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阎罗门主
旱魃,乃僵尸之王也,上可屠龙吞云,下能引渡瘟神,虽相貌丑恶狰狞,但可变幻迷惑众人,盖以酷淫,则致阴阳不合,妖风能令**不成,所现之处必大旱。
正所谓:旱魃一出,赤地千里。瘟疫纵横,民不聊生。
……
在豫、鲁、皖、苏四省交界地带有一条延绵几百公里的黄河古道,牛家村就坐落在黄河古道豫州段的北侧。此村成村于黄河一次大决堤之后,据说是清朝咸丰年间,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牛家村是在灾难中出生的,仿佛一夜之间这个村子就在浮尸遍野的黄河大决口边上冒了出来,如此坚强。
百年时光一晃而过,沧海桑田几度变迁,唯有牛家村依然还是那个坚强的牛家村。
只是这个夏天一场十来年不遇的大旱,可算把牛家村给旱得外焦里脆。
大风起兮,尘飞扬。十里平川,满地伤。地都旱裂了,这个秋天肯定要绝收喽。
人渴过头了会生病。大地渴久了,恐怕会生妖。
农历七月初五,立秋。这天夜里大概四更时分,睡梦中的牛家村突然被一阵紧急的锣声惊醒。
在这个时间点锣声响起,一定是有晦气的东西进了村,要么是盗贼,要么是不干净的东西。
牛家村的人们倒也齐心,青壮劳力们一骨碌全都爬起床来,一边鸣锣响应,一边抄起家伙赶出去支援。
……
只听有人杀猪般的叫喊着。
“出人命了……”
“柳小月死了……”
“不会吧?这个牛家村最风流的女人竟然死了?”男人们都不由得从心底里倒抽了一口凉气。
……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柳小月确实死了,死在了自家的堂屋门口,并且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仰面而躺,十指紧抓。
她一定奋力反抗过,你看她身上那浅绿色的睡袍都被撕成了条状,以至于她那玲珑身躯遮都遮不住。
风流,就连死了都是那么风流!
可是她死得确实很惨,两只大眼睛死死的望着上方一动不动,修长的脖颈上两个黑色的血窟窿,仿佛被放干了血。
柳小月惨死的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这个几百人的村子。五更天的公鸡刚打鸣,村民们便陆续涌向了柳小月的家。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竟有一些女人穿的花红柳绿,描眉抹腮。
你看她们三两个聚在一起,一会儿交头接耳,一会儿对着柳小月的尸体指指点点,甚至还传出了窃笑声。
这他娘的哪是来吊唁,分明是来看热闹。
这帮杀千刀的婆娘,也不怕冲了煞,竟然连死人也不放过:
“这天杀的狐狸精死得好啊,终于不能再祸害我们村了!”
“确实死的好,这就是****的下场。”
“哈哈哈哈……”
女人们终于可以畅快的笑了,终于不用日日夜夜防备着自家的汉子去这狐狸精那儿趴墙头了。
男人们断了念想,肯定就得回到自家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卖力的耕耘了,以后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咯咯咯……
总之,这狐狸精死了是好事,和谐,牛家村终于又可以回到从前的和谐了,哈哈……
……
反观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一个个无不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这牛家村一百多年才遇到这么一个绝色美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到底是哪个丧天良的血孙羔子下得手。
男人们心里渐渐涌出了一股血性,都恨不得能够亲手为这少妇报仇,英雄惜美人,都心疼啊。原本是一帮比狗熊还熊的窝囊废,在婆娘面前一旦伺候不爽就被罚跪搓衣板的主,就是因为她的到来,她的姿色太过耀眼,瞬间湮灭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们的嚣张气焰。
男人们能够重新昂起头来,主导家庭这个重要部门的话语权,还不是因为她。
她的身上可是有魔力的,汉子们犹记得当初一见到她,自己身上的热血就会暴烈的奔流。
可这么一个艳绝全村的幺蛾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难道是哪个血孙羔子因为贪图人家的美色,强行贪欢不成把人杀了?****的,那也犯不着杀人啊,真他娘的狠!
一个个比死了自己婆娘还难受,就连五十有六的老村长牛老头,此时也不由得暗暗叹息。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幺蛾子平时看起来风流成性,不过是故意做作给村里人看而已。因为他从未“看”见她真把村里某个男人放进家里。至于村里的婆娘们为什么那么恨她,还不是因为她太过耀眼呗。
为什么牛老头这么清楚?说白了牛老头和柳小月家的院子仅有一墙之隔,而这个“看”字足以说明这牛老头没少在大半夜的趴墙头,倒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闷骚。
村子里哪个男人夜半三更上过人家的门,哪个又被惨揍,这老闷骚可算是了如指掌。自己那不争气的大儿子牛大壮就是一个,三番五次骚扰人家,左脸颊被人耳刮子扇的比右脸颊厚了一倍。
这娘们可是有点功夫的,不然凭她孤儿寡母,怎么可能在这牛家村清白的立下足。
小公鸡想上白天鹅,你也得有飞天的本领,很明显,牛大壮没有,全村的汉子都没有。
可既然不让人碰,柳小月为什么又故意在牛家村所有男人面前卖弄风骚呢?关于这个问题牛老头想不明白,其他的汉子们也想不明白。
也许真像女人们说的那样,柳小月就是故意来祸乱这个村子的。她让男人们抓狂,让女人们嫉妒,她轻易的就让牛家村男女老少的心里都烧起了一把火。
试问,整个牛家村哪个女人敢在大白天一丝不挂在村前的河里忘我的嬉戏?哪个女人又敢只披着一层薄纱无视所有人在村里穿街而归。
这把火烧的红彤彤,热烫烫,憋屈屈,让人有种咽不下去却又吐不出来的滋味。
或许牛大壮这个混蛋就是被这把火给憋疯了的吧。
想起牛大壮这个不肖子,牛老头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那恐怖的一幕,当下打了一个冷战,只怕这个血孙羔子已经……
纵然已经意识到危险,这牛老头却还是寻了私护了短,他竟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之前看到的一幕。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一直在为柳小月验尸的老神婆突然阴沉沉的说道:“经过老身仔细检查,柳小月生前曾与凶手有搏斗的痕迹,在她的手指甲里残留黑色的皮毛,应该是凶者身上的,只是这皮毛闻起来十分腥臭,恐怕……”
还不等老神婆说完,有个多嘴的婆娘竟然扑哧笑着抢声道:
“十分腥臭?莫不是这骚娘们饥不择食,随便在大路边上拉来一个叫花子用来泄火……”
她这一开头,便又有一些爱逞口舌之快的女人随声附和起来:
“至少也得给人家洗洗嘛,都不嫌脏……”
“要我看,那要饭的还是个神经病,跟她干完那事之后,突然发了神经,就把她咬死了……”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牛老头一声暴喝,终于震住了这帮杀千刀的婆娘们。
女人们虽然安静下来,但是她们的眼神中依然带着不屑,积怨太深,她们根本还没有骂够,骂到痛快,如同一股憋在体内许久的阴火如果不能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就会难受得睡不着觉一样。
男人们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直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柳小月的尸体前缓缓回过头,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望着所有人。他一定非常伤心,那一双原本黑亮的眸子此刻已经哭得红肿。
“哎呦,你们看,这小贱种哭了!他娘死了,他也知道难受了呀,哈哈……”突然有个杀千刀的带着挑衅和嘲弄的口吻来了这么一句。
顿时,人群里又乱哄起来。
“妈的,昨儿傍晚还往俺家二丫身上泼尿,报应来了吧,今天死娘,明天死的就是你这个小贱种!”牛二蛋的婆娘挺着壮实的大胸脯,狠狠盯着小贱种,恨不得一个猛子扑上去闷死他。
“哼,俺家小花那天刚洗完澡就被他抹了一身锅灰,这个帐俺还没跟这个小贱种算!”
