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园锦绣:相公请指教
作者:杨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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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章 初遇柳萧然
    玉林村东头,湍流的河水携裹着河床的泥沙,汹涌地击打着河岸,层层水浪猛烈地撞击着堤坝,再加上一直未曾停歇的滂沱大雨,水势渐渐拔高,已然有了冲垮河坝岸堤的趋势。

    元老爹手提着铁锹,穿着一身蓑衣,一旁跟着元家老大还有刚及笄的元香玲。几人踩在松软打滑的泥土,伴着脚下已经没入脚踝的泥水,不由得发愁起来。

    今年雨水太足,陆陆续续降着的倾盆大雨已经冲垮了不少村里的房屋,即使是村民们刚修缮好,没几日大雨降落还是将其毁于一旦。

    香玲揪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拉紧了头上带着的草帽,稚气未脱地说:“爹,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屋子都快被冲垮了,娘的腿疼病又犯了。”

    元老爹看着女儿低垂的小脑袋,噘得鼓鼓的嘴唇,一张圆圆的小脸还是如同孩提似的。元老爹心头一软,这个小丫头还是长不大,性子单纯,这以后嫁人该如何是好。

    河水逐渐涨了起来,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拿着铁锹赶来,每家每户都开始多弄些泥土垒高河坝,免得河水决堤冲垮了周围的房屋。元老爹他们也抓起铁锹开始垒砌河坝,加高河床。

    “我说元老爹,你还不让你家姑娘回去,这雨太大了,一不留神,元丫头跌进河里可咋办?”王家老伯劝道。

    香玲没有听到王老伯的话,一双小手紧紧抓着铁锹的把子,费力地盛着泥土,铲完一把又开始铲起来,她嘘嘘地喘着气,显然累得不轻,可就是不停下来,这股倔劲儿像极了元老爹。

    一大群人忙活了几个时辰才堆起了加固的河坝,完事后,元老爹一行人拿着东西往家里赶去。

    元氏守在门口,身边站着元老大的媳妇何氏,何氏有着一双柳叶眉和丹凤眼,长相中透着精明和算计,不过这模样却是极好,在她还待字闺中时就已把元老大的魂勾走,元老大整日在元老爹夫妇面前说要娶何氏,夫妇无奈之下也就随了他。

    这些年何氏也还算安分,虽然在掌家管事方面有些霸道,时时从中偷存些私己,但元老爹夫妇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个元老爹带着一双儿女出去围堤坝,何氏本来也准备去,哪知被元老大一把挡住,给她劝了回去。

    如今几人平安回来,婆媳俩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元氏连忙帮着元老爹接下披着的蓑衣,何氏从厨房里端来三碗姜汤递给了元老爹他们。

    鼻尖的一股辛辣味让香玲连连后退,她圆溜溜的眼盯着碗中橙黄色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开口:“香玲可不可以不喝?香玲身体好着呢!妖魔邪祟不侵的。”

    到底是孩子心性,元老爹也就随着她去了,他对着元氏说:“这几日雨水太大,连离这不远的县上都被冲垮了不少房屋,圣上特意高派了一位柳刺史来接管,这柳刺史可大有来头,年轻有为不说,还长得俊朗不凡,听人说他的祖父是护国公,父亲虽死,但他这嫡长孙深受护国公的爱护,能来咱县里也是皇上特意历练他,将来委以重任。”

    众人无不唏嘘,鸟窝居然来了一只金凤凰,不只这柳大人是什么品行,能否治理好雲启县。一家人陡然沉静了下来,众人开始对这个神秘而降的柳大人心存好奇,唯有香玲乐呼呼地吃着桌案上的酥油糕,眯着眼吃得津津有味。

    下了几日的大雨,香玲觉得自己全身都散发着霉气,她整天闷在屋子里与元氏扯扯闲话,理一些凌乱的丝线,再做一些可口适宜的点心,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好不容易等到天儿放晴,香玲想着搁在墙角一直未来得及送到店铺的织锦,心里一机灵,二话不说,褪下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换上了一条芙蓉色的曳地望仙裙,簪上了一个鎏金玉罗钗,这样一番打扮真真多了一份秀丽和俏皮。

    跟元氏打过招呼后,香玲带着几匹织锦赶往县上。

    路上恰好碰上了王家媳妇去县里,香玲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瞪大了眼睛说:“王婶婶,你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去县里,王大伯怎么不给你雇辆车。”

    王家媳妇瞧着香玲一脸好奇,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不由得抿嘴一笑。香玲看着那肚子比田地里的西瓜还圆,一坠一坠的,好像要从肚子里掉下来似的,她越看越觉得害怕,双手托着王家媳妇的胳膊,感觉似是黄金万两压在自己的手臂上,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看着香玲的小脸绷得紧,王家媳妇劝了几句不用那样害怕,可香玲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硬是紧贴在王家媳妇的身边,警惕地看着脚下是否有尖锐的石头,以防她摔倒。

    一路还算顺畅,不过就在快到县里的时候,不远处骤然卷起一阵尘烟,还有“噔噔”的声响,香玲晃着脑袋,心中一疙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中涌出,逐渐清晰明朗起来,她扶着王家媳妇的手臂,定定站住,仔细回忆起这声音的源头。

    反观王家媳妇的脸色已经刷白,她用左手攥着一旁香玲的手臂,急促地说:“香玲,快扶我到一边,有人骑马过来了,快……”

    王家媳妇的额头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声音也越来越微弱,香玲开始心慌起来,她扶着王家媳妇的手有些发颤,一脸焦急地喊道:“是马,我怎么这么笨……”

    眼前逐渐清晰的高壮大马,还有浮起的尘烟将马上的人掩藏的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再也由不得半分犹豫,后知后觉的香玲连忙架起王家媳妇的胳膊向一侧躲闪。

    可最后还是躲闪不及,马在离香玲有半丈左右时翘起了马蹄。骑马之人飞快地勒住了缰绳,尽管如此,王家媳妇还是惊吓地昏厥过去,香玲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王家媳妇,再看着地上蔓延的黄色液体,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嘤嘤,婶婶……你怎……么了……”

    马上的柳萧然快速地从上下来,他看着在一边道上哭得喘不过气的女子,一阵烦闷,他对着香玲没好气地说:“还哭,再哭她可就真的有危险了。看见有马过来,你不知道躲吗?在那儿愣着,喊了好几遍都不动,你在这看着,我去叫一辆马车送她县里。”

    哭得如孩子般稚气的香玲,从自己红肿酸涩的眼睛中看见了那抹墨白色的身影,模模糊糊只看见那个背影飘逸若仙,香玲抽抽搭搭道:“是不是……遇见……神仙哥哥了。”
章节目录 第2章 差点被拐了
    这地方挨着县,雇一辆马车也不难,没一会儿,柳萧然就叫来一辆马车,他看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自处的香玲,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迟钝之人,有临盆的妇人还要这样把手压在妇人的肚子上。柳萧然打量着香玲孩子气的装束,陡然知晓不过是一个女娃娃而已。

    他走到妇人身边,拦腰抱起了她,也没再跟香玲说上一句,径直坐上马车立马离开了原处,赶往县里寻医。

    香玲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自己松垮垮地蹲在地上,面前柳萧然留下的高头大马正不时地踢着马脚,虽然马被柳萧然拴在原处,可看着这庞然大物香玲还是有些恐慌。她惦念着昏迷的王家媳妇,于是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是身上的尘土,又卷起包袱向县里跑去。

    一到雲启县,香玲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这连走路都摩肩接踵,那个人是怎么把王婶婶送去就医。茫茫人烟,光是人头都是一个接一个,这该怎样去找?香玲停在街角,想着还是到个个药铺去找人吧。

    找了一会儿,终于在一家药铺中见到了柳萧然,他头戴玉冠,腰间配着不俗的墨玉,再加上一身白衣长袍,虽然是背对着香玲,可看着这通身的气派就知晓此人器宇不凡,身份贵重。

    香玲挪着步子低垂着头朝柳萧然走去,心咚咚地跳得飞快,可这耳垂却是发热。今个儿若不是他,香玲险些犯下大错,一想起自己的糊涂样差点害了王家媳妇一尸两命,于是更觉得面红耳赤,不知怎样跟柳萧然开口。

    就在香玲准备开口询问时,与掌柜的结束谈话的柳萧然转过身,猛地与香玲相撞,他觉得肩臂一震,感觉像是一块硬石砸在自己肩臂上似的。而香玲则是感觉头撞在一块厚实的布料上,鼻尖更是隐隐有一股淡香,非常好闻,像是果香。

    又是这个糊涂鬼,柳萧然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肩臂,皱着一双剑眉,一双深如幽谭的眼不含任何表情地望着她,他静静等待着香玲的下文。

    “恩……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问王婶婶去哪了。”香玲满脸歉意,放低声音地问道。

    香玲生怕柳萧然走,于是特意挡在店门口,但又自知理亏地低下头,时不时地瞥着柳萧然的神色,她圆溜溜的大眼显得格外有灵气,又像是一汪清泉清澈非常,柳萧然不觉间愣住了,一时忘了香玲的问题。

    一直没开口的柳萧然可把香玲吓得不轻,她以为柳萧然生了自己的气不愿再理他,可王婶婶还不所踪,万一元老爹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定会打断自己的腿。

    香玲一直堵在药铺门口,屋外一个老妪带着孙儿停在店门口,看着柳萧然和香玲埋怨地说:“你们小夫妻吵架也要回去吵,别挡在门口妨碍其他人看病。”

    说罢,老妪也不看双眼睁得如铜铃般大小的香玲,提起拐棍朝杵在原处香玲的腿就是一棍,随即哼了一声,紧紧拉着孙儿就往柜台赶去。

    柳萧然也懒得再解释,这件事本就是越描越黑,他走到香玲跟前慵懒地背对着她说:“你不是要见你婶婶吗?跟不上可别又哭鼻子。”

    话音一落,柳萧然抬脚迈了出去。

    大街上,一男子不慌不忙地走着,手摇起了折扇,俨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他身后一丈左右,一个跑得发丝飘乱的女子,气喘吁吁地手扶着腰,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圆润滑嫩的小脸一双明亮的双眸灿若明珠,女子满脸不服气地看着眼前的墨白身影,紧紧地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香玲看着丝毫不喘气的柳萧然,他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还有兴致观赏四周的景物,她不禁嘟囔:“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还有兴致在大街上晃荡。”

    香玲看着柳萧然一晃一晃地拐进一个巷子,心中骤然地打起退堂鼓。这巷子看起来阴暗潮湿,还有砖瓦旁葱葱的青苔,暗绿色的斑驳和湿哒哒的泥土,空气中满布着湿气和霉气,地上蜿蜒的水渍犹如河里游走的水蛇,这里的每一寸都像是有了许久沉淀的光阴,鲜少有人居住的模样。

    香玲停下了脚步,踌躇不决。香玲暗想:这男子莫不是拐子,想把自己卖进红楼。

    从前香玲常听村里的妇人们念叨,有许多家世清白的女子因为性子纯良,轻易相信陌生人,这才被卖进了红楼里,成了**卖笑的***凄苦一生。

    越是往深处想,香玲越觉得脊背发凉,她定下心,用手提起长裙,打算到金锈坊去找元老爹,随后再去找王家媳妇。

    香玲转身抬脚时,发现自己的胳膊一紧,像是被人拉住了胳膊。完了,阿婆们说的要发生了,他难道要把自己拽到一个没人的犄角旮旯的地方,然后将自己打昏,再给装进一个麻皮袋子里卖给红楼里的老鸨。

    “啊~救命啊~”再也顾不得其他,香玲大声地喊了起来,双脚乱蹬着,连手都开始胡乱地比划。顾不得其他,香玲逮住来人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后猛地踹上那人一脚。那人松了手以后,香玲张皇失措地往前跑。

    跑时,香玲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闷哼的声音,那声音有些耳熟,可火急火燎的香玲根本没往深处想,赶忙地往元老爹的金锈坊跑去。

    香玲一急起来难免顾头不顾尾,横冲直撞如同倔驴一样,单说一路上撞倒了扛着扁担卖鸡蛋的刘大爷,几篓鸡蛋一咕噜地掉在地上,这架势再加上另外撞翻的几篓竹筐的芹菜和白菜,洒在地上就像再做葱花鸡蛋。本来刘大爷想抓住罪魁祸首,无奈嗓子还没开吼,就被香玲撞得眼冒金星,半天站不起来。

    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吼上,人影就已不见。

    等到香玲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金锈坊时,帮忙打点干活的阿泰放下手中的掸子,疑惑地看着眼圈发红的香玲,吞吞吐吐道:“香玲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此时的香玲发丝凌乱,衣服褶皱不整,衣间松垮垮的领子半边斜着,一高一低,还有松散的腰带,怎么看也感觉诡异万分。阿泰围着香玲转起圈,又开始观察有无别的不妥之处,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会被哪个登徒子给欺负了吧?”

    香玲一听,紧张地半天地说不出话来,如果被元老爹知晓,她恐怕就要被撵着整条街地打了。

    “我爹呢?我有事找他。”香玲赌气地不看阿泰,气呼呼地问道。
章节目录 第3章 犯下大错
    店铺里寥寥数人正在挑选着成衣和布匹,香玲风风火火地进来已经让客人们心生好奇,突然又听着这口气,这才知道这小丫头居然是老板的女儿,无奈地扼腕叹息。

    其中一个妇人跟身边人嘀咕:“元老板老实巴交,做事中规中矩,怎么会有这样不知礼数,性情泼辣的女儿。”

    妇人拿着手里的锦缎,满含忧色地看着上面簇集的合欢绣纹,忍不住又是一片感慨:“听别人说这金锈坊成衣的各色花样绣纹都是老板娘自己动手锈的,可今个儿瞧见这元家女儿,想必是个不懂女红的,可怜以后不知谁家儿郎会娶这个莽撞的无知丫头。”

    言罢,妇人放下手中的缎子,拉着身边的女伴走出了金锈坊,临走时还啧了啧嘴一副无奈的惋惜之色。

    香玲叉着腰,气得眼睛里冒得都是火星子。这人是替爹娘生了自己而觉得惋惜吗?

