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老板
作者: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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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一章 必死无疑
    吴非是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钢筋水泥的废墟里,在那山崩地裂的绝望中,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庄严许诺要娶一个姑娘的。他非常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刚过二十二岁生日没几天。

    那时候,吴非学校刚毕业正等待分配工作。因为暂时闲暇,便一个人跑去无州旅游散心。

    无州是个著名的旅游城市,有山有水,风景如画。按照吴非后来向人总结无州映像时说的:不仅仅是山好水好,姑娘也好看。

    白天玩得累,晚上便睡得死沉。这天夜里,吴非在睡梦中忽然感到床晃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到了门外走廊里的很不寻常的嘈杂声。吴非大脑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门外的动静,那分明有是人在跑动并伴随着喊叫的声音。联系到刚才睡梦中床的摇晃,以及门外的动静,凭借自己有限的知识判断,吴非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发生地震了。于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周正了,一骨碌爬起来直冲门口跑去。吴非抓住门把手拉了几下,房门由于变形已经打不开。他有些慌神,赶紧退后一步,朝着门框狠狠地跺了两脚,然后再手脚并用,拼出了吃奶的劲才拽开房门。

    外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吴非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凭借记忆拔腿就往大门出口方向跑,没跑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从被撞人的惊叫声中,他意识到是个姑娘。正犹豫间,天地又剧烈晃动起来,人也没法站稳了。吴非急中生智拉住姑娘就跑,刚踉跄着跑了几步,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给掀翻了,顷刻间如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吴非清醒过来的时候,世界仿佛彻底太平了,笼罩着他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吴非确信这是地震无疑了,而且震级还不会小。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散了架般的疼痛,他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脚,发现自己居然仍死死地抓着那姑娘的手没松开。他轻轻摇了摇,发现姑娘没反应。又加大点力度摇了摇姑娘的手,姑娘这才微微动了一下,伴随着的,是一阵阵剧烈地咳嗽声。

    吴非感觉自己也呛得难受,好像鼻孔和嘴都被灰尘给堵死了一样喘不过气来。他想摸索着站起身来,可还没直起腰,头就狠狠地撞到了什么硬物上,痛得他大叫了一声。伸手一摸,感觉是塌下来的楼板,再小心地把四周摸索了一遍,发现尽是压得严严实实的砖头和混凝土块。倒塌的断垣残壁,给他和姑娘留下的只有方桌子那么大一点的三角形的空间,也就仅够两人挨着坐的位置。吴非明白了,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墙角,没有彻底坍塌的墙壁撑住了楼板,才没把他们生生地给活埋了。

    刚才吴非的一声大叫也惊住了姑娘,她怔了一下,又无法自制地继续咳嗽起来。姑娘这时候可能尚未清楚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困境,所以稍一回过神来就本能的想站起身来,被吴非一把摁住了:“不能动,碰头!”

    “啊?你是谁?”姑娘拨开吴非压在她肩膀上的手。

    吴非说:“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了。”

    姑娘听吴非这么一说彻底清醒了过来,急忙伸手四处摸索,摸着,摸着就发疯般地大声呼叫起来:“有人吗?有—人—吗……”姑娘一边叫一边死命地抠砖块,一边还断断续续咳嗽着。

    “有—人—吗……”吴非也跟着呼叫。直到两个人都声嘶力竭了也无济于事,根本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吴非说“别喊了,没用的。现在外面肯定是乱哄哄的,没人会注意到这里,我们要先保存体力再说。”

    姑娘不喊了,估计也是喊不动了,安静了一会儿又“呜呜”哭了起来。

    起先,吴非也尝试过依靠自己的力量扒开一条生路的。可是在拼命搬开一块混凝土块的时候,他惊恐的听见了头顶上楼板“嘎吱嘎吱”挪动的响声,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他担心这样下去楼板会失去支撑彻底坍塌下来。见姑娘断断续续的一直在哭,吴非只好强装镇定安慰姑娘不要怕,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搭救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害怕绝望到了极点,可能是姑娘的柔弱无助反而激起他男子汉的气概来了。

    当姑娘慢慢停止了哭泣的时候,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又变得死一般的悄无声息,寂静得让人窒息。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吴非感觉也许天就快亮了。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大地再一次摇晃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周围混凝土块相互挤压移位而发出的恐怖声响。吴非一把搂过姑娘,把她紧紧地护在自己的怀里,他闭上眼睛心里只是不断地滚动着一个念头:这下完了,这下必死无疑了。值得庆幸的是,那悬在头顶上的千钧重压始终没有坍塌下来。等到一切又复归了平静以后,吴非才意识到,姑娘的身体一直在不停地瑟瑟发抖。他一边轻轻拍着姑娘的背,一边不停地说:“没事了、过去了。这是余震,会越来越弱的。”

    姑娘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似乎既想脱开吴非的怀抱,又舍不得紧贴着吴非的身体所获得的安全感。

    吴非通过姑娘细微的身体语言,感受到了姑娘的心态,他的心里也突然有了一丝慌乱,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与一个女孩子如此的贴近过。可他不想放手,他平生第一次真真的感受到了,一个女孩子是多么的柔弱,多么的需要保护。根据姑娘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吴非猜想她顶多也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反而把姑娘搂得更紧了。

    周围又复归了死一般的安静,两个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的谁也不说话,似乎彼此都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吴非说,他想转移开姑娘的注意力。感觉姑娘没有反对的意思,吴非便小声哼唱了起来:“洋娃娃,快长大,长大好去走天涯。泥巴墙,青竹瓦,找个朋友过家家。洋娃娃,你去哪,去哪都要有个家。风儿吹,雨儿打,躲进家里都不怕……”

    “真好听。”姑娘小声说。

    “是歌好听,还是我唱的好听?”吴非故作轻松调皮地问。

    “都好听。”

    “小时候,我妈妈教我的,那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吧。”

    “嗯。”

    吴非接着又轻轻哼唱起了起来,唱到一半的时候就感觉姑娘没了动静,他轻轻摇了摇,她仍然没有反应。姑娘居然已经睡着了。

    万籁俱寂。吴非想现在应该是白天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外面会有人在搜救我们吗?我们的头顶上究竟覆盖了多少东西,他们能发现我们吗?如果发现不了我们怎么办,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就要死在这里了?先前自己已经努力试过了,几乎可以断定没有自救的可能。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坚持多久?吴非的内心顿时被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悲伤所笼罩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还活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这像十八层地狱般的废墟下什么也看不见,黑夜是黑夜,白天也是黑夜。吴非后背被砖块硌得生疼,他努力挪了挪身子想换个姿势。

    姑娘一惊,醒了。姑娘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谁也不理她,都在前边往远处飞跑,越跑越远。她急了就在后面拼命地喊拼命地追,可怎么也追不上他们。然后跑着跑着,就突然掉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然后就醒了。姑娘在说着自己梦里情景的时候,仍然没有脱开吴非怀抱的意思,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两个人依偎着相互安慰的感觉,他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吴非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我睡了多久?”她问。

    “不知道,感觉睡了很久。”吴非答。

    姑娘问吴非:“你没睡?”

    “没有,我睡不着。”

    沉默了一会儿,姑娘轻轻地问:“你害怕吗?”

    吴非说:“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姑娘的身子向吴非挨近了一些:“我害怕,谁会顾得上我们啊,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不会的,放心,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也许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其实这样说的时候,吴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可是面对姑娘他只能这么说。

    姑娘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刚刚我梦醒的时候,就觉得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说着,她的身子一缩一缩地抽泣起来。

    现在,姑娘是面朝着他的,吴非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姑娘一起一伏的气息,他怜爱地搂紧了姑娘说:“不会的,我们会活着的,我敢跟你打赌!”

    姑娘停止了抽泣,沙哑着声音说:“你怎么赌啊!”

    吴非顿了顿,说:“你睡着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是命运把我们两个绑在了一起,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就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在一起?”

    “在一起!我要娶你!”

    听了吴非的话,姑娘半天没有出声。吴非有点后悔,正担心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唐突的时候,姑娘轻轻地问:“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当然可以。”吴非说。

    姑娘轻轻地、仔细地在吴非脸上抚摸着,她是在努力揣摩着吴非的长相轮廓。当摸到吴非鼻梁的时候,姑娘问吴非:“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这里有个小疙瘩。”

    吴非笑着说:“没有,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一颗痣。”

    再摸到吴非头发的时候,姑娘又问:“你还烫头发?”

    吴非说:“这也是娘胎里带来的,自来卷。”

    姑娘稍显俏皮地说:“一定很好看,那我以后就叫你卷毛哥吧!”

    吴非笑了:“上学的时候还真有人给我起绰号,就叫卷毛。”

    姑娘说:“真的吗?”

    “嗯。”吴非根据姑娘的声音和自己的直觉,在心里一直想象着她的模样,他觉得姑娘一定很好看。他试探着问:“我可以也摸摸你的脸吗?”

    “你摸吧。”姑娘柔柔地答。

    吴非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姑娘柔嫩的肌肤,他甚至可以闻到她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体香。姑娘的脸是一种略显得有些方的椭圆形状,鼻梁窄窄的高高的,鼻尖略翘,眼窝大而深,好像有点混血儿的味道。

    “那我也给你起个名字。”吴非说。

    “什么名字?”姑娘问。

    吴非说:“你一定非常美丽,我相信我的感觉,我按刚才歌里唱的,就叫你洋娃娃吧。”

    姑娘笑了,调皮地说:“洋娃娃?嗯,好听。不过你感觉错啦,我一点都不好看,你要是真娶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吴非也笑:“你这就算是答应我了,是吗?不!我不会后悔,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我娶定你了,你可不许反悔!”

    姑娘没有出声,慢慢地将身子向吴非更贴近了些。现在,他们在一起的感觉俨然就是一对情侣了。

    这时候,吴非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从上方传来的动静。他立刻推了推姑娘叫她别出声,自己伸直了脖子,侧着耳朵仔细地辨别那微小的声音来自何处。是的,吴非和姑娘都听明白了,虽然声音很微小,距离他们也很远,但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一种掀动砖块的声音。也就是说,有救援者来了,他们有可能很快就会获救了。吴非和姑娘几乎同时呼喊起来,可是任凭他们竭尽全力的呼喊,还是没能换来半点回应。

    吴非激动地摇着姑娘说:“没事的,没事的,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的,等他们能够听得到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喊。”话音刚落,就听“轰隆”一声闷响,感觉整个世界都震动了一下,然后就恢复了平静。不一会儿,吴非就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他绝望的意识到,可能是救援人员在移动倒塌物时,无意中堵塞了他们赖以呼吸到氧气的微小的缝隙。老天保佑这只是暂时的,他们很快又会扒开的,吴非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我好闷,好渴。”姑娘自言自语地说。

    “忍一忍,就会好的。”吴非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我难受,都快渴死了。”姑娘又对吴非说。

    吴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搂紧了姑娘,把脸和她的脸紧紧贴在了一起。这时候,他明明白白的听到了,姑娘喉头蠕动着的声音。他知道她现在非常的难受,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她的痛苦。于是,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将自己的舌尖轻轻地抵在了她的唇上,希望能给她一点点滋润。

    姑娘感觉到了来自于吴非舌尖的湿润,她张开嘴轻轻吸吮着,就像一个婴儿贪恋地吸允母亲的奶。吸着,吸着,姑娘的身体就软塌了下去,“我好困,想睡一会儿。”她说。

    吴非摇晃着她说:“别睡啊,现在不能睡,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姑娘用微弱的声音说:“就睡一小会儿。”

    吴非还想阻止,可姑娘说完话就昏睡了过去。他无能为力了,这时候的吴非自己也挺到了极限,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渐渐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阳光,好刺眼的阳光,还有绿油油的草地……

    吴非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偌大的帐篷,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易军用床上。扭头看看周围都是躺着输液的人,还有来回穿梭的医生、护士。他第一反应就是安全了,自己还活着。

    姑娘呢?吴非一惊,赶紧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睛急切地满帐篷里快速地搜寻着。可是,他发现这个诺大的帐篷里,根本就没有年轻姑娘的身影。吴非伸手拽住离他不远的一个护士的衣袖问:“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什么?”护士反问。

    “和我在一起的姑娘。”

    护士说:“不清楚,和你一起送来的是一拨人,不知道你指的是谁。你很虚弱,不要乱动,你快躺下。”

    吴非急了,请求护士帮他拔了输液针,护士不同意说吊完了再说。吴非等不及了,干脆自己猛地拔了针头,也不管身后护士的惊呼,自己摁住针孔溢出的血就往外跑。

    跑出来以后才发现,紧挨着自己所在帐篷的,是一溜排几十个一模一样的临时医疗帐篷。他快速跑进一个近前的帐篷,见到年轻姑娘模样的就靠近了盯着看。看了一圈,他才意识到这样根本没用,因为在黑暗里,他根本就没看清楚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吴非张嘴想喊的时候,再一次痛苦的意识到,他居然就没问过姑娘的真实姓名。好在他说过要叫她“洋娃娃”的,于是,吴非干脆就“洋娃娃,洋娃娃”地喊了起来,弄得别人都莫名其妙的。吴非顾不上人们诧异的眼神,就这样一个帐篷挨着一个帐篷地喊,一直喊到了头也没有找到姑娘。他问一位医生还有哪里有救护站,医生说多得很呢,全市像这样的救护站有好几百,说你现在想急找人可不好找,还有相当一部分伤员都拉去了临近的城市,只有等稳定下来以后拿着名单找。

    吴非几乎跑遍了无州的所有医院和救护站,也没能找到“洋娃娃”。他甚至跑回了他和姑娘被埋的现场,四处打听也没能得到半点有价值的信息。

    后来,一直到吴非必须要走的时候,他才极不甘心地离开了无州。在吴非工作了以后的几年里,他总是利用假期去无州转上一圈,希望会有电影里一样的奇遇出现。但吴非心里也明白,这种如大海里捞针的事情,其实是相当渺茫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边想象着他在脑海里所能得出的“洋娃娃”的模样,一边在无州的大街小巷里游荡。

    在这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吴非养成了喜欢听陌生姑娘说话的嗜好。每每有姑娘说话的声音传来,他都会不自觉地仔细辨认像不像“洋娃娃”的声音。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洋娃娃”的语音在吴非的记忆里慢慢变得模糊了,他才作罢。但他还是会常常会情不自禁的想,她一定活着,现在正生活在某个地方。

    就这样,岁月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洋娃娃”在吴非的脑海里,也只是一个淡淡的记忆了。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刘万荣事件
    这个城市几天前报出一条爆炸性新闻:一个曾经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企业家刘万荣,从本市最高的庐州大厦六十八层楼顶坠楼身亡。

    一时间是人心惶惶,小道消息满天飞。大部分的说法是,刘万荣当年搞的巨大的民间融资,如今被定性为了非法集资。如果罪名成立,那可就是个要杀头的罪。刘万荣眼看自己在劫难逃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选择了这种一了百了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生命……

    他这一死可不得了,牵扯到了这个城市里多少个被融资的人。这些人为了刘万荣公司高于银行存款两倍半的利息,当时是托关系找门路,才把自己手里能够凑到的钱都投了进去。现在大老板纵身一跳,自己干干净净一了百了了,可他们怎么办呢?有人替他们做主吗?他们的钱还能拿回来吗?能拿回来多少呢?没人能够说得清楚,怕是只有天知道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天在刘万荣从庐州大厦六十八层楼顶一跃而下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呼啦啦一下子涌来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随着消息的快速扩散,人群是越聚越庞大,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人群里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有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七嘴八舌看热闹的路人,更多的恐怕是一脸焦虑六神无主的债权人们。可能是担心聚集的人太多,怕引起不测事件影响社会安定,很快就有大批的警察来到现场开始驱散人群。这时候,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鼓动了一句:快到他们公司总部去!那些和刘万荣公司有关联的人们就像忽然醒过神来了似的,又呼啦啦地一齐向刘万荣的公司奔去。

    当大家来到刘万荣公司总部的时候,顿时傻了眼,刘万荣的办公楼早已被荷枪实弹的武警密不透风地包围了起来,谁也无法靠近,大家这才无可奈何地止了步,不少人掏出手机来给自认为应该告知的人或者是可能打听到一点内幕消息的人打电话。

    当秦世家打电话把这个爆炸性消息告诉吴非的时候,吴非的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和刘万荣有什么瓜葛,其实他根本就不认识刘万荣,只是偶尔在电视新闻里见到这个人。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起先是震惊,旋即便担心起钱丽娟来。钱丽娟正是那些被融资人的其中之一,好像说是一共投进去了二十万,更具体的数字是多少,吴非不是很清楚。他交给钱丽娟的钱美其名曰上缴国库,对于钱丽娟怎么用,具体用到了哪里,他从来不过问。这下可够她受的了,如果钱丽娟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非记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可,吴非心想。他问秦世家在刘万荣的公司里有没有朋友,说秦世家路子广,要他留心跟踪了解事件的进展,特别是接下来的刘万荣公司清资偿债情况,一有消息就告诉他。

    “吴哥啊伙计,你不会也往刘万荣公司投了钱吧?!”秦世家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地。

    “我自己周转都困难,哪里有钱去投给他哦。”吴非说。

    “那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不是我直接投的,但是跟我有直接的关系,应该说也就等于是我投的。”

    秦世家被吴非这番话说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电话里直呼搞不明白。吴非叫他先别管这些,等打听到什么消息后再说。接着,吴非就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钱丽娟,可电话接连拨了几次,钱丽娟那边都处于占线状态。估计钱丽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件,现在正忙着找人打探消息呢,吴非这样想着便撂下电话作罢了。按照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钱丽娟放出去的贷款是很难全额要回来了,即使是刘万荣的公司被政府及时做了财产保全措施,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否则,刘万荣就不会走这惊天一跳的绝路。

    原本当天晚上是有人约了吴非吃饭的,现在出了这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有点放心不下钱丽娟,所以还是决定早早的回家去,问问她那边的具体情况,帮着她分析分析,如果情况不容乐观,也好安慰安慰她,替她分担一些焦虑情绪。

    回到家以后,吴非看钱丽娟没回来,自己赶紧主动淘米做饭。他边做着饭边在心里暗想,钱丽娟就是个急性子,刘万荣刚出事,正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现在就火烧火燎的到处找人,料定钱丽娟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知道钱丽娟回来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平日里,只要是钱落到了她的口袋里,你就甭想再叫她掏出来。现在这么多钱可能一下子都打了水漂,根据和钱丽娟生活了十多年的经验,吴非基本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反应,但愿钱丽娟不会借题发挥,找他发泄一场。

    眼看着外面天就要黑透了,吴非把饭菜也都做好了,钱丽娟还没有回来,多少有些担心起来,刚准备打钱丽娟的电话,就听到了钱丽娟开门的声音。钱丽娟进门以后果然是阴沉着脸,吴非欲言又止,先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摆上了桌。钱丽娟脸上毫无表情地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没见过你这么勤快啊。”

    吴非笑了笑,陪着小心地说:“先吃饭吧?”

    “你怎么不问我干什么去了?”钱丽娟说。

    “你知道刘万荣的事了?”

    “这么大的新闻谁能不知道?”

    “你投了二十万?”见钱丽娟皱着眉头只是鼻孔里哼了一声,吴非说:“别着急,现在急也没用,先吃饭吧。”

    钱丽娟没好气地说:“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一天到晚在生意场上混的人,难道对刘万荣公司要出问题了,就一点预感就没有?就不知道提前提醒我一声?!”

    吴非把钱丽娟边往饭桌前拉着边说:“人家这么大的老板,也不带我玩啊!再说,我跟他的下属单位一点业务往来都没有,怎么可能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呢?不过,我当然会关心我老婆的事,今天下午一听到这个事,我就已经托人去打探情况了。明天我再多找几个人去打听具体情况,等有了准确消息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总之,就是尽一切可能把咱们的损失降到最低点。”他原想告诫钱丽娟损失是肯定会有的,只是大小多少的区别,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听到吴非这么说,钱丽娟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唉,也怪我。”钱丽娟叹了口气,端起碗来吃饭。

    吴非这几天被妻子钱丽娟闹腾得够呛。刘万荣出事了以后,钱丽娟如同坠入了无底深渊,疯了一般到处打电话探听消息。常常是到了吃饭时间,才忽然想起根本就没做饭。有时候,炉子上正炖着的汤也忘了,一直到烧成了“干锅”,弄得一屋子烟焦味,却反过来责怪吴非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诸如此类顾前不顾后的事,举不胜举。简而言之,就是日子过得基本乱了套。

    昨天是周末,胡安刚打电话来邀吴非今晚喝酒,说是有事和他商量。吴非问什么事,胡安刚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聊聊,主要是想他了,等来了当面再说。吴非便没再问,反正胡安刚的邀请正中他下怀。一是,和胡安刚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确实想聚一聚了;二来,这几天被钱丽娟闹得挺郁闷的,去喝喝酒聊聊天放松一下也好。于是,吴非早早地跨上那辆平时既可以健身又可以代步的旧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章节目录 第四章 似曾相识
    卫莉今天赴约是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经胡安刚介绍的,为她即将升初中的女儿选择学校,可能帮得上忙的人。

    卫莉的女儿今年升初中,按照居住地划分原则,应该就读于本市第三十四中学。可女儿不愿意去,固执地就想去一所私立寄宿制学校读书。这所学校教学质量在全市是出类拔萃的,当然学费就相当的高,关键是有钱还不一定进得去。卫莉不知道都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方法进去就读的,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急得团团转。钱的事对卫莉来说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无从下手。据说这学校的校长是个老夫子式的人物,不爱钱不惧官,如果对不上他的路子,可以说是油盐不进。

    卫莉思来想去,决定找在一所学校当语文老师的朋友胡安刚碰碰运气,希望他能够帮得上忙,毕竟都是教育系统的,总会找到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

    胡安刚是个好人,一个热心肠的人,总是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助朋友。特别是对卫莉,只要是自己能力所及的,就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去做。卫莉平时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都让人看着舒服,优雅大气毫不做作。这种接近四十岁的漂亮女人,在小年轻人眼里,可能就只是一道风景,远远看着叹为观止罢了。可在稍有些阅历的男人心头,便成了臆想的对象,梦里相约的佳人。

    表面上,丝毫看不出雄性荷尔蒙分泌有多旺盛的胡安刚,一见到卫莉,就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或许是因为胡安刚自己长得精瘦,再怎么努力也魁梧不起来的原因。他对卫莉这种五官端庄,身体略显圆润的女人,有着一种特别的好感。在他眼里,卫莉无疑是美的,有点像老一代电影明星东方美女秦怡。特别是卫莉身上还具备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平和气和亲近感,让他总是心波荡漾。胡安刚对卫莉的感觉,实际上就是一种暗恋,可他不敢造次,他怕一不小心就会毁了这种愉悦的氛围。在每每和卫莉聚会的时候,胡安刚常常会趁人不注意时,盯着卫莉那凸凹有致的身体愣神。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事,这家伙只有这几秒钟的胆,然后就会慌乱地将眼神移向别处。

    胡安刚的心里非常希望能在卫莉女儿择校的这件事上,好好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可抓耳挠腮地沉思了半天,硬是没辙,他想不出能托谁联系到这所学校里有权的人。后来卫莉告诉他,据说那位老夫子校长特别喜欢字画。胡安刚这才拍拍后脑勺说:“我倒是有个懂点书法的朋友,不过没多少把握。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和他约个时间,咱们一起和他见了面再商量。”

    卫莉问:“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胡安刚说:“他是个企业老板。”

    卫莉感觉有点吃惊,便开玩笑道:“我又不需要借钱,找老板做什么啊。”

    胡安刚不急着回答卫莉,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这会儿,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着一个特别节目:关于我国民营企业面临的政策风险,以及企业家原罪问题的大讨论。节目内容当然是由刘万荣事件引发的。卫莉曾经在全市工业普查的时候见过刘万荣,觉得他这个人蛮有意思,是个在金钱上暴发后,一言一行又极力模仿政府官员做派的人。由于卫莉本职工作的原因,她对刘万荣跳楼事件自然是比较关注的。她是统计局工业统计科的副科长,她清楚地记得,在过去的一个年度,刘万荣麾下产业链的年总产值就达到了二百八十多亿,这可是占到了本市年gdp总量将近二十分之一的份额啊!

    夏天就快要到了,车内就像个炕房,太阳虽然还不是很毒,可开车的人就得打开冷风降温了。还没有到交通的高峰期,路上车辆行人并不是很多,却都显得匆匆忙忙的。

    在这个人心浮躁的年代,谁不忙呢?

    卫莉也忙,孩子上学的事情,目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上报的季度统计数据,局长一直不签字认可。对于这个数据,卫莉是核实了又核实,还带着人进行了抽样调查,应该是比较准确的了,局长还是说不够好。什么是好呢?无非是给数据增加些水分,以符合gdp健康稳步增长的要求。其实,根据卫莉的经验,数字上调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实际中毕竟有一部分漏报或瞒报的数据没有被统计上来。可是,在没有这部分相对准确数据的情况下,上调大数据也就缺乏了科学依据,是不够严肃的。

    卫莉的脑子里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充斥着,开着车不免有点分神,在右拐弯过斑马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准确地说,是右保险杠擦到了那个人的自行车轮。在急刹车定住的几秒钟内,卫莉直发蒙,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以后,第一反应就是:碰上麻烦了!卫莉赶紧跑下车来查看情况。既然不是直接撞上的,自行车躺在那儿并无大碍,只是车龙头拧了个四十五度角,很夸张地翘在那儿。卫莉呆站在一边,看着还在不停惯性旋转的自行车轮,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相碰的瞬间,男人已经撒手丢下自行车,接连退后了好几步远。男人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看着愣在那儿的卫莉,脸上有一种要责怪人的冲动。当他走近卫莉,眼神和卫莉相对时,竟然不易被人察觉地稍稍愣了一下神。

    卫莉紧张地迎着男人的目光说:“对不起,对不起,伤着了没有?”

    其实,他俩谁都没有大错。路口的红绿灯没有分右行指示箭头,就是说,卫莉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可以右拐行驶的。而男人所过的斑马线这时也是绿灯,过自行车也没有问题。要说错的话,就是卫莉有点分神了,开车技术也还不够娴熟。

    “应该没有吧。”男人的目光离开了卫莉的脸,盯着自行车倒地的位置说。既像是回答卫莉,又像是自言自语。

    “需要检查一下吗?”卫莉问。

    这时候的男人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卫莉的车并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他只是被小小地惊吓了一下,并无大碍。自行车也看不出什么明显毛病。于是他看着卫莉摇了摇头:“不需要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男人中等偏上的身材,看不出具体年龄,大致就是四十岁上下的样子,长着一头很有点艺术性的大波浪形卷发,给人感觉是属于那种有点“内容”的中年人。卫莉暗自庆幸,这绝不是那种揪住不放,想借此讹诈点钱的人。这时候卫莉发现,男人鼻梁正中有一颗绿豆般大小的黑痣,这使他原本还算儒雅的神态里,暗融进了些许的“坏”相,或者说显得有点俏皮。

    卫莉指着倒地上的自行车说:“那,车子……?”

    “没事的,原本就是辆破车,应该自己弄弄就好了。”男人看着卫莉,嘴角微微上翘,算是微笑了一下。

    卫莉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深烟黄色针织棉的七分袖紧身连衣裙,脖子上很随意的系了条白色小丝巾。连衣裙把她那丰韵身材勾勒地是恰到好处,突显出女人性感来。而这性感又是含蓄、内敛的,这使男人不自觉地多打量了卫莉几眼。

    这时候,有几个闲人明显带着满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从马路边围了过来,仿佛希望能发生点什么事才满足他们无聊的好奇心。与此同时,路口那边的交警也注意到了这边情况,开始边指挥车辆边向这边移动过来。

    男人看见了,朝交警方向努努嘴对卫莉说:“你先走吧,我没事了。”他扶起自行车,对着还在迟疑发愣的卫莉压低了声音说:“快走吧!”口气几乎是命令了。

    卫莉明白他的好意,说:“谢谢啊。”就坐进了车里忙着启动车子,可松了两次离合都熄了火。卫莉正着急没辙时,警察也快到跟前了。

    男人赶紧迎上去,堵住了警察的来路。他陪着笑脸对警察说:“没事,车出了点小故障,马上就好。”

    “没事?”警察不太相信。

    “没事。”男人继续陪着笑脸。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马上就走!”男人信誓旦旦。

    就在警察张口还要说话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同时还伴随的众路人“哦”地一声惊呼,路口那边拐角处好像出了交通事故。警察不再问男人,挥挥手说:“抓紧时间离开,不行就先推到路边上去。”说完,警察转身忙往路口那边去了。

    男人走回来,见卫莉车子还没有动,敲敲车窗玻璃:“怎么还不走呢?等着罚款吗?”

    卫莉推开车门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熄火。”

    男人看看驾驶室说:“你先下来,我看看。”

    卫莉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下了车。

    男人坐进车里才几秒钟的工夫,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他身体斜向旁边,指着车的档位说:“看看你挂哪儿了。”卫莉一看,脸立刻发烧起来,由于刚才自己太紧张,竟然直接把车档位挂在了三挡上。

    男人等卫莉回到车上后,说:“开车时间不长吧?不要慌,慢慢启动走吧。”

    卫莉微红着脸说:“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

    男人微笑着摇摇头:“没事,走吧。”

    卫莉启动上路后,一边开车一边回味刚刚发生的事,觉得这人有点意思,从自己第一眼看清他,心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男人说话的语气也让她觉得温暖,如久未相见的朋友,又像是一个和蔼的兄长。忽然卫莉心里一惊,她想了起男人的一头卷发和鼻梁上的痣,急忙打方向把车驶向路边。停车后就赶紧下车往回寻找,可是已经远了怎么也找不见男人了。卫莉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想:不会的,怎么会是他呢?不可能的。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文。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双方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
章节目录 第五章 又见面了
    距离这个城市老东门外大约3公里的地方,有两条道路交叉呈大约三十度角,正好夹出一个高出路面一米多高的三角岛来,“得味酒店”就坐落在岛的中央。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正扬帆起航的船。酒店不大也不洋气,就是由两层民宅改造而成,上八间下八间带外走廊的那种。这房子原本是太普通了,可老板把上下走廊和屋檐通通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就有点“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味道了,也显得喜庆了许多。之所以叫个“得味”的名字,是一语双关。首先,开饭店当然希望食客品尝菜肴以后能得到好的味道。再则,是因为在本地方言里,“得味”是好玩的意思。

    胡安刚对这个饭店并不陌生,他邀欧阳文还有其他的朋友以前常来这里小聚。之所以把欧阳文和卫莉今天也约到这里来,是以为这得味饭店里的菜味道确实不错,菜品以当地的土菜为主,很合胡安刚的口味,最为关键的是价格还相当实惠。他曾经和欧阳文开玩笑说:“我跟你讲啊,你们要是嫌弃这里的环境不够档次,那没办法,我一个穷教师只有这个消费能力。如果是去高档酒店就得你们老板做东,那我没意见会很乐意。”

    卫莉找到这里的时候,胡安刚已经在包房里等了有一会了。卫莉进门环顾了一下包房内的摆设,皱了皱眉:“怎么选择了这么个地方?”

    胡安刚笑着说:“怎么,不好吗?这里安静啊,还好停车。”

    卫莉用征询的口吻对胡安刚说:“是不是应该换一个再好一些的酒店?这样请人吃饭怕是不太够档次吧。”

    胡安刚说:“什么档次不档次的,我跟你讲啊卫莉,你别误会,今天不是要你请客,是我想来这儿的。”

    卫莉说:“不是帮我向人求字画来的吗?当然应该是我请客的。”

    “那也不需要你请客。我跟你讲啊,他是我最好的同学,一个寝室上下铺的。只是好久没聚了,今天约他来这里,既要叫他帮着办事,也是想喝点小酒聊聊的。”胡安刚提起茶壶帮卫莉倒了杯茶,提高了声调说:“至于要他办的事,我跟你讲啊,不用兴师动众请客的,给喝杯凉水也得干。不只是要干好,这顿酒还得要他埋单,谁叫他是老板呢。”胡安刚似乎今天既是向卫莉隆重介绍他的这位铁哥们,也是向这位好同学显摆自己有卫莉这样的气质美女朋友来的。

    卫莉看得出胡安刚有点兴奋,很为自己有这位好朋友感到小小的自豪。她问胡安刚:“你的同学怎么就做了老板呢?”

    “想发财,想更好地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呗。当年那个下海潮你是知道的,有几个人能定得住而不蠢蠢欲动的。我跟你讲啊,我是没本事,要不然也跟着下海去了。谁愿意做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语文老师啊?”胡安刚只是调侃,口气里并没有忿忿不平的味道。他说:“哈哈,你是没听说过那段顺口溜哦,特伤自尊。具体的我也记不全了,只记住了其中一句,说是,五等人教语文,学生不学气死人!”

    卫莉笑了,说:“我只是有点好奇,没别的意思。”

    胡安刚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说:“我这哥们啊,当年可是文采飞扬哦,能写会画的,样样特长拿起就能来两下,引得一帮丫头整天像小蝴蝶似地围着忽闪翅膀。只可惜下海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当年要是干点别的,比如说搞点文学、艺术什么的,极有可能早就弄个什么“家”干干了。其实我知道他内心很痛苦,很厌恶尔虞我诈的生意场,内心深处极度鄙视唯利是图、无德无信的小人。因为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清高敏感的文人,根本无法真正适应当下的商道。所以,一路走来始终是磕磕绊绊的。唉,也够难为他的了。”

    卫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唉,有点可惜。反正我总是认为他是入错了行,他的天性里根本就缺少商人所具有的狼性。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可以如兄弟般相处这么多年。”胡安刚叹息道。

    正说话间,门外随脚步声走进一个人来。卫莉抬眼一看不免大吃一惊,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你?!”卫莉脱口而出。

    其实,欧阳文在酒店楼下就发现了卫莉的车,只是不知道这么巧正是胡安刚一起约来的。进门时,抬眼见到卫莉也是吃惊不小:“哈哈,怎么这么巧?”

    胡安刚看着他们两个,也好奇了:“怎么了?你们认识?”

    “只是一次偶遇。”欧阳文笑道。

    胡安刚来劲了:“什么样的偶遇?说说。”

    欧阳文就把路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胡安刚听着兴奋起来,挥手调侃道:“我跟你讲啊,你们这可是缘分啊……”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胡安刚的兴奋劲戛然而止,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也不说了。胡安刚收回手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干清了清嗓子对卫莉说:“那我来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同学欧阳文。”

    卫莉主动站起来向伸出手:“你好,我是卫莉,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你不必介意,真的没有关系,这也许就是胡安刚说的咱们有缘分呢!”欧阳文握住卫莉递过来的手打趣道:“哈哈,我刚才还在后悔,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走了这么个百年不遇的极品女士呢!”

    卫莉早已是双颊绯红。落座后,卫莉问欧阳文:“碰到你了没有?你的自行车坏了吧。”

    欧阳文说:“没有,自行车也没事。”

    “你平时不开车吗?”卫莉问欧阳文。

    欧阳文扫了一眼胡安刚笑着说:“我今天要是开车来,胡安刚不把车给我砸了才怪。”

    卫莉不明白,看看胡安刚问:“为什么呀?”

    欧阳文做了个鬼脸说:“不能喝酒啊!胡安刚能同意吗?”卫莉明白了,也跟着笑起来。欧阳文接着说:“不过,我一般在没什么要紧事,或者路不远的情况下,基本都是骑自行车的。我觉得骑自行车有三大好处:第一健康,可锻炼身体;第二环保,不污染环境;第三自由,不需要为找停车位烦恼。”

    “嗯,还一套一套的呢。”胡安刚笑道。

    卫莉客气地说:“哦,是听说早期玩车的人,现在很多人都不大愿意开车了。”

    胡安刚帮欧阳文倒茶时扭头问:“哎,现在生意不好做吧。那个跳楼的刘万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不少人都吃了亏,集资款都打了水漂。他的事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我不大清楚。”欧阳文调侃道:“咱一个小老板够不上那个级别,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卫莉说:“据说是资金链断了,有人闹了起来。”

    欧阳文对胡安刚说:“是哦,钱丽娟七拐八绕地也套进去了二十来万。”

    “那怎么办?”胡安刚惊问。他转向卫莉解释说:“哦,钱丽娟是欧阳文的夫人。”

    欧阳文说:“能怎么办?愿赌服输!这也怨不得别人,是自己当初想赚人家的高利息。只不过她心里难受得不行,整天价就是打电话找她的上家讨债,弄得人家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胡安刚说:“你想想办法啊,能搞回来多少算多少。”

    欧阳文摇摇头:“没有办法,人都死了能有什么办法。即使是法院封了他的资产,清算下来也是先归还银行贷款和员工工资什么的,哪能轮到我们哦。再说,现在天知道是不是已经资不抵债了,只有等着运气的事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要字画送礼
    菜基本上齐之后,欧阳文看着满桌的菜故作吃惊地说:“今天不对啊,应该说档次有点高呀!”他看看卫莉,再转向胡安刚笑道,“你老兄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办?有事你先说吧,不然我这酒喝着心里没底。”

    “没事找你喝两杯不行啊?”胡安刚笑着说。

    “那好,咱们可就说好了,今天只喝酒聊天,不说事。”欧阳文诡秘地笑着端起酒杯,“来,先干一个!”

    “哎哎哎……”胡安刚赶紧伸手压住欧阳文的酒杯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欧阳文笑出声来:“应该还是有事吧?说吧,我洗耳恭听。”

    胡安刚倒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先干了这个酒再说吧。”他举起酒杯朝欧阳文和卫莉晃了晃。

    卫莉端起茶杯对欧阳文抱歉道:“欧阳总,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的,你还要开车呢,会不会喝酒,今天都不能喝。”欧阳文礼貌地笑笑。其实,欧阳文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卫莉的优雅美丽和端庄。他刚刚跟卫莉说后悔放她走,一半属于开玩笑,一半还真是心里话。

    欧阳文一提到开车,卫莉不免又想到了先前路上的事,脸又立马微红了一阵,她忙低下头以喝茶来掩饰。

    欧阳文说:“跟你提个意见,咱们算是朋友了,以后不要喊我什么欧阳总,我充其量就是个小作坊里的小老板而已,哪里够得上什么总啊总的,那都是出去谈生意的时候蒙人的。你就直呼我名字好了。”

    忘了点点头说:“欧阳总客气了。”

    放下了酒杯,胡安刚告诉欧阳文今天是卫莉的事情。于是,卫莉把孩子上学的事原原本本跟欧阳文叙述了一遍。欧阳文听完后,扭头问胡安刚:“我看你这个老师这么多年算是白干了,我不信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就找不到一点路子。”

    胡安刚苦着个脸说:“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不太善于混世,想来想去还真是够不着关系。”

    “那就退而求其次,你找不到人帮写一副字吗?”欧阳文说。

    “我一个小老师哪里找得到那些书法家?”胡安刚说,“城隍庙我也去过,下不了手。”

    欧阳文问:“为什么?”

    “名家的作品咱买不起,也不敢买,分不出真假来。那卖几百块一副的吧,又看不上眼。”胡安刚帮欧阳文倒上酒说,“所以,就想起你来了。”

    欧阳文感到奇怪了,说:“我?你一个教语文的老师都挂不上他们,我和那些书法家,就更没有什么瓜葛了。”

    胡安刚看着卫莉笑了笑,转脸死死盯着欧阳文的眼睛说:“我跟你讲啊,我的意思是你来写!”

    欧阳文一愣连忙摆手,然后习惯性地摸了摸鼻梁上的黑痣说:“我怎么行啊,你胡安刚可真敢想,开玩笑嘛!”

    “别摸你那痣啦,都摸了半辈子了也没消掉。”胡安刚说:“你先别急着说话,听我说。我是这样想的,你虽然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但你的字跟他们可有一拼。”

    “你太抬举我啦,人家是书法家,我一个业余的怎么能比?”欧阳文仍然摆手。

    胡安刚急了:“什么书法家啊,快拉倒吧,现在的所谓书法家,只有天晓得是怎么回事!欧阳,你也不要谦虚了,我虽然对书法不是很懂,但还是能看得出好坏来。你的字是有点说道的,从笔画和间架结构上,可以看出是具有童子功的。要是下点功夫认真搞一幅,不一定比他们差。再退一步说,这不也是没辙了,只有你能救火了嘛。”

    “我能救火?你胡安刚纯粹是病急乱投医,简直乱点鸳鸯谱。”欧阳文还是摆手。他转向卫莉说:“小卫,你不要误会,我当然不是不愿意写。你想啊,人家那校长玩字画这么多年,一定不是个外行。如果我的字人家看不上,不是说咱们糊弄他嘛。这反而弄巧成拙了,惹得人家生气,把一点点希望的路子都堵死了,这样反而坏了你的事。”

    卫莉看看胡安刚,未置可否,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好。

    胡安刚叹了口气:“欧阳说的也是。据说那校长口味还不低,喜欢云山的东西,是个云山迷。只可惜那老先生早就不在人世了,留下的真迹又稀少。”

    “他喜欢云山的东西?”听胡安刚这么说,欧阳文一愣,很认真地问道。

    “我听卫莉说的。”胡安刚说。

    卫莉点点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欧阳文沉思了片刻,像是下了决心似地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来试试吧,我小时候练过他的字。”

    胡安刚笑了:“哈哈,这我就不太明白了,你刚刚还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怎么一说文山先生你就来劲了呢?哦,就凭你小时候练过他的字啊。”

    欧阳文笑了笑:“这你别管,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嗯,这才像欧阳文!我知道你这人只要一逼,就会有办法。”胡安刚转而又装作很严肃地说:“老兄,咱都不是外人,你老实说有几成把握?”

    “应该有七、八成吧。”欧阳文说。

    “有这么高把握?该不是吹牛吧?”胡安刚欠过身来,朝欧阳文肩膀用拳头轻轻擂了一下:“不过我还是信你!”

    欧阳文对卫莉说:“咱们就先这么试着看看吧。”

    卫莉赶紧说:“谢谢,谢谢!”

    胡安刚举起酒杯对欧阳文和卫莉说:“大家喝酒,预祝咱们顺利、成功!”一杯酒下肚,又追着欧阳文问:“什么时候交作业?”

    欧阳文想了一下说:“应该是一个礼拜以后吧。”

    胡安刚不愿意了:“写几个字很麻烦吗?要这么长时间啊!”

    欧阳文笑着说:“这么久没摸笔了,总得让我找找感觉吧。”

    胡安刚笑指着欧阳文,扭头问卫莉时间上来不来得及。见卫莉点了头,胡安刚说:“我跟你讲啊,卫莉你放心吧,欧阳文能这样说,我看这件事基本上是靠谱的。”

    卫莉点头笑着说对欧阳文说:“那就拜托了。”

    欧阳文笑笑:“你不用客气,还不知道能不能蒙得过去呢。”

    胡安刚对卫莉说:“卫莉你别管了,他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要是蒙不过去,我就找他负责。”

    卫莉说:“不能这样讲,真不行的话哪能要你们负责。就是这样,我心里已经很感谢了。”

    胡安刚说:“卫莉你不需要客气,我开始已经给你介绍过了,我和欧阳文是什么样的铁哥们,你应该明白的。”

    欧阳文看看胡安刚又看看卫莉,撇了嘴调侃道:“哈哈,胡老师给我下死命令啦,那我遵命就是。”

    胡安刚继续对着卫莉说:“当年我们上学的时候,我,欧阳文,还有一个叫李子林的,三个人在一起要算最处得来的。我们三个里面欧阳文最有才,是个大忙人,学校的什么宣传啊,汇演啊什么都是他的,大明星哦。李子林是个情种,裴多菲的《我愿意是激流》整天不离口。什么‘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朗诵着,泪流着,我跟你讲啊,他那样子看着都让人心痛。只有我,是属于那种循规蹈矩默默无闻的人。”

    “我最近不知为什么常常会想起李子林,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欧阳文说。

    卫莉问:“那李子林现在在哪儿?”

    欧阳文说:“搞不清楚,毕业以后就失去了联系。有传言说,李子林出家做了和尚,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卫莉惊问:“为什么会这样?!”

    “同学里有个被许多人暗恋着的女孩,她就像小鸟一样,总是快乐地飞来飞去的。可是,就在即将毕业的前几天,女孩在学校大门外遇上了车祸死了。”欧阳文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接着说:“当时,那女孩手里还抓着两串为李子林买的油炸豆腐,她是担心手里的豆腐凉了,与汽车抢道才出事的。”

    胡安刚接着说:“女孩是李子林相恋了三年的爱人,他俩约好毕业后要一起去李子林老家结婚的。”

    “李子林精神几乎崩溃了,毕业后就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是出家做和尚了。”欧阳文眼睛湿润了,叹了口气说:“其实,李子林的悄悄离去,我能够理解。他是伤透了心,不想再和我们聚在一起伤感,他是要独自一个人躲起来疗伤。我相信他很快会好起来,只可惜从此失去了联系。”

    胡安刚说:“即使李子林出家了,我认为他并不是完全看破红尘。他是要为爱人守着,为那小鸟一样的女孩守一辈子!”