“这个小臭不要脸的,有天夜里还爬上了俺的床……”
“啪!”牛老四的婆娘还没说完,就被牛老四甩了一个大嘴巴:“憨娘们,这事你咋能在大庭广众瞎嚷嚷,不是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牛老四的婆娘挨了打,又恍然察觉到自己人前失了言,顿时又急又愤,只见她大坐墩往地上一撂,双腿乱蹬着撒起泼来:“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贱种,俺日恁娘,俺弄死你,俺也不活啦……”
“老四媳妇,原来小贱种的童子鸡被你吃了呀……”
“味道咋样,够塞牙缝不……”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
牛老头气得胡子都快撅上了天,这帮杀千刀的,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可是对死人的大不敬呀!
……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小贱种”的“罪恶”行径竟是这么多?
男人们在女人的鼓动下,也纷纷对“小贱种”的目光由惋惜变成了愤恨。要不是看在柳小月的份上,估计这小子早就被人大卸八块。
多半天了,“小贱种”没吭过一声,他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望着柳小月的尸体,如同一个只会流泪的木偶。
娘是他唯一的依靠,而现在她却走了。“小贱种”从此真的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以后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整治他了,“小贱种”紧紧咬着牙,往肚子里吞着所有的委屈与恨。
但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他却不能说,娘曾让他发誓不准对任何人透露。
到这个年龄,“小贱种”已经很懂事。他想不明白,母亲年轻貌美,为何不带着他远走高飞,非要屈居在这该死的牛家村?
“小贱种”冷冷的扫视了一眼所有人,终于说话了,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冷到骨子里的话:“你们都会死!”
人群里立刻有人咬牙切齿的回骂:“信口雌黄,最该死的就是你这小贱种!”
“行了,都住嘴吧!”
牛老头再一次喝住了所有人,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内心其实已经诚惶诚恐,毕竟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大儿子牛大壮……
“小贱种”没有再多说话,而是转过背,依然如木偶一般望着母亲的尸体。
终究人命关天,人们倒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个刚死了唯一亲人的孩子,大伙都纷纷把目光转向牛老头,毕竟是一村之主,都希望他拿个主意。
“老村长,我们得报警啊,得找出凶手,不能让柳小月白白死了啊!”说这话的是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四十多岁的人了,孑然一身,是柳小月忠实的暗恋者。
教书先生倒不像别人那样看不起‘小贱种’,反而经常教给他一些诗让他回家当着柳小月的面朗诵,比如:“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月儿,低头心慌慌。”
喝过两天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样,表白都是那么含蓄、闷骚;大老粗就是另一种风格了,精虫上脑后先喝个二两小酒壮壮胆,然后直接爬墙头,然后被惨揍。
只是,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柳小月确实是没给过任何人机会。
听到有人提议报警找凶手,牛老头浑身咯噔了一下,他心惊胆战的白了一眼教书先生,直接否认了他的建议。
那么柳小月的尸体到底该怎么办?牛老头思索着转脸望向了小贱种,片刻之后,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这小子的背影竟然如此像一个人?”
牛老头彻底愣住,确切说是石化了,像被点了定身穴一样。
反观众人,有的眼睛直勾勾,有的嘴巴大咧咧,无不诧异的望着牛老头,这个平时最有主见的牛老头今天怎么像个木头?
不对劲,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就在这种不对劲的气息中,老神婆那越发沉重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报警恐怕没用,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
教书先生瞪大了眼睛,反驳道:“为什么?柳小月明明是被人害死的,这是凶杀案,不报警的话难道要让凶手逍遥法外吗?难道你知道凶手是谁,想包庇他不成!”
“凶手不是人!”老神婆怒喝一声。
“不是人,那是什么?”
老神婆没有理会众人的惊诧,而是抬起头来,缓缓揭开了左半边脸上的黑面纱。
“这半边面纱,老身已经有十年没当着外人面拿下来喽。”
众人都好奇,尤其是年轻的后生,都想知道黑面纱下面究竟遮盖着什么?有人说那是一只鬼眼,老神婆就是靠它来跟死鬼们通灵的。
可没有人想到,老神婆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她的‘鬼眼’冷不丁展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她那左半边脸从眉中一直到下巴有一道黑色的疤痕,疤痕两边的肌肉也呈放射状的变成了黑灰色。最恐怖的应该是她那只眼睛,上下眼皮都没了,只剩下一颗没有黑瞳孔的白眼球挂在眼眶中间,而且它还在骨碌碌的动……
“妈呀……”当场就有几个小媳妇两眼一黑,吓晕在地。
饶是胆大的小伙儿此刻也忍不住捂着脸嗷嗷作呕。
就连年长的老头老太们也是浑身打着寒颤,不敢直视。
老神婆见吓到了众人,急忙又用黑面纱遮住了那恐怖的半边脸,不以为然的说:“老身当年也算是牛家村一枝花,虽然比不过柳小月,可也算是十里一方物,百男来追逐……”
老神婆的话还没落下,只见包括牛老头在内的,几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老头子的老脸皮上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了赤红色。犹记得当年,为了保卫这一方物,老头儿们英勇奋战,但凡外村人来提亲打主意的,都被打得屁滚尿流。
这块肥水说啥也不能流入外人田哪。
“唉……”老神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意味深长的道:“也怪老身当年眼光太高,又醉心于通灵术,一来二去成了落日黄花,落得半生孤独。如此也罢,可……”
老神婆那本来正常的半边脸,此刻突然独目圆睁,显得惊悚无比,就连声音也变了:“十年前,邪秽出没,我这张脸就是被……”
说到十年前,说到邪秽,牛家村从老到小所有人几乎都瞬间凝住。
整个世界一下子静的诡异,静的让人害怕,静的让人忍不住想大声嚎叫。
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喊道:“原来柳小月是被邪物弄死的,难怪她功夫那么厉害都……”
“小贱种刚说我们都会死,难道他亲眼看到了什么?”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射向了那个孤伶伶的瘦弱背影。
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充满了疑惑,唯独牛老头的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这一幕刚好被老神婆看到,她不禁暗自思量:“牛老头今天也有点不正常,还有他那好管闲事的大儿子牛大壮为何到现在不见影子?”
老神婆是村里唯一的神媒,也是一门独传的,村里只要有人过世都会经过她的手,所以威望也比较高,和牛老头算是一个级别的。牛老头负责村里的政务与纠纷,但是神鬼之事一般都由老神婆做主。
老神婆明白,邪物一旦出现,就一定会再重来,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先查到那邪物的方位,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怕就怕是沉龙沟里出了变故!