    “哼,我才及笄,才不要嫁人呢?”香玲哼着气,生气地跺着脚,瞪着铜铃般的大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屋外的人群。

    “可不是吗?及笄了都还没人提亲。元老板不在,好像是去看王家媳妇了。听说王家媳妇要生了。”阿泰回了一句后,又抄起掸子擦起架子上的尘灰。

    元老爹去看王家媳妇了?他是怎么找到的?

    香玲二话不说,拉起阿泰就要去找元老爹他们。香玲的蛮力大,推推搡搡之间,香玲险些踩住他的脚面,阿泰一个踉跄随后就被香玲拽了出去,阿泰挥了挥手示意里面忙活的另一个伙计照看些。

    俩人一路疾步地走着,一直等到阿泰将香玲带到一个眼熟的巷子前,香玲百思不得其解,她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诧异的目光看着依旧刺目的藓苔,迟缓地开口:“爹在这儿吗?”

    似是不敢相信,香玲又转过头看了眼自己惊吓转身而逃的地方。没错!这旁边有一个算命先生,摊前的条幅上面写着五湖四海,算命先生又是用这个惊怪的神色看着她,还伸出右手掐着手指算着什么,边算还边往自己的脸上扫视,像是给香玲算命。

    痴楞住的香玲站着不敢往前走。阿泰听着身后没了声响,立马回头探看。香玲刚才还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这时突然止步不前。

    最后还是阿泰拉着她进了一户人家里。

    院子里有两个孩童正蹲在地上玩,正堂外站了几个人,其中还有元老爹的身影。这屋子的砖石看起来有些年岁,上面有着深浅不一的裂纹,正厅外的一节台阶上长了些许的杂草和青苔,许是许久未修缮的缘故,屋子里阴暗不太亮堂,只能依稀见得几个人影。

    香玲凑到元老爹身后,低声地喊了一声:“爹”

    随后香玲在边角处发现一个血淋淋的铜盆,里面血水盛了一大盆,还有一些染血的白布。地上的斑斑血痕,像是修罗地狱的曼陀罗花,一种刺骨的森寒之感浸透香玲的四肢百骸,让她觉得浑身冷如冰窖一般。

    元老爹转过头看到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一脸害怕的香玲,甩开手“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面前空空荡荡的手心,香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呜呜~爹,王婶婶是不是要死了,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哭声越来越大,逐渐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这一看发现只是一个哇哇大哭的女娃娃,生孩子的阵仗显然将她吓得不轻。屋主谢家大伯忍不住说了一句:“元老爹,这是你家娃娃吧,瞧她吓得不轻,还是让她站在一边吧。这些污秽之物还是不要让孩子看见,免得被吓着了。”

    谢家大伯善解人意的一说,元老爹的心骤然软了下来,他正准备宽慰几句。这时,有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是要哭,她除了哭也没别的长处了。”

    这声音磁性低沉,原来围着屋子的众人快速地往一边散去,留出了一个空道,没一会儿,香玲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墨白影子,从前她没仔细观察,如今一看这人的身量极高,但身材匀称有余,唇不点而红,一张不薄不厚的嘴唇,只是这双淡漠却幽静的双眼让她无数次的心中恐慌,生出惧怕之色。

    这人为什么总是一副臭脸,每次看见她就像是见了几辈子的仇人似的。

    柳萧然走近香玲,看着她畏惧地向后挪着步,脸上的寒意更深。最后,他从香玲的身侧走过,径直地从门口离开。

    香玲还未缓过神来,耳边突然传来:“恭送柳大人。”

    乌压压的一行人跪了下来,元老爹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香玲,气得胡子向上翘了几分,眼睛死死瞪着丝毫不知情的香玲。

    碍着跟前人多,元老爹也不便发怒。元老爹在谢老伯家待了几个时辰,等到屋里传来王家媳妇母子平安的消息后,这才怒容满面地领着香玲回去。

    “诶,那不是元家丫头,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

    “对啊,上次那丫头还送错了衣服,把定的软烟罗锦裙送成了孝服,弄得李家那口子拿着衣服在元老爹的店门口骂了几个时辰……”

    “是啊,就因为这事元老爹还撵着元丫头跑了几条街,啧啧……”

    “我看谁家娶了她准倒霉!”

    街巷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元老爹也不好再公众地责骂香玲,一路上黑着脸回了金锈坊。

    一进店铺内,元老爹就指着香玲喊道:“你今个儿真有本事啊!踹完了你爹,又开始咬李大人,我在后面喊你半天,你连头都不回撒着腿就开始跑,那是柳刺史啊,得罪了他咱们一家都可能被赶出雲启县。”

    平日里迷迷糊糊,莽撞也就算了,单单这件事上香玲算是闯出了祸端。香玲一想到今个儿不紧踩了爹一脚,还咬了刺史大人,怪不得柳萧然刚才冷着一张脸。

    香玲委屈着小脸,眼眸中蒙着水雾,双手绞着衣服不知该怎么让元老爹消气。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元老爹教训了一番,心中的火气也降了不少,最后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道:“明个儿你跟我去柳府跟柳大人道歉。”
章节目录 第4章 初进柳府
    骄阳似火的天儿,香玲还在吃着早饭,一个馒头咬了大半,就余下那么一小撮,她正想一口解决的时候,元老爹恰好从背后拎起香玲的衣服,一把把她带了起来。原来香玲就没留神注意,猛然被人从凳子上拽了起来,双脚一踢踏,屁股一往后仰,她坐着的凳子一下子倒了,元老爹没拉稳,香玲“噔”地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来。

    还在吃饭的元氏看着香玲一脸呆滞,显然是还没有缓过神,难免心疼。于是对元老爹埋怨几句:“你也慢点,香玲这还没吃完,你拽她起来作甚?”

    哪知元老爹面上丝毫没有松动,昨日的事未免元氏担忧,元老爹特意嘱咐香玲不许告诉其他人。而今元老爹急得火烧眉毛,可香玲傻乎乎地吃好睡好,可怜元老爹昨个儿失眠一夜,今早起来眼下一片乌青。

    香玲自知理亏,闷声闷气地跟着元老爹往镇上赶去,大气不敢再出一声。

    到了柳府,香玲看着磅礴气派的大门,还有威严生动的石墩子,大门有两个穿戴正式的侍卫,俩人手拿着佩剑,从小在乡间长大的香玲接触的都是单纯朴实的乡民,香玲也就是听着几个碎嘴的婆婶多嚼舌了几句闲言碎语;谁家的鸡丢了;谁谁媳妇整日打扮得如狐媚子,花枝招展。如今这阵势也确实是让香玲望而怯步。

    碍于元老爹的威仪,香玲头一次如一个大家闺秀踩着小碎步,慢慢地朝府门走去。直到管家开了门,元老爹说明了来意,父女俩才被迎进了柳府。

    亭台轩榭,柳府里的格局采用的是环人工湖而筑的房屋,一进府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处活泉引入的人工湖,湖的一侧有层层落落的一座座假山,再添上周围的葱郁树和粉嫩的花,时不时传来的鸟叫鸣啼,莺声燕语。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简直是人间仙境。香玲愤愤不平地呢喃:“这人也太会享受了。”

    元家父女终于被领到正堂,上座上柳萧然正坐着喝茶,他看见元老爹携女而来,尤其是转到元老爹身后瞧见香玲时,特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元老爹跟前,柳萧然连忙扶起正欲跪下的元老爹,温和地说:“您老怎么来了?”

    一说起这,元老爹像是难以启齿香玲做的糊涂事,双手作揖满脸惭愧地启口:“小女不懂事,昨日冲撞了柳大人,今个儿草民特意携了小女香玲过来赔罪。”

    后面那几个字,元老爹恨铁不成钢地从嘴里说出。

    柳萧然并不接话,只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味不明地看着脖子都快缩没了的香玲。柳萧然双手交叠在胸前,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香玲,一脸温和无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香玲,等着她开口说话。

    “柳……柳……大人,民女……民女知错了。”香玲实在受不了柳萧然炽热的眼光,柳萧然越是笑得如沐春风,她越是觉得他笑里藏刀。

    元老爹险些气得当场发火,香玲缩在元老爹身后,像是感觉柳萧然是妖魔一般。无奈,元老爹打着圆场道:“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小,一到柳大人府邸难免有些不习惯,还望大人不予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怎么每个人都把她当做孩子。尤其是柳萧然一副了然于心模样更是把香玲的倔劲儿激发出来,她冲上前去,双手叉腰大声地喊道:“我十五了,十五了,都可以成亲了。”

    香玲一边说着一边挺直身板,然后凑到柳萧然面前,抬头挺胸,双眼无畏地紧盯着柳萧然。

    哪知柳萧然含笑地上下打扫视着香玲,似是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漫不经心地拿着手中的折扇,随意地把玩起来,悠闲地开口:“恩,是能成亲了,不知令爱可有婚许?”

    不提这事还不要紧,一提元老爹脸色又是难看起来。前些日子邻村的张媒婆来说亲,满嘴说的天花乱坠,把男方说得家世模样无一可挑,元老爹喜冲冲地问道是哪户人家,张媒婆脸上的大痣一抖,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里沾满胭脂的手帕,嗲里嗲气地回着是城南木家。

    一听是木家,元老爹的嘴角一抽,脸上的笑立马收了回去。木家的风流韵事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家老太太就有一个独儿,而且儿子已经年逾四十,整日留恋于烟柳花巷。这次不知听了哪个赖皮道士说是娶上一个性情奔放,有脾性的夫人,定能管住她儿子的手脚,还能兴旺她家的香火,改了她家的风水。

    老太太一喜,派人请了张媒婆,不惜千金地去寻符合条件的女子,这张媒婆一下就敲定香玲为人选,三番四次地往元家跑,是好话胡话说了千万次,这嘴皮子都快赶上说书先生,奈何元老爹自打知道是木家后,愣是赶了张媒婆许多次。期间对香玲更是没好脸色,每次看见香玲都是气得胡子一抖。

    现今又听柳萧然提起,元老爹一股子闷气憋在肚子里,他狠狠地剜了香玲一眼,随即恭敬地说:“小女庸人之姿,还未有人上门提亲。”

    柳萧然眉毛一挑,“哦”了一声,然后对着屋外喊道:“来人!赐座!”

    等到元家父女坐下后,柳萧然卸下了一身松散,靠着楠木交椅的后垫,一本正经地与元老爹商谈着丝线布匹进贡的事宜,还有与别的州县交易具体事项。什么官道运送,什么河道船运,听得香玲直打瞌睡,她感觉柳萧然的影子在眼前逐渐模糊起来,唇红齿白,五官立体,就连他每一次张口两腮中都会凹出浅浅的梨涡。偏偏就是他这副正言辞色的样子,比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顺眼多了。

    慢慢地,香玲发觉自己的眼皮逐渐重了起来,朦朦胧胧间似是听到什么“婚嫁”,还有元老爹转过身投向她的目光,香玲心里打着鼓,元老爹不会冲动地又想打她吧。可睡意袭来,香玲再也忍不住昏睡了过去,嘴里喃喃道:“管它了,醒了再跑吧。”
章节目录 第5章 酒楼争辩
    这一觉睡得实在香甜,扶手上的新漆还有些滑。香玲偏着头靠在椅背上身子不断地往下滑,滑溜溜地就如在泥堆里打滚的泥鳅,有好几下险些摔在地上,恰是香玲脑子一机灵,混混沌沌地把眼睛拉开一条缝,但又觉得阳光刺眼,于是她就又换个姿势继续睡。

    元老爹和柳萧然本来谈着话,可香玲时不时蹬地的声音扰得元老爹想说的话都给弄没了,碍着柳萧然在这儿,元老爹磨着牙也不好发作,愣是寻了个借口想带着香玲回去,顺便再说教一番。

    就在元老爹带着还是迷糊的香玲准备离开时,柳萧然磁性动人的声音传来:“元伯父莫忘了方才晚生所提之事,晚生句句属实。”

    这个笑得如狐狸一样狡猾的柳大人,香玲看着他的笑就觉得胆寒。这个人的笑容都露着邪魅,尤其是香玲转过头来,看着他摇着折扇,眉眼含笑的样子,越来越发觉像狐狸,香玲忍不住口吐一句:“呸,红颜祸水,定是狐狸转世。”

    说完,香玲紧紧地跟在元老爹身后,不再回头张望。

    风竹看着走得飞快的香玲,忍不住跟柳萧然打趣道:“少爷,这小妮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瞧她头上那根丝带都快被带上天了。”

    一直目送香玲的柳萧然,看着香玲鼓起的侧脸,圆嘟嘟的就像街市晨起卖的包子。不知不觉间,柳萧然嘴角挂起了极浅淡的笑,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今晨的心情格外舒爽。

    进柳府是清晨,父女俩出了府后就已经是晌午时分。福元楼传来的菜香路人无不赞叹,一个在路边卖糖人小贩赞叹道:“不愧是名家酒楼,这厨子做出的饭菜恐怕与宫里的御厨不分上下,我这吃完了晌午饭的人肚子都忍不住再叫了起来。”

    卖糖人的商贩跟一边摆卖小玩意的妇人拍着话,俩人一说起福元楼的酒菜立马眉飞色舞,精神抖擞起来。从挂炉山鸡,爆炒田鸡,再到门面招牌的凤尾鱼翅等,原来只是俩人谈论着,紧接着妇人嗓门一大,吼了起来,街市上的其他人也开始加入这场唇舌争论中,从末品的普通菜肴到品位高阶官员所食的上乘菜肴。一群人围在摊面前争得面红脖子粗。

    元老爹本来是带着香玲去金锈坊,让她搭把手,可元老爹越往前走,发现身后的脚步声减弱。等到元老爹准备一探究竟,发现香玲正在朝那人群中走去,顿时元老爹觉得眼睛跳得厉害,连头也发蒙,这香玲别又闯出什么祸事来。

    只见香玲小小的身子被挡在人群中,她左右踱步,不知如何拨开人群进去。香玲撸起长袖,露出一对洁白的玉臂。一副整装待发准备闯进去的架势,元老爹气得眼冒青光,指着香玲预备不顾形象把她吼回去。

    可这时传来香玲清脆的声音:“错了,方才飘出的菜味明明含了一股浓郁的辛辣之味,分明是生姜和辣椒撒多了,这样以调味的东西提升菜肴的香味,分明是厨子的厨艺存在漏洞,我敢说厨子定是在做鱼等腥味重的菜,所以生姜和辣椒加的格外多,但如果人细细品尝会发现肉里还是有种腥味。”

    众人说的热火朝天,对那福元楼里的饭菜早已是垂涎三尺,冷不丁听到有人诋毁福元楼的厨子的厨艺,众人立即转身向看看这位大言不惭的人是何许人?

