凌饶到底做了什么不必本座重申。神土需要的是杀手,不是举事的乱臣贼子。兰岐宫百年至今,蠹朽不除,何以兴盛?你要与本宫辩些什么?!”李蓁厉声厉色,双眼泛红,浑身是不加掩饰的杀意与嗜血。

    站在旁边的两人都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寒气,这是从多少死人手下练就的冷酷与决绝?这女人虽不及他们中任何一个年长,却有不输他们任何一个的冰冷杀意。这水不知有多深?

    李蓁的怒意被万俟挑起,最恨自以为是的江湖莽夫,他们以为天下就是几个龙子凤孙骨肉相煎,几个文人你争我斗吗,他们知道其中牵扯到多少黎民百姓多少王侯将相吗?

    陈胜吴广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能将千万铁骑掩于黄土吗?天大的笑话!

    万俟冷哼一声,“你是上位者,自然是这般说辞。如今兰岐宫遇上大劫,我不与你计较。事后,我们再算总账。”炯炯有神的星眸瞪了李蓁一眼,随即摔袖离开!

    胭脂与莫言冷眼旁观,看着那嚣张的男人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又极快地收回目光。莫言道:“宫主,万俟的性子你是早就知道的。”

    李蓁看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听话的狗,我不需要。”闻言,胭脂立刻开口:“宫主三思,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因一时冲动坏了大局。”

    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李蓁眼里的戾气敛去,点头,“胭脂说得有理,我差点误了大事。”胭脂神色轻松地对她微笑,“宫主的威严是谁都无法侵犯的,现在不过是利用他的力量而已。请宫主放心,兰岐宫的人,绝不会如他般不认主不识趣。”

    又一个堂主立下了承诺。李蓁心里很是欣慰,她故意冒失地裁决万俟,就是要看他们到底能做到哪步,胭脂没有让她失望,很好。

    莫言领着李蓁到宫主所在的凤仪轩,道:“宫主,轩阁里的物事都收拾妥当了,请安心歇息吧。”李蓁走进轩阁,问:“师父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师父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告诉所有门人,奉你为尊。”莫言的音调依旧清冷,心里十分清楚,师父是把兰岐宫交给了朝廷,让其成为朝廷制衡江湖的工具。师父从一开始就与九五之尊有莫大的联系。否则,何以惠宗的一对子女同时成为兰岐宫的门人?否则,惠宗何以找寻小公主四年而不得?

    “莫言,你没有怨言吗?”李蓁看着师父住了一辈子的楼阁,简简单单的桌椅,连幅书画都没有,这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兰岐宫宫主的居室。

    莫言的头依旧微微低着,他是由兰凤一手抚养长大的,说是兰凤的半子也并不夸张。那样一个跳脱潇洒的江湖人,他的孩子又怎么会受名利束缚呢?“我为何要有怨言?宫主怜悯我们吗,心软了吗?”

    李蓁冷哼一声,“你何必激我?我是怎样的人,你该清楚。如此问你,也是在问整个兰岐宫。若是离心,我不要这力量也未尝不可。”

    莫言冰冷的脸上出现了笑容,“这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宫主。”依然是那句,实力才是兰岐宫的一切,这样的决断,这样的胆识,足矣。
正文 四大堂主(3)
    桃环的身份在兰岐宫是比李蓁还要隐秘的,世人都知道兰岐宫有个修罗烈芙蕖,却不知道有一个万能包打听桃环。对桃环来说世上的墙都是一层薄薄的纸,只要她想捅破,那这张纸必破无疑。她掌管着兰岐宫的情报网“预成”。

    现在“预成”的成员很忙,非常忙。

    襄阳城里的一家茶楼。“你听说了吗?兰岐宫的宫主换人了,兰凤那老头失踪了。”一带着弯刀的男子对同桌的几个大汉说着。“什么?你怎么知道?兰岐宫不是号称密不透风的吗?他们多少次新旧交替,我们哪次收到过消息?”摇着折扇,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怪声怪气地问。

    “嗐,要不说你没本事呢。前些日子,他们的神土堂被全灭了,据说就是新宫主的手笔。”弯刀男不屑地看着那摇着折扇却装不来风流的男人说。

    “什么?他没毛病吧?神土堂不是他兰岐宫的王牌吗?”别说那拿折扇的男人了,就连刚刚没出声的其他人都不相信了,兰岐宫在这样的关头居然失去左膀右臂,看来这次他们要完了。

    “这就是你们没脑子的地方了吧。”男子哼了声,“就是因为神土堂的人不服新宫主,所以才被灭口。这新宫主可是个狠角色,我看那兰凤就是被这新宫主给逼下去的。”

    “什么……”“不好了!”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听到同行的另一个同伴从外面跑进来,神色慌张。那人急忙跑到几人面前,说:“兰岐宫给所有江湖同道发了帖,说要迎新宫主上位,请大家到襄阳来吃酒,还有就是,就是,要举行武林大会,给宫主贺喜,拔得头筹的人就能得到——昆吾龙首剑!”

    所有带刀带剑的武林中人都惊讶得不知所措,整个茶楼瞬间针落闻声!

    “他们要在哪里摆擂?”兴奋的人已经忘记了考虑后果,昆吾龙首剑啊!绝世神功,还有富可敌国的宝藏!“神风山庄!”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神风山庄,是正道耆宿沈承焕的庄园,他老人家金盆洗手二十年,如今竟然为了兰岐宫再涉江湖!

    茶楼的角落里,身着米色长衫的俊秀男子静静地听着,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低头耳语,“公子,我们……”男子抬手打断,“我们只要看着就好。”凤眸弯弯,风情万种,可是却散出冰冷憎恨。如斯佳人,身陷地狱。

    桃环坐在对面的客栈二楼上,看着那些为了一个不可预知的宝藏而拼命的凡夫俗子,笑得残忍。效果很好。

    锐风堂提前一天回到群贤居。锐风堂堂主沈伊柳正如他所领的堂名,风风火火,锐利疯狂,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爽朗的男子一见比之自己还要小上四五岁的宫主二话没说就跪下了,“属下来迟了,请宫主责罚。”

    “沈堂主说得客气,快快请起。”带着银质面具,李蓁的气质更为不俗,游离于人世与地狱之间的妖物。沈伊柳也不客气,直直地站在她面前,“宫主,我沿路听到许多谣言,而且是出自‘预成’之手,我不明白。”

    果然爽直!李蓁笑道:“我安排的。我要多谢令尊,肯借贵地给我胡闹。”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现在在沈承焕面前就是孙儿辈的小孩子。所幸,沈承焕很识时务,不然,她不介意让沈伊柳亲手血洗神风山庄……

    沈伊柳却没有半点表示,“宫主,我与神风山庄早就没了关系,不必谢我。”李蓁微笑,点头,“我失言了,请堂主见谅。”沈伊柳脸色稍霁,拱手,“属下告退。”“好,堂主好好休息。”
正文 四大堂主(4)
    沈伊柳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道去了万俟的房间。

    “喂,万俟,开门。”他大大咧咧的样子,宫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万俟臭着脸给他开门,“何事?”“什么狗屁何事?你是书生吗,文绉绉的不累?”无视主人的不悦,沈伊柳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

    “你自己本就是个书生,何必损我?”万俟看都不看他就坐在了书桌前。沈家世代书香,沈伊柳自己更是神童一个,三岁能诵,五岁成诗,七岁作赋。不知是何原因,竟然来了兰岐宫做起杀手,变成这副痞子德行。

    沈伊柳瞪他一眼,“宫主损了我一顿,你要火上浇油?”万俟一听宫主这词,立马黑了脸,“你要是想做说客现在就给我出去!”沈伊柳哼了声,开玩笑,想他做说客,太抬举自己了吧?

    “你要死可跟我没半点关系,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服了没有。不过,好像没有哦。老兄,保重啊。这个丫头,能灭掉凌饶的神土,你以为你的千雷有多扛打?不要以为看过几本圣贤书,这世道就变大同了。”一个漂亮的响指打起,旋身就出了门,好奇的轻功!

    万俟怒视他离开的背影,一挥袖,门“啪”地一声紧紧地关起。我就算看不到大同,也不想向杀害朋友的仇人俯首称臣!小人!

    沈伊柳刚到自己房门口就看到了莫言,他吊儿郎当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这小子找他,肯定没好事。“怎么了,莫大总管?”莫言在宫里就像个总管,这样叫他也不过分。

    莫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浑身鸡皮疙瘩,“没什么,你回来了,我让人给你收拾东西。还有,你父亲给你的信。”这两天都在神风山庄与沈承焕周旋,直到现在才让那老头点头,很累。没想到的是,那老头居然还记得这个儿子……

    沈伊柳没有接,眼神立刻变得冰冷,“多管闲事。”莫言微微惊讶,立即将信压在窗台上,“我只是传达沈先生的意思而已,别的我不管。”眼都不抬就从他身边走过。

    直到莫言走出几步远,沈伊柳才说:“你想气死那老头,我看还不如用你的匕首来得干脆。”莫言顿了顿,冷笑,“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哈,真是。你小子别那么嚣张,我就是再笨也不会再让人耍得团团转!”

    “啪”一声巨响,房门紧闭。

    莫言依旧背对那间房,轻轻摇头,执念太深……“莫言。”一声娇唤收回了莫言的思绪,转头,绝艳的女子正倚着长廊的柱子看他。“胭脂。”冷冷的呼唤,却没有很明显的疏离。

    胭脂嗔笑,“冰块。”说着走近他,挽起他的手臂,“你何必为那木头伤神,我们几个人个个都有一身的毛病,你管得过几人?”拉着他到小茶室休息,无奈地道。

    “至少你已经好很多了。”莫言的言语还是恁般冰冷,却透着关怀。在群贤居的莫言是个市侩的商人;在地宫里的莫言,面对同辈的朋友,他是个管家,冷冰冰的却又给人安全感;在普通门人面前的莫言又是无情的统领。如此多面的他,周旋在五堂中,尽其所能地照顾好每个有心结的堂主,团结兰岐宫。

    “多亏了你。”胭脂笑得如此美丽。十年前沦为娼妓,八年前因缘际会进了兰岐宫,能这般笑,是从两年前起。从不相信男人,却在莫言一次又一次冰冷却可靠的帮扶下走出阴影,她是幸运的。手上的鲜血也不再是自己扭曲的快乐,而是一种存在,一种价值,一种回报。
正文 目标——少林
    五日后,法尚和清虚两人接到了弟子传来的消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兰岐宫的动作竟然比他们还快,难道武林大会是说办就办的?殊不知,兰岐宫向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人已经聚在襄阳了,还用做什么准备?打起来就好,只要打起来,这就是武林大会了。

    “清虚道友,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吧。”法尚倒是个利落的人,二话不说就起身让弟子收拾东西。清虚连忙点头,也让随侍的道童去收拾东西。“事情也许没我们想的简单。”

    法尚刚要说话,门外的僧人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师父不好了,山门外有人闹事,师叔们拦不住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大殿。”说着就扑倒在法尚的脚下,喘气惊慌的样子让人难疑有他。法尚急忙将小沙尼扶起,皱眉看向门外。“法恩他们也拦不住?”法尚箭步迈出厢房,沉稳的步调让身后的清虚都忍不住赞叹。

    清虚也箭步跟上,没想到到了门口竟与自己的道童撞上了。“师祖,不好了,您的铜鼎不见了!”清虚立刻停下脚步,直直盯着少年,“可有仔细找?”难道对方已经深入到少林深处了?

    “都找遍了,没找到。”少年根本不敢看师祖的眼睛,那个铜鼎可是崆峒的一大法宝,师祖无论何时都会带着它。没想到竟然在少林失踪!清虚不再发问,这个孩子是他自己亲自挑选的,仔细与认真自然是不用说的。“跟我到大殿,本道不信他们还能在少林反了天去。”

    然而就在大殿上,他们没有看到所谓的入侵者,只有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少林僧人!清虚急切地搜寻法尚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主持呢?”他抓过其中一个僧人,怒道。

    “主持被带走了,他们,他们从山门下去了。”僧人咬紧牙关,才把这话说完。“我们被下毒了,师父师叔,都被他们劫走了。”下毒?清虚惊讶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轻易地给法尚下毒?

    他猛地回头,那个通报的小沙尼!大家都中毒了,他怎么有力气跑到后面的厢房?他摔倒后法尚将他扶起,难道,就是那瞬间?而就在他迈出步子时,一股热气从腹中涌上,内力顿时粘滞无法运用。

    “道长的功夫着实让在下佩服。”一个男子突然从梁上跃下,稳稳落在清虚面前。身后的小道童急忙扶住自己的师祖,“你是什么人?”自己的师祖怎么也中毒了?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师祖的毒可是你向我讨的。”男子一脸不解,好像两人确实进行过交易。小道童一听,立刻火冒三丈,“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诬赖我的清白?你把方丈带到何处,快快将他放出来,否则你今天别想活着走出去!”

    清虚想用内力压制毒性,可是内力完全消失了,毒液蔓延全身,剧痛无比。看到徒孙被激怒,他连忙劝道:“不要听他胡说。”转而看向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法尚大师在哪?”

    男子冷哼一声,“兰岐宫,胡婴。”理直气壮,没有半点闪躲,这就是江湖上翻雨覆云的兰岐宫,能在暗夜中横行天下,在阳光下同样不可一世!

    他们还是江湖上人人唾弃的杀手组织吗,为什么能表现出如此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骇然?小道童不禁打了个冷战,以他的身手,居然会被对方简简单单的气势给吓住?他脊背发凉,忐忑不安。

    感觉到后生的恐惧,清虚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处于劣势了,这孩子身手可堪一流,但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这样的老手!“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化解危机吗?武林同道齐聚襄阳,势必将兰岐宫这颗毒瘤铲除!”
正文 克生——成长的少年
    “呵呵,你这老道,现在就剩下逞口舌之快的气力了。”胡婴根本没有正眼瞧他,中了兰岐宫的君断肠,还有什么活命的机会?“胡大哥,老和尚死了。”一个少年毫不顾忌地走了进来,脸上闪过阴狠的神色。他正是当时在潞州跟着胡婴的克生!