    三人聊得正投机时,欧阳文的电话响了,欧阳文掏出手机一看来电号码不免眉头一皱,说:“估计又有什么麻烦事来了。”他接通电话听着听着,脸色就严肃了起来。收起电话后,看着卫莉和胡安刚关切的眼神,欧阳文苦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厂里的事,习惯了,天塌不下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工人罢工
    欧阳文的工厂占地有十五亩左右,是在租用的农村集体用地上建起来的。这样的规模,在当地的工业区里不算大也不算小。工人基本都是当地郊区的农民,这些人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产业工人,他们没有经过正规企业的训练和熏陶,那些所谓的企业理念和规章制度,在他们那里几乎是白费,更谈不上产业工人应该具备的团结协作精神。他们只顾“各人自扫门前雪”,给钱就干,嫌钱少了或者是不开心了,拍拍屁股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人了。所以,这些工人还真是得罪不起。

    欧阳文起先也试着和他们谈心和沟通,可是,任你费尽口舌也收效甚微,彼此的思路根本走不到一条线上。他们说的道理,欧阳文无法认可,而欧阳文说的理,他们也不懂。欧阳文想起了马克思、恩格斯先生,心里不得不佩服两位先生的英明论断。他终于痛苦的明白了,是生产方式决定了思想基础。为此,欧阳文还总结了一套理论与人调侃:工人阶级为什么会有团结协作精神?因为你要生产出一个机器,就必须得有人做螺丝,有人做零件,然后才能组装成一台能用的机器。所以,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造就了他们相互协作、顾全大局的精神;而农民的生产方式却完全不同。他们是以个体分家进行劳动的,大部分情况下是靠天收的,一季庄稼基本就是自己全年的收入保障。干旱的时候,他们要争先恐后地抢到水源。汛涝发生的时候,他们又得想方设法排出自家地里的积水。至于排到哪里去了,他们可不管,也管不着。所以,也就容易形成以自我为中心的思维定势。

    如此这般,欧阳文起先的所谓做国内一流产品,以精品求发展的壮志雄心,在这个过程中也被慢慢地消磨掉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欧阳文只得从工人里培养了一个有些文化,水土相符的彭立祥做厂长,负责平常的计划和生产管理,这才磕磕巴巴地坚持了下来。

    欧阳文在饭店接电话之前就预感到了可能发生的问题,一个人老板做长了,什么时间电话一响,对于来电的原因基本都会有一种很接近事实的直感。

    欧阳文赶到工厂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彭立祥和业务员侯义敏两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样斜靠在门岗前。等他的车子快到门口时,两人赶紧迎了上来。

    “工人呢?”欧阳文降下车窗玻璃问。

    “都在车间里呢。”彭立祥答。

    “都不干活了?”欧阳文问。

    “嗯,都说要见你。”侯义敏说。

    “嗯,我知道了。”欧阳文没有进车间去见工人,而是径直将车开到了办公室前。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时候直接面对他们,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说出些过激的,或者是让你无法应答的话来。那样,他就没有退路了,容易引起群体性情绪失控,不好处理。但凡遇到矛盾,他都尽量通过中间层的管理人员来协调,这样,工人就会感觉和他隔了一层,多少会对他有一种敬畏之心。

    欧阳文走进办公室打开门窗,再启动电脑。这时,彭立祥和侯义敏已经撵了过来。欧阳文也不理他们,继续洗他的茶杯,拿茶叶泡茶……

    侯义敏犹豫了一下,赶紧找了块抹布帮欧阳文擦桌子。

    彭立祥像木桩样盯着欧阳文发愣。

    欧阳文在电话里大致了解了情况,已经基本明白所谓罢工的来龙去脉了,他在思考对策,在思考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们。等自己基本收拾停当了,欧阳文才坐下来,先看看侯义敏,再看看彭立祥问:“怎么回事?说说吧。”

    彭立祥说:“他们就是要加工资。我要求先干活,其他的事等老板回来再说,可就是好说歹说都没用。”

    “那么,现在就等于是在罢工?”欧阳文问。

    彭立祥有些口吃地回答:“算是吧。”

    欧阳文办厂这么多年,如此这般大大小小的工人突然撂挑子的事,自己已经记不清经历过多少回了。像今天这样没有跑回家,工人都还留在厂里等老板来已经算不错的了,这就证明他们还愿意跟你谈,还让你有说话的余地。不然的话,他们把工具一撂就直接回家去了。你打电话他也不接,托人带口信他也不理。你没办法,就得一家挨着一家地找上门去说好话,还不能空手要带着礼品。所以,在一般没什么事情要处理的情况下,欧阳文基本不会待在厂里,其实就是在躲避。因为当你看见一个工人直直向你走来说要和你谈谈的时候,你心里是发毛的,根据经验,可以认定十有**是有麻烦了。谈谈的内容无非也就是老一套,不是要加工资,就是嫌自己岗位干得不舒服不愿意干,再或者是生产的品种质量要求太严格,太烦神做不了。听那口气,明面上是和你沟通,实际上就是最后通牒。就是通知你一下,达不到他要的条件就不干了。他不干了没关系,大不了换一家厂照样挣钱。可你就着急抓瞎了,订单没法按合同期交货,经济上受损失不说,还丢了信誉,很可能就会失去一个很不错的客户。

    所以现在,在这些中小企业里,对工人的称呼都变了。搞熔炼的大炉师父叫炉老板,搞精加工开车床的叫车老板,电工叫电老板……总之都是老板,谁爱干什么不爱干什么,是走是留都是自己说了算,没人能管得着。用铸造厂夏为民的话说就是:妈妈的,都是我们老板,我们才是帮他们打工的!

    欧阳文问:“主要是哪些人在闹?”

    “精工车间。”彭立祥说。

    其实所谓精工车间也就只有二十几个人,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车间,如果放在国营单位连一个工段都算不上。但那二十几台床子占的是一个独立厂房,欧阳文是为了管理方便,才把它叫成了车间。精工车间的工人,在技术和其他素质方面比较而言要高一些。他们一般不会瞎起哄,可一旦集体发声,就能摆出一二三的道理来,基本让你无法视而不见。

    欧阳文说:“你去把精工小李叫来。”小李是精工车间主任。

    彭立祥找小李去了。欧阳文问正低着头的侯义敏:“这事你怎么看?”

    侯义敏说:“这个没办法说,好像是大势所趋,据说东边有的厂早就闹开了。”

    欧阳文问:“这个风是怎么刮起来的呢?”

    侯义敏说:“起因应该就是说国家要颁布新《劳动法》了。”

    “哦?”欧阳文冷笑道,“他们倒是紧跟形势啊!”

    “什么?”侯义敏没理解欧阳文说什么。欧阳文笑笑没解释。侯义敏说:“听说主要是有一家厂工人借题发挥闹起来的,现在好像整个这一片都闹起来了。”

    欧阳文问:“主要是要求什么呢?”

    “表面上说,是要求签订正式劳动合同,还要给每个人买保险。实际上,就是变相地要求加钱。”侯义敏说。

    对于新《劳动法》的内容,欧阳文是了解一些的。通篇看下来,似乎对工人的保护过多,对企业的约束较多,而对企业的保护是少之又少。就这个问题,欧阳文和朋友曾经聊过,大家都是颇有微词的。这样对工人利益的过大倾斜,很容易造成企业管理的困难和成本的快速上升。自然,相伴而来的,就是企业竞争力的急剧下降。至于保险的事,欧阳文早前是提过的,可是厂里上上下下都不同意。因为要交保险的话,除了厂里要拿出一部分,按照比例来算,个人也要扣一部分工资的。再说,这么多中小企业由于存在恶性竞争,利润也就这么一点,无法承担保险费用,就只好降低工人工资。所以这些年,一般中小企业的工人都不提这个事。

    欧阳文想起在一次几个老同学的聚会上,一个留校任教的男同学,面向一桌的人侃侃而谈,内容主要是一些企业经营管理和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欧阳文估计这个可能是他当下研究的课题。那同学中途还不忘抬举一下欧阳文,说他是企业家,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欧阳文说自己只是个小作坊,哪算得上什么企业家,不过还是诚恳地说了中小企业目前普遍存在的用人难的问题。没想到那同学把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总结性地指点道:这说明你们没有理解市场的关系,没有做到劳动和获取的平衡,没有充分地尊重劳动者的权力,没有很好地建立起科学的企业文化,没有向心力。他语重心长的说:“我说欧阳文啊,不能只是一味地埋头挣钱,要加强学习哦!”当时的欧阳文,就像不小心吸进了一只苍蝇,噎住不说了。他心想,一个人整天缩在象牙塔里,捧着几本书啃的人,就自以为可以通晓天下指点江山了?岂有此理!不过是盲人摸象罢了。但当下社会的现实情况却是,往往他们还具有很高的发言权,因为他们是教授,社会想当然地赋予了他们专家的称号,他们自然就掌握了话语权。这是最可怕的,他们可能用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论,无形中误导了整个社会的舆论,会让这个社会付出痛的代价!真是可气,可叹,可悲。后来,那个同学再高谈阔论的时候,欧阳文说什么也不吱声了,只是装作洗耳恭听,很受益匪浅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八章 被迫加工资
    “欧哥……欧哥……”老远就知道是夏为民来了。这家伙庞大的身躯一挤进门,就一屁股摊在欧阳文对面的椅子上:“我从围墙外面看见你的车,就知道你来了。”

    夏为民是铸造厂的老板,跟欧阳文有特殊的感情。他原来是欧阳文的同事,在欧阳文离开原单位的第二年,因为单位要减员增效,便办理了内部退休离开了原来任职的经济民警岗位。离岗以后,原以为可以像那些所谓成功人士一样,在商场上大展一把宏图,可是现实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纵使自己有三头六臂,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乱舞弄一番却根本入不了道,这才明白那浮华世界不过是一种“围城”现象,自己不过是看见别人吃豆腐牙痒,顿时觉得前途没有了着落。于是憋在家里搜肠刮肚地想该何去何从,把自己能够想到的人和事都过滤了一遍,这才念起原来单位里虽与他并无过深交却待他一直挺客气的欧阳文,想着能不能跟着他后面混。于是东拼西凑又带借地弄了一笔钱,便找到了欧阳文,要欧阳文给他指条路。欧阳文起先是不太愿意的,他哪有什么路子可以指给别人?再说夏为民那些钱来的不容易,万一搞砸了,他欧阳文在心理上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后来,在夏为民一再保证责任自负以后,欧阳文才连拖带拽地帮他把个铸造厂搞上了马,并且全部包销了他头一年的产品。直到现在,欧阳文需要的铸造毛坯件,还是首选夏为民的。

    夏为民在原单位时,就比较尊敬欧阳文。因为在那些个楼上办公的干部里,欧阳文是最尊重他的一个,每次经过门岗时总是客气的和他打招呼。后来经过欧阳文的帮助办起了厂,夏为民就更是打心眼里敬佩欧阳文了。夏为民常常跟人说,如果没有欧阳文就没有他夏为民的今天。

    “老板来啦。”精工车间的小李来到欧阳文面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欧阳文问:“小李,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李说:“就是他们传说附近有几个厂都加钱了,所以才闹起来的。”

    欧阳文转向夏为民问:“都是那些厂在闹,你知不知道?”

    夏为民叹了口气说:“有李老二的,有刘总的,还有……反正有七八个厂里的工人都在闹。唉!我那里也不太平。心里烦,原想着跑你这里来躲躲,哪晓得你这里也不安静。”

    欧阳文试探着问小李:“我听说是为新《劳动法》的事?要不然这样,我们就先按国家规定给每一个人都办保险呢?”

    小李摇着头:“他们哪里是真要办保险啊!都精着呢,买保险个人也要承担一部分,他们才不干呢!”

    “那你看应该怎么办呢?”欧阳文故意问。

    小李说:“他们其实就是想加点工资。”

    “加工资,加工资,一天到晚就是想着加工资。就是不想好好干活!”夏为民忍不住了,在一旁瞪着眼珠子吼起来。

    欧阳文挥挥手,示意夏为民不要说话。继续跟小李说:“不买保险,要是政府查下来怎么办?”

    小李说:“他们大部分早就自己买过保险了。再说大家不都是这样嘛,有多少企业给工人买保险的,这种事没人去告,谁来查啊。”

    “不是这个道理。”欧阳文有点不耐烦的说:“先不说这个了,你说他们希望加多少工资吧。”

    “那边几个加了钱的厂,好像都是三百。”

    欧阳文看着夏为民,意思是真是这样吗?夏为民表情痛苦的点了点头。

    欧阳文问小李:“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实话实说。”

    小李带着诚恳的表情说:“我没想要加钱,真的。现在经营环境这么困难,哪一行都是微利,我知道老板不容易的。说句俗话,锅里没了,哪还有碗里的。”

    欧阳文沉思了片刻,抬头对小李说:“谢谢你的理解小李,你能有这样的大局观念,我很欣慰。”他转头对彭立祥说:“加吧,每个人三百。”

    “每个人都加吗?”彭立祥不相信地瞪着眼睛问。

    “当然。”欧阳文说。“小李,你回去要把你的理解好好地传给工人们,要争取到大家的支持。既然咱们加了工资,成本就增加了不少,希望大家在节能降耗上多下点功夫。彭立祥,你也要去时不时地敲敲边鼓,多和大家沟通,在节能降耗的同时,尽快把产品质量搞上去。只有做出高质量的产品,我们大家才都有饭吃,否则,迟早是关门大吉的事。这一点要不厌其烦反复地说。”

    彭立祥和小李出去以后,夏为民像是对欧阳文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真加啊?”他在屋子里转着圈,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他对欧阳文说他那边也闹了几天了,看样子是抵不住了。

    “真加啊!”夏为民心有不甘地再一次问欧阳文。

    “不加怎么办?”

    “可这样加就要亏本了呀!”

    “挺着呗。”欧阳文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中国传统制造业的苦日子来啦。”

    夏为民说:“把我们都搞死完了,经济就搞好了?哪来的产品供应啊!”

    欧阳文说:“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市场自会找到平衡点的。当产品供不应求的时候,就会涨价。价高了有利润了,就又会有人再干起来。”

    夏为民说:“我可管不了这些大的,我就只能考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欧阳文对夏为民说:“我猜想下一步会大张旗鼓的搞产品和技术升级,中国不可能永远做世界的代工厂,我们这些起步低又暂时没有经济能力搞技术改造和产品升级换代的小企业,必然会被社会边缘化,或者被政府强制淘汰。特别是你更要有心里准备,你那行以后会更加麻烦,看这趋势环保问题会越抓越紧。”

    听欧阳文这么说,夏为民苦着脸几乎要哭了。

    说一句加工资容易,可是要兑现就得要现钱,欧阳文厂里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着落呢,这又无端增加了一块支出。欧阳文想了想,硬着头皮拨通了庐东集团李跃进的电话:“李处,说话方便吗?”

    李跃进那边说:“欧阳啊,你说。”

    “日子难过啦李处!”欧阳文说,“你那边的款子能不能给我尽快打一笔过来?”

    李跃进说:“这事你找财务处啊。”

    欧阳文说:“找了多少趟了,没效果。找你,就是希望你这边是不是也帮着催一催。”

    李跃进说:“老弟啊,现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这边也是焦头烂额的了。电机厂那边,我们已经半年没给人家一分钱了,人家现在已经停止供货了。”

    “哦。”欧阳文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跃进说:“欧阳你先别急,急也没用。这样,我找机会帮着侧面再提提。不过估计效果也不大,财务处这帮家伙实在不好说话。”

    欧阳文陪着笑说:“你说话,应该总会起点作用的,那就拜托李处了。”

    “我尽量吧。”李跃进说。

    “唉,这都怎么干啊。”夏为民在一旁叹气。

    欧阳文放下电话,接过夏为民递过来的香烟,在心里盘算着从哪里能够急抓到一笔资金,心里就想起一个人来,便扭头问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侯义敏:“王大宏那边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

    侯义敏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他,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打电话也关机。”

    “找到这家伙了,一定要盯住他要钱,不能让他再溜掉了。”欧阳文说。

    侯义敏说:“我明白。”

    欧阳文叹着气说:“这个事情也怪我,明明心里对他不信任,还是松了口,把货给了他。”

    夏为民问:“王大宏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放心还给他货?”

    “这家伙是个倒手贩子,长期坑蒙拐骗空手套白狼,就是个商道上的混混。这是我舅头子干的事情,是他缠着我要发货的,他在中间得了差价。”

    “是钱宽干的事?一共差多少货款。”

    “嗯,不是他是谁呀。一共拿去二十五万的货,一分钱没给。”

    “这钱宽也是糊涂,这样不等于把你撂坑里去了嘛!狗日的,你们找到了王大宏别饶了他!”夏为民咬着牙说,“看样子这家伙就是个骗子!”

    侯义敏说:“听说他的钱基本都给小情人花了,欠着别人的钱不给,却有钱为小情人买了套房子。”

    欧阳文冷笑道:“其实,他那一套很简单,只不过我们这些人没有黑了良心,做不出来他那样的事罢了。”

    夏为民疑惑地瞪着欧阳文问:“怎么说?”

    欧阳文说:“其实很简单,他拿到你的货后,根本不需要加价往外倒,甚至可以降一点价就出手,只是要求现款结账。然后呢,对于供货方,这家欠一点那家差一些拖着不还。只要欠个几十家,就等于有几百万无息贷款在他手上玩。反正你也没法为几万块钱跟他打官司,你花不起这精力,也费不起这成本。再说了,人家并没说不认账啊,就是暂时困难不好解决,你能拿他怎么办?总不能去杀了他吧。”

    “哦!”夏为民和侯义敏都张大了嘴。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盐要涨价
    街上开始疯传盐要涨价的小道消息,沸沸扬扬的。一时间很多日用品小店的门口都排起了买盐的长队,那些大妈大姐纷纷加入了抢购食盐的“战斗”。抢到的大姐,抱着成箱的盐得意地乐着往家走,像是搂着一堆金子似的。没买到的大妈,站在长龙一样的队伍里,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数着自己前面还有多少人,心里祷告着,前面的人可别把盐给买光了。

    钱丽娟这会儿一点都不急,看着那些一个个焦急排队的人,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得意。她溜达着经过街口刘大妈的小店时,队伍里就有人喊她,问她是否已经买到盐了。钱丽娟笑着朝那熟人挥挥手,不说买到了,也不说没买到,就说出来看看情况的。其实,她已经委托单位同事通过关系搞到了四整箱盐,现正在家里茶几上摞着呢。钱丽娟出来只是看看市面上的情况,如果看谁家店面排队的人不多,她就顺手再买一些盐搬回家里去。

    周末的傍晚,西斜的阳光迎着挡风玻璃直射进驾驶室,弄得欧阳文不得不时常眯起眼睛开车。正值下班高峰时刻,放眼往前方望去,全是一辆辆刹车灯忽闪忽闪的车屁股。车流缓慢地往前时走时停,比乌龟爬行快不了多少,宽阔的马路俨然成了超级停车场。每遇到十字路口,若不耐心等到交通绿灯第四或第五次亮起的时候,是绝对过不去的。那些骑电瓶车和自行车的,反倒自由了许多,他们见缝插针地在车辆的缝隙中,一个个穿梭而去。

    欧阳文好不容易才驶离大路,拐进自家小区的大门,却被三个大姐阻在了小区窄窄的道上。三个女人拎着刚从菜场买来的菜,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她们并排慢慢走着,把原来就不算宽敞的小区道路占去了三分之二,完全不顾身后欧阳文已经逼近的车。欧阳文轻轻按了两声喇叭,三个大姐依旧我行我素,继续占着道,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欧阳文无奈,只好跟着三个大姐身后慢慢地溜车。走了一截,忍不住又按了一声喇叭。这下子,前面的有反应了,一个长着满脸横肉的女人转过身来,狠狠瞪着欧阳文说:“叫什么叫?一个破车有什么了不起的!”

    欧阳文原本今天心情就不好,正要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发作,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跟这种人能说明白什么问题?便摇摇头,自己苦笑着在心里说:我招你还是惹你了?唉,人要是在不顺的时候,喝凉水都容易噎着!

    欧阳文心里很烦,不只是工人闹事要加工资的事情。这两天,先后接到他们供货的几家单位通知,说是市场不景气,要求他们产品价格要往下浮动。特别是李跃进所在的庐东集团公司,直接要求供货配件降价百分之十。欧阳文把成本数据反复演算了几十遍,再怎么内部挖潜都不行,还是要亏本。

    欧阳文刚开始做企业的头两年,市场和效益都不错,是赚了一些钱的。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是买方市场,客户正式提出来要降价,你是别无选择地要降一点的。否则,人家就会选择其他厂家的产品,正好那些厂家急着想顶掉你呢。欧阳文想,先不管这些,先挺一天算一天,争取能够少降一点。要是完全按照客户要求的幅度降的话,摆在欧阳文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要么关门大吉,要么就是狠狠心降低成本生产伪劣产品,别无他路可走。

    欧阳文进了家门,一眼就看见茶几上摞着的纸箱子。走近了,才看清是整整四箱子食盐,不用说这肯定是钱丽娟干的。食盐涨价的消息他也听说了,可也没必要买这么多啊,再说,你能买够一辈子吃的吗?还有下辈子呢?欧阳文苦笑着摇摇头:“又犯毛病。”转身直接进了他的小书房,点上一根烟,坐在那儿吸着烟发愣。一根烟吸完了,回头看见书柜里那只宝贝瓷瓶,又是一阵愣神。他站起身,打开玻璃门,轻轻抚摸着瓷瓶身上那块没有上釉的位置,想起那些挥之不去的烦心事,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回来啦。”钱丽娟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一进门就很开心地跟欧阳文打了声招呼。

    正在淘米准备做饭的欧阳文转身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感觉不一样嘛。捡到金子了?”

    钱丽娟满脸的得意,笑着说:“去!我能有什么喜事啊,就是在门口遛遛,看看热闹。哎呀,你放下,一会儿我来吧。”

    欧阳文出了厨房,指着茶几上装盐的纸箱问钱丽娟:“这么多的盐你在哪里买的?”

    “我们单位小宋找人从内部搞的。”钱丽娟说。

    “这么重,你怎么弄回来的?”欧阳文问。

    钱丽娟说:“我打电话叫侯义敏去帮忙搬回来的,反正也指望不上你。”

    欧阳文笑着说:“我简单估算了一下,这么多的盐,应该要够我们家吃十六年的,但愿你不要过阵子再想办法往外推销。”这话还真被欧阳文给说中了。两个月以后,钱丽娟不得不抱着这些盐,唉声叹气地去求街口的刘大妈帮着代销出去。当然,这是后话了。

    钱丽娟“咯咯”笑起来:“什么啊,给我妈一箱,再给你妈送一箱,我们就留两箱。”

    “那剩下的应该也够咱们吃八年的呀。”欧阳文说,“我看你是还没接受教训……”

    钱丽娟杏眼圆瞪,赶快截住欧阳文的后话:“欧阳文,你不许再说!”

    欧阳文做了个鬼脸不说了。

    两年前,像这样抢购盐的风潮也刮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说的不是盐,是社会上传言米要涨价。钱丽娟一下子买了五百斤大米囤积在家里,结果放时间久了,大米就生了虫。没办法,那也得慢慢吃啊,又舍不得扔掉。那阵子,家里做饭最麻烦的工序就是淘米,一顿米要淘半天,因为要翻来覆去地把米里的虫子挑出来。害得钱丽娟吃饭像上刑,一到吃饭时就恐惧,她得慢慢仔细地盯着碗里的米饭检查,直到确定没有虫子了,才愿意动筷子。

    这件事情被欧阳文称之为事故。后来,变成了欧阳文调侃钱丽娟的笑料,一提起这事,钱丽娟就没了脾气。

    “不跟你说了,要做饭啦。”钱丽娟的腰轻盈地一旋,就进了厨房。钱丽娟的身材保持的很好,和做姑娘时没多大差别,除了欧阳文知道她因为年岁的关系,有点小肚子外,外人是一点看不出来的。按钱丽娟的说法是遗传基因的作用。也确实是,钱丽娟母亲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身材依然没走大样。

    欧阳文冲着厨房调侃道:“晚上吃什么啊?吃腌菜?”

    钱丽娟从厨房门口斜探出半个身子:“欧阳文,你讨厌!”旋即就没了身影,只听到厨房里传出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

    钱丽娟今天心情真的很好。

    今天的晚餐,钱丽娟特意多加了一个欧阳文爱吃的油炸带鱼。弄好了以后,他把一瓶酒搁到欧阳文面前。欧阳文推开了,说不想喝。

    钱丽娟问:“怎么了?”

    欧阳文说:“没怎么,就是不想喝。”

    钱丽娟说:“干嘛,不舒服啊。”

    欧阳文笑了,故作轻松地说:“你辛辛苦苦弄这么多盐省下的钱,被我一顿酒喝掉了,不划算的。”

    钱丽娟说:“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啊,是不是厂里又有麻烦了?”

    欧阳文说:“没事。”

    钱丽娟说:“你厂里的那些事我是搞不清楚,但是,你有时候也可以大概地说给我听听啊。是的,你怕我跟着操心,怕我就是烦也是白烦。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不是更跟着干着急嘛!”

    欧阳文说:“真没什么大事,你别瞎操心。”

    “我能不操心嘛。以前你交家里生活费的时候,都是爽爽快快地往桌上一扔,到时候就有。可这两个月就不对了,总是往后拖。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

    欧阳文说:“吃饭吧,我饿了。”
章节目录 第十章 夫妻生活
    吃罢了晚饭,钱丽娟收拾好了碗筷,斜着眼问欧阳文:“哎,我问你一个事,你不许糊弄我。”

    欧阳文一愣:“什么事?搞得这么严肃。”

    “夏为民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钱丽娟问。

    欧阳文吃惊地说:“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为什么这么说?你听见什么了?”

    钱丽娟又问:“夏为民老婆是干什么的,长得什么样?”

    欧阳文说:“听说是化工厂的工人,人挺老实的。我没见过她,不清楚具体长得什么样子。你问这个干吗?”

    钱丽娟说:“我前两天在商场里看见夏为民和一个很年轻的女的在一起,肯定不是他老婆,我凭直觉就知道两个人关系不一般。那女的穿的什么衣服啊,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那紧身衣勒得积鼓鼓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女人。”

    欧阳文说:“我不清楚,管人家闲事干嘛。”

    钱丽娟笑着说:“我才懒得管人家闲事呢,我是对你不放心。你们经常在一起,保不准你不会受到影响。再说我老公这形象这气质还是个老板,那些女人能放过你?时间长了你就保准能不动心?”

    欧阳文说:“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没事瞎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

    钱丽娟说:“好好,我不和你说了,反正你得给我好自为之,今晚早点睡觉哦。”

    钱丽娟洗洗弄弄,早早地上了床,靠在床头继续看她的韩剧,看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欧阳文在书房里修改一张图纸,刚改好正准备看一会儿书,钱丽娟就在那边叫了:“哎,睡觉啦。”

    一直以来,俩人的生活习惯就有差异。钱丽娟是早睡早起,而欧阳文却是晚睡晚起,这都是在各自家庭带来的习惯。为此,欧阳文曾经调侃钱丽娟,说她们家早三代准是农民,养成了听到鸡叫就起床干活,看见天黑就上床暖被窝。钱丽娟也反讥欧阳文,说他们家都是夜猫子,早三代一定是做小偷的。说归说,笑归笑,适应了各自的作息习惯,倒也相安无事,谁也不强迫谁改变。但是,只要是欧阳文哪天一反常态的早早上床了,钱丽娟就明白他想要“活动活动”了。反过来,如果若是钱丽娟早早冲他喊:睡觉啦!欧阳文便知道她想要“公粮”了。

    这会儿,钱丽娟的喊就相当于一种召唤!可欧阳文感觉自己今天实在没心情,便对钱丽娟说:“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没搞完。”听听钱丽娟半天没吭声,便只好收了图纸,乖乖地进了卧室。要不,这两天就别想看到钱丽娟的好脸色。

    电视里正播放一个近来热播的节目,是那种一个男的被一大群女的评头论足的相亲节目,就像过去头上插了稻草被领到贩人集市上待价而沽一样,也不知是真是假。估计是先前的韩剧已经播完了,钱丽娟换了频道。

    当欧阳文掀开毯子的时候,钱丽娟早已把自己剥得是赤条条的,像一条正侧卧在那里的美人鱼了。

    欧阳文一躺下,钱丽娟整个身体就贴了过来。钱丽娟两眼斜看着电视问:“你说这上面女的个个跟模特似,怎么上来的男的没几个有形的呢?”

    欧阳文说:“谁知道呢?可能是那些男的有才或者有钱吧。”

    钱丽娟“咯咯”笑道:“你不会是在夸自己吧。”

    欧阳文说:“我有什么好夸的,既没才也没钱,属于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着的那种。

    钱丽娟撇了撇嘴,问欧阳文:“哎,你说老实话,我年轻时候还算漂亮吗?”

    欧阳文说:“你现在也没老啊,也漂亮啊。”

    “你不说老实话,我怎么从来就没听你夸过我!”钱丽娟说着,稍用力掐欧阳文了他一下。欧阳文夸张地叫了起来。

    钱丽娟五官端正,虽说不出有多少动人女子的妩媚,却也算得上是个好看的女人。当年和欧阳文谈恋爱的时候,她父亲对欧阳文并不是很满意,说这年轻人清高骨头太直,不懂得弯腰,将来难有人提携他。钱丽娟说,清高是自爱,是不屑去做那些令人不齿的事,我不喜欢奴颜媚骨的人。她父亲说,这个小伙子脾气有点拐,跟一般人不太一样。钱丽娟说,那是欧阳文肚子里有货,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和俗人当然有所区别。鬼使神差,钱丽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为欧阳文辩护,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听钱丽娟这么说,父亲就什么都不说了,父亲知道钱丽娟就是认准欧阳文了。

    结婚以后,钱丽娟把家看得高于一切,她爱这个家,爱自己的丈夫。对于丈夫要求不高,只要每月固定地上交he理的收入,看着自己家小金库水涨船高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事基本不管也管不了。可能是因为对钱特别看重的原因,钱丽娟举手投足间,慢慢就融进了点市侩气。钱丽娟在进入中年以后,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不安全感。她担心丈夫的工厂会遇到灾难,疑心丈夫经不住漂亮女人诱惑,和别人一样家外有家。总之就是觉得心里没底,老是悬在半空中,总想抓住一些什么可以让自己心里能够踏实的东西。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钱丽娟最大的问题就是性格急躁,像干柴,点火就着。用她妈妈的话说,是属猴子屁股的,说变就变。按欧阳文的说法,那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钱丽娟等了半天,见欧阳文身体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带着少许不满地口气说:“你不正常,还是有心事。”

    欧阳文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歉疚地看着钱丽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钱丽娟仰脸问欧阳文:“你是不是在外面看漂亮女人多了,对我就提不起精神啦?”

    欧阳文苦笑:“你瞎想什么呢!”欧阳文有些内疚,贴上去搂住了钱丽娟。

    钱丽娟身体缩了缩,推开了他的手说:“睡吧。”

    欧阳文明白,钱丽娟的那股子劲儿已经过去了。欧阳文心里有些失落,靠在床头发呆。渐渐地卫莉的面孔又钻进了他的脑子,挥之不去。欧阳文扭头看钱丽娟没了动静,就蹑手蹑脚地起了床,轻轻关上卧室的门,转身直接进了书房。

    答应了胡安刚要帮卫莉写副字后,欧阳文心里一直有点犯虚,虽然模仿文山的书法风格对他来讲不是很困难的事,但毕竟很久没动笔了,多少有点生疏了。欧阳文找出纸笔,好不容易才拧开已经干结了的墨汁瓶盖。蘸了墨,试着写了几个字,就觉得手腕发硬,写出来的字也有点僵死气,完全没有了原本被爷爷大加赞赏的那股子灵气。欧阳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笔点上了一支烟,看着刚写的几个字发愣。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帮卫莉办好这件事。

    “半夜三更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神经啦!”正在那里愣着神的欧阳文一抬头,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钱丽娟下了一跳。钱丽娟光着个身子,仅仅披了件衬衣走进了书房里来。

    欧阳文问:“你怎么起来了?”

    钱丽娟没吭声,她先看看书桌上摆着的纸笔,再看看欧阳文,若有所思地问:“好好睡着觉,怎么又突然爬起来写字了?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欧阳文掐灭了手里的香烟,一边推着钱丽娟往卧室去,一边贴在钱丽娟的耳边说:“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睡觉去。”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秦世家
    没几天的功夫,市面上盐要涨价的消息就不攻自破了,早先抢购食盐的风潮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再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家里囤积了很多盐的人只得挂着满脸的苦笑,转而再骂两句那些个造谣的缺德鬼。没抢到盐的人,就像有先见之明似的放起了马后炮:早说过就是谣言嘛,我一直不相信,谣言止于智者哦。有喜欢抬杠的就顶着话说:不信怎么还在那踮着脚排队呢?放马后炮的就嘻嘻笑:我不是怕都被你们抢光了,搞不到吃的了嘛。

    钱丽娟一看到家里那些还拖了关系才搞来的盐,心里就不舒服。她最主要的倒不是心疼那些盐,而是自己又犯了一次和上次抢购大米一样的错误,心里总疑惑欧阳文会又拿她开涮。再想想,自己也确实是够蠢的,怎么听风就是雨呢?

    欧阳文安慰说:“买了就买了,就放那儿吧,值不了几个钱的。”

    钱丽娟懊恼地说:“我不是觉得窝囊嘛!”

    欧阳文笑了:“要不,我们去买一个大缸回来,腌一大缸咸菜得了。”

    钱丽娟立刻杏眼圆瞪:“欧阳文!你又臭我!”

    欧阳文哈哈大笑。

    说话间,秦世家的电话打了过来:“欧哥啊,你在哪?”

    “在家里。”欧阳文说。

    秦世家问:“吃饭了没?”

    “还没有,正准备吃。”欧阳文说。

    秦世家说:“正好。等我一下啊,我马上过来。”

    欧阳文朝钱丽娟使了个无奈地鬼脸,说:“好的。你多久能到?”

    “一会儿就到。家里有什么菜吗?”

    欧阳文笑道:“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在外面胡吃海喝的,吃点素菜对你有好处哦。”

    秦世家也笑:“我知道了,马上到。”

    欧阳文收起电话问钱丽娟:“家里还有菜吗?秦世家过来吃饭。”

    “他来干嘛?”钱丽娟没好气地问。钱丽娟不喜欢秦世家,她觉得这人说话粗声大气,言语粗俗。尤其让钱丽娟受不了的是,明明你把烟灰缸放在他面前,他也视而不见,偏偏喜欢往地板上弹烟灰,有时还会习惯性地用脚踩上去搓踏几下。

    欧阳文说:“不知道,他现在要来,可能是有事吧。”

    钱丽娟想了想说:“家里还有不少花生米,要不我炒点花生米吧。”

    秦世家早年就是那种拉着板车,摇着拨浪鼓走街窜巷的破烂王。省吃俭用攒了点钱后,租了个带院子的小门面收别人送上门的破烂。后来结识了几家需要废金属原料的小工厂,就开始专收废钢铁。别看这一般人瞧不上眼的行当,利润可高的吓人,六、七毛钱一斤收来的废钢、废铁,转手送到工厂里就是两千多一吨,何况收的时候还扣人家的称。慢慢的,原来租的小门市、小院子不够他玩了。秦世家便回到郊区的本家村里弄了块地,拉起院子盖上楼,添置了切割机、剪板机什么的,正式办起了再生资源公司,钱袋子就像吹气球一样发了起来。

    秦世家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两瓶酒和一大堆熟菜。

    欧阳文说:“怎么买这么多菜干嘛。”

    秦世家笑着扭头冲厨房里正炒花生米的钱丽娟说:“我怕嫂子虐待你啊,给你补点油水。”

    钱丽娟回头说;“是哦,你欧哥现在可受苦呢。”

    秦世家凑到厨房门口,嬉皮笑脸地说:“为什么啊,欧哥能受什么苦?”

    钱丽娟说:“省钱买房子啊。”

    秦世家说:“不至于吧,嫂子。欧哥买套房子还要这么费劲?”

    欧阳文冲秦世家招招手:“别听她的,来,把你买的菜摆开,咱们喝酒。”

    钱丽娟端着刚炒好的花生米走过来说:“怎么就不听我的?你看看我们住这房子,都快二十年了,早该换房子住了。

    秦世家说:“嫂子说得对啊,我支持买房子。”

    欧阳文说秦世家:“你支持,那你拿钱来。”

    “你看看,一说就是没钱。我们单位小宋家那位,做生意也就两、三年吧,早买复式楼住了。”钱丽娟看着欧阳文,筷子头在桌面捣了两下,提高了嗓门继续说:“而你呢?这厂也开了七、八年了吧,一天到晚的缺钱,不知道你的钱都弄哪儿去了!”

    秦世家扮了个鬼脸,玩笑道:“欧哥的钱,怕是在外面养小嫂子了吧。”

    欧阳文急着说:“你这臭嘴,这种玩笑也敢乱开!你以为都像你啊,在外面乱七八糟的。”

    钱丽娟哼了一声:“也难说!”

    欧阳文没理她,问秦世家:“你今晚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那个刘万荣公司的情况现在不好办,所有的账户都被政府临时冻结了,目前还搞不清楚下一步怎么办,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秦世家说,“你那天说得我稀里糊涂的,到底是谁投的钱?一共投了多少?”

    欧阳文“哦”了一声看看钱丽娟没吭声。这时,钱丽娟的脸色就像天气预报似的由多云转阴了。

    秦世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没敢再往下问。心里却懊悔起来,今天真不该说这个,这严重干扰了自己今天要说的事情。秦世家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说:“我准备和两个朋友合伙开一家洗浴城,就是过来听听你的意见,看合不合适。”

    欧阳文问:“哦,又要开辟新战场啦。准备搞成什么样的规模?”

    秦世家说:“计划投资两千五百万,搞成包括洗浴休闲啊,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欧阳文问秦世家:“你了解这一行吗?搞这么大投资。再说,你一下子怎能拿出这么多钱啊。”

    秦世家说:“我是不了解,但我那两个朋友了解这行。他们知道我没这么大资金,所以叫我少出点,占个小股份。我就是心里没什么底啊,所以来征求欧哥你的意见。”

    欧阳文笑笑:“你这家伙一向糊涂胆大,今天哪里是征求我意见来的,你应该是已经决定干了。但心里还是不够踏实,就是希望我说句支持的话,你好得个心里安慰罢了。”

    秦世家嘿嘿笑:“欧哥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胆小了。”

    欧阳文问:“小心驶得万年船,兄弟!那你要出资多少?”

    “我出五百万,剩下的大头由他们两个出。”秦世家说,“欧哥,我是这样想的啊,我自己现在手头可以凑两百万,银行刘主任答应帮贷款两百万,还缺一百万,就要靠你欧哥帮忙想想办法了。”

    欧阳文摇着头说:“我一下哪能拿出这么多钱呢,现在货款都回不来。”

    秦世家陪着笑说;“不会吧,我知道欧哥会有办法的。”

    钱丽娟本来心里就不快活,一听秦世家是来借钱的,在一旁立马拉下了脸来说:“你不要拖着你欧哥不放,他哪来这么多钱啊!他这人你不知道吗?给别人东西行,到了该要钱的时候就是张不开嘴。没出息!”

    秦世家被钱丽娟这么一说,就有些尴尬:“嘿嘿,我知道,欧哥就是清高要面子,怕找人讨债。”

    钱丽娟说:“你知道就好,就别在他身上打主意了,欧阳文根本就没钱。”

    秦世家看钱丽娟黑了脸,赶忙说:“好好,我听嫂子的,自己另外再想办法。”

    钱丽娟说:“嗯,你们活路广,在外面办法多,就别难为欧阳文了。”

    秦世家点着头讨好地笑着对欧阳文说:“那欧哥啊,你就赶快想办法给嫂子买房子吧。”

    欧阳文瞪了秦世家一眼,话却像是对钱丽娟说的:“你这叫什么话?好像我有钱就不给你嫂子买房子似的。”

    秦世家只好“嘿嘿”陪着笑,端起杯子敬欧阳文酒。

    既然在钱的问题上帮不了人家,就不必在这上面打转转了,欧阳文想把话题岔开,他问秦世家:“有件事你知道不知道?听说,住在夏为民厂后边的那些人,说夏为民厂严重污染,把他告到区里去了。”

    秦世家说:“知道,我听村主任秦世好说了。什么污染啊,还不就是想敲竹杠子。就是前阵子钢厂那边闹的,不是都闹到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去了嘛,后来那些人都得了钢厂的补偿,他们就是在学钢厂那边呢。”

    欧阳文说:“都是你乡里乡亲的,你帮着圆圆场,夏为民也不容易。”

    秦世家说:“欧哥你是不知道,不好办哦。那些人早就预谋好了的,看样子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我尽量劝吧,看能不能少要点。反正我感觉,夏为民这次要是一毛不拔肯定是过不去的。”

    钱丽娟晚饭吃到一半时,放下筷子不吃了,表情有些痛苦地用手按着肚子。

    欧阳文问:“怎么了?”

    “肚子疼。”钱丽娟皱着眉说。

    “大概是什么位置?”欧阳文问。

    “右下腹位置。”

    欧阳文说:“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秦世家也说:“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钱丽娟表情痛苦地说“没事的,一会儿就过去了。前几天也疼过一阵子,忍一忍就好了。”

    欧阳文说:“这怎么能忍?我还是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什么大事,再说吧。”钱丽娟摆摆手说。

    这时候,欧阳文搁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欧阳文走过去拿起电话一看,是卫莉打来的电话。

    卫莉说:“你好,是欧阳文吗?”

    “嗯,是我。”欧阳文答。

    卫莉客气地问:“吃过晚饭了吧。”

    欧阳文说:“正在吃。”

    卫莉稍显抱歉地说:“哦,那我等一会再打过来吧。”

    欧阳文回头看看秦士家和钱丽娟,说:“没关系的,有什么事你说。”

    卫莉说:“是这样的,我昨天把你写的字送给郑校长了。”

    “哦,有效果吗?”欧阳文问。

    卫莉说:“郑校长没明确表态,不过,我感觉他还是挺感兴趣的。他说,他想见见你当面聊聊。可以吗?”

    欧阳文迟疑了一下说:“他要见我?没问题啊,好事啊,这么看来这事好像还有点谱哦。”

    卫莉问:“你什么时间方便呢?我好跟郑校长约一下。”

    欧阳文想了一下,说:“我今晚家里有点事,明天晚上行吗?”

    卫莉说:“当然可以。这样,你告诉我地址,我到时候去接你。”

    欧阳文说:“不用了,我去接你吧,因为明天我还不能确定在什么地方。你一会儿把时间和我们见面地点发到我手机上,到时候我直接去接你。”

    卫莉说:“好的,那明天见。”

    “是谁呀?”电话打完以后钱丽娟问。

    欧阳文说:“你不认识。”

    钱丽娟斜着眼说:“我听是个女的。”

    欧阳文说:“嗯,是胡安刚的朋友。”

    “什么事啊?”钱丽娟问。

    欧阳文说:“孩子上学的事,要我帮个忙。”

    钱丽娟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

    欧阳文笑了:“我哪有这本事,他们想送礼又不知道送什么合适,听说那个学校的校长喜欢书法,胡安刚就死活缠着我,要我给他写几个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怪不得这阵子天天趴在那儿,就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写了一个礼拜。我还以为你怎么又有心思练字了呢,原来就为这事啊。”钱丽娟撇了撇嘴说:“受罪哦,你也快丢完了吧。”

    “哪能呢,这就像人游泳,会了就丢不掉,只是要恢复一阵子。”欧阳文想起来钱丽娟肚子还疼着,便问:“你肚子怎么样了?”