另外,柳小月的尸身也要及时处理,晚了恐怕要尸变。
于是老神婆正色道:“按照祖先遗训,村里一旦出了神鬼之事,便由我神婆全权接管。现在我命在场的人随我一起把柳小月的尸身打理好,抬到祠堂里,我要向祖先问香。”
“你们要记住,不准再对柳小月有任何轻薄之言!”说完,老神婆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小贱种”。
这孩子今天冷的可怕,让她心里感到非常不安。
牛家祠堂坐落在村子的正北面,守护着村子的玄武位。牛家祖坟地就在祠堂北面的一块土坡上。牛家村就这样靠着祖先的庇佑得以延续。
牛家村百家独姓,除了十年前柳小月这个异姓人带着儿子突然而至,其他每一家的户口薄上都是姓的牛,因此牛家祠堂就是牛家村的祠堂。
牛家祠堂约莫上百平米,祠堂正**奉着牛家人的十几代祖先。可牛家村成立还不到两百年,怎么会有十几代祖先呢?这恐怕要牵涉到牛家人祖籍问题了。
那么牛家村人们的祖籍究竟在哪里呢?牛家人的回答则是来自于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地方。至于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等等再往下的问题,牛家人则不会再回答。
因此,牛家村在渐渐融入当地的风俗习惯的同时,依然保持着他独有的神秘。
问香之术,就是牛家村的秘术之一,也是唯一对外村人开放的秘术。方圆十里八寸的人,谁要是想跟已故的亲人问个话话,或者跟老祖先聊聊理想什么的,只要带上一只大公鸡,两沓黄纸钱,诚心诚意的来找老神婆就行。用老神婆的话说,牛家村的祖先在那一头是有身份的人,掌管着下面这一带,各路死鬼没有不认识的,只要你报上你那先人的名号,一声令下,顷刻请来。
凡是通过老神婆问过香的人都知道,那叫一个灵验和神奇。能亲自和死鬼说话,难道不叫灵验和神奇吗!
那么你怎么就能确定跟你说话的那个鬼就是你要找的鬼呢?那还不简单,问几个私密问题不就大白了。
比如东村的王大娘想她的死鬼老公了。
“孩儿他爹,是……是你……你吗?”一开始还是有点害怕的,所以声音抖个不停。
“当然是俺,你他娘的连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鬼的声音一般都有点凶。
所以王大娘还是有点不确定:“孩儿他爹,声音是有点像,不过俺又看不到你,还是不敢相信……”
那鬼差点就要发火了:“他奶奶的,在你左边腚锤子上有块一块钱大小的红色胎记,在咱俩办那事的时候你喜欢叫俺铁棒槌……”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王大娘尖叫着捂住了羞红的脸,心下暗想:“还真是这个死鬼!”
当即又问:“孩他爹,你在那边过得咋样,还好不,有没有想俺娘几个?自从你走后啊,俺可是每天每夜的睡不好……”说着,那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那死鬼长叹一声道:“孩他娘,想不到俺死后你对俺还这么情深意重,惭愧啊,俺在生前还整天怀疑你在外面偷汉子,结果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俺是死有余辜。不过你放心,俺在下面找了一份好差事,是个包工头,油水不少,俺一定会好好干,等你百年后接你下来一起享清福。”
王大娘顿时释然了:“俺男人,死了都是这么有出息!”
……
所以说能把真正的鬼请来,还能相互说话,老神婆确实是有两下子的。渐渐人们也便信了,老神婆的祖宗在那头是管鬼的。因为老神婆请的鬼,不管多厉害,没有一个不乖乖回去的。
平常问香招鬼是帮人圆满心愿,而现在不是寻常鬼事,则要老祖宗亲自出马,老神婆半点不敢大意。
“把柳小月的尸体放在祠堂的大厅里,孕妇和小孩回避,其他人都跪下向老祖先磕头请愿。”
老神婆吩咐着,几个中年汉子用桐木门板抬着柳小月的尸体进了祠堂,她的遗容已经被整理过,身上也穿了一身整齐的白衣,是临时从她衣柜里找出来的。
中年汉子们把桐木门板放在了祠堂门口内的两条榆木条凳上,柳小月的尸体头朝里,脚冲外。
自始至终,那个被人称作“小贱种”的少年则一直跟在柳小月的身边,他甚至还一直握着她那早已冰冷的手。
因为小孩必须回避,所以有人想把他“请”出去,但少年死活不肯放开柳小月的手。
老神婆看到少年如此倔强,只得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他不怕,就让他在场吧。”说完,她在香炉里抓一把香灰在柳小月四周的地面上撒了一圈。
接着,老神婆走到祖先的牌位前面,取出三根高香点燃,然后一支一支的插在香炉里。待到三根都插好,老神婆的嘴里忽然碎碎念起来,说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语。
其他人此时都已经对着祖先的牌位下跪叩拜,唯独那个“小贱种”孤零零的站在柳小月的尸体前,满脸冰冷,一动不动。
老神婆一边念叨,一边在火盆里烧着黄纸钱。突然,她的声音大了起来:“日皓月明,天青地灵。生当人杰,死亦鬼雄。一纸之约,十世使命。如今牛家村有难,还请各位祖宗快快归位,速速显灵……”
老神婆走到在牌位前面,拉开了一个黄色的锦帐,锦帐里面供奉着一颗风干了的老黑牛的牛头,那牛头闭着眼,仿佛正在沉睡一般。
老神婆先是将三只空碗并列摆在牛头前面,接着抓起一只红冠大公鸡,再拿起一把锋利的刀子往大公鸡的脖颈上用力一划,鲜红的鸡血便喷射出来,瞬间染红了那三只空碗。
待到把鸡血放空后,老神婆随手把大公鸡往边上一丢,任它垂死挣扎。
接着,老神婆取出一支香,这支香非常不同寻常,是黑色的,仅有寸长,老神婆点燃它之后,先是在每碗鸡血中抖落一点香灰,然后插在了牛鼻子前方的一鼎小香炉中。
老神婆屏住呼吸不在说话,其他人别说不敢吱声,就是连个屁都不敢放出来。
黑香缓缓燃烧着,一种奇特的香味渐渐飘散在祠堂内,把普通的檀香味都给遮盖了。这种香味确实很特别,似乎有种烤肉的味道。一点也没错,老神婆的这种香就是用动物的胎盘烤干后磨成粉,再加上秘制的香料制作出来的。对于鬼来说,无异于大烟枪,一吸就上瘾,让它干啥就干啥。
黑香燃了不到一分钟,一阵阴风骤然吹起,接着奇异的事情就发生了,那黑牛头的眼睛突然睁开来,眼珠子泛着寒光,让所有人都感到如坠冰窟。纵然是柳小月尸体旁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贱种”此刻也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老神婆知道是祖宗显灵了,急忙对着牛头叩首问道:“敢问老祖宗,是什么邪物害死了柳小月?”
好不诡异,那黑牛头竟然开口说起话来:“邪……煞……复……活……”浑厚阴沉,是个老头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每说一个字都要拉得长长的,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兴许是在那边待得时间太久了,说惯了鬼话,乍一说人话有些不习惯。
老神婆浑身一颤,追问:“邪煞现在何处?”
“沉……龙……沟……”
老神婆惊悚应道:“我等该如何应对?”
“自作孽……不可活……死……”
牛头话还没说完,顿时轰的一声爆炸开来,瞬间灰飞烟灭,鸡血满地。祖先的牌位也全都哗啦啦自己倒了下来。就连供桌上的蜡烛也像遇到了高温一样,转眼间的功夫便熔化成了一滩蜡油。
“啊……”在场的所有牛家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看来这邪煞的非同小可,就连祖宗都无能为力了。”
“老祖宗都不管我们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沉龙沟!怎么又是沉龙沟?难道我们都得死吗……”
人群中一下子乱了起来。
“老鬼说的没错,你们这帮蠢货,自作孽,不可活。竟然有人打破了禁制,导致邪煞重生。现在沉龙沟里血气滔天,今晚牛家村定是凶多吉少!”