    看见少年走进来,胡婴点点头,他在他手下成长非常迅速。在大殿混乱时他一人潜到清虚的房里将铜鼎拿到手,并且在那道童身上施毒——两种剧毒,如此他们才成功地将清虚制服。将垂死挣扎的法尚交给他,不为别的,就为了锻炼他的身手。

    “克生,那小道也可以给你练手,你要上吗?”胡婴站在一堆躺下的敌人中央,蔑视仅留下的两个还能站直的对手,笑道。“好啊。”少年笑得灿烂,那纯洁的笑容让对面的两人都目瞪口呆,这样的孩子居然是兰岐宫的杀手?

    他们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恶魔,怎么能露出这样的无邪笑容?小道童不可思议地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这些与他的观念有多大的差距?“师祖,”说着扶着他坐在了蒲团上,“我不会输的。”按按腰间的佩剑,他毅然转身,他绝对不会让师祖在这里出事!

    克生也向他走去,手上的小匕首闪着寒光,杀意四射!这是胡婴亲自为他打造的神兵利刃,吹毛立断,坚不可摧!就在刚刚,就是用这把匕首,将武林泰斗送进西天!

    克生脸上依然挂着阳光的笑容,“我会抓紧时间的。”这话说得小道童一头雾水,“废话少说!”长剑如长蛇般袭向克生,快准狠,三字一字不落。克生看到这样的招式,不禁好笑,这就是江湖正道的弊病,花样太多,却不实用!

    克生一侧身,时机抓得刚刚好,脚下一移就到了道童的身侧。那惊人的速度让道童一手冷汗,好古怪的武功!收剑,扭转方向就将克生的匕首挡在了两步之外。从剑上传来的余劲震得他虎口发麻!

    几招对阵,道童深感自己的武艺是这般的不济,他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克生的速度快如闪电,将他死死压制,疲于应对。“嘶”匕首划破了道袍,长剑总是鞭长莫及。

    “克生,时间快到了。”胡婴靠着柱子,好心提醒。克生竟然还有时间回答,“知道了,不会让你久等的。”话音刚落,他就凭空消失了。

    不,他没有消失,他就在身边!只是他的速度加快了,比刚刚还要快上几倍!道童立刻凝神搜寻他的气息,他既然在动,那么,就一定会扰乱周围的气息。

    一股气流从左边扑来!找到了!道童将剑伸出。衣料撕破的声音和血肉绞动的声音成了空间里唯一的声音!本来喜悦的表情,瞬间转为惊讶与不甘。长剑上挂着一片麻布,可是,麻布的主人却在自己面前不到一指的距离,握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狠狠地捅进自己的胸膛。

    “你……”没等他说完,克生将匕首猛地抽出。鲜血如泉外涌!坐在角落里的清虚无言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天注定的……克生收敛了脸上的杀意,用手帕将匕首拭干。恢复阳光的笑脸,向胡婴走去。“我没有超时。你答应过教我另一门功夫的。什么时候开始?”

    胡婴看了看他身后开始毒发挣扎不休的道童,那两种剧毒混合,使毒发时间向后延了三刻钟,目的同样是为了给刚入门的克生练手!自从开始习武,克生变得沉迷武学,有点一发不可收拾。锻炼和学习变得如此频繁,让他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蜕变为一个一流的杀手。

    是的,他只是一个杀手,要比内家功夫,只怕他还要回去多练十年才能比上那道童,但比杀人的技巧,那道童就是再回去练上五十年也未必赶得上他,这是天赋与努力的区别!

    “好啊,”说着手上突然飞出一根银丝,直取清虚,清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猛地握拳,银丝被收紧,清虚立时毙命!就算知道他必死无疑,但做到万无一失才是杀手的准则!“我们今晚就开始。”微微笑道。

    两人并肩走出大殿,与部下一起消失在幽幽青山中……
正文 五人一堂
    襄阳城,聚贤居地宫。“公主,胡婴来消息了。”桃环同样戴着面具,恭恭敬敬地向李蓁报告。“哦,事情办好了?”李蓁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老东西,自以为是。“是的。清虚和法尚都死了,少林法字辈都在他们手里。过两日,少林的玄字辈就会收到消息。”

    几大堂主也在场,听到这些消息无不对震惊,胡婴?凌饶最得力的助手!李蓁没有把神土给……她今天让他们几个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宫主,胡婴现在何处?”莫言率先发问,总领四大堂的人事,他问这个问题最合适不过了。万俟本是惊讶,但转念一想,必定是胡婴那小子忘恩负义背叛了凌饶才得以偷生,否则……他跟胡婴也要好好算算账了。当初那件事做得太安静,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清楚细节,现在可以猜出大概了,胡婴与李蓁合作,将凌饶的计划彻底打破!这个胡婴功劳不小!

    “他正在路上,两天后就到。”桃环接下了他的问题。胡婴将那些秃驴藏好再赶过来,时间抓得很紧!“那么,宫主,是否将神土堂重建再交给他?”这才是最核心的问题。

    “今天请几位过来,就是想与大家商量一下有关重建神土堂事宜。几位觉得胡婴如何?”眼光扫遍四人,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人的神情。

    “他这样本事有多大,我们之前都无从得知。谁让凌饶之前那么小气呢,把他当宝贝一样藏着,就是不肯给我们瞧瞧。不过,今天听到这个消息,我算知道这小子有多硬了。他领神土堂我没意见。”沈伊柳干脆地同意了,能被这丫头看上,办事这么干净利落,绝不会是孬种!

    “伊柳说的没错,我同意。”莫言向她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地说。“谁让你这么叫的?”沈伊柳不干了,臭小子,找死是不,给他带了那老头的信扰了他的清净,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这么亲热地叫他?

    “是,沈堂主。”莫言这话一出,把沈伊柳快冲出口的脏话全部咽了回去。不让他骂?!沈伊柳气愤地坐直身子,扭头看向门外!莫言的头始终微微低下,根本不管他到底气不气。

    李蓁微微皱眉,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她刚进兰岐宫开始,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僵,但却又不是彼此憎恨,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她很是困惑。她很想知道真相,可惜两人都是杀手,保密的手段比她也差不到哪去。自己查,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秘密?那是蠢人用来自我安慰的,与她无关。

    “两位堂主不必如此,同门之间何来仇怨?那么胭脂与万俟以为如何?”

    “我没有异议。”胭脂甜甜一笑,尽显风情。这样的女子,男人怎能不动心?或许是感受到她身上有许多与自己相同的地方,李蓁对她的好感渐增。“那么万俟呢?”真正的棘手问题是他。

    “我不同意。原因不必我多说。现在也不必着急神土堂一事,别忘了,我们还有帐要算。”冷冷看了李蓁一眼,起身离开。

    “迂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沈伊柳低声嗤笑。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想要报仇,先把自己变成强者,否则都是空谈。

    李蓁看着堂上的三人,心里清楚,他们都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最强的恶鬼!
正文 火花点起
    紫宸殿里,惠宗正在小憩,陈公公急匆匆地来到龙座前,轻声唤醒皇帝,“陛下,高宇来了密折。”惠宗睁开惺忪的睡眼,略微一怔,清冷的声音响起,“速度很快嘛。”接过老奴手上烫着火漆的信封,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奋冒头了。

    读完手里的奏折,惠宗露出了令人心寒的笑容。“这孩子的手段不错啊。”陈公公一直低着头,不敢插一句,即便他伺候了惠宗几十年,也被这样的笑容所震慑。

    河南,汴州。卯时,高宇还没从睡梦中清醒,驿馆一下嘈杂起来,急促的脚步声让人莫名心惊。高宇警觉地起身,戒备地看向门外。就在他要唤出高耿时,高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高耿将来势汹汹的一队士兵拦在了高宇的门外,怒意散布全身,魁梧的身躯让人肃然。“请先生让开,我们奉刺史之命请钦差大人过府一趟,并无恶意。”

    “并无恶意为什么要佩剑带刀?你不知道这是失礼之举吗?如此来势是要以下犯上吗?”高耿半点都不理会他们的糊弄,毕竟是跟在高宇身边多年的家将,对付这些小人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领队的士兵顿时语塞,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好像是要强来了。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士兵们无不瞪大了眼珠,不知如何反应。高耿急忙回头拱手道:“老爷,这些莽夫不知轻重,我这就将他们赶出去。”

    穿戴整齐的高宇仪态无双,举手投足间风度自现,他抬手阻止自己的亲信,“既然是史大人热情相邀,没什么可拒绝的。这就走吧。”高耿慌张道:“老爷,这……”高宇走在前面,微笑道:“你也跟来,其他人就让他们先休息会儿。”他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寒意,只有高耿一人看出的寒意。“遵命。”轻轻地回答,心里却是异常地坚定,老爷必定有计划!

    来到府衙,挂着明镜高悬的大堂上,两旁的衙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威武庄严。那端坐在高位上的大人更是威仪不容侵犯。

    一里一外,同是紫色朝服的两人宛如对峙的两军,遥遥相对。高宇年轻而又冷峻的脸庞让人感到十足的压迫感。在场的官员无不感叹,今日的高宇与之前那个圆滑温润的钦差已然分道扬镳,就如今日他们要与他摊牌。

    “今日看来是有要事相商了,各州府的大人都到了呢。”高宇微笑着扫视四周,明明是很纯粹的微笑,却让所有与他视线相接的大人无故打了冷颤。

    “高侯爷,如今河南的水患已处理妥当了,不知您何时启程回京呢?”史云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一边让师爷给高宇看座。

    高宇脸上不再表现出对所谓的长辈的尊敬,而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右首的椅子上,冷冷道:“大人今日不会就是为了我的一句话而扰了这么多大人的清梦吧?”冷笑着瞥了座上的史某人。不等对方说话,他抢先道:“不过我正好有要事问问各位大人,还望大人们如实相告。”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

    这是个危险信号。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门外突然响起了关门的声音,众人恍悟,我们已经请他入瓮了!史云裳满意地看了看那紧闭的大门,笑着说:“高侯爷想问什么呢?”

    “不知刘家村的救济可发放到位了?”端起衙差送来的茶盏,高宇悠闲起来。“这是自然的,听说您已经到过那个村子几次了。”潜台词是你去了都不了解情况,你当的什么钦差?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要咬死不松口了。嗅了嗅茶香,嗯,很熟悉的味道呢。他轻啄了几口,“是吗?那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百姓向我鸣冤呢?大人也是收到消息的吧,不然怎么会玩起请君入瓮的把戏?”

    一针见血的话语堵住了所有掩饰的借口,他的直接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文字游戏。在场的七人面面相觑,无力接话!史云裳倒是很镇定,冷笑地说:“你既然不想演戏,我们也不必装模作样。只要你将证据交出来,你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去做你风光的侯爷,不然,你很清楚后果。”

    “如果我不交出证据,你们打算强留我,栽赃嫁祸吗?”高宇依然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变,甚至连说话时都没有正眼看他们。

    “这些手段你我都玩过,你该知道后果。”史云裳死死盯着他,只想着将这年轻人吓倒,他怎么说都是后辈,一个逃不过名利追逐的年轻人。难道还有人不要前程的?

    “后果是什么呢?高某人很想知道知道。”他从椅子上站起,两旁的衙役立即将他包围起来,就连高耿都被拦在了圈外!他们的武功不是一般的衙役该有的实力!高耿惊讶地看着他们,却被死死拦在了阶前。
正文 由生到死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凭你们两个人是不可能闯出去的。”史云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宇,脸上的笑容很是得意。

    高宇也没有料到这些衙役竟然有这般身手。高手伪装的本领不可小视啊。将他们挑出来的人更是不简单。这里埋伏的高手应该不下五十吧。要怎么出去?

    高宇不动声色,全身戒备不给他们可乘之机。“大人不就是要把我抓住嘛,不必如此麻烦。我高宇不是不识时务的傻蛋。但大人空口无凭就来将我的证据要去,这说什么都是不可能的。”

    史云裳微微一怔,随即点头,“你说的不错,你来我往才有保障。不知道侯爷要什么做凭证呢?”就在高宇开口的同时,高耿愤恨的声音打断了高宇的交换条件,“老爷,你不能答应!刘家村那么多百姓等着你给他们主持公道,你怎么能轻易地将证据交给这些贪官污吏!”

    高耿激动地与他周围的衙役,不,他们是禁军——不会有错,他们的身手就是出于禁军——扭打起来。几个禁军士兵几乎压制不住激动的高耿,“老爷,你忘了刘老汉说的那些话了吗?你忘了这些所谓的父母官是如何盘剥百姓鱼肉乡里的吗?你忘了苏州一案吗?”

    几个回合,高耿还是落了下风,高宇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摔倒在地的亲信好友。突然,高耿趁乱扔出了一只信号弹。巨大的轰鸣声震住了所有人。就在失神的那一瞬,高宇紫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出了重围,突然来到史云裳面前。

    史云裳瞪大了眼珠看着这个本该被禁军重重包围失去武功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笑容如此残酷。没等他反应过来,高宇已经绕到他身后紧紧掐着他的喉管!回神过来的禁军也来不及阻止这局势的扭转。

    从被动反为主动,一切就在那场闹剧发生的瞬间。

    他微笑着看着阶前的高耿,不愧是自己的得力心腹,时机把握得很到位。高耿也从包围中闪出去,站在那些伺机反扑的禁军将士面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听听门外的动静吧。”所有人的注意瞬间被引到紧闭的大门。

    这一听,就连禁军将士都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听到了盔甲鳞片相撞的清脆声响。那声音将整个府衙都包围起来,府衙上空的天空似乎都布上了死亡的阴气!那是久经沙场的虎狼之师才能拥有的戾气!