    这一看,有人不禁“切”了一声,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还不知会不会做饭,就在这议论福元楼厨子的饭做得不好。卖糖人的小贩立马回了一句:“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挺大,估计你能比得上福元楼厨子厨艺的一二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怎么我还不信你的厨艺能比上他。”

    “是啊,这小姑娘这么小就学会说谎不喘气,也不知道这姑娘的爹娘是怎么管教的。”

    “就是”

    ……

    议论声越来越大,不知谁喊了一句:“这不就是元家金锈坊的香玲吗?元老爹的女儿。”

    元老爹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立即走到香玲身旁,拉起香玲,低吼了一声:“给我回去,再在这儿丢人现眼,别怪你爹动手打你。”

    这时的香玲发起倔来,硬是听不进元老爹说的半句话。她躲开元老爹拉住她的手,跑到了福元楼的店门口对着台阶下站着的众人道:“各位不信请到店里问上他们掌柜的便知晓。”

    说完,香玲也不理会众人,自己先带头进了店里。正在伺候端茶送水的小二看到香玲一个小女娃进店来,脸上稍有懈怠,但还是挂着笑问:“不知客官想来点什么?”

    围在福元楼外的人看见香玲大摇大摆地进去,统统在店门外费劲地张望着,这福元楼的酒菜都不便宜,连最普通的菜肴都要几两银子,足足够了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支。香玲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想去福元楼吃霸王餐的毛丫头。

    元老爹守在酒楼外,与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有一段距离,但他又想这个香玲发起倔来就是一头倔驴,怎么也拉不回来。于是,元老爹准备回金锈坊多拿些银两,到时候给香玲收拾烂摊子。

    “哎,家门不幸啊!”一阵痛苦的叹息后,元老爹拂了拂衣袖,吹起了自己的八撇胡子,气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路上有好几人熟人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元老爹,咂舌道:“准是元丫头气得,元老爹是每天最少气一下,要是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气的。”

    顿时,稀疏的大街上,福元楼门前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从店门口直直排到了对面的街尾。连扫地的大爷,蹲地玩蛐蛐的孩童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忙去凑热闹。

    福元楼二楼上,一抹月蓝色的男子身影,伟岸精瘦的身材,幽黑不易让人洞察的双眸,似桑葚乌黑透亮,夹裹着意味不明的神色,修长骨节分明的白暇手指握着一盏茶杯,掩在茶盏下的下唇弯起一个弧度。随后,茶盏轻落,男子用右手轻撑着半斜的头,慵懒地扫视着一楼下与小二争喋不休的香玲,用低沉而又魅惑的声音说道:“有趣”。
章节目录 第6章 他来救场
    楼上和楼下进食的客官们都被香玲与小二的谈话声所吸引,他们放下手中的筷匙紧盯着眼前的一幕,这个扯着嗓门与小二分辨不休的香玲,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小孩似的,娇小轻盈的身段,站在弯腰陪着笑脸的小二面前显得渺小之极。

    突然的,在福元楼吃饭的各位客官都对开始对香玲议论纷纷,揣度着她的身份。

    周围热闹非凡,在紧挨楼梯扶手的一张八仙桌上,桌上其他两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对一直垂目静望,一脸若有所思的男子道:“煦涵兄,一直不喜理会闲事的你,如今怎么会对这等闲杂琐事上心。”

    魏煦涵并不答话,只是食指贴着右脸颊,其余手指轻抚下颚,额间垂下的一缕发丝光润乌亮,这副精致的面容即便是放眼整个凡尘恐怕也很难找到几人匹敌。只不过相较于柳萧然的邪魅和狡黠,这人眼中更添了几分男子的刚毅。

    香玲与小二僵持了一会儿,小二看着实在说不过香玲的伶牙俐齿,于是感觉心中无奈地请来了福元楼的老板,几人协商之下,为了不影响其他客人的食欲,老板尽量低调地请来了掌勺的厨子。

    “我问你,你刚才做的可是鱼类之物。”老板提高音量,顶着一张油头面脸问道。

    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挤着圆滚肥胖的身子,满头大汗地恭敬回话:“小人做的的确是鱼类的菜肴,叫鱼跃龙门。”

    此话一出,众人唏嘘不已,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信誓旦旦的香玲。

    这时人声鼎沸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道:“这小姑娘鼻子倒好使,这样都能猜出厨子做的是什么菜肴。啧啧~后生可畏啊!”

    “那这么说这道鱼跃龙门真的有种腥味?”

    “咦!欧阳家的你面前摆的不就是刚上桌的鱼跃龙门,你尝尝有没有腥味。”

    那个身穿品竹色的中年男子一听,连忙拿起面前的竹筷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过后,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猛地撂下手中的竹筷,面露苦涩地说:“刚入口时是鲜辣味,但过后就是淡淡的腥臭味。从前在福元楼吃饭时都是大口地吃菜,现在细嚼慢咽下来还真是。”

    “是啊,是啊,着清蒸鲈鱼也是……”

    “我这儿也有……”

    附和声越来越多,老板的脸色越发难看,他堆起一脸横肉,上下排的牙狠狠地咬着,露出了蜡黄的牙垢。

    他看着香玲越发凶恶,老板缓慢地走到香玲旁边,压低声音狠厉地警告她:“小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样诋毁我的福元楼,我可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板越是凶狠,香玲就更加不退让,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拔高声音道:“你用不新鲜的烂鱼肉以次充好,既然做了就该受惩罚。”

    香玲话音刚落,店老板就扬起手掌正欲拍到香玲脸上。眼看着那肥硕厚实的手掌就要呼在香玲光滑的脸颊上,香玲吓得愣在当场,瞳孔放大,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突然店老板的手停在了空中,老板一张肥大的脸憋得通红,使劲地想要挣脱桎梏。猝不及防地,老板的手被甩到一旁,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到一边,踉跄地跪倒在地上。

    “香玲是觉得店老板的手好看吧,所以一时间就出了神。”香玲循着声音源头发现笑得温和无害的柳萧然,他轻松地摇着手中的折扇,站在傻愣愣不知怎么说话的香玲身边。

    香玲感觉到随着柳萧然衣衫的带动,那股清凉的风直扑香玲的口鼻,又是这果香味,难不成这人天天在府里吃水果。这味道太清香了,香玲不由得沉浸其中,不知不觉间香玲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一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头涌出。

    柳萧然眼皮敛下,一眼就瞥见了香玲低垂的小脑袋。这丫头方才不还是伶牙俐齿,把店老板说的无言以对吗?可一碰见店老板伸过来的巴掌就愣住不知所措。

    柳萧然一直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拿着折扇放在胸前轻摇,眼中的光芒越发扩大,连嘴角的弧度都轻轻上扬,通身散发着超凡脱俗的气质,他身下的衣摆轻轻扬起挂着香玲的下裙,衣衫交织之间,每一次被柳萧然衣摆带动的下裙轻抚过她的小腿,都给她一种瘙痒的感觉。

    就在香玲沉溺于自己的臆想中难以自拔时,她突然回忆起刚才柳萧然戏谑的问话。那肥大短肢的大油手哪里好看?柳萧然分明是取笑她。

    香玲也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刚才柳萧然救了她,这个时候跟他吵起来她不就是恩将仇报。香玲瞪着大眼低头看见店老板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弹着两条大腿仰着头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他那滑稽的身子就像乌龟费劲全力地想翻身一样。

    顿时,众位宾客兴致勃勃地看着店老板的动作,香玲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似是流光从眼间波动,莹莹的光像是湖面上被光照射的波浪,旁人看着格外的舒服。

    “柳萧然,呵呵,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二楼的楼梯扶手处,魏煦涵轻笑道。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瞳孔微缩,盯着香玲的神色紧了紧。

    好不容易等店老板从地上爬起,他抡起袖子尖着嗓子喊道:“来人啊,给我把这几个胡说八道的人撵出去。”

    店老板露出圆滚肥肉的手臂,狰狞地指着柳萧然他们一行人。没一会儿,从后门走出来几个膀大腰粗的健壮男人。

    “住手,新到刺史柳大人在此看谁敢造次。”风竹右手举出令牌朝众人示下。方才还理直气壮,一脸凶神恶煞的店老板瞥见那令牌后,马上变了脸,粗短的双腿都开始打颤。他“咚”地一声跪下,双手抱拳于前方打着颤,左顾右盼不敢跟柳萧然对视,店老板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才吞吞吐吐地说:“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柳大人,还望柳大人见谅。”

    怀着看热闹的闲情逸致,香玲想知道这个满脸不在意,玩世不恭的柳萧然到底该如何处置店老板。在香玲记忆中除了那次骑马的柳萧然发过火之外,他就一直是一副懒懒的神色,好像什么事情都能让他淡然如菊,如沐春风。

    她想着至少他会拿出点儿做大人的架子,树一树威风。让香玲难以置信的是,柳萧然居然让风竹抬了一个门匾过来,上面写着:素斋居,还让几个人把它挂上,摘了从前的福元楼,他紧接着吩咐老板不许将它摘下。

    一气呵成地做完之后,哪知柳萧然拍了拍屁股,带着风竹摇着扇子悠闲地回去了。只留下一群人瞠目结舌地瞧着这位柳大人的惊人举动。
章节目录 第7章 突来的婚约
    “这柳大人是让福元楼以后做素菜啊,那这福元楼岂不成了和尚庙了,今后谁还来这儿吃饭。”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子拍着桌子戏笑说道。

    一说完,众人都断断续续笑了起来。店老板站在店门口听得面红耳赤,双拳紧握不敢发声。

    香玲待着无趣,于是离开了福元楼朝金锈坊走去。一路上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起香玲,他们对于方才香玲的举动称赞非常,但转过话题之后,他们又想起方才香玲的泼辣劲儿,嘴上念叨着以后谁还敢娶元家女儿,别说以后侍奉公婆,不把公婆气一身病就不错了。到时候相公还不被牵着鼻子走。

    香玲刚到金锈坊店门就看见元老爹手中拿着鼓囊囊的荷包,急色匆匆地朝外赶。恰好与神游的香玲撞上,元老爹赶得急,身子又瘦弱,他与一身蛮力的香玲撞上,猛然一震地后退。

    元老爹生怕香玲闯出什么祸事,回了金锈坊就让阿泰打点出现有的银子好给她擦屁股。这下香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元老爹心中诧异,这福元楼的老板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心胸开阔起来了。

    难道是店老板日渐发福,连心都宽了不少?如今变得宰相肚子能撑船了?

    不算宽阔的大街上,元老爹狐疑地围着香玲转起来,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他想发现出一丝可疑之处。可是香玲一直笔直地站着,任由元老爹观察,最后,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爹,你以后只能去福元楼吃素了。”

    这回换元老爹摸不清头脑。香玲也没跟元老爹详细解释一番,她向店里走去。元老爹站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爹将你与柳大人的亲事说定了。下个月成亲。”

    刚才她耳朵里传来的还是街市上嘈杂的贩卖声,此刻耳中却是嗡嗡地响。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让元老爹今后去福元楼吃素,元老爹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可她说的没错啊,元老爹今后确实只能吃素了。

    寂静的街市,杂乱的声音中穿杂着震透耳膜的叫声。顿时一片沉寂,再无什么赏心悦目的物件,众人被这些什物勾住的注意快速地转移到声音的主人身上。

    几丈远的街口,一双眼睛暗自窥探着眼前的一景,月蓝色的衣袍随着微风浮动,翩然俊朗,他的脸上微微牵动,兴致盎然地看着慌乱不堪的香玲,眼里的趣味更深。

    清风而至,转角处空荡荡一片,刚才被衣袍带起的落叶好似从未浮动过,静若磐石。

    这些日子不管香玲如何抗议,元老爹都对她置之不理,任由香玲闹去。香玲说绝食,元老爹回了一句:饿死算了,省得他整日提心吊胆。香玲说要悬梁自尽,元老爹守在房门说东西都给她备好了,要悬梁就赶快,他还要去金锈坊。香玲说要离家出走,元老爹立马把东西打包好,扔在桌子上,随着她去。

    香玲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家出走,还没走到村口,就被一条不知从哪蹿出来的野狗给追了回去,吓得一到家里就抱着心急的元氏哭得天昏地暗。

    折腾了几天,香玲是连闹的脾气都没了。整日没精打采地坐在家门口东瞅瞅西瞅瞅,无所事事。

    元氏是个心软的,心疼女儿,但元老爹说了不准她出去,无奈元氏只得去请了平日跟她玩得要好的雪娴和梦月,好让香玲心里畅快些。

    雪娴听说香玲有了婚约,好奇地询问夫家是谁。于是她扯着香玲的袖子新奇地问,香玲被雪娴摇得心中更烦,又想到柳萧然那张笑得跟狐狸一样妖孽的脸,思绪犹如乱麻一样。她抱着头一脸怅然。

    到底是梦月心细,她看到香玲一脸烦闷,显然是不满意这个亲事。梦月凑近香玲特意看了看在屋里忙活的元氏,发现她没有注意到她们后,于是悄声说:“香玲你不满意这个亲事啊。”

    一语中的,香玲脸上骤然有了颜色,她一脸希望拉着梦月的手说:“对,梦月平时你主意最多,可有什么方法?”