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天而降,犹如天雷滚滚,紧接着一道白影从房梁上跳下,立在了柳小月的尸体跟前。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清瘦老头儿。这老头花白的头发胡子一把抓,头上还扎着发髻,背上背着一个黄色的麻布袋,里面装着一根剑状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古代穿梭而来的。
“难道是死鬼祖宗现出真身来救我们了?”有人揉着眼睛下意识的猜想。
“如果真是祖宗现身,那么他就是鬼喽……”
“可是你看他红光满面,像吃了大补丸一样的精神抖擞,怎么看都不像鬼呀!”某个老太若有所思的道。
“是啊,这老头看起来可真有劲儿啊,不像咱们村的这些糟老头子,一个个看起来病怏怏的,整天一副混吃等死的熊样。”婆娘们夸赞着,眼睛纷纷都在滴溜溜地转,广场舞上要是能有这么一个精神舞伴,定能把最炫民族风跳得更加传神。
牛家村的老头儿们此刻简直都气得七窍生烟,一个头比俩头大,这帮老娘们,就快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跳广场舞。
那白毛老头儿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一出现就成了老太们的精神偶像,但对于老头们绝对是众矢之的,有的老头甚至已经把手伸到裤腰带里准备摸刀子:“敢到牛家村来抢老伴,八成是嫌命长了!”
白毛老头兴许是八天没吃东西了,他没工夫理会众人的七嘴八舌,径直走到供桌前,随手抓起一只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嗯,还有酒……”说着抓起酒壶就往嘴里灌去:“啧啧啧,好酒好酒,是地道的高粱酒!”
婆娘们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老头吃相不文明,脸皮还这么厚,素质好像不咋地,印象分立马减半。
白毛老头海吃海喝的同时,似乎觉得还不过瘾,于是对着牛家祖先的牌位训斥起来:“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老鬼,亏了牛家子孙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的孝敬着你们,现在遇上一点小困难,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我呸……”
这老头骂着竟然还真向那些倒掉的排位上吐了一口酒水。
老神婆终于看不下去了,沉住气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要在此胡闹?”
白毛老头瞥了一眼老神婆,昂首道:“不要问老子从哪里来?你们这帮兔崽子违背了自己的使命,闯了弥天大祸,老子就是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见这老头如此傲慢无礼,终于有几个小青年气不过围了上来:“这么说你不是我们的祖先下凡!”
“狗屁,老子才不是你的死鬼祖宗。”
“老头,这么说你是人,而且你是来故意捣乱的?”
白毛老头顿时觉察出了气氛不对劲,顿时脸色一沉,厉声道:“怎地,你们还想动老子不成?”
“动你又怎地,我们牛家村祠堂可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那小子话刚说了一半,拳头还没抬起来,就感到脸上啪的挨了一巴掌,顿时火冒金星,世界不停打转转。
紧着啪啪啪的揍脸声连成一片,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哥几个的脸都被揍肿了,这******也太快了!后生们顿时愣在原地。
白毛老头打完,嘴里骂道:“一帮乳臭未干的兔崽子,竟然要跟老子动手!”
老神婆早已看出这老头有些来头,沉声问道:“敢问阁下凭什么说我等自作孽不可活?我牛家村一百多年来一直遵守祖先遗训,以镇守沉龙沟为使命,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你还敢说没有出过差错!”白毛老头突然暴喝起来:“你们口口声声以镇守沉龙沟为使命,为何会有人闯入沉龙沟禁地?为何天龙伏魔阵会被破坏?你们可知道会导致何种后果吗?”
老神婆听闻此言,意识到大事不妙,愤然转脸望向了牛老头,沉声道:“哼,定是村里出了不肖子孙!”
牛老头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祖先牌位面前,讲出了他之前看到的一切:
就在柳小月出事的当晚,牛老头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的大儿子牛大壮在一片血海中被无数可怕的鬼手往下拖,大壮一边挣扎一边对他哭喊:“爹,救我……”
牛老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转脸向窗外望去,发现外面月色通明,但是不知为什么泛着一层猩红的红光。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但这叫声让人害怕,简直就像一个人被生生扯破了喉咙。
之后,除了风声,整个村子都安静的吓人,竟然连一只狗的叫声也没有,仿佛全都死绝了,又仿佛被什么吓怕了,都躲在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牛老头隐约觉得这个夜晚不正常,而刚才那阵尖叫声像是从柳小月家里传来的。心中觉得不对劲,于是他爬起床来,并随手带上了可以镇鬼避邪的祖传惊魂锣。
牛老头走到院子里,看到那猩红的光芒竟然是从柳小月家的院子里映射出来的,于是爬上梯子,他看到柳小月家的院门已经被破坏掉,堂屋门也敞开着,而那堂屋客厅里的电灯却像受到某种干扰似得闪烁不停。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牛老头赫然看到两个身影滚在堂屋门口的地面上。一个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竭力挣扎着,另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似乎正在对她行凶。
这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敢跑来糟蹋柳小月!
牛老头正想大声呵斥,却见柳小月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刺进了对方背后。
“吼……”
一声痛吼传来,牛老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因为这声音不像是正常人发出的。情急之下,牛老头急忙翻过墙去走近仔细一瞧,我的天,只见柳小月翻着白眼已经没了气息。而趴在她身上的那个黑东西竟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正在咕咕的啃咬她的脖子。
牛老头只感到头皮发麻,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手中的惊魂锣也随之落下,砸在地上发出了嘡的一声震响。
铜锣落地的声音像是惊到了那怪物,它嗷的惊叫一声,惊慌转身。
牛老头只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其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牛老头与那怪物一照面,顿时又打了一个激灵,这怪物的模样不就是牛大壮吗,但此刻他却已经变得有些不成人样,脸上和身体都长出了稀疏的黑毛,一双猩红的眼睛恐怖至极,更可怕的是他那嘴里已经长出了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鲜红的血液还从他的嘴里往外流。
怪物见有人打搅了它的好事,张嘴吼了一声,就要向牛老头扑过来。
伴随着一股恶臭,惊慌失措的牛老下意识的往后缩去,恰巧左手又碰到了地上的惊魂锣。
嘡,伴随着一声闷响,那怪物的身体竟然抖了一下,并停止了向前扑的动作。
牛老头察觉出这怪物好像有些惧怕锣声,幸好锣锤还在手,急忙一翻身捡起惊魂锣便用力敲起来。
怪物果真惧怕锣声,摇着头嗷嗷的嚎叫着显得惊慌不已。牛老头此刻也是害怕,巴不得这怪物能够自动离开,所以一边敲锣一边从门口闪出一条出路,那怪物见机果真夺门往外奔去。
牛老头担心那怪物一旦出走,可能还会祸害村子里的其他人,得赶紧给大家报个信儿,所以急忙敲着响锣往向外追去。
这便是村民们昨晚听到的那阵急促的锣声。
原来是牛大壮被邪煞附了身,并直接害死了柳小月。那么他为什么第一个来找柳小月?而不去祸害别人呢?
恐怕跟牛大壮生前一直惦记着要把柳小月弄到手有关。
邪魔附体,首先会吞噬掉你所有的善性,并加倍释放你的恶毒。
可牛大壮为什么会被邪煞附身呢?不妨从牛老头的家室说起。
这牛老头共有两儿一女。二儿子在部队当兵,前途无量;小女儿在县城读重点高中,成绩名列前茅。唯有大儿子牛大壮不学无术,最后留在村里成了打牛腿的命。
可就算打牛腿他也不是那块料子,整天不务正业,人懒又不听教诲,整天跟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二流子在一起吃喝嫖赌不三不四。牛大壮前妻一恼之下,坚决的离了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牛老头自认为这一辈子都能挺得起腰板,唯一的失败作品就是牛大壮,早就恨不得亲手把这个不肖子给掐死。
可是话又说回来,虎毒不食子,他总归是自己的亲骨肉,只盼他总有一天回头是岸,好好做人。
但是这小子最近可有点不老实,最近还听老伴说这小子经常在话里有话的打听沉龙沟里是不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想到这里牛老头长叹一声道:“都怪我平时管教无方,牛大壮这个畜生定是认为沉龙沟里埋葬着古墓,一时财迷心窍,擅自闯进了沉龙沟禁地……”
牛老头声泪俱下,激动不已,忽然他转向白毛老头跪拜道:“老仙长,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们牛家村呀。”
白毛老头一本正经的喝道:“哼,如果邪煞恢复魔性,别说是你们牛家村,方圆百里的百姓恐怕都得遭殃!”