    钱丽娟说:“没事了,一听见是个女的给你打电话,马上就不疼了。”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见郑校长
    第二天晚上,欧阳文按照和卫莉的约定,提前十几分钟将车开到了一个小区的大门口。这是一片相对比较老的小区,基本都是那种火柴盒子样的四层建筑,是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单位建的公房。后来实行房改,每户象征性的交了一点钱,就都办了产权证房产归了个人。类似这样的小区里,初期进驻的物业公司都有着半官方性质,把业主当成了下属来管理,服务意识一般都不到位。这就造成了物业和业主的矛盾对立,很多业主由于不满,便拒交物业费,物业公司因为维持不了正常运转,只好收拾收拾走了人。这样的生活区有很多,名义上由街道代管,实际上就是基本没人管,门卫也就形同虚设了,只剩了个空房子,黑咕隆咚的却像狗皮膏药似的糊了满墙的广告贴。

    这时候的欧阳文心情是愉快的。自从上次见过卫莉以后,她的身影就挥之不去地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让他觉得舒服又无法解释得通。还有卫莉的端庄优雅,也使他在心里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所以,欧阳文这会儿的心情,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兴奋,他自己都觉得这不该是他这种年龄的心态。正胡思乱想间,远远的就看见了卫莉穿了件米色长裙,正飘逸优雅地向大门口走来。因为卫莉并不认识欧阳文的车子,欧阳文便赶紧按了一声喇叭,闪了两下车大灯。

    卫莉发现了欧阳文,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上车后,卫莉微笑着客气道:“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你。”

    欧阳文说:“不麻烦,你不用客气。我和胡安刚什么关系啊,胡安刚的事就是我的事。”

    卫莉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问清楚目的地的方位后,欧阳文启动了车。他扭头问卫莉:“那个郑校长要跟我聊聊,聊什么呢?你说说大致情况,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卫莉说:“前天晚上,我把你写的字送到了郑校长家里。郑校长展开来看了半天,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然后问了很多你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你的具体情况,就只好把从胡安刚那儿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都告诉了他。他很感兴趣,问我能不能安排和你见一面聊聊,所以我就打电话找你了。”

    “哦。”欧阳文说:“你对郑校长这个人什么感觉?”

    卫莉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准,总体感觉这人蛮守旧的,说话间会不自觉地夹着些之乎者也之类的。他特别喜欢字画,好像有点入迷。哦对了,那天展开你写的字后,他盯着看了好半天,说你的字有云山老先生的味道。他还特意提到自己曾有过一幅云山先生的梅花图,年轻的时候自以为是,自己在家里装裱,结果不慎给裱烂了,一直非常懊悔。”

    说到文山的梅花图,欧阳文一愣。这幅相同的梅花图目前留在社会上的并不多,仅存的一部分,也基本是被人深藏不露的。近几年,收藏界对梅花图已经有所炒作,可就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佛下来。拥有真迹的人从来密不示人,只是一个劲地吆喝炒作,可能就是以神秘感来达到抬价的目的。

    欧阳文问卫莉:“你说郑校长有云山的梅花图?”

    “嗯,他说可惜烂了。”卫莉有点吃惊地问:“你也知道那幅梅花图?”

    “不清楚校长所说的梅花图和我知道的是不是一样。”欧阳文点点头说。他问卫莉:“知道校长那幅有多大画面吗?

    “不知道,他说挺大的。”

    欧阳文车速减了下来,有点犹豫的样子,不一会儿,欧阳文把车开向路边,慢慢停了下来。他扭头盯着卫莉问:“你估计孩子上学的事能成吗?”

    卫莉说:“现在还说不好。”

    欧阳文说:“卫莉,你说孩子一定要上这个学校,如果上不了怎么办?或者换句话说,这次孩子上学的事对你有多重要?”

    卫莉吃惊欧阳文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她说:“很重要。”

    “重要到什么程度?”欧阳文追问。

    卫莉疑惑地看着欧阳文,脸上写满了问号。她低下头说:“这孩子性格比较固执,甚至可以说是偏执,她认准的事要是办不到,就会很麻烦。我是担心她出现拒绝上学,或者成绩一落千丈的情况。本身我也把她看得很重,在我心里,她的事是第一位的,比我自己的事重要的多。”

    欧阳文说:“你女儿怎么会这样?看你的性格蛮随和的啊。”

    卫莉抬头看着车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像她爸爸。”

    “哦。”欧阳文也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

    卫莉激灵了一下:“你明白什么了?”

    欧阳文笑笑没有回答,他是不好说出来。从卫莉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里,欧阳文感觉出了两个问题:一是卫莉女儿脾气不好,遇事容易走极端。二是卫莉对她丈夫不甚满意,她和她的丈夫之间在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

    卫莉是个极聪明又敏感的女人,她显然已经感悟到欧阳文的心里活动,所以才会这么问他。这会儿,欧阳文有点心不在焉,多年前的那个“洋娃娃”朦胧的话语,鬼使神差地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我以后就叫你卷毛哥吧!欧阳文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个时候想起“洋娃娃”来了,他忽然觉得卫莉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此刻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尽自己所能,帮卫莉把孩子上学的事情办成。

    欧阳文重新启动了车子,但并没有继续往前开,而是掉头往回走。

    卫莉不解:“你这是要去哪里?”

    欧阳文说:“我先回去拿样东西。”

    卫莉见欧阳文不说拿什么东西,自己便也不好多问,只得安慰欧阳文:“和郑校长约定的时间还早,你不用着急。”

    欧阳文把车一路开到了自家楼下,对卫莉说稍等一下,自己就上了楼。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塑料圆筒子。

    到了郑校长家门口,卫莉上前敲门,敲了几下没有应答。再敲,门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卫莉答:“我找郑校长。”

    “郑校长不在家。”门内女人迟疑了一下说。

    卫莉和欧阳文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怎么办了。欧阳文想了想,示意卫莉再敲一次门。卫莉会意,于是试着边敲门边冲着门里边说:“我是前天来过的小卫,今天和郑校长约好了的。”

    门内没有回应,两人正犹豫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是郑校长本人。郑校长笑着说:“请进,请进。”

    和郑校长一照面,欧阳文就看出了郑校长的老夫子习性。因为他表示欢迎的动作不是握手或是其他什么动作,而是象征性的拢住袖子,向上抬了抬。欧阳文觉得有点意思,看面相,这郑校长也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老气横秋的做派呢?

    等欧阳文和卫莉落座后,郑校长叫夫人泡茶,自己对欧阳文和卫莉解释道:“没有办法,每年到这个时候,我是电话不敢接,生人不敢见。”

    欧阳文也笑道:“理解,理解。”

    郑校长的客厅摆设的充满中式味道,一应的防红木的飞檐曲腿家具,居然还有一对多年不见了的手工雕刻的木制花几。墙上那对隶书楹联写的是: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欧阳文一看就知道,那是省文史馆葛老先生的笔迹,看内容应该是三十多年前写的了。

    郑校长问:“这位就是欧阳总吧。”

    “小老板,个体户,郑校长就喊我欧阳文吧。”欧阳文客气道。

    郑校长笑笑,算作对欧阳文客气的回应。他说:“你写的字我仔细看了,有点味道,所以拜托卫科长把你请来,想当面讨教一二。”

    欧阳文说:“哪里,哪里,万万不好说讨教二字,郑校长太客气了。”

    欧阳文的说辞和动作,完全是随着郑校长起舞的。卫莉看着有点别扭,还感觉有点滑稽。想笑,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忍住没笑出来。

    欧阳文发现,卫莉每每在有疑问或者开心的时候,都喜欢略微倾斜着脖子看着你。

    郑校长去书房拿来了欧阳文的字,展开来问欧阳文:“你的字是临的什么帖子?”

    欧阳文答:“大部分是小时候在家里跟着长辈学的,二王和欧、颜、褚都临过一些,浅尝辄止,不是很扎实。”

    “哦,那你的家庭一定是书香门第。”郑校长说。

    欧阳文谦虚地说:“就是会写几个字而已。”

    郑校长说:“你的字既有欧体的俊秀,又有颜体的雄霸之气,看得出来是有功力的。云山老先生你应该知道吧?你的字很有他的风骨。如果不论挥笔的老道,不论韵味里的仙气,也不论返璞归真的超脱,你的字几乎与云山的字如出一辙。甚至你可以说,这就是云山的早期习作,没人会怀疑的。”

    欧阳文笑笑:“我从小就是照着他的字学的。”

    “怪不得呢。”郑校长说。“这就可以理解了,不过,你也一定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欧阳文说:“是下了点功夫,不过应该说是给逼出来的。”

    郑校长有些好奇,身体往前倾着问:“怎么叫逼出来的呢?”

    欧阳文说:“小时候,我比较贪玩,根本坐不住,也觉得写字太枯燥,就是耍赖不想干。可我爷爷不放过我,他认为我在写字方面有点灵气,就逼着我写。他规定我每天必须认认真真地至少写五百个正楷,其他的多多益善,写的不够或者写得不认真,就要拿那个戒尺对着手心打三大板子。”

    郑校长听罢哈哈大笑:“是要这样干。你看现在的孩子,学的知识基本功不扎实,还是因为管得太松了。”

    欧阳文说:“是啊,现在是理解了。可小的时候,恨不能家里突然起一把大火,把那些纸啊笔啊通通烧光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梅花图
    郑校长问:“那你就一直照着云山的字练?”

    “基本是的。”欧阳文答。

    郑校长说:“你算专门练云山字体的人之一,我倒是想讨教一下,你对云山的字有什么看法,或者叫领悟到什么。”

    欧阳文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敢轻易评说。因为欧阳文明白,那些都是评论家的专长。对于艺术上很多延伸解读出来的东西,往往是创作者本身反而没有意识到的。那些在艺术家长期实践中自然天成的东西,在评论家那里就被归纳成了特点以及“味道”之类的结论。于是,欧阳文反问:“郑校长对云山的字画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我是喜欢。我只是浅薄的以为,文山先生的字摆脱了欧阳询的拘谨,除去了颜真卿的鲁莽之气,挥放中处处有内敛。总体上属于文人字,却又洒脱大气。”郑校长说:“可惜没有老先生的手笔,我都是看的水印版。不过我曾经有一幅云山的真迹水墨画,叫梅花图。”说到这里,郑校长现出懊悔的神态。“万分遗憾的是,被我亲手给弄坏啦!”

    欧阳文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问郑校长是怎么弄坏的。他路上听卫莉说过是裱坏的。他曾经给父亲打下手裱过画,也弄坏过。干这个可是件马虎不得的活,要是中间某一道工序,特别是上背纸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就很难处理了,往往是越救越糟糕,直至毁了整幅东西。

    欧阳文问:“郑校长还记得那幅梅花图的细节吗?”

    郑校长凝思着说:“应该基本记得,那幅画上的梅花特别有神韵,有的梅枝的布局,让你感觉是意料之外细品却又在情理之中。”

    欧阳文问:“上面有一根梅枝跟所有的枝桠都不同,应该是笔直地朝天而生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郑校长很吃惊。

    卫莉也有些吃惊地看着欧阳文,她觉得这个男人很深,只要深掘,他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让人为之一振的东西。事实上,在欧阳文和郑校长说话的时候,卫莉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欧阳文的脸。

    “这里面有个故事。”欧阳文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到郑校长和卫莉那急切的神态,他笑了笑说:“这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时候的事了。一天,城里驻军的一个团长上门来求画,点名就要梅花图。云山很不愿意,他原本就不喜欢和行伍之人打交道,更何况那团长还带着警卫,挎着枪,这不明摆着是强迫嘛!可是不画吧,又怕连累家眷遭殃,只得违心地帮他画。等到收笔的时候,心里越想越气,于是握着笔对着树干,直接朝着上方留白处划了一笔,把笔一扔,就说好了拿去吧!那团长是念过书的人,是能鉴赏出画的好坏的。当他欣赏画的时候,云山心里不免是有点紧张的。没想到团长看了很高兴,特别是对那最后一笔大加赞赏,说是神来之笔。云山就纳闷了,凑过去仔细一看,那一笔非但没有坏了画面,反而使整幅画上傲雪的寒梅,增添了一股倔强硬朗之气,真是无心插柳哦。后来,那团长叫人送了很多礼品来,自己有时也过来坐坐,当然是身着便装啦。从此以后,再画梅花图的时候,云山都会加上那一笔。”

    欧阳文说完以后,郑校长和卫莉愣愣地,仿佛还沉浸在故事里。郑校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心疼弄坏的那幅画了。”

    欧阳文笑了笑说:“你们稍等,我去车上取件东西。”说完起身就出了门。

    欧阳文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正是和卫莉一起回家取的那个塑料圆筒。他走到桌前,拧开塑料筒的盖子,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来。欧阳文把它轻轻地放在桌上,缓缓地展开来……展开的竟然是一幅梅花图,云山的梅花图!

    “嗯?一模一样!是真的吗?你也有梅花图?!”郑校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欧阳文笑着说:“如假包罚。”

    郑校长拍着脑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自控地在屋里踱着步转了一圈,说:“不对不对,你刚刚那个故事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欧阳文说:“我爷爷说的。”

    郑校长急促地问:“你爷爷?你爷爷认识云山?”

    欧阳文笑了,他看了看卫莉再盯着郑校长说:“是的,岂止是认识,其实云山就是我的爷爷。”

    欧阳文此话一出,卫莉和郑校长的眼睛都直了。

    郑校长又情不自禁地转起了圈子:“没想到,没想到……欧阳云山……欧阳文!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欧阳文笑着说:“郑校长喜欢的话,这幅梅花图就送给你了。”

    “不不不,”郑校长有点语无伦次:“我不能收,不能夺人所爱。这么贵重,你们家传的啊!”

    欧阳文说:“正因为是我自己家的,而不是花钱买的,我们这才应该算是君子之交嘛。”

    郑校长仍然推辞:“那我也不能收。”

    欧阳文说:“没事的,我家里还有。再说,你对我爷爷的评价如此之高,也让我十分感动,这幅画放在你这里,也算是适得其所不委屈它了。”

    看得出郑校长拿到这副梅花图时确实是爱不释手,却又不好意思将其直收囊中,思想斗争很激烈。看欧阳文执意要送,郑校长踌躇了半天用商量的口气说:“要不这样,画先放我这里欣赏,你随时需要随时来取。行吗?”

    “一言为定。”欧阳文说着给卫莉使了个眼色,故意很夸张地看了一下时间说:“郑校长,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说完,拉着卫莉就做出准备走的架势。

    “请留步。”郑校长忙拦住欧阳文,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卫科长孩子的资料我看过了,我们原本就是要这样优秀的学生的。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今年准备筹建一个实验班,目的是在保证孩子考试分数的同时,全面加强学生的综合素质训练,我争取让卫科长孩子直接进实验班。”

    欧阳文说:“那太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表个态,如果学校今后的素质教育涉及到书法,我愿意义务兼职。”

    “好啊,到时候你可不能推辞哦。”郑校长握着欧阳文的手说:“今天真是荣幸。谢谢卫科长给我介绍认识了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荣幸。”

    郑校长一直把欧阳文和卫莉送到了车上,临别时,还不忘反反复复地对欧阳文叮嘱:“有空一定要来哦,咱们喝喝酒,聊聊天。”

    车子上路以后,卫莉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欧阳文扭头看卫莉那深思的样子就忍不住问:“怎么了?事情办得还算顺利吧,你好像反倒不开心了的样子。”

    卫莉问欧阳文:“能告诉我这幅画在市面上值多少钱吗?”

    欧阳文明白卫莉的意思,故意有些夸张地怪嗔道:“俗气!”

    卫莉说:“我想知道我们花了多大代价。”

    欧阳文听到“我们”两个字时,扭头盯了一下卫莉。卫莉一愣,感觉脸有点发烧。

    卫莉问:“家里真的还有画吗?”

    “没了,就是有也在我父亲手里。”见卫莉露出吃惊的神态,欧阳文显着很轻松的样子说:“没事的,不是还有我嘛。嘿嘿,以后我多多努力,争取超过老爷子就是。不过,我手上还有一个宝贝瓷瓶,是爷爷亲自上的彩作的画,专门请人烧制的。”

    卫莉“哦”了一声,又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文说:“可以问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老公是干什么的?”

    卫莉沉默。

    欧阳文说:“对不起。”

    卫莉还是沉默。

    “他在国外。”卫莉开口了,“可能不会回来了,要我们都去,我没同意。”

    欧阳文“哦”了一声,也不知说什么了。他能感觉到,卫莉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快到卫莉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时,欧阳文说:“今天这事看来是没问题了,要跟胡安刚说一下吗?”

    卫莉看看欧阳文,说:“我明天告诉他一下吧。”

    卫莉下车前,转过脸来,正对着欧阳文说:“我和胡安刚只是一般朋友。”

    欧阳文一愣,望着卫莉坏坏地笑了。

    卫莉今晚的心情完全可以用跌宕起伏四个字来形容,她躺在被窝里一点睡意也没有,脑海里涌现的都是欧阳文。从第一次见到欧阳文一直到今晚,欧阳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像过电影似的,在卫莉脑子里一幕幕地回映。从见到欧阳文那天起,卫莉心里就产生了的一个疑问,又一次顽固地跳了出来,欧阳文会是十几年前的他吗?欧阳文的样子,在她这么些年以来所见到的男人中,无论怎么说都是与她想象中的卷毛哥最接近的一个。想起欧阳文第一次握住她手时的暗暗使力,想起刚才他那坏坏地笑,卫莉的心就“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把双手捂在胸口,细细感受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这是一种久违了的跳动。

    卫莉失眠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何伟梅
    欧阳文勉强答应给工人加工资的事,搞得夏为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这阵子,他同样也在为厂里的工人闹着要加工资的事而烦恼,看样子不加是过不去了。偏偏何伟梅说自己在家里憋闷无聊,缠着要他买电脑。夏为民告诉她最近又忙又烦没心情,等过阵子再说。可何伟梅不依不饶的,好像不立刻买来电脑就要出人命似的。

    何伟梅在电话里嚷:“你这个死驴,也不知道天天跑哪里去鬼混,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哦,当我是一张画子啊,往墙上一挂就不管啦?”

    夏为民说:“这几天不是忙嘛。别烦,忙完了我就好好陪你,再抽空帮你去买电脑。”

    何伟梅撒着娇:“我不嘛,有个电脑我还可以上上网解解闷。人家天天闷在家里都烦死了,都得忧郁症了,都活不了啦!”

    夏为民有些不耐烦地说:“买买买,过几天行不?”

    何伟梅嚷道:“夏为民你个死驴,今天要不把电脑买来,我就死给你看!”

    夏为民骂:“活猪,你又发什么猪头疯。”话还没落音就听到电话里传出“啪”的一声响,是瓷碗摔碎的声音。

    夏为民没辙了,只好答应下午带着何伟梅去电脑城买电脑。

    夏为民是在巨浪娱乐中心认识何伟梅的。那时候,何伟梅还是娱乐中心专门“敲大背”的小姐。她们明面上的服务叫“敲大背”,说白了就是脱裤子的交易。认识夏为民以后,何伟梅看他是个老板,加上那牛样的身板,就黏住不放了。夏为民起先也就是玩玩,并没放在心上,可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感觉。再看见何伟梅被别人点去“敲大背”的时候,心里就不舒服,就想骂人,就甩脸子给何伟梅看。

    何伟梅看得明白,便常常在这个时候跑来夏为民身边,边讨好地帮夏为民揉着腿,边撒着娇说:“夏哥,我就是干这行的呀,不敲背我吃什么啊!要不,你带我走吧,我不干了,就天天陪着你一个人。”

    这么一说,夏为民也有气撒不出了。后来,夏为民一咬牙弄了二十几万块钱,在城中村买了一套二手小产权房,把何伟梅养了起来,不许她出去上班了。这样,何伟梅就正式过起了二奶生活。

    为这事,欧阳文曾经说过夏为民:“出去玩玩就行了,还包起了二奶。夏为民,我看你是在胡闹,这事迟早会给你惹上麻烦。”

    夏为民嬉皮笑脸地说:“没事的欧哥,我夏为民要是摆不平一个小女人,还敢出来混吗?”

    据何伟梅说,她的家在地处西南的大山里,属于国家级贫困县。她之所以走上这条路,是因为她丈夫的原因。几年前,她的丈夫受人鼓动,不听劝阻出去搞传销。结果是,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把能骗到的家人、亲戚都骗完了,自己也失踪了,一直杳无音讯。一到逢年过节时,就有许多讨债人堵在家门口。何伟梅没办法,丢下家里已经五岁的儿子,自己一个人出来挣钱。可真到了城里却傻眼了,自己一没技术二没多少文化,谈何容易。那些不要文化又不讲究技术的工作工资又太低,天知道干到猴年马月才能过上好日子。后来,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何伟梅就干起了这个。

    这些都是何伟梅自己说的,夏为民对此并不全信,最多也就相信一半。就像一个嫖客问小姐做这一行多久了,百分之百的小姐都会说今天是头一次,夏为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无所谓,他要的只是这个床上功夫了得的女人,至于那些背后乱七八糟的东西与他无关。

    夏为民和何伟梅搬着电脑一进家门,何伟梅就开心的忙着插电源开机。夏为民笑着调侃:“妈妈的,才认识几个字啊,还一天到晚电脑呢,搞得跟真的似的。”

    何伟梅说:“你才是一肚子草呢,告诉你哦,我当年也是初中毕业呢。”

    夏为民说:“现在还不能上网啊,还要找电信局拉线才行。”

    “那都不用你管啦,我找他们联系就是。”何伟梅眯着眼神秘兮兮地说:“等有了网线上了网,以后我要是想你了,我们就视频聊天怎样?”

    这女人就是会发嗲,夏为民听着开心,却假装着翻着白眼冲着何伟梅说:“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懂的不少哇,谁知道是不是就和我一个人聊哦。”

    “野驴、野驴、野驴,堵上你的臭嘴!”何伟梅扑上来搂住夏为民脖子,狠狠亲了夏为民一口:“老公,今晚不许走哦!”

    第二天早晨,夏为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皮上荡来荡去的。睁开眼睛一看,何伟梅正提着吊在自己脖子上的玉坠撩他玩呢!夏为民拨开何伟梅的手疑惑地问:“还早吧,你怎么不睡啦?捣什么乱!”

    何伟梅说:“我早醒了,睡不着了。”

    “有心事?”夏为民问。

    “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啊!”何伟梅犹豫了一下,说:“你看到没,阿妹脖子上换了一条挺大的钻石项链,我好喜欢,我觉得那项链要是戴在我身上会更合适。”

    夏为民心想这婆娘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何伟梅自从跟了自己以后,除了时不时地弄些钱寄回老家以外,倒是没有乱花过多少钱,这回不如就随了她的愿,满足她一下吧。于是装作下定决心似地咬着牙说:“妈妈的,等过几天我们也去买一条比她那更漂亮的项链回来,馋死阿妹!”

    何伟梅听了就“咯咯”地笑,笑得浑身乱晃。她翘起身子,勾住夏为民脖子问:“哎,我问你啊,那天阿妹到这里来玩,你当时看人家时,那什么样子啊。”

    “我什么样子?”

    “两只眼睛跟贼似的,在人家身上来回地瞅!”

    夏为民推开何伟梅贴得太近的脸说:“我哪有啊,当时就是感觉她穿那套衣服很特别。”

    何伟梅问:“阿妹漂亮吧。”

    夏为民狡猾地笑笑:“没你好看。”

    “哼!你要是敢有歪心思,小心我阉了你。”

    夏为民说:“不敢不敢。”

    何伟梅说:“老公,你能不能在你的朋友里面,帮阿妹也挂上一个?阿妹也想出来了。”

    夏为民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

    何伟梅说:“你看着办呗。起码能养得起她。还有,不要太老哦。”

    夏为民说:“那我帮她留个心。”

    何伟梅说:“我跟你讲啊,其实阿妹心里有个人,就是有点紧张,不敢说出来。”

    夏为民笑:“这就有点奇怪了,你们这种人还会紧张?”

    何伟梅不高兴了,瞪起眼睛:“我们这种人怎么了?!”

    夏为民知道说漏了嘴,忙赔笑道:“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阿妹什么场合没经历过,总不会像淑女一样默默地暗恋别人吧。”

    何伟梅态度缓和了些:“这个你不懂。那些场合是工作,是两码事。其实,背下里和普通女人没什么差别。也会有自己的感情,心里有自己喜欢的人。”

    夏为民说:“哦,阿妹心里那人是谁呀?”

    何伟梅凑近了说:“你没觉得阿妹每次见到欧哥都紧张、不自然吗?你看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阿妹搞得那个淑女样,连我心里都替她别扭。”

    夏为民说:“你意思是说,阿妹心里那个人是欧哥?”

    “就是啊,阿妹跟我说过,她说欧哥跟一般老板不一样。”

    夏为民斜了斜嘴角:“不大可能。”

    “怎么不可能?男女之间的事情有什么不可能!”

    “我了解欧哥,就是不可能。”夏为民说。

    何伟梅诡异地问:“不会是那方面有毛病吧?我还真是从来没听说吴欧敲过大背。”

    “你才有毛病呢!”夏为民戳了一下何伟梅脑门子,“欧哥不敲大背是有原因的,他曾经悄悄告诉过我。他说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有心理障碍,到时候肯定不行。”

    何伟梅问:“什么障碍?”

    “欧哥说,他一看那些女孩年龄这么小,就有一种罪恶的感觉,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何伟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何伟梅爬起身,上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嬉笑着爬到夏为民身上,用手指弹着夏为民的胡茬说:“哎,你说那欧哥跟阿妹在一起不是正合适吗?不存在欧哥担心的事,阿妹的年龄跟我一样大,都快三十了呀。”

    夏为民说:“那也不行,欧哥不会看上她的。”

    “为什么呀?阿妹不好看?”

    “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啊。”

    “说了怕你不高兴,又要发猪头疯。”

    何伟梅脸上的表情开始是疑惑,转而变成若有所悟,最后变成了惨白。“你是说欧哥嫌我们贱,不干净是吧。”何伟梅发飙了,她一跃而起,一丝不挂地岔开两腿指着夏为民吼:“那你呢?瞎了你的狗眼夏为民!你看清楚了,我就是卖的!你怎么不嫌赃,怎么还像骚狗一样往上爬……”

    夏为民说:“你发什么疯啊!好好好,我来办,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欧哥,不过,能不能成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你爱办不办!”何伟梅白眼一翻。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对阿妹没感觉
    起床以后,夏为民当着何伟梅的面把电话打给了欧阳文。夏为民说:“欧哥,晚上请你吃饭啊。”

    欧阳文莫名其妙:“好好的大早上就说吃晚饭的事,有什么事吧?”

    夏为民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起喝两杯。”

    欧阳文说:“真是奇了怪了,没事你大清早就打电话?你要是不说什么事,我就不去。”

    夏为民嘿嘿笑着说:“真没什么事,是何伟梅叫我约你的,就是有阵子没见了,一起聚聚。”

    欧阳文说:“哦,到时候再说吧。”

    夏为民急了:“不能到时候说哦,欧哥,你有事也得推掉。”

    “干嘛?绑架啊。”欧阳文笑着说。

    夏为民说:“何伟梅说了,你要是晚上没来,她就把我给阉了!”

    欧阳文问:“晚上在什么地方?”

    “我家。”

    欧阳文故意问:“说清楚,哪个家?”

    “嘿嘿,何伟梅这儿。”夏为民说。“一定哦。”

    欧阳文笑着说:“知道了。”

    阿妹下午早早的就来了,一进门就嚷着要帮何伟梅的忙。阿妹今天脸上画的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淡妆,身上穿着一条中式小站领类似于旗袍的连衣裙。看得出,今天阿妹是经过刻意打扮的,浑身上下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小巧玲珑,凹凸有致。

    何伟梅说:“也没什么忙的,不就我们四个人嘛,都弄好了。”

    夏为民看阿妹今天的神色,就知道何伟梅和她准是在背下里嘀咕了不少关于欧阳文的话,不知道两人都密谋了什么,使得阿妹今天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用眼睛夸张地从上到下扫着阿妹,撇着嘴嬉皮笑脸地说:“我的乖乖,我怎么平时就没有注意到阿妹是这么漂亮呢?想想,我真是后悔死了。妈妈的,你看看阿妹这身打扮,这么性感,这么女人味,看得我都有点欲罢不能了哎!”

    何伟梅不乐意了,瞪着夏为民说:“你个死驴,你说清楚,你后悔什么?”

    夏为民的话,弄得阿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微红了脸说:“你去对你家何伟梅欲罢不能吧!”

    何伟梅笑道:“他就是一张臭嘴。”

    阿妹问:“欧哥呢?”

    何伟梅说:“欧哥有事,要晚点才能到。”

    三个人觉得无聊,便找出纸牌来打。打了一个多小时,估计欧阳文快到了,就收了纸牌,摆好碗筷,单等着欧阳文到了就开席。

    又干等了一会儿,见欧阳文依然没有到,夏为民便对何伟梅和阿妹说:“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吧。听不听?”

    何伟梅对阿妹说:“他这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嘴都是黄色故事,不信你就听他说,看我讲的对不对。”

    阿妹笑道:“夏哥你说我们听听。”

    夏为民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又慢慢吐出来,卖着关子说:“我们单位原来有个科长,他老婆很凶,连科长抽的香烟都要由她论根算着发。这科长呢,有个特粘人的小情人。那情人只要是快活劲上来了,不管是啥时间,也不管科长方不方便,都给科长打电话,搞得科长是提心吊胆的。科长怕被老婆发现,就想了个馊主意,他把小情人的电话号码设置为“局长”。这天晚上,小情人又打电话来,科长老婆一把抢过电话,说看看谁这么晚打电话,结果一看显示的是“局长”。科长老婆就说,局长找你。科长赶紧拿了电话去一边接听,完了,跑过来对老婆说,局长找他有事。老婆说,那还不快去?科长心里暗暗得意,就大大方方地出了门。没想到,刚出门老婆就追了出来,吓得科长一愣。科长正寻思着老婆想干什么的时候,老婆却笑嘻嘻地往科长口袋里塞了一包好烟,说:“好好干啊!”

    “哈哈哈哈……”两个女人开心地大笑。笑完了,何伟梅挥舞着拳头说夏为民是瞎扯。

    说话间,欧阳文就进了门,夏为民赶紧招呼入座。正打开酒瓶准备倒酒的时候,夏为民指着阿妹说:“阿妹你过去,到欧哥旁边坐,别挤我们这边。”

    阿妹不说话,小鸟依人样坐到了欧阳文边上。然后,大家就开始边说笑边喝酒。说笑的时候,阿妹会晃动身体有意无意地碰欧阳文一下。有几次居然笑得难以自制,甚至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欧阳文也装着不知道。席间,何伟梅开玩笑,让欧阳文和阿妹喝交杯酒,欧阳文也没多少犹豫地和阿妹端起酒杯照喝不误。

    其实,欧阳文到了没多久就从这几个人的神态和言语里,明白了夏为民和何伟梅叫他来吃饭的目的。可人家还没有明说,自己也不好说什么。欧阳文只能不露声色,他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也不想让阿妹尴尬和难堪。

    阿妹平时一直对欧阳文很好,不管在什么场合遇到了,都有意无意地对他表现出一种亲近感。何况阿妹也是个不错的女人,不仅漂亮,也还会看场合行事,还算识大体。但是,欧阳文对阿妹没有这种感觉,也就是大家在一起喝喝酒开心热闹。

    差不多的时候,何伟梅拉着夏为民站起来,对欧阳文说:“欧哥,我们出去一下,办点急事,一会儿就回来,叫阿妹陪你边喝边聊。”

    欧阳文制止了他们,欧阳文说:“你们别走,我有事要先走一步。请阿妹送送我好吗?”

    何伟梅说:“那当然好。”

    欧阳文和阿妹出门时,何伟梅还得意地向夏为民眨了眨眼睛。

    欧阳文出门后,推着自行车和阿妹并肩走着,两人都没说话。欧阳文心里在想,怎么样在不伤着阿妹的前提下,把自己的态度表达出来。走了一段,欧阳文停下了,转身对着阿妹说:“阿妹,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欧阳文心里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你说欧哥。”阿妹说。

    “如果要给一个女人送礼物,你觉得买什么最合适。”

    阿妹一愣,试探着问:“多大岁数的女人?”

    “三十多岁吧。”欧阳文说这话时,心里想到的是卫莉。他并不是要给卫莉送礼物,只是想假借一个不存在的女人来打消阿妹的念头,可是心里却不知不觉地现出了卫莉的身影。

    “哦。”阿妹有点若有所失,但很快就笑了起来,“送个项链怎么样?”

    欧阳文说:“嗯,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别告诉夏为民他们,我担心夏为民那张嘴乱说。”

    “好的欧哥,改天带小嫂子来,我们一起聚聚啊。”阿妹说。看不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口气里似乎还有点疑惑的成分。

    欧阳文管不了此刻阿妹心里在想什么,反正这事情已经无伤大雅地过了,这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谢谢你,阿妹!”欧阳文说完,丢下站在那里还有些愣神的阿妹,转身跨上自行车骑走了。

    夏为民和何伟梅看见阿妹这么快就回来了,明白是没戏了。

    可能是酒喝多了点,欧阳文和阿妹分手以后,就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在路过一个街头公园的时候,欧阳文便停了下来,找了个空着的石凳子坐下来休息。不一会儿,就听见隐隐传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叽叽咕咕的说笑声。欧阳文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定睛看了看,发现在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一对恋人正旁若无人地在**。这会儿,女的岔开双腿,已经骑马似的跨坐在男的腿上了。欧阳文觉着好玩,脑子里便胡思乱想起来,渐渐地就想到了卫莉……

    欧阳文晕晕乎乎地掏出手机,拨通了卫莉的电话。

    “你好,是欧阳吧?”卫莉先讲话了,声音懒懒的有些沙哑,显然是睡在床上接的。

    欧阳文一愣,忙说:“哎呀,不好意思,你已经休息了吧?”

    “刚躺下,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你说。”卫莉说

    “哦,”欧阳文说,“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起来问问你孩子上学的事怎么样了?”欧阳文其实是在没话找话。

    卫莉说:“还没接到正式通知呢。估计差不多了吧。”

    “其实,上什么学校不重要的,关键还是看自己……”欧阳文接着又说了一大堆自己后来都觉得属于胡言乱语的话。

    卫莉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了:“你喝酒了吧?”

    欧阳文意识到自己讲酒话了,有点颠三倒四的啰嗦。忙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很抱歉,我不说了,打扰你休息了。”

    卫莉说:“没关系的,你在哪里?干嘛喝这么多酒?”

    欧阳文觉得不能再往下讲了,赶紧说:“没事,没事,我就是喝了点酒,但是没醉。你休息吧,不打扰了。”

    卫莉说:“你现在哪里?需要我过来吗?”

    欧阳文赶紧说:“不需要,不需要,我没喝醉,真的没事。”

    “那你自己小心点。”卫莉说。

    欧阳文收起电话后,心里有点懊悔,暗暗骂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打电话给卫莉了呢?人家跟你熟吗?还说了那么一大堆不着边际的酒话,太唐突了,真是不应该。再想想,自从认识卫莉以后,就会莫名其妙地常常想起她。有一种说法,说是人在喝醉酒以后,第一个想打电话的人,一定是在自己心里位置不一般的人。那么,今晚自己喝酒了,而且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卫莉的电话。这说明什么呢?卫莉肯定也是知道这种说法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的电话,不是等于向卫莉暴露了自己的心理了吗?想到这里,欧阳文心里更加懊悔得不行。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要补交税
    区国税局坐落在一条不起眼的街道上,三层楼的苏联时期建筑。据说,他们曾多次要求改造,市里就是不同意。意思是那个时期的建筑,现在能保持原貌特色的已经不多了,这座楼是计划作为历史文物保留的建筑之一。后期经过外墙修饰,临街一面贴上了凹凸不平的仿岩石墙砖。远远看去,倒有点像上海滩上的一家旧式银行,显得底气十足,深不可测的样子。

    一楼大厅里的人真是不少,报税的和申领发票的会计们排起了几路长队,除了柜台里坐着的有三两个男的税管员外,其余是清一色的女人,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欧阳文一走进大厅,会计小王就迎了上来。小王一直在这儿等欧阳文,因为杨专管员说他们厂这几个月实际税负率低了,要补交税款后才可以报税,小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欧阳文问:“姓杨的在办公室吗?”小王说在办公室。欧阳文要小王和他一起上去看看,小王有点不情愿,说那姓杨的训人像训斥小孩子一样,她心里不舒服,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欧阳文叹口气:“唉,怎么跟我一个德性!”说完,丢下小王自己一个人上楼去了。

    欧阳文踏进杨专管员办公室的门,看见姓杨的正和一个挨得很近的漂亮女人说笑着,听得出那女人是某企业的会计。看见欧阳文进来,杨专管员只是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继续笑眯眯地和那会计逗乐开心。欧阳文只好识趣地退回到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抽闷烟。

    足足等了有近半个小时,那个漂亮女会计才仰着红扑扑的脸走了出来。欧阳文赶紧进去,满脸堆笑地一声“杨科长”喊着,一包中华烟已经扔到了杨专管员面前。

    杨专管员抬起头说:“哦,欧阳老板啊。有事吗?”

    欧阳文陪着小心说:“关于我们要补税的事,我想跟杨科解释一下?”

    “补税?什么补税?”杨专管员愣愣的,显然还没有从和女会计逗乐的兴奋中缓过神来。欧阳文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杨专管员反应了过来,严肃起来:“嗯,你这个有问题,比较麻烦。”

    欧阳文问:“是什么问题?你指出来我们立刻改正。”

    杨专管员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欧阳文先坐下,然后转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一页一页地翻表格。看了一会后,转过脸来对欧阳文说:“我查了一下,你们连续两个季度实际税负率只有百分之六,而我们全市同行业的平均值是百分之八。”杨专管员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用手指头点了点欧阳文,继续说:“你们现在已经变成红字了,需要马上把税补交上来。”

    欧阳文解释道:“这主要是现在市场销售不好,货都积压在了厂里,所以销项就少了点,等市场一旦回暖自然就会拉回来的,请领导理解理解。”

    杨专管员说:“那你还做这么多进项干什么?”

    欧阳文委屈地说:“那都是些快到期的进项票,不做上就浪费了。”

    杨专管员说:“这样,你们就要补税!”

    欧阳文陪着小心问:“应该要补多少?”

    “根据你们这半年的销项总额计算,要补十二万。”

    欧阳文虽然心里预先是有谱的,但也没有想到要补这么多,而且是一次性补齐。这样补进去,今后就很难再挖回来了。因为根据当前的市场状况,要想把补税款的损失摊平抓回来,在本年度余下的几个月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他赶紧陪着笑脸说:“要不,我们先交一部分,然后抓紧时间搞销售,争取尽快把税负率提上来,你看行不行?”

    杨专管员没理会欧阳文的话,眼睛直瞪着欧阳文说:“现在是我们找你,话还好说。如果是一旦上了黑名单,稽查局的人找上你,那你可就麻烦大了。知道吗?”

    欧阳文沉默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死缠烂磨的事他也做不出来。他借敬烟帮杨专管员点火的空档,缓了缓神,显得非常诚恳地说:“杨科,我们真的有实际困难。货都在厂里没销售,账目也规规矩矩、清清楚楚记在那儿,还是恳切希望领导能去现场核查一下,我们热烈欢迎指导监督。”

    杨专管员不动声色,他当然清楚去现场检查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走个过场,收收红包吃吃饭之类的。他考虑了一会儿后,对欧阳文说:“现在我们有规定,一个人是不准去企业的。你这样,你去赵科长那边说说,看他有没有时间。”

    去到赵科长办公室,赵科长不在,说是出去了,欧阳文只好再次退到走廊里等。边等赵科长边想,怎样才能摆平赵科长呢?欧阳文想起了胡安刚,他听胡安刚说过,赵科长的儿子就在他带的班里,这孩子是个调皮捣蛋的胖墩,平时除了喜欢花钱拉拢同学,就没有别的爱好了,学习也是能糊弄过去就糊弄。正想着,赵科长回来了。赵科长是个胖子,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浑身上下的肉一颠一颠地都在晃。欧阳文迎上去打招呼:“你好赵局!”

    赵科长立刻扭着肉脖子走廊两头看了一下,对欧阳文说:“别乱喊,是科长。”

    欧阳文“嘿嘿”笑着说:“有点事找你汇报。”

    赵科长说:“进去说吧。”赵科长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毕竟逢年过节的时候,欧阳文都少不了他的红包。

    等到赵科长瘫坐在他那把吱吱响的藤椅子上后,欧阳文笑着说:“今天要是不太忙的话,想请你和杨专管员去我们那儿检查指导工作。”

    “哪有时间啊。”赵科长两手一摊说。稍后看着欧阳文问:“有什么事吗?”

    欧阳文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请你们过去走走。”接着,欧阳文把补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赵科长说:“这又不是恶意偷税,有什么大事啊,补交点税款就是了。”

    “那是那是。”欧阳文附和道,他试探着问:“赵局要是工作忙,能不能下班以后去呢?只是要辛苦你们了。”

    赵科长说:“还是免了吧,你说的我知道了,回头帮你问一下。”

    欧阳文说:“我还约了你儿子班上的胡老师,他也希望和你见见面。”

    “哦?”赵科长坐直了身子问:“你和胡老师是朋友?”

    “胡老师和我是同班同学。”欧阳文答。

    “是嘛?好好,那我要去见见胡老师,就这么定了。”赵科长爽快地说。

    欧阳文说:“那就一言为定,下班后,我在楼下接你们。”

    “离大门稍微远一点。”赵科长说。

    “好的。”欧阳文说,“我过去跟杨专管员通报一下。”

    赵科长挥挥手:“不用了,一会儿我跟他说。”

    走出国税局大门,欧阳文把手里还剩大半截的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走回头来找到那截香烟,捡起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这才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坐进车里后,欧阳文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拨通了侯义敏的电话,要他去蓝岛大酒店订一个包厢。他说:“要那种大一点的,里面有卫生间和休息区的。他们要问,你就说有十个人。你订好包厢以后就把菜点了,要上档次一点,告诉他们六点钟准时启菜。”

    接着,欧阳文拨通了胡安刚的电话:“你晚上没什么事吧?”

    胡安刚说:“你有事就说。”

    欧阳文说:“记得你上次说,班上有个调皮捣蛋的胖墩,他爸爸是我们这边国税局的赵科长,对吧?”

    胡安刚说:“是啊,怎么了?”

    欧阳文说:“我遇到点小麻烦,今晚要请赵科长吃饭。我也说了和你是同学,他很高兴,所以你晚上必须到场。”

    胡安刚关切地问:“麻烦大吗?”

    欧阳文说:“不算大,就看今晚的效果了。”

    “知道了,你说几点,我按时过来就是。”胡安刚说。

    挂了电话,欧阳文就想,这么大个包厢就我们几个男人,气氛怕是调节不起来,还是要男女搭配才好一些。可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会计小王肯定不行,那丫头从来就不愿意参加这种应酬活动。脑子搜索了一圈,想起了何伟梅。于是他拨通了夏为民的电话:“小夏,我今晚要请国税局的人吃饭,需要你帮个忙。”

    夏为民说:“欧哥哥你说吧,怎么帮。”

    欧阳文说:“我是想请何伟梅过来作个陪,帮着活跃一下气氛,行吗?”

    夏为民说:“没问题啊,我马上跟她说,叫她把阿妹也带上。”

    “那就太好啦,只是我有点过意不去,”欧阳文说,“下次我专门安排感谢你啊。”

    “吴哥你说这干什么啊,我就恨自己帮不上你呢。没事,这两个女人对这方面有一套,保证能把那些人耍晕了。”夏为民说。

    欧阳文轻轻疏了口气,这样的话,场面也就说得过去了。忽然地,欧阳文就想起了卫莉,要是她能来就更好了,至少能把饭局的档次带高一些。可是,这种环境她能适应吗?犹豫中他还是拨通了卫莉的电话。通了以后,欧阳文又后悔了,他不想让卫莉知道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便赶紧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卫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欧阳,是你找我吗?怎么响了一声就挂了呢?”

    欧阳文吞吞吐吐地说:“我晚上请税务局的人吃饭,想问你能不能来,但是又一想,他们酒喝多了可能会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觉得不太合适。”

    卫莉笑了:“你以为我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啊,现在不就是这风气嘛,我们单位也一样的。”

    欧阳文也笑。

    卫莉问:“需要我来吗?”

    欧阳文说:“我当然希望你能来。”

    “好的,我下了班就过去。”卫莉说

    几乎压抑了一下午的欧阳文,此时心情才愉快了起来,他仿佛觉得今天这个客是请对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请客
    赵科长和杨专管员在别人都下班了以后,又过了约二十分钟才走出国税局大门。上了车以后,欧阳文给每人塞了一个装了两千元的信封,两人也没吭声,直接装进了口袋。没人提去不去厂里看看的事,车子径直向蓝岛大酒店开去。

    到了酒店报了姓名,服务员给引到了侯义敏订好的包间。推开包间的门,何伟梅和阿妹已经先到了。

    当欧阳文把大家相互都介绍完了后,赵科长眼里放着光问欧阳文:“这都是你厂里的员工?”