    “到底是谁,香玲你好不容易……有人提亲。”雪娴后面几个字越来越轻,她知道这可能有些伤香玲的心,但她确实不明白,听人说那人是个模样极好,又是富贵人家。这样好条件的人,任旁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她为什么要拒绝。

    俩人再看香玲的神色,她面上有些通红,眼神也有些闪躲,明显是知道些事情,只不过是难以说出口。

    果不其然,香玲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注意,于是放低声音说:“我觉得他有些女气,还有他身上的丝帕是粉红的,前些日子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讲过有龙阳之好的男子,贴身之物都有些另类,我觉得……”

    “什么!”雪娴和梦月异口同声道,满脸惊讶。

    “要不然就凭他刺史的身份要什么女子没有,怎么会看上我这个毛丫头,他分明就是想找个挡箭牌夫人,好让他尽情去找相好的。”

    “柳大人!”香玲话音刚落,俩人又诧然。早就听说柳大人玉树临风,长相俊朗,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个喜好,果然富贵人家的怪癖多。

    一想到柳萧然拿着手帕左摇右摆,像女子扭着腰肢说着软侬细语,香玲就觉得后颈发凉,浑身冒汗。

    俩人想着柳萧然的癖好,不禁对香玲有些同情,可元老爹却是油盐不进,无论香玲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翘着胡子,哼了口气白了香玲一眼就走了。

    梦月不忍心香玲受苦,她想到柳萧然有龙阳之好,顿时对他的钦慕之情烟消云散。梦月拉着香玲的手安慰道:“香玲你也不必悲观,既然元伯伯这你无计可施,那就从柳大人这入手,如果你能劝服柳大人放弃娶你为妻,那元伯伯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作罢。”

    梦月的一番提醒,让香玲醍醐灌顶,顿时醒悟。送走了雪娴和梦月,香玲就跟元氏说要去县里买些东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为了不让元老爹发现自己,香玲特意选了个远道儿,绕过了金锈坊,最后直奔柳府而去。
章节目录 第8章 商谈婚事
    柳萧然看着桌案上的一块粉色的丝帕,皱着眉问风竹:“你今天怎么给我系个这样颜色的丝帕?”

    风竹知道柳萧然不喜欢贴身之物显得女气,就算屋里的陈设摆件他都极其挑剔,床褥的颜色一定要清新雅致,什么大红大绿的尽显喜气的裁饰和布匹,还没被风竹拿进正厅就被柳萧然指着原路送回去。

    今个儿,风竹不知道从哪给他弄来得丝帕,给他系在腰间。

    风竹弓着腰,看到黑着一张脸,不言苟笑的柳萧然,一时间也没了嬉皮笑脸的胆量,只得有些畏缩地回答:“少爷,我这也是当时没找到合适的,又怕耽误了您的事,就拿了小云的手帕暂且抵一下,您出行没了什么都不能没手帕啊!”

    既然风竹都已经认了错,柳萧然也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他看着桌上的一封家书,右手揉了揉眉心。风竹知道柳萧然烦闷的缘由,正欲说话宽慰,这时管家急急慌慌地往正厅赶,刚一进到屋内马上跪下,连说起话来都结巴:“大人,外头一个自称姓元的姑娘非说要找您,小的们听到那姑娘直呼大人您的名字,于是不敢阻拦,还请大人示下。”

    管家额头布满细汗,方才他在正门处看见这女子轻慢地喊着柳萧然,还叉腰瞪着守门的侍卫,管家一时也不知如何招架。管家在心里揣测,会不会是柳萧然在外养的相好,俩人闹了脾气,这女子才忍不住上门理论一番。

    于是,管家趁机观察着柳萧然的面色,发现他一切正常,不但没有惊慌之态,还越发的红润柔和。由此而看,管家更加认定这女子与柳萧然的关系非比寻常,幸亏刚才没有一时冲动把人撵走。

    没一会儿,香玲就找到正厅里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悠然自得的柳萧然和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管家。香玲看见他红润满足的神情,又看了看不敢看她的管家,心里一阵疙瘩。

    岂有此理,他的淫威尽然还用在年逾四十的管家身上,他到底还是不是人。果然,再看柳萧然身边伺候的风竹眉清目秀,俨然是粉面小生的样子。还有桌上醒目的粉红手帕,香玲再也忍不住,抡起袖子不顾形象地说:“我不要嫁给你。”

    柳萧然“噢?”了一声,依然是挑着眉手撑在靠椅上,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这种从容优雅反倒让香玲不知所措,这怎么有些像是捉奸。

    但她记着自己的来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柳萧然退了婚约。

    “你噢什么,我说要退婚!退婚!”香玲越说越激动,抬着步子朝柳萧然面前走,一副要讨公道的样子。

    香玲挡在柳萧然面前,隔着他不到半丈,她能清晰地看见柳萧然如漆的墨发和头顶固发的玉簪,凑近来还是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

    可即便香玲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势,柳萧然还是面不改色心不乱地坐在位上,双眼直视前方,嘴上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柳萧然清了清吼,清润朗声的声音传入香玲的耳中:“管家先起来退下吧,还有风竹你也是。”

    风竹不知道自家少爷唱的是哪一出,但看他风轻云淡,这一声吩咐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不知风竹想到了什么竟压抑不住低声怪异地笑起,还用右手握成拳状抵在嘴前,意味深长地咳笑。可是听在香玲耳朵中只觉得鸡皮疙瘩竖起,脚底打颤。

    顿时她觉得恶寒不已。这时再看风流倜傥的柳萧然也觉得与市井泼皮分毫不差。柳萧然左手轻打着桌面,随后抬起头朝香玲看去,灿若星辰的双眼望进了香玲大如桃杏的水灵双眸,哪怕是她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柳萧然也没有任何的不快,那种温柔反倒让她有些理亏,

    “香玲真的想退婚吗?”他慵懒地问道。

    “当然!”后面他有龙阳之好,香玲感觉还是要给他留些尊严,再说虽然大厅内就剩她与柳萧然,但“龙阳之好”四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既然香玲不愿嫁与我,那当初为何要收了我的定亲之物。”柳萧然押了一口茶,挑了挑眉,面上的笑意更深,连瞳孔中如墨漆黑的瞳孔中也是越发地闪耀,若能再仔细观察定能发现那丝细微的狡黠之色。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收了你的定亲之物。”香玲看他那副懒散之样,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虽然他坐得悠闲,一派温润的样子,但她还是打起了精神,连步子都朝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等待着柳萧然的回答。

    柳萧然把玩着腰间的荷包,摸着上面的流苏坠子,眼睛却是没离开香玲身上一分。突然他迷离沙哑的声音传来:“那香玲腰间挂着的手帕可认得?”

    哪知她一看腰间,可不就挂着一块澄蓝的绢帕,上面还有墨竹的花样。香玲反复查看发现这手帕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有,待到她看见上面一个“柳”字时,眼睛都快花了,她像是手握着火炭一样立即丢下手中的手帕。

    “你你你……”完全不知缘由的香玲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震惊地看着还是翘着腿温笑的柳萧然。

    “香玲既然收了我的定亲之物,那就不能反悔,不然就是不守信用。”说着,柳萧然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双眼澄澈地盯着不知所措的香玲。她怎么感觉是自己欺负了他,这局面是香玲万万没想到的,本来只是想与他商议退婚的,这时她像是霸占良家妇女的恶霸。

    脑袋蒙蒙的香玲二话不说,迈开双腿就朝屋外跑去。香玲心中想:我说不过你,我总该躲得过。

    撒腿跑的飞快的香玲在院子里撞上了几个下人,横冲直撞的样子让柳萧然不自觉地勾唇一笑。

    风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提了一壶热水准备给香玲续茶,可还没进屋就被她撞得踉跄一下,水壶险些翻倒。一进正厅里他就问道:“少爷,香玲姑娘怎么跑得这么快,一路上撞了好几个人。”

    地上那抹澄蓝色的手帕映入风竹的眼中,他“咦”了一声,捡起了地上的手帕,然后对柳萧然说道:“少爷,这不是你丢的那块吗?怎么……”

    “我还想问你,那日元家父女进府,香玲在椅子上睡着时,元老爹让你拿的丝帕给她擦口水时,你拿的是我的吧。”
章节目录 第9章 深夜的密谋
    风竹讪讪地收回了上茶的手,他看见柳萧然不咸不淡的语气,很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少爷,夫人来的信您怎么不拆来看看。”

    一提起信的事,柳萧然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叹息道:“还不是劝我早些日子成亲,别把大好时光耽误在雲启县里。”

    柳萧然父亲逝去后,独留余氏和柳萧然母子二人,若不是有老太爷护国公的头衔,恐怕他们柳家情势就要大不如前了。

    护国公年迈,柳家要想万世千秋长存,就必须要崛起,这也就要由别的世家来帮衬。余氏早已物色了京城太尉吴大人的千金吴小姐作为自己的儿媳,可哪想事情还没有安排,皇上就已下旨让柳萧然任职于雲启县。

    余氏看着儿子要远走他乡,硬是哭得几夜未合眼,最后无奈只得含泪地送走了柳萧然。但有念着他的婚事,总是用书信催着,余氏想吴家小姐愿意出嫁,不妨先让柳萧然娶了她。

    于是,余氏书信一封封催着他,询问他的意愿。

    “你把这封信送到京城,交到母亲手上。”柳萧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到风竹手上说。

    风竹拿着手中的信,憋在心里的话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少爷,您真的想要跟元家丫头成亲啊!”

    柳元两家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风竹猜不透柳萧然放着身份尊贵,倾国倾城的吴家小姐不娶,非要娶元香玲,一个织布人家的姑娘。

    正厅外的走廊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水渍,这是香玲刚才撞上风竹时水壶中洒出的水。柳萧然又想起当时香玲笨手笨脚的样子,嘴角溢出的弧度逐渐变大。

    他并没回答风竹的话,而是让风竹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县令处审查些案宗,以及一些要处理接手的活儿。

    这几日,香玲是彻底老实了。虽然她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就是除了经常发呆,也不想着到处乱跑逃婚了。

    元老爹每次忙完了金绣坊里的活计,回到家看见老老实实的香玲,也不对她要求苛刻了。香玲恢复了自由身,时不时地去梦月和雪娴家坐坐。

    这天,香玲去雪娴家找雪娴,她看见雪娴正做些绣活儿,上面的几只翩跹的蝴蝶绣得活灵活现,香玲忍不住看痴了。

    “雪娴,你的绣工真好,我爹让我绣嫁衣,我还不会绣呢!”香玲一手托着腮一手抚着布上的刺绣说道。

    但凡女子婚嫁,都是要自己动手做嫁衣,一来是图个吉利,二来也是嫁人的一份憧憬,可香玲偏是不急不躁的。整日吃喝玩丝毫不担心。

    雪娴知道她心中不愿,作为姐妹,雪娴只能尽量宽慰几句:“放心吧,既然柳萧然有龙阳之好,他娶你说不定只是摆设。你嫁到柳府想做什么还是能随自己心意做的,你只要能做到在外是个好妻子就是了。”

    婚期日子定在中秋之后,恰巧没多久就是中秋节,到时县里肯定是热闹非凡,有什么花灯庙会。香玲一想到那日有许多好玩之处,还能看见……

    顿时,她的思虑被吹得烟消云散。想着想着香玲的独自地沉浸于自己的臆想中,傻傻地笑起来。

    雪娴放下手中的针线,她看着香玲一手抓着桌子上的空瓜子壳子,一手托腮,她正准备往嘴里送瓜子壳子时,雪娴再也忍不住打断了香玲的幻想:“香玲,你抓的是你刚才嗑完的瓜子,喏~瓜子在这儿。”

    雪娴将桌案上的一个果盘递到香玲面前,等到香玲抓完瓜子后,雪娴无奈地摇摇头说:“真不知道你整日在想些什么,都要嫁人了,还莫名其妙地傻笑。”

    话音一落,香玲立马兴奋地放下手中瓜子,拉着雪娴的手臂,眉飞色舞地说:“雪娴,剑一哥哥要回来了。”

    眼前精致的刺绣上突然映上一滴鲜红的血莲,雪娴觉得食指一痛,食指上已经留有血迹。

    后知后觉的香玲并没有发觉雪娴被针刺痛的手指,她依旧开心地挥舞着手臂,笑眯眯地讲述着自己的剑一哥哥。

    这个夜晚,香玲睡在雪娴家,她跟雪娴睡在西面的一间屋子里,她不知做了什么梦,夜晚从嘴里嘟嘟囔囔说着:狐狸。

    睡在一旁的雪娴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愣愣地出神,久久未眠。

    此时的元家,一处东面的厢房里,屋外树丫上的蝉声伴着细微的谈话声,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诡异。

    床榻上,柔嫩光滑的肌肤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也如晶莹剔透的明珠散发着诱惑的魅力。何氏一双迷蒙的双眼像是透着雾水一般,迷离地看着身上的这个男人。

    她扭动着身躯,宛若一条灵活的水蛇,耳边紧贴的几缕湿发带着汗水的潮热,让她更显得美艳惊人。她身下的床褥都已经被弄得乱了。

    与她面对面嘴唇只余一拳的男人,双眼泛着赤红,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滴落在何氏的两片樱瓣上,顿时让她原本有些干涩的樱唇红润起来。

    何氏纤细白嫩的手指划过男人的侧脸,再到喉间凸起的地方,紧接着继续向下。顿时,男人与何氏的距离更加近了起来,直到俩人密不可分,紧紧贴在一起恍若一人一般。

    床榻旁的纱窗上透着斑斑的月光,俩人逐渐交织起来,一动一舞在这个静夜迷乱了二人的心,同时也让人面红耳赤。房间内一室旖旎……

    直到俩人动作结束后,何氏躺在床榻上枕着男人的手臂,温声细语道:“相公难道真的让爹娘把金绣坊给香玲作嫁妆?”