白毛老头的话音刚落下,祠堂外面突然有人咋呼起来:“你们快看西面,不好了,黑老鸦从沉龙沟里出来嘞,黑老鸦要给鬼王选女人嘞!”
整个村子顷刻间炸开了锅。外面来村里走卖的货郎,或者专程来看热闹的闲人,此刻拔起腿蹬起车就往牛家村外奔,生怕多停留片刻,小命儿就会不保。
沉龙沟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老鸦又是什么鬼东西?当地人为何会如此惧怕?说来话长。
其实沉龙沟就在牛家村的西面,它是当年黄河大决堤向河北岸硬生生冲开的一条巨大深沟,这条深沟宽有一里,长度也得有二三里地,最深处可比黄河古道要深多了,足以见证了当年黄河大决堤的辟地之力。
这条沟在当地乃是不祥之地,更是极阴之地。整条沟中生长着遮天蔽日的黑槐树,槐树林里住着一群不祥的生物——乌鸦,因此这条沟还有一个令当地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老鸦沟。
说起老鸦沟是可以让不听话的小孩止哭的。据说,当年黄河发大水之后,当地瘟疫滋生,饿殍遍野。这时候最令人胆寒恐惧的不是人吃人,而是你目视着几百只乌鸦遮天蔽日的飞来,把你自己那还没死透的**啄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才不管你是人还是狗,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在他眼里你们都一个鸟样,没什么分别。
那么老鸦为鬼王选女人又是何解呢?首先得从牛家村的百年传说说起,据说沉龙沟里当年盘踞着一个鬼王,这鬼王还很好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村里祸害年轻女人,有时候甚至连男人也不放过。而那些老鸦,就是鬼王派出来替它物色女人的。
本来只当是一个传说,但是十年前当地一场大旱,从开春旱到秋收,滴雨未下。直到有一天,沉龙沟里血浪翻滚。就是从那天开始,成群结队的黑老鸦在天空嘎嘎的叫着盘旋,它们飞到哪个村,哪个村就会有女人遭到祸害,先后好几个死的死,疯的疯,惨不忍睹。
所以每当遮天蔽日的老鸹黑压压的从老鸹沟飞来,飞到村子上方嘎嘎的鬼叫着聚集在一起时。牛家村稍有点姿色的婆娘们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发抖。就连最健壮最胆大的汉子们也是忍不住菊花阵阵发紧。汉子们便什么也做不下去了,纷纷回到家里,关门闭户,把女人锁在房间里,不准女人洗澡,不准女人脱衣服,更不准女人化妆打扮。
可谓惶惶不可终日。
这时候但凡来月事的女人,便成了村子里的大救星。于是人们奔走想借,就算没有来月事,也要把那带着殷虹血斑的大垫子毫不避嫌的贴在自己的**处。
那邪物认为精血是污秽的,所以不会来碰你。这是当年其中一个参与诛杀鬼王的牛鼻子老道教给村民的防身办法。如果搁到现在,恐怕不但没有人会信他,说不定还会撕出那大垫子甩那牛鼻子老道一脸。
可人算不如天算,十年后的今天,邪煞已出,老鸦又现,只怕还会有人遭殃。
“嘡嘡嘡嘡……”
很多人已经害怕的打起了惊魂锣,这是牛家村每家每户的必备,作用之一就是为了震吓黑鸦。
顷刻间,除了那个少年,祠堂内的所有人都被外面的变故吸引出来。
只见西面果真飞过来一群黑压压的乌鸦,而在那片天空的下面,一片泛着红光的乌云正在腾然升起。
白毛老头惊喝道:“血云遮天,邪煞的魔性比我想象中恢复的要快,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
闻听此言,老神婆那只独眼里瞬间布满了恐怖,她仿佛又忆起了什么……
成千上百的老鸦聚集在祠堂的上空,嘎嘎的鬼叫着在头顶络绎不绝,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地狱。
白毛老头此刻有些疑惑,为何这些老鸦会团团围住牛家祠堂?难道跟里面的女尸有关?
老神婆自然也看出了端倪,当机立断道:“柳小月是被邪煞害死,只怕邪毒已经侵入她的身体,今晚定会尸变。”
“那该怎么办?”人群中有人问道。
“要赶紧把尸体烧掉!”老神婆说着望向了白毛老头。
白毛老头掐指算了一下时间,点头道:“尸体越早处理越好,午时之后召集所有力量,我要在村里布下灭煞法阵。”
“在村里布下法阵,不会连累我们村子吧。”
这句话一下子把白毛老头给激怒了:“哪个兔崽子在说话?你们自己闯下大祸,还他娘有脸喊连累自己!”
终于没有人敢再吭声。
而这时,白毛老头的目光往祠堂方向一撇,只见那个一直守在女尸旁的少年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短剑,做工简单粗糙,显然是少年自己动手削刻而成的。
“谁敢烧了我娘,我跟他拼命!”少年扬起手中的桃木剑满脸坚毅的喊道。
白毛老头满脸惊异的望向少年,不一会儿,他却皱起了眉头,最后两边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这老头儿是发现什么了吗?”人们忍不住猜想。
只见那白毛老头的脸色突然又一变,两簇眉毛瞬间舒展开来,脸上不怒反喜,竟露出了兴奋的颜色:“这娃娃面相惊人,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实在是意外,太意外了!”
“我问你这娃娃,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白毛老头说着竟然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就笑吧,嘴角还流出了哈喇,并时不时伸舌头舔着,如同大色狼看见了美女,怎么看怎么猥琐。
村里人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老家伙不会有恋童癖吧?
那么刚好啊,如果把小贱种交给这老变态收拾的话,岂不大快人心,哈哈哈。
人群中立即有人抢着回答道:“这小子不是我们牛家村的,他是他娘带来的野种,今年十一岁,天生就是个下流胚子,我们都叫他小贱种,您老想怎么处置他都可以,嘻嘻嘻……”
老道暗暗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别人对这少年的奚落,而是轻声对他道:“小娃娃,你知道你的娘亲是被什么害死的吗?”
少年咬了咬嘴唇,厉声道:“我娘被邪煞所害,我要杀了邪煞为我娘报仇!”
“嗯,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可是你想不想你娘亲也变得和邪煞一样?”
少年回身往祠堂内望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白毛老头接着又道:“那必须把你娘亲的尸体烧掉,相信你娘亲也会同意这样做的。”
……
就在白毛老头和少年交谈的工夫,老神婆已经命人把焚尸台搭好,并把柳小月的尸体抬到了焚尸台上。
怕有变故,老神婆已经迫不及待得用火把燃起了柳小月尸体下的干柴堆。
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少年转首望去,突然间回过神来,顿时激动不已:“娘!”拔腿就疾奔过去。
白毛老头暗叫一声不妙,眼见身影一晃,顷刻间就抓住了那少年的胳膊。
少年一边甩着膀子奋力挣扎,一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娘……不要……你们不能烧我娘……”
大火终归是无情物,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在火光中燃烧。
少年声嘶力竭,早已哭成泪人。
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祠堂顶上的那些老鸦,面对着熊熊烈火,它们非但没有振翅飞去,反而都安静下来,并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一个个仿佛在打什么主意?