    高宇一记手刀将碍事的史云裳打晕,拍拍袖子,露出他最可怕的冷笑,“大人们还有什么要本侯交代的?”

    众人哆嗦起来,一下跪了一地,“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高宇无视跪了一地的官员,对着高耿微微抬了抬下巴。高耿点点头,点燃另一只信号弹,紧闭的大门登时倒下。披鳞着甲的士兵从门外涌进来,人数不多,却无人敢试其锋芒。

    幕落,钦差大人将几个罪魁祸首收押的消息传到了百姓耳朵里,百姓齐呼万岁。面对自己已经满目疮痍的田地房屋,百姓的日子能过得更舒坦了。

    京城,端王府,暴躁的王爷再次肆虐,“王八蛋,不报此仇,本王誓不为人!”
正文 内忧外患
    躲在角落里的吴子夫看着狼藉的房间,神色复杂。又是因为高宇!她捏紧粉拳,嘴唇咬得泛白。她恨他,那个曾经以为无比深爱的表哥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切噩梦的根源。她曾经安慰自己嫁给王爷就能保护家人和爱人。

    可事到如今,家人因没有得到想要的利益而对自己不管不问,爱人呢,这是最可笑的。他明明说过,他不是因为那个公主而放弃这段感情,更不是为了摆脱自己与那公主比翼而逼自己嫁入皇家!

    可是,谁都知道,堂堂的长公主为了他跑到了凶险万分的洪水灾区,甚至为了他在决口的大坝上不眠不休整整三天!整个京城都在传着他们的佳话。

    他们在河南灾区恩爱甜蜜,可是自己却要日日忍受暴虐王爷的折磨,她的心几乎被这样的鲜明的反差撕成了碎片。日复一日的折磨,心里的恨意一点点地积累、蔓延,最后终将爆发。

    端王注意到门边的女人,一怒之下将她拖进了房间,却惊讶地发现她不再哭闹抵抗,脸色冰冷而且恨意明显。只听她咬牙切齿地说:“王爷不是要扳倒高宇吗?我帮你!”眼里的泪光还有矛盾的憎恨让人无法怀疑。

    “你真的想帮我?他可是你的旧情人,不要以为我不提我就什么都不知道!”端王虽鲁莽,但城府却不浅,这个女人是敌人的旧爱,到现在他都还不清楚他们把这女人摆到台前是为了什么。两个月的相处,他感觉得到,这女人什么都不会,浅薄得像张白纸!恭王能用她来做什么?

    “王爷,你从来都没掩饰过你知道我的过去。是,我是爱他,但我更恨他!不是他,我现在不会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更不用忍受你的暴虐!他现在竟然在河南跟着那个公主做些不知廉耻的事情!他们是故意要我难堪,我不能让他们好过!\\\"

    狰狞的宣言将楚楚的可怜撕毁,什么都不在了。曾经的单纯,曾经的感情,曾经的快乐,现在就像凌迟的骨片,一下一下地将她的心煎熬。你已经不在乎我了,我又何必对你留情?“王爷,我嫁给了你,我就是你的人!”

    端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就是蠢女人的好处,哈哈哈,什么李蓁什么高宇,现在引火烧身了吧?让本王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情债,哼,可笑!

    高丽王宫,翠萦避过所有眼线来到杜洛的寝宫。他一直住在皇宫里。这在了解太子的高丽人眼里,这个所谓的天朝使臣不过是个禁脔!但是杜洛他不在乎。

    这几个月来,他看到他的努力,他的付出。但是,就是不明白,这个皇位是怎么来的?原本那个柔弱而清高的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玩弄手段的小人?高丽王离开王座前那个不甘的眼神让他忐忑,背后有怎样的交易?

    他想不明白,但又怕京城会做出反应,只好给蓁儿和皇上写信。他不知道自己那封暧昧不明的信反而让所有人注意到了高丽政局的变化,所有人都将那根弦绷紧了。

    就在高丽王退位后不久,那位久不现身的国师居然出现了。那位老者穿着破烂的蓝色长衫,一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样子吓到了不少宫里贵族。杜洛倒是想起了李蓁说过的一些江湖奇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先生的形象吧。

    那天,老高丽王特地设宴为国师接风,那国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倒是颇有仙风道骨。令人最惊讶的是安景珣的反应,这位新王居然公然拒绝参加宴席。要知道国师可是一国宰相也比不上的尊贵地位,就连老国王都如此隆重其事地迎接他,这个新王怎么有这样不敬的念头?

    回了寝宫,安景珣不但没有对他解释,还跟他闹起了脾气,说出许多让他怎么也想不通的话,尤其当提到那国师,他就冷言冷语地问:“你很了解他?这么想帮他?他本就是天朝人,你们是一伙的要来监督我?还是怕我搞鬼伤了你的旧情人?”

    当时,杜洛就懵了,这样牙尖嘴利的安景珣不是他认识的,一切的反常就从那天开始。

    “侯爷,老国王有请。”翠萦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回忆这些,让他身心俱疲。“老国王?何事?”

    翠萦摇头,在他经过时偷偷递给了他一张纸。他微微一惊,虽然翠萦一直在为他了解高丽做着各种调查,但亲自将重要情报交给他还是第一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连第二个人都不能相信?

    他趁着整理姿容的空当看了那纸条,“安景珣已入襄阳。”短短的七字,让杜洛不知所措。他,居然瞒着自己到了大唐!他明明说的是,到各地访查。
正文 梦境已破
    心里的恐惧似乎是要证明着什么,证明他从来都无法确定的事情并非不明朗,而是他不敢去承认!来到高丽后,他所看到的,最符合情理却又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将手中的纸条捏成了碎片,杜洛心里的愤怒已经将他淹没,还有那不可窥探的心痛……

    来到老国王的寝宫,不出意料地看到那个奇人国师。杜洛行了礼,眼里的不敬不言而喻,在他看来,这个太上皇是安景珣的威胁。老国王不屑地哼了声,“国师,你说的不错,那个李家确实已经由里腐朽了,看看眼前这所谓的监国大使,哪有半点智慧?”

    杜洛听了身子一震,这国王还是第一次这么对自己说话,就算他很是没用,但不代表他要忍受一个附属国的折辱!“天朝如今正值盛世,四海升平,藩国无数,就连贵邦也是其中之一。在下确实是粗鄙之人,忝列使臣一列……”

    “你要是想学那晏矮子好好数落高丽一番,我看还是免了吧。今日找你来是为你好。”国师抢白道,一下就点出了杜洛的心思。杜洛一下就窘红了脸颊。国师顿时想,这人确实没有长袖善舞的天赋,惠宗真是犯糊涂。国师走到他面前一把把他拉进了内殿。杜洛试着挣脱,却发现这个国师的功力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中原人的武功都要高!

    被半拖半拽地拉进了间暗室,杜洛惊讶地看着暗室里成山的卷轴。“这是……”“这些是两朝内皇族所有成员的生活记录,从出生,到死亡,一天都不落。”国师站在他身后,拿出其中一个书架里的两只卷轴,随手抛到他面前,“看看吧,你最想了解的那个人,他的一切都在里面。”看着杜洛眼里惊讶而又矛盾的神色,国师很解气地笑了,安景珣,哈,你很快就要尝到第二次切肤之痛了。

    杜洛看着怀里的卷轴,一动不动。这是他了解他一切的机会,对,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怎么,不敢吗?”国师靠着书架,好整以暇,逗弄这后生。他抖了一下,不敢?不敢,是的,他不敢,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真相,他更不知道,如果他到中原是为了蓁儿,他该帮谁?他再次回到了当初的局面,夹在中间不得超生!

    “你别忘了,你的国君姓李!”国师突然用了汉语,这让杜洛感到惊讶,还有绝望……他们难道,都是蓁儿的帮手,他们本来就知道一切,他们本来就打算斩草除根。他被骗了,被两方骗了,从来都是蒙在鼓里,像极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自嘲地笑了,看着国师,用着汉语,“你们每个都是这么得意,看着我这样的蠢人在你们面前演着蹩脚的戏。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偏偏就是我,我这个演得最为卖力的戏子拼了命地圆谎。何必啊?我是怕,我是胆小,但现在我不想再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了。”

    他决然打开卷轴,这似乎用上了他一生的力气。那是张重逾千钧的宣纸,压在他与他之间的感情上,谁都不想去动它,事到如今却它把他们压垮了。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寝宫的,看到翠萦的第一刻,他用尽力气才说出气若游丝的话音,“我们回中土去。”
正文 入侵兰岐
    襄阳,悦来客栈。玄法与一众弟子都被那个消息震惊了,方丈,竟然被害了!几个师叔都落到了兰岐宫手里!“师兄,我们去把师叔他们救出来,一定要为方丈报仇!”“没错,现在的兰岐宫跟当年的素墨宫没有区别,他们已经露出他们的野心了。再放任他们,终有一天他们会将武林正道一网打尽!武林就难见天日了!”

    “师弟们说的没错,玄法,今晚我们就潜进兰岐宫地底,将师叔救出。一定要把兰岐宫连根拔起!”玄法点点头,愤慨地说:“我们少林是武林正道的代表,理应由我们带头将他们铲除!”

    夜色朦胧,大地被黑幕笼罩,偶尔的狗吠添上了几许人气。十几个矫健的人影在黑幕下跳跃穿梭,不过眨眼便隐没于楼宇之中。

    白日里喧嚣不已的群贤居如今也被夜色带入了沉寂之境,静得诡异静得可怕。地宫里的人们也都沉入梦乡,只有巡逻的门人在走动。

    两个守备无聊地站在门口,说着闲话。燕子看着远处走来一个人,是阿狼,小声向着他说道:“阿狼,你今天还没把债还清呢!”他没看到自己的搭档已经失去了知觉,被无声无息地拖到了转角后。

    阿狼不想理会那疯子的要债,不就赌输了几两银子吗,嚷什么?他不经意一瞥,燕子后面站着个人,而且在接近他!“燕子,后面!”阿狼想都不想就喊道,马上一刀拍在了墙上的机关上。“来人啊,有人入侵!”

    只那一瞬间,整个地宫就动了起来,第一时间建立戒备。

    燕子虽然反应过来进行自卫却不敌对方武功高强,一招就死于对方的指力下。阿狼看出对方的武功路数,顿时明白对方的目标所在。对赶来的巡逻小队说:“告诉宫主,少林的人来了!”一人毫不犹豫地回身向内堂跑去。兰岐宫出色的组织纪律此时足以震撼所有僧人!

    剩余的人同样果决地前去阻拦向着地宫冲入的和尚。在他们眼里,所有敌人只有一个名字——将死之人!

    几大堂主带着自己的部下赶到各个机关要部。莫言负责守卫经阁,胭脂负责机关总房,万俟负责兵器库,沈伊柳和李蓁奔向了入侵者。

    少林的十几个人分成了三拨,玄法带着几人与阿狼正面对上,玄空等人去寻少林老辈,玄清则带着人去寻找——昆吾龙首剑!

    “他们很贪心。”李蓁接到情报,一边赶路一边说。“不然怎么肯为那几个老东西闯进我们兰岐宫?”沈伊柳的笑容很是骄傲,很是迷人。李蓁笑道:“有没有人说过堂主很有魅力呢?”“哈!得到宫主的夸赞,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依然的张扬,阳光,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两位首领的谈笑风生让后面的门人完全忘了自己身处战争之中。他们似乎没有一丝在意。无畏而冷静。

    阿狼一向对自己的弯刀很有自信,古怪的刀法让许多江湖老手无力招架,但是对上这少林赤手空拳却变得一文不值。冲玄法的面门狠狠砍下去,他以为对方必会向身侧避去,那么他只要顺势向旁边砍去就能重伤对方。却不想,玄法完全看穿了他的想法,不避不让,有力的手臂如游龙般袭向阿狼的喉头。

    阿狼的刀势看似猛烈实则虚空,根本不能进行有力的反击。只在一瞬间就被对方抢了先机,生死掌握在他人手里。玄法的拇指用劲,只听到骨碎之音,阿狼的头,软软地耷拉下去。

    玄法等人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冷笑,这些小人,也敢在他们面前嚣张?

    李蓁和沈伊柳刚刚赶到就看到阿狼被他们扔到了地上。“你这王八,在我们宫里还敢动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伊柳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箭一般地冲向了玄法。

    他是拳脚功夫的行家,对上玄法这样的少林武僧自然是手痒不已,最让他愤怒的是,他们在他面前杀了自己的门人!他兰岐宫不许任何外人侮辱!
正文 十八铜人
    就在沈伊柳向前冲去时,五个僧人突然站成了一列,单手参在胸前,在灯火的照映下闭上了眼睛!十八铜人阵!在场所有人都认出了这名震江湖的阵法。

    沈伊柳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冲得更急。一出手就给了玄法一个侧踢,力道之大让人汗颜。玄法马上抬起右臂抵挡,身后的僧人立刻从旁伸出了拳脚。沈伊柳一下就被包围起来。

    李蓁看戏也看够了,一个旋身,戴上手套退出几步。手里掐着三支断箭,搭上一只小巧到不似武器的玉弓,对着已经走出长列的僧人射去。

    几个人看见箭射来,也不惊慌,配合默契地与沈伊柳和断箭周旋。此时他们的阵型纹丝不动。

    李蓁似乎是没有在乎她的准头,三箭射去,一个马踏飞燕轻巧地攀上了墙体,玉弓俯视下方向列在后面的几个僧人发射。

    身后的几人用着同样的招式将箭挡去,但无疑,他们都不明白堂堂的兰岐宫宫主为什么要用这么不上道的招式来对付他们。这根本没有杀伤力,难道她要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死于他们手里吗?难道真如外界所言,这个宫主阴狠至极?