    何氏一双凤眼没了方才的迷离魅惑,此刻恢复了一片清明算计的神色。平日里香玲傻傻愣愣的也就算了,好歹不是难对付的,何氏想着她毕竟只是元家的女儿,就算元家夫妇对这个女儿有多怜爱,但想着应该也不会过多偏爱,所以,这些年何氏才对这个小姑子不错,没有难为她。

    可哪想,那日在正堂门外偶然听见元老爹和元氏在说讨论香玲的嫁妆之事,元老爹似是有意将金绣坊给予香玲作嫁妆。

    站在门外的何氏险些站不住脚,好不容易缓过神儿来,平定了心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心中这份忧虑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章节目录 第10章 给他送衣服
    元老大搂着何氏娇软的身子,眉头紧锁,他是知晓自己这个妹妹的,平日里稀里糊涂的,性子率真单纯,爱吃爱玩。对于家产一事,他从未将香玲看作是威胁的对象。

    元家虽不是富可敌国,但也算是中等人家,平日里最主要的收入主要来源于金绣坊,如今一听何氏的鼓捣,心里也有些难免对香玲有些戒备。

    香玲为家中幼女,自小得元氏夫妇的疼爱,可就算再疼也不能乱了长幼尊卑。不觉间元老大心生不满,以至于连何氏话中的尖酸刻薄都未仔细地听出。

    夫妇俩在这个夜里静静地密谋着,谈话声与窗外的蝉声交叠在一起,在这个夜晚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中秋节快到了,这几日家家户户都要把月饼和过节用的各色小玩意儿预备齐。香玲这些日子也不得闲,整日里东跑西跑,又恢复成了原来那个没大没小的丫头。

    元老爹看着已经是待嫁之身的香玲,还像从前一样没大没小,天天嘻嘻哈哈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他就肚子里来气,只要逮着得空,他就鼻子两孔朝天跟牛一样地哼着气,一双眼带火得瞪着香玲。

    连平日里一日三餐都是拍着碗摔着筷子,就差掀桌子打人了。可香玲愣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不管元老爹有多生气,她还是该玩玩该睡睡,该乱跑就乱跑。

    这些日子她去县里买些各色的馅,回来包月饼,还去金绣坊帮帮忙,再闲时就去买些孔明灯和河灯。元老爹心里一想既然她没拿着鞭炮扔进柳府,也没偷偷放火烧了柳府的后门,如此一来,他便安心多了。

    连梦月和雪娴都以为香玲是彻底安生了,准备“金盆洗手”安心做待嫁新娘了。可她们万万没想到,这天香玲拿着一件新做好的月白色滚雪细纱丝锦袍来找她们时,居然说是要送给柳萧然的。

    梦月和雪娴都明白香玲的女红,如果整个雲启县论绣工最差的女子,香玲的女红差是家喻户晓之事。而今,她拿出一件完整无缺,针脚皆是上乘的衣服,不光别人不信,就算是梦月和雪娴也是半信半疑。

    “你这件衣服是你缝的吗?我记得你从前缝的一件披风硬是用剪刀戳穿了好几个窟窿,可怜好好的衣料被你剪的成了破布。”梦月一向心直口快,所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道出了心中的怀疑。

    果然什么事也瞒不住梦月和雪娴。香玲摸了摸脑袋,圆圆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她翻开衣服的内侧,只见全是光滑的布料,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雪娴知道香玲是绝对没有那么好心地给柳萧然做衣服,可半天梦月和雪娴也猜不出她的用意。香玲仰着小脸,拿着衣服,脸上挂着奇怪的笑。

    问她有什么,香玲只是卖着关子,回了一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去找完梦月和雪娴,香玲回到了家,看着元氏拿着针线继续绣着上面的暗纹,凌凌波光,水面上荡漾的鸳鸯恍若是从画中走出。

    “香玲啊,你要仔细看着娘绣,以后嫁给柳大人可要自己动手,不能再让为娘帮着了。”元氏嗔怪地看了一眼香玲怀中的衣服,轻缓地说道。

    元氏对于女儿的期许不大,只希望她能相夫教子,好好地伺候好自己的相公,但她一想到香玲的手艺难免担忧起来。

    “娘,你不用担心的,这件衣服虽然是你做的,但也是香玲让娘帮着做给未来夫君的。”香玲笑眯眯地说完,果然,元氏的满含欣慰,她吩咐香玲快些把衣服送到柳府。

    本来是嘱托给阿泰让他送到柳府,这祖上就立下规矩,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见未来的夫君的。元氏苦口婆心地劝着香玲不要私自送去,免得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但香玲撸起袖子二话不说,拿起包袱就往县里赶,任凭元氏在身后扯着嗓子喊也唤不回她。何氏拿着新摘下来的桑叶进了屋,再望见风风火火的香玲,不禁没好气地说道:“娘这是置什么气,香玲哪还有什么名声了?”

    婆媳俩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元氏也不想与何氏生气,于是就没再说话,她继续拿起针线赶制起来。

    香玲拖着包袱气喘吁吁地跑到柳府门口,她看着守门的两个侍卫,又回忆起之前好像跟他们吵过一架,如果这时候自己要进去,他们会拦着自己吗?

    “咳咳”香玲故意假咳几声,扬起脖子,一张脸仰着,双臂特意地加大弧度,连步子迈得都比从前的声大。

    她想:就算个子比不过,这气势总不能丢。她仰着头看着柳府的门匾,正准备向里面走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姑娘是不是脖子扭了?这儿不是药铺,喏,往前走两家有个长安堂,里面的大夫可灵了。”

    这时,一个约莫五旬的老伯热心地给香玲指着路。他发现香玲没什么反应,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以为她是因为脖子扭了看不见那家药铺,于是老伯扯着香玲的袖子,拉过她转了个圈,正面对着街道。

    长长的街道,因为已经临近晌午,街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香玲往前一看,发现还真有个长安堂,里面有一个老板坐在凳子上晃着脑袋唱戏。再往旁边看,靠着门口,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眯着一双桃花眼,摇着一把折扇,浅笑地看着站在柳府门口的香玲,旁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柳……柳……萧……然”香玲机械地说出这几个字,脑袋发懵,她不敢想象柳萧然是多久看见自己的。她长吁一口气,心想幸亏没跟门口的侍卫吵起来,要不然自己一冲动很可能就像上次不经意间透漏了他的秘密。

    只要柳萧然安安分分的,她可以帮他守住这个秘密,他继续跟风竹眉来眼去,而她也能继续追求自己的剑一哥哥,到时候再让他给自己一封休书,自己再跟剑一哥哥浪迹天涯,做一对快乐夫妻。

    香玲越想越觉得甜蜜不已,于是又不顾其他,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

    “少爷,元姑娘怎么又在傻笑,还是在大街上……”风竹一脸嫌弃地看着不远处抱着包袱笑得入迷的香玲说道。
章节目录 第11章 出现陌生人
    笑得忘乎所以的香玲,压根都忘了柳萧然站在自己不远处。一旁的行人盯着站在柳府门口的香玲,叹息地摇摇头,有一妇人牵着六七岁的女童路过说:“看见没,像她这样以后就嫁不出去了,你可不能学她啊。”

    妇人说着,紧紧拽着女童的胳膊,远远地躲着香玲从她身旁走过。

    “香玲是憧憬跟本大人的婚事,还是想亲自跟本大人交流下心得。”温润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飘来,香玲不禁打了个寒战。

    完了,忘了柳萧然还在看她了。明明他长得不让人生厌,可一听他说的话,香玲怎么那么忍不住想动手。这人狂妄自大,难不成跟他成亲就值得她高兴地迷了心智。

    香玲想到自己的来意,把胸口挤压的气憋了回去。风竹面容淡漠地瞪着香玲,像是存着很大的敌意。香玲一想他与柳萧然的关系,心中顿时释然,于是,香玲走到风竹身边,沉重地拍了拍风竹的肩头,她不理风竹一脸错愕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但……”

    后面一些话香玲没有说出口,她想到他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虽然喜好上有些难以理解,可她想君子成人之美。他与柳萧然郎有情妾有意,自己横插一脚,他心里怨恨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香玲想到自己今后与剑一的美好生活,再看着风竹弱不禁风的小身板难免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忍不住再多说几句:“你还年轻,其实外面还有很多好姑娘,你……”

    “哎”一句不成,香玲闷着脑袋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风竹,唯有风竹越来越黑的脸,还有柳萧然微微上扬的唇角,原来只是浅笑的他,面上笑意更大,连两颊上的酒窝都越发地扩大,迷醉人心。

    她把头伸前,凑到柳萧然面前,伴着芬芳的果香,香玲望着祸国殃民的柳萧然,接着向下看见脖子上一动一动的圆滚,面上懵懵懂懂地问:“你脖子上的珠子跟爹爹的不一样诶,你的珠子比爹的大。”

    香玲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了柳萧然脖子上的喉结,边摸边点头同意自己的想法。然后她又奇怪收回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那光滑柔软的小手贴上柳萧然的脖子上后,他只觉得浑身一震,连笑容都凝滞了,他就这样看着香玲用她那白嫩的小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下抚摸,不自然地,柳萧然只觉得喉头一紧。

    直到香玲的小手从自己脖子上移开,他才恢复了自然,只不过柳萧然的双目中看似一片波澜不惊,从中却多了几分混浊。

    拽着包袱的香玲发现主仆俩都齐齐地看着她,风竹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柳萧然也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

    香玲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刚才她好像得罪了柳萧然,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从柳萧然的表情里,她还是察觉出了什么。

    二话不说,香玲把包袱塞到柳萧然怀里,低声说了句:“给你做的。”

    随后,她飞快地转身离开了柳府大门,只留主仆俩在门口,柳萧然抱着怀中的包袱,脸色不喜不悲,双目紧锁着包袱似是陷入了沉思。

    俩人到了正厅后,风竹拆开了包袱,瞧见里面的一脸别致的衣袍,“啧啧”了几声,似是不敢相信地说:“没想到这个毛毛躁躁的元姑娘女红还不错。”

    品茶的柳萧然听见风竹的话,嘴里包着的茶一哽,险些呛着。他合完茶盖,清了清嗓子说:“这衣服上绣的花样与金绣坊的花样相同,分明是出自同一人,元氏之手,整个雲启县谁人不知金绣坊老板的女儿女红一窍不通。”

    柳萧然不慌不忙地说完以后,风竹摸了摸头憨憨地笑着,他想到刚才自己夸赞香玲女红好,就忍不住抽自己的嘴巴。

    “少爷,您要穿我就给您收起来。”风竹轻声问道。

    包袱里的衣袍一展开,锦绣花纹看起来都是上乘。柳萧然坐在椅子上中指伏在侧脸上,开始打量起衣袍。过了一会儿,他喊道:“你把衣服拿来。”

    柳萧然摸着柔滑的料子,摊开仔细看着里侧的布料,双眸逐渐加深,他聚焦在里侧衣袍的背部,一脸若有所思。

    随后,他的脸上布满柔色,像是初冬暖阳的晕光,看起来柔情至极,若是再往深处细看会发现有淡微的宠溺,惊刹了芳华,禁锢了时光。

    风竹摸不透柳萧然想些什么,怎么少爷一看那丫头送的衣服就高兴成这样,刚才不还是正常。

    最后,柳萧然让风竹把衣服收了起来。

    还在大街上晃荡的香玲,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本来还担心柳萧然要打她,幸亏她溜得快,不过,她又想到自己送给她的包袱,一想到他穿着衣服走在大街上上的情景,她就忍不住想笑。

    “哼!看你还嚣张不?”香玲喃喃道。

    不远处的小巷内,一小厮低声地对身边的男子回复:“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男子一身莲青色的衣袍,看起来器宇轩昂,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厮退下,刚毅俊朗的脸上流露出琢磨不透的神色,他看着前方走路蹦蹦跳跳的香玲,眸色更深,手上的菩提珠被他死死攥住。

    不算拥堵的街道,香玲心情畅快地走着,耳边一位老伯唤道:“卖油酥饼勒!”

    老伯一唤,香玲的肚子也发叫起来,已经是晌午了,自己还没吃午膳,却是有些饿了。她摸了摸身上还有些许铜板,于是买了几个酥油饼充饥。

    香玲想着到金绣坊还有些路程,于是她坐在一处台阶上啃着手中热乎乎的饼,吃得津津有味。

    低头吃饼的香玲突然看见地上出现了一双鞋,她自然地抬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面前,吃的开心的香玲笑嘻嘻地说:“你是找人吗?”