柳小月的尸体被烧掉,牛家村的人们虽然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的神经依然被这些老鸦紧绷着。
“嘎……”伴随着一只老鸦突如其来的鬼叫,人们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诡异的景象竟然发生了,柳小月那即将燃尽的躯体突然红光一闪,竟然幻化成一具泛着金色光芒的透明人样,不可思议,她竟然还起身从火光里站了起来,并对着少年喊道:“小凡,过来。”
“鬼……鬼啊,大白天的竟然见鬼了……”牛家村的男女老少被吓得纷纷往后退。
老神婆也惊讶的合不上嘴,鬼怎么可能在大白天的出现呢?而且她也亲眼看见过鬼魂出没?绝不是现在这样子!
就连白毛老头也非常震惊,嘴里暗暗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除非,她是来自……”
此刻最激动的应该是那少年,他趁白毛老头发呆的时机,甩手挣脱了胳膊,飞快的向柳小月奔去。
柳小月轻轻一挥手,她周围的大火悄然自熄。
想不到母亲死而复生了,“娘……”少年激动的哭着就要往柳小月的怀里扑。
柳小月摊开手掌在少年面前又是一挥手,少年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挡在了他面前,仅有咫尺的距离,让他无法触碰到对面。少年竭尽全力想要突破那面屏障,但根本于事无补。
柳小月似乎不忍少年难过,开口安慰道:“小凡,你忘记娘说过的话了吗,你要像你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可以流泪的,所以你以后都不可以再哭。”
“嗯,我不哭,以后都不哭了。”少年抹着脸上的湿痕,坚强的止住了眼泪。他当然没忘记,每当他受委屈哭鼻子的时候,母亲都会教育他要像父亲一样做个男子汉,可事实上,从他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他曾多次问父亲到底去哪儿了?柳小月的回答都是一句话,你父亲是一个英雄,一个让妖魔鬼怪都害怕的英雄,他并没有走远,他一直都在守护着我们。
眼前的一幕让牛家村的人们感到既害怕又惊奇,但很快大伙都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透明的柳小月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柳小月了,她的尸身已经不复存在,不管她现在是不是真鬼,反正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现在她似乎正在对她的儿子交待什么,所以渐渐每个人都不是那么害怕,反而都有些期待看到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故?
之前还感到震惊无比的白毛老头,此刻却显得镇定了许多,而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也像其他人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柳小月没有再说多余的话,而是从身上取出一块黑色的玉牌,对少年道:“小凡,从现在起你的命运将会完全改变,不管将来有多,你都要坚强去面对。”
柳小月说完,示意少年伸开手。少年还没有触碰到那块玉便已经感到一股极寒的气息从那黑玉中散发出来,但他依然勇敢的抓在手心里,刹那间,那股寒冷的力量席卷他的全身,就算咬紧牙关,他也忍不住浑身打颤。
就在这一刻,白毛老头眼睛里精光乍现,嘴里惊喝道:“阎王令!想不到阎王令竟隐藏在你身上,你莫非是……”
柳小月抬起头来对着白毛老头深深的点了一下头,接着向牛家村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冷冷的道:“小凡,你要记住,当年就是因为这帮人贪生怕死,才导致你父亲失去性命,不过你不用怕,从今天起,他们没人敢再欺负你,等你长大后,牛家村的姑娘,你想娶谁就娶谁……”
就在柳小月说这番话的功夫,老神婆那颤抖的身躯已经带着牛家村所有人向她们跪下。让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一种臣服,皆因为那块黑玉——阎王令!
阎王令一出,天下玄门中人皆听差遣,事关苍生大计,更是天机所定,谁敢违背。
凡助天者,必入天道,甚至可以免遭天劫,因此,但凡正统玄门中人,大都甘愿为阎王令而奉献自己。
眼下,这白毛老头除了大喜所望,更是大有所悟。
三日前,祖师爷张天师显灵,让他到牛家村降魔除妖,匡扶玄门大道。
降妖除魔乃道家之本分,但是匡扶玄门大道到底是何意?这老头想了三天三爷仍旧没明白,直到他见到这少年,见到阎王令,才恍然觉悟。
柳小月能把阎王令隐藏在身上这么久不被人发觉,定然知道藏身法门。
昨晚那邪煞一出关便来找柳小月,想必也是为了得到阎王令。阎王令不仅可以号召天下玄门正道,也可以号令冥界千万鬼雄。因此,阎王令一旦被邪魔外道得到,势必会涂炭生灵,天下大乱。
然而阎王令并非人人都有资格拥有和使用,目前世界上唯一在世之人,恐怕只有眼前这个少年。
这少年,手持阎王令,仍浑然屹立,脚下定踩七星。
白毛老道越发欣喜,赶忙抱拳对柳小月的影灵道:“本道法号纯阳道长,奉祖师爷张天师之命特来……”
柳小月的影灵不等纯阳道长说完,突然叩首道:“道长,我大限已到,小凡以后就交给你了……”
说完,那影灵竟然腾空而起,幻化成一只闪着金色光芒的火凤凰。
那火凤凰展翅起飞,祠堂顶上的老鸦全都腾空而起向她飞来。
人们以为火凤凰会和黑老鸦一场恶斗,却没想到,那些老鸦竟然全都兴奋的围着火凰盘旋追逐。
就在人们忘我的昂头关注着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之时,一只脱了群的白头老鸦竟然向少年的头顶飞来。这白头乌鸦,少年倒是认识,以前经常在他寂寞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飞到他跟前陪他玩耍。村里人都认为乌鸦是不祥之物,而他却偏偏和乌鸦走得近,这也是村里人处处疏远他的原因之一。
白头鸦先是围着少年飞行了一圈,随后落在少年的左边肩膀上,并用自己的头在少年的脸庞上来回蹭。
难道是在向少年表达什么?
片刻之后,人们悟了,那白头老鸦是在向少年告别。
只见那白头老鸦在少年脸上蹭了许久之后,突然鸣叫一声,振翅飞起,与那火凤凰一起率领所有老鸦朝西飞去,径直钻入在沉龙沟上空的血云里。
少年眼睁睁的望着火凤凰和老鸦飞去的方向,早已怔住,谁能相信,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柳小月走了,黑老鸦也走了,邪煞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牛二蛋从媳妇身后冒出来一脸释然的说。别看这小子块头比普通人大一号,可是胆子却比谁都熊。
纯阳道长白了他一眼:“少他娘放狗屁,邪煞生性邪恶,凶残嗜血,如若任由其来,今晚牛家村死的不止是一个人!”
牛二蛋听闻此言,驴脸吓得铁青,急忙缩起头再次藏到了他媳妇那磨盘大的屁股后面。
牛二蛋的媳妇倒不熊,挺着胸脯叉着腰,大声喊道:“道长,您一定要帮我们牛家村除掉邪煞,不能让姐妹们再遭殃,只要您有用得着俺的地方,尽管吩咐……”
“是啊,道长尽管吩咐吧,只要能除掉邪煞,只要不再出人命,您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干……”
“道长尽管下命令吧……”
纯阳道长眼见村民如此齐心,当即点着头望向了老神婆,毕竟她才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还应该由她先说句话才是。
老神婆回应道:“道长,有需要老身的地方,尽管吩咐!”
“嗯,好。”纯阳道长捋着山羊胡,开始一边踱步一边道:“牛家村本来就是按奇门遁甲的格式而建,一旦启动阵势,顷刻间昏天暗地,不分南北,再配合惊魂锣造势,犹如天雷滚滚,神鬼皆慌!”
纯阳道长说到这里,老神婆点头称是:“道长说得没错,先人创建这个村子,便是为了对付妖邪之物。”
纯阳道长接着道:“现在我要你们启动这个八门阵,然后我要在这个阵中布一个诛煞阵,阵眼我已经选好,就在大伙所站位置,此处乃是八门阵的死门,只有在这里才能把邪煞灭掉。另外你们要帮我准备几样东西,分别是:朱砂网、黑狗血、汽油。”
牛老头惊问:“这些有何用?”