    欧阳文稍稍愣了一下,随即说:“是啊。”

    赵科长带着吃惊的神态打趣道:“哈哈,欧阳文啊,你这是什么工厂啊,怕不是美女集中营吧。看来,有空还是要多到你们那儿看看,养眼啊!”

    一行人笑着将赵科长和杨专管员引向休息区。欧阳文注意到,在大家走向休息区沙发的过程中,何伟梅和阿妹居然是分别挽着赵科长和杨专管员胳膊的。欧阳文心里不禁一阵窃喜,这两个女人确实会来事儿。再看两人的打扮,也是够吸引人的:一色的带着荷叶边的低胸黑紧身衣,黑色的包臀皮短裙,光着藕白色的腿,再加上脚上黑色的高跟皮鞋。不仅淋漓尽致地包裹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还透着些许神秘感。

    赵科长和杨专管员落了座,服务员给端来了茶水。这时,卫莉微笑着走了进来。看见卫莉,赵科长刚端起的茶杯就定在了半空,看得出来,卫莉的美和气质把他镇住了。卫莉的美和何伟梅、阿妹的漂亮是不一样的,她决不艳丽,是那种耐得住细细品味的,天然去雕琢的内敛之美。让你觉得只可欣赏,不可轻易冒犯,仿佛一触碰就会消失一样。而何伟梅和阿妹却是浓艳的,会使人产生一种想贴上去抓一把的冲动。

    随着欧阳文的介绍,卫莉主动大方地分别跟赵科长和杨专管员握了手。

    “还是当老板好哦,有这么多美女天天围着,简直就像生活在大观园里一样。”杨专管员打趣道。他指着卫莉问欧阳文:“这位不会也是你们厂的吧?”

    欧阳文说:“那可不是,我那儿不行,门头低了,人家是统计局的科长。”

    赵科长赶紧说:“失敬,失敬,卫科长好。”

    卫莉回道:“领导好。”就又握了一回手。

    说话间,胡安刚也赶到了,进门就连说抱歉:“哎呀,学校有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一点。真是抱歉!

    赵科长伸着手赶紧迎了上去。胡安刚一边和赵科长握手,一边有些吃惊地扭头问卫莉:“你也来了?”

    卫莉笑着点点头。

    赵科长说:“胡老师啊,你看我这是平时没时间,每次家长会都是孩子他妈妈去,一直想抽个时间专门去拜访你呢。”

    胡安刚说:“赵科长客气啦,不必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和家长联系的。”

    大家正相互寒暄着,侯义敏走过来告诉欧阳文菜都已经上齐了,欧阳文便招呼大家入席。也不用刻意安排,自然就形成了:何伟梅挨着赵科长坐,阿妹挨着杨专管员坐,接过来就是胡安刚、欧阳文、卫莉、侯义敏。

    坐定了以后,赵科长看着满桌的菜客气道:“哎呀,太丰盛了,欧阳老板太客气了。”

    欧阳文说:“哪里呀,你赵局和杨科能来,就是看得起我们呢,是我们的荣幸,今天可以说是蓬荜生辉啊。”说着,欧阳文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今天万分荣幸,万分感谢赵局和杨科能够光临,我们大家应该先敬二位一杯。”

    大家都客气的笑着喝了酒。放下酒杯后,何伟梅帮着把赵科长的小杯子斟上酒。赵科长不看酒杯,却眼睛盯着何伟梅领口看。

    胡安刚看见赵科长的眼神,笑着端起酒杯对赵科长说:“赵科长,我先敬你一杯酒?”

    赵科长急忙拦下:“不不不,胡老师,应该我敬你的。”赵科长说,“我那儿子生性顽皮,给胡老师添麻烦了。”

    胡安刚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跟你说啊,这孩子虽然有些小调皮,但是聪明,我倒是蛮喜欢的,再说最近也有所进步。我有个想法,看是不是给他搞个课代表当当,提高一下他的责任感,这样对他学习也是一个促进。”

    听胡安刚这么说,赵科长眼睛发亮,充满感激地说:“哎呀,这可真是让胡老师操心啦!感谢,感谢。来,胡老师,我敬你。”

    胡安刚也不客气,端起酒杯和赵科长碰了一下,慢慢喝了下去。等赵科长慢吞吞地吃完了面前小碟里的鲍鱼,胡安刚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欧阳文说:“这欧阳文是我的同班同学。他这人我了解,胆子小,基本不敢越雷池半步。所以,也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还请两位领导多多照应。”

    赵科长没有立即接话,他把胖身子靠到椅背上,眼睛把一桌人扫视了一圈,正了脸色说:“说点关起门来的话吧。我们在税务干了这么多年,对企业还是比较了解的,一般企业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主要方面是,财务制度不健全,避税方法不合理规范,恶意偷逃税,还有代开增值税发票等等。如果严格按照国家有关法律法规来要求,那是查一家倒一家。我们也清楚,经营大环境就这样,你也无可奈何。不然,你就只有亏损倒闭,除非你不干。所以,我们平时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是的,是的,赵局和杨科对我们一直挺照顾的。”欧阳文在一旁附和道。

    卫莉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胖胖的赵科长,但是她明白欧阳文一定是遇到麻烦了,自己今天是来捧场的,要尽可能地帮欧阳文度过这一关。她端起杯子说:“赵局是位好领导,我不会喝酒,就用这个果汁代替敬你好吗?”

    赵科长急忙说:“卫科长可不能这样喊,欧阳文他们那是抬举我,其实你是知道的,我这个分局的科长连个正经科级都算不上。”

    欧阳文插话道:“赵局谦虚了。”

    赵科长说:“还是我敬卫科长吧,不过,卫科长那果汁可不行。”

    胡安刚抢着说:“她不会喝酒。”

    赵科长说:“胡老师你别护,一看就知道,卫科长什么场面没见过?”

    看赵科长这么说,卫莉放下手里装着果汁的杯子,伸手端起欧阳文的酒杯,向赵科长示意了一下,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然后,扭头叫服务员帮自己换上了白酒。

    欧阳文听卫莉说过是不会喝酒的,不清楚卫莉到底行不行,他想拦,却被卫莉的手势制止了。欧阳文看着卫莉,既有些吃惊又有点感激,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接下来,就是每个人绕着圈子挨个地敬酒。见大家都很客套,欧阳文侧过身贴着胡安刚耳朵说:“他们平时都是热闹惯了的,赵科长今天看你这孩子的老师在,有点放不开。”

    胡安刚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先放开就是。”

    几杯白酒下肚,卫莉早已面似桃花,看着欧阳文和胡安刚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什么,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欧阳文的嘴。欧阳文见状便扭过身来贴近她的耳朵,把刚才和胡安刚说的意思跟她复述了一遍。

    等大家礼节性的敬酒差不多时,胡安刚说:“我说一句啊,今天来这里相聚的都不是外人,特别是两位领导能在百忙中亲自参加,我们非常高兴和荣幸。接下来大家是不是自由活动,都放开了喝,放开了热闹。”

    欧阳文观察到,此时的杨专管员和阿妹,早就在一边交头接耳、嬉笑怒骂地自由活动开了。

    听了胡安刚的话,何伟梅端起酒杯就要跟赵科长喝。赵科长双手挡着何伟梅伸过来的酒杯,说等一下喝太猛了受不了,何伟梅就一口一个“赵哥”地撒着娇。见两人推推搡搡的不可开交,胡安刚忙解围道:“我给大家说个笑话吧,怎样?”

    赵科长借机赶紧推开何伟梅端着酒杯的手,提高了嗓门说:“好好,听胡老师讲笑话。”

    胡安刚清了清嗓子说:“一个男同学对女同学表白,我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女同学问什么时候?男同学说,就是开学报到那天,你们一家人送你来学校的时候,那天你穿的蓝裙子太漂亮了。女同学大怒,甩手给了男同学一个大嘴巴子,神经病,穿蓝裙子的是我妈!”

    一桌人或开心或捧场的笑,何伟梅边笑边大声嚷嚷:“这个不行,胡老师说的这个不带劲,要来段有劲的。”

    赵科长坏笑着问何伟梅:“何小姐解释一下,什么是带劲的?”

    何伟梅一愣,伸手在赵科长胖胳膊上捶了一拳,弄得赵科长哈哈大笑。

    阿妹也跟着嚷嚷:“对,欢迎胡老师来个带劲的。”

    杨专管员立刻附和道:“胡老师就再讲一个呗。”

    胡安刚看了一眼欧阳文,笑着说:“那我就来个少儿不宜的。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说过了以后,按顺序每个人都要说。如果说得好笑,每个人都得喝一杯酒。要是说了没人笑的,自己罚一杯。”

    大家都同意了后,胡安刚开始说:“某科长发现老婆和局长上了床,怒不可遏,于是找到了局长老婆告状。局长老婆一听也气得不行,就对科长说,咱们也上床报复他们一下。科长表示同意,俩人就气愤地各自脱衣服。事情完了以后,局长老婆说,我还想报复他们一次。”说到这儿,已经有人开始笑了。胡安刚继续说:“两个人一连报复了三次,局长老婆还是觉得不过瘾,还要报复。科长这时已是面无人色,他扑通跪倒在局长老婆面前说,求求你了,我已经原谅他们了。”

    一桌人全笑翻了,便按照胡安刚的要求,纷纷把自己杯子里的喝酒喝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会是他吗
    按照顺序,该轮到赵科长说笑话了。“我出个谜语给大家猜吧。”赵科长想了想说。看没有人反对,赵科长接着说:“你们说,男人最喜欢听女人说什么?最害怕女人说什么?”

    “我想要你。”何伟梅得意地抢着回答。

    赵科长那胖脸堆着坏笑说:“小何真是不简单啊,太了解男人了。”何伟梅举起拳头又想捶打他,被赵科长一把抓住了手,干脆不放了。赵科长问大家:“那么最害怕女人说什么呢?”

    这回没人说准了,有人说想要钱,也有人说想要男人回家离婚,都不得要领。赵科长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想——要!”

    何伟梅抽回手叫大家别笑:“这不是和刚刚胡老师说的差不多嘛。哦,男人就这德性啊!这个不算,不好玩,赵哥喝酒。”

    赵科长对何伟梅说:“我再出个谜语给你猜,你要是能猜中,我就喝两杯。要是猜不中,你陪我喝一杯怎样?”何伟梅说行,就要他出。赵科长说:“女人最喜欢男人什么大什么粗?”

    何伟梅撅着嘴:“这个我不说。”

    赵科长得意地说:“你根本猜不出。”

    何伟梅不削地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谁不知道啊,要不你说。”

    赵科长笑着提高了嗓门:“想歪了吧,是——财大气粗!”

    何伟梅不干了:“你坏,你耍人!那我也出个谜语给你猜。”

    赵科长说:“你说就是。”

    何伟梅问:“有一个胖子从高楼上面跳下来,结果变成了什么?”

    赵科长边想边说:“是肉饼?……变成了肉球?……挂树枝上了,没死?”见何伟梅都摇头,“那我猜不出了。”他说。

    “变成了——死胖子!”何伟梅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欧阳文一愣,心想这何伟梅真是没分寸。他担心赵科长会因此而不高兴,却未曾料想,赵科长笑得好像比何伟梅还开心。欧阳文刚刚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来。

    轮到杨专管员时,他说不会说笑话,自己认罚一杯酒。阿妹也说自己不会,要和杨专管员一起认罚。欧阳文说这可不行,咋能一起就这么简单过去了呢?赵科长略有所悟地说,要是想一起罚,就得喝个交杯酒。没想到两人倒挺默契,几乎同时端起酒杯,相互交叉着挽了胳膊就喝,引得何伟梅在一旁鼓起掌来。再到侯义敏时,欧阳文说他还是没结婚的小伙子就算了吧,见大家没说什么话,侯义敏便站起来自罚了一杯酒。

    “卫科长,现在该你讲故事啦。”看着按顺序该轮到卫莉了,赵科长又来劲了。

    欧阳文赶紧说:“我替她罚一杯吧。”

    赵科长说:“那可不行,不能搞特殊化呀,是吧,卫科长。”

    胡安刚也说:“卫莉算啦,我也替她认罚一杯。”

    “不关你的事,胡老师你别管。”赵科长还就较上了劲,他觉得这个漂亮女人尴尬起来更好看。

    “好好,为了不扫了大家的兴,我也说一个。”卫莉虽然在故作轻松的微笑,脸颊却已是更红了一些。

    赵科长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胡安刚瞪大了眼睛盯着卫莉,好像卫莉嘴里随时会蹦出个炸弹来。

    欧阳文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好像既担心卫莉尴尬,又有点想品一品卫莉究竟能开放到什么程度。

    卫莉说:“一对新婚小夫妻,每次“那个”的时候,男的总喜欢一边用力一边嘴里不停地说,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这一天,女的想男的了,就找到男的单位来。男的问,有事吗?女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想活了。”

    大家可能觉得要卫莉说这样的笑话有点难为她了,或者是认为如果紧跟着叫好起哄就会显得有些猥琐。所以在卫莉说完了以后,居然没有一个人笑。

    赵科长打着圆场说:“卫科长这个笑话还算说得过去,我看可以过了。”

    欧阳文说:“那我来说一个。”

    卫莉像是刚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拦住欧阳文说:“等一下,大家先喝了酒再说。”

    大家便各自喝了杯里的酒。

    ……

    看酒宴已经差不多了,欧阳文站起身来,对赵科长和杨专管员说:“两位领导,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撤了,进行下一个节目,轻松一下唱唱歌去。”同时给何伟梅和阿妹使了个眼色。两个女人便上前挽住赵科长和杨专管员的胳膊摇晃,嚷着要去唱歌。

    侯义敏已先走安排去了。赵科长和杨专管员便不再推辞,被一行人拥着向隔壁的飚歌城走去。

    进了包厢刚落座,服务员就推着小车跟了进来,啤酒、果盘、腰果、爆玉米花桶什么的,摆满了两个茶几。这边刚消停,门外呼啦啦又排着队走进了十几个小姐,一色的紧身衣、超短裙,一字排开站在他们面前。欧阳文征询地看着赵科长和杨专管员,见两人都摆摆手,欧阳文叫领班把小姐们都带了出去。

    点了歌,音乐响起,杨专管员和阿妹相挨着,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唱《迟来的爱》。

    欧阳文把何伟梅招到边上说:“你帮我给阿妹带个话,就说谢谢你们两个啊,今晚要是有点过了,就算吃我的亏,下次我专门给你们赔罪。”

    何伟梅说:“没事的吴哥,又少不了一块肉。阿妹那边根本不用说,你看不出来啊,说不定那两位还得请我们喝酒呢。”欧阳文笑笑,没说什么,他明白何伟梅说的是阿妹和杨专管员。何伟梅眨了眨眼睛说:“吴哥,我给你提个醒,也许有用。要是以后杨专管员问起阿妹的事,你可千万一口咬定阿妹是在你厂里上班的啊。”

    欧阳文说:“没问题,如果需要,阿妹随时可以去我那儿报到。”

    “嗯,我一会儿跟阿妹说。放心吧吴哥,我们没事的。”何伟梅说完,又回到了赵科长边上。

    又有一只曲子响起的时候,赵科长和何伟梅,杨专管员和阿妹,两对分别搂着跳起舞来。欧阳文对胡安刚说:“你和卫莉也跳一个吧。”

    “我不会跳舞啊,你不知道吗?你们跳吧。”胡安刚说。

    两人的对话,被卫莉听得清清楚楚,欧阳文不好不主动了,便邀请卫莉跳了起来。这是欧阳文和卫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第一次如此长时间的触摸到彼此身体,两人居然像年轻人那样有点拘谨起来。脸与脸相距太近了,有一种紧张的压迫感,谁都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在这种气氛下,两个人的舞步就没法流畅,身体多少显得有点僵硬。当欧阳文刚张嘴说话时,卫莉也同时说话了,结果,两个人都笑了,又都同时闭了嘴。

    “你说吧。”卫莉仰脸看着欧阳文。

    “我是担心你喝了不少的酒,想问问你现在还好吗?”欧阳文说。

    卫莉轻轻摇摇头说:“我没事,只要你今晚请客的效果好了,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你刚才想说什么的?现在你说吧。”欧阳文看着卫莉。

    “我说的和你一样。”卫莉说完,两人会心地笑起来,就都不说话了,就这么慢慢地跳着,仿佛在感应彼此的心率一样。跳着跳着,卫莉内心里的那个疑问又蹦了出来:为什么就是感觉这臂膀是那么的熟悉?为什么对他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真的就是他?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后来,卫莉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欧阳文问:“你的头发真好看,是专门做的?”

    欧阳文说:“是娘胎里带来的,自来卷。”

    卫莉内心一怔,这语气和当年的他简直是一模一样。她又试探着问:“无州你熟悉吗?”

    欧阳文有些疑惑地笑着说:“为什么这样问,莫非你是无州人?或者说我身上带有什么无州人的特征?”

    卫莉摇摇头:“都不是。”

    欧阳文觉得奇怪,卫莉为什么会无来由的说起无州来了。他说:“我不是无州人,但是对那里很熟悉,而且对第一次到那里的经历是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是的,说来话长,今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下次有机会,我再细细告诉你。”

    卫莉不便再追问,可她的心在砰砰地跳,直觉告诉她,欧阳文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他,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萨克斯管音乐缓缓地吹奏着,给人一种温馨感的同时,也隐隐的有点暧昧的味道。欧阳文看到,杨专管员和阿妹这时已经不能算是在跳舞了。两个人就这么面贴面地搂着,随着音乐慢慢地晃,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着什么,并不时会响起欢快的笑声。而赵科长就显得有些夸张了,他挺着个大肚子很陶醉的样子。被搂着的何伟梅似乎在尽量地往后躲,可是怎么弄,也离不开赵科长凸起的肚皮。何伟梅没办法,只是偶尔目光和欧阳文相遇时,偷偷地扮个鬼脸。

    过了一会儿,卫莉抬头问欧阳文:“在想什么?”

    “想出去透透气。”

    “走吧,我有点晕,也想出去透透气。”卫莉说。

    两人悄悄地出了门,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胡安刚也跟了出来:“你们去哪儿?”

    “有点头晕,出去吹吹风。”欧阳文说。

    已是午夜了,大街上几乎没有了什么行人,城市此刻仿佛睡着了,白日里的喧闹已是了无痕迹。一阵夜风吹来,使人顿觉凉爽畅快。

    胡安刚问欧阳文:“喝酒的时候,你怎么一直不提你要他们办的事情呢?”

    欧阳文说:“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如果在桌面上抵住话了,反而不好说了。”

    “那要是他们装糊涂,岂不是误事吗?”

    “他们只要来了,应该就说明问题不大。没事的,他们并不是恶人,只是习惯了而已。”

    胡安刚“哦”了一声,长长舒了口气。他伸了个懒腰,笑着问卫莉:“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能喝这么多酒的。”

    卫莉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还是头晕了。”

    胡安刚说:“是嘛,如此说来,你今天是为欧阳文两肋插刀啊!”

    “你不也是吗?”卫莉望着胡安刚说。

    胡安刚哈哈大笑:“我没办法,上辈子就欠他的。”

    欧阳文也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感到温暖,觉得欣慰。他调皮地对胡安刚说:“卫莉今晚讲的那个笑话有点意思哦,那个什么,就是不想活了。”说完,和胡安刚都笑。

    卫莉悄悄地在他胳膊肘上捏了一下。这一捏,捏得欧阳文心里一颤。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李跃进和刘雅惠
    几天以后,会计小王说税务局杨专管员电话通知她去报税,欧阳文问关于补交税款的事情杨专管员是怎么说的,小王说杨专管员说补税的事先挂着,他要我们这两个月少做一些进项,尽量多开一点销项票冲一冲,然后看看再说。

    欧阳文说:“行,我抽空去庐东集团一趟,跟他们商量一下先把已经入了库的货的发票全开了,我们不催着找他们要钱就是。你再去把这个情况跟侯义敏说一下,其他的单位让他去跑一跑沟通一下。”

    话音未落,卫莉的电话来了。欧阳文正要接听电话,夏为民走了进来。欧阳文示意他坐,自己先接听卫莉的电话。

    卫莉在电话里说她孩子上学的事落实了,前几天已经去学校报到了,要请客感谢一下。

    欧阳文没有客气,问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话还没说完,夏为民就在旁边插嘴道:“谁请客啊,带我去吗?”

    “你凑什么热闹,人家又不认识你。”欧阳文捂住送话器笑着说夏为民。

    卫莉在电话里听到了夏为民和欧阳文的对话,就问欧阳文:“是谁和你说话呀?请他一起过来吧。”

    欧阳文说:“是我的小老弟,他来不合适吧?他是开玩笑的,你别听他乱嚷嚷。”

    卫莉在电话里“咯咯”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啊,来吧,我想认识认识你的老弟。这事就委托你安排了,你请客我埋单怎样?”

    放下电话,欧阳文说夏为民:“就喜欢赶热闹!老板不当准备做我的跟屁虫啊。”

    夏为民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觉着跟着你欧哥有档次嘛。”

    欧阳文说:“狗屁档次!告诉你啊,人家卫莉请的可能有学校的老师还有校长,你到时候不许乱说话。”

    “遵命!”夏为民夸张的扮了个鬼脸,头点得鸡啄米似的。

    第二天出发去酒店的时候,欧阳文一看何伟梅也跟来了心里有点不高兴,这夏为民真不太懂事,说过了卫莉今天可能请的是学校的老师、校长,怎么可以把何伟梅带来呢?他把夏为民拉到一边问:“怎么把何伟梅也带来了?”夏为民说,她要跟着的,她说她和请客的卫姐认识。欧阳文这才想起,何伟梅和卫莉是一起吃过饭的,还是自己邀请的,就“哦”了一声不好说什么了。

    三个人来到卫莉订的酒店,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找到了卫莉说的包房。包房的门敞开着,走进去一看只有卫莉和胡安刚两个人。欧阳文问卫莉:“我还担心来晚了呢,怎么其他人都还没到?”

    卫莉说:“没有其他人了,就我们几个。”

    “没请郑校长他们吗?”欧阳文问。

    “请了,他不愿意来,说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合。说哪天他做东搞个小范围的,就我们三个,他说喜欢和你聊天。”卫莉说。

    胡安刚和夏为民他们之间是早就认识的,欧阳文自然不用介绍了。正要向卫莉介绍夏为民时,何伟梅挽住夏为民胳膊,显得跟卫莉挺熟悉地说:“卫姐,这是夏为民。”怕卫莉不明白,欧阳文补了一句,就是我电话里说的小老弟。

    卫莉有点吃惊地对何伟梅说:“哦,原来欧阳说的老弟和你是两口子啊!”话音刚落卫莉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欧阳文的眼色,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有点多嘴了。

    胡安刚在一旁笑着打趣道:“是的,卫莉说得对,他们两个就是两口子。”他可能觉得卫莉太单纯。

    夏为民多少有些尴尬的笑着说:“胡老师开玩笑呢,卫姐你误会了。”

    “夏为民你什么意思?”何伟梅冲夏为民翻了个白眼。

    夏为民装糊涂:“嗯?我没什么意思啊。”

    何伟梅想跟夏为民翻脸,看看胡安刚和卫莉并不感兴趣他们的对话,便又忍住了,她明白这里不是她可以随意发作的地方。

    卫莉替每个人倒了茶,请他们先坐,然后起身对欧阳文说:“陪我一起去看看菜吧。”

    胡安刚说:“他们刚到,你让他休息一下吧,我陪你一起去。”

    欧阳文站起来说:“没关系,我进来的时候感觉这家饭店环境还不错,也正好想了解一下他们家都有神马特色菜。”

    胡安刚站起身来:“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卫莉说:“不用了,点个菜用不了这么多人的,你喝茶聊天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胡安刚不易被人察觉地愣了一下神,便又悻悻然地坐了下去。

    欧阳文和卫莉出了包房以后,卫莉说:“我一遇到点菜的事情就头疼,今天你就替我做主,我也好跟着学学。”

    欧阳文说:“既然郑校长他们不来,你为什么还要请客?我觉得没必要的。”

    卫莉看了看欧阳文说:“我主要是请你。”

    欧阳文笑着点头:“那就简单点。”

    卫莉说:“哪能简单呢,我本来就该很隆重地谢谢你的。再说那个小夏和小何也来了,不能怠慢了人家吧。”

    欧阳文有些心虚地对卫莉解释道:“这个何伟梅和夏为民是情人关系,我一般是反对夏为民带着她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的,我没想到今天夏为民把她给带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没关系,来了正好热闹。”卫莉说。

    “不过,何伟梅也并不完全是表面看上去的样子。上次吃饭的时候,她和税务局赵科长那样,只是一种逢场作戏,完全是在帮我的忙,你不能多想啊!”

    卫莉说:“我那天不也是在逢场作戏吗?我没想什么,是你自己多想了。”

    欧阳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都说,看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去了解他的朋友嘛。”

    卫莉斜了欧阳文一眼:“能说你和他们是真正交心的朋友吗?我看不像。说起来,你和胡安刚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吧。生意场上的人,可以这样界定吗?再说,我也不太相信那些流传的所谓至理名言,太简单化绝对化了。”

    欧阳文低着头没吭声,他在回味卫莉刚才说的话。

    卫莉略微倾斜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欧阳文问:“你在担心什么?”这一问,反而把欧阳文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仿佛鲁迅先生说的那个躲在长袍下的“小”字,被人揭开了一样。

    两人刚走到配菜展示台前,就有服务员拿着菜单跟了过来说那边好像有个先生在喊他们。欧阳文回头定睛一看,在远处一个角落的卡座里,庐东集团的李跃进挺着脖子正在向他招手。欧阳文告诉卫莉遇到熟人了让她稍等一下,自己便向李跃进那边走了过去。心里正纳闷李跃进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吃饭,到了近前,欧阳文才看见刘雅惠也来了,坐在李跃进对面的角落里,刚刚是被那高靠背给遮挡住了,所以没看见。

    欧阳文说:“这么巧,你们也在啊。”

    李跃进招呼欧阳文坐:“来、来、来,欧阳,正好我们也是刚到,还没点菜呢,一起吃吧。”

    欧阳文摇摇手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人。我看你们也不要在这儿了,去我们那边一起吃吧。”

    李跃进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卫莉,卫莉同时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李跃进也朝卫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笑着对欧阳文说:“我早就看见你了,就是因为看见你们两个正聊得热乎,才没忍心打扰你们。”

    刘雅惠也斜过身子看到了卫莉,她有点诡秘地问欧阳文:“你朋友?”

    李跃进说:“叫她过来啊。”

    欧阳文开玩笑道:“算了,叫过来不就打扰你们了?卫姐应该要有意见啦。”

    “欧阳你说什么呢!”刘雅惠说:“你朋友看着蛮有气质的,面相也善,叫过来介绍介绍吧。”

    欧阳文有些犹豫,但看着刘雅惠满脸的期待,便转身向卫莉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卫莉过来了以后,欧阳文给他们相互作了介绍,卫莉说:“李处刘姐好,到我们那边一起坐坐吧。”

    “今天是卫莉请客。”欧阳文对李跃进和刘雅惠补充道。

    李跃进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你们要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就在这里可以了。”

    欧阳文说:“卫莉都有请了,你和刘姐就过去吧,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聚了。”欧阳文做出要动手拉的姿势,“走吧,那边包房里都是你们认识的人,正好一起热闹热闹。”

    李跃进用眼光征求刘雅惠意见,刘雅惠说:“去吧,都碰到一起了,这样他们在那边,我们在这边的,也不太合适。”

    欧阳文指着楼上说:“上二楼左拐第二间梅兰厅,你们先去休息喝喝茶,我同学胡安刚他们都在里面了。还没点菜呢,我和卫莉先去看看菜,一会儿就过来。”

    李跃进和刘雅惠去包房以后,卫莉问:“他们两个不是夫妻吧?”

    “你看出来了?”

    “是感觉出来了。”

    欧阳文边慢慢看着配菜,边向卫莉介绍说:“这李跃进是庐东集团机动处的副处长,当了时间不短了,主要分管备品备件的。这些年一直对我还算关照,帮了我不少忙,当然,我也没少回敬他。这两年,单位里的后生可畏,李跃进看着自己也没什么大希望了,感觉是船到码头车到站了,也就放下了过去矜持的架子,喜欢和我们这些人聚到一起玩玩,基本是一喊就到。”

    “那女的呢?”卫莉问。

    “刘雅惠啊,是他们集团幼儿园的老师,人蛮随和的,他俩相好有好几年了。你别看她这个样子,其实有四十好几了,就是天生长着一张甜甜的娃娃脸。”欧阳文说,“前几天听说她提了园长,说不定今天俩人就是悄悄跑出来庆祝一下的呢。不过你可不要认为她提园长就是李跃进给办的,刘雅惠这人其实挺能干的,人缘也好。刘雅惠和李跃进就是单纯的好,她没要求李跃进办过什么事。单就这一点,我心里挺尊重她的。”

    完了微斜了脖子说:“我没有你说的那样认为,我什么时候说过女人和男人好,就一定有所图吗?”

    欧阳文“嘿嘿”地笑:“大部分不都是这样的嘛。”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欧阳文和卫莉回到包房时,看见李跃进和刘雅惠背对门坐着,就把他俩往里边请。李跃进客气地说坐哪都一样的。欧阳文说里面好些,不然一会儿上菜来了,不小心弄到身上油。这么一说,李跃进和刘雅惠便站起来往里边挪,刘雅惠伸手拽着卫莉要她在自己身边坐,刘雅惠说:“小卫,咱俩有缘分,我一见你就感觉挺舒服的。”

    卫莉看到刘雅惠第一印象也觉得不错,刘雅惠笑的时候,两颊会现出浅浅的酒窝,显得单纯甜甜的味道,卫莉笑道:“那我以后就喊你刘姐吧。”

    刘雅惠说:“好啊,我比你大不少呢,当然可以喊刘姐啦。”

    卫莉说:“一点看不出来,要不是听欧阳文说,我还以为咱俩差不多岁数呢。”

    李跃进在一旁说:“小卫真会说话哦,这么一说,你刘姐能高兴好几天。”

    “去你的!”刘雅惠笑着推了李跃进一把,接着问卫莉:“小卫在哪工作”

    “在统计局上班。”

    “哦,挺清闲的吧,还是公务员好,我们现在可没法比呀。”刘雅惠叹道。

    欧阳文插话道:“卫姐,听说你提了园长了吧,你要请客哦。”

    “你消息挺快啊!”刘雅惠说,“有什么用啊,不还是孩子王嘛。”

    卫莉对刘雅惠说:“恭喜你啊你刘姐。”

    欧阳文说:“这是个大喜事啊,一会儿要跟刘姐好好喝几杯庆贺一下。”

    “哈哈,欧阳文啊,你们可别让她喝白酒,她不行的。要是喝醉了,我可就麻烦啦。”李跃进笑着说。

    “我什么时候给你添麻烦了?”刘雅惠嗔道:“没良心!”说得大家都笑。

    欧阳文逗趣道:“没事的李处,嫂子喝多了就交给我吧,我负责伺候她。”

    李跃进用眼神扫了一眼卫莉,说:“欧阳文,你别只图嘴巴快活,不然你就伺候试试?看会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刘雅惠不愿意了,冲着欧阳文嚷道:“谁是你嫂子啊,欧阳文你不许乱喊!小卫你别听他们说,这几个人凑到一起没什么好话,三杯酒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除了胡老师。跟他们一起喝酒,你可要耳根子练得硬些。”

    胡安刚说:“我也会胡言乱语哦。”刚才,李跃进先用眼睛瞟了一下卫莉,再和欧阳文开玩笑的时候,显然是有所指的。弄得胡安刚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反正我见得少。”刘雅惠说。

    卫莉点着头说:“嗯,胡老师还是蛮正人君子的。”

    胡安刚有些不服气地说:“那是你们不了解我,只看到了我的一个方面。”

    卫莉盯着欧阳文问:“是吗?”

    “哈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胡安刚肚子里,乱七八糟的荤段子不少。”欧阳文说。

    胡安刚用手指点着欧阳文笑。

    喝酒之前,欧阳文对卫莉说:“你说两句?”

    “还是你说吧。”卫莉说。

    欧阳文也不推辞,端起酒杯就说:“首先,我代表卫莉欢迎各位的光临。卫莉的女儿上学的问题彻底解决了,所以,今天很高兴地邀请大家聚一聚,请大家端起酒杯干一个,庆贺卫莉如愿以偿。”

    胡安刚端着酒杯心想,欧阳文今天好像特别兴奋,很明显是喧宾夺主了,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胡安刚斜眼再看看卫莉,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倒像是挺享受如此氛围似的。

    各自再倒上了酒,欧阳文又端起来说:“还有一件喜事,咱们刘姐升官了,当了幼儿园园长了,咱们也应该敬刘姐和李处一杯,恭喜他们。”

    胡安刚说:“哎哎,话都被你欧阳一个人说完了,别人还说不说话了嘛!你急什么嘛!”

    李跃进也忙着摆摆手:“哎欧阳,这酒能不能慢点喝啊,这样喝下去的话,菜还没上齐酒倒喝完了。”说得大家都笑。

    卫莉帮腔道:“李处,咱们先喝了这个,接下来,再慢点聊聊天也一样的。”

    刘雅惠端起酒杯说:“好,就听小卫的,咱们喝了这杯,谢谢各位啊。”

    聊了一会儿闲话,夏为民和何伟梅端着酒杯一起站了起来,夏为民说:“欧哥,卫姐,我和何伟梅敬你们俩一杯。”

    欧阳文和卫莉以及胡安刚三个人都一愣,不知道夏为民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欧阳文忙说:“不对啊夏为民,你怎么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敬呢?不行,不行,这样不合适!”

    欧阳文这么一说,夏为民也有点懵了。何伟梅抢着说:“欧哥,这是我跟夏为民提议的。你别怪我心直口快,我能感觉出来,你和卫姐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嘛!”

    欧阳文瞪着何伟梅问:“哪么回事啊,小何?你怎么乱说?”

    李跃进插话道:“你们就喝了吧欧阳,我看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雅惠也捣捣卫莉说:“小卫,你就放心喝吧,没事的,这里又没有外人。”

    卫莉这时感觉自己已是被架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红了脸对欧阳文说:“要不然咱们就喝了吧,人家两位已经站了半天了。”

    欧阳文扭头问:“能这么喝?”卫莉没理他,先自己把酒喝了。欧阳文无奈,便也跟着喝了。

    欧阳文放下酒杯后,心里有点发虚,他早觉察到了胡安刚射过来的怪怪的眼神。他有点讨好似的对胡安刚说:“老同学,咱也喝一个?”

    胡安刚从欧阳文和卫莉言行的默契程度看,早已感觉出了点微妙的东西。可以肯定的说,欧阳文和卫莉之间产生交集,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他甚至于在心里泛起过一丝的醋意。胡安刚说:“欧阳你说怎么喝?算你敬我吗?”

    “就算敬你!”欧阳文说。

    “为什么敬?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喝。”胡安刚诡异地笑道。

    “那你敬我?我不要理由。”欧阳文察觉到了胡安刚此刻的心理,故意调侃着说。

    “好,我敬,不过我要敬的话,必须是你们两个一起喝。”胡安刚用下巴一抬,示意卫莉。

    欧阳文说:“好个胡安刚,你也跟着瞎起什么哄!”

    胡安刚不理欧阳文,微闭了眼睛,摇头晃脑地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你玩什么玄的啊?”欧阳文推了胡安刚一把。

    胡安刚说:“你别管我,今天我就是要来个,葫芦僧真判糊涂案。”

    欧阳文说:“我看你,就是个糊涂僧!”

    “我告诉你啊,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迟早能见分晓。喝酒!两个一起喝!”胡安刚端起酒杯。

    欧阳文看看卫莉说:“行了,胡安刚,你别瞎胡闹。”

    到目前为止,卫莉并没有喝多少酒,也就是稍微地喝猛了点,却已是醉眼迷离地抵着欧阳文说:“怎么啦,我就不能和你……”她来了个大喘气,“一起喝酒啊!”

    欧阳文不愿意大家把他和卫莉凑一块,主要是怕惹卫莉生气,要是万一尴尬起来就不好了。现在看卫莉既然不在乎,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欧阳文虽嘴上说着不,可这酒下了肚里却是暖洋洋的。

    后来,乘人不注意的时候,胡安刚悄悄地一字一顿地对欧阳文说:“欧阳文你给我记着,你小子欠我一顿!”

    是欠一顿酒,还是欠一顿揍?欧阳文听了有点不是滋味,心里说对不起老同学。他真是欠胡安刚的,何止是胡安刚说的一顿饭,从钱丽娟那儿就开始欠了。虽然当年这事谁也没说,可欧阳文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胡安刚和钱丽娟相处比他早得多,也有心想追求钱丽娟。可后来,当胡安刚发现钱丽娟对欧阳文有好感后,就毅然决然地反过来极力促成欧阳文和钱丽娟的结合了。现在又出现了卫莉,欧阳文完全明白胡安刚心里的那点事情。现在,自己似乎又一次搅乱了胡安刚的好事。当然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故意的,也抑或自己跟卫莉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胡安刚也不一定会对卫莉做出什么实际的举动。可确实是由于他的介入,造成的结果是胡安刚彻底没戏了。换句话说,至少是毁灭了胡安刚内心那点美好的臆想,这使欧阳文深感愧疚。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介绍业务
    洗浴城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建中,那两位大股东的两千万资金已经足额到了位,只有秦世家的五百万仍然拖着没入账。银行刘主任答应贷给秦世家的两百万手续也已经办妥,不日就可划拨到秦世家的账上。自己原有的两百万也已备齐,就是还有一百万的缺口仍然没有着落。上次在欧阳文家里碰了钉子以后,秦世家接下来又找了几个朋友筹借,结果都被挡了回来。想想也是,这年头谁会轻易就借钱给你?欠钱的是大爷,借钱的是孙子!都搞怕了,玩精明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人家那两位大股东原本并不缺少秦世家这五百万的股份。只是大家都是哥们,冲着有财大家一起发的朋友意气才带上秦世家一起玩玩的。当初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秦世家也是在人面前拍了胸脯的。现在到该兑现的时候了,难道就为了这区区一百万就被人看扁了不成?万般无奈之下,秦世家想到了养着一群打手的李总,一个靠放高利贷发家的家伙。为此,秦世家还特意安排,在本市最好的饭店请了一桌客。

    酒足饭饱之后,李总也还算爽快。李总说:“你秦世家和我们打过交道,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你这人生意做得稳,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现在市面上的行情你也清楚,大家都是七分利,我给你六分算了。担保人也免了,不需要了,我相信你。”

    秦世家悄悄算着利息,虽心里直发毛,明面上还得表现出千恩万谢地,好像这家伙帮了多大忙似的。

    有一个浙江来的陆老板,通过中间人找到了秦世家,希望跟他谈谈合作购销废生铁的事。说如果是谈的好双方能够长期合作,以后每个月大概都要走几百万的量。秦世家为此暗自高兴,自己正觉得困难着呢,就有好事撞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秦世家了解到这个陆老板是搞精加工行业的,要生铁主要是返供给为他生产毛坯件的铸造厂。这样,首先可以控制得住所供毛坯件的原料质量。其次,是可以通过集团采购降低原材料成本,当然这部分降低的成本也就变成了陆老板的差价利润。秦世家心想,这他妈浙江老板的门槛就是精,你不得不佩服他们在生意上的算计。

    陆老板是够精明,可秦世家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秦世家碍于欧阳文的面子,还有大家朋友一场的原因,除了对夏为民网开一面以外。对待其他的人,从来都是见钱发货,大家两不相欠。

    秦世家对陆老板说:“陆总,非常高兴能和你做朋友。不过,我们这一行有个行规,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相信你是理解的。”

    陆老板眨巴着小眼睛笑着说:“我理解的。但是秦总啊,大家既然做了朋友,有必要这么硬邦邦的吗?”

    秦世家说:“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陆总愿不愿意听。”

    陆老板说:“你说说?”

    秦世家说:“啊,是这样的。你可以叫你手里的厂子,自己来我这里交款提货,我保证给他们一个让他们不好拒绝的价格,当然要比你我之间谈的价格要高一些。完了以后,我把里面的差价再提出来返给你,你看怎样?”

    陆老板当然明白秦世家的意思。他想了想说:“可以先这样操作起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秦世家在跟陆老板的交流中,感觉陆老板的企业规模小不了,据陆老板自己说,他每个月都要从外省采购几百吨的铸造毛坯件。于是秦世家就想到了夏为民,想把夏为民介绍给浙江陆老板。一方面都是朋友,秦世家当然希望夏为民能有更多的业务做,举手之劳的事情,能帮的时候自然会伸手帮一把。秦世家想,夏为民平时大部分都是用自己的废金属料,如果业务量大了,自己销量也会上涨,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另一方面,秦世家想到了陆老板的原料采购方式,他觉得或许可以通过夏为民和陆老板的合作,在陆老板和铸造毛坯件生产厂的这种供料和结算模式中,自己可以把一直夏为民拖欠的原料款通过运作逐渐从陆老板方面转回来。

    如此这般,秦世家便把夏为民的情况向陆老板作了介绍。当然,他在介绍夏为民的时候,不免把夏为民的生产能力和技术能力美化了些。陆老板听了很感兴趣,希望和夏为民见见面。陆老板说:“我现在手上几家供货的,觉得不太满意,正希望重新找供货单位呢。”

    秦世家说:“这还真是巧了。就今天晚上吧,我来做东,大家见面聊聊。”

    陆老板摆摆手说:“不用你破费啦,我请你们吃饭好了。”

    秦世家说:“来到我们这里了,怎么好让你请啊。”

    陆老板显出不值一提的神态,说:“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关系的,夏总不必客气。”

    秦世家不好再客气,便打电话跟夏为民说了这些情况。

    夏为民听说了以后自然也高兴,就爽快答应了。可转念一想,这么大量的业务好是好,但要是这个陆老板不可靠,如此大的供货数量,一旦不慎陷了进去,也是不得了的事情。这么一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了底。想想,还是得请欧阳文出面帮着把把关。

    见了欧阳文以后,夏为民详详细细地把情况说了,希望欧阳文能陪着一起去和陆老板见面。

    欧阳文心想,自己被欠款拖得直不起腰来,几乎都不想做了,常常有打退堂鼓的念头。便笑着说:“我现在都做怕了,越来越胆小,你叫我一起去,别坏了你的好事。”

    夏为民说:“说心里话欧哥,我也感觉你现在是越来越保守。”

    欧阳文笑道:“所以啊,我去不一定合适。”

    夏为民忙说:“两回事,你对人的判断上总比我要强多了,有你在场,我心里也踏实一点。”

    欧阳文问:“那个姓陆的老板晚上在哪儿请客?”

    “秦世家说在希尔顿。”

    欧阳文叹道:“乖乖,够夸张的,这么大排场啊,有必要嘛!”

    夏为民嘴一撇说:“谁知道啊,摆势子吧。”

    欧阳文说:“我反正是老电工怕电了。有句俗话叫厂大欺人,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凡是好的业务都是我们求人家的,烧着香去了人家还爱搭不理的。如果是不好的业务,因为人家找不到供应厂家就会来求你,所以对我们一定会很客气。”

    夏为民说:“你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欧阳文说:“现在还不能这么说,不能单凭这一点就给人下定论。也许这个陆老板就是有钱的大老板,钱多得无所谓了,或许人家吃早茶都去希尔顿呢,看看再说吧。”

    夏为民说:“嗯,看看再说,说不定是个赚钱的大业务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陆老板
    欧阳文和夏为民按约定时间来到希尔顿酒店,走进凤还巢大厅时,看见秦世家和陆老板已经到了。

    陆老板挺着个凸起的肚子,半坐半躺在那巨大的扇贝形的沙发上,显得一副十足的大老板派头。走近了看,陆老板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微黑,面颊上有些暗暗的花斑,一对精明有神的小眼睛嵌在高高隆起的肉颧骨的上面。根据陆老板的外貌以及神态,欧阳文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早年做了很长时间农民的痕迹。倒不是说做农民就有什么不好,而是有相当一部分这样的老板文化程度不高,诚信的观念不强。他们早期发展时没有资本,都是你欠我、我欠他的做起来的,把生意场上欠账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也会把拖欠你的货款看作理所当然的。而且必要的时候,还会拿这个来要挟你,这是欧阳文多年来得到的经验教训。

    秦世家给他们相互做了介绍,陆老板没有起身,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请欧阳文和夏为民坐。坐下以后,夏为民客气道:“陆总这次过来好好玩几天?我可以为你当导游啊。”

    陆老板摆摆手:“没有时间哦夏总,我很忙的。”

    夏为民还想活跃气氛:“陆总一个人出来的?没带朋友?”