    同样让他们惊讶的是,沈伊柳竟然不打了?趁着几人出手的空隙退出了战斗圈!几个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漫天飞来的暗器打了个措手不及。

    巧妙的阵型完美的配合,自然成了他们的保护神。只是,他们中毒了!本来还窃喜,这个兰岐宫不过尔尔,可是就在他们小小得意的时候,剧痛将一切都打破了。

    剧痛拖住了他们敏捷的动作,可是漫天飞舞的凶器却愈演愈烈。沈伊柳和李蓁两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被暗器击中,看着他们痛呼,看着他们因剧痛而倒地。冷漠而恐怖。

    “绑了,带到囚室,让他们跟他们的师叔好好聚聚。”看着满地打滚甚至休克过去的秃驴嘲弄道。就在他们转身离开时,一个门人突然报告:“莫堂主那里失守了。请二位赶紧过去。”

    李蓁还没来得及思考,身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就如风一般赶过去了。李蓁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禁摇头,关心则乱。莫言岂是轻易让人讨便宜的人?不过也许这也是他二人的默契吧?

    她看了那门人一眼,只见那小子眼里只记着看火急火燎赶去的背影而忘了宫主。李蓁嫣然一笑,这倒是有趣。门人似乎意识到宫主那火热的视线,马上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抬都不敢抬。“你倒是听话得紧。”淡淡地道,让人听不出是责骂还是算计。反正就是没什么好果子吃!门人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看看自己这贱命,到头来两头不是人!吃力不讨好!

    没有时间再纠缠那两个人的问题,李蓁带上人赶上沈伊柳。经阁门前血迹斑斑,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具尸体,多是兰岐宫的门人!难道莫言真的遇上麻烦了?

    一进门就听到沈伊柳揍人的声音,他周围已经躺下三具尸体了,全都是一招致命!喉骨的伤痕那么明显那么瘆人!李蓁让门人上前协助,自己四下搜寻莫言的身影。终于在一个书架后看到软软靠坐在书架前的莫言。

    她急忙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嘴角渗出的黑血,她的心一下就揪住了,这是中毒了!她急忙蹲下给他验伤,“怎么会这样?”

    “你问有屁用!”沈伊柳的声音突然就插进来,两人同时抬头看他,他脸上也尽是淤青擦痕。沈伊柳不管两个白痴(他就是这么想的),直直瞪着莫言,“你是蠢到家了,人已经不够还不懂留着自己用,借给万俟那疯子做什么?同情心泛滥吗?”

    莫言张嘴,刚想说话就被一股腥甜呛住了,猛地咳嗽。李蓁马上拿出解药给他服下,幸好少林的人对毒药了解不多,用的药虽然猛但很容易解。沈伊柳看着他咳嗽也不好再说什么,蹲下来一把把他背在背上,“宫主,我先送他回去。剩下的那拨人我不管了。”

    李蓁点头,“疗伤重要。”

    从书架后走出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就连李蓁也汗颜了。这个沈伊柳到底下了多重的手,这几个哪里还有人样?
正文 地宫暗夜
    万俟对付的是最难缠的玄清,他们是冲着昆吾龙首剑来的,不取得宝物誓不罢休!不过他们到底是武林正派,怎么都不愿意用小人之法。面对两倍于己的杀手,他们只会用赤手空拳。

    “任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过兰岐宫的杀手!”这是江湖几十年不变的谶语。

    玄清选择了与玄法一样的对敌策略,“布阵!”就在铜人阵形成时,万俟冷笑一声,随即挥手示意部下,“布阵!”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阵法!

    十几个兰岐宫人将这些武僧包围起来,继而向后退了一大步。周围的墙体突然动了,一眨眼的功夫,三道墙壁代替兰岐宫人将武僧团团包围,旋转的速度快到完全隔断内外的视线交流。

    “师兄,怎么办?”一个武僧着急地问道,凝视面前高速旋转的墙壁。玄清也看不出这机关的玄机,不经意抬头瞥到头顶,他窃喜,道:“上面没有封住!”话音刚落,十人一起向上跃去。

    万俟听到他们的对话,露出得意的笑容,兰岐宫的机关阵法何时有过破绽?

    当他们全都离开地面时,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排机关槽,被毒液淬得发黑的铁针就这么如雨般射下!他们无路可逃!四周没有借力点,任你轻功再绝妙也变不了方向。他们转头看向地面,只见刚刚厚实的地板变成了深坑,插着无数利剑的深坑,那里面还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这是地狱!

    十个少林最为优秀出色的武僧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兰岐宫地宫的最底层,永远沉于黑暗。

    兰岐宫又归于平静。

    万俟来到莫言房里,看见莫言已经坐起身了,沈伊柳倚着柱子不耐烦地看着来人。“怎么受伤了?”万俟心里还是很着急的,毕竟莫言曾经是那么关心他们,虽然大家都不会把话说开。

    “没什么大碍,已经可以运功了。”莫言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淡得可怕。这就是他的本色。沈伊柳哼了声,脸上全是嘲讽,站直了身子就往外走。“沈伊柳!”万俟喊住他,“你要走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吗?”

    哼,他依旧只是哼了声,踏出了门槛。莫言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很是郁闷,这人啊,什么时候能回心转意,难道就一点都不在意了吗?

    “这个混球。”万俟暗骂,心里很为莫言不平,虽然他不知道沈伊柳的过去,但他知道,莫言一直都想帮他走出过去。可是那人却总是不领情,还总是恩将仇报!“你以后不用把人借给我。我的千雷现在人虽少,但很精灵,不会丢了兰岐宫的脸。”

    莫言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万俟看了看他的脸色,点头,“你自己保重。”说完就离开,并为他关上了房门。

    莫言抚了抚还隐隐作痛的胸口,苦笑,苦肉计?明明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文 子夫有难
    回到京城已近七月,高宇的心情并不好。河南的贪墨案只是开了头而已,仅仅有村民的证词是远远不够的。要想借此扳倒齐承禄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

    让他心情变糟的最重要原因是——吴子夫!在回京路上就收到她的家书,上面尽是血泪之词!两个月来,她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几张薄纸上。

    端王暴虐的品性人尽皆知,自从那天将她嫁到王府他就知道她会成为牺牲品。两虎之争无辜的牺牲品。

    从她嫁入端王府的那天起,她就不再值得他信任……

    他要助恭王夺得天下,他就要六亲不认,他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他确实是不择手段,为了目的。

    刚到侯府,就看到几个姨娘等在了门口,焦急地看着他回家的方向。高宇微微一笑,这些女人现在倒是很尽职地照顾自己这个儿子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终于回来了,你让我们几个姨娘担心死了。”最年长的王氏代表三人责难道,看着孩子的微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道:“可曾面圣?”钦差回京第一要务就是面圣,这怎么能忘了呢?

    高宇轻拍她的手背,“姨娘放心,陛下特许孩儿先回来。请莫担心。”

    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屋内。几个姨娘亲自下厨为他洗尘,一桌丰盛的菜肴着实让他稍稍震惊了一下,这殷勤似乎来得太大了。

    席间,几个姨娘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扯上了高宇的婚事。“宇儿啊,你今年也二十有四了。往年你在边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天下太平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你的婚事了吧?”

    “先前我们一直与吴家有约,自然不急。可如今他家的姑娘已经嫁到了皇家,你……”吴氏偷偷看了这个晚辈一眼,见他没有异样,壮着胆子说了下去,“我们也听到了些风声,你和长公主……”

    高宇刚想说什么,吴氏抢白道:“吴家的丫头也是我本家人。你们没有那个缘分,我很是遗憾。最难过的莫过于她现在受尽了苦头。她在家里也是金枝玉叶,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啊。现在却要受尽折磨,你和长公主还恩恩爱爱让她不好过。哎……”

    王氏也停下筷子,道:“前些日子亲家舅爷还来求我们帮帮忙呢。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高宇拧起了眉头,“吴世伯来过?”“是啊,他说子夫写了家书。实在是想不到那个王爷竟然是此等小人。”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高宇放下了碗筷,神色凄悲。几个姨娘看了无不动容,这孩子还念着旧人呢。

    回到房里,高宇拿出吴子夫送来的家书,那是动用他的暗卫送来的书信。她的目的是什么?要他去救她?若能救,何必等到今日,她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还是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如果都不是,那么,再与他这个恭王党来往,就是……
正文 重逢(1)
    翌日,高宇进宫觐见惠宗。惠宗悠闲地在御花园里垂钓,等着这青年才俊给自己请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宇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全礼。惠宗悠悠地将视线转过来,道:“来了啊,起来吧。”

    “谢陛下。”高宇挥了挥裙摆的灰尘,垂首站直。“河南的事情办得不错。剩下的,也不是你能办的了。这几日就休息吧。”惠宗专心地看着抖动的鱼竿,等着水下的鱼儿拼命挣扎,直至力竭。他大喝一声,将一条近三斤的大鱼钓了上来。

    看着被钓上的大鱼,高宇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不久后,那人也会这像鱼一样,筋疲力竭后被惠宗钓上,然后随意宰割。

    “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高宇为难地看向惠宗,心里仍是十分忐忑。

    “想去襄阳?你可是领着朕的俸禄为朕办事的臣子啊,怎么尽想着儿女之事?”惠宗没有发怒,而是抱怨。

    “微臣该死。微臣以为襄阳城内不能只靠江湖势力解决……”“哈哈,你们这些小子,真是什么都想得到。罢罢罢,你去吧,把蓁儿给我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不然朕一定不轻饶你。”

    “谢主隆恩!”高宇如蒙大赦,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蓁儿,终于能见到你了。

    走出御花园,他就被一个太监拦住了,那太监将他拉到隐蔽角落,左顾右盼了许久才安心下来,道:“侯爷见谅。今日唐突了侯爷,为的是吴夫人。”

    高宇怔住了,“你说什么?”太监看到他惊诧难过的神情很是满意,“奴才是夫人身边的侍奉太监,夫人的家书也是奴才带出王府的。奴才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忍心看到夫人被王爷折磨。侯爷是不知道,我家王爷虽然有些急躁但从不虐待妻室,可是偏偏对夫人恶言恶语还,还把夫人的身体折磨得……”太监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她现在怎么样了?”高宇有些着急地问。太监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他。“夫人昨天刚恢复过来,现在没什么大碍。夫人想见见侯爷。”

    “想见我?”高宇疑惑地问。“是啊,侯爷是夫人的本家人,又是夫人……夫人听说您回京了,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夫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妙,能够见见家人也能宽宽心啊。”

    “她,”高宇犹豫了,“她要在哪里见面?”太监马上喜笑颜开,“夫人今天特地向王爷求了恩准上街,她会在裕兴茶楼等您到酉时。”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她。”高宇也等不及太监再说些什么了,转身就匆匆离开皇宫……

    裕兴茶楼,这是家人来人往的兴隆店铺。走进大堂,他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吴子夫。他没有犹豫,径直走向她。

    “子夫。”他唤道,声音如斯温柔。吴子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他真的来了……

    看着表妹憔悴的脸色,高宇的心不自觉地抽痛起来,他还是不能将她完全剔除出心底。在乎,依然在乎。
正文 重逢(2)
    “表哥……”吴子夫无力地唤道,眼泪盈眶,楚楚动人。高宇不觉有些失神,随即说:“到楼上去。”吴子夫立刻戴上了纱帽,跟在高宇身后上楼。

    进了雅间,高宇警惕地观察了周围一遍,确认安全后才关上门坐下。吴子夫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不言不语。直到他坐在自己身边,她问:“为什么我们连见个面都这么偷偷摸摸的?为什么你和公主却那么光明正大,闹得天下皆知?”

    高宇一愣,“你是端王的妃子,而我只是个外臣。”他的声音很是冰冷却充满无奈。“我再也忍受不了那个暴虐的端王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她的眼泪决堤而下,哭声渐起。

    高宇慌了手脚,“子夫,你不要哭。你告诉我,我能帮你什么?我一定尽力。”这句诺言,是他唯一的安慰。

    “我不要你帮我什么,我只想离开王府,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我忘不掉你,你知不知道,每每当我要忘掉你,他就会跟我提起你,他就会将对你的怨气撒在我身上。”

    她哭得有些呼吸困难,顿了顿,“我不要这样的日子,我是个人,我不是东西可以让他随随便便拿来撒气。表哥,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她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他。

    感受到对方的力度,那样的纤纤细手,竟握得他生疼。他握住她的肩膀,勉强她抬起头来,“你听我说,”“我不听,我不要听到你的敷衍,我只要你,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她死死地盯着他,她倔强的眼神似乎在宣示着宁折不弯。高宇有些惊讶,子夫的性子何时变得如此刚强?就在他要推开时,身体突然失去平衡软倒在了地上,“身体怎么……”他突然发觉舌头都麻痹了。

    吴子夫冷冷地推开他,费尽力气将他拖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再相信你了……我受够了你的自私,受够你跟那个公主的欺骗,我要报复你们!我要让你们也生不如死!”说着竟然将自己的衣物猛地撕裂,衣帛撕裂的声音让人心寒。

    高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失望地看着她。只听她尖叫一声,门口立刻冲进了一列士兵。吴子夫躺在他身侧,两人衣衫不整。

    凌乱的现场发生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救我,高侯爷他,他……”看到吴子夫梨花带雨的娇美容貌,士兵们无不怒发冲冠,一冲上去就把高宇扯了下来,“堂堂侯爷竟然对王妃心存不轨,你真活腻了!”说着就拳脚相加。

    高宇全身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任人,侮辱。这些士兵的下手极重,一转眼的功夫他的嘴角就渗出了血丝。吴子夫握着胸前破烂的衣物,站在一旁,默然看着这一切。

    高宇没有发出过呻吟,只有一声重过一声的闷哼,听在有心人耳朵里,那是煎熬,那是酷刑。吴氏的指节握得发白,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但是,她依然任由这一切发生……

    突然,一声清脆的呵斥停止了一切,“住手!你们要干什么?”只见声音的主人将一群虎狼般的士兵拨开,竟然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你们这些瞎子!没看到这位大人已经中毒了吗?你们居然敢随意伤害侯爷这样的贵族,你们还要不要命?”