纯阳道长瞪了他一眼:“朱砂网捆煞;黑狗血蚀其肉,汽油与符咒焚其尸,最后我再用降魔刀灭其灵。”
牛老头听了,顿时浑身一个冷战接一个冷战。当然,他还是放不下他那不肖子牛大壮啊。
纯阳道长似乎看出端倪,冷哼了一声道:“只要你们按照本道的部署去做,今晚定能将邪煞除之,就怕有人贪生怕死,心怀异心,从而导致滚亏一溃!”
牛老头的脸刹那间红了,恨不得把脸埋在裤裆里。老神婆叹了一口气,转脸望向了那少年,许久之后,她终于坚定的道:“道长请放心,十年前的错误我们一定不会再犯。”
纯阳道长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又道:“除了逼迫邪煞进入诛煞阵,还应该安排些诱饵诱导邪煞主动进入阵中。”
“什么诱饵?”
纯阳道长那贼溜溜的目光顿时就在村里几个颇有姿色的婆娘脸上滚来滚去。
老神婆看出了端倪,颤声道:“莫非?”
纯阳道长咧嘴一笑,指着人群中喊道:“你、你、还有你,就你们三个了!”
“干……干什么?”三个女人紧张兮兮的凑到前来,心里几乎都在嘀咕:“这牛鼻子老道什么意思啊?难道为了就因为为俺们村诛煞,还要俺们几个服侍他不成?这老不要脸的,怎么可以这样。”
谁知道这老头再次在三个女人脸上审视了一番之后,却道:“今晚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自己打扮打扮,引诱邪煞进入诛煞阵中。”
“啊?”三个女人顿时花容剧变,大惊失色:“这岂不是要我们送死!”
其中一个女人的老公不满意的喊道:“引诱邪煞,用一个女人不就行了,为什么要三个?”
纯阳道长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种老不正经的态度:“邪煞胃口越来越大,女人越多越好,我看你长得也不赖,听说邪煞也喜欢男人,要不你也算一个。”
那家伙立即摇着头叫道:“我才不来,还是让俺媳妇去吧!”
被那家伙叫做媳妇的女人顿时又气又急的咒骂起来:“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老娘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纯阳道长似乎看热闹的不嫌命长,故意笑嘻嘻的安慰道:“小娘子们莫怕,有本道在,保你们无事。”
眼见这老道长信誓旦旦的保证,村民们倒也宽慰不少。最感到宽心的应该是老神婆,她深知邪煞的威力非同小可,单凭牛家村的人们自己应对,一定死伤惨重,现在老祖宗也不肯出马帮忙,就算通灵术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纯阳道长这一来,可谓是雪中送炭。老神婆心情放松,赶紧号令村民布置灭煞法阵。
各家各户都把祖传的惊魂锣和辟邪法器拿出来以备用。纯阳道长一边指挥布阵,一边喝着小酒画符纸,时不时的还和几个老脸含春的老太眉来眼去。
那叫小凡的少年虽然还在丧亲之痛中,但是似乎对纯阳道长所画的符很感兴趣,竟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老道长似乎已经把这少年当成了自己的爱徒,不但口授他画符的要点,甚至还把他那把桃木剑上也画上了驱煞咒。
几个时辰过去,村民们按照纯阳道长的要求布好了阵,这时纯阳道长拿出画好的几沓黄符纸,将其中一沓分发给村民:“这是遁形符,每家每户拿一张贴在外门上,以免邪煞闯入民宅,伤及无辜。”
又拿出几张尺寸更大一些的符纸,对老神婆道:“此乃引路符,贴在八门阵的死门位置,把邪煞引到诛煞阵的跟前。”
纯阳道长说着转身面向诛煞阵,并满意的点点头,“嗯,还像那么回事。”
除了老神婆以外,村民们则感到很诧异,这所谓的诛煞阵看起来竟然像是一个大戏台,三面挂满了红色的帐子,在一人高戏台的中央,三个被纯阳道长选中的少妇则是披红挂彩,被打扮成了新娘子。
红艳的场面看起来如此喜庆,但村民的心里却感到越来越不安,尤其是那三位少妇的家人更是一遍遍追问纯阳道长,是否真的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纯阳道长不愧是混江湖的老手,满脸淡定的捋着胡子道:“怕什么,本道已经在诛煞阵中设置好机关,可保她们三个毫发无损。”
人们这才稍微宽心,但是心里都依然没底呀。
“呀,差点忘了!”纯阳道长忽然一拍脑袋,焦急的向戏台上喊道:“你们三人可有谁在月事中?”
三少妇都茫然的摇了摇头,但心里都更加没底了,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是何居心哪?
时间转眼间已是傍晚,纯阳道长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的光线越来越暗,那股血云也即将冲到牛家村的上空。人们依稀已经感受到一种阴冷的血腥气息正迎面扑来,按理说刚立秋的秋老虎天气丝毫不输给三伏天,但是此刻人们却渐渐感到身上发冷。
也许是惧怕让人感到寒冷,邪煞真的要来了吗?
说话间,风声忽然大作,头顶上昏红的血云中忽然凭空划过了一道无声的闪电,让人感到头皮发麻,毛孔耸立。
纯阳道长一改淡然的神情,严肃的大喊一声:“邪煞要来了,所有人各就各位,待邪煞进入八门惊魂阵中,务必誓死守卫,千万不能放走它,否则就再也无法消灭它!”
箭已经在弦上,牛家村的村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应对。
阴风突然肆虐,气温仿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整个天空已陷入无尽的黑暗,血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西面村口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形的怪物。
“上引路灯!”
随着纯阳道长的一声低喝,那贴着引路符的灯笼在八门惊魂阵的西门亮了起来,一路照到诛煞阵中间的戏台。
怪物果真被引路符吸引到,立刻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径直穿过了八门惊魂阵的西门,埋伏在阵口的人们总算看清了,这怪物竟然是贴着地皮滑行而来的,它身上的半截体恤已经被褐色的肌肉撑烂,脑袋也大了一圈,脸皮也像是撑破了,血盆大口,目赤鼻翻,浑身长满绿毛,已经跟之前牛大壮的形状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怪物比十年前那个身材矮小的怪物恐怖多了,已经有人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幸好老神婆镇守西门,见怪物进入了八门惊魂阵中,急忙令人熄掉路口的引路灯,然后在地上洒满香灰和雄黄粉,并用侵染黑狗血和朱砂粉的麻绳将路口网死。
如此一来,就算是封住了邪煞的去路,完全把它困在了八门惊魂阵中。
当然,一旦进入阵中,就不会让它好过喽。老神婆率先在西门敲起了惊魂锣,随之其他六门也同时敲响。
邪煞顿时吃惊,嗷嗷吼叫着朝前加速狂奔。因为每门门户都贴上了遁形符,而每家的门口都摆放着神像和法器,所以这妖孽不但看不到村民的庭院,反而在各种神像法器显灵之后,感到处处布满杀机,惊魂锣声形成的天雷阵阵又让他以为天兵天将前来捉拿自己,任凭他魔力再强大,此刻也一心想要逃窜。
整个八门惊魂阵内只为邪煞留了一条路,在它经过一番碰壁之后,最终奔向了牛家村祠堂前面的戏台。
在戏台前,邪煞立住了脚步,虽然它没有人性,也没有完全恢复人的智力,但它还是没有贸然闯入诛煞阵中。
戏台周围被一股天罡之气包围着,邪煞还是能察觉到的,不过最终它还是被戏台上的三个美人吸引住,对血精的渴望是它的本能,更何况刚才一番折腾,已经让它损伤不少,现在急需补充精元。
“哈……”邪煞先是往戏台上吐了一口煞气,张开又黑又长的指甲飞身就往上扑。
此刻,在戏台中间的三少妇已经有一人吓得昏了过去,一人吓得浑身一哆嗦闸门失禁,另一人瞪着大眼睛望着那面目狰狞的怪物飞向自己,想要疾呼救命,却发不出声音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少妇只感到身子下一空,三个人竟然凭空坠了下去,紧接着一块铁板落在头顶上方,挡住了那怪物。
原来这一切都是纯阳道长设计好的。就算邪煞扑过来的一刹那,埋伏在戏台后方的纯阳道长迅速触动机关,将三少妇安全的隔绝到戏台下方,几乎在同一时间,挂在戏台上方的朱砂网落下将邪煞捆个正着,同时再加上黑狗血浇顶。
这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半,只见那邪煞在朱砂网中间惨叫起来,一边叫一边伸出利爪撕扯着自己的皮肉,转瞬间皮开肉绽,猩红的和黑色的血水顺着血管滚滚流淌,不一会儿便已经呈现出赤条条的白骨,这画面要多恶心就多恶心……
转眼间,邪煞已经将身体最外的一层皮囊抓掉,如同被活活扒了皮一般,只剩下血淋淋的血肉和筋骨。但不知为什么,如此一来,它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纯阳道长心里清楚,黑狗血虽然使邪煞皮开肉绽,但并不能伤其元灵,换句话说,这具躯体本来就不是它的,它只不过是临时借用一下,待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就会脱去这身皮囊变化成另一个模样。
到那时它已化身成魔,再想对付它,可就真的难喽。
所以,要想完全把邪煞消灭,要尽快继续下一个计划——火烧邪煞。
纯阳道长先是掀开布帘查看了一眼戏台下面,发现三个少妇都已经安全撤离,急忙往后一跃,大声喊道:“来人,泼汽油!”