    陆老板当然知道夏为民所指的朋友是什么,笑道:“我不喜欢搞这个东西,没兴趣。再说我家老板娘看得也紧,每天都要打电话的。”

    秦世家对夏为民说:“伙计啊,这个游玩的事先不提,等你们双方业务做起来了,来往多起来,自然会有大把的机会的。”秦世家清了清嗓子,再转向陆老板说:“是这样的啊,我把你们双方的情况,大致上都给对方作了介绍,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具体事情由你们自己谈,能不能合作也由你们双方来决定了。”

    陆老板没有接秦世家的话,转过脸来问欧阳文:“欧总是做哪一行的?”

    没等欧阳文回答,夏为民接过话说:“欧总是做机械行业的,规模不小。他是我大哥,我的事都是靠他罩着的。”

    “啊,也是我大哥。”秦世家插了一句。

    陆老板笑着说:“哦,怪不得呢,我是感觉欧总气度很不一般的啦。”

    欧阳文听明白了陆老板话里的意思,在他那客套的奉承话里,真正的含义是这位不速之客来干吗?他的参与有点压缩了陆老板在这个场合的气场,使陆老板在接下来谈论业务的时候多少有些顾忌,不可以居高临下地尽情发挥了。欧阳文并不理会这些,只是冲着谦虚一笑:“我年龄虚长几岁,他们是抬举我罢了。”

    说话间,菜也差不多上齐了。陆老板倒是挺内行,点了不少希尔顿的特色菜,其中欧阳文能叫出名字的有:椒麻鸭掌、糟香黄鱼、西柠煎软鸡、榴莲糕、还有椒盐基围虾。特别是一个叫鲍汁扣辽参的,是欧阳文比较喜欢的粤式菜。陆老板拿起筷子品尝了几样菜,吧唧着嘴说:“嗯,你们这里饭店里的菜,味道还说得过去嘛!哎?你们怎么不动筷子啊!吃,吃,大家一起吃,不用客气的。”

    于是,都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陆老板停止了吧唧嘴,单刀直入地问夏为民:“夏总现在做的是什么产品?”

    “也就是一些配件毛坯之类的。”夏为民答。

    “产能有多少呢?”陆老板问。

    夏为民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一下子不太好说,要看具体做什么品种,如果是做轻小件,产量就低一些。如果要是做大件,产量自然就高,甚至一个月做一千吨都可以。陆总要的是什么货?每个月有多少量?”

    陆老板挺了挺肚子,说:“我要的主要是电机壳,有八个规格,一个月大概两百吨左右,夏总能不能吃得下?”

    夏为民一听有这么大的量,心里高兴,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接下来再说,于是干脆说:“两百吨没问题。”

    陆老板说:“夏总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就把现在给我供货的收回两家来,一起放给你做。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出来就是要整体考察一下所有给我供货的厂家,看看他们实际生产情况的。啊呀真是的,货嘛,老是跟不上,还一天到晚的要钱,烦!不想给他们做了。”

    夏为民笑着说:“也可能他们资金周转确实有困难。”

    陆老板不屑地说:“有什么困难啊,不就差一百来万嘛,不好自己想想办法啊,做生意哪有这个样子的啦!”

    夏为民心里“咯噔”一下,这陆老板口气真不小,欠人家这么多钱还不许人家提。他试探着问:“我们要是能合作的话,结款方式是什么样的呢?”

    陆老板显得无所谓的样子,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这里钱有的是,没有关系的。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不怕吃亏。去年有个朋友不和我合作了,要和我上法庭打官司,结果官司下来,我吃亏了六十万。想想算了,都是不错的朋友,吃这点亏算什么,我无所谓的。”

    夏为民张着嘴在等陆老板往下说,可陆老板不说了。

    欧阳文觉得陆老板是在打太极,这样糊里糊涂的谈,然后再糊里糊涂的干,夏为民将来一定会吃糊里糊涂的亏。于是说:“陆总你别怪我多嘴,能不能把合作的付款方式说得具体点?”

    陆老板一对小眼睛斜了一下欧阳文,对夏为民说:“要是想做的话,就先把模具开出来,做一批样品看看,合格了再说。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做,说其他的问题没意义。”

    陆老板显然是不高兴了。夏为民有点着急,张嘴想说什么话,被欧阳文在下面用脚踢了一下,便坐直了身体没吭声。

    看着气氛有点尴尬,秦世家忙说:“啊,来来,喝酒,喝酒。”

    喝了一阵酒后,场面又融洽了起来。欧阳文诚恳地对陆老板说:“陆总你别介意,我们是真心希望能和陆总能够合作的。只是,夏总这边这几年做得应该说不太好,资金周转方面确实比较困难。所以,有些事情不搞清楚了不敢干,心里没什么底。”

    陆老板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说:“看来欧总和夏总做事都比较谨慎,还是对我不太放心啊。这样,你们抽个时间到我那里看一看,能不能做你们自己决定。不过要快哦,挤着想做的人多着呢!”

    话这样一说,也就没法再继续谈下去,这件事只能先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只有喝酒闲聊天了。

    第二天,秦世家特意又打了个电话给夏为民。秦世家说:“伙计哎,昨天晚上你感觉怎么样?”

    夏为民说:“感觉还不错,我觉得可以考虑。”

    秦世家说:“伙计啊,我再申明一下,我只是介绍人,究竟能不能干,你自己要把握清楚哦!”

    听秦世家这么一说,夏为民心里不免又七上八下的犯起了嘀咕。但是,凭心而论,浙江陆老板如此大量的品种又较为单一的业务,始终是夏为民梦寐以求的,他极不情愿就这么白白放过了。夏为民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是得去找了欧阳文商量一下看看他怎么说。见到欧阳文以后,他说:“陆老板的事,我想了一晚上,还是希望抓紧时间搞定,毕竟是笔不小的业务。”

    欧阳文说:“做业务不能急,往往一着急就会出问题。对于这个陆老板,我的感觉不是太好,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尽快去陆老板那儿一趟,细细地观察,好好摸摸他的老底,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总之,即使是做他的业务,最好也是循序渐进的边走边看,不要一下子陷得太深。”

    夏为民说:“有一种**叫风险和机遇并存的,假如因为我的犹豫不决而失掉了一个机会不是也挺可惜的嘛。”

    “话是这么说,但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程度总是好些吧。”欧阳文说。

    夏为民叹了口气:“也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去浙江
    夏为民这天带着何伟梅出去办事,路过庐州大厦的时候,竟然鬼使神差地非要拉着何伟梅上去看看不可。何伟梅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上去了。

    庐州大厦在本市算是目前为止最高的楼,俩人登到楼顶天台,顿觉四周一览无余,整个城市尽收眼底。夏为民迎着风,拉着何伟梅的手走到天台近边缘的地方激动地说:“怎么样?上来不后悔吧。”

    何伟梅紧张地摇着头说:“往后退一点,我不行,头晕。”

    “哈哈哈,你个妈妈的真没福气,多漂亮啊,也不晓得欣赏。”夏为民张开手臂在空中一划:“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城市,我将和她一起融化在蓝天里!”

    何伟梅鼻子“哼”了一下,说:“瞧你这一肚子草的,还会文绉绉来两句呢。”

    夏为民“嘿嘿”笑着问何伟梅:“知道我为什么要上来吗?”

    “我哪里知道啊,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夏为民说:“我是经过这栋楼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刘万荣,心里就特别想上来看看风景。”

    “哪个刘万荣?”何伟梅疑惑地问。

    “你不看电视啊!就是那个最大的大老板,前阵子从这楼顶上跳下去的?”

    “想他干什么?神经病!”何伟梅没好气地说。

    夏为民说:“鬼晓得怎么就突然想起他了,我他妈的自己也觉得奇怪。”

    “走吧,怪吓人的。”何伟梅拉着夏为民想走。

    夏为民不走,反而把何伟梅拉倒离天台边缘更近一点的地方。夏为民说:“我在想,这楼少说也有二百米高吧,如果从这跳下去,一时半会儿也落不了地。那,刘万荣当时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有一种飞的感觉啊。”

    何伟梅没搭腔,想拉着他往后退。夏为民用手指点着她说:“告诉你啊,以后你要是再发神经逼我,我跟刘万荣学从这里飞下去。”

    “死驴!你吃错药啦?!”何伟梅骂道。

    夏为民看着何伟梅胸口雪白的ru沟,嬉皮笑脸地拉了拉她的领口,做出要解何伟梅衣扣的样子:“要不我们在这上面做个爱?那多有意思,保证你终身难忘。”

    “走走走,回家去!你今天晚上要是能不回你老婆的家,想怎搞就怎搞。”何伟梅打掉夏为民的手。

    夏为民傻笑道:“臭婆娘,没情调。”

    “走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何伟梅用力拉着夏为民往回走。回到天台中央,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那个浙江陆老板的事,你还在拖什么呀,还不抓紧时间去看看?这么大生意拖凉了,看你后悔吧!”

    夏为民第二天就带着何伟梅去了浙江。

    陆老板的厂在离当地镇上还有十几公里的乡下,夏为民一路打听着心里就犯嘀咕:这也太偏了点吧!夏为民两年前曾经吃过亏,当时欠他货款拖着不给的那个小厂,也是在比较偏的乡下。夏为民找到那里讨债的时候,话不投机,和那个欠债的老板动起手来。那老板婆娘站大门口一吆喝,结果是,几乎一村的人都围上来一起揍夏为民。那次夏为民是既没要到钱,身体还吃了亏,跑回来身上疼了好几天。所以,从那以后凡是看到那种在村子里的小厂,夏为民是情愿不赚那个钱,也不敢再打交道了。

    到了陆老板的厂门口,夏为民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陆老板的厂看起来规模不小,估计方圆足有五十来亩地,坐落在一个小型的工业园里。厂房也挺有气势,一并排屋顶呈w形共有四跨,都是钢结构的标准厂房。夏为民走进厂区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办公楼,只是发现靠围墙的地方,有一排活动板房像是办公室的样子。最右边一间最大,墙外面挂着空调外机,办公室门前停着几辆小车。夏为民想,那儿应该就是陆老板办公室了。可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办公室也过于简单了点,就像是民工队的临时工棚。来到办公室门口伸头一看,里面懒洋洋地坐着几个人,脸上都是很木然的神色,见陆老板不在,夏为民便退了回来。他掏出电话呼叫陆老板,不通,陆老板关机了。

    何伟梅说:“真奇怪了,怎么好好的关机了。”

    这时候,有个精瘦的小伙子走过来问:“你找谁?”夏为民说是找陆总的。小伙子又问夏为民是哪里来的,找陆总有什么事情,夏为民一一作了回答。小伙子叫夏为民等一会,自己就先走了。这功夫,夏为民看了门前停的几辆车,有山东的,安徽的,河南的,江苏的牌照。夏为民想,这些车一定是办公室里那些人的,他们可能都是和陆老板有业务关系,看来陆老板业务面还真是挺广的。

    不一会儿功夫,精瘦小伙子站在远处向夏为民招手。待夏为民走过去,小伙子将手里的电话递给夏为民,说陆总要和他说话。夏为民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就听到陆老板在电话里说:“夏总啊,你来啦?”

    “你好陆总!”夏为民说。

    “这样,我叫人给你带路,你来我家里吧。”

    夏为民问:“你办公室有几个人,好像是在等你,你不来厂里吗?”

    “你不用管那些人,直接来我这里好了。”陆老板说。

    夏为民把手机交还给小伙子,问:“你带路?”小伙子点点头,跟着夏为民和何伟梅上了他们的车

    车子启动以后,夏为民问小伙子:“你们陆总家有多远?”

    “不远,大概三公里多。”

    夏为民问:“这个厂是你们陆总自己的产权吗?”

    “我不清楚。”小伙子面无表情。

    “你们一个月产值大概有多少?”

    “不清楚,这是老板的事情。”

    “刚刚那个就是陆总办公室?怎么是活动房呢?建厂的时候没有规划办公楼?”

    “办公室不用那么讲究的。”小伙子依旧面无表情。

    夏为民接着问:“我看陆总办公里坐了不少人,都是外地来的吧?这些人都是和你们有业务关系?”

    “不知道。”小伙子把脸转向了窗外。

    何伟梅在后面捣了夏为民一下,意思是夏为民问多了。夏为民也感觉到,看样子在这家伙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按小伙子的说法,就快到陆老板家了,便干脆不再问了。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缓慢地绕着。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夏为民便不时扭头看看远处,开始欣赏起窗外的景色来。陆老板家这边倒是个好地方,四面环山,中间围抱着一座很大的水库,可谓是山清水秀,让人心旷神怡。夏为民打开车窗,呼吸外面湿润的新鲜空气,心想妈妈的,怪不得着陆老板肥头大耳的,原来这里的山水养人哦。

    陆老板的家是栋三层小楼,屋顶是仿欧式建筑,怎么看都有点像教堂的样子。门前的两根柱子被包成了黄灿灿的金色,虽显出富贵,却也使人感觉似乎有种不伦不类的俗气和张扬。

    夏为民和何伟梅被引到了二楼,看样子这里应该是陆老板在家办公的场所。走进正对着楼梯敞开着的双扇门,便看见陆老板这会儿正坐在屋子的中央,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仿枯树根台子。看见夏为民他们进来,陆老板指着自己对面两只矮脚藤椅子招呼夏为民和何伟梅坐。接着,陆老板从枯树根里面掏出两只小小的黑色陶制杯子,用开水淋了一遍,再用不锈钢夹子夹起来,放到夏为民和何伟梅面前:“我就喜欢喝点茶,你们尝尝我这个普洱茶的味道。”然后,往一只放了茶叶的玻璃壶里加了点开水,端起来转着圈儿摇了几下,再倒入一个稍大一些的、上面加了过滤网的褐色宜兴陶杯里。取了过滤网,将杯子里过滤了的茶分别倒入夏为民和何伟梅的小杯中。

    夏为民挺着腰板,一直都很恭敬的等着陆老板完成这一套程序,心想这恐怕就是在玩茶道了。夏为民茶道品得多了,还都是比较规范的日本茶艺,看陆老板这套不伦不类的玩法,觉得好笑,看样子也就是个土豪罢了。妈的,土豪好啊,有钱可以赚!他原本是准备转转杯口闻闻香的,想想也不必了,就解渴一样地喝了一大口。

    这个屋子的正面,朝南放着一个足有两米多长度的大班台,转椅后面是占据了整面墙书柜。可书柜里没有一本书,却一排排地摆满了各类名酒,倒像个精品酒沙龙。见夏为民在扭头看书柜里的酒,陆老板说:“我不喜欢喝酒,这些都是买来玩玩的,夏总要是喜欢,带几瓶回去好了。”

    夏为民笑笑没吱声。何伟梅却在一旁惊讶地叹道:“这么多好酒要值多少钱啊!”

    陆老板看着何伟梅说:“何小姐要是喜欢,尽管拿。”见何伟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陆老板亮着一对小眼睛说:“夏总有福气哦,何小姐很漂亮啊!”

    三个人扯了几句闲话,接下来便进入正题。对于陆老板说的供货量和价格,夏为民觉得没什么问题。双方议论的焦点,是在如何付款上。陆老板要求先压一百万的货款作为基数,然后到压满时的次月底才开始付款。等合同期满后如果不再续签,陆老板在两年内付清所欠余款。夏为民不同意,觉得这样资金压力太大,生产难以为继。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陆老板同意压款六十万,压满后的次月中旬就开始付余下货款。

    “这合同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签了。”陆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合同打印稿递给夏为民,他看着何伟梅说:“夏总如果没有时间,可以叫何小姐辛苦一趟哦。”

    夏为民接过合同一看,上面原本打印好的就是押款六十万,心里骂:这个老狐狸!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何伟梅出马
    从陆老板那儿回来以后,夏为民就去见了欧阳文,跟他介绍了去陆老板那儿的大致情况,把合同也给他看了。欧阳文向来对这种生意还没做,就先谈押款的做法很反感,凭什么呀!简直是毫无道理。可现实却又是很无奈,大家基本都是这么约定俗成的。这就造成了一个个的陷阱和无底洞,使人总是在痛苦中选择,在选择中担惊受怕。

    欧阳文说:“从这个合同看,讨论到底是押款五十万还是一百万没有意义,他是到第二个月才开始付款,而你一个月的供货量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这样往下算的话,加上正在生产的和所库存的,还有购进的原料,你先期就要投入接近三百万的流动资金,这还是在陆老板能确实守信的前提下,否则就难说了。”

    夏为民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是陆老板这家伙口咬得很紧很紧,根本谈不下来。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资金问题只好再想办法了。”

    欧阳文说:“还有一个问题,你说有很多人找陆老板谈生意,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些人不是去讨债的呢?难道不可以理解成,正是为了躲避那些讨债的人,陆老板才会躲在家里接待你的?否则,他为什么要关手机?你我都算是生意人,哪个不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如果一个生意人动不动就关机联系不上,我看十有**就是为了躲债赖账,不然找不到别的解释。”欧阳文点着手里的烟,吸了一口,继续说:“再有就是,为什么合同到期以后要两年才付清欠款呢?没有道理啊,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他活不过两年呢?”

    夏为民心里一惊,欧哥说的是有道理的,是该多长几个心眼。可回到家里转念一想,欧哥也只是好心提醒自己,并没有说这个事就坚决不能干,这年头不冒点风险就什么也干不成。

    夏为民接下来又去找了秦世家。找秦世家并不是真的要征求他的什么意见,他假装要秦世家帮着参谋参谋,而真实的目的,是想在资金上得到一些缓解。秦世家跟夏为民说,这事他只是个介绍人,至于到底能不能干,他搞不清楚,还是要夏为民自己拿主意。

    看夏为民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秦世家早猜到了夏为民肚子里的小九九,他冷笑道:“伙计啊,你不是想在我这打什么主意吧。我告诉你啊,我现在资金也紧张得要命,还借了高利贷,不管你要做什么多好多大的业务,欠的原料款不能再增加了。”

    夏为民嬉皮笑脸地说:“我真困难起来,你不给我缓缓怎么行啊,兄弟!”

    夏为民觉得心里不踏实,回到何伟梅那儿,就阴着个脸显得有点六神无主的样子。何伟梅问他怎么了,夏为民把欧阳文说的和自己心里的担心说了一遍。何伟梅说:“欧哥做事是稳,可你也不能全听他的,欧哥现在太胆小,你没看出这两年他谈生意心不在焉的,不想求发展了吗?”

    “胆小有什么不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夏为民嘴里嘟囔道。

    何伟梅一把夺回了刚递给夏为民的茶杯,杏眼圆瞪着说:“你个没出息的笨驴!你跟欧阳文比?人家家里本来条件就好,不在乎在外面能挣多少钱。你呢?家里那个老婆,每月还在哇哇地要钱。我们这边的生活要开销,我家里的儿子还要养。另外,你还经常偷偷和什么狗屁朋友聚会,去洗澡,去泡吧,你当我不知道啊?!你说说哪一样不要钱?现在有机会摆在了这里,你倒反而吓得腿软了,你说你怎么这么??!”

    夏为民没好气地回道:“又发什么猪头疯,我也没说不干啊,只是要考虑得周到一点。”

    听夏为民这么说,何伟梅把茶杯重新递给夏为民,稍微缓和了些口气说:“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其他的暂时不说了,现在最主要是资金缓不过来。我认真算了一下,要是能改成压完了六十万后,其余的货是货到付款就好了。”夏为民说。

    “我看你这笨嘴笨舌的也不行。”何伟梅想了想说,“你现在就把合同按你刚刚说的改一下,重新打印几份,我去浙江找他谈,你那天不是介绍说我是你的副总嘛。”

    夏为民瞪着眼说:“你去干什么?那老家伙正巴不得你去呢!你没发现他盯着看你的眼神啊,什么玩意?要不是为了生意,我都想揍他个妈妈的一顿!”

    何伟梅“咯咯”地笑了起来:“夏为民你有点出息好吧!我是去谈生意的,管那些干嘛啊。你个野驴样的东西,心眼怎么这么小啊。”

    夏为民想想也许何伟梅真行,就叹了口气说:“那你自己要小心,有情况立刻给我电话。”

    何伟梅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我自己能搞定。”

    两天以后,何伟梅回来了,听口气事情是办得不错:“我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家了,你回去帮我把热水器打开烧水,在家里等我。”

    夏为民赶紧去到何伟梅那里,打开热水器电源,等着何伟梅回来。不一会儿,何伟梅就到家了,一进门就嚷着“累死了”。夏为民赶紧接过她肩上的包,问:“情况怎么样?”

    “合同签了,在包里,自己拿出来看。”何伟梅说,“就是货到付款他没同意,改成了压满六十万后的货到一个礼拜内付款。”

    夏为民高兴地说:“其实是差不多,能这样已经很好了。”夏为民把合同看了一遍,问何伟梅:“你是怎么谈下来的?”

    “我就是先把我们的困难情况说给他听,说我们实在是周转不过来。你那天没注意到吗?陆老板虽然表面上端着有人求的样子,其实心里面是很希望我们做的。所以,我就对他说他要是真不同意,我们就只好放弃合作了。他故意想了一天后就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

    何伟梅发现了夏为民那一脸怪怪的神色,大声嚷道:“夏为民你要是敢乱说,看我不阉了你!”见夏为民在那里“嘿嘿”地坏笑。何伟梅问:“你老实告诉我,这个生意要是做好了能赚多少钱?”

    夏为民说:“我早就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每个月的纯利应该有十万左右。”

    何伟梅坐在那儿突然就沉默了,情绪低落着半天不说话。夏为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再问,何伟梅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夏为民慌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想我儿子了。”何伟梅说。

    “那就抽时间回去看看就是了,哭什么呀?”

    “我没脸回去。”

    “这话怎么说?怎么是没脸回去了呢?”

    “我把儿子放在县城我哥家里读书,吃的、喝的、用的和学费都是我哥管着。”何伟梅抬起脸来看着夏为民,眼圈红着说:“都半年多了,我一分钱都没给我哥,怎么有脸回去啊。”

    “我平时给你的钱呢?”夏为民问。

    何伟梅撅了撅嘴:“你每个月不就给那么点嘛,还要伺候你,买给你吃买给你喝的,哪够啊!”

    夏为民有点内疚,捧住何伟梅的脸说:“过两天我提两万块钱出来,打给你哥就是。”

    何伟梅点点头不哭了,站起来说:“我看看洗澡水烧好了没有。”

    见何伟梅进了卫生间后没出来,估计是水烧好了,何伟梅在洗澡了。于是,夏为民点着了香烟抽起来,他心里想,这女人就是有点猪脾气,但平日里把他照顾得倒还算不错。虽然是曾经干过“那个”的,但自从跟了他以后,再也没有跟其它男人有过来往,算是比较本分的人。那时候干的事也是生活所迫,不能够全怪她。何伟梅活得不容易,不争气的丈夫失踪了,孩子也没人管,自己又没什么文化。

    一根烟还没抽完,何伟梅就在卫生间里叫了:“夏为民你死啦,过来帮我搓背!”

    “猪!”夏为民灭掉香烟笑着进了卫生间。

    夏为民并不知道,何伟梅这次去浙江,除了找陆老板谈合同的事以外,还见了一个人,这是后话。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洗浴城开张
    秦世家与人合伙开的洗浴城坐落在郊区,是一幢四层楼的仿阿拉伯式建筑,中间最大的圆拱顶上还悬着一个月牙儿,像个清真寺。整座建筑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显得特别突兀也有些壮观。筹建的时候,欧阳文就问为什么选在这么个地方。秦世家说这楼原来是郊区政府投资建的招商引资服务中心,后来市里面进行了区划调整,这栋楼便废弃不用了,正准备挂牌对外招租。因为是政府的资产,往往通过一些适当的公关活动可以得到很优惠的租金合同,再加上在经营过程中很容易得到政府的额外关照,所以他们就把它拿下来了,然后动大手术从外形到内部结构进行了改造。秦世家说:“咱这是高档消费,又不是大澡堂子,谁不开车来呢?再说,来这儿消费的人,一般都不喜欢让人看见,偏僻一点反而好。”

    距离开张还有一个礼拜时间的时候,秦世家就提前打了欧阳文的招呼,说到时候一定要带嫂子一起过来。

    洗浴城正式开业那天,欧阳文买了花篮和钱丽娟一起赶去捧场。快到洗浴城的时候,远远地望去,广场入口处耸立着一个巨大的鼓风拱门,上面写着“热烈庆祝富皇洗浴城盛大开业”。一条条红色的祝贺条幅紧挨着,从楼顶一直垂到地面,几乎把整幢大楼给包了起来,红彤彤的一片。广场上聚集了有三、四百人,应该都是来捧场的,场面好不热闹。

    秦世家老远就看到了欧阳文的车子,等欧阳文刚把车找地方停好,秦世家就笑着迎了上来。欧阳文一下车就笑着向秦世家道喜:“开业大吉,恭喜发财啊!”

    秦世家把手里拿着两朵红色的写着嘉宾飘带的绢花递给欧阳文,要他和钱丽娟别在胸前。钱丽娟笑着说:“还要戴这个啊。”

    秦世家说:“当然要戴,你们今天是贵宾啊。”

    欧阳文要钱丽娟接过贵宾花,自己到车后边打开了后备箱,小心翼翼地抱出花篮来。秦世家见了,赶紧迎上去接了过来。秦世家随即叫来一名工作人员,把花篮并排摆到了大楼入口处。这时候就有两个老板模样的人向这边走了过来,秦世家小声告诉欧阳文这两位就是洗浴城的大股东。等两位笑着来到了跟前,秦世家为大家相互做了介绍。欧阳文分别和两人握着手边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其中一位看上去年龄稍长一些的握着欧阳文的手说:“我们老远看见世家迎接你的架势,就猜到了你可能就是欧哥,哈哈,果然没猜错。世家平时在我们面前经常说起你。”

    “是吗?秦世家肯定没少说我坏话。”欧阳文开玩笑道。大家客套了几句后,欧阳文对两位大股东说:“今天事情不会少,你们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们自己随便转转参观一下。”

    两位说:“行,那我们就委托世家陪欧哥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再过来敬欧哥酒。”

    两位大股东走了以后,秦世家说:“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欧哥上去讲几句话?”

    欧阳文笑着摆摆手:“我算哪根葱啊,还是算了吧。”

    秦世家说:“你是我请的企业家代表啊!”

    欧阳文说:“尽瞎扯,我也能算企业家?你秦世家不是成心要出我的洋相嘛!再说了,我也许只是今天露个头,以后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再来光顾了。你应该找一个真正的,并且将来能够在这里大量的、长期消费的大老板上去讲话。这样更有号召力,也不浪费了这一次抬举人,让人露脸机会的资源。”

    秦世家说:“欧哥你今天就别谦虚了,让我也显示点作为股东的地位。我早已经报到主持人那里去了,你第三个上台讲话,几句话就成,无非就是祝贺开业的套话。”

    钱丽娟看不过去了,用手指头捣了一下欧阳文:“小秦都这么说了,你就应付一下算了。”

    欧阳文这才说:“好吧,一会儿再说吧。都有谁要讲话?”

    秦世家说:“有一个带政府背景的,还有一个带公安背景的,再有就是你,代表企业家的了。”

    秦世家引着欧阳文和钱丽娟边走边介绍洗浴城的情况,他指着大楼说:“一楼是洗浴中心,二楼是休息、按摩中心,三楼是餐饮、娱乐中心,四楼是健身房和棋牌室。”

    钱丽娟听了,在一边羡慕得直搭嘴:“乖乖,规模是真不小。小秦啊,哪天我带几个姐妹过来玩玩,到时候找你给优惠哦。”

    秦世家说:“嫂子来了还不就等于是皇军来了啊,说什么优惠不优惠的,我送你一张有我名字标志的贵宾金卡,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免费的。所有开销都记在我的账上,嫂子你一切不用管,随时欢迎光临。”

    钱丽娟问:“那不是等于我用卡花的是你的钱吗?”

    秦世家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三个股东说是拿着谁发的卡就记在谁的账上,主要是为了避免没有节制的混乱,到最后看看差不多还不就冲到总账里了。嫂子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

    欧阳文看到,大门两边呈八字形摆放的花篮一直延伸到了停车场那边,就问秦世家:“有这么多送花篮祝贺的?看来你们早早地就开始运作了。”

    秦世家神秘地笑着小声说:“一半都是自己买的,胡乱写上个名字,啊,壮壮场面罢了。”

    欧阳文说:“哦,那这么说楼上的条幅也不全是真的喽?”秦世家就笑。欧阳文从一下车就隐隐觉得,今天秦世家脸上有点不对劲,没细看,也不知哪儿不对劲。欧阳文说:“我们先随便走走,你去招呼客人吧。”

    “没事,我今天就是专门陪你们的,客人都有那两位大股东安排,我不管,也不参与具体经营。”秦世家说。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喊:“姐,哎,姐!”扭头一看,是钱丽娟的弟弟钱宽。钱宽一边往这边来,一边嚷嚷着:“欧阳哥,姐,你们也来啦!”看得出,钱宽今天很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

    看着钱宽胸前也别着贵宾花,欧阳文问:“你是谁请的客人?”

    “老总啊!”钱宽得意地说。看见秦世家也在,钱宽向他伸出手来:“是秦总吧,你好!我姐夫姐姐是你的朋友?”

    秦世家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姐夫是我大哥。”

    钱宽转向欧阳文,有点夸张地说:“姐夫你怎不早说啊!嘿嘿,早知道我也好跟秦总后面混混。”钱宽说这话的时候,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周围,他的声音很大,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

    钱丽娟知道要是不制止,这钱宽就会没完没了。她赶忙推了推钱宽说:“好了好了,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们这边有事要说。”

    钱宽这才收了口,不情愿地往人群里去了。

    钱宽刚走,秦世家的老婆就来了。秦世家阴下了脸没好气地冲着他老婆说:“你来干什么?不是说看都不看的嘛!”

    秦世家老婆没理他,先和欧阳文夫妇打了招呼。欧阳文看着秦世家见到他老婆便忽然拉下的脸,忽然意识到秦世家脸上为什么不对劲了,他仔细一看,那分明是被女人抓的指甲印。他看着秦世家两口子,笑着问:“吵架了?”

    “这娘们一点都不省事!”秦世家愤愤道。

    欧阳文依然笑着说秦世家老婆:“这多不好,今天这个日子,秦世家却破了相。”

    秦世家老婆委屈起来,她说:“欧哥你不知道,秦世家他犯浑。”

    “怎么犯浑呢?”欧阳文问。

    “他瞎搞,就为这个洗浴中心,他不听我劝,硬是从私人那里借了一百万的高利贷。中心还没开张,已经付了二十万的利息了,你说这可怎么办?!”

    欧阳文严肃起来,问秦世家:“几分利?”

    “六分。”秦世家答。

    钱丽娟有点歉疚地说:“小秦你别怪我啊,上次你找欧阳文想办法,不是我成心打坝子,是你欧哥确实拿不出钱来。”

    秦世家忙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嫂子,你多想了,跟你没关系。”

    钱丽娟这时突然脸色一变,测过身去捂了肚子说:“我不行了,又痛了。”几个人都慌了神,问怎么样。钱丽娟皱着眉头说:“一会就好了。”

    秦世家说:“要不等会儿先蒸个桑拿,看能不能好点。”

    钱丽娟的肚子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好像越来越厉害,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欧阳文几次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都被钱丽娟回绝了。根据钱丽娟说的位置,欧阳文估计可能是阑尾炎。以前以为是慢性的,就没太重视。现在看来还真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是其他方面问题呢?想到这里,欧阳文对秦世家说:“算了,桑拿以后再说吧,我还是带她去医院看看。”

    秦世家说:“吃了饭再去吧,我已经在三楼给你们专门安排好了一个包厢,一会儿夏为民他们都来,还有胡老师我也请了。”

    钱丽娟还是没有缓解的迹象,她痛苦地说:“今天恐怕是过不去了,一早到现在都疼了好几次了,还恶心,而且感觉肚子有胀气,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那就去省立医院吧,那边我有点关系。到医院以后如果没事就赶回来吃饭,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及时通知我,我好找人打招呼。”秦世家一直把他们送上了车。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钱丽娟住院
    一路上,钱丽娟肚子痛的症状始终没有减轻,两人到了医院就立刻挂了急诊。医生先给钱丽娟做了按压检查,测量体温有低烧,接着又做了b超。最后确诊为阑尾炎发作,有穿孔的嫌疑,需要马上住院准备做手术。欧阳文把钱丽娟搀扶到了大厅的候诊处休息,自己便按照医生的吩咐,楼上楼下地跑着替钱丽娟办住院手续。

    欧阳文办完了手续回到大厅的候诊时,看见钱宽也赶来了,便问钱宽:“你怎么来了?”

    钱宽说:“吃饭的时候我过去找你们,才知道你们来医院了。秦总说我姐肚子疼得厉害,我不放心,所以就赶过来了。”

    三个人说着话便往医院给安排的病房走。钱丽娟自己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两眼茫然地看着病房长长地走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怎么一下子就要住院开刀了呢?!

    这是间八张床位的大病房,墙壁是新刷的还算干净。就是病人多,陪护的家属自然也多,唧唧喳喳地显得吵闹了点。

    欧阳文和钱宽服侍钱丽娟在病床上躺好后,没一会儿工夫护士就跟了进来,交代了注意事项并且给钱丽娟吊上了药水。欧阳文把挂吊瓶的铁架子往墙边移了移,帮钱丽娟调整了一下靠背的枕头。钱丽娟看着欧阳文有点发蔫的样子,笑着说:“这下好了,你也别瞎跑了,老实陪我待几天吧。”

    欧阳文苦笑了下问钱丽娟:“我去给你搞点吃的吧?”

    钱丽娟皱了眉头说:“我不饿,现在哪吃得下啊,你和钱宽去外面吃点吧。”

    欧阳文说:“那我也不吃了,没觉得饿,钱宽去吃吧。”

    钱丽娟说:“你们两个一起去外面的饭店吃点吧,反正我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

    “要跟家里说一下吗?”欧阳文问。

    钱丽娟忙制止:“千万不要说,我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惊吓他们干吗?特别是我妈,最近哮喘的毛病又厉害了。要是有什么事,顶多叫钱宽来一下就行了。”

    欧阳文和钱宽在医院对面的马路边找了一家小饭店,点了两个炒菜一个汤。欧阳文问钱宽:“你今天一顿酒席也被耽误了,要不,叫服务员给你拿点酒?”

    钱宽摇摇头:“算了,不喝了,姐刚住上院,不合适。”

    欧阳文说:“也好,等你姐好了,咱们回家喝。”

    钱宽讨好似的对欧阳文笑着说:“欧哥,有机会你帮我跟秦总他们说说,让我也跟着他们做点生意吧。”

    “你不是认识他们吗嘛,今天不是还请你参加他们的开业典礼了吗?”

    “我认识他们,可他们不认识我哦,我今天是朋友带去的。”

    欧阳文“哦”了一下说:“你别跟他们玩,你们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人家一出手就是上千万,跟你玩什么?”

    这钱宽早几年拼命嚷着要做生意,可是兜里又没有本钱,就来跟钱丽娟软磨硬泡,还鼓动父母也来帮着他说话。钱丽娟想想没办法,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能帮他弄好了当然是好事,虽然心疼,还是把家里存的二十万借给了他。可谁曾想没两个月,钱宽就把钱亏得是一分不剩。也不知是投错了生意,还是根本就被人给骗去了,问也问不出来,钱宽咬紧了牙死都不说。害得钱丽娟是悲痛欲绝,发誓再不跟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来往了。今年年初的时候,钱宽背着钱丽娟找到欧阳文,说想实实在在地干点事。欧阳文明白他是来要钱的,就瞒着钱丽娟又给了他十万。

    欧阳文问钱宽:“你愿意踏踏实实开一个店吗?”

    钱宽问:“开什么店?”

    欧阳文说:“今天在浴城碰到你后,我脑子里就有了个想法,你能不能开一个宾馆和休闲用品专卖店,主要和秦世家他们打交道,他们要什么你就进什么。”

    “能行嘛,人家现在肯定都已经有供应商了。”钱宽说。

    “这个我来办,我去和秦世家说。你要做的是找到一手货源,以批发价给他们。不过你要先考虑好,能不能干,愿不愿意干,这个我不能替你决定。”欧阳文说。

    “那大概要多少启动资金啊。”钱宽有点紧张,心里没底的样子。

    “要不了多少,他们已经一次性配齐了,以后就是补充消耗了,不会一次占用很多资金。”

    钱宽低下头半天没吭声,欧阳文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钱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拿不出钱来,家里不相信我了,一分钱也不会给我。”

    “我给你的钱呢?”

    “买股票全套住了。”

    欧阳文有点火了,质问道:“不是说做生意吗?怎么买股票了?现在能做股票嘛,也不看看股市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他顿了顿,缓和了一些语气问:“如果现在割肉清仓,还能收回多少钱?”

    “大概还有四万多。”钱宽声音小的像蚊子哼。

    “你真是瞎搞,拿钱不当一回事情。你姐一直想买一套房子,省吃俭用的,到现在都买不起。”

    “不会吧,欧哥。”钱宽根本不相信欧阳文的话。

    “怎么不会啊?你别以为做老板就容易,钱就那么好挣。我告诉你,有时候我们口袋里连请人吃顿饭的现金都掏不出。你信吗?你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风风光光的大老板,真实的情况是: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公司,早已是资不抵债了。他们只是因为骑虎难下了,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希望能时来运转,起死回生。其实,他们心里顶着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钱宽望着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唉——我现在也拿不出钱来。”欧阳文叹了口气,说:“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真想做这个生意,就想办法找到王大宏,盯住他,别让他再溜了,把他欠的钱要来,你就先留着做周转吧。”

    “他还差多少?”

    “二十五万,一分没给!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情,要是给你姐知道了,非杀了你不可!”欧阳文愤愤地说。

    下午的时候,秦世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欧阳文说:“你今天这么多事情,还跑过来干什么?钱丽娟又不是什么大病。”

    秦世家说:“我不来行嘛,看看你们住的这是什么房间,乱七八糟的。”秦世家压低声音,凑近了对钱丽娟说:“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就换病房。啊,是两个人一间的。医院说现在先抓紧消炎退烧,完了就尽快手术。主刀医生的红包我都塞过了,你们就放心吧,什么都不用管了。”

    钱丽娟说:“哎呀,真是麻烦你。你红包塞了多少钱?叫欧阳文给你。”

    秦世家不高兴了:“嫂子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

    欧阳文忙说:“她不是这意思,他是说一码归一码,塞红包的钱,怎么好叫你出呢?这没有道理,说不过去的。”

    秦世家笑着说:“那有什么关系?全当我给嫂子的慰问金了。”

    秦世家这样一说,钱丽娟也就不好再坚持,说:“小秦,你本事不小啊!”

    秦世家笑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啊,都是我一起开洗浴城的两个哥们,就是今天你们见到的那两个,他们路子广,白道黑道通吃。今天这事我跟他们说了以后,人家几个电话就搞定了,我只是具体跑跑腿。我是知道欧哥脾气的,啊,是金口难开,情愿自己吃亏也不求人。所以,我就猜到,我要是不想办法搞,欧哥是绝对不会去找路子托关系的。”

    提起洗浴城的事,欧阳文把秦世家拽到了走廊里,问:“你怎么会借这么多高利贷呢?没有就少投点,量力而行不就行啦,看把你老婆吓的!”

    秦世家苦着脸说:“我也是一时着急,看人家的投资已经都到位了,怕被人看扁了,才一咬牙借了一百万。不过没事,等洗浴城一有分红了,我立马还上。”

    欧阳文说:“能有这么快嘛!等到分红的时候,你的利息已经滚到多少了,你算过没有?再说,浴城到底效益怎么样,现在恐怕还不好说。”

    秦世家被欧阳文说得没了声音,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黯淡地发着愣。

    欧阳文说:“已经这样了,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处。到下个月底,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凑个六、七十万,先把高利贷还上一部分。”

    秦世家一听来了精神:“那太好了欧哥!不过,可别给嫂子知道啊。”

    欧阳文知道他话里的潜台词,便看着秦世家他笑。

    秦世家说:“你再帮我说说夏为民,那伙计还欠我四十多万原料呢,叫他想办法多少搞一部分还给我。这样的话,也就差不多了。”

    欧阳文说:“夏为民那边,我看你就别指望了。你介绍他认识的那个浙江陆老板,恐怕要压他不少钱。业务真干起来的话,他不再多拖欠你的原料钱就不错了。”

    秦世家说:“那陆老板到底可不可信啊,我只是介绍他们认识,夏为民要是栽进去了,可不能怪我。”

    “他自己都去考察过了,怎么能怪你呢?”欧阳文说。

    秦世家走了以后,钱丽娟深有感触地说:“这小秦我以前就是不喜欢,觉得没文化粗俗,可没想到做事还有两下子。”

    欧阳文说:“看人要看大面,小毛病谁没有一点呢?”

    钱丽娟斜了一眼欧阳文:“也不知道人家凭什么喊你大哥!”

    欧阳文冲钱丽娟做了个鬼脸:“我也就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卫莉探视
    钱丽娟虽得的算不了什么大病,但也毕竟是一次开刀手术,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一些风险的。所以欧阳文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岳父母,于是他便把钱丽娟住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岳父母作了汇报。

    当岳父岳母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的时候,看得出钱丽娟虽然嘴上怪罪欧阳文不该把她住院的事情告诉父母,心里却还是挺感动的。钱丽娟对她爸妈说:“妈的身体不好,你们休息一会儿就回家去吧,不要在这儿陪我了。我这就是个小手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钱丽娟母亲想了想说:“那好,我和你爸一会儿先回去,等到手术的时候我们再来。”

    钱丽娟说:“你们颠来跑去的这么远没必要,到时候钱宽来一下就行了。”

    欧阳文也说:“是的,你们身体不好,就不要跑了。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和钱宽呢,到时候我会把情况及时打电话告诉你们的。”

    钱丽娟手术这天,欧阳文和钱宽随着推车一直把钱丽娟护送到手术室的大门口。钱丽娟的目光扫了一眼弟弟,然后就紧盯着欧阳文,一直到进了手术室大门,目光都没有离开欧阳文。随着手术室大门的慢慢关闭,欧阳文的鼻子一阵发酸。他知道钱丽娟其实心里是害怕的,从钱丽娟盯着他的眼神里,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恋恋不舍。钱丽娟长这么大,平日连医院大门都几乎很少进的,更别说是上手术台了,仅仅是这种氛围就能把她吓得够呛。

    手术室门外聚了很多的人,从一个个焦急地盯着手术室大门眼神,就能判断出都是手术中病人的家属或是亲朋。这么多的人,居然只有四个连在一起的塑料椅子,大部分人站累了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脱了鞋垫屁股下面的,空气中就充斥着一种浑浊的怪味。欧阳文挪到窗口边,尽量使自己能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他心里想,医院就不能人性化一点吗?添几把椅子会死啊!不过就是少卖一包药,少收一个红包的钱。欧阳文最近常喜欢用这个句式,他觉得这样说解气,够劲。

    钱丽娟的手术,一直快到中午时才结束。这期间卫莉来过电话询问她能帮着做点什么,欧阳文说钱丽娟正在手术室里手术,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钱丽娟住院手术的事是胡安刚告诉卫莉的。胡安刚说完了还加了一句:“我觉得这事你应该知道。”

    “啊?”卫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她就应该知道。

    “不是吗?我不该把欧阳文的事告诉你吗?”胡安刚这明显就是话里有话了。

    卫莉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胡安刚说话的弦外之音,但她对胡安刚说这话时的语气感到不舒服,原想问问胡安刚下午去不去医院,如果去的话,她也跟着一起去看看钱丽娟,想想还是算了,只对胡安刚说了三个字:“谢谢你。”便挂断了电话。

    卫莉没有和钱丽娟见过面,不知道钱丽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去医院看看钱丽娟。可是既然不跟胡安刚一起去,她就得自己一个人去。想到自己一个人单独去医院看望钱丽娟,卫莉的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涌出了些许紧张感来。

    下午的时候,刘雅惠接到了卫莉的电话:“刘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刘雅惠一愣,笑着说:“什么事啊,还要请教?小卫你说吧。”

    卫莉说:“是不是有个**,说去医院探视病人不能是下午?”