    那少年的眼神很是犀利,竟然把周围的成年人都震慑住了!士兵们似乎恢复了理智,不再动手,那可是个侯爷啊,没有定罪之前,他们是说什么都不能僭越的,刚刚,竟然真的不要命地揍着王公贵族?!

    “他敢对王妃无礼,我们自然忍不住要教训他了。”一个士兵极没底气地说了句。那少年也不理他,给高宇喂了颗药丸,轻声道:“侯爷,如何,有没有受内伤?”

    这少年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但现在细想,也不必疑惑,这世上总有些平衡必然存在。有人害他必然有人想救他,及时与否须看那人的本事,这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高宇摇头,吃了药丸,全身的力气终于回来了。“我没什么大碍。多谢小兄弟仗义相救,不然今日是免不了一场厄运的。”

    “你是何人?竟然插手我们的事情?他如此对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不为过!”吴子夫终于开口了,刚刚,她很庆幸,那少年救了他,可是,这个计划不能被外人破坏,更不能被自己的心软破坏!他一定要死!

    “夫人真是说的胡话,侯爷中毒已逾半个时辰,试问,他要怎么对夫人无礼?你们可要想好了,如此设计陷害侯爷,后果如何?”

    “走到穷途还如此猖狂,真是可笑!”说着将沉默的高宇扶起,“侯爷,您如何打算?要我将他们……”少年还没有说完,高宇就连忙摇头,“不用,小兄弟如此仗义让高某铭记,能请小兄弟再帮我两个小忙吗?”

    “当然。”少年认真地点头。高宇微微一笑,“请问尊姓大名,另一个就是送我回侯府。”

    少年莞尔,“克生谨遵侯爷钧旨。”
正文 恩断义绝
    回到侯府,高宇被几个姨娘围了个严实,问了东又问西,任谁都想不到,堂堂的定北侯见了皇帝陛下回来竟是衣衫褴褛满身是伤的狼狈模样!

    清理一番,他才有心情与克生好好谈谈。“侯爷,果然如传闻般重情重义。”克生劈头一句,让高宇好不尴尬。

    他高宇会被人传成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这,绝对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这小子胆子很是不小。是谁派你来的?”

    克生听了他顿时变冷的口气,心里暗赞,不愧是公主都倾心相许的人物,冷情冷性,心思缜密。“侯爷可还记得潞州谋变一案?”高宇点头,克生接下道:“我是帮助胡婴大哥倒戈的民兵之一。现在我还跟着胡大哥,前些日子,公主派我回来,给侯爷报平安。”

    高宇一愣,眼里露出了难见的温柔,那温柔却没有停留多久就被虚伪掩去。“那今日之事是偶然?”克生点头,跟着说:“看见侯爷出了皇宫却没回侯府,我就跟着去了那家茶楼。等了许久都不见动静,我只好进去了。”说完又偷看了高宇一眼。高宇微笑,“怎么了?”

    “如果不是我进去,侯爷今日要如何脱险?”

    “自然是有办法的,不然我如何能去?”高宇轻笑,却感觉不出他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奈与心酸。“今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我有些为公主不值,侯爷一心二用。”克生全然不顾对方的身份,说出了最真心的话。

    “克生如何看待爱情二字?”高宇依然是轻笑,玩味地看着这年少轻狂的孩子。“自然是一心一意,我爱的人心里自然只有我一人,否则又有何意义?”

    “爱情不正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厮守吗?”克生一脸不解地看着青年,在他心里,这是多么清晰明了的事情啊,现在他就在为此而努力,无论那个人如何逃避闪躲。

    高宇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很是宽慰,这是一颗没有受到一丝污染纯白清楚的少年之心,对感情的执着如此明显,不须明言亦能传达给他人。

    “如你这般纵横江湖必是一大快事!与我痛饮一番如何?”高宇拍拍他的肩膀将他拉起。“侯爷不与我解释解释,不怕我告诉公主吗?”克生跟着他走了出去,说的话却是不同意高宇的。

    “她能理解我。”高宇自信一笑,自从河南一案,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隔阂,心有灵犀,不须言语亦能沟通。

    吴子夫看着克生带走了高宇,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她一生都忘不了高宇在走出那个门槛时回头看她的眼神,那是失望,那是放弃,那是决绝。“从此,我们恩断义绝,势不两立。子夫,你自己保重!”最后,这是他最后留给她的话,扯断了她最后一根生命之线……

    回到王府,端王早就知道了结果,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撇清关系,明哲保身!“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清脆的耳光毫不犹豫地扇下来,吴子夫连躲的力气都没有,软软地跌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你给王府出尽了洋相,现在就了结了你自己,别给王府添麻烦!”端王哼了声,离开她的房间。

    吴子夫一人坐在空空的房间里,看着桌上早就准备好的毒酒,她仰头大笑,“高宇,李轲,李蓁,李轶,我吴子夫对天赌咒,就算化作厉鬼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端起毒酒,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的冷笑让人再认不出这就是那温婉的江南女子,她看了眼杯中的清酒,闭上眼眸,决然饮下……
正文 制衡王道
    吴子夫不守妇道自尽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端王不仅没有给吴子夫应有的下葬礼仪,还要百倍羞辱吴家,逼得吴氏一族在商界再也立不住脚。吴家的生意一落千丈。

    又一次处在是非中心的高宇又一次被赋闲了。河南的案子顺理成章地交给了恭亲王。

    恭亲王的手段实在让人汗颜,据说,仅仅是一个晚上,死咬不放的史云裳松口了。

    李轶从阴暗的牢房中出来,看着东方泛红的天际,“太阳要出来了。”他微微一笑,绝美的容颜与淡看天下的气势,仿若谪仙。

    高宇心烦意乱,他说了斩断情谊的狠心话,可是,他并不希望她死,他宁愿她像蓁儿那样有仇报仇,下狠手报复,用尽心机与他作对。这样,他的心也能好受些。

    可是,她却选择了死。她的死是他造成的,是他的背叛与冷酷造成的。他不能为自己开脱,根本开脱不了。

    直到李轶将他叫去,他也沉浸在自责与悲伤中。

    李轶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他可是蓁儿的。“你这算什么样子,舍不得那女人吗?”

    “请王爷见谅,她毕竟是我的表妹。她的死,与我有莫大联系,若不是我,她必不会死。我不会因此而消沉,可也决做不到冷血麻木!”高宇的表情极是倔强,一番话下来就让人相当不待见李轶。

    “你说的不错,但蓁儿是我的妹妹,同样也做不到麻木。如果你敢因那女人伤了蓁儿半分,就别怪我不念情分。”李轶同样有招。

    高宇微微一愣,“下官知道。”随即垂下了骄傲的眼眉。

    “史云裳的案子有眉目了,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要帮哪边?”李轶让他坐下,不再计较前事。

    “哪边?”高宇是当真是糊涂了,难道他的表现让人误会成政治出轨了?

    “你不要这么敏感!”李轶眼里冒出一丝怒意,最近高宇的思想完全被那个无知的女人操控着,考虑事情变得迟钝片面而敏感。“我说的是,你愿意留京还是去襄阳?”

    高宇看了李轶一眼,他喝茶的样子是如此悠闲,完全看不出大敌临头的紧张。“我去襄阳。”如果需要,李轶不会给他选择。

    “好。”李轶的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如此优雅迷人,让人探不出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回到侯府,高宇知道他不能再滞留在京多一天了,李轶要是没发觉襄阳的问题就不会用这样的选择来暗示他。

    收拾包袱时,克生找来了。高宇看了这少年一眼,随即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行李,“你留在京里,保护恭亲王。”

    克生直发愣,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我不要!我要去襄阳,胡大哥说过等我完成这个任务就教我暗器的!”

    高宇好笑地说:“你没有完成任务,去了襄阳他也不会教你。”克生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自己词穷了。“你们这些成天就会勾心斗角的毒蛇。除了会要挟人还会什么?”

    “当然,要挟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学问,哪天也让胡婴教教你。”高宇说着就要出门,经过他身边,好心地给将近石化的某人提醒,“虽然恭王府的护卫没胡婴的本事,但也绝对够当你师父。”

    克生这才活了回来。

    克生将高宇送出城才向恭王府出发,心里盘算着,这是不是也算作是高宇的骗术,万一那里的护卫不肯教自己,他一定飞奔到襄阳跟他算账,虽然他好像不是别人的对手。

    恭王府的守卫看着这么个打扮寒酸的少年来求见王爷,脸上都表现出了不屑。“你是什么人,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然后骄傲地转头不再理他。

    出人意料的,克生并没有生气更没有因对方的气势而自卑屈膝,“堂堂的恭王府竟有这么多狗眼看人低的下人,看来这个恭王府也不怎么样。亏我家主人还如此忠心地为恭王做事,可笑。”不卑不亢的语气让人对他刮目相看,那两个守卫立即交换眼色。

    其中一个马上跑进大堂,看来是去请人了。另一个脸色稍稍温和了些,对克生道:“小兄弟还是在此静候吧。”

    克生面无表情地点头,倚着石柱闭目养神起来。

    不多时,来人了。守卫跟在一位儒雅风流的青年后面缓缓走向门外,青年的桃花眼透着精光,似乎只要一眼就能将一切看穿。在克生面前站定,微笑着说:“你要见王爷?”

    克生也站直在他面前,稍稍打量了男子一眼,他记得高宇说过,不出意外,他就是贺兰敬文。“是的,高侯爷说我可以来王府找份差事。”贺兰恍然大悟般夸张地点头,“那个冷血的恐怖分子啊。”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不禁喷笑。贺兰瞪了三人一眼,“笑什么。你叫什么啊?”

    “克生。”克生直视对方。对方的毒舌让他立马倒地,“真是个倒霉透顶的名字。进来吧,高侯爷看上的人,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克生就这么无厘头地进了恭王府。

    进了王府,恭王给了他极大的信任,出入都要他随行,尤其是在审问史云裳一案时。

    看到史云裳对恭王百依百顺,克生不禁疑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他问道:“王爷是怎么做到让史云裳倒戈相向的?”

    “人性都是有弱点的,只要你能让他害怕,还有足够的力量帮他不去害怕,他就会对你忠心耿耿。”恭王的凤眼此时是那么沉静,没有事成的喜悦,也没有高人一筹的骄傲。

    “王爷怎么让他害怕?难道端王就没有办法让他害怕吗?”克生心里一直认为,端王掌握着史云裳等人的家眷财富,否则史云裳怎么可能拖了这么久?这是最低级的要挟,但又是最有效的要挟。一个人只要没有被逼到绝路,没有完全扭曲,他就会拼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家人,这是人生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在兰岐宫的时间虽然不久,可是,他能看到这些道理。

    每次,面对要杀害的对象,他都会预料对方最后的要求,或最后的诅咒。求着刺客放过妻儿老母,诅咒仇家断子绝孙。

    这就是最真实的人性。

    恭王微笑地对他说:“你的好奇心很重啊。”克生不以为意地对道:“好奇心并不一定都不好。”虽然在这样的政治漩涡里,好奇心是致命的。

    “你有胆气,怪不得当时你敢一到京城就大张旗鼓地救了高宇。”他还记得当时手下向他汇报这少年在酒家救出高宇的场景,无畏,而且单纯。不过结果刚好是他想要的。让吴氏命丧黄泉,警示所有达官贵人。

    克生骄傲地答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既然看不过,自然不能放任。”

    “对啊,既然看不过,当然不能放过。所有人都看得出,吴氏的不轨完全是端王府自导自演的闹剧,他们弃卒保车的做法,还不够让人害怕吗?”

    端王做的不仅是弃卒保车更是落井下石,好像要将吴家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在外人看来,吴氏嫁到端王府不过短短几月,从未有过失德之行。说高宇与她不清不白只怕也是没有人信的,以高宇的能力,怎会三番两次被人抓个现行,何况他与公主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的。

    总之,一切都是两党之争引起的。

    “你是说史云裳担心端王也如此对他,所以才会突然转了阵营。”克生低头沉思,如果这么说好像也说得过去,端王让吴氏自尽是形势使然,可是对于史云裳明明还没有到那一步,只要史云裳撑下去,绝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是不是王爷还做了什么让他彻底跟端王决断啊?”没有多想,他就脱口而出。

    恭王惊喜地看着少年,可造之材!“不错,让他们反目的手段很多,只要他们之间少了信任。”

    史云裳在官场浸淫几十年,什么伎俩看不破。但是,一旦发生敏感事件,什么信任交易都不堪一击。谣言四起,太聪明的人就会想多,史云裳就是这样的人。他要在这样的豪赌中分一杯羹,不仅要有足够的底牌,还要有足够敏感的神经。知进退这句话看似简单,要真做起来,可是相当费劲。

    他担心那是恭王的圈套,又要给自己留后路,少不得整天疑神疑鬼。恭王抓住时机,派人暗杀史云裳,计划虽然“失败”刺客那句“只要你身上还有秘密,上头就不会让你好过。”足以给史云裳洗脑。

    一切就这么水到渠成。

    紧张的其实不仅是史云裳,更有端王和齐承禄,他们比谁都担心史云裳为此而翻脸,威胁利诱的手段频频,这反而更让史云裳疑心。知道史云裳遇刺,他们就知道史云裳怎么都不会再诚心与自己合作了。他们真的对史云裳的家人施以狠手。

    如今,恭王要做的就是看着他们狗咬狗。史云裳提供的证据很充分,足够齐承禄掉脑袋了。不过,要拔掉齐承禄就要连带拔掉盘根错节的利益既得体。

    “现在的证据足够弹他们个贪墨公款营私舞弊,但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陛下想要的。帝国积弊由来已久,陛下的目的不是让朝堂自此河清海晏。”他看了眼少年,笑问:“你知道为了什么吗?”