    男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看起来有些肃杀和野性,平日里香玲见到的都是认识的男子,这个陌生男子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章节目录 第12章 被绑寺庙
    香玲挪了挪身子,避开男子高壮的身体,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她想了想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香玲起身后,快速地从男子身边绕过,朝另一边走去。

    她快速地走,准确来说是小跑着往金绣坊赶去的。她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颗心跳的飞快,连眼泪都快飞出来了。

    难道,她真的要被这个男人劫走了吗?把她卖进红楼,交给老鸨。香玲边走边想,以至于她忘记了身后越发靠近的脚步声。

    在她拐弯的刹那间,她只觉得后颈一痛,顿时,眼前一片昏暗,身子倒了下去。

    男子扶住香玲滑下的身子,随后,一把手把她扛在肩头,往一处隐蔽的小巷走去。这个小巷通往荒僻的田野,看起来应该是废弃许久,巷口处停着一辆浅褐色的马车。

    昏迷不醒的香玲被男子放进了马车里,他警惕地向四周查看有无别人,随后他带上一顶黑色的斗笠架着马车朝远处驶去。

    马车里逼仄的空间里,香玲趴在榻上,双腿席地,已没了神志,旁边莲青色的衣角轻触着香玲的右颊,男子漠然地看着恬静纯真的香玲,他手中紧攥着的菩提珠被捏的“吱吱”作响。

    直到马车行驶到一处僻静无人的破寺庙时,马车里静坐的男子才陡然启口:“你把这封信送到柳府。”说着,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中夹着一封棕黄色的信纸,他把信递给守在附近的一个侍卫。

    赶马车的黝黑男人得了马车男子的示令,缄默地退了下去。马车里的香玲还是迷迷糊糊得尚未清醒,于是,着莲青衣袍的男子拦腰抱起了香玲,他抱着香玲走进了寺庙,将她轻放在一处松软的稻草上。

    昏睡过去的香玲突然“嗯”了一声,然后侧过身子小嘴一撅活脱脱是一个婴儿般,还不时地“嘿嘿”傻笑,男子突然走进香玲,弯腰蹲下凑到她面前,看着她透着红晕的双颊,微卷狭长的睫毛覆下,再向下是挺秀小巧的鼻子,最后是粉嫩柔软的嘴唇。

    男子鬼事神差地伸出手往她的脸伸去,还未抚上香玲的脸颊,男子突然如梦初醒般缩回了伸出的手,赶紧地站了起来,与香玲隔开一段距离,不再看她。

    空旷的寺庙骤然地安静下来,静的恍若只剩下香玲均匀的呼吸声。男子掐算着时辰,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面巾遮住了脸,笔直地站在殿内,看着屋外葱郁的树林和无人的荒路。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柳萧然和风竹来到了这片树林。

    “少爷,元姑娘就是被这群人劫走的。”风竹站在柳萧然身边压低声音道。

    今日柳萧然穿了件暗沉色的衣服,这样隐匿在树林中也不会太过扎眼,他双手交叠于胸前静静地看着昏暗不明的庙宇,以及殿内朦胧的人影。

    虽然柳萧然不明白这些人的用意,但他知道这群人绝对不是图谋钱财,他们劫走了香玲,第一时间不是通知她的亲眷,而是通知他,显然他们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思忖片刻的柳萧然对风竹附耳说着营救方法,待到一切都嘱咐妥当,风竹连忙退了出去,暗自地安排起来。

    寺庙内,密不见光的墙壁将殿内男子的脸照得不真切,莲青色衣袍恍若碧波荡漾的湖水,恰如一派幽静的水光将男子的沉静内敛和不宜察觉的深沉尽显出来。目光深邃地看着眼前荒僻的林荫小路。

    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容,柳萧然也心知肚明,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为今之计也只有用自己的办法试试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本来幽静的树林,突然传来一些声响,声声的罗音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眼聪目明的莲青男子骤然浑身一惊,双瞳放大,似是不敢相信地喃语:“古月教”。

    再也管不得其他,男子猛地从寺庙中出来,对着围在庙宇的手下们低喊道:“快走!”

    随即,身着莲青衣袍的男子带着手下纷纷撤退,一旁一个手下问道:“主子,庙里的姑娘怎么办?”

    男子身影一顿,蒙上面纱的脸看不出有任何波动,唯有眼眸中有丝丝的犹豫,但也是转瞬即逝,他看了看寺庙的稻草堆里睡得依旧香甜的香玲,然后停住了一会儿。

    但耳边越来越清晰的鸣啰声让他没有时间犹豫,最后,男子对着手下吩咐道:“先撤”。

    一群蒙面人立马朝另一个方向迅速撤离。隐藏在树林里的柳萧然眸色一深,他飞跃而上,站在了一棵树上,静气凝神地看着莲青男子等一行人迅速撤离,魅惑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一副凛若冰霜的模样,浑身上下像镀上了一层寒光,让人难以接近。

    直到那群人消失在视野中后,柳萧然才从树上下来,而风竹也回了来,他朝柳萧然禀报:“少爷,按您的吩咐都办妥了,不过这古月教真神,我就找了几个人在那鸣啰,就把他们吓走了。”

    柳萧然听后,哼笑一声,然后平静地说:“古月教是江湖第一神教,江湖人闻风丧胆,他们逃走也不奇怪。”

    柳萧然和风竹进入寺庙中后,发现躺在稻草堆里的香玲睡得安稳,丝毫没有被刚才的喧闹声吵醒。风竹在柳萧然身后,皱着眉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香玲,气愤地嘟囔:“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猪投胎的,都被绑架了,还睡得雷都打不醒。”

    刚才还一心烦闷地纠结着绑架人身份的柳萧然,此刻,当他看见蜷缩着身子,睡得香甜的香玲,心中的阴霾顿时被扫尽,他眉头舒展,勾唇微笑地蹲下,静静地俯视香玲的睡颜。

    柳萧然望见她殷红的小唇一呼一吸,还有透着红晕的脸颊,这分明就是小孩模样。他又记起之前香玲挺着腰板儿与他争辩,那小唇一张一合,鼓囊囊的腮边就跟现在似的。

    不由自主地,柳萧然将自己微微发凉的手轻触她的脸颊,触手一片温热,柔滑细腻,好像是面团子。这边,在柳萧然把手贴上去不久,香玲就梦呓一声:“嗯”,这声音仿佛一团棉花砸在柳萧然的心上,让他心软的同时,又让他感觉似是羽毛轻刷皮肤,带给丝丝心痒。
章节目录 第13章 发现玄机
    “哎,重了不少。”柳萧然打横抱起香玲,这话说着无意,听不出喜怒,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随口。

    柳萧然让香玲的头紧靠在自己的怀中,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睡,又轻轻地把她的身子向上托了托。上了马车之后,香玲还是睡着。

    马车驾起,路面上坑坑洼洼,马车兜來兜去。梦中的香玲感觉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上,唯有手上一根绳子可以紧紧攥住。下面黑漆漆看不分明,惊惧害怕的香玲只有抓住拉着她的绳子,可……怎么会有果香。

    香玲的小手抓着柳萧然的前襟,柳萧然齐整的衣服被她抓得皱皱巴巴,他再看蹙着眉缩在柳萧然怀里的香玲,面上哭笑不得。

    这丫头又做什么梦了。

    柳萧然不禁抿唇一笑,搂着香玲的手又紧了紧。前面赶车的风竹开口问道:“少爷,咱们是先去柳府还是去送元姑娘回去。”

    “你先把香玲送到金绣坊,我还有事。”柳萧然说完就陷入了思索,刚才那群人的来历始终让柳萧然放不下心,他轻轻地将香玲放在软垫上,自己理了理衣服,然后轻跳下马车。

    临走前,他对风竹说:“香玲被绑一事先不要告诉元伯父,你就说香玲来柳府找我时在椅子上睡着了。”

    嘱咐完,柳萧然就离开了,只留下微弱馥郁的果香……

    风竹把香玲送到金绣坊门口时,元老爹一听香玲不遵祖训,私自去相会柳萧然,立马不顾形象站在马车边上,低吼道:“元香玲,你给我滚下来。”

    第一遍,元老爹刻意压低声音,为了避免招惹路人的非议,无奈,这不痛不痒的一声也没将香玲从马车上叫下来。

    元老爹哼着气,一手叉着腰,八撇小胡子吹得一翘一翘,一双眼睛瞪的比牛大,他也不管风竹及路人看不看笑话,随便从屋内架子上拿出一个掸子,疾步地走到马车前方,掀开车前的布帘就抡起掸子往还在睡觉的香玲身上抽去。

    “你这姑娘,平日里混就算了,都快成亲了还气你爹,你真当你爹能长命百岁是吧。”元老爹一边骂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往香玲身上抽。

    这会儿,香玲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她用手揉着眼睛,原本还半醒的她猛地一看眼前飞舞的掸子,立马把瞌睡吹到九霄云外,她顾不得其他飞快从马车一边跳下去,撒开腿就往大街上跑。

    她边跑边喊:“爹啊,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这小混崽子,你别跑!”

    “爹……啊……你别打我!”

    “元香玲,能耐了……啊!”

    …………

    元老爹和香玲一前一后在大街上急奔,其中,香玲推倒了王大伯家的几篓鱼筐,在路上推着的泔水桶,赶走了捆着的鸡鸭,还撞倒了几筐子鸡蛋……

    只见大街上鸡鸭鱼到处都是,弄得是鸡飞狗跳。地上扑腾这好些活鱼,元老爹在后面追着被泔水弄得一身,身上散发着腐臭的气味,还差点被香玲弄跑的鸡鸭吓得老腰一闪,最后还是元老爹踩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滑倒后,香玲才放弃了逃跑。

    元老爹在地上“哎呦”地叫着,周围认识的人连忙扶起了元老爹,一个婆婶实在看不过去了,跟元老爹推心置腹道:“我说元当家的,你跟你家丫头是隔一天闹一次,单不说你们爷俩把鸡鸭鱼的弄翻了几次,就说你这腰吧,好好的闪了多少次。”

    婆婶苦口婆心地劝着,让元老爹老脸一红,本来就是香玲不争气,每次元老爹一开打,她就跑。这爷俩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俩气起来不顾后果的,街里街坊早就看习惯了,即便是不认识的,多弄出几回,也就认识了。

    这次,香玲回家看见元老爹老实了许多。不争也不闹了,元老爹看着突然老实许多的香玲,心里再气也忍了下去。

    自此,香玲再没了自由身,元老爹吩咐元氏就算是香玲上厕所她也得在门外看着。何氏看见这个不省心的小姑子心里暗暗称快,这样莽撞不懂事,就算元家夫妇有把金绣坊交给香玲的打算也得重新考虑了。

    风竹这次可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香玲挨打的过程,回到柳府以后,他对着柳萧然把过程详尽地叙述了一遍,边讲还手脚比划着。

    “哈哈哈,少爷,你不知道当时元姑娘跑得多快,她还把整条街弄得鸡犬不宁。”风竹笑得直接直不起腰,差点笑岔了气。

    柳萧然默默地看着风竹在屋子里模仿,他不禁在脑海中刻画出当时香玲左右躲闪,狼狈而逃的情景。

    不自觉地,他把拳头抵在唇边低低地笑着。顿时,他的忧思也减轻了许多,楠木桌上的那封信一直刺痛着柳萧然的双眼,上面是柳萧然母亲余氏的笔迹,其中余氏摆出的种种问题更是困扰柳萧然。

    朝中暗流汹涌,党派之争已经牵连了不少朝廷重臣,祖父的护国公虽只是头衔,但自己作为嫡长子,家中还有叔嫂兄弟,一旦祖父有什么意外,自己必然要被牵扯入这场残酷的争斗之中,袭爵之事一直是余氏的心头大事,外有各路党派的施压惦记,内有各房兄弟的虎视眈眈。

    柳萧然确实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他看向衣柜里的一件月白色衣袍,对风竹唤道:“你把那件衣服拿来,一会儿我出去穿上。”

    顺着柳萧然所指方向,风竹回道:“是元姑娘送来的那件吗?”

    得到了默认,风竹从衣柜里取出了那件月白色衣袍,光是在手上摸着,风竹就已是爱不释手,他想:这元姑娘虽然脑袋不好使,但给自家少爷挑东西的眼光还不赖。

    翻来衣袍的内侧,柳萧然从桌案上拿出一根蜡烛点上,然后又把衣服内侧放在烛火上烤,没一会儿图样就露了出来,白洁无瑕的衣袍上赫然地映上一只狐狸,狐狸轮廓能认出,但断断续续的痕迹,再加上线条不匀称,有粗有细,放远处看一只狐狸画的还算是活灵活现,但放近处看只是圆圆圈圈,凌乱无美感的乱线头。

    风竹一脸错愕,他万万没想到香玲送来的衣服还另有玄机,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嘲笑少爷,他“扑哧”笑了一声道:“我说原来是不安好心啊。”
章节目录 第14章 偶遇赵世圆
    这件月白衣袍的玄机,柳萧然也是在无意之间发现的,那日,风竹将衣服显露在阳光下,月白色的衣服稍微有些别的痕迹都会很快地察觉出,柳萧然也是在风竹拎起衣服在光线照射下才发现衣服内侧有一处暗斑,最后慢慢观察才察觉出不对劲。

    不过,这狐狸的脸怎么这样圆,倒像是香玲的圆鼓鼓的小脸蛋儿。柳萧然摸着手中的衣服,想到香玲的用意,她只不过想让自己出个丑,衣服上的图样唯有用火烤才能展现出来。

    但现今的天气,就算不用火烤,周围人一多,热气一烘,图样也能显现出来。柳萧然盯着衣服上的图样,转身对风竹说:“你把衣服上的图画弄掉,然后给我弄点秘制药水过来。”

    猜不透柳萧然的用意,风竹想他明明知道香玲要故意捉弄柳萧然,他洗掉上面的图画不难理解,为何柳萧然还会再找来秘制药水。

    但风竹想既然是柳萧然吩咐,那他就按柳萧然的意思办。

    过了两天,日子还算清净,这天,香玲去了自家的桑园里,这块田毗邻着邻居赵伯的稻田,赵伯家除了他们夫妇还有他们的一个儿子,赵家儿子赵世圆平日里吊儿郎当,游手好闲。

    从前香玲去桑园里干活时,往往与赵世圆相遇都是唯恐躲之不及,明明每次赵世圆看见香玲,都会朝香玲笑笑点头,并没有进一步地与香玲说话。

    而赵世圆的事情,香玲也是从梦月和雪娴嘴里听说的,所以但凡与赵世圆说话,香玲都会格外留心,但渐渐地,香玲发现赵世圆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相反,每次在香玲干活遇到困难时都会搭上一把手。

    久而久之,即便赵世圆面上凶煞,香玲也没之前对他那么戒备。偶尔累的时候,还会歇下来跟他说几句闲话。

    这次本来她是来桑园松土的,顺带把肥硕叶大的桑叶采回来喂食蚕,以便它们吐出更好的丝。香玲扛着锄头,扎着清爽的垂桂髻,两边缀着两颗海棠滴翠珠子,颜色透亮,更衬得香玲玉雪粉嫩,清水出芙蓉的纯净之态。