    “哪有这么多计较啊,现在没这讲究了。不过你要是信的话,那就上午去好了。这种看望病人事也没什么早晚的,也就是表示个心意罢了。”见卫莉在电话里不说话,刘雅惠问:“谁病了呀?你这么重视。”

    “欧阳文爱人。”

    “哦!”刘雅惠似乎明白了,卫莉所谓请教她事情可能就是个引子,于是她试探着问卫莉:“要我陪你一起去?”

    “你有空吗?”卫莉问。

    “没问题小卫,我陪你一起去。”卫莉的话印证了刘雅惠的猜测,她问卫莉:“欧阳文爱人生的是什么病,具体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卫莉说:“是阑尾炎,今天上午开的刀。”

    刘雅惠想了想说:“她今天才动手术,现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她。不如我们明天上午去,这样正好也避开了你说的忌讳。你看行不行?”

    “当然可以,刘姐,就听你的明天上午去吧。”卫莉说。

    第二天上午,卫莉和刘雅惠一起来到了医院。两人先去了医院大门口的商店,不仅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卫莉还特意要了一大束鲜花。两人抱着花提着营养品刚刚进入住院部大楼走廊时,刘雅惠微笑着看着卫莉,诡秘地问:“你心里是不是有点紧张?”

    卫莉拉住刘雅惠,微斜了脖子说:“紧张什么?我为什么要紧张啊!刘姐,你为什么这样说?刘姐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看见卫莉有点发急的样子,刘雅惠忙说:“好好小卫,是我想多了,我误会了。”说完便朝着卫莉笑,却笑得卫莉两颊泛起了隐隐的玫瑰红来。

    上午陆续的有人来探视慰问钱丽娟,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弄得医院护士都有意见了,跑过来警告了两次。欧阳文只能顾着忙前忙后地招呼来客了,自己几乎是屁股没沾过板凳。刚送走钱丽娟单位的同事,猛一下看见走廊远处走来的卫莉和刘雅惠时,欧阳文快步迎了上去。欧阳文客气道:“刘姐,你怎么也来了?”

    刘雅惠开玩笑笑说:“欧阳啊,听你这话说的,你是只欢迎小卫来不欢迎我来啊,我就不能来看你老婆吗?”

    “欢迎欢迎,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感谢你们关心。”欧阳文赶紧说道。

    欧阳文把她们领进病房,给钱丽娟做了介绍,然后接过了两人手上的东西放到了钱丽娟身边的床头柜上。钱丽娟原本是靠在床头的,这会儿就要客气地欠起身来,被两人阻止了。卫莉和刘雅慧坐定了之后,问了一些钱丽娟的身体情况,说了一些安心养病之类的体己话。钱丽娟也向两人分别问了好。过了一会儿,钱丽娟看着卫莉似有所悟地问:“我好像有映像,小卫就是上次欧阳文讲孩子要上那个什么学校的吧?”

    “是我,多亏你们帮忙。”卫莉说。

    “这算什么啊!”钱丽娟看了看欧阳文说:“他也就这么点用,没别的本事,不过只是巧了,正好他那点特长能用得上。”

    欧阳文笑着说:“能用上不就是本事嘛。”

    “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钱丽娟说。

    卫莉看了欧阳文一眼,笑着对钱丽娟说:“钱姐就是嘴上说说的,欧阳老板这可是大本事,能文能武的,一般人可真没这个能耐。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是个儒商呢。”

    钱丽娟笑着摆摆手:“你们可别夸他,只有我最清楚,他是既不儒也不商。你说儒吧,人家现在文人也会挣钱,而且挣大钱;要论商吧,看着是个老板,其实根本就没钱。没钱也就算了,还没时间,整天忙得跟店二小似的,抓不住影子。你们看欧阳文现在坐在这里好像挺自在,其实是因为我躺在这里,他是没办法。你们问问他自己,一上午那个电话就不停地响,跟催命似的,也不知整天有多少事,好像离了他地球就不转了!唉,反正明天我就能下地了,我叫我妈来陪两天,把他解放了算了,免得他那电话吵得我都嫌烦。”

    刘雅慧说:“干嘛要解放他呀,这种时候有欧阳在你身边陪着比谁都强,你就让他好好表现表现。”

    卫莉想了想说:“钱姐,你妈的岁数可能也不小了吧,说不定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来这儿跑来跑去的估计也不太方便。要不明后天我来吧,正好是礼拜六礼拜天休息。”

    听了卫莉的话,钱丽娟不好意思了,怪自己不管不顾地只是由着性子说。她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怎么行?怎么好麻烦你呢!”钱丽娟说完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欧阳文,自己毕竟与卫莉他们不熟悉,希望欧阳文能帮着说句话。

    欧阳文耸了耸肩,故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意思是:你再说啊,再抱怨啊!看见钱丽娟真的有点急了,他站起来对卫莉说:“你别光听她发牢骚,我明天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她,真的不用麻烦你。”

    刘雅惠劝道:“你们别争了,要不明天我和小卫一起来吧,反正我也休息。”

    卫莉说:“刘姐你不用来了,我一个人就行了。”

    钱丽娟看着欧阳文有些过意不去地说:“这多不好意思。”

    卫莉说:“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欧阳文就是陪在这里,洗洗涮涮的恐怕也不在行。”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卫莉陪侍
    次日上午,卫莉果真来了,手里还提着个保温瓶,说是一早熬的鱼汤,钱丽娟喝了刀口恢复得快。把保温瓶放到床头柜上,卫莉又从包里取出胶皮手套,还有消毒液和洗杯刷放到床头柜拐角。

    “我今天能下地活动了,没什么事的。”真是个精细的女人,钱丽娟想。

    “还是尽量不要沾凉水。”卫莉说着就从柜子里取出碗来去卫生间洗。

    欧阳文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跟卫莉说些感谢的客气话吧,似乎没有必要也有点见外。如果不客气呢,也显得不合常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是麻烦你了!”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着干巴巴的别扭。

    卫莉洗过碗,打开保温瓶将鱼汤倒进碗里。这鱼汤熬得浓浓的奶白色,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熬的。“钱姐,趁热喝一点吧。”卫莉把鱼汤端给钱丽娟。

    钱丽娟忙接过碗,说:“小卫你别忙了,真没什么事情。”

    卫莉说:“没关系的,有事我就干,没事就陪你聊聊。”

    “哈哈,卫莉也在啊!”这时候,胡安刚捧着一大抱鲜花进了病房,嘴里不停地说:“抱歉,抱歉,来晚了,昨天是有事情实在脱不开身,不好意思啊钱丽娟。”

    欧阳文笑着说胡安刚:“你这家伙,搞这么多干嘛,谁家花店被你搬来了吧。”

    “不好吗?看看咱们这两位女士,哪个不像花一样的漂亮?这叫交相辉映、相得益彰!”胡安刚哈哈笑完了,问钱丽娟:“怎么样,还好吧?”

    钱丽娟说:“小手术,做得也算顺利,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胡安刚又问卫莉:“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来有一会了。”卫莉答。

    欧阳文说:“她今天是特意来帮忙的。”

    正说着,卫莉起身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按钮,说:“水要完了。”

    钱丽娟抬头看着输液瓶说欧阳文:“还是小卫心细。欧阳文,水都没了,你没看见啊!”

    欧阳文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出门去迎护士。

    护士来到病房以后,看了看围着病床边笑容满面的几个人,皱着眉头说:“你们注意一下,要让病人尽量多休息。”

    都明白护士是嫌他们人多碍事了。欧阳文对胡安刚说:“我们下去走走吧。”说罢,拉了胡安刚就往楼下去了。

    护士帮钱丽娟换上新的吊瓶,在本子上做了记录就出去了,屋里一下就静了下来。卫莉拿了钱丽娟刚喝完鱼汤的碗,转身去卫生间清洗去了。

    等到卫莉收拾好了,又重新回到床边坐下来后,钱丽娟说:“小卫,要是有事,你就回去吧。”

    “我没事。”卫莉说。

    “你家里不要照顾啊,好容易有个礼拜天的。”

    卫莉说:“家里目前就是我一个人,孩子住校,每个礼拜天才回来一趟。”

    “你老公呢?加班?”钱丽娟问

    “他……在国外。”感觉卫莉不想说自己家里的事,钱丽娟便不再问了。沉默了一会,卫莉说:“说说你们吧。”

    “我们?你是说我和欧阳文?”钱丽娟问。

    卫莉起身帮着钱丽娟捋顺了输液管,说:“要是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就听听。”卫莉微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钱丽娟。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给你说说欧阳文吧。说来话长哦,你有兴趣听?我还从来没对人讲过。”

    “你说吧,我有兴趣。”卫莉说。

    “当年,我和欧阳是在一次聚餐上认识的。其实,那时候我早就先认识了胡安刚,他是我中学时期一个同学的朋友。那次聚会,欧阳文是跟着胡安刚一起来的。开始我不太愿意接近他,我觉得他有点像小痞子,一脸的坏相。”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真是的。你不知道,当年他留着个嬉皮士一样的长卷发,一笑起来,还带着小年轻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再加上鼻子上长的那个黑痣,你说那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一副坏人相嘛!”

    卫莉说:“真想不到,他当年这么赶时髦啊!”

    “不过当时还是有一点冤枉他了,我原以为他那一头卷发是烫出来的,后来才知道那是天生的卷发,人家女孩子背地里都叫他卷毛。”钱丽娟笑笑,接着说:“嗯,也可以说当时那时代背景下是时髦。后来,听我同学说,他这人根本不是外表看的样子。他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教师,爷爷是教师,爷爷的爷爷还是私塾先生。欧阳文耳濡目染,骨子里就是个秀才。这反差太大啦,反而引起了我对他的兴趣和注意。我发现他能写会画,说是也没经过多少专门的训练,就是那种骨子里遗传的本事。那时候,他经常被邀请,去帮同学或者朋友去写个招牌什么的。我告诉你啊,他写招牌聚精会神描字时,那个歪着头的样子特帅!”

    卫莉说:“这说明,那时候你心里已经喜欢他了。”

    “应该说是好感。还有一点,欧阳文当年是嫉恶如仇,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完全是一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样子。很好玩!”

    卫莉“咯咯”笑:“男人年轻时大部分都这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

    钱丽娟也笑。接着轻叹了口气,表情暗下来:“就是最近这些年,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

    卫莉问:“为什么?”

    “都是他工厂里的那些破事闹的。现在回头想一想,当年就不该鼓动他辞职下海。那时候,我们只是被那股下海发财的凤巢冲昏了头,自以为又不比别人笨,人家能行我们怎么就不行?但是,我们对经商都是从来没接触过,自然就忽略了人的适应性问题。欧阳文清高、敏感、善良,根本适应不了这种环境。我能感觉到他做得很累,是心累,经常是一整夜地失眠,才这个年纪,头上都有许多白发了。”

    卫莉说:“我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烦恼,反倒觉得他是个比较乐观的人。”

    “你是不知道,欧阳文平时该说该笑照常不误,别人看不出来,只有我心里清楚。我们家里有一个瓷瓶,欧阳文视为传家宝,轻易不给别人碰的。瓷瓶是他爷爷亲手画的,上釉的时候特意留了白,要求他能添上字传下去。”

    “是云山先生吗?”

    “你知道云山是欧阳爷爷?欧阳文从来不跟人说的。”钱丽娟很吃惊。

    卫莉暗暗吓了一跳,自己无意中多嘴了。她问钱丽娟:“为什么从来不对人说,有什么忌讳的吗?”

    “那倒没有。因为欧阳文不想借他爷爷的光环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愿意因为自己一事无成而拖累了爷爷的名声。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欧阳文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捧着那个瓷瓶发愣。我听见他咕噜过,说是怕这辈子再也没本事完成了。”

    卫莉说:“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干厂了呗。”

    “哪有这么容易哦,这叫骑虎难下,被人套住脖子了。现在这些生意人没有道德的,平时欠人钱就不愿意给,一旦你不干了,一分钱也别想要回来了。我们还欠别人钱呢,怎么办?把家卖了也还不上啊!”

    “哦!”卫莉心里像被什么抽了一下,已经基本能体会到欧阳文的心态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一直没孩子,我觉得特别内疚。”钱丽娟说。

    卫莉本想问没孩子是什么原因,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便问钱丽娟:“有没有考虑过领养一个孩子?”

    钱丽娟说:“我想过,可欧阳文始终不同意,他说,就这样两个人过没什么不好。”

    住院部大楼后门外有个小花园,一条攀满金银花的长廊从后门一直延伸到花园的另一头。长廊下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在散步,也有在水泥地上画了格子,弄几个小石子摆棋阵的。

    欧阳文和胡安刚两个人踱到一个石桌处,面对面坐了下来。胡安刚问:“钱丽娟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说顶多一个礼拜就可以了。”

    “卫莉是你叫来帮忙的?”

    “不是,是她自己要来的。”

    胡安刚两眼直视着欧阳文说:“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告诉我。”

    欧阳文看着胡安刚故作严肃地表情,撇了撇嘴笑着说:“那你就别问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胡安刚突然说:“我给你说说卫莉的事吧。”见欧阳文没吭声,胡安刚故意吊着胃口问欧阳文:“想听吗?算了,不说了。”

    “你想说我就听”欧阳文掏出烟来,递一根给胡安刚。

    “急了吧,乱了方寸了吧。”胡安刚冷笑道,“我不抽烟你都忘了?”

    欧阳文一愣,忙收回香烟给自己点上,以掩饰自己内心小小的尴尬。

    胡安刚鼻孔里“哼”了一声,慢慢地说:“卫莉的老家在上海,父母都是五十年代随着工厂整体内迁过来的。她母亲已经去世好些年了,她父亲退休以后就回了上海,到她大哥那儿住去了,她现在住的房子就是父母留下的房子。卫莉还有个二哥在省委组织部,好像是个处长。他老公原来和她是同事,都在统计局上班,据说那个人有点书呆子气,脾气还特别的犟,属于一条道非走到黑不可的那种。就因为这样,和局里人员很难相处,便找了个机会跑到国外读研去了。”

    “应该早就毕业了吧,怎么不回来呢?”欧阳文问。

    “那家伙根本就没打算回来,还多次催着卫莉把孩子也带过去。卫莉不想去国外生活,所以一直拖着不答应。我感觉卫莉其实心里也有顾虑,那人我以前见过一面,怪怪的,说不好,卫莉恐怕跟他也没多少感情了。你别说,那家伙还挺时髦,有传言说他在国外,早已和一个留学的女人建起了临时夫妻关系。”

    “哦?”欧阳文看着胡安刚,不自觉地惊出了一声。

    “嗯。我有一次问过卫莉这个事,她不吭声,那就证明是确有这回事的。其实,有时候细想起来,卫莉也挺可怜的。”胡安刚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你老实说,你们两个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欧阳文说:“根本就没有你指的那种关系。”

    胡安刚白了欧阳文一眼:“还记得墨菲定律吧,你们两个都别自欺欺人了,我看还不是迟早的事,挡都挡不住了!”胡安刚说,“不过我还是比较佩服你,做到现在的老板,基本上能洁身自好,在当今社会环境下确实属于凤毛麟角的。其实,我胡安刚从来就不是什么卫道士,只是觉得钱丽娟和卫莉都是好人。我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想提醒你一下,这火玩得一定要控制好分寸,别伤着钱丽娟,也别伤着卫莉,不然你将来一定会追悔莫及。”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钱宽被抓
    钱宽这一阵子一门心思地在寻找王大宏,不仅是为了要回二十五万的货款给自己周转,也是自己心里有气。这单业务其实是他一手操作的,他在中间还得了差价。这个情况欧阳文心里也清楚,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还是希望他好。结果他得了便宜,却把个烂摊子丢给了姐夫,他心里是有惭愧的。按道理上讲,货款回不来当然就是他钱宽的责任。可是,一打王大宏电话,里面就是一个甜甜的声音:“您所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钱宽一个接一个地把可能认识王大宏的人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搞到王大宏究竟躲在哪里的准确线索。王大宏仿佛在空气中消失了。

    钱宽经过多方打听,又寻到了王大宏在本市远郊的家里。推开半掩着的的院门走进去一看,这是个什么家啊,三间破房子下半截是青石垒的,上半截还是黄泥巴的。再往屋里看,堂屋里除了一个吃饭的方桌两个方凳子,就剩一把四条腿歪着的竹凉床了。

    听到院门响,侧厢房里闪出一个妇女,上下打量了一下钱宽,没好气地问:“找谁?”话语里充满了警惕。

    钱宽一愣神,这妇女一身装扮还算干净利落,可就是满脸的凶相。“王大宏在不在家?”钱宽问。其实,钱宽知道王大宏十有**是不在家的,他只是想探到王大宏的一点消息。

    “这不是王大宏的家,王大宏死了!你要是来要钱的,就去火葬场要吧!”

    钱宽笑了笑,陪着小心再问:“那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死了,我怎么知道死哪里去了?!”女人恶狠狠地嚷道。

    得,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钱宽想想没辙,只好打道回府。没办法了,钱宽找侯义敏问有没有王大宏的线索,侯义敏说一直找不到,只是知道他的情人住在水秀小区,具体哪一栋不清楚。钱宽心想,这是唯一能找到王大宏的线索了,干脆就去水秀小区守株待兔,就不信王大宏不会在水秀小区里露头。

    这样决定了以后,钱宽便按既定计划,每天都去水秀小区悄悄溜几圈,再躲在小区入口的僻静处守两个小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傍晚,发现了王大宏和他情人的行踪。钱宽尾悄悄随着两人,一直到准确弄清楚了门牌号才退了出来。接着便急忙打电话告诉了侯义敏,侯义敏也随后赶了过来。

    两人敲开王大宏情人的门,正好将王大宏堵在了他小情人家里。王大宏一看来者不善,赶忙挤出笑脸招呼着钱宽和侯义敏坐,同时吩咐他的小情人去准备酒菜。钱宽没好气地说:“王大宏,你知道我们今天来是干什么的!还吃饭喝酒?拉倒吧!今天你要是不把货款给我们,看我不砸了你的锅才怪!”

    钱宽和侯义敏今天好不容易逮到王大宏,是下定了决心要不到货款就誓不罢休的。于是只一门心思地逼着王大宏要钱,别的什么都不顾了。两人轮番看着王大宏和他的情人,不准他们睡觉,不准他们吃不准他们喝,也不准王大宏和他的小情人打电话。王大宏说,一时半会儿真是拿不出钱来,能不能缓几天?两人说鬼才信你,除非拿出钱来大家没事,否则大家就这么耗下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王大宏脸都绿了,说实在不行了,就让他的小情人出去买几包方便面吧。王大宏小情人一直在哭,看着也挺可怜,本来也不**的事。其实,钱宽和侯义敏这时候也受不了了,就同意了让王大宏小情人出去买吃的。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两人就说该不是跑了吧。

    等到终于有人敲响门的时候,钱宽把门打开一看傻了眼,门口站着的是警察,钱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警棍迎头挨了一下,顿时两眼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这天晚上,欧阳文和钱丽娟正在家里吃着饭。欧阳文对钱丽娟说:“那天去参加秦世家的浴城开业,我想起一件事情。那个浴城这么大,需要的消耗品肯定不少,不如叫钱宽就跟他们专门做这个生意,我跟秦世家说说应该问题不大。”

    钱丽娟说:“这倒是个好事,亏你还惦记着我弟弟啊。不过钱宽能做得起来嘛?一天到晚不正干,估计他也没多少钱。”

    欧阳文说:“我都跟他说了,他也愿意干,钱的事再想办法呗。”

    “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许给他钱。”钱丽娟说,“让他自己想办法。”

    欧阳文笑:“好好好,别激动,一讲钱就跟要你命一样。”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得“咚咚响”。欧阳文打开门一看,是岳母和钱宽老婆两个人。

    岳母一进门就说:“钱宽被抓起来了!”

    钱丽娟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赶紧问怎么回事。钱宽的老婆咧着嘴想哭,说不出话来。

    岳母看着欧阳文,带着怨气说:“为你的事!”

    欧阳文和钱丽娟都愣住了,欧阳文惊讶地问:“为我什么事啊?”

    “说是帮你去讨债,把一个姓王的扣了一天一夜,不许人家吃饭,不许人家睡觉,结果人家报了警。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你厂里一个姓侯小伙子,也一起抓起来了!”

    “哦,”欧阳文问:“什么时候的事?”

    钱宽的老婆说:“就今天傍晚的事,人家公安下班了,也没管,先扣在拘留室了。”

    欧阳文脑子发闷,他拍着额头想尽量理出头绪来。心里骂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莽撞,这可怎么办呢?他脑子在飞快地运转。欧阳文问钱宽的老婆:“他们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刑警队。”

    欧阳文想想,便抓起电话找秦世家,把基本情况跟他说了一遍,叫他找找朋友,看有没有够得上刑警队的人,想办法先把人捞出来。秦世家说别急,他马上想办法。接着,欧阳文又打电话给胡安刚,问他学生里有没有家长是公安局的,看能不能打听出一些情况。胡安刚说,好的我来找,根据你说的情况,我感觉不是很严重的问题,你叫家里别太着急。

    打完电话,欧阳文对岳母说:“先别太着急,等了解了具体情况再说。还没吃饭吧?我先去弄点吃的给你们。”

    岳母说:“我哪里吃得下呀!你也是,好好叫他去要什么债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脑子。”欧阳文没吭声,这事情他没法解释,现在解释了也没用。

    钱丽娟问岳母:“爸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在家生闷气呢。”

    都没心思吃饭了,钱丽娟把吃了一半的饭菜收拾了起来。收拾完了以后,她着急地问欧阳文;“现在怎么办?”

    “只有等。”欧阳文说。

    “等,等,这样傻等着有什么用?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嘛!”钱丽娟想发火了,看看母亲和弟媳妇都在,才把火气压了下来。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秦世家的电话来了,欧阳文赶紧按下免提键,好让大家都能听到。秦世家在电话里说:“欧哥,啊,情况了解了一些,他们现在被关在刑警队拘留室里,暂时没事。现在不知道是谁具体负责这个案子,要明天上午才知道,所以还没办法找人。他们说钱宽他们的事情,可能是要按非法拘禁来办。不过情况了解了一下,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伤人,应该不会有大事。我明天上班以后再找人看看,你先不要着急。”

    听秦世家这么说,几个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胡安刚电话也来了:“欧阳啊,我找到一个学生的父亲,他是公安分局政治部的。他说现在晚了不行了,他明天一早就去了解情况,他说根据描述,应该没什么大事。他说人家去要债,又不是流氓闹事。叫我们不要太担心。”

    放下电话,欧阳文对岳母和弟媳说:“别太着急了,明天再说吧,我明天一早就盯这个事情。”

    岳母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作罢,起身要回去,边往门边走,边嘴里叨叨着:“唉,你们做的这是什么生意哦!”

    送走了母亲和弟媳,钱丽娟关好门,眼睛瞪着欧阳文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欠你多少钱啊?怎么是钱宽去要呢?”

    “欠二十五万。”欧阳文说完就进了书房。他是在躲钱丽娟,他知道要是不说清楚,钱丽娟会没完没了。可他又没法说,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是由他引起的,但他并没有想到钱宽他们会这样做,并且他事先也毫不知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钱丽娟表达清楚。现在钱宽和侯义敏居然被抓起来了,怎么办?自己到现在也还没法平静下来,也没心情跟钱丽娟详细说。

    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欧阳文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自己平时不善于经营社会关系网络,到需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基本无人可求,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这个事情如果明天能过了,那就天下太平,花点钱也可以接受。如果过不去,给定个什么非法拘禁罪,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起码是要被正式拘留的。这样的话,不只是钱宽这边没法说,侯义敏那边更没法交代,人家可是为了工作啊!

    “欧阳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躲书房干嘛,有什么秘密不敢说的?”钱丽娟在客厅里伸着头往书房门口叫。

    欧阳文:“……”

    “欧阳文,你生意做得受罪也不能把钱宽拖上啊,你这不是害他嘛!”

    “……”

    “欧阳文你哑巴了?出去要债是哑巴,在家里装什么哑巴?你这样就可以逃避责任了?”

    “……”

    “欧阳文,你自己拍良心想想,你开个破厂,我跟你担多少心受多少怕呀!这个家得到你什么好处了?到现在还是住这个破房子,我都觉得丢人,你说话啊!”

    “……”

    “欧阳文,我看这回出了事你怎么交代。我平时委屈不说,你害我就算了,你不要害我家里呀,不要害我弟弟呀,你的良心呢?!”

    “啪!”欧阳文在书房摔碎了杯子,屋里才立刻安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审问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文和钱丽娟从一起床开始就紧张地盯着电话,焦急地等待着胡安刚和秦世家的消息,连早饭都没心思吃。大约快到九点的时候,胡安刚的电话来了。说负责他们案子的人姓龚,说跟他的上面打过招呼了,问题不算大。紧接着秦世家的电话也来了,也说他的朋友正在找关系,要欧阳文他们不要着急。这时候,欧阳文和钱丽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欧阳文想想,又试着打电话找王大宏,居然打通了,欧阳文说:“咦,今天怪了啊,怎么不关机了?”

    “是欧哥啊,嘿嘿,刑警队不准关机。”

    “我找你就是为这事!到底是怎么搞的,你怎么会报警抓他们两个呢?”

    “欧哥,对不起,我根本没想报警,都是那个死女人自作主张,我狠狠骂了她一顿。不过你不要急,在刑警队我什么也没说,只说钱宽和侯义敏既没打我也没骂我,我们之间纯粹是债务民事纠纷。我在警察那里说是误会了,是当场要求他们撤案的。”

    “哦,你还算有良心。”欧阳文说。

    “欧哥你别说了,我现在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改日我一定登门请罪去。”

    “那个以后再说吧,我只希望你在需要的时候,坚持要求撤案就行了。”

    “好的欧哥,你放心。”

    欧阳文这时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一些,他要钱丽娟打电话跟家里说一下,好让他们不要太着急。

    “你是欧阳文吧”快到中午时,欧阳文接到一个电话。

    “是。”欧阳文答。

    “我是刑警队,我叫龚自成。”

    “你好。”欧阳文大脑快速运转,在想找他可能会是什么事。

    “你是钱宽和侯义敏的老板吧。”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要我办?”

    “你下午来刑警队一趟吧。”

    “能问是什么事吗?是要我领他们回来吗?”

    “电话里不好说,你下午两点来一趟吧,要准时啊!”

    “好的。”欧阳文说。

    欧阳文后来把这个电话情况和胡安刚通报了,胡安刚说,但愿能把他们领回来就没事了。

    下午两点,欧阳文准时赶到了刑警队,找到龚自成的办公室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有两张前后纵向摆着的办公桌,侧面靠墙是一个三人沙发。欧阳文看见前面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只有后面那张坐着一个三十出头的警官,便走过去问:“请问是龚警官吗?”

    “是我,你是欧阳文吧?来坐到这里来。”龚自成脸上毫无表情地指了指桌头的一个小圆凳子。

    欧阳文坐下后,龚自成便在电脑上摆出打字的样子,把欧阳文的姓名、文化程度、身份证号码都问了一遍,输入了电脑。然后,他对欧阳文说:“下面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欧阳文有点发蒙,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完全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是一种程序吗?他猜不出,他只好答应着。

    龚自成问:“你叫欧阳文?”

    欧阳文答:“是。”

    龚自成问:“你是立文机械厂的法人代表吗?”

    欧阳文答:“是。”

    “以前有没有过犯罪记录,或者被拘留过?”

    “没有。”欧阳文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

    “钱宽和侯义敏和你是什么关系?

    “钱宽是我的内弟,侯义敏是我厂里的业务员。”

    “王大宏跟你是什么关系?”

    “业务关系。”

    “王大宏欠你钱吗?”

    “是的。”

    “什么钱?多少?”

    “是货款,一共二十五万。”

    “你是否跟钱宽和侯义敏说过,找到王大宏要盯住他,别让他溜了?”

    欧阳文感觉有点不对了,他脱口而出:“不对啊,你这是审讯吗?”

    龚自成笑笑,说:“没事,就是了解情况。”

    欧阳文的心开始往下沉,他意识到这就是在审讯他了。虽然心里极度抗拒,但是进到这里也就由不得自己了,不说也得说了。他开始集中注意力仔细把握好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说:“我是说过,但那只是要他们盯着王大宏讨要欠我们的货款,我想每一个老板都会这么说。”

    龚自成“嗯”了一声,继续问:“钱宽和侯义敏扣住王大宏时,跟你说过吗?

    “没有,我完全不知道,而且我不认为他们是扣住王大宏。关于这一点,恐怕王大宏本人也不会这么认为,只是生意之间正常的催款行为。”欧阳文逐字逐句地认真说。

    接下来,龚自成又问了不少的问题,欧阳文都一一做了回答。完了以后,龚自成把记录打印了出来要欧阳文看,说如果情况属实,就在上面签上:情况属实,然后按手印。欧阳文接过来一看,那专用笺上印的就是审讯记录。他往下逐字逐句地开始认真阅读,当看到他的回答完全没被记录,而记录的只是“是”或“不是”时,他说:“这怎么可以这样记呢?不是我回答的原话啊,怎么都是“是”和“不是”呢?”

    龚自成说:“我只要是和不是,其他的话对我们没意义!”

    欧阳文激动了起来,提高了声音说:“这样就歪曲了我话的本意了,这怎么行啊?!”

    这时候,进来一个很粗壮的警官,看着欧阳文说:“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他边说边走过来,指着欧阳文说:“我告诉你啊,你要老实交代!听到没?”欧阳文没理他,只是斜了他一眼。那警官显然是没遇到过敢斜着眼看他的人,冲上来大声嚷道:“你还不服是吧,不服把你拷起来!”话没落音,抬起一脚踢倒了欧阳文坐着的凳子。欧阳文猝不及防,无法自控地一屁股倒在了地板上。

    龚自成立刻跳起来拦住了那警官,笑着一边把他往后推,一边劝道:“别激动,别激动,误会了,你去忙你的吧。”说着把那警官推出了们。回过头来再问欧阳文,摔到哪里了没有。

    欧阳文这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双手颤抖几乎难以自制。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过,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讯问完了以后,龚自成把欧阳文带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说是要录资料。接下来的事,欧阳文在电影电视里都见过,拍照、留指纹……龚自成看出了欧阳文的别扭,安慰道:“没事的,就是例行程序。”可欧阳文不这么想,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当成了罪犯,一个像电影里强盗、小偷、流氓一样的人物。特别是当要他举着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站在一个测量身高的标尺前,正面、左侧面、右侧面转着拍照时,他又一次感到了屈辱,他无法接受自己被像一个罪犯一样对待,内心倍受煎熬。

    这么一套程序走下来,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龚自成把欧阳文领回办公室,指了指沙发说:“你先坐那儿吧,等我们李大回来了,我再向他汇报,看你这个事怎么办?”

    怎么办?这是什么意思?欧阳文坐下后想,这是要拘留我吗?他是学过一些法律的,这件事如果要是给钱宽和侯义敏定罪,按照龚自成的办案思路,自己就是幕后指使,就是主犯,是怎么也逃脱不了干系的。也就是说,自己就是将被处罚最重的一个。欧阳文想起那个粗壮警官踢他凳子的那一幕,我是谁,我怎么落到了这步田地?他再看看眼前的龚自成,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颠覆了他心里一直以为的刑警固定模式形象。他待人客气,语言平和,让你不知不觉中就配合了他要完成的任务。但是,他询问式的话语里,却暗藏着你不容回绝的威严。这一点欧阳文当然懂,他在机关里待过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又让人提不出意见的功夫,非一日可得,是长期磨练出来的结果。曾经的欧阳文也是这样,但他是收敛的,尽量不用这种口气和人说话,他不想给别人造成心理压力。可往往站在他办公桌前的人,还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今天,怎么就掉了个呢?

    这时欧阳文的手机响了,是胡安刚。电话里胡安刚关切地问:“欧阳文,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人领回来了吗?”

    欧阳文看看龚自成,压低了声音说:“没有,我正在刑警队录口供呢。”

    “录什么口供?”

    “我的。”

    “你的?怎么要你的口供?”胡安刚突然意识到,欧阳文是不方便说话。他说:“我说你听着。他们认为这事跟你有关系?”

    “嗯。”

    “不会认为你是幕后指使吧?”

    “可能就是。”

    “天,怎么会是这样?那录完口供你就可以走吗?”

    “不知道。”

    胡安刚明白了,事情可能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欧阳文是被扣下了。他犹豫了片刻,拨通了卫莉的电话:“卫莉,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欧阳文被刑警队扣了。”

    卫莉大吃一惊:“为什么?你慢慢说,说清楚一点。”

    胡安刚把从昨天一直到当前所发生的事,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连欧阳文现在在什么地方,负责办案的警官姓什么都一股脑儿告诉了卫莉。然后说:“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认为如果是到了下班时间,欧阳文还出不来,可能就要送拘留所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啊,得赶快想办法找人疏通。”

    胡安刚挂了电话后,卫莉一屁股就跌坐在了椅子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拿茶杯想喝口茶,没想到却碰翻了茶杯,赶紧站起来收拾已经来不及了,茶水几乎都倒进了电脑键盘。卫莉顾不得这些了,她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四点半了,她毅然拿起电话就拨,占线。等了十几秒钟,再拨,通了,电话里一个的声音说:“莉莉啊,什么事?”

    “哥,我要见你。马上!”卫莉说。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卫莉相救
    办公室里就只有龚自成和欧阳文两个人,谁也不出声,静悄悄的。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龚自成的电话响了,就听龚自成对电话里说:“好的李大,我马上过来。”挂上电话,龚自成拿了桌上的卷宗就走了出去。

    欧阳文听到“咔哒”一声,知道是龚自成在外面把门反锁上了。听电话是他们刑警大队长回到了办公室,叫龚自成过去。那么,他们会怎样处理我呢?欧阳文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倒不是害怕,是觉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了罪犯,实在是不可思议。欧阳文一向是秉承清白做人的原则,自认为这半辈子做的还算说得过去,要是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泼上了污点,那自己下半辈子就毁了,他是把名誉看成高于一切的人。

    也就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龚自成返回了办公室,他神秘莫测地问欧阳文:“欧阳文,你家有什么亲戚在省委啊?”

    欧阳文被问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摇摇头。

    龚自成也不深问,笑笑说:“李大说了,等一下给你们办取保候审手续。”

    欧阳文松了一口气,心理想,是胡安刚还是秦士家找到了关系呢?

    当卫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欧阳文惊呆了,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卫莉对欧阳文笑了笑没吭声。卫莉一进门就捕捉到了欧阳文,眼里充满着关切的神情,那眼神似乎在问你还好吗,这一瞬间只有欧阳文能体会得出来。

    龚自成站起身来对卫莉身后的人喊了声:“李大。”

    “小龚,你帮他们办一下。”李大说完转向卫莉笑了笑:“都说过了,就叫小龚办一下吧,我还有点事。”李大说完转身走了。

    卫莉笑着客气地对龚自成说:“龚警官,麻烦啦。”

    龚自成说:“没事,你们等一下,我去把那两个领来。”说完就出了门。

    就剩下欧阳文和卫莉两个人了,欧阳文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好,他此刻的心里,既有感激又多少有一点难为情。

    “没吃亏吧?”卫莉轻声地问。

    欧阳文摇摇头。迎着卫莉充满关切的眼睛问:“是你找了人?”

    卫莉没回答,默默看着他说:“你没事就好。”

    钱宽和侯义敏被带过来的时候,欧阳文一眼就看见钱宽的左眼窝是青的,显然是被打的。

    卫莉填了表,签了字,然后又从包里取出三万块钱,交给龚自成,算是办好了取保候审手续。龚自成说:“好了,你们可以先走了,取保候审期间不允许离开本地,电话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哦,保证随叫随到。”

    等欧阳文他们都离开了以后,龚自成想,这个案子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个属于可大可小的事情。而且被害人也不认为属于强制拘禁,要求撤案的,所以没什么搞头。既然领导都打了招呼,也就顺水推舟过去了。刚才李大说是张副局长专门过问的,说是不少人都来打招呼,其中还有一个省委组织部领导也打了电话了解情况,看来这个欧阳文的社会关系不一般。他转念一想,这个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是谁呢?他在脑子里搜索。忽然,他想到了刚刚来替欧阳文作担保的卫莉。嗯,这个女人气度不凡!会不会和她有关联呢?龚自成翻出卫莉填的担保表格,姓卫。于是,他在电脑百度搜索栏里打上了“省委组织部卫”,一搜,出来了很多内容,其中有一条新闻:《省委组织部注重干部任职考察》,文章里提到了一个叫卫强的。他接着又在搜索栏里打上了“省委组织部卫强。结果出来了,是《干部任前公示公告》,其中有一条:卫强,男,42岁,上海人,大学学历,理学学士,现任省委组织部二处处长,拟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副厅级)。

    龚自成笑了,这个案子有点意思了……

    走出公安局大楼后,欧阳文心里一点都没有轻松下来,他们现在只是暂时的取保候审,并不是无罪释放。欧阳文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有可能接下来自己将面临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麻烦。

    欧阳文关切地问侯义敏:“他们打你了吗?”

    侯义敏说:“没有,只是凶得吓人。”

    欧阳文拍拍侯义敏肩:“唉,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两天不用去厂里上班了。”

    侯义敏走了以后,钱宽带着歉意说:“欧阳哥,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欧阳文没吱声,他看着钱宽乌青的眼窝问:“在刑警队挨打了?”

    “没有。这是昨天在王大宏家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打的。”

    “不打你才怪,人家是把你当作劫持人质的了,肯定首先要制服你。”欧阳文说。

    钱宽愤愤不平地说:“王大宏的那个小情人真不是东西,谁想到她会去报警呢?我饶不了她!”

    欧阳文没好气地说:“算了吧,别说狠话了,咱们先躲过了眼下这一劫再说吧。”

    钱宽“哦”了一声,说:“那我也先回去啦,欧阳哥。”

    欧阳文说:“你回哪儿啊,看看你这个样子别把爸妈和你老婆吓着!今天你就不要回家了,先到我们那儿去吧,叫你姐帮你处理一下再说。”

    钱宽像个乖孩子样不做声了。欧阳文转向卫莉说:“我先回去安排一下?”

    卫莉笑笑:“回去吧,家里肯定着急呢。”

    欧阳文接下来用电话又分别向胡安刚和秦士家都打了招呼,说明了情况,就领着钱宽回家了。

    钱丽娟今天跟单位请了假,专门在家里等公安局这边的消息。看看天已经快黑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来,钱丽娟在家里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正准备打欧阳文的电话,恰巧这时候欧阳文的电话先打了过来,说他和钱宽在一起,马上就到家了。钱丽娟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赶紧去厨房淘米做饭。

    欧阳文和钱宽进门以后,钱丽娟一眼就看到了弟弟乌青的眼窝,上前心疼地拉着弟弟看。看着看着就来了气,眼睛瞪着欧阳文说:“欧阳文,你看看钱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要负责任!”

    钱宽推钱丽娟:“姐,怎么怪姐夫呢?要怪就怪我自己。”

    “不怪他怪谁?人家欠他的债,凭什么叫你去要?!还怪你自己呢,我还想问问你,你干嘛要多管闲事,帮他去讨债?!”

    欧阳文火了:“你这叫什么话?怎么可以说是多管闲事呢?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

    钱丽娟嚷:“一家人怎么了?你的事我们掺和不了,也不想搀和!现在说一家人了?”

    欧阳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攥着拳头在屋里直打转。

    钱宽眼看着两个人的火气是压不下去了,心一横就拉着钱丽娟往沙发那儿去,说:“姐,你坐下听我跟你说。”钱丽娟把他手一甩,不愿意坐。钱宽提高了嗓门:“你先坐下听我说不好嘛!”

    钱丽娟这才坐了下来。

    看钱丽娟坐下了,钱宽缓和了声调说:“既然是这样,姐,我就老老实实全跟你说了吧,不然,也是冤枉了欧阳哥。姐,我说了你可不要发火。”

    钱丽娟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你要说什么啊?”

    钱宽挨着姐姐坐下,说:“这件事真的不怪姐夫,是我拖累了欧阳哥,等于是我害了他!”

    钱丽娟吃惊的等着弟弟往下说。

    “这次这个王大宏欠的钱,实际上是我的责任。这单生意是我联系的,是我要欧阳文哥发的货,而且我还瞒着欧阳文哥拿了王大宏的差价。所以,这笔货款本来就应该是我去要的。欧阳文哥不但没怪罪我,还处处为我着想,还想着介绍我做秦总他们的生意,说如果这笔钱要回来了,就给我做本钱。”

    钱丽娟看了欧阳文一眼,没吭声。

    钱宽停顿了一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跟钱丽娟说:“还有一件事。姐,其实年初的时候,欧阳哥已经给了我十万块钱,又被我买股票给亏了。是我不好,你真的不能冤枉了欧阳哥,是我对不起他啊!”

    钱丽娟愣愣地:“这些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

    “是欧阳哥有意瞒着你的,他说怕你生气,怕你杀了我。”说到这里钱宽笑了,想缓和一下气氛。

    钱丽娟瞪圆了眼睛,“怕我杀了你!我想把你们两个都杀了!你们就糟蹋钱吧。”她转向欧阳文嚷道:“欧阳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就这么纵容他瞎搞?你不明白他这儿是个无底洞啊!”说完,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欧阳文看着钱丽娟这撒泼一样的势子,本来已经快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起来:“你刚刚还在心疼钱宽,现在又心疼起钱来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我?你不想知道我这一天都是怎么过的?你不知道我也被人扣了,说我是幕后指使,是首犯,是交了保金才出来的吧!你更不知道,我被人一脚踹在地上的那幅狼狈相吧?!”

    听到欧阳文这些话,钱丽娟张着嘴愣在了那里。连钱宽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欧阳文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打开家门,摔门而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冲晦气
    欧阳文来到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带着怒气漫无目的地在小区的道上走着,一阵秋风吹来,不禁使他打了个冷颤。

    手机响了,钱丽娟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去哪儿啊,不吃饭啊。”钱丽娟的语气里,显然有表达刚刚是错怪了欧阳文的意思。

    “去厂里。”没好气地说完这三个字就挂了电话。他也就是随便一说的,只是这会儿不想跟钱丽娟说话。

    是啊,我要去哪儿呢?他想起了卫莉。欧阳文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拨打了卫莉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忙音,电话就接通了,好像卫莉正拿着手机,知道他要打电话似的。“哎,吃饭了吗?”欧阳文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通话已经省略掉了姓名,或者用“哎”代替,或者干脆就直接说。

    卫莉在那头说:“还没有呢。”

    “怎么到现在不吃饭呢?”

    “我在等你电话啊!”

    欧阳文一惊,她怎么知道我要打电话呢?再转念一想,从公安局大楼出来以后,他确实是跟卫莉说先回家安排一下的。自己也确实是有问题,人家托人把你们从公安局里弄出来,还帮着垫付了三万块钱的取保候审押金,自己到现在居然把人晾一边了,真是不太像话!于是他对卫莉说:“你出来吧,请你吃饭,也想和你聊聊。”

    卫莉说:“你过来我家里吧,我在家里自己烧。”

    “方便吗?”欧阳文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过来吧,我等你。”

    欧阳文来到了卫莉家所在的小区的大门口,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卫莉的身影,便把车停了下来。他没有来过卫莉家,不清楚她家住在哪一栋楼。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见到卫莉从小区里出来,只好拨了卫莉的电话。

    卫莉说:“你到了啊,稍等一下。”

    挂了电话后,欧阳文就盯着小区内的道路,正猜想着她会从哪个方向现身。这时卫莉的电话来了:“哎,你顺着大门口的这条主路一直往前开,过第三栋楼右拐,就能看到我了。”

    欧阳文于是按照卫莉说的路线走,刚过了第三栋楼时,就听见右边突然“噼里啪啦”地响起了爆竹声。欧阳文一愣,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家会放爆竹呢?扭头仔细一看,居然是卫莉放的!这时候的卫莉正立在那爆竹的闪光里,双手捂着耳朵在向他笑呢。

    欧阳文赶紧靠路边停了车。下车后,他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呆呆地看着卫莉。此刻的卫莉在欧阳文的眼里,就像是个调皮而又单纯的小姑娘。他忽然明白了卫莉的意思,鼻子一酸双眼湿润了。欧阳文想哭,想冲上去紧紧地抱住这个女人……可是他没有动,就这么远远地站着,他要好好看看这个美丽的女人,要享受此刻自己这种心灵的快慰。

    一直等到爆竹灭了,卫莉才迎了上来,对着呆若木鸡的欧阳文微笑着柔声说:“我想给你冲冲晦气。”

    “我明白,明白!”哦,卫莉!欧阳文内心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确定在这个女人的心里,对他有了一种非同一般的感情。一个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有了这种感情,就会变得单纯,变得天真,变得什么都信。

    一踏进卫莉的家门,卫莉就把欧阳文推到桌边要他坐。欧阳文看到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还有一杯泡好了的飘着香气的茶。

    卫莉说:“不能确定你来不来,所以还有几个菜没炒,你先休息喝点茶,我马上就好。”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欧阳文看着卫莉的背影,心里充满着愧疚感。卫莉显然是早早就做了准备的,就是预备着他会来得。一定是早就想打他电话,可又怕打扰到他使他为难,就一直听天由命般默默地等着他来。当他打她电话时,她激动得甚至忘记了矜持。而自己呢?如果不是生气跑出了家门,一时不知道往哪里去,会想起卫莉吗?