    克生摇头,这样的事情他从未接触过,现在只是听了最肤浅的皮毛怎么就能猜出九五之尊的所想?

    恭王没有失望,脸上仍是微笑,“我也不知道啊。”一切只是凭着直觉与跟父皇的默契做罢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父皇不会毁掉自己一手建起的大业,也不会单纯地想象理想中那清可见底的吏治。制衡,才是王道。
正文 神风山庄
    襄阳城。为了庆祝兰岐宫新任宫主上位,兰岐宫确实下了血本。全城有名有号的江湖人士都被请到了神风山庄。

    作为主人家的沈承焕笑脸迎人,莫言改了容貌与沈承焕一起迎客。四大堂主余下的三人都戴着面具坐在主桌。身为主角的李蓁坐在堂内的主位上,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酒宴开始,沈承焕坐在李蓁旁边。莫言走到早已搭建好的擂台上,对着台下四周的宾客朗声道:“多谢诸位光临,今日能在神风山庄庆贺我宫宫主接任,实在是要感谢沈庄主。今日我们不仅要开怀畅饮还要给天下闻名的龙首剑找个归宿!”

    台下顿时哗然。没想到兰岐宫猖狂到如此地步,把事情清清楚楚地摆到了台面上,看似对那龙首剑丝毫不在意。

    “丑驼子,你说要给龙首剑找个归宿,万一我们打赢了你们不给我们,可怎么算?”台下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冲着化妆改容的莫言吼道,练家子都感受到声音里夹着内力。笑话,没有两把刷子谁敢来闯着鸿门宴?

    驼子咳了两声,沈伊柳的手不禁抖了下,随即镇定下来,眼含杀气地看向那丑驼子。装死?待会儿下来我整死你!

    “你这人有什么本事就知道欺负我这驼子,来人啊,把龙首剑拿来给这小子看看,让他也知道知道兰岐宫的本事!”

    说着,就有三个壮汉抬着一座大鼎上了擂台,大鼎里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直直地插在中央。古剑的剑身已经残破不堪,唯有剑柄上的宝石还熠熠生辉,两颗硕大的蓝宝石镶在剑柄前后的中央,剑柄两侧散布着不规则的黑玉,泛着慑人的寒光。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首剑?坑人吧!“你们拿着什么破剑就来糊弄人?你那是龙首剑?那我这就是干将莫邪!”说着举起自己的佩剑,嚣张地看着台上的莫言。

    莫言沉默,不屑地看着那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邪气。台下顿时沉默。气氛一时紧张。

    莫言轻咳几声,“江湖盛传本宫寻着了千古奇剑,怎的,一拿出来就不肯认了?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鼠辈,还敢自称江湖正道,名门耆宿?”

    “也罢,我就给你们看看古剑的神奇,也让你们心服口服。”他转身走向大鼎,扭动剑柄,只听“叮”的一声,剑柄分成四份裂开了。

    莫言轻笑,将剑柄中藏着的金属拿了出来,一个剑花耍得极是漂亮,那龙吟寒气煞住了场中所有人。识货的人还没看清他手上的物事就知道那绝对是个宝贝!

    终于,莫言将手中的宝物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刚刚面世的宝物,只见一条金龙似静卧在莫言手中。蜿蜒的龙身就是剑身,剑柄处龙首栩栩如生,龙目似冒出光火般明亮。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首剑!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莫言回身将金龙插回原来的破剑中,随即让人将大鼎抬下。

    “各位心里大概是有数的了,不信的朋友现在就可以离开。此次,神风山庄的各位英雄都会守护龙首剑,直到产生最后的赢家。此次比武无论生死,只求胜负,凡是上台参擂的,都必须签下生死状。如有意外,决不能寻仇!”

    此话一出又引起嘘声,这是哪门子比武,分明就是兰岐宫要祸乱江湖的阴谋!

    可是,在名利面前又有几人能守住理智?

    莫言看向李蓁,“宫主,何时开始?”李蓁斜眼看了看堂外的武林人士,“现在,早点结束吧。”说得云淡风轻,全然不在乎即将到来的血战。“好,那么我宣布,争夺龙首剑的比武现在开始,哪位英雄愿意第一个上来?”说到英雄二字,莫言的语气变轻了几分。

    “丑驼子,让老子跟你打一架!”那个将自己佩剑称作干将莫邪的男人跳上了擂台,以剑指莫言。语气是何其轻蔑。

    莫言又咳了几声,“你是专挑软柿子来捏吧?看我驼子病弱,欺负人是吧?”兰岐宫的猖狂直爽真是让一干人等汗颜。男人冷哼一声,“你们不跟我们讲江湖道义,我们自然不会傻了吧唧地跟你们君子。不是说要签生死状吗?拿来,看小爷我怎么把你揍个半死,让你家宫主也心疼一番。”

    莫言挥手让侍者将生死状拿了上来,“签就签,今天我就要看看所谓的名门正派有多少实力!”

    签完生死状,台上就剩下两人。莫言慢悠悠地拿出一把匕首,金属反射阳光产生的寒光让人觉得冷意飕飕。

    “磨叽什么?!”男人沉不住气,拔了剑鞘就向莫言冲来。莫言眼色慌张地闪开,刚想骂上两句对方就提剑杀来,台下的人看着莫言慌张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还有些不入流的吹起了口哨,“不是说要看看我们的实力有多少吗?这么躲恐怕要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与哄闹的外堂相比,内堂就安静得有些诡异。坐在其中的只有神风山庄的几位领袖,和兰岐宫的几大堂主护法。沈承焕不安地看向李蓁,又看向自己的儿子,虽然他们已经断了父子之情。

    “庄主不要紧张,我们的莫大管家很耐打,不会死的。”沈伊柳看都不看自己父亲一眼,一边喝酒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擂台。他的姿势可谓非常粗鲁,右脚踏上旁边的凳子,喝酒的碗有巴掌那么大。

    这哪里像是一个从神风山庄出去的孩子?斯文扫地!沈承烨在旁边不屑地想,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愿意放下身段和邪教合作,以后神风山庄要以什么身份在江湖立足?凭什么要看那个小妮子的脸色,现在只要大哥出去振臂一呼,什么兰岐宫都会瞬间消失,那龙首剑不也是囊中之物吗?

    “大哥。”他走到沈承焕身边,示意他出去。沈承焕没有多想,“宫主,失陪。”李蓁点头,毫不在意。

    沈承烨看到对方对待大哥的不敬,不禁发作,就在他要开口时,沈承焕将他拖了出去。

    “大哥!”出到外间,四周无人时,沈承烨才得以开口,“你到底在怕什么?竟然帮这么个恶名昭彰的下流帮派,将来我们还拿什么威慑正道?”

    “江湖上的事情我早就不管了,我只在乎自己的家人。”沈承焕一脸的矛盾,让沈承烨很是疑惑,“为了家人?经此一战,有多少江湖正道要丧身于此,武林同道们还会放过我们吗?我可不信他们说的鬼话,如果有人寻仇,他们又会真的来帮我们挡着?”

    “你知道什么?!一个小小的武林有什么值得畏惧?天下最可怕的是君权!你怎的如此糊涂,看不出那宫主的来头?”沈承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是说,朝廷的人?”沈承烨虽然愚钝,但也活了半百春秋,怎会不知道,所谓的江湖纷争哪次没有朝廷的许可,哪次的赢家不是朝廷支持的傀儡?武林看似自由自在,一样在朝廷的控管之下。

    “何况伊柳那孩子还在兰岐宫里,我怎么可能不帮?”如果不帮,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伤害伊柳,虽然他离开了山庄,可是他依然是他的儿子啊!他对他有愧,现在补偿他也是应该的!

    “大哥,你还在意那逆子?要不是他,嫂子怎么会死?”“够了,这事本来就是我们的错,当初要不是你的婆娘乱嚼舌根,事情又怎么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大哥,那小子做得的事,旁人说不得吗?”“行了,回去坐着,不要给我添乱!”

    沈承烨气红了眼眶,拳头攥紧,看着大哥从身边走过,他一拳砸在墙上,“孽种!”

    回到场上,莫言东躲西藏的打法耗得对方精疲力尽,直到李蓁一句“别浪费时间!”才结束了不痛不痒的打法。

    长剑依旧来势凶猛,可是莫言却不再满场乱窜。他的脚下似乎扎了根,身子一斜就躲过了看似致命的杀招,身子一矮,匕首往前一送,对方就受了伤。男人急忙退开,发现自己腋下一阵酸麻。就在他恢复防守时莫言已经冲到他面前,匕首往他胸口扎下!

    男人马上提起手臂,可是提到半空,他就无法再动弹,只能看着死亡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一声惨叫,一阵闷响,第一场比武结束!

    “你们居然用毒!”看到被抬下去的尸体颜色变得靛青,不怕死的人叫嚣起来。但顿时安静下来,他们居然想跟强盗讲理?疯了!这就是打擂的规则,谁都没办法反驳,除非你不参加。

    “我似乎说过了,今天的比武不论生死,只求胜负。那么今天第一场胜的就是我这驼子了。”

    “丑驼子,你今天就要为清虚道友偿命!”一个老尼施展轻功落在擂台上。“原来是青莲师太啊,没想到你对这宝物也有欲念啊,看来清修还不到家哦。”语气里尽是轻佻,师太立马被激怒了!

    台下恒山的掌门九婴师太脸色一变,怒斥:“小子,嘴巴放干净些。师妹不要被他给蛊惑了。”青莲立时敛起怒火,“拿生死状来!”中气十足的低吼,让人都为之折服。

    台下青城、崆峒、海沙还有唐门丐帮的掌门都安心了许多,刚刚那丧命的年轻人是海沙年轻一辈的翘楚,过于狂妄才一命呜呼。青莲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看出那驼子隐了实力,但碰上青莲,就是他全力以赴也接不过百招。

    扫了眼笑得欣慰的几大掌门,莫言脸上露出轻笑。他们这么有恃无恐地赴宴大概就是觉得我们兰岐宫没有老人吧。不过,我们不需要老人。想毕,看向内堂,几人都与他有了视线的交流。

    感觉到驼子的目光,几大掌门顿生疑惑,他居然在笑?死到临头都不知所谓的东西!

    老尼姑随手签下生死状,一刻也不浪费,浮尘冲向莫言的面门,动作之狠之快可能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还用之前不正经的打法只怕是要送命了。想得快,逃得也快,大概没人会知道兰岐宫的入门武功就是用来逃命的……

    小命都没了,还杀个屁人,赚个屁钱?!这是兰凤对嫡传弟子的入门师训。放眼天下,大概教弟子最爱惜性命的门派就是兰岐宫了。

    “哈哈,只知道逃了,鼠辈!”台下海沙帮的帮众大声喧闹着,似乎要报刚刚的一箭之仇!
正文 前尘旧事
    扔掉手中的匕首,手腕一抖,一根银丝蜿蜒而出。长兵器对长兵器!浮尘如巨伞罩住莫言周身大穴,银丝也不示弱,一摇就将浮尘完全束缚住,发力将银丝一扯浮尘竟立时断了!

    九婴明白过来,两股内力相峙扯断了青莲的浮尘,可是为何他的银丝竟坚韧如斯,丝毫不为所动?

    青莲果然是江湖耆宿,失去兵器也没有惊慌,赤手空拳就朝莫言攻来。莫言急忙压下身板躲过致命的杀招,脚下连蹬几步离开青莲的包围圈。青莲扭身欺上前来,莫言似乎是太过着急,银丝竟擦过青莲绕到了她身后!

    眼看就要躲不过了,莫言借身后木桩一下跃到青莲身后,就在越过她头顶时,双手交叉,握住了什么。青莲的身形随之一滞。

    突然,血腥味混进了空气,血珠从擂台洒出。“怎么回事?”唐门的唐家延站起身来。随即有人指着青莲的脖子,“师太被银丝割断脖子了!”

    莫言稳稳落地,连回头看对手生死的力气都省了,一声闷响,青莲的身体就这么倒下了擂台。甩干净银丝,莫言脸上没有露出胜利的得意,只是沉声道:“还有不服的,就请上台来,我驼子不介意今天就把你们都收拾干净。”声音比先前要嘶哑几分,莫不是累了?

    九婴看着师妹就这么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哪里还沉得住气?当即跃上高台,“妖孽,接老尼一杖!”玄铁所制的权杖握在九婴手里就如羽毛般轻巧。

    “真是蛮力啊。”沈伊柳戏谑道。然而下一刻,擂台上的场景却让他心胆俱裂,酒碗一甩人就冲了出去!