    她推开篱笆,正欲走进桑园,突然感觉脖颈后一阵风拂过,似是有人从后而过,她不觉汗毛一竖,又记起之前在大街上遇到过的黝黑男人,顿时一激灵。

    香玲快速地转过身,紧抓着手里的锄头,一脸戒备往前看,发现是赵世圆站在自己身后两米处。

    赵世圆似乎没料到香玲会突然转身,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原本就混沌的双目,此刻就像泥潭里的泥水,让人有些新生惧意,不过,好歹是赵世圆不是别人,香玲悬着的心才敢放下来。

    当她看见赵世圆时,总觉得怪怪的,嘴上虽说不出来,可当她喊了几遍赵世圆的名字,他都没有回应时,香玲更是有些别扭。

    “赵大哥!”香玲又喊了一遍,双眼有些惧意地看着面前膀大腰粗的健壮男人。这时,盯着香玲发呆的赵世圆终于回过神来,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让他本就含露凶光的脸更显狰狞。

    自然地,香玲拿着锄头朝后退了几步,许是赵世圆发现香玲神情有些闪躲,他没有再说话,拿着干活的农具就离开了原处,回到了自家的田地里。

    等到赵世圆走后,香玲才放松下来,开始安心地干活。

    外头艳阳高照,本来理应是清爽的时节,但还是闷热难耐。

    赵世圆拿着铁锹铲着土,他的皮肤上纹路清晰,展露出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沧桑感,在锄地的过程中他的双眼没有离开过香玲身上,那种眼神中露出的混浊,暗影斑驳,层层的装裹掩盖住了他眼神中的秘密。

    香玲干完活后,把东西全都收拾妥当,随后就离开了桑园,她匆匆地与还在干活的赵世圆打过招呼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去。

    棕褐色的泥土上,还残留着方才香玲翻过的痕迹,空气中的淡淡的泥土气息带着少女独有的芬芳。

    赵世圆贪婪地闻着,闭上了他那还带着浑浊的双眼,沉浸于其中。他推开桑园的篱笆,对于方才的淡香似是意犹未尽。

    那一方淡蓝色的丝绢掉在了地上,赵世圆知道那是香玲落下的,他忘我地拿起了丝绢,把它放到鼻间轻轻地闻着,干裂的嘴唇微微一咧,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以后,小心翼翼地将丝绢折叠好,塞进自己的里兜里,然后,拿起铁锹朝家走去。

    元氏看见香玲摘完桑叶回来,立马递过去了一碗新熬好的绿豆百合粥,去去火气。

    香玲对着元氏憨憨一笑,叫了声“娘”,便端碗好不顾及形象地大喝起来。

    正好,何氏才从厨房里出来,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香玲真是好口福啊,你哥哥在县上帮爹照料金绣坊的生意,都没功夫喝一碗新熬的绿豆百合粥。”

    最近,何氏对香玲说话总是夹枪带棍,分毫不让。香玲虽然迟缓,但也觉察出了何氏对自己的偏见,之前,她总是嘻嘻哈哈地不说话,任由何氏嘴上说些不饶人的话。

    毕竟何氏是她的嫂子,香玲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当面顶撞她。可这一来二去,香玲也就烦了,偶尔堵上何氏一两句,让她下不了台。

    这次,香玲快言快语:“嫂嫂如果想给哥哥送粥,不如就让我送去吧。”

    正巧,香玲找不到机会溜出去,何氏虽然是顺嘴一说,倒也解了香玲此事的困境,元老爹不让她到处乱跑,那她送粥总可以了吧。

    元氏瞪了何氏一眼,她想元老爹已经让她看着香玲,如今一来,就算拦着她也没理由了。

    香玲拿着食篮,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到了县里,她顿时觉得浑身一轻,立马活蹦乱跳起来。

    走着走着,她发现街上行人的异常,几乎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奇怪地看她一眼,那种神情就像香玲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哎,这元家丫头,还没进门呢,就跟柳大人……”终于,一个年迈古板的老大爷看不惯地说。

    没一会儿,又一个妇人摆摆头,路过她身侧,上下奇怪地打量她。
章节目录 第15章 被识破了
    香玲提着食篮,战战兢兢停在一个路口处,平日里到县里,她总会在李巧家的馄炖店里吃一碗丁香馄炖。

    今个儿,香玲刚到李巧家的店门,就被眼尖的李巧喊住:“香玲妹妹啊,又来吃丁香馄炖啊,你等着,我这就把馅儿包上,给你煮着。”

    李巧挥舞着她那春葱玉指,热情满面地从店铺里出来,她抽出一个板凳,按着香玲的双肩让她坐下,一双眼睛晶莹明澈。

    她虽然在外抛头露面,但风姿仪态却堪比西施,柳叶子眉,身材匀称有致,也迷倒了不少热血男儿。但她也是个心气高的,非是王孙贵胄不嫁,自己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人中龙凤。

    这会子,李巧拍着香玲的手,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掏心掏肺地说:“妹妹也算是豪迈之人,做事说一不二,姐姐知道你对柳大人情深意重,以后,妹妹嫁给柳大人可要给你这个孤苦伶仃的姐姐物色个佳婿。”

    说到着,李巧脸上露出一片红霞,似是不好意思开口,后来,总算是下定决心,媚眼如丝地朝香玲撇了一眼道:“嗯……最好……是像柳大人那样的,身份高贵,又体贴入微的……”

    李巧最后的几个字说的细若蚊声。

    香玲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一双眼奇怪,迷惑地看着李巧。

    这边,李巧以为香玲是脸皮薄,故意装傻,于是面上笑意更深,她柔媚地一笑,开口道:“妹妹啊,你就别装了,今个儿柳大人上街时,背后的衣袍上可写着:爱妻赠之。”

    其他的香玲已经没有听清楚,唯有那四个字“爱妻赠之”,如蜜蜂般“嗡嗡”地在香玲耳边作响。

    爱妻,香玲只觉得浑身发麻,她试探地问李巧:“是月白色的长袍吗?”

    李巧觉得稀奇,香玲是柳萧然未婚妻的事人尽皆知,难不成雲启县里还能冒出第二个柳夫人。

    香玲的问题,李巧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她先回到馄炖店里把一碗热腾腾的丁香馄炖递到香玲面前,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哎,香玲妹妹,我都偷偷问了风竹,柳大人今个儿穿的衣袍就是你送的那件。”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从李巧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暧昧。可香玲已经觉得脚底发寒,她不敢想象元老爹知道以后,自己会被打成什么样。

    她拉紧了手里的食篮,面前香气扑鼻的馄炖,也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趁着元老爹还没找上她,她得溜之大吉。

    于是,香玲磕磕绊绊地说:“巧姐,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就不吃混沌了。”

    说完,她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李巧还没反应过来,香玲已经从路口转身。

    “诶呀,大妹子,我给你上的馄炖你不吃,你也得把钱给我啊……”李巧立马从凳子上窜起,挥着胳膊,朝路口处喊。

    走得飞快的香玲,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在衣服上弄得不是字啊。

    “好奇怪啊,怎么变成字了。”香玲歪着脑袋,她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回家似乎是一条不归路。

    香玲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迟缓地走了几步。紧接着,她转身又朝回跑去。

    柳府内,柳萧然褪去了月白色衣袍,换上了一件素锦纹衫,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手里的卷宗,此时的柳萧然整整截截,庄重肃穆。

    风竹在身边伺候,大气也不敢出,他端了一碟灯芯糕,奉上了茶水,舔着厚脸皮说:“少爷,你也歇歇,你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风竹一看就觉得头晕,柳萧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两只眼睛还不离纸卷。

    柳萧然放下手中的卷宗,轻呡了一口茶,目光变得暗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深沉地开口:“近日,漠州地界出现许多起杀人事件,死者均是被割喉而死,伤器是飞刀。”

    压抑和沉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漠州本就属于柳萧然管辖的地界,东南十三州,这是柳萧然掌管的区域,皇帝亲自下旨宣布的,北有邪教,南有蛮徒。

    一想到这些,风竹都觉得头大,他打趣说:“少爷,依您的风雅之趣,本该是风花雪月,读读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济,也该游历山川,做个馥雅诗人。”

    “现今……您弄这些冤假错案,凶杀贪污,还要娶什么织布人家的丫头。”风竹不理解地继续说道。

    最让风竹觉得惊诧的就是,柳萧然放着名门闺秀不娶,非要娶什么乡野丫头。

    柳萧然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一边软榻上自己刚换下来的月白衣袍,顿时浑身轻松下来,他扫向衣服上面的四个字,面容更显柔色。

    柳萧然垂下眼帘,突然眼前光线一暗,有人踏门而入。只见香玲疾步地进入了正厅,后面管家尾随,双手拦着为难地说:“元姑娘啊,你也得等我通报了再进啊。”

    香玲压根都没听管家说什么,到了柳府门口,径直地就往里走,本来侍卫们要拦,可还没把她拦住,香玲就给溜了进去。

    这次,她一进来就开始在屋子里找起来,直接无视了座上的柳萧然。

    她东看看西看看,随后,走到软榻旁拿起了那件月白衣袍。香玲把衣服抖开,看见了上面醒目的四字:爱妻赠之。

    这一看,险些就缓不过来,手里的锦华绸缎像是比在家中横行的老鼠还要恐怖。香玲两双手比这锦缎还要白。

    柳萧然喝着茶,慢慢悠悠地看着背对着她,呆若木鸡的香玲,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还在发愣的香玲。

    “娘子这是想念为夫了吧,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看为夫。对了,为夫还要感谢娘子的巧手,做出的这件衣袍很是贴身。”柳萧然搁下手中的茶盏,清朗的声音传来。

    柳萧然的话让她如梦初醒,香玲拿着手上的衣袍,跑到柳萧然面前奇怪地问:“那这上面的字呢!明明是只……”

    “是只狐狸。”还没等香玲说出口,柳萧然就接过话来。

    这么坦然的话,香玲没想到自己那点小伎俩全被柳萧然看出来了。果然是只狐狸,老谋深算的狐狸。
章节目录 第15章 被识破了
    香玲提着食篮,战战兢兢停在一个路口处,平日里到县里,她总会在李巧家的馄炖店里吃一碗丁香馄炖。

    今个儿,香玲刚到李巧家的店门,就被眼尖的李巧喊住:“香玲妹妹啊,又来吃丁香馄炖啊,你等着,我这就把馅儿包上,给你煮着。”

    李巧挥舞着她那春葱玉指,热情满面地从店铺里出来,她抽出一个板凳,按着香玲的双肩让她坐下,一双眼睛晶莹明澈。

    她虽然在外抛头露面,但风姿仪态却堪比西施,柳叶子眉,身材匀称有致,也迷倒了不少热血男儿。但她也是个心气高的,非是王孙贵胄不嫁,自己未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人中龙凤。

    这会子,李巧拍着香玲的手,俨然一副好姐姐的模样,掏心掏肺地说:“妹妹也算是豪迈之人,做事说一不二,姐姐知道你对柳大人情深意重,以后,妹妹嫁给柳大人可要给你这个孤苦伶仃的姐姐物色个佳婿。”

    说到着,李巧脸上露出一片红霞,似是不好意思开口,后来,总算是下定决心,媚眼如丝地朝香玲撇了一眼道:“嗯……最好……是像柳大人那样的,身份高贵,又体贴入微的……”

    李巧最后的几个字说的细若蚊声。

    香玲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一双眼奇怪,迷惑地看着李巧。

    这边,李巧以为香玲是脸皮薄,故意装傻,于是面上笑意更深,她柔媚地一笑,开口道:“妹妹啊,你就别装了,今个儿柳大人上街时,背后的衣袍上可写着:爱妻赠之。”

    其他的香玲已经没有听清楚,唯有那四个字“爱妻赠之”,如蜜蜂般“嗡嗡”地在香玲耳边作响。

    爱妻,香玲只觉得浑身发麻,她试探地问李巧:“是月白色的长袍吗?”