    欧阳文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卫莉的心。如果说,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一扇门的话。那么卫莉的心之门面向他欧阳文的一方,是毫不设防地敞开着的,是宛如轻纱般温馨柔软的。他能感受到一种磁铁般的心灵引力,他甚至可以隐隐看到那门里为他而筑起的巢,他知道自己只要轻轻推门而入,那便是他的温暖之乡了。

    欧阳文走进厨房,看着卫莉的一举一动,他觉得是那样的柔美。他继续往前走,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他甚至可以闻到了卫莉身体散发的隐隐香味……

    卫莉没有回头,她能感受到欧阳文的贴近。已经近在咫尺了,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炒菜的手也失去了原有的节奏……

    欧阳文慢慢伸出手,他想从卫莉的身后轻轻地搂住她,他已经触到她柔软的腰了,他觉得自己就快窒息了……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该死的手机!欧阳文看都没看,就把它给关了。

    就在欧阳文懊恼地关手机的当口,卫莉也关了炉火,快步去了客厅。她到了客厅转了一圈,又不知自己要找什么。再回到厨房不敢看欧阳文的眼睛,有些慌乱地说:“你先自己喝酒吧,酒就在茶几上,自己开吧。”

    欧阳文也有些恍惚:“这怎么好,我要等你一起喝。菜就别弄了,就我们两个人足够了。”

    卫莉说:“再弄两个,一会儿就好。”

    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卫莉给欧阳文和自己都倒满了酒,说:“今天我陪你一起喝。”

    欧阳文端起酒杯:“来,我先敬你一杯,今天的事多亏了你。”

    “我就是怕你吃亏。”卫莉温柔地看着欧阳文说。

    欧阳文问:“你找谁帮忙的?我好像听说是省委的。”

    “是我哥。”卫莉说:“你吃点菜吧,今天咱们不谈这事,我就想你放开了喝酒,把这一切都忘了。”

    “谢谢你!”欧阳文说。

    卫莉微眯了眼睛:“干嘛这么客气?我做这些可不是要你嘴里的这几个字。”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说。”

    卫莉没有搭话。忽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莉本意就是让欧阳文忘掉今天这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不想再接这个话题。而对于欧阳文来说,今天是第一次登卫莉的家门,第一次和卫莉单独在一起,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卫莉的感情,而不是之前的朦胧好感。有许多话题不便说,不能问,要避开。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尴尬,就会破坏了这温馨的气氛。

    沉默一会儿,欧阳文笑着问卫莉:“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说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吧。”对欧阳文的问话,卫莉突然沉默了半天没有回应,欧阳文觉得奇怪,便问:“是感觉不好,不方便说?”

    “不是,我还不能确定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嗯?就是那次马路上你差一点撞到我,你不记得了?”

    卫莉并没有接欧阳文的话,而是问欧阳文:“能说说你在无州的事吗?就是你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你还记得这事啊。好,我现在就说给你听。”欧阳文笑了,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那是我大难不死的一次经历,你知道那次无州大地震吗?”

    “我知道。”卫莉说。

    “那时候刚毕业正等着安排工作,因为暂时没什么事可做,就满世界的晃悠,后来就去了无州。没想到,到了无州的第二天晚上就遇到了那场大地震,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埋在了废墟里。也算我是大难不死吧,幸亏我所在的地方是个墙角,才没被楼板砸到,整整两天三夜才被人救出来。”

    卫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你一个人被困在那里了?”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女孩。在那个狭小的废墟里,恐惧和绝望笼罩着我们。女孩是那么的柔弱无助。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用语言安慰她,用唱歌来缓解我们无助的情绪。后来我还向女孩许了个愿,我说假如我们能活着走出废墟,我就娶了她永远不分离。我们就这样相互安慰着鼓励着,才能够静静地等待救援。后来,我们因为缺氧虚脱都昏迷了过去。等我被救醒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那个女孩了。”

    “你觉得女孩还活着吗?后来没找过她?”

    “我相信她活着。后来我疯了似的满无州地找她,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因为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废墟下,我根本没看见过她长得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的具体名字。只记得当时我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叫“洋娃娃”。于是,在寻找她的过程中,我每见到一个感觉可能是她的人,就远远地喊“洋娃娃”,但是,一直就没能得到回应。我很难受,我当时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瞎说说的。如果能找得到她,我真是想娶她的,我那时候还没有正经谈过恋爱,遇到这么算起来也是生死之交得女孩,不可能没有感觉。后来,我又去过无州多次,虽然知道能够找到她的希望非常渺茫,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那儿跑,总觉得好像魂丢在了那里。再后来,时间久了,这个念头也就慢慢的淡了。因为我们相遇的地方是旅馆,所以我根本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无州人。现在嘛,也就是一个记忆了,你想啊,即使见到了也早已物是人非了。”

    卫莉问:“你说的刻骨铭心,是指那次地震还是指那个女孩?”

    “这两者能分得开吗?”

    卫莉说:“你当时给女孩唱的什么歌,能唱给我听听吗?”

    欧阳文点点头,便小声唱了起来:“洋娃娃,快长大,长大好去走天涯。泥巴墙,青竹瓦,找个朋友过家家。洋娃娃,你去哪,去哪都要有个家。风儿吹,雨儿打,躲进家里都不怕……”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抓住手不放
    几天以后,钱丽娟搞清楚了王处长家里的基本情况。王处长家里姊妹三个,他是老大。老家在距离这儿一百多公里的淮滨县,父亲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家里的生活非常困难。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硬是咬着牙把他们姊妹三个都培养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现在就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寡居在老家的县城里。王处长曾经几次要把母亲接过来一起住,老母亲始终不愿意,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清静,实际是怕给他们添麻烦。王处长姊妹三个特别孝顺老母亲,每逢节假日再忙也要赶回去,一家人好聚在一起陪着母亲吃顿饭。

    欧阳文问钱丽娟知不知道王处长母亲有什么喜好没有,钱丽娟说没听到有什么特别的,听说天天就是和几个老人打打小麻将。欧阳文想这也算是个爱好,干脆弄台自动麻将桌送给老太太得了。他问钱丽娟搞清楚他家在淮滨县城的具体位置没有,钱丽娟说更详细的不好打听了,就知道是哪条路。欧阳文说这就行啦,那个县城面积不大自己也算熟悉,应该不难找到。

    礼拜天上午,欧阳文从秦世家那里借来了一辆小货车,拉上订购的自动麻将桌就和钱丽娟一起往淮滨县城奔去。欧阳文开不惯货车,加上车况又不太好,别别扭扭地磨叽了将近三个小时,才赶到了淮滨县城。

    两个人七拐八转地来到了王处长老娘家住的那条路上,钱丽娟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两边的房子说:“只知道一条路的名字,这上哪去找啊。”

    因为没有王处长老娘家准确的地址,欧阳文只好先把车靠向路边停了下来。应该怎样去找王处长老娘的家?欧阳文想着,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下作,为了讨要原本就该是自己辛苦的钱,却干出这种说不上台面的事。

    钱丽娟不耐烦了,问欧阳文:“快说啊,怎么找。”

    欧阳文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说:“应该好找。首先王处长老娘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这就不是很多。其次,家里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这在当时的小县城里可是挺轰动的,肯定有不少的人都知道的。这样,我们就沿着路边问,专找那些老夫妻开的卖油盐酱醋的小杂货店打听,应该能问得到的。”

    果然,当他们问到第三家店铺时,就有了准确的消息。王处长老娘家就在这家杂货店的侧边巷子里,小院门正对着巷口。

    敲开王处长老娘家院门,让欧阳文和钱丽娟没想到的是,开门的居然是王处长的老婆,两人一下愣住了。这出乎意料的相遇让王处长老婆更吃惊:“小钱?怎么是你呀!”

    钱丽娟一下子答不上话来,脸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欧阳文知道,别看钱丽娟平时在家里咋咋呼呼的,其实本质上是个老实人,像这种硬着头皮送礼求人的事根本就没干过。于是,他赶紧接过王处长老婆的话来说:“我们来看看老太太。”

    “看老太太?”王处长老婆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后就转了笑脸说:“那快进来吧。”

    欧阳文回身指了指巷口说:“车上还有东西要抬下来。”

    “东西?什么东西?”王处长老婆问。

    钱丽娟说:“是给老太太的麻将桌。”

    王处长老婆盯着欧阳文和钱丽娟莫名其妙地看着,起先不得要领,旋即反应了过来:“哦,我明白了,明白了。哎,你们啊,也真是的,有这必要嘛!”说完,就转身朝院子里喊王处长出来。

    王处长出来以后看到欧阳文,很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文笑笑没说话。王处长老婆接过来说:“他们给老太太送了一个麻将桌来。”

    王处长眼一瞪,问欧阳文:“怎么回事?”

    欧阳文陪着笑说:“是这样,前几天有个朋友送了一个麻将桌给我,可我们家又没人会打麻将,放在家里浪费了不说还占地方。听说你母亲喜欢打麻将,正好我们今天出来办事要路过这里,想想就给老太太带来了。”

    王处长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母亲住在这里?”

    欧阳文说:“我过去常来临淮,听别人说的,你家里的情况这城里好多人都知道,把你们家当做模范羡慕呢。”

    王处长绷着脸说:“哦。我看这个麻将桌你还是带回去吧,这样不好。”

    欧阳文赶紧说:“王处长,你看这都拉来了,又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就算我孝敬老太太的吧。”说着,求救似地看了看王处长老婆。

    王处长仍然摆手道:“你这个人啊,怎么能搞这一套呢,嗯?不行,你还是拉回去,对不起。”

    欧阳文心里一咯噔,为难地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了。这时候,站在一边的钱丽娟有点挂不住了,脸色有点难看起来。王处长老婆忙打圆场道:“人家大老远地拉过来了,再拉回去怎么办?反正也正合老娘的口味,我看就留下吧,我们一会儿付给小钱和欧阳文钱就是了。”

    说话间,老太太从屋里朝院门走来,边走边问:“是谁来了?在门口咕噜了半天,怎么不进家里啊。”

    王处长老婆对老太太说:“给你送了个麻将桌来。”

    老太太问:“什么麻将桌?”

    欧阳文说:“是自动的。”

    老太太说:“哦,我知道,在十字街老胡家用过。”

    欧阳文指指巷口对老太太说:“在车上呢,我带您去看看?”

    老太太很高兴:“去看看。”说完就往巷口走。王处长想拦,可看着老太太开心就忍住了,只好由着一行人往巷口去。

    老太太看到车上绑着的麻将桌,兴奋地对王处长老婆说:“哎呀,这麻将桌好,看起来比十字街老胡家那个高级多了。”

    王处长老婆问:“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就是太贵,我哪里要用这么高级的东西啊。”老太太转身问欧阳文:“你是送货的老板吧,这麻将桌要多少钱啊?”

    欧阳文有点尴尬,刚想解释,王处长老婆拦住说:“妈,这是我们同事,是帮忙拉来的。你误会了,人家不是卖麻将桌的哦。”

    老太太忙笑着对欧阳文和钱丽娟说:“哦哦哦,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了。”

    欧阳文说:“没事的,只要您老喜欢就好,那我们是不是就先把东西搬回家吧。”

    老太太对王处长老婆说:“这东西重哎,你回家去把老三叫来一起搬吧。”

    王处长老婆转身回去叫老三了。老太太对欧阳文和钱丽娟说:“真是辛苦你们了,跑这么远帮我送一趟。今天正好他们姊妹都来家了,你们就在这儿吃饭,一起热闹热闹。”

    欧阳文笑笑:“不麻烦,我们也是办事经过,顺路的。”

    说话间,王处长家老三就到了,几个人把绳子解了,挺费劲地把麻将桌搬进了老太太堂屋。放好了桌子,老太太让王处长老婆给欧阳文和钱丽娟泡茶,要他们一定在家里吃中午饭。

    欧阳文拦住王处长老婆说:“今天你们一家人团聚,我们就不打搅了。”

    王处长老婆说:“这怎么行,今天都是家里人又没有外人,一定要在这里吃饭。”

    欧阳文说:“真不能在这里吃饭了,我们和别人约好了还有事。”

    老太太急了,冲着王处长怪道:“老大啊,你们同事大老远地帮着把东西送来了,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啊。”

    王处长一直听他们说是同事,心里就别扭,看老太太高兴又对自己提意见了,这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就在家里吃饭吧。”

    欧阳文说真是和人约好了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王处长老婆和老太太这才作罢。

    出门的时候,王处长给他老婆使了个眼色。于是王处长老婆一直把欧阳文和钱丽娟送到巷口才说:“这桌子到底是多少钱?回去我把钱给你们。”

    钱丽娟急了:“哎呀大姐,你这不是骂我们的嘛。”

    欧阳文也说:“真是值不了多少钱的,大姐你就别想这些事了。”

    王处长老婆想了想说:“那这样,回去以后我在家里请你们吃饭吧。欧阳文,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候你正好跟老王说说你的事。

    上了车,钱丽娟绷着脸嘴里没好气地冒了一句:“死样子!”

    欧阳文笑了:“说谁呢?”

    钱丽娟眼一瞪说:“你说我说谁?”

    欧阳文说:“好好好,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实你跟我差不了多少,也是个死要要面子活受罪的实在人。你是不知道要点钱有多难,往后这种事再也不拖你老人家参合了,免得你跟我一起看人脸色受罪。”

    钱丽娟叹了口气问:“今天我们这样做有多大效果?”

    欧阳文说:“肯定有用,我们又不是从他口袋里要钱。钱都是公家的,本来就是欠我们的。只是早付晚付的事,我们不过是要求行个方便早点拿到而已。”

    钱丽娟说:“唉,也难怪你以前总是为难,现在我是多少有些理解了。”

    欧阳文笑笑:“你能理解就好,别再说我没用了。”

    话音刚落,欧阳文的手机就响了,是派出所老刘警官打来的,老刘警官说:“欧阳文啊,你现在在哪里?”

    欧阳文说:“我在外地,刘警官有事?”

    老刘警官说:“你在临淮吧,抓紧时间回来。”

    欧阳文一愣,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恐惧感,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临淮?”

    刘警官说:“你的手机是被监控的,不是告诉你出本市要请假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赶快回来。”

    “监控?监控我的手机?!”虽然,欧阳文的热血这时已经冲到了头顶,但还是强压住怒火说:“为什么要这样,我是流氓杀人犯吗?是抢劫强x犯吗?我还有人格尊严吗?还有基本的人身自由吗?”

    老刘警官说:“欧阳文你不要激动,你现在是取保候审时期,随时都可以把你收监。所以,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自由只能是相对的。”

    通话结束以后,欧阳文心里极不是滋味,就像一只被更强的动物激怒了的公鸡,几乎气急败坏地把手机仍在了驾驶台上。

    一旁的钱丽娟赶紧护住,抓起手机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什么也没说,一路无话。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质量问题
    欧阳文进到办公室还没坐稳,业务员侯义敏就紧跟了进来,很着急的样子说:“老板,我打了你半天电话也不通。”

    欧阳文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到现在还是关着的。他急忙打开一看:天,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打来最多的是钱丽娟,从昨晚到现在打了有十几个。欧阳文问侯义敏:“不是叫你在家休息两天嘛,怎么还是来上班了?急着找我什么事?

    “有一家代销商打电话给我要求退货,我就过来厂里了解一下情况。”侯义敏说。

    欧阳文惊问:“什么原因要退货?”

    “货发到了他家门市,卸货的时候,不小心有一台从车上摔到了地上,结果机壳出现了裂纹。他们怀疑质量有问题,不敢对外销售,要求全部退回。”

    “怎么会出这种事?一共发了多少台给他?”

    “二十台。”侯义敏说。

    “哦,”欧阳文松了一口气,“这批机子是什么时候做的?”

    “就是才装配好的这一批。”

    “现在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彭立祥还在检查,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他怀疑有可能问题出在夏为民那边,因为这一批料来的时候,就有人反应难加工,彭立祥正在想办法检测。”

    欧阳文心里一紧,他估计很有可能还真是夏为民为了降低成本在配料上搞了什么名堂。他说:“那叫彭立祥继续找原因,也跟夏为民把情况通报一下,我抽时间再找夏为民了解一下。如果是料质出了问题就麻烦大了,那我们这一批生产的五百多台全部要报废。”

    “这可怎么办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损失就大了,那就要找夏老板他们负责。”侯义敏愤愤地说。

    “先查出原因再说吧。”欧阳文问:“这批货还发了什么地方没有?”

    侯义敏说:“目前还没有发其他单位,最近市场很不景气,货走得非常慢,庐东集团也有好长时间没下单了。”

    欧阳文叹了口气:“我们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现在是整个大环境不好。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要跟客户勤联系,特别是我们一些老的关系户不能丢。过几天你最好出去跑一圈,把情况摸摸清楚,一定要见到人当面谈,只靠打电话不行。”

    “我也有这想法,”侯义敏说,“可我现在不能走啊!”

    欧阳文问:“为什么?”

    “现在不是取保候审期吗?”

    “哦!”欧阳文把这茬给忘了,他心里一阵难受。

    侯义敏问:“那个退货的事,是不是我和他们商量一下,帮他们调换有裂纹的那一台?”

    欧阳文想了一下,说:“全退吧,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粥。再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整个一批都出了问题。假如没有问题,再悄悄混搭着发出去也不迟,只是又要占用不少资金在里面。”欧阳文做了一个强调的手势对侯义敏说:“你记住,再发货一定要保证质量,否则,人家就真对我们失去信心了。每次发货前,可以叫彭立祥签字,出了问题我找他。”

    侯义敏答应着就往外走,欧阳文叫住了他,变了脸色说:“昨天的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怎么能跟钱宽一起干出这么愚蠢的事呢?”

    欧阳文这么一说,侯义敏就不好意思起来,他说:“我也是着急。咱们这么多货款都回不来,生产周转都成了问题,一听钱宽说找到王大宏了,就顾不得考虑这么多了,便急着赶了过去。”

    欧阳文说:“你赶过去是对的,要债本身没问题,可怎么可以限制人家自由呢?!这不是违法了吗?你们甚至可以在他家吃在他家住,就是赖着不走,这都没问题啊!”

    “我们真没对他们怎么样,就是叫王大宏还钱。”侯义敏说。

    “这下好了,钱没要到,人却给搞到刑警队去了,把我也搭进去了。”欧阳文顿了一下,看着侯义敏问:“是谁在刑警队说是我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侯义敏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没有说是你指使的,就说老板交代过,找到王大宏要盯住他,不许让他溜了。”

    欧阳文想发火,真是愚蠢!可转念一想,他们哪里见过这阵势,到了刑警队还不是吓破了胆,把该说和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倒了出来。他缓和了口气问:“还记得清楚你们是什么时间进的王大宏家,刑警队是什么时间来的吗?”

    侯义敏想了想说:“我们是头天晚上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多进的他的家,第二天下午下午三点多,刑警队冲进来的。”

    “哦,这么说还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欧阳文叹了口气说:“你毕竟是为了工作才这么做的,我不说你了,相反还应该谢谢你这一心一意为厂里着想的态度。”

    侯义敏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可还是办坏了事。”

    欧阳文也笑笑说:“事情出来了,你也不用太紧张,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再想办法看怎么把它摆平了。”

    “嗯,那我到车间去了。”侯义敏说着出了办公室。

    侯义敏走了没一会儿,钱丽娟电话又打来了。钱丽娟嚷道:“你怎么回事啊!老关机干什么?你跑哪去啦?!”

    “在厂里。”欧阳文把电话移远点,钱丽娟的声音大得炸耳朵。

    “哼!我当你失踪了呢。”

    “失踪了不好吗?你见不到我,心里不是就不烦了嘛!”欧阳文虽是冲钱丽娟的口气,却显得底气有点不足。

    “懒得跟你啰嗦!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

    钱丽娟说:“什么有事啊,那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也不回来说说清楚,急死人的!”

    欧阳文说:“我回家再说。”

    钱丽娟说:“哎,那个王大宏来了,还带了礼品,说要请你们吃饭。”

    “现在还在家里?”欧阳文问。

    “等了你半天你不回来,电话又打不通,他丢下东西走了。”

    “哦,我下班就回去。”欧阳文赶快收了电话。

    欧阳文回到家的时候,见钱宽也在,就阴着个脸直接进了卫生间。出来以后,钱丽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啊。”

    欧阳文没理他,问钱宽:“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一会儿。”钱宽答,说着就掏了香烟递过来。

    钱丽娟见欧阳文不理她,一扭身赌气进了厨房。

    欧阳文斜了她一眼,点着烟后问钱宽:“王大宏来怎么说?”

    钱宽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听姐说,他是来赔罪的,说了一大堆好话,说是要请我们吃饭。后来联系不上你,就说明天再请。”

    欧阳文心里明白钱宽没碰到王大宏,他其实是问钱丽娟的,只是不想对着她说。他知道钱丽娟赌气是假的,这会儿一定是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于是,欧阳文就把脸转过来盯着厨房。钱丽娟果然就出来了,气哼哼地说:“你不是在厂里吗?怎么王大宏去厂里找不到你?侯义敏也找不到你?!”

    “我出去办了点事。”欧阳文有点心虚,“王大宏来说什么了?”

    钱丽娟没想追究欧阳文去了哪里,刚才一连串的发问,只是要扳回点面子。便正常了语调说:“他说要你们放他一马。”

    欧阳文说:“这从何谈起?现在应该是他放我们一马,怎么是我们放他一马呢?”

    钱丽娟撅着嘴说:“他带那个小三一起来的,那小三说着就哭,她说钱宽要抓她去见王大宏老婆,叫我们劝劝钱宽放过她和王大宏,他们知道错了。”

    “有这回事?”欧阳文问钱宽。

    钱宽说:“你是不知道,王大宏太不是东西,简直就不是个人。我去过他农村的家,那家里房子都要倒了,穷得是一塌糊涂,他都不管,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养女人。”

    钱丽娟“哼”了一声说:“就要吓唬吓唬她!我最看不起这种女孩子了。你说年纪轻轻的漂漂亮亮的干什么不好,干嘛要去做人家小三呢!”

    “人家爱怎么着是人家自己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欧阳文瞪了钱丽娟一眼,他对钱宽说:“你不要胡闹,我们现在是非常时期,刚刚才取保候审,你明白吗?现在只要你再操一点事出来,人家到刑警队只要添油加醋地奏上一本,我们马上就有麻烦。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再大的气也要忍过这一段再说。”

    钱宽说:“我知道,就是心里气不过,吓唬她一下。”

    “现在是吓唬她的时候吗?糊涂!”欧阳文没好气地说。这么一说,钱宽就低下头不吭声了。欧阳文接着说:“我查了一下,像我们现在的情况,完全要看公安局怎么定性,定得好可以算作民事纠纷,罚款了事。如果是定成了刑事案件,重则判刑,轻的也是要进拘留所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得罪王大宏,还需要他们配合替我们讲好话,争取说成是讨债纠纷,就是吵架而已。”

    钱丽娟说:“那他请吃饭还去不去?我当时气得是说不去的。”

    “当然要去。”欧阳文说,“不但要去,还得跟人家好好说,争取刑警队撤案。”

    钱丽娟说:“怎么把你也搅进去了呢?”

    欧阳文指着钱宽说:“他们说是我叫他们找王大宏的,并且找到不许他溜走,我不是就成了幕后指使了嘛,就是主犯!”

    钱丽娟咬着牙,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钱宽脑门子,问欧阳文:“谁帮忙把你们弄出来的?”

    “一个朋友。”欧阳文不想提卫莉的名字。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王大宏赔罪
    第二天晚上,王大宏在一个叫聚友的饭店订了包房。这饭店离欧阳文家很近,步走也就几分钟的路,王大宏说在这里订,就是考虑到欧阳文方便。起先说好了钱丽娟也是一起去的,到要走的时候,她又来了脾气,反悔不去了,说想着都烦没劲。

    到了饭店,钱宽绷着脸不理人,侯义敏耷拉个脑袋不吭声。那王大宏的小情人因是做错了事,自然也是常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这场面就显得很沉闷。王大宏没办法,为了活跃气氛,就不时地给各位递烟倒茶的,神态很夸张地客气一番。

    刚准备喝酒时,钱丽娟推门走了进来。

    欧阳文说:“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呢?”

    “我不放心!”钱丽娟没好气地说。

    王大宏像是见到了救星,忙着招呼给钱丽娟让座,他说:“嫂子你坐,我刚刚跟欧总陪过罪了,这次都是我们不对,我们不懂事,害得你们吃亏了,你别生气。”待钱丽娟坐稳了,王大宏问:“嫂子是喝酒还是喝饮料?”

    钱丽娟说:“我不会喝酒,喝饮料吧。”王大宏又叫小情人快给嫂子上饮料。

    欧阳文端起酒杯对王大宏说:“你也别忙活了,咱们先干一个吧。”

    “好的,”王大宏也端起酒杯说,“我敬欧总。”

    喝完了,欧阳文说:“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再翻也没什么意义了,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办。要想这个事情不闹大,我们之间就必须建立起攻守同盟。”

    王大宏点着头,讨好地说:“欧总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时,欧阳文的电话响了,是夏为民打来的。夏为民说:“欧哥,听说你的货出问题了?”

    欧阳文说:“是啊,搞不好这批货全要报废。”

    夏为民说:“这么严重啊!问题搞清楚了吗?”

    欧阳文说:“还没完全搞清楚,不过我感觉十有**跟你有关。如果是你供料的原因,我要找你好好算账!”

    夏为民嬉皮笑脸的说:“不会吧!你吃饭了没有?咱们找地方喝两杯吧。”

    “你还没吃饭?”欧阳文看看王大宏,王大宏直点头,意思是叫过来一起吃。欧阳文对夏为民说:“我们刚开始喝,你过来吧,在聚友饭店,就是我家小区门口右边这个。”

    “谁请客呀?”夏为民问。

    欧阳文说:“你别管,有你酒喝不就行啦。你抓紧时间过来,到了饭店门口打我电话,我出来接你。”

    “能不能带何伟梅?”夏为民问。

    欧阳文不好回答,就说:“你嫂子也在,你就快点过来吧。”

    夏为民一听明白了,今天是不能带何伟梅来的。便说:“知道了,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王大宏陪着笑脸说:“货出问题啦?唉,做厂真是不容易!”

    欧阳文说:“是啊,哪有你舒服哦,左手进右手出,轻松就把钱赚了。”

    “嘿嘿,我这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稳定。”

    “你那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欧阳文说。

    钱丽娟听着不耐烦了:“你们不谈正事,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扯什么呢,这事情到底怎么办,讲清楚了没有啊!”

    钱丽娟这么一说,王大宏就不敢笑了。欧阳文看着他正色道:“王大宏你记住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一口咬定,这个事情就是民事纠纷。钱宽和侯义敏并没有动用武力限制你们自由,你们只是紧张怕出意外才报的警,要求刑警队撤案。我不是在这里吓唬你,如果这个事情摆不平,我们倒了霉,那对不起,我也会把你告上法庭,你欠钱不还总是事实吧。再说,惹毛了钱宽,他真带人把你们揪到你老婆那儿,看你怎么收场!”

    王大宏头点得像鸡叨米似的:“明白,明白,放心吧欧总,我们一定按你说的做就是。”

    说话间,夏为民就到了饭店门口,侯义敏站起来要去接,欧阳文没让他去,而是自己出去接了。

    见到欧阳文出来,夏为民迎上去压低了嗓门问:“到底谁请客呀?”

    “王大宏。”欧阳文说。

    听到王大宏这个名字,夏为民先是一愣,然后又带着疑惑问:“怎么他请客呢?什么意思?”

    欧阳文说:“他知道自己害了我,是赔礼道歉的。”

    夏为民不屑地说:“妈妈的,一会儿我来找个茬搞他一顿!”

    欧阳文说:“你不要瞎搞!我出来迎你就是要跟你说清楚,我们现在需要他,不能乱来。今天钱宽他们心里都憋着气,场面有点闷,你要尽量把气氛搞活跃一点。”

    夏为民口中答应着明白了,两人就推门进了包房。

    王大宏笑着站起来,看着夏为民那牛一样的身板,心里多少有点发虚,当下就矮了半截。忙客气地招呼道:“夏总快请坐。”

    “你就是王大宏?”夏为民很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王大宏说:“夏总认识我?”

    夏为民说:“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这么一说,王大宏就有些尴尬,他随即换了副笑脸:“夏总今天来晚了,按理要先罚三杯吧。”

    夏为民看到王大宏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懒得搭理他,他问欧阳文:“欧哥怎么说?”

    欧阳文说:“就喝一杯吧,意思一下可以了。”

    夏为民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放下酒杯整个人仍然绷着劲。见欧阳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夏为民这才把身体稍稍放松了些,笑着陪钱丽娟喝了一杯酒。故意大声说:“嫂子是不欢迎我啊,怎么见了我就不开心呢?”见钱丽娟被逗笑了,又转向王大宏说:“王老板,咱们今天是初次见面,来,我俩喝个三杯,交个朋友。”夏为民把“王老板”三个字刻意说得特别强调,怎么看都觉得夏为民神态里有一点找茬的味道。

    官有官道,商有商道,生意场上也有潜规则。在什么情况下称呼你为老总,什么情况下叫你老板,也有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若是相互交往不深的人来往,你要是生意做得比较大,或者对方比较尊重你,再或者他是客气想大家开心,他就会称呼你为“某总”。如果对方觉得你生意不大比较轻视你,或者想在语言上要压你一头,再或者想显示自己的地位高,他就会叫你“某老板”。

    王大宏也感觉到了夏为民今天有点来者不善,再看看他对欧阳文的尊敬程度,知道是不能得罪的。忙摆了手说:“我当然荣幸和夏总交朋友,可是我酒量确实不行,能不能少喝一点?”看夏为民不吭声,只是用眼睛盯着自己,想想没办法,只好和夏为民连干了三杯。这几杯酒下肚确实是喝猛了点,头便有点发晕,夹菜的时候就觉得筷子有点不听使唤。但在酒精的作用下,底气也足了些,于是和夏为民套起了近乎:“夏总做的是什么产品?咱们能不能合作一把。”

    “是朋友别说是合作一把,多少把都行。”夏为民脸上含着别人不易察觉的坏笑,对王大宏说:“我这人就是直率,那我俩就为合作再干一杯,用大杯子干!”他端起面前用作分酒的高脚杯晃晃,那杯子里至少还有二两多,和王大宏杯子里的差不多。王大宏原本酒精就冲上了头,再经夏为民这么豪气的感召下,居然也毫不犹豫地一口干了大杯子里的酒。

    欧阳文知道夏为民肚子里的小九九,就说:“你们急什么?慢一点喝。”钱丽娟也看着这样喝酒吓人,也说喝慢一点。

    夏为民对王大宏说:“我这里的货品种也不少,只要你需要都可以供给你,而且是成本价。不过有个前提,你得先把欧哥的账先清了,我们再谈合作的事。”

    王大宏被顶到这儿了,也没办法下台阶了,便借着酒劲拍着胸脯说:“这个请欧总放心,我现在表个态,下个月就付,我先打一半过来过来。”

    “好,够爽快!你这朋友我是交定了。小侯你以后就盯着他。”夏为民做了个鬼脸说:“不过,不能再抓人哦!”这么一说,引得大家都笑起来,连王大宏小情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经过这么一轮一轮地喝,王大宏早已是迷迷糊糊的找不着了北,用筷子夹了几次菜都没能夹上来,好不容易夹着了一快鱼肉,被夏为民轻轻一转桌子就又掉了。夏为民哈哈大笑。一桌子人没注意这些细节,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被夏为民笑得是莫名其妙。

    欧阳文在下面狠狠地踢了夏为民一脚。

    欧阳文担心的麻烦还是来了。半个月以后,他被辖区派出所叫了去,说他的资料转到了派出所,他本人要被纳入治安管理对象。派出所的老刘警官他是认识的,态度也还算客气。

    老刘警官带着欧阳文拍照、测身高、留指纹等等一番忙活,把那些在刑警队里搞的程序又重复了一遍。再回到老刘警官办公室以后,老刘拿出一张固定格式的思想汇报表格让欧阳文写,说以后每个月都要交一份。欧阳文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写,老刘警官就拿出几份别人写的给他参考。欧阳文一看,上面基本都是什么犯了罪,不懂法,什么辜负了政府的教育,要深刻反省认真改造之类的。欧阳文就犯难了,说他的事情还没有定性呢,怎么就写这些东西呢?老刘警官说,那就写这一个月都干了什么吧,不然他也没办法交差,工作程序就是这么定的,没办法。欧阳文没辙,只好硬着头皮凑了几句写出来交给老刘警官。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何伟梅怀孕
    夏为民知道欧阳文那批货的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不能说。

    和浙江陆老板的合同最后敲定后,夏为民就投入到了紧张的产品试制过程中了。从开模具到试造型,他都是亲自跟踪进度,一刻也不敢怠慢。因为陆老板的货催得急,还因为,这个单子是夏为民办厂以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单子。但凡搞铸造的人都明白,别看平时又苦又累还赃,但是,如果有机会得到一个好的单子,只要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上一个大的台阶。而浙江陆老板的订单产品形状单一,同规格量大,供应计划稳定,价格还不算低,这些特点都是干铸造这一行求之不得的,夏为民当然要全力以赴。为此,夏为民这阵子忙得连何伟梅那里都很少去了,惹得何伟梅直骂他没良心,说这单生意还有她的功劳,现在忙起来了却把她扔一边不管了。夏为民没办法,只得嬉皮笑脸地在电话里赔罪。

    然而,浙江陆老板的货算是超薄件,起初试验的时候浇铸了多少次都不成功,不是浇不足就是有冷隔,成品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还不到一点。如此一来,夏为民是彻底了解浙江人的精明之处了,他们能把一件产品的用料减少到极致。夏为民没办法,除了在透气率和造型砂干湿度上下功夫外,又购进了一批含磷较高的生铁,以增加铁水的流动性。正是这批高磷铁的使用,造成了欧阳文那批货的问题。事先,夏为民特别强调这批含磷高的铁水不能浇铸其他产品,只能专门用在陆老板的货上,可是当他发现问题急忙制止时,工人们还是稀里糊涂地浇出了十几个欧阳文的机壳,并且已经混进了成品里,没办法分离出来了。

    其实,即使这批货里混进十几个高磷铁机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夏为民认为正常使用起来也不一定会造成大的纰漏。夏为民之所以隐瞒了这件事,不敢告诉欧阳文,是因为他太了解欧阳文了,这事一旦被欧阳文知道了,一定会退回所有那个批次的货,这样夏为民的损失可就大了。天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有一只不合格的机子就在卸货时重重摔了一下,就出现了一条裂纹。这下夏为民就更不敢说了,因为那个批次的货已经在欧阳文那里全部加工掉了,并且组装完成了,就更没法分辨出来了,总不能把那些机子全拆了一个个化验吧。这样,不只是欧阳文受损失,如果再算上加工、组装、检验、运输等费用,夏为民除产品损失以外,仅赔偿一项就是不得了的数字。所以,夏为民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有听天由命,但愿能蒙混过去。

    夏为民心里发虚,便特意来到了欧阳文厂里想摸摸情况。进了大门以后,也没敢惊动欧阳文,直接钻进了车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把彭立祥喊过来问:“那批产品的问题查出来没有?”

    彭立祥说:“还没有。我们取样化验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夏为民心想,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不可能抽样化验在碰到那十几个吧,好几百只呢,再碰上像摔坏的那只的情形那可真是出鬼了!夏为民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说不是我的问题吧。”

    彭立祥说:“我到目前也想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我怀疑是不是有可能是那一只摔得角度巧了,正好承受了最大的力量,所以就开了裂。”

    听彭立祥这么说,等于解除了对他的怀疑,夏为民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他笑着对彭立祥说:“你忙吧,我去找欧哥聊聊。”

    夏为民快到欧阳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何伟梅的电话找来了,夏为民心想,这女人可够烦的,几天不见就忍不住地总打电话。他边推开欧阳文办公室的门,边问何伟梅:“哎,什么事啊?”

    何伟梅说:“晚上回来吃饭吧,我买了羊肉给你补补。”

    夏为民坏笑着说:“还补啊,不怕我上火?”

    何伟梅也“咯咯”笑:“就是想你泻火啊。”

    “猪!”夏为民大笑。

    “是何伟梅,叫我晚上去吃饭。”收了电话,见欧阳文一直盯着自己,就笑着解释道。夏为民转念一想,说:“要不,你叫上卫姐一起去,晚上咱们一起喝两杯?”

    欧阳文说:“你怎么提起她来了。”

    夏为民说:“好了吧欧哥,你当我们都傻啊,谁看不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了?”

    “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了,反正你也不会承认。不过,那个卫姐真是又有气质又漂亮,和你在一起真是般配。像我们这样的人,只敢远远地看看,档次靠不上的。”

    “你刚刚怎么不直接来我这,去车间干什么?”欧阳文明显是不想谈论卫莉的话题。

    夏为民说:“你看见了?我那是关心生产啊。”

    “哦,不会是心里有事吧。”

    夏为民心里一惊,这欧阳文真是不得了,怎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呢?于是就故作正经地说:“我现在哪还有空想别的啊,忙都忙死了。”

    “浙江陆老板的货搞得怎么样了?”欧阳文问。

    “差不多了,看情况基本可以正式干了,就是成品率还不高,没办法,那边催得紧,只好边生产边改进了。”

    欧阳文说:“还是要悠着点,不要太冒进。”

    “我知道。”夏为民说:“我前几天就想着要来请教你呢,陆老板那个电机壳试验了多少次,成品率一直上不来。壳体太薄了,浇出来全是冷结。”

    欧阳文说:“造型砂不能潮,要多打排气孔。另外,可以适当增加生铁里的含磷量。”

    “现在已经基本解决了。”

    “你用什么方法解决的?”

    夏为民说:“我特意进了一批高磷铁。”

    欧阳文立马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用高磷铁浇铸了我的机壳?你老实说!”

    夏为民一惊,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我哪敢啊!都是分开浇的,绝对不会的。”

    欧阳文说:“夏为民,我要是发现你用高磷铁浇了我们的机壳,我饶不了你!”

    “没有,绝对没有。”夏为民说着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落到裤子上的烟灰,说:“这阵子可累坏了,搞得何伟梅都有意见了,晚上喝点酒放松一下。何伟梅炖了羊肉,叫我去呢。叫你一起去,你又不干。”

    欧阳文说:“我不去了,晚上还有点事。”

    夏为民诡秘地小声问:“去卫姐那里?”

    “你胡说八道什么?”

    “嘿嘿,我猜的。那我先走了?”

    欧阳文笑着说:“快滚,交你的公粮去吧!”

    何伟梅真是买了羊肉在炖,夏为民一进门就闻到了羊肉膻气了。夏为民喜欢吃羊肉,天气冷的季节出去喝酒,只要一个羊肉火锅就满足了。他也知道,只要何伟梅郑重其事地买羊肉慰劳他,基本都是有什么事情要讲。夏为民记得,上一次何伟梅炖羊肉叫他吃,就是为了家里父亲生病住院,要夏为民给她家里汇钱。

    夏为民进到厨房边嚷着好香,边从后面抱了何伟梅一阵乱揉。何伟梅就扭着身子说:“你洗手去,别拿个脏手到处乱掏!”

    夏为民看她神态,今天像是有喜事的样子,就笑呵呵地去一边洗手,洗着手就问:“今天好像有好事啊,是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何伟梅说:“哪有什么好事啊,美得你!家里没酒了,你去买瓶酒来。”

    夏为民去买酒的时候就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何伟梅搞什么名堂呢,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是想能够事先预测到什么事,好在何伟梅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自己能从容地应对。可是,夏为民挖空了脑子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妈妈的,总不会是捡到钱了吧,不会是彩票中大奖了吧。

    夏为民拎着酒回来时,何伟梅已经把羊肉端到桌子上摆好了,满屋的香气。何伟梅说:“你自己倒着喝吧。”

    见何伟梅只拿了一个酒杯,夏为民问:“你不喝点?”

    “我不能喝酒了。”何伟梅有些神神秘秘地笑着说。

    “怎么不能喝呢,你哪个部件坏掉了?”夏为民坏笑道:“你个猪,是来那个了吧,那你叫我来干什么啊!”

    何伟梅笑着骂道:“夏为民你不是人,你来就是为那个事啊!告诉你,我没来。”

    “没来怎么不能喝?”

    “来不了了。”何伟梅说。

    夏为民哈哈大笑:“你不会告诉我你到更年期了吧。”

    “你才更年期呢!”何伟梅握着筷子做出要打夏为民的样子。然后头歪着对夏为民说:“我怀孕了。”

    夏为民愣住了,原来何伟梅是为这事啊。自从和夏为民在一起后,何伟梅已经去医院打过两胎了,医生说,最好不要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否则对身体伤害就大了,而且可能会造成丧失生育能力。这一点倒无所谓,反正夏为民和何伟梅都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再养的打算。可这毕竟伤身体啊,总不能像闹着玩一样吧。

    夏为民皱了眉头说:“怎么搞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忘了上次医生是怎么说的啦。再说,我最近为了陆老板的货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搞别的。现在突然出这事,这不是添乱嘛!越忙越有事。”夏为民压低了嗓门用商量的口气说:“这次我可能没有时间陪你在医院待着,叫阿妹陪你去好不好?”

    何伟梅说:“不去做了,我要生下来。”何伟梅很坚决的样子。

    夏为民又一愣,举手要摸何伟梅额头:“说什么胡话呢,生下来怎么办?!”

    何伟梅拨开夏为民手:“什么怎么办,生下来养呗。给你养个儿子不好啊。告诉你吧,其实已经有快四个月了,我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不同意。现在我想好了,你同意要生,不同意我也要生!”

    夏为民不明白这女人是抽了什么风,怎么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不是胡闹嘛,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养个私生子。大凡搞出个私生子的,最后没有几个会有好结果的,不是妻离子散就是众叛亲离。最后弄得是一塌糊涂,无法收拾,这都是大家见到过的。这事不能干,否则后患无穷。

    夏为民轻声细语地说:“何伟梅你是开玩笑的吧?”

    “谁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正经的。”

    夏为民急了:“你这是搞哪一出啊,怎么会想起生孩子来了呢?你是不是在家里闷急了?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子就多陪陪你。实在不行你就出去打个工,也不管工资多少,就是消磨时间,反正就是不能生孩子,怎么养啊!”

    “我自己养,不要你夏为民管!”何伟梅把筷子一扔发火了。

    夏为民知道现在是顶上了,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说得通,就不吭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何伟梅失踪
    欧阳文接到杨专管员电话时,半天没敢按接听键。这一刻,他手里握着电话脑子在飞快的运转,杨专管员现在打电话会是什么事呢?正常情况下,一般普通税务或订阅宣传资料之类的事情,税务专管员都是直接找会计的。如果是找老板,那就不一定是小事,至少是找个由头叫你掏钱出血。真是“出血”的事倒是好办了,甚至是很多老板求之不得的事,平时想花钱人家还不一定接受呢。

    电话铃声还在顽强地响着,在静静的办公室里显得特别的刺耳。欧阳文还是不敢接,他还没想好可能会是什么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欧阳文心里不太喜欢杨专管员,就觉得这个人有点阴,不好打交道。欧阳文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大圈,还是想不出杨专管员找他干什么,这时候,铃声已经停了。

    欧阳文来到隔壁办公室,问会计小王最近税务局那边有没有什么麻烦。小王说,没有什么麻烦。而且最近杨专管员态度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那个补税的事不要着急,慢慢拉平就可以了,略低一点也没关系,上面如果有人问,他帮着解释。听小王这么说,欧阳文心里舒缓了许多,心想,杨专管员并没有他想象的这么不好交往。欧阳文忽然想起来,自己真是疏忽了,刚才杨专管员没有用办公室电话,而是用手机打给自己的。这就证明杨专管员找他十有**不是公事,不是公事就不会有大麻烦。欧阳文自嘲地笑了,自己真是成了惊弓之鸟了,怎么连这个都没反应过来呢?