    莫言从擂台飞出的身体重重砸向来人,沈伊柳落地时竟也受了伤!“莫言!”莫言看向身后的人,“我……”一口鲜血就喷将出来,身子早就脱力了!沈伊柳马上封住他的心脉,把兰岐宫的灵药喂给他,心跳依然如擂鼓。

    “老尼姑,你敢伤他?”沈伊柳将莫言交给胭脂,恶狠狠地看向九婴。饶是久历江湖的九婴依然被他的煞气所慑。其实根本就不是她下了多重的手,而是莫言在与青莲交手时就被她的内力所伤,所以刚刚才会完全招架不住她的一击。

    “伤他又如何?我们签了生死状,不要忘了!臭小子,你敢不敢上台来?”九婴也是气红了眼,现在她只想为师妹报仇!就算他的煞气再重功夫不到家一样任她宰割。

    沈伊柳冷哼一声,签下生死状走上擂台。“倒也干脆。”九婴一跺权杖,整个擂台都颤动了。沈伊柳没有莫言那般文雅,事事都让对方抢先一步。他从来都喜欢恃强凌弱。

    软剑从腰间抽出的瞬间他就出了十招,剑法之快让老辈江湖都望尘莫及。九婴以慢打快,从容挡住他的剑势。剑杖相接,内力使两件兵器相互吸引,一时竟难以分开。几乎是同时,两者都弃掉兵器。鉴于青莲死得冤枉,九婴自然不敢贸然上前。抽出腰上的浮尘,横陈在胸。

    与沈伊柳纠缠上百招,她深知对方年纪虽轻底子却厚,论起内力一点不输,至于外家功夫,名门正派哪个是兰岐宫的对手?杀手出身的一招必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看见这老尼姑摆出防御的姿态,沈伊柳突然就失去了打架的热情,但是她伤了莫言的帐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甩出银针,漫天的银雨只一瞬间就被浮尘收走,簌簌落地。

    暗器用了一次就不好再用,可是沈伊柳偏偏反其道而行,银针好像怎么都用不完似的四处乱撒。眼力好一点的人都看到擂台上布满银针,阳光一反射就刺得人眼睛生疼。

    银针与浮尘还在纠缠,九婴身上布满串联银针的丝线刮过的伤痕。她想不通为何对方要用丝线将银针串在一起,那样的丝线根本不堪一击,一扯就断。突然,喉头一阵腥甜,鲜血从胸腔喷涌出来。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布满银针的擂台上。“啊!”全身中毒的痛楚和双脚被银针扎透的疼痛让人生不如死。

    “师太!”“师父!”台下的正道就要冲上台来,却马上被兰岐宫的弟子拦住。毒药在丝线而不在银针!九婴这才明白过来。

    “好好享受吧,这七夕之毒我从不轻易使出,今天算是我对你的厚待吧。”说完捡起软剑将九婴的手筋脚筋尽数挑去!

    “士可杀不可辱!”九婴作势咬舌自尽,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周身就酸麻难耐。七夕,一旦中了此毒七日内受尽万蚁钻心之苦,骨肉尽腐而死,无药可解。此毒就算是兰岐宫人都不能随意获得,怕的就是误伤自己。

    九婴被兰岐宫人抬下,为了不被毒药所害,所有宫人都戴上了手套,将九婴丢到恒山派面前立刻离去。嚣张的气焰让所有正道中人义愤填膺,可是看到他们如此厉害的下毒手段就一个个都偃旗息鼓了。

    唐门是其中唯一能在用毒上与兰岐宫比肩的门派,但此时也无计可施。沈伊柳拭干净手中软剑,转身下了擂台,“那把破剑谁爱要谁要,爷看不上。”嚣张的宣言让人群又一次躁动。

    失去主持的擂台一下混乱起来。只见沈承烨走上擂台,长剑指着沈伊柳的背影,“逆子,你上来与我一战!”全场震惊,那戴着面具的兰岐宫人竟然是神风山庄的人?逆子?沈承烨膝下只一双女儿,何来儿子?难道是沈承焕失踪多年的儿子?

    沈承焕儿子失踪的事情天下皆知,就如当今长公主失踪一般情景。没想到竟是投到了兰岐宫门下?这事情也太过稀奇了!六七年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锐风堂堂主竟然就是沈家独子?!

    沈伊柳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叔叔,“我与神风山庄早就断了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可笑!”

    “死不悔改的畜生,你连累家人,现在还助纣为虐祸乱江湖,恶行滔天!天下正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台下一阵喝彩,他们倒要看看神风山庄怎么把关系撇清,最好双方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哈哈哈,没想到神风山庄的二庄主还是个正义之士啊,我怎么从前就没看出来呢?”沈伊柳的语气极是戏谑,可是眼神却满含杀意。怒火似乎要从眼里迸将出来。

    李蓁泰然自若地坐在内堂,淡淡回头看向沈承焕,“老庄主,看来你没有说服你的弟弟呢。”沈承焕攥紧拳头,额上冒出细汗,这要如何解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会如此鲁莽。如果坏了全局,这个罪过就是神风山庄所有人拿命来偿都是不够的。

    “我这就将他带回来。”他起身,没想到竟然被那双玉酥手拦下,看向对方,虽然脸面被遮,却依然能从眼睛看出对方兴奋的神情。她要干什么?“我一直很好奇沈堂主的身世,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现在可是绝佳的机会,庄主可不要多事坏了我的兴致。”

    身世?沈承焕立刻慌张起来,“宫主,请手下留情。此事关乎神风山庄百年声誉,我……”“你们怎么?是不是……”“宫主!”

    李蓁被一声惊呼打断,她转头看去,原来是受了重伤的莫言!“你怎么出来了?伤得还不够重是吗?”李蓁语气很是关心,这是兰岐宫将来的希望,决不能让他出事。

    “请宫主手下留情,不要将事情捅漏出来。属下感激不尽。”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从内堂过来就是要保住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其中内情,否则无论是谁都无法再在江湖立足。

    李蓁兴致缺缺地坐下,无趣地看向擂台。难道自己是太无聊才去扒别人的伤疤吗?明明就知道这事情如果不剖开来说清楚,他和沈伊柳的关系就永远这么别扭。

    胭脂扶他坐下,担忧地看向外面站着的叔侄。在沈伊柳失态冲去接住莫言时,她就知道沈承烨一定会被激怒。这个梁子结得太大,不是轻易能解开的。

    李蓁的视线转向胭脂,胭脂很敏锐,回头微微一笑,马上又别开视线。不得不说,这是李蓁成为宫主以来最憋屈的一次。谁都不肯松口?!

    沈伊柳根本不屑与自己的二叔交手,转身就走。沈承烨哪里就能放过他?飞身过来要扭住他的肩膀,没想到自己的手竟无故吃了一鞭子!疼痛阻住他的攻势,双方都站定,“烈芙蕖?”

    “当然是我,我家堂主都不想与动手,你竟然偷袭?作为宫主岂能让人随意欺负我的门人?”稚嫩清脆的女声在擂台场中回荡,这话说得很没水准,让人汗颜难道这新任宫主是草包,只知道杀人?可是,她可有江湖智绝之称啊!

    “沈堂主你回去好好坐着,没事就照顾下莫言,他伤得很重。”说完还撞了沈伊柳一肘子。眼角余光瞥到沈承烨剧变的脸色,心里有了计较。感觉很是痛快,现在她真是邪气一身,竟为气着对方而开心?

    就让我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二庄主,这一架我来跟你打,如何?”烈芙蕖的战书就这么下了,不带一点杀气不带一点霸气,而是妖媚得让人心神荡漾。

    “媚术!”沈承烨跃回擂台,不屑地骂道。烈芙蕖眼波一扫,无数男人似乎就要冲向前来,“呵呵,媚术又如何,你们这些男人可是半点都抵挡不住哦。”语气里全是轻蔑。

    说完就要走上擂台,没想到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宫主,不劳您大驾,我可以解决他。”李蓁恼火地拍下他的手,“你能解决?解决什么,弑杀亲叔吗?回去呆着。今天这事我管定了。”

    沈伊柳一怔,随即转身离开,要将事情大白于天下又有何难,难就难在,此举有何意义?或许宫主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正文 宫主?公主!
    沈承烨虽没有他大哥的名头,却有一身傲人的功夫,否则他又怎么敢对轻易杀了九婴的沈伊柳言语挑衅。

    若论武功,兰岐宫的几大堂主都不是几大掌门对手。不过,兰岐宫向来不喜欢跟人硬碰硬。否则以沈伊柳的身手怎么可能毫发未伤地杀了九婴?在兰岐宫眼里只有杀人的功夫才是功夫。

    比武,点到为止,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天方夜谭。现在肯坚持一对一就是给你面子的了!

    如今,两大高手对上,看头自然少不了,何况一方还是名动江湖的绝顶杀手,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误的烈芙蕖。

    耍着软鞭,烈芙蕖神色轻松。她的气势压住了沈承烨。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面对一个杀人为乐的女魔头,谁能淡然?沈承烨能坚持脸色不变就很是不错了。

    李蓁有些兴奋,自从去了东北,再到西北,她一直都处在“将军”的位置上,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只杀一个人,只被一个人杀。不过,她现在还没决定好是否要杀这个二叔。

    高手对垒,讲求一个敌不动我不动。两人全身戒备,却又看似悠闲。等着耐不住性子的一方先动,寻求破绽,一招制敌。

    “到底打不打啊?”台下有不少人开始嘀咕,可是碍于台上两人的身份又不敢大声起哄。

    李蓁斜眼看向台下。分神了!唐门等人的心跳立刻加快,好机会!

    沈承烨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长剑出鞘,直取李蓁的命门。不过,李蓁的防御也是极严密,双手拉直软鞭格挡对方的利剑。软鞭遇上青钢剑不仅没有处于劣势,反而将长剑重重弹了出去。

    沈承烨旋身卸开李蓁施来的内力,反手向李蓁的肩胛骨击去。李蓁迎上前去,软鞭顺势缠上剑身。难道这就拼上内力了?就在大家以为两人要再次陷入相峙的状态时,李蓁从左袖甩出无数银针!

    又来暗器?台下的性急的人都站起来了,他娘的,暗器用了一次又一次,真他妈不要脸,王八羔子,这么下去还比什么,直接让她砍了算了!

    沈承烨似乎早就看出李蓁的后招,几乎是一瞬间,软鞭被震成了几段,他手上的披风将所有暗器挡在面前!

    高手!竟然能双手同时运功,将软鞭震断而长剑无损,丝绸所制的披风竟成了铜墙铁壁。这样的修为让人自惭形秽望尘莫及!

    台下的人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来,沈承烨的剑又向李蓁袭去。行云流水般的步法巧妙地躲过对方凌厉的剑势,紫色的身姿曼妙得如同最美的舞姿。

    所有人都沉浸在梦幻的场景中,忽视了山庄外不寻常的人流。

    赶到襄阳城外,高宇发现守城士兵不寻常的举动,他们似乎对每一个进出的百姓都格外小心,难道发生什么大案了?他拉低帽檐,拉住刚刚出城的一个年轻人,问道:“老兄,这官兵是怎么了,怎么查这么严实?”年轻人大量他一眼,看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之处就露出着急的神色,“哪知道他们发什么疯,大概是防着那些开武林大会的武夫吧。真是的,太平天下还问这么清楚,当我们都闲得要紧。”抱怨着离开,行色匆匆。

    没有特令,却行特别之事?高宇抬头看了眼高高的城墙,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一些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堂而皇之地巡视守卫!

    那么那些守卫也不是单纯的城内守卫了!

    守在外门的士兵仔仔细细地检查进出的人和物,特别留意年轻力壮的男子,总是端详半天才放人。里门两旁站着的士兵远没有外门的纪律和精神,嘴里念叨着:“京里来的了不起啊?哼!逞他娘的什么狗屁威风!”旁边一个人猛推他一把,“行了,刚刚还没吃够苦头啊。他们爱找事做就让他们累去,管那么多!”

    停在路边喝茶的青年付了钱后,拉了拉刚刚被士兵弄歪的帽子,朝着城西的神风山庄走去。

    烈芙蕖失去武器马上处于劣势,虽然她躲闪的叫法出神入化。沈伊柳马上将自己的佩剑抛到台上,“宫主,接剑。”李蓁闪身躲过沈承烨的攻击,脚下一点腾到空中。沈承烨马上追上,剑指李蓁的下颌。

    李蓁在空中无从借力改变方向,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兵器。就在大家以为胜负揭晓的时候,李蓁竟然以赤手握住沈承烨的利剑!

    利剑就这么生生顿住了!“呲啦”清脆的响声,长剑断了!台下的唐家延等人都惊讶地站了起来,赤手将利剑折断?

    沈承烨不可思议地看着断剑,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蓁一脚踢向他的脸颊,右手甩出银丝将沈伊柳抛上的剑束住,猛地一收软剑稳稳落在她的手里。

    沈承烨被这一脚踢倒在地,这一脚不仅让他受了外伤,还伤震伤了他的脏腑,李蓁输进的内力在他的胸腔乱窜,“啊。”一口鲜血吐在伤痕累累的擂台上。

    李蓁轻巧落地,剑指对方咽喉。“你输了。”面具露出的眼睛充满笑意与得意。“呸,输便输,你奈我何?”沈承烨恶狠狠地看着那张面具,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实力,兰岐宫果然邪门。

    “嗯,确实奈何不了你。反正这龙首剑本来就是我们的,现在不过是没什么损失罢了。不过,我们沈堂主的事还望二庄主指教指教。”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只有两人才听得到。“哼,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我们的家务事?”沈承烨被她点住穴道,只能躺在地上忍受内伤之苦。

    “既然套不到话,那我只好把两位千金请到我们宫中,好好款待一番了。”李蓁收回软剑,示意门人将这人抬下去。“慢着,你要做什么?”被几个大汉抬起时,沈承烨慌张地问道,他知道对方的背景深厚,万一动起真格,莫说自己,就是整个武林都无力招架。自己的家庭,决不能因此而毁了。

    “二庄主不急,等我收拾完这些人,我们再合计合计。”因笑容而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人毛骨悚然,算计!沈承烨不敢在多说什么,此事一定不能让大哥知道。

    李蓁拉了拉手上几不可见的手套——西域雪蚕丝所制,刀枪不入,就是靠着这神兵她才能赤手折白刃,轻笑道:“没想到今天的比试如此顺利,如果台下的诸位再不上来,这龙首剑可就归我兰岐宫了。”

    如果这时法尚和清虚道长在,一定不会让这妖女这么猖狂!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无比的愤恨和不甘!少林和崆峒两派甚至没有出现,想到这里,唐家延不禁后怕,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待会又会怎么出去?