    李巧觉得稀奇,香玲是柳萧然未婚妻的事人尽皆知,难不成雲启县里还能冒出第二个柳夫人。

    香玲的问题,李巧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她先回到馄炖店里把一碗热腾腾的丁香馄炖递到香玲面前,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哎,香玲妹妹,我都偷偷问了风竹,柳大人今个儿穿的衣袍就是你送的那件。”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从李巧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暧昧。可香玲已经觉得脚底发寒,她不敢想象元老爹知道以后,自己会被打成什么样。

    她拉紧了手里的食篮,面前香气扑鼻的馄炖,也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趁着元老爹还没找上她,她得溜之大吉。

    于是,香玲磕磕绊绊地说:“巧姐,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就不吃混沌了。”

    说完,她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李巧还没反应过来,香玲已经从路口转身。

    “诶呀,大妹子,我给你上的馄炖你不吃,你也得把钱给我啊……”李巧立马从凳子上窜起,挥着胳膊,朝路口处喊。

    走得飞快的香玲,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在衣服上弄得不是字啊。

    “好奇怪啊,怎么变成字了。”香玲歪着脑袋,她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回家似乎是一条不归路。

    香玲踢踏着路上的石子,迟缓地走了几步。紧接着,她转身又朝回跑去。

    柳府内,柳萧然褪去了月白色衣袍,换上了一件素锦纹衫,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手里的卷宗,此时的柳萧然整整截截,庄重肃穆。

    风竹在身边伺候,大气也不敢出,他端了一碟灯芯糕,奉上了茶水,舔着厚脸皮说:“少爷,你也歇歇,你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风竹一看就觉得头晕,柳萧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两只眼睛还不离纸卷。

    柳萧然放下手中的卷宗,轻呡了一口茶,目光变得暗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深沉地开口:“近日,漠州地界出现许多起杀人事件,死者均是被割喉而死,伤器是飞刀。”

    压抑和沉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漠州本就属于柳萧然管辖的地界,东南十三州,这是柳萧然掌管的区域,皇帝亲自下旨宣布的,北有邪教,南有蛮徒。

    一想到这些,风竹都觉得头大,他打趣说:“少爷,依您的风雅之趣,本该是风花雪月,读读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济,也该游历山川,做个馥雅诗人。”

    “现今……您弄这些冤假错案,凶杀贪污,还要娶什么织布人家的丫头。”风竹不理解地继续说道。

    最让风竹觉得惊诧的就是,柳萧然放着名门闺秀不娶,非要娶什么乡野丫头。

    柳萧然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一边软榻上自己刚换下来的月白衣袍,顿时浑身轻松下来,他扫向衣服上面的四个字,面容更显柔色。

    柳萧然垂下眼帘,突然眼前光线一暗,有人踏门而入。只见香玲疾步地进入了正厅,后面管家尾随,双手拦着为难地说:“元姑娘啊,你也得等我通报了再进啊。”

    香玲压根都没听管家说什么,到了柳府门口,径直地就往里走,本来侍卫们要拦,可还没把她拦住,香玲就给溜了进去。

    这次,她一进来就开始在屋子里找起来,直接无视了座上的柳萧然。

    她东看看西看看,随后,走到软榻旁拿起了那件月白衣袍。香玲把衣服抖开,看见了上面醒目的四字:爱妻赠之。

    这一看,险些就缓不过来,手里的锦华绸缎像是比在家中横行的老鼠还要恐怖。香玲两双手比这锦缎还要白。

    柳萧然喝着茶,慢慢悠悠地看着背对着她,呆若木鸡的香玲,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盯着还在发愣的香玲。

    “娘子这是想念为夫了吧,所以,迫不及待地要来看为夫。对了,为夫还要感谢娘子的巧手,做出的这件衣袍很是贴身。”柳萧然搁下手中的茶盏,清朗的声音传来。

    柳萧然的话让她如梦初醒,香玲拿着手上的衣袍,跑到柳萧然面前奇怪地问:“那这上面的字呢!明明是只……”

    “是只狐狸。”还没等香玲说出口,柳萧然就接过话来。

    这么坦然的话,香玲没想到自己那点小伎俩全被柳萧然看出来了。果然是只狐狸,老谋深算的狐狸。
章节目录 第16章 住进柳府
    用秘制药水写字还是香玲千方百计地打听出来的,本来也就是想捉弄一下柳萧然,可没想她被弄得家喻户晓。

    香玲不敢抬起头看柳萧然,一双秋水明眸盯着柳萧然,其中的淡淡歉意,虽未从语言中表露出来,但柳萧然却将其尽收眼底。

    他微微侧着身子,左胳膊撑在桌案上,左手拖着头,侧视着香玲手足无措的样子。丹凤眼柔情地注视着她。

    一头墨发轻铺在桌案上,光泽柔滑,比她的头发还要好,不觉之间,香玲呆望着已痴迷。

    “那……那……你也……不能写这几个字,我爹知道……又该……又该……”香玲软软糯糯的如孩子般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风竹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他接着话说:“又该追着你几条街了吧。”

    风竹越说,香玲的脸就越红起来。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

    “香玲是怕元伯父责怪,我有办法能让香玲免受责罚。”

    柳萧然说完后,香玲眼睛一亮,蹦踏到柳萧然跟前,整张脸都熠熠生辉,喜悦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笑眯眯地说:“真的吗?”

    “嗯”柳萧然的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两颊的酒窝浅浅地洇了出来,俊逸不凡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

    他看着香玲,缓缓地开口:“香玲可以暂住在柳府,这样元伯父就不能责怪你,另一边,我也可以慢慢地劝说元伯父。”

    这话一字一句地从柳萧然嘴里说出来,看起来似乎是最自然不过,可听在香玲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香玲喊道:“怎么可能?我爹更得打死我。”

    风竹也是一惊,就这样俩人齐齐地看着柳萧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香玲如果不想这样做,那元伯父那边,我就不能保证他不会责罚你了。”柳萧然依然是不紧不慢,不慌不急,静静等待着香玲的回话。

    香玲抠着手指,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相反,柳萧然却很有耐心,晃着腿,颀长挺拔的身子靠在身后的楠木交椅上。

    香玲心想:柳萧然喜欢风竹,那他收留自己也是出于同情。将来自己还是可以跟剑一双宿双栖的。

    随后,香玲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柳萧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挡在香玲面前,对风竹吩咐:“收拾出一间房间给香玲住。”

    风竹得了话,离开了正厅,去后院收拾房间。

    屋子里就剩下香玲和柳萧然,香玲也没觉得拘谨,跑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矮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

    柳萧然抖了抖手里的卷宗,看似无意地与香玲说着话:“好吃吗?”

    香玲嘴里咽着糕点,细碎的面沫子将她嘴堵满了,她呜呜地半天也说不上话来,圆脸堵成了肉包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当把东西都咽下去后,她才说了一句:“用的白面是好的,不过油是菜油,不是做糕点用的起酥油。这样的做的糕点虽然香气四溢,却不酥软入味,可惜了。”

    一说起糕点,香玲讲得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外行,与平日里转不过弯来的她大相径庭。头如捣蒜一般,摇摇晃晃就如私塾里读书的愣头书生。

    外头的阳光充裕,光线从雕窗里射进来,黄金灿灿地洒在香玲身上,更显得她小脸暖烘烘,一缕丝发垂下,乌黑发亮就像泼墨,寸寸缕缕如万千丝绦。

    清脆的声音如黄鹂出谷,柳萧然看着手中的案宗,心上却惦念香玲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偶然的寂静让柳萧然一愣,他突然转过头,看见她躺在椅子里呼呼地睡着了。

    等到香玲醒来时,发现她躺在一张宽大软和的床上,丝被都是新填的蚕丝,枕头里塞得的是菊花,鼻间菊花的淡香能安神,幽微的香气没有那么浓郁,淡淡的很是好闻。

    她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后的木架栏上,双腿一蹬,把被子踢到床脚,低声地说:“死狐狸,这么厚的被子,要给我捂死了。”

    “是吗?可是我抱香玲的时候,香玲还总往我怀里钻,我以为香玲冷呢!”柳萧然推开房门,靠在门上,慵懒地说。

    看到柳萧然进来,香玲有些坐不住了,她背贴着硬邦邦的床杆,僵直着身子,她拉了拉被角。

    香玲没想到她嘟囔的话让柳萧然听见了,但香玲还是充满底气地说:“我就是睡觉时候爱乱动,你可以不管我的。”

    靠在门边上的柳萧然,侧着的脸被阳光一照射,更显得风度翩翩,儒雅不凡。

    柳萧然露出浅浅的微笑,突然从门边朝里走去,脚步轻缓,他一边往里走,香玲一边朝床里缩。

    一直到香玲缩到最里面,无路可退的时候,柳萧然才停下步子,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线。香玲瞪着一双大眼,不知道柳萧然要干什么。

    柳萧然看见香玲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香玲仰着小脸,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要干嘛?”

    话音一落,柳萧然突然低下头来,把脸凑到香玲眼前,盈盈水光的双眸中倒映着梳着垂桂髻的香玲,柳萧然的脸近在咫尺,彼此之间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

    香玲只觉得呼吸一滞,再也不管其他,一手呼到柳萧然脸上,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起来,急促地往门外跑去。

    门刚一打开,香玲就与风竹撞上,只见风竹手中端着的药被撞到在地。香玲看了一眼风竹,似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他,但她想到刚才柳萧然奇怪的举动。

    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连忙朝外跑去。她想:柳萧然一定是想风竹了,所以才一时眼花把自己当成了风竹。既然如此,那她就找个地方避一避,等他和风竹亲热完了再回去。

    “少爷,元姑娘怎么又跑出去了,还把给她熬的药弄撒了。”风竹苦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到他看见柳萧然脸上清晰的红印时,惊得一下,赶紧走到柳萧然面前问道:“少爷,你的脸怎么了?”
章节目录 第16章 住进柳府
    用秘制药水写字还是香玲千方百计地打听出来的,本来也就是想捉弄一下柳萧然,可没想她被弄得家喻户晓。

    香玲不敢抬起头看柳萧然,一双秋水明眸盯着柳萧然,其中的淡淡歉意,虽未从语言中表露出来,但柳萧然却将其尽收眼底。

    他微微侧着身子,左胳膊撑在桌案上,左手拖着头,侧视着香玲手足无措的样子。丹凤眼柔情地注视着她。

    一头墨发轻铺在桌案上,光泽柔滑,比她的头发还要好,不觉之间,香玲呆望着已痴迷。

    “那……那……你也……不能写这几个字,我爹知道……又该……又该……”香玲软软糯糯的如孩子般的声音传来。

    “哈哈哈!”风竹再也忍不住,喷笑出来,他接着话说:“又该追着你几条街了吧。”

    风竹越说,香玲的脸就越红起来。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

    “香玲是怕元伯父责怪,我有办法能让香玲免受责罚。”

    柳萧然说完后,香玲眼睛一亮,蹦踏到柳萧然跟前,整张脸都熠熠生辉,喜悦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笑眯眯地说:“真的吗?”

    “嗯”柳萧然的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两颊的酒窝浅浅地洇了出来,俊逸不凡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

    他看着香玲,缓缓地开口:“香玲可以暂住在柳府,这样元伯父就不能责怪你,另一边,我也可以慢慢地劝说元伯父。”

    这话一字一句地从柳萧然嘴里说出来,看起来似乎是最自然不过,可听在香玲耳中却像是晴天霹雳。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香玲喊道:“怎么可能?我爹更得打死我。”

    风竹也是一惊,就这样俩人齐齐地看着柳萧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香玲如果不想这样做,那元伯父那边,我就不能保证他不会责罚你了。”柳萧然依然是不紧不慢,不慌不急,静静等待着香玲的回话。

    香玲抠着手指,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相反,柳萧然却很有耐心,晃着腿,颀长挺拔的身子靠在身后的楠木交椅上。

    香玲心想:柳萧然喜欢风竹,那他收留自己也是出于同情。将来自己还是可以跟剑一双宿双栖的。

    随后,香玲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柳萧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挡在香玲面前,对风竹吩咐:“收拾出一间房间给香玲住。”

    风竹得了话,离开了正厅,去后院收拾房间。

    屋子里就剩下香玲和柳萧然,香玲也没觉得拘谨,跑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矮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

    柳萧然抖了抖手里的卷宗,看似无意地与香玲说着话:“好吃吗?”

    香玲嘴里咽着糕点,细碎的面沫子将她嘴堵满了,她呜呜地半天也说不上话来,圆脸堵成了肉包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当把东西都咽下去后,她才说了一句:“用的白面是好的,不过油是菜油,不是做糕点用的起酥油。这样的做的糕点虽然香气四溢,却不酥软入味,可惜了。”

    一说起糕点,香玲讲得头头是道,一点也不外行,与平日里转不过弯来的她大相径庭。头如捣蒜一般,摇摇晃晃就如私塾里读书的愣头书生。

    外头的阳光充裕,光线从雕窗里射进来,黄金灿灿地洒在香玲身上,更显得她小脸暖烘烘,一缕丝发垂下,乌黑发亮就像泼墨,寸寸缕缕如万千丝绦。

    清脆的声音如黄鹂出谷,柳萧然看着手中的案宗,心上却惦念香玲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偶然的寂静让柳萧然一愣,他突然转过头,看见她躺在椅子里呼呼地睡着了。

    等到香玲醒来时,发现她躺在一张宽大软和的床上,丝被都是新填的蚕丝,枕头里塞得的是菊花,鼻间菊花的淡香能安神,幽微的香气没有那么浓郁,淡淡的很是好闻。

    她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后的木架栏上,双腿一蹬,把被子踢到床脚,低声地说:“死狐狸,这么厚的被子,要给我捂死了。”

    “是吗?可是我抱香玲的时候,香玲还总往我怀里钻,我以为香玲冷呢!”柳萧然推开房门,靠在门上,慵懒地说。

    看到柳萧然进来,香玲有些坐不住了,她背贴着硬邦邦的床杆,僵直着身子,她拉了拉被角。

    香玲没想到她嘟囔的话让柳萧然听见了,但香玲还是充满底气地说:“我就是睡觉时候爱乱动,你可以不管我的。”

    靠在门边上的柳萧然,侧着的脸被阳光一照射,更显得风度翩翩,儒雅不凡。

    柳萧然露出浅浅的微笑,突然从门边朝里走去,脚步轻缓,他一边往里走,香玲一边朝床里缩。

    一直到香玲缩到最里面,无路可退的时候,柳萧然才停下步子,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线。香玲瞪着一双大眼,不知道柳萧然要干什么。

    柳萧然看见香玲畏畏缩缩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大。香玲仰着小脸,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要干嘛?”

    话音一落,柳萧然突然低下头来,把脸凑到香玲眼前,盈盈水光的双眸中倒映着梳着垂桂髻的香玲,柳萧然的脸近在咫尺,彼此之间的热气都能感觉得到。

    香玲只觉得呼吸一滞,再也不管其他,一手呼到柳萧然脸上,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起来,急促地往门外跑去。

    门刚一打开,香玲就与风竹撞上,只见风竹手中端着的药被撞到在地。香玲看了一眼风竹,似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他,但她想到刚才柳萧然奇怪的举动。

    连话都没来得及说,连忙朝外跑去。她想:柳萧然一定是想风竹了,所以才一时眼花把自己当成了风竹。既然如此,那她就找个地方避一避,等他和风竹亲热完了再回去。

    “少爷,元姑娘怎么又跑出去了,还把给她熬的药弄撒了。”风竹苦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待到他看见柳萧然脸上清晰的红印时,惊得一下,赶紧走到柳萧然面前问道:“少爷,你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