几个中年汉子手拎着汽油桶正要往戏台上泼去,忽然牛老头大喊一声:“等等!”说完他径直跑到纯阳道长跟前,扑通跪下:“道长,我求您再想办法救救我儿子!”
纯阳道长哼了一声:“你儿子早已死了,莫要再执迷不悟,坏了大事……”
说话间,戏台上传来一声咆哮,纯阳道长闻声望去,只见邪煞竟然撕开朱砂网,并向戏台下扑来。
“哈……”一股腥臭的煞气率先喷向牛老头的脑后。
“大事不妙!”纯阳道长一把推开牛老头,急忙使个金蝉脱壳,用道袍挡住了那股煞气。
而当他回头再去看那件道袍时,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窟窿。
“好毒的煞气!”纯阳道长半点不敢大意,迅速抽出了背上的降魔刀,这刀乃青铜所制,刀身上煅有七七四十九个法印,说明它曾被四十九个法师使用过,乃是道门至宝,威力无穷。
纯阳道长这次能把降魔刀带上,也是祖师爷张天师的授意。
降魔刀一出,白光乍现,邪煞识得它厉害,不敢恋战,竟然转身向反方向逃奔。
纯阳道长飞身上去,半空里劈出一刀,不偏不齐正中邪煞的头顶劈下,活活的把整个头颅劈成了两半。
邪煞之驱轰然倒地,纯阳道长望着地上的残躯,大喝起来:“快拿汽油过来……”同时他已经摸出五雷符。
牛老头刚才死里逃生,已经痛下决心,此刻亲把一桶汽油全部浇在邪煞身上。
纯阳道长手拿符咒,掐起天雷诀,嘴里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急急如律令,给我烧!”
五雷符轰然而着,纯阳道长顺手一指,五雷火伴随着一股罡气顷刻间点燃了邪煞身上的汽油。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伴随着浓烟立即弥漫在空气里,这个夜晚可真让人感到可恶。
邪煞的躯体虽然在烧,但是纯阳道长似乎丝毫没有放松,他手里一直举着降魔刀,紧紧盯着地面上。
莫非还会有什么变故?
果不其然,那邪煞已经被烧得漆黑的身体竟然轰的一声爆炸开来,一个婴孩大小的大头怪物径直飞到半空中。当然它不是婴孩,它只是个头比较小而已,但脑袋却比成年人还大,而且青面獠牙,四肢虽小,却都长着一副利爪。
“这才是煞灵的真面目!”纯阳道长大喝道:“妖孽,竟敢祸乱人间,还不与我受死!”
“哈……”煞灵张开血盆大口做了一个抓狂的表情,并冷不丁的向下喷了一股黑气。
纯阳道长深知这煞气厉害,急忙就地翻滚躲到了一旁。但没想到,煞灵竟然趁此机会向上飞去。
“不好,煞灵要逃。”纯阳道长厉声呵斥着,但又苦于自己没有飞天之术,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妖孽逃走吗?
就在纯阳道长发出无奈一叹之时,天空中忽然金光闪现,竟是那只火凤凰率领着老鸦群从空中突袭下来。
火凤凰朝着煞灵迎头喷出一道烈火,煞灵立即被打落到地面上,黑老鸦立即扑面而至,团团围住煞灵猛啄起来。
“嗷嗷……”煞灵痛苦的嚎叫着,疯狂厮打身上的老鸦,并不时喷出阵阵煞气。
不一会儿,老鸦便已死伤大半。而邪煞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被啄的血肉模糊,大脑袋面目全非,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血坑。
纯阳道长见机会来了,急忙手起刀落,将煞灵的大脑袋和四肢分了家。
但就算脑袋被砍下来,它那十指尖尖的利爪依然在凶狠的挥舞着,纯阳道长再引一道五雷咒直接将它烧成了灰烬。
顷刻间,纯阳道长却发现煞灵的大脑袋却不见了踪影,急忙四下巡视,竟发现那大脑袋竟然自行往牛家村祠堂方向滚去。
不好,纯阳道长暗叫一声,起步便追,因为那少年此刻就在祠堂里。
然而最终还是迟了一步,那大脑袋率先滚进了祠堂的大门,并找准了少年的方位径直冲去。
“小凡,快躲开!”纯阳道长飞身疾扑,企图能在大脑袋冲到少年身上时将它拦下。
但他没有想到,那少年非但不躲,反而挺身上前,并举起桃木剑猛地刺进了煞灵的大脑袋。
如果仅是一把普通的桃木剑恐怕还杀不死煞灵,但是多亏纯阳道长为桃木剑画了驱煞咒。
片刻不到,煞灵的大脑袋便已经开始腐烂融化,黑色的汁液汩汩流出,仅剩下一个骷髅头,依然穿在少年手中的剑柄里。
“小凡,赶快把桃木剑丢掉。”纯阳道长声音还没落下,那骷髅头中突然喷出一股黑气径直袭向少年的面门。
纯阳道长又惊又恐,挥起一刀斩碎骷髅头,并急忙蹲下查看少年的身体。然而已经来不及,黑气已经弥漫在少年的全身,顷刻间他的小脸就已经变成了苍白色,紧接着身体一软,没了知觉。
纯阳道长探了探他的鼻息,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的弹丸,并撬开他的牙关喂他服下。
老神婆带人赶到祠堂内,见到这一幕后疑声问道:“邪煞灭掉了吧,这孩子怎么了?”
纯阳道长叹了一口气道:“他中了煞毒,只怕性命难保,我刚才喂了他一颗还魂丹,恐怕也只能为他延续三天性命。”
老神婆惊道:“那么三日后怎么办?”
纯阳道长思索片刻后:“幸好阎王令在他身上,我会教他一门续命之术,不过,从今以后他不能继续留在牛家村。”
说话间,少年渐渐醒了过来:“我终于为我娘报仇了!”他一开口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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