    突然,一个小尼姑从门口冲向前来,“不好了,诸位英雄,庄外全是官兵!出口都被他们封住了!”所有人惊讶回头,“什么?”“为什么?”“他们就算要抓也是抓兰岐宫,怕他作甚?”

    “公主,不如让小人跟你过两招吧。”中气十足的声音将喧闹都压下。这时候还有心情比试?其他人不禁嗤笑,朝廷的心思还弄不清楚,还斗?

    “我说宫主!现在门外就是官兵,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打吧!”唐家延冲着台上泰然自若的烈芙蕖喊道,这妖女实在傲慢,从听到消息到现在,竟没表现出一丝慌张?难道这些官兵是她引来的?

    那声音的主人身着米色长衫,缓缓走到擂台上,他能感觉到李蓁探询的目光,还有一闪而过的不可思议。“大家不知道吧,眼前的这位宫主就是当今的巾帼英雄靖华公主,门外的官兵就是为她而来的。”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惊讶,恐惧,疑惑,不屑……种种眼神射向李蓁。
正文 不共戴天之仇
    短暂的沉寂后是不可抑制的躁动,兰岐宫人的表现却最是沉静,他们不是向来奉行不事朝堂?如今,他们的宫主竟然是公主?!他们怎么能如此淡然?

    李蓁看着自己的门人,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些名门正派想要看兰岐宫内斗,她又岂能让他们得逞?从来襄阳的那天起,她就向门人展示自己的实力,兼之烈芙蕖的名号,无论她的真实身份为何,门人都不会对自己产生一丝质疑。虽说万俟视她为仇敌,却决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火上浇油。

    何况,她真正的敌人不是武林中人,而是朝堂上的豺狼虎豹。

    “很佩服你,治下如此严谨。”男子微笑看向她,语气十分平淡。如此风韵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除了那双清亮的凤眼,她看不出对方的来历。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安景珣!他会武功?杜洛呢?为什么他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来,杜洛不知道吗?

    翠萦的消息从上个月起就断了,她只能猜测出两个原因——翠萦被控制了;杜洛不让她与自己联系,那天,自己说过,翠萦以后只要听杜洛一个人的命令即可。“你是何人?你满口胡言也不怕我的门人把你撕碎了?”轻佻的笑声告诉大家,她根本就不怕对方戳穿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端庄有为的公主竟然是江湖上人人除之而后快的阴毒妖女,这反差实在太大。你看看她轻佻放荡的样子简直给皇室蒙羞!“不要脸的娼妇!当今圣上竟然生出你这样妖孽简直是国之不幸!”恒山派的一个弟子高声叫道,不知是为了愤恨还是嫉妒。

    “看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安陛下。”烈芙蕖的声音十分冰冷,对方轻笑“什么都瞒不过聪明过人的公主啊。”说完将面具一把撕下。

    那人依旧清俊的脸庞失却曾经的纯真添了几分怨怒,这在他们临走时李蓁就感觉到了,现在这样的感觉更为明显。握了握拳头,她微笑,“看来,朝中当真有人与你勾结。这么明目张胆不怕我杀了你?”

    安景珣冷笑,“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杀我,门外的禁军是谁派来的,你比我清楚。”说完抬手就向李蓁打去,掌力惊人!“你会武功?”李蓁张开双臂想后倒去,惊讶极了,就在年初,他还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大半年的时间,他的武功竟能有如此进境?

    “你还有时间问这个吗?”安景珣脸上的冷意让李蓁心中一沉,“杜洛在哪儿?”说着用扯下擂台上的红绸猛地抽向对方。

    “他在哪儿不需要你来管!”“混蛋!”两人几乎是一边对骂一边拆招,看得台下一愣一愣的。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门外激烈的打斗和惨叫呻吟吸引。什么情况?

    唐家延为首的几大掌门立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神风山庄和兰岐宫的门人早就将他们包围了。“沈庄主,这是何意?”唐家延无疑成了众人的首领。

    “请各位英雄回到座位,稍安勿躁,否则刀剑无眼,伤了诸位。”胭脂将莫言交给沈伊柳,无视那人一脸寒霜,站在山庄大门前,朗声道。身边的沈承焕一脸为难却不作声。

    “兰岐宫今日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吗?”唐家延怒发冲冠,拔出了佩剑,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支信号烟花腾空绽放,胭脂心中大喜,成了!“开门!”胭脂下令,门人们马上将大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群满是尘土沾满血腥的汉子,这是宫主的神兵?仅仅只是一面,就能让人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戾气,不是从死人堆里爬滚出来的,绝不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就连他们这些杀手看了都不禁胆颤。

    为首的青年英气逼人,强大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折服在他脚下,只见他沉声道:“烈儿呢?”他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意识拉回现实,唐家延们立刻往门外冲。打开的大门把门外的血腥味放了进来,简直是要把人恶心到吐!

    男人眼色一凛,“杀!”他后面的战士立刻随着他冲进去,朝着约定的目标杀去。

    与此同时,擂台上两人拼得水深火热,擂台几乎散架。虽然不明白安景珣诡异的武功从何而来,但显然对方没有多少对战经验,就算功夫境界相近,他依旧处于劣势!李蓁炫目的步法让安景珣失去招架之力,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李蓁用红绸裹得紧紧宛如蚕蛹。

    李蓁不想再浪费时间,这人一定要死,无论杜洛如何爱他,她都不会再手下留情,他现在代表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高丽,还有朝廷上那该死的斗争,她要他们从此失去还手之力!

    就在她握着匕首刺向对方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那黑影手上似乎握着暗器,她回避不及,被那暗器划破了右臂,红绸也被撕破。李蓁杀人心切根本无暇顾及伤口,一个转身就向对方杀去,可是对方的动作竟如鬼魅般,一下就跃上擂台对面的屋顶,一下就消失在视线中。安景珣又跑了?

    李蓁的动作也快速得诡异,与那黑影的动作相差不过一瞬。

    高宇一进门就直接与几个掌门对上,他身上的杀气让唐家延几人几乎胆寒。当他们与他手上那平凡至极的青钢剑对上才发现,这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一把普普通通的剑竟然被他用得出神入化,面对他们的神兵利器,竟然没有半点服软!

    他似乎很清楚这几大门派武功的破绽,招招都打在他们的弱点上!不到一刻钟,真的不到一刻钟,他们都被他一剑封喉!

    就在他解决完这几个难缠的老东西时,他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可是下一刻,她就消失在这庄园里。他大喊,“桃环,带十个人跟上我!”安景珣身边的那个高手不容小觑!

    跃下屋顶,翻身上马追着前面的两人,黑衣人不断向后扔暗器。有了防备的李蓁自然不会再让对方伤到自己。只是她没有发现,右臂上的伤口流出了黑血。

    三人你追我逐,本应跑得很快,可是襄阳的市集人头攒动,他们放弃了马匹。在屋顶上缠斗,李蓁以一敌二,明显处于下风,而且对方的黑衣人是个老手!她刚用右臂,就发现剧痛无比,低头一看竟是中毒了!

    急忙封住穴道,她精通毒理,知道这毒还没有扩散,暂时不发力绝无大碍!左手握住软鞭,没想到竟惹来对方的嘲笑,“难道公主想凭一只左臂杀了我主仆?”

    “是又如何?杀了你,杜洛就一定会回来!不会再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蒙骗!”闻言安景珣眉毛挑了挑,“你以为杜洛还能回来吗?他,早就死了。”

    死了?死了!李蓁的瞳孔瞬间放大,心神骤乱!杜洛,杜洛你,你说过好好的,为什么,怎么会!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暗器已经飞到胸前,看着暗器在眼里一点点放大,她失去了还手之力!“小心!”高宇大喝,飞身将李蓁扑倒,躲过那索命的凶器。

    看到护着自己的男人,她终于恢复了神智,冷酷的声音让人震惊,“我要杀了他!”高宇清楚地知道,她真的动怒了。

    两人重新站起来,李蓁眼里的杀意激起了安景珣的仇恨,然而这时黑衣人却语出惊人,“陛下快逃,他二人交给属下。”说完竟然一掌将安景珣送出好运!

    安景珣岂是怕死之人,可是,现在,那人竟然叫自己陛下,他是高丽王!眼里闪过决绝,转身飞去。李蓁眼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逃了,她岂能不急。刚刚往前踏出一步,那黑衣人就巧妙地挡住了她。

    难道他忘了旁边还有个高宇吗?李蓁冷笑,身子一矮,闪出他的包围,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被高宇缠住了。现在她胸中只有一腔怒火,她要发泄,一定要安景珣不得好死!杀了她毕生的好友,这辈子最是亏欠的那人。

    如果不是她失踪多年,他岂会饱受相思之苦?如果不是她杀了高丽太子,又岂会被安景珣算计?如果不是她如此在乎他,他又岂会,又岂会,失去生命?!

    眼泪如珍珠般滑落,直到发现街道上的桃环呼唤自己,她才收住眼泪。她冷着脸将桃环背上的弓箭箭囊拿下,又极快地追上那米色身影!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杀了他!
正文 尾声
    两人的脚力相当,始终都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内,就在这时李蓁抽出了刚刚从桃环那儿拿来的箭,左手握攻,右手将箭搭在箭槽,深吸一口气,当对方准备跃到另一个屋顶时,箭离弦飞向对方。

    桃环被李蓁踢到高宇这儿来了,就在解决黑衣人时,高宇才发现桃环的弓箭不见了。“你的弓箭呢?”几人联手才将那人解决,大家都不轻松,他喘着气问,心里只希望不是李蓁拿走的。刚刚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他看到了李蓁右臂上的伤口,如果她用了弓,如果她一时狂怒,毒液必然扩散至整只手臂,就算能救回一条命,那只手也要废了……

    “公主拿了。”桃环一脸疑惑地看向对方,只见对方加快了追赶公主的脚步,难道出事了?!桃环没有多问,跟着他一起去追公主。

    长箭破空,所有人都以为安景珣必死无疑,他当时悬在半空,无处落脚借力,只能看着,看着那箭支钻进了自己的胸膛。

    高宇终于追上了,可是,他迟了……那人此时竟吐出一口血来!身子委顿,眼看就要从檐上倒下。“蓁儿!”他纵身接住她,两人落地,只见对方将他的手臂攥得死紧。

    他急忙封住她的穴道,看着变得乌黑的手臂,他只觉一阵心悸,这只手臂,真的保不住了。

    “蓁儿,你的手……”李蓁却没有回应他,两眼失去了焦距,空洞,迷茫。

    “高宇,我,我……”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点了她睡穴的高宇将她搂得更紧,疼惜地吻爱人的发。

    桃环远远地看着,看着这两对情侣,他们相对跪在无人的街道上,怀中,抱着今生的挚爱,却如此痛苦而悲哀。

    几年后,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一场江湖屠杀,更没有人知道,这场血战中的主角是如何两败俱伤,酿成人生悲剧。大家只记得,那天,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传出一个男子绝望后悔的悲鸣,闻者落泪。
正文 结局
    一个月后,西北军被李轶借去的尖兵回到了边疆,他们对此行的任务闭口不提。

    高宇独自一人回到京城,带回安景珣与杜洛两人的骨灰,还有端王齐相勾结高丽的证据。更有,长公主被端王谋害去世的消息。

    惠宗召告天下,长公主代朕掌控江湖,维护武林稳定,如今竟被歹人设计陷害,实憾孤心,特许其入葬皇陵,追封和孝靖华公主。为追悼公主,惠宗大赦天下。

    史云裳及其党羽因此得逃牢狱之灾,那些被揭发出来还未被逮捕的官员通通被明里暗里地威胁了一番,所有人都识趣地收敛锋芒,争先抢后为民办事。

    那两个罪魁祸首却万万不能在赦免之列,通敌叛国的罪名任是谁都逃不过一死,何况若不是因为他们,蓁儿如何会死?念在两人是王公贵族,惠宗赐了他们两杯毒酒。齐氏一脉自此没落,丽妃亦在宫中悬梁自尽。

    远在襄阳的兰岐宫人,冷眼看着朝堂上风起云涌,他们的宫主也换了人。独臂的前任宫主将位置交到莫言统领手上,从此不再是兰岐宫人。万俟也无话可说,继续当他的千雷堂主。

    神风山庄,李蓁离开的那天,莫言问:“你要去哪?”不再带着面具,江湖上不再有烈芙蕖,只剩一个烈儿。

    烈儿笑道:“去赴一个老友的约,他一定想不到我这么快就会看他。”从杜洛的死中恢复过来,她的戾气丢了大半,不再是杀人如麻的妖姬,不再是玩弄权谋的公主,而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她。

    “高公子呢?”“他难道不会找我吗?”她埋怨道,但却让人感受到她的甜蜜。说着看向一边的沈伊柳,“喂,我都要走了,你就不会说句话啊,沈庄主?”

    沈伊柳瞪了她一眼,还不是她要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抖搂出来,破事一堆!

    “死丫头!走了就别回来了,看了心烦。”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脸去。“切,别扭的家伙,莫言,好好管管他!”

    莫言温柔地笑了笑,“那就走吧,不要耽误了。”

    “嗯,告诉胭脂,尽快找个人家嫁了吧,免得我这前任宫主担心。两位,保重。”一抱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神风山庄外不远处,桃环和翠萦看着自己的主子潇洒的身影,不由得悲从中来。从此各奔天涯了。珍重!

    半年后,塞北的草原上,一个独臂的女子牵着骏马独自漫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抬头看去,马上俊朗青年的笑容如星辰般照耀着她的眼眸。她亦以笑脸回报对方,那一刻,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