    欧阳文故意又拖延了一段时间,才打电话给杨专管员。那边一接电话,他就忙赔礼道:“领导好!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去厕所了,手机丢在办公室,所以没接到你电话。你找我?”

    “哦,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听得出,杨专管员是笑着说的,而且好像身边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欧阳文陪着小心说:“请领导指示。”

    杨专管员哈哈大笑:“欧阳文啊,你别这样好不好。”

    欧阳文有点发蒙,杨专管员怎么是这态度呢?他一直都是绷着个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心里想,杨专管员咧开嘴巴笑的时候一定很吓人,该不会是要狮子大开口了吧。欧阳文忙用一种受宠若惊的口气笑着说:“有事你就说吧。”

    杨专管员说:“这个,这个,怎么说呢,是关于夏为民和何伟梅的事。”

    感觉杨专管员有点吞吞吐吐的,欧阳文就更奇怪了,夏为民和何伟梅跟他有什么关系?欧阳文试探着问:“他们什么事?”

    杨专管员说:“他们两个最近在闹矛盾,吵得不可开交,何伟梅把家里把锅碗瓢盆都砸完了。阿妹想叫我出面帮着调解调解,我想,还是你这个老大一起出面比较好,你看呢?”

    听了杨专管员这番话,欧阳文一下子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杨专管员和阿妹是好上了。开始听到电话旁边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一定就是阿妹。刚刚杨专管员说话迟疑,是因为知道自己还不了解他们的关系,是想着用什么方式通知自己,既自然而又不显得尴尬。欧阳文心里有了一种警报解除后的轻松感。他问杨专管员,夏为民和何伟梅为什么事闹。杨专管员说,何伟梅怀了孕想把孩子生下来,夏为民不同意,所以两个人就一直吵闹。听杨专管员说话口气,他和阿妹之间交往已经很深了,不然不会说欧阳文是老大。于是,欧阳文说:“行,今天晚上我来安排吧,把他们叫过来劝劝。”

    杨专管员说,今天他安排,叫欧阳文去就行了。他说今晚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邀请大家一起聚一聚。欧阳文说那怎么行啊,还是我来安排。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争着客气,阿妹就接过来电话说:“欧哥,这次你就叫他安排吧!”欧阳文就不好再说了。阿妹还问能不能叫卫姐也来,欧阳文答应打电话问问卫莉。

    放下电话后,欧阳文想想觉得有意思,还真让何伟梅给说着了,没想到那次请客,还真让杨专管员和阿妹搞到了一起。这么说来,自己还算是介绍人呢,是该请他吃顿饭。欧阳文心里高兴,这原本阴着个脸的专管员,就因了一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人,这以后办事也方便多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关于叫不叫卫莉,欧阳文心里是有矛盾的。若是自己和卫莉一起去参加这个聚会,无疑是向今天晚上在场的所有的人,承认了他和卫莉之间是有特殊关系的。而事实上,他们并没有这种关系,至少那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如果不叫卫莉,自己心里又有些失落。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给卫莉打了电话:“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我这边晚上有个饭局,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你还是来参加一下吧,以后会经常在一起小聚的。”

    “你好像已经替我决定了?”

    “嘿嘿,没有,没有。我这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方便,那就以后再说吧。”

    “我说过不来吗?”卫莉在电话里笑。

    “你也不问问参加聚会的都是那些人?”欧阳文说。

    “我知道你在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知道你会考虑周全的。”卫莉说。

    和杨专管员他们见面的时候,杨专管员特意主动和欧阳文用力握了手,在欧阳文的记忆里,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握手。寒暄过以后,欧阳文趁人不注意时悄悄的问卫莉,怎么她对杨专管员和阿妹在一起一点都不吃惊。卫莉说,这是明摆着的事,要是不在一起才奇怪了呢,卫莉说你们男人眼钝。欧阳文又说,那别人会不会也这样看我们?卫莉就不说了,笑着偷偷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欧阳文疼,却咧着嘴不好出声。

    夏为民和何伟梅之间似乎很正常,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不愉快的,两个人该吃吃该喝喝。只有熟悉他们的人才能察觉到异常,因为少了平时那股嘻嘻哈哈的热闹劲。这两个人平时要是腻歪起来,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往对方怀里拱。既然是这样,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也不好直接说什么,那样会显得太生硬,不如等话题到了慢慢往上引。

    欧阳文客气地问杨专管员:“杨科长最近忙吗?”

    杨专管员忙摆手说:“欧阳文你别这样叫我,这样听着别扭。”他正色道:“今天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声明一下,大家都是朋友了,以后你就叫我小杨或者直呼名字。其实我是了解你的,你要不是当年下海,说不定现在还是我的领导呢。”

    欧阳文说:“你客气了,怎么可能呢?我们又不是一个系统的。”

    杨专管员说:“我就是一个比喻,了解了你的故事后,我很敬重你。我以后就叫你欧阳,或者叫你老大也行,叫卫科长就是卫姐。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我就和阿妹一起敬你们一杯。”

    欧阳文忙端起酒杯笑着说:“那就叫我欧阳吧,那个老大像黑社会似的。”

    杨专管员对欧阳文说:“阿妹在你那儿,还拜托你多多照顾呢!”

    欧阳文一愣,随即想起何伟梅曾经特意打过的招呼,忙说:“没问题,阿妹人挺好的。”

    这一回,欧阳文和卫莉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合适,很自然地一起站了起来和杨专管员以及阿妹碰杯。等酒喝下了肚,两人才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敬了酒,落座之后,杨专管员看夏为民和何伟梅没动静,就有意把话题扯到他们身上,说:“怎么感觉你们情绪不高啊,有什么问题吗?”

    夏为民不说话,用眼睛斜了斜何伟梅。

    欧阳文就笑着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吵架了好,我们最喜欢帮人家调解了,有酒喝啊!夏为民,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你们家调解?”

    夏为民“嘿嘿”笑,笑得没内容也很空洞。夏为民当然明白大家都是好意,而且主要是为他着想。特别是今天这顿酒,杨专管员和阿妹是第一次请大家客,那意思是不言自明。还有卫莉,也是第一次公开跟欧阳文一起参加他们的聚会,不能扫了人家的兴驳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就端了杯子站起来说:“我敬欧哥和卫姐一杯。”

    卫莉看何伟梅没动,便说:“小何也喝一点吧,我记得你是能喝酒的。”

    谁知道话音刚落,何伟梅竟端起大杯子说:“欧哥卫姐喝。”说完,就仰着头一口一口地把大杯里的酒全喝了,惊得大家目瞪口呆。这还不算,接下来何伟梅又拿起酒瓶倒满了一大杯,举起来冲杨专管员和阿妹晃了晃,说:“阿妹杨科长,我敬你们。”也不管人家喝不喝,就自己咕嘟咕嘟又灌了下去。放下酒杯再倒,夏为民就看不下去了,嘴里骂着就伸手夺何伟梅的杯子,何伟梅侧了身子躲。这一争抢,杯子就“哐当”一声落地摔碎了。

    何伟梅愣愣地看着摔碎了的杯子,突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指着夏为民骂:“夏为民你没良心,我跟你这么长时间,把什么都给了你,哪一样不顺着你。夏为民你不是东西,我帮你洗帮你涮,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夏为民你不是人……”说着,就忍不住“哇”地吐了一桌子。

    何伟梅这样一闹,酒也没法喝了,架也没法劝了,大家只好散了。出门的时候,欧阳文悄悄对阿妹说:“如果需要,你明天就可以去我那儿上班。”

    阿妹感激地望着欧阳文说:“谢谢欧哥!”

    和杨专管员道了别没一会儿,夏为民的道歉电话就追了来,给他们赔礼道歉。欧阳文说:“你呀你,夏为民,你看看你们都搞得什么名堂?何伟梅今天发疯,就是为了要生孩子是吧,我早提醒过你,你可是给自己身边留了棵定时炸弹。夏为民,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天,何伟梅失踪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向卫部长汇报
    龚自成通过一番缜密的调查,终于摸清了欧阳文案子所牵扯到的所有人的情况。

    传唤欧阳文那天,李大把他叫了过去,在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的时候,李大没听他说就直接报出欧阳文的名字,不用说也明白是有人打了招呼。在听了他的汇报以后,李大说这算什么事,先把人放了吧。他问怎么放,李大想了想说:“先取保候审,我来通知担保人过来办手续。”

    在刑警队,龚自成算是李大的人,他当年警校毕业才进刑警队时,就是跟着李大后面干的,李大等于是他的师父。那时李大还不是队长,所以,李大很多事都不瞒龚自成,当然龚自成也帮李大解决了不少自己不便出面的事。目前,队里空缺一个副大队长,李大有心提携他,可李大没有决定权,过不了上面的关。李大曾提醒龚自成,找找关系跟上面疏通疏通。一说找关系,龚自成就泄了气,家里八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来的关系疏通?暂时没办法,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但他不死心,他就像猫一样紧绷着蹲在墙旮旯里,时刻在寻找出击的机会。

    那天李大就他放入的时候,龚自成嬉皮笑脸地问过李大:“是谁打的招呼啊,透露一点呗。”

    李大起先不说,拗不过他才透露给了他,李大说:“看样子这个欧阳文不是一般人,今天一大早就有几个熟人都帮他们说情。我开始准备先放一放再说,可是刚刚张局也问这个事,我套了半天,张局才告诉我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领导要了解一下情况。了解什么情况?你不明白吗?”

    龚自成说:“明白了,李大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好了。”

    李大说:“记住,你现在要夹起尾巴做人,按领导的意图办好事就行了。不要瞎打听,对你没什么好处。”

    “我记住了,李大。”龚自成心里想着自己掌握的情况,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天,龚自成正想着心事,门卫打电话来说有一个叫王大宏的人来找。龚自成想起这个王大宏正是欧阳文案子的相关者,或许又有什么自己没有掌握的情况?便对门卫说让他上来吧。

    不一会儿,王大宏就点头哈腰地出现在了他面前。龚自成很清楚,王大宏这种人就属于那种东骗西骗的老赖,他在心里对这种人也是厌恶地,所以便没好气地问王大宏有什么事。王大宏说想请求把他那个案子撤了,他不想把事情闹大。龚自成问是为什么,是不是欧阳文他们威胁王大宏了。王大宏赶紧否认,说没有这回事,就是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人家只是催债,并没有对他怎么样。龚自成说:“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你叫撤就撤啦!这是涉嫌非法拘禁罪,你懂不懂?当时不是你们自己报案的嘛。如果你现在说你是报错了案,那你就是报假案,你知道报假案什么后果吗?也是犯罪!我就要把你和你那个小女人抓起来,你自己考虑清楚了。”

    王大宏被这么一吓,再也不敢出声了。

    王大宏跑来要求撤案反倒是提醒了龚自成,机会是给有心之人准备的,稍纵即逝,时不我待。龚自成觉得要尽快行动了,他在心里反复地酝酿着怎么样能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切入点。

    这天,省委办公楼卫强的办公室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之所以说是不速之客是因为既没有预约,也没有人跟他事先通报,属于不请自来的那种,而且是个三十来岁的陌生警察。

    来人一进门就很恭敬的喊道:“卫部长好!”

    卫强忙摆手:“不能这么叫,还没正式下文的事情。”

    来人自报家门说:“我是望湖区分局刑警大队的,叫龚自成。”

    卫强不明白公安局的找他会是什么事,“哦”了一声,说:“坐吧。”龚自成没敢满坐进沙发,只是搭了半个屁股。卫强不说话,他在揣测来者的目的。

    龚自成笑笑说:“我是来向卫部长汇报工作的。”

    卫强看了龚自成半天,才说:“这不合适吧,怎么向我汇报工作呢?”停顿了一下又问:“是我们这里的人有什么问题?”

    龚自成说:“不是不是,我是负责欧阳文那个案子的,来向您汇报一下具体情况的。”

    “欧阳文是谁?什么案子?”卫强问。

    龚自成一愣,转而微笑着说:“就是您妹妹卫莉担保的那个……”

    “哦”卫强想起来了,不由得心里一紧,既有对妹妹卫莉去帮人做什么担保的事不满,也有一种被人在背地里调查的不快。他试探着问龚自成:“是你们局长要你来的?”

    龚自成说:“没有,是我自己来的,想先听听卫部长的指示。”

    卫强感到这个人不简单,轻易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他笑着客气地说:“那你就说说吧,最好简要一点。”

    龚自成先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这个案子的大致情况,当然是经过自己添油加醋了的情况,其目的就是把这个案子描述得严重一点。龚自成说:“这个事情有点麻烦,按涉嫌非法拘禁罪办也是没问题的。不过请卫部长放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处理好的,让卫部长满意。这件事情本身处理起来有一定的伸缩性,大也没问题,小也不违反原则,关键就要看怎么操作,卫部长有什么指示?”

    卫强已经大致猜到龚自成来的目的了。可以说,他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来讲什么案子的,而是借这个由头冲着自己来的。他想了想对龚自成说:“这个方面你们是专家,我想在办案过程中只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就没有问题。”

    龚自成说:“我一定牢记卫部长指示。”

    明显的,龚自成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正常程序,传出去影响特别不好。必须打消他想利用这个事情在自己这儿捞到点什么好处的念头,这样的事情卫强见得多了。卫强接着说:“你刚刚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与我无关。下不为例,我希望以后就不用再告诉我了。”

    龚自成考虑这是卫强在跟他打太极,压低了声音问:“欧阳文是卫部长什么亲戚?”

    卫强看看他未置可否,站起来说:“就这样,好不好?”说完转身去文件柜找东西了,这等于下了逐客令。

    “那卫部长忙,我先回去了。”龚自成只好悻悻然离开了卫强的办公室。出了们,就斜起嘴角露出了一脸的冷笑。

    卫强晚上打电话卫莉:“莉莉啊,你跟那个叫欧阳文的是什么关系?”

    卫莉说:“怎么了?我们是朋友关系。”

    “哦,以后这种事你最好不要掺和。”卫强说。

    “哥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出什么叉子啦?”

    卫强说:“我意思是说,这种涉及到公安方面的事,还是少接触为好。”

    卫莉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公安不就是这样子嘛,什么人到他们那儿都是罪犯。”卫莉意识到了什么,问卫强:“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卫强说:“那倒不一定,你不觉得我出面过问这种事不太好吗?”

    卫莉嗔道:“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问问情况嘛,又不是叫你违反纪律,怕丢了乌纱帽啊。”

    “你没搞明白我意思,我是担心弄巧成拙了。当然也只是我的猜想,等哪天回来吃饭再说。”卫强说着笑了:“莉莉啊,这个欧阳文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吧?”

    “哥,你想说什么?”

    “我是觉得你从来没找我办过事,但这次你却很上心,而且对我是穷追不舍。”

    卫莉笑了:“所以呀哥,你也一定要帮我上心哦。”

    卫强说:“好吧,我再跟踪一下。你叫那个欧阳文也要活动活动,找机会请人家吃吃饭。”

    卫莉不敢掉以轻心,第二天一下班就去了哥哥家。她原本是打算告诉欧阳文的,但是想想还是没说。以她对欧阳文的了解,如果告诉了他,首先,他会因为卫莉以及哥哥的帮助感到不好意思。其次,他会为自己没有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心有惭愧,欧阳文会很难受。

    吃罢晚饭以后,卫强告诉卫莉,他电话里说的意思卫莉没能理解。他说那个警察找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是感觉到龚自成想利用这个事情做文章,想在他那儿得到点什么。甚至他可以感受到,龚自成语言里隐藏着的要挟的味道,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卫强说:“在我这能得到什么?无非就是帮他打打招呼,挪动个位置升个官!”

    卫莉问:“他说了?”

    卫强说:“那倒没有,我看这人有心计,不会那么急巴巴地说出来,那样就有些愚蠢了。”

    “那这事怎么处理呢?这样弄不好还真不好办了。”卫莉说。

    卫强说:“我就是担心他会利用这件事绑架你的朋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朋友欧阳文可就受罪了,龚自成会时不时地不断地压榨他,会给他套上一种紧箍咒。如果最终这个警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完全可能会狠狠踩欧阳文一脚,也可以说就是撕票。要是发生这样的情况,我们不但在帮助欧阳文上没起到作用,反而等于害了人家。你明白吗?”

    卫莉低着头半天不说话,然后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事情本身也没有多严重啊,总不能没道理的上纲上线吧。”

    卫强说:“亏你大小还算个领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当然,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我的主观猜测。你叫欧阳文可以先找机会请他吃个饭,塞个红包什么的,也许有用。”

    卫莉说:“请客的时候,你能不能出个面?”

    卫强说:“我出面算什么,这像什么话?!”

    “哎呀哥,人家不就是冲着你的嘛,你就屈尊一下呗。不要你全程都在,只要露个面就行,这样我就能狐假虎威啦。”卫莉抱着哥哥的胳膊使劲摇。

    “好好,到时候看吧。”卫强笑着说:“先不说这个了,你那个副科扶正的事情怎么样了?”

    卫莉说:“我也没太关心这个事情,唉,随他吧。”

    卫强说:“要不要我打个招呼?你们局里人还不知道你是我妹妹呢。”

    卫莉说:“算了吧,这样扶正了心里也不舒服。”

    卫强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的事情不问,管人家的事倒那么上心。”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拜访卫强
    卫莉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没接。现在那种乱七八糟的骚扰电话特别多,什么卖房子的,问要不要贷款的,甚至还有问要不要报销发票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过了一会儿又收到一条短信,卫莉打开一看:卫姐你好,我是刑警队龚自成,有关于欧阳文案子的事要跟你解释一下。卫莉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这是要跟我解释什么?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想想还是先打个电话给欧阳文。

    卫莉说:“那个龚警官找我,说要解释你的案子。”

    欧阳文问:“为什么要跟你解释?”

    卫莉说:“不知道。我没接他电话,他发了个短消息给我的。”

    欧阳文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卫莉答应着挂断了欧阳文电话,马上就拨通了龚自成的电话:“不好意思啊龚警官,刚刚在开会,所以没接你的电话,你别介意啊。”

    “我理解,没事卫姐。”龚自成说,“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说欧阳文案子的。因为你们不太了解我们内部的程序,怕你们会误解,所以想跟你卫姐解释一下。”

    卫莉说:“谢谢你龚警官,你太客气了!这个事情会很麻烦吗?”

    龚自成说:“现在还不太好说,因为这个事情是立了案的,相关领导就会盯着不放。如果要是想办法解决的话,就要有充分的理由,还要严格备案,我们这边现在什么事情都要走程序的。”

    卫莉不知该怎么说,只是“哦”了一下。

    龚自成接着说:“卫姐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抽时间见个面,我详细给你解释一下,你就清楚了。”

    卫莉想起哥哥说的话,对龚自成说:“龚警官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和欧阳文请你吃个便饭,咱们再详谈好吗?”

    “卫姐客气,吃饭就不必了。”龚自成顿了一下说:“就是吃饭也应该是我请卫姐呀。”

    “龚警官别客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还是我们请你。”

    龚自成说:“卫部长最近忙吗?”

    卫莉明白龚自成的意思,龚自成还是目的明确,看样子这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卫莉只好说:“他最近是挺忙的,不过他说过是要见你的。”

    “好的,那我听卫姐安排。”龚自成说。

    结束了和龚自成的通话,卫莉又打欧阳文电话:“我和那个龚警官通过电话了啊。”

    欧阳文问:“他怎么说?”

    卫莉说:“他说你们这个事情难办,现在公安内部管理比较严,都要走程序,说要见面详细解释。我就顺水推舟说请他吃饭,他先是客气不愿意,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我哥身上,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和我哥攀上关系。现在人怎么都这样啊,真是有点厚颜无耻。”

    欧阳文说:“这也难怪,能够得到上面的关系提拔起来自然方便些,你我不就是不专长这个吗?也不能要求人人都像我们这样。其实说白了,人家那叫聪明,我们这是傻,还傻得自认为有道理,说不定多少人在背后笑我们笨蛋呢。”

    卫莉笑:“你说的也是。后来,我暗示龚自成吃饭的时候我哥也来,他就求之不得地答应了。”

    如此看来,龚自成是个不好应付的人,他很显然是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龚自成把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有意识地弄复杂化了,其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借此机会攀上卫强这棵大树。至于什么要解释案子的事情,完全就是一个凭借的由头,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欧阳文心里想,看样子如果没有卫强的出面,事情还就麻烦了,龚自成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至于想要请卫强为此事出面,显得有些勉强。人家与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呢?更何况这个龚自成的所作所为,还有可能给人家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即使有卫莉的帮助,欧阳文也不能总躲着不与人照面,不能仅靠卫莉在中间传话。这样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该做的还得做,礼到了,卫强答不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不至于让卫莉夹在中间为难。欧阳文认为,无论如何自己要去卫强那儿礼节性拜访一下。

    卫强很忙,几乎天天有应酬。卫莉等了三天才有一个空档,于是跟哥哥约好了,说晚上找他有事要谈。她并没有告诉卫强是带着欧阳文一起来,担心要是说了为什么而来,卫强会不同意。当然,卫莉也没有告诉欧阳文,对于他们的到访,卫强并不知道。去卫强家之前,卫莉就已经替欧阳文把礼品备齐了,搞得欧阳文很是不好意思。

    进了卫强的家门以后,卫强看见欧阳文先是一愣,听了卫莉的介绍以后,才“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欧阳文能清楚地读出卫强眼神里包含着的复杂的东西,那是对待一个不速来者的一种排斥,当然也有对他这个人的审视度量,还有尽可能不让人察觉的掩饰。其实,欧阳文心态和卫强的心态是想通的,只不过是颠倒了过来,所以他完全能理解卫强见到他时的心理。

    欧阳文看着卫莉故意有些夸张地张罗着为自己沏茶,感觉场面有些尴尬,便陪着笑脸对卫强说:“我那点小事情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卫强没有接欧阳文的话,看了看他,问道:“欧阳老板做的什么生意?”

    “机械方面的配套设备。”欧阳文答。

    “哦,效益还不错吧?”

    “不成气候,也就是混个温饱。”

    卫强点点头:“近一段时期国际国内大环境都不是很好,出口增速下滑得厉害,估计经济要受到些影响。特别是你们搞传统制造业的,可能感觉会更明显一点。”

    欧阳文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我们搞实业的早就有感觉,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嗯,国外虚拟经济泡沫有破裂的可能,国内也已经显现出了传统行业产能过剩的问题。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轻易出台经济刺激政策,搞不好就会留下影响长远的后遗症。”卫强说。

    欧阳文顺着卫强的思路往下说:“任何的人为调控都是一把双刃剑,是要慎之又慎,只有到了市场本身难以调节的时候,才可以借力推一下,或者是顺势扭动一下市场运行的方向。决不能采取生拉硬拽的方式强迫市场的发展,那样很容易出现矫枉过正的问题,吃了力却不一定讨好。”

    通过这样几句简短的对话,卫强明显对欧阳文的态度明显柔和了许多。他点着头说:“你对宏观的经济方面还是有一些看法的。”

    欧阳文客气道:“我也是瞎说的,没多少理论依据。这方面卫莉应该最有发言权,他是专门搞统计数据分析的。”

    卫莉感觉两个人的谈话越扯越远,插嘴道:“你们两个像是研究经济似的,都调去发改委算了。”她笑着对卫强说,“今天欧阳文是专程登门向你表示感谢来的。”

    卫强说:“那倒不必,我也只是擦边问了一下情况,不好直接出面。”

    欧阳文说:“谢谢,谢谢!”

    卫强问:“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你们确实违法了没有?”

    欧阳文解释:“在我的立场上看,倒不能算是违法。只是对方误以为我们要怎么样他,感到害怕,所以就报了警。”

    “哦,”卫强说:“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问题我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个顽症,解决起来是有困难。可你们也不该采取这样过激的方式来解决,是吧,可以运用法律手段嘛。”

    欧阳文觉得没必要解释用法律手段解决的难度,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更何况人家根本就不在这条线上,就算你能说明白了,也没有多大意义。如果你说的话很有可能被别人误以为是在狡辩,或者是和人家争论抬杠,那就更不好了。于是他说:“是的,是的,我们做的确实有问题,我也把两个年轻人狠狠地批评过了。”

    卫莉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场误会。那个欠他们钱的人就是个无赖,欧阳文的手下堵住他要拖欠的货款,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错?我看公安局就是小题大做。”

    卫强扫了卫莉一眼,没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看着欧阳文说:“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那个小龚找过我了,讲了一大堆。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这个案子,就是想让我帮他走走路子好往上提一提,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当然,虽然他的方式方法不对,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做公务员的想进步很正常。就像你们做老板的想挣钱一样,挣到钱了才能说明成功,可以说在你们心里钱是衡量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尺。那么,公务员呢?进步当然是他追求的目标,因为提升就说明了他是有能力的,从某种角度看,也是衡量一个公务员成功不成功的标志。特别是公安系统,人多职位少,要等机会确实很困难。”卫强挥了一下手,接着说:“但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获得某种要求,我是不能认可的,也不会支持,更不要谈帮助了。”

    卫莉说:“龚警官打电话给我说这个事情,我就顺便说要请他吃饭,他很犹豫,拐弯抹角表达了你若在场,他就来的意思。”

    卫强有些不高兴,说:“我跟他吃什么饭?再说了,这个事情应该由欧阳文老板出面请,你请他算怎么回事?”

    欧阳文忙说:“当然是我请,不过我出面是请不动他的。”

    卫强半天没说话,然后说:“这样吧,我明天晚上在齐云楼有个接待,你就在那里办吧,我中途过来一下。”

    欧阳文说:“麻烦你了,谢谢。”

    稍候了片刻,欧阳文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卫强叫欧阳文把礼品带走,说从来不收礼物。看着欧阳文那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的尴尬劲,卫莉忙打圆场说东西是她买的,卫强才勉强收下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请龚自成吃饭
    对于齐云楼,欧阳文并不陌生,他常在这里宴请各式各样的人物,当然也有别人在这里请他的。这家饭店外表看着并不高档,不了解的人会以为就是一家普通的饭店。可真进去以后却是别有洞天,通体古色古香的装潢,每个包间的墙壁上都镶着许多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玻璃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有分辨不清真假的古董,用个小射灯照着,就像个博物馆。有些粗声大气的老板们,一进入这种典雅的环境里,会立刻收敛了许多。

    欧阳文考虑到人不多,在齐云楼的三楼订了个小包间,除了安排好了今晚酒桌上需要的东西,还另外备了两瓶茅台和两条软中华烟,准备散席以后塞给龚自成带走的。

    下午,欧阳文早早地就来到了酒店。在大堂报了自己的姓名,服务员翻了登记簿查过后,接过欧阳文手上拎着的烟酒,一路将欧阳文领到了三楼。穿过一条铺着厚厚红地毯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叫群仙厅的门前,服务员说就是这里了。服务员走了以后,欧阳文看着群仙厅的门牌,忽然觉得有点意思,今天晚上,四个工作和生活都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聚在了这里。可不就是群仙嘛。

    欧阳文一个人坐在包房里觉得无聊,便打电话给卫莉,说自己已经到酒店里了,问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卫莉说她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果然,十几分钟以后卫莉就到了。卫莉的到来,也带来了一股清香。欧阳文看着卫莉,故意夸张的用鼻子很响地吸了两下,然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卫莉不说话。

    卫莉问:“怎么了?”

    “香。”欧阳文说。

    卫莉笑着说:“干嘛这么夸张?今天单位里一个同事送我一瓶韩国香水,我觉得挺好闻的,就试着喷了一点。”

    “哦,你平时很少喷香水。”

    “这样不好么?有点过了是吧?”

    欧阳文赶紧说:“没什么不好,其实这样挺好的。我赞赏一切美好的东西,特别是女人的美。对于那些装扮得体且漂亮的女人,我总是愿意用一种感激的态度去欣赏她们。因为她们在装扮自己的同时也装扮了这个世界,他们美化了我们的生活环境,也愉悦了人们的感观。我就觉得,她们的美其实对这个世界也是一种贡献。”

    卫莉说:“你这逻辑可是够新颖的,照你这么说,今天我也是你赞赏的一个对象?”

    “嘿嘿,其实,你平时不喷香水的时候,也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体香。”欧阳文说。

    “是嘛!你怎么知道?”

    被卫莉这么一问,欧阳文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好再说下去了。

    卫莉调皮地笑了笑,没有再“为难”他,而是正色道:“哎,你说今天请龚自成能解决问题吗?”

    欧阳文说:“估计没那么简单,感觉要是不从你哥那儿得到点什么干货,他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卫莉叹了口气:“我一直担心别被我哥给说中了,生怕这个事情不但没处理好,反而被弄复杂化了。”

    欧阳文说:“看看再说吧,反正请他吃顿饭总不会有坏处。”

    说话间,龚自成到了。

    卫莉看看时间,开玩笑地说:“龚警官蛮守时的嘛!”

    龚自成说:“应该的,要是让卫部长等我,那可就是罪过了。”

    龚自成落座以后,先是和卫莉扯了一阵闲话。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便问卫莉:“卫部长不来吗?”

    卫莉说:“他早来了,今天也是不凑巧,那边有个接待活动先要应付一下,一会儿就过来。”

    欧阳文能够明显的感觉到,龚自成没有多少和他说话的兴趣,所以自己很自觉的基本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听,时而陪着两位捧场地笑笑。

    当服务员来报菜已经上齐了的时候,卫强还没有出现。卫莉就说不等了,我们先吃吧,叫欧阳文开了酒给龚自成倒上。龚自成不动,说还是等等卫部长,不然显得不礼貌。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卫强才推门进来,欧阳文和龚自成赶紧站起来引座。

    卫强看了看桌子,又看看卫莉,说:“怎么到现在没动啊。”

    龚自成抢着说:“卫部长不到,我们哪里敢动啊。”

    卫强说:“这样干什么,说过不要等我的嘛。”

    卫莉说:“好了好了,既然我哥来了,龚警官咱们就开始吧。”

    欧阳文拿起酒瓶正要给卫强倒酒的时候,酒瓶却被龚自成起身夺了过去,反客为主似地说:“我来,我来。”弄得欧阳文挺尴尬。

    龚自成边倒酒边对卫强说:“卫部长辛苦了,您这真是日理万机、公务繁忙。”

    卫强看着他笑了笑说:“有那么严重吗?不过我的工作性质,倒是跟你们有几分相像,是没有八小时界限的。”

    龚自成为卫强倒满了酒,接着又要为卫莉倒酒,被卫莉伸手挡住了,卫莉说:“我不会喝酒。”

    “没给卫姐准备饮料?”龚自成立刻扭头问欧阳文。见欧阳文立即招呼服务员上饮料,便把自己的酒杯里也斟满了酒后顺手把酒瓶递还给欧阳文,没想到酒瓶却被卫莉抢先接了过去。见卫莉接过酒瓶帮欧阳文倒上了酒,龚自成一愣,急忙说:“哎呀,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欧阳老板别介意啊。”

    典型的小人心态!欧阳文懒得跟他扯这些,只是心里暗暗冷笑着说:“没有,这酒本该就是我来斟的。”

    龚自成没有坐下,而是端起自己的酒杯,略弯了腰对卫强说:“我借花献佛,先敬卫部长一杯。”然后自己先把一杯酒给干了。

    卫强只抿一小口,说:“坐,坐,你们平时也够辛苦的了,吃饭就不用这么累了。”

    龚自成坐下后关切地看着卫强说:“卫部长不能只是想着工作,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你看鬓角已经有白头发了。”

    卫强笑起来:“不愧是做公安工作的,观察得够细,连这两根白头发都被你发现了。”

    “衷心希望卫部长在百忙之中,是不是也抽出点时间,去我们那儿视察一下我们的工作?”龚自成说。

    卫强笑着说:“我哪有资格去视察你们的工作哦!看机会吧,倒是可以去转转玩玩。”

    欧阳文明白这是卫强在帮自己,他是在暗示龚自成,如果遇到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帮他说说话,这等于是给了龚自成想要的态度。欧阳文忙站起来又要敬卫强,被卫强手势给挡了。卫强说:“我不能多喝,那边还有事。”他转向龚自强说:“今天真是不凑巧,那边的接待很重要走不开,我是撒了个小谎才脱身过来的。这样,我把这杯里的酒喝了,就得马上赶过去。来,小龚,我敬你吧。”

    龚自成赶紧又站起来,说:“哎呀,那怎么敢!卫部长,当然是我敬你。”

    卫强喝了杯里的酒,菜都没动一口就起身要走。他说:“小龚啊,不好意思,我失陪了。”说完,还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来要和龚自成握手。

    龚自成双手握住,说:“卫部长,你忙。”

    欧阳文心里很感激卫强,他还能指望卫强怎么样呢?卫强今晚的举动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也是真心的在帮他。这种帮助是完全得不到回报的,人家凭什么呢?非亲非故的,欧阳文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他赶紧起身送卫强,一直把卫强送到了门外。

    在走廊里,卫强扭头笑笑:“好了,你回去继续吧。”

    “谢谢,谢谢!”欧阳文说。

    等欧阳文回到包房,卫莉笑着对龚自成说:“龚警官,欧阳文这个事情就全靠你帮忙了。”

    龚自成换了副嘴脸,完全没有了卫强在时的那股恭维客套劲,皱着眉头说:“这事情确实不太好办,上面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要求尽快往检察院报。一旦到了检察院可就真麻烦了,他们就按程序来了,接下来就要提起公诉,那样就得判刑。”

    卫莉看着龚自成的表情,有些不太高兴,盯着龚自成说:“你能确切地告诉我,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或者说,事情到底卡在了哪一关上面。我没觉得这是件什么多么复杂,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看到卫莉的态度,龚自成换了种口气说:“卫姐,你千万不要误会,具体的情况是有点复杂,主要是我们内部的事情,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卫姐放心,我一定会用全力把这个事情办好,让卫部长满意。”

    这么一说,卫莉故意用一种略显得有些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那就拜托你了,我们也不用去麻烦别人了。”

    龚自成说:“嗯,你们不用去找别人,如果找得不对,反而会节外生枝。这事情就交给我吧,如果我办事不力,卫姐你拿我是问。”

    卫莉说:“那我们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龚自成笑着说:“卫姐你客气了,这是我应该的,希望卫姐在卫部长面前能帮我多说说话。”

    卫莉说:“我尽量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钱丽娟请客
    钱丽娟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连刀疤都若隐若现的不太明显了。欧阳文说钱丽娟真是福气,怎么就恢复的这么好。钱丽娟说:“你不知道吧,本人不只是身材好,皮肤也是天生的好,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皮肤割烂了留下疤痕的?”

    钱丽娟说她要请客,在家里请。欧阳文问她,怎么好好的想起请客来了。钱丽娟说,要答谢住院时去探视的人。欧阳文说,这么多人都请到家里来怎么办,还是在饭店里办一下吧。钱丽娟说她们单位的人不用了,她早就在单位旁边的饭店请过了,这次主要是欧阳文这边的朋友。欧阳文说,那也不用在家里搞,太麻烦,还是在饭店订一桌省事。钱丽娟说就要在家里才有气氛,她说:“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鬼混什么,我就是想叫他们来家里玩玩,和他们交朋友,好随时掌握你的动向。”

    这么一说,欧阳文没话了,就按照钱丽娟的吩咐,把该请来的,分别一个一个地打电话邀请。

    请客这一天,胡安刚是第一个到的,进门见了厨房里系着围裙的欧阳文就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今天欧阳文是这形象,怎么就做起家庭妇男了呢。欧阳文说今天钱丽娟请客,她是主,所以自己也就只能是干活的料。

    钱丽娟说:“胡安刚今天够积极,第一个到,值得表扬。”

    胡安刚说:“好久没到你家来了,平时想来打打牙祭,可是没人主动邀请,不好意思。今天有这机会,能不积极嘛!所以就早早地跑来了。”胡安刚说完就打趣地问欧阳文,要不要他帮忙陪斩。欧阳文说拉倒吧,说他还不是越帮越忙,自己找地方玩去吧。胡安刚骂欧阳文不识好歹,笑着钻书房里去了。

    接下来陆续到的人,看到欧阳文围着围裙的滑稽样,几乎都要忍不住调侃几句,欧阳文也照例自嘲地解释一遍。钱丽娟不愿意了,笑着说女人就该是倒霉的累命啊,你们这些人,怎么看到男人干点家务活都觉得奇怪呢?真是气死了。

    夏为民进到厨房,看着欧阳文忙活,站在在一边发愣,想帮着干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下手。欧阳文挥挥手说:“你出去喝茶吧,这里没你要干的活。”

    夏为民说:“我看看,跟你学着点。”

    “学做菜?你犯得着嘛!我看你是有心事吧。”欧阳文压低了声音问夏为民:“何伟梅还没回来?”

    “没有,打电话也不通,不知道跑哪去了。”夏为民说,“不回来才好,我这反而清净了。”

    欧阳文说:“你说的倒是轻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是躲出去生孩子去了,我猜你也正为这事在心烦。何伟梅现在也许在老家,到时候给你抱个儿子回来,我看你怎么处理。”

    夏为民叹了口气,不吭声了。

    夏为民出去后,秦世家接着凑到欧阳文身边,磨蹭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欧哥,上次你说那个事情怎么样了?”

    欧阳文知道他说的是借钱还高利贷的事情,便说:“有点麻烦,本来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临时又有了变故。你抽空去我厂里吧,我再详细跟你说,我俩商量一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秦世家说:“你先给我透个底。”

    欧阳文说:“一言难尽,今天没工夫说这事。”

    卫莉和刘雅惠是最后到的,越接近欧阳文家的时候,卫莉挽着刘雅惠胳膊的手腕,就越是下意识的收紧。刘雅惠不走了,停下来扭头诡异地看着卫莉,看得卫莉莫名其妙的。刘雅惠说:“你这么用力干什么啊,准备把我胳膊掰断?”卫莉突然意识到了,脸颊一红忙松了手。刘雅惠笑着把卫莉手拉起,重新放回到自己胳膊弯里。

    两个人进了门以后,看见厨房里的欧阳文就抿嘴笑。欧阳文赶紧笑着说:“打住,快打住,我都解释了一万遍了,今天是钱丽娟请你们吃饭,没我什么事,当然应该是我干活喽。”

    两个人就笑着进厨房要帮忙,被钱丽娟拉了出来,钱丽娟说:“你们别管,今天就是要罚欧阳文劳动,也好让他有机会展示一下另一面的风采。”

    刘雅惠开玩笑说:“他展示大家没意见,就是担心一会儿能不能下口。”

    欧阳文不服气地说:“你可别小看我了,我是平时懒得干,真干起来还真算得上厨师级的,没听说过真正高级妇产科医生都是男的嘛。”

    笑完之后,卫莉和刘雅惠就在房里绕着圈子参观。钱丽娟想起来这满屋的人就他们两个没来过,说这破家没什么看头。刘雅惠说那是欧阳文深藏不露,钱丽娟说别夸他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三个人来到书房门口,看见胡安刚趴在那旁若无人地翻着一本什么书,刘雅惠说胡老师真用功,这时候还看得进书啊。胡安刚抬起头来,惊讶地打趣道:“哇,两位美女到啦,要是早知道你们到了,我早就心猿意马啦,哪还有心思看书哦!”

    刘雅惠笑着说:“胡老师就是幽默,都老太婆了,还美女呢,拿我们开心的吧。”

    胡安刚哈哈大笑:“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告诉你啊,什么年龄有什么年龄层次的美,这叫各有千秋。”

    欧阳文的书房不大,书柜却顶天立地满满的占了一面整墙。卫莉在他们说笑的时候,默默地看着书房里的一切,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整个房间里,充满着书香和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卫莉觉得欧阳文身上仿佛也带着这种味道。

    钱丽娟介绍道:“这就是欧阳文的窝。我说是他的窝是因为除了在外面做事,只要是在家里时候,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基本就躲在这里面,连电视都很少看。”

    卫莉在浏览藏书的时候,就发现了上面第二格玻璃门里的瓷瓶,是淡青色的,透过玻璃看过去泛着幽幽的暗光,估计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传家宝了。

    钱丽娟顺着卫莉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定格在了瓷瓶上,便笑着对卫莉说:“那就是我跟你说的瓶子。”

    “能看看吗?”卫莉问。

    钱丽娟说:“行,我拿出来给你看。”说着就踮起脚去拿。

    胡安刚赶紧拦住,说:“还是我来吧,小心别碰着了。”

    瓷瓶是方形的,收口,大肚子,往下再收,到了底座再放开成喇叭状。整体线条流畅,近似于一座方尊,显得大气凌然。卫莉俯身细看,瓷瓶的一面画着一枝枯梅,正是送给张校长那幅梅花图的局部,并没有落款。再看另一面,却是没上釉的白胎,卫莉问钱丽娟:“这就是特意留的?”

    钱丽娟说:“是的,就是留着等欧阳文添上去的。”

    卫莉问:“那一面的画怎么没有落款呢?”

    钱丽娟说:“故意不落款的,留着欧阳文完成的时候写个短跋说清楚。”

    卫莉笑道:“钱姐这真是近朱者赤,说的全是行话,一套一套的。”

    钱丽娟说:“我是乱说的,不一定对,过后你去问欧阳文。”

    胡安刚在一旁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卫莉和钱丽娟什么也不说,只是相视一笑,把胡安刚弄得更是莫名其妙了。

    刘雅惠见卫莉看得聚精会神,就问:“这是古董吗?小卫,我看你这架势像个行家,你懂鉴赏啊。”

    卫莉笑道:“我哪里懂得什么鉴赏啊,就是觉得好看,胡乱欣赏欣赏。”

    这时候侯义敏在书房门口喊:“老板娘,老板说差不多了,可以上桌子了。”

    于是都出了书房,抬桌子的抬桌子,排板凳的排板凳。胡安刚在一边大呼小叫地安排,说卫莉和他坐一方,刘雅惠和钱丽娟坐一方,秦世家和夏为民坐一方,彭立祥和侯义敏坐一方。就有人问欧阳文呢?胡安刚一愣,说欧阳文站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自己倒先笑了起来。欧阳文在厨房里大声笑着说,这胡安刚就没安什么好心。

    卫莉想着往厨房里去看看欧阳文忙得怎么样了,一进门就冲欧阳文扮了个鬼脸。欧阳文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卫莉小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啊。”走到近前,更悄悄说:“哪天慰劳慰劳我啊?”

    欧阳文说:“下次我专门做给你吃。”

    卫莉一笑,发现欧阳文肩上落了一根毛发,就抬手弹掉了。

    这一幕正好被钱丽娟看见了,心里正有些诧异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哐啷”一声响,众人一惊,才发现是胡安刚的茶杯落到了地上摔碎了。钱丽娟忙走过去问:“烫着没有?”

    胡安刚说:“没烫到。哎呀不好意思,把你家漂亮的杯子给报销啦!”说着,扭头朝厨房里正在发愣的欧阳文和卫莉狠狠地瞪了一眼。

    等到大家都散了以后,钱丽娟看着满桌子的碗碟对欧阳文说:“今天你忙累了,这些不用管了,一边歇着去吧,余下的都是我的事了。”

    欧阳文伸了个懒腰说:“还真是有点累了,不过不是干活累的,是招呼人累的。我是最怕请别人吃饭了,不停地劝酒劝菜最累人。”

    钱丽娟边收拾着桌子,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欧阳文说着闲话,她说:“今天也就这么几个人,搞得可是够热闹的。”

    欧阳文说:“这些人在一起热闹惯了,没一个客气的。我起先叫你在饭店办你偏不干,你看看多麻烦,还是在饭店里省事。”

    钱丽娟说:“在家里气氛好一些嘛,在家里可以不慌不忙的,时间自由。再说,我也想跟你的这帮人熟悉熟悉。哎,那个卫莉和刘雅惠跟你们不搭界的,怎么和你们也凑到一起来了?”

    欧阳文说:“刘雅惠是庐东集团李处长的代表,他们是我最大的客户,必然要搞好关系的。卫莉是胡安刚的朋友,我和她认识时间也不算长。”

    钱丽娟说:“卫莉这人长得挺漂亮的,说话让人听着也舒服,挺讨人喜欢的哦,是吧?”

    “嗯,还可以。”欧阳文轻描淡写地附和着。

    钱丽娟盯着欧阳文说:“还可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可以?”

    欧阳文眨了眨眼说:“还可以就是还可以,什么什么意思?!”

    钱丽娟说:“那卫莉去医院帮着照顾我,是胡安刚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

    欧阳文有点急了:“你怎么了?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你脑子里想什么啊,人家好心去帮你照顾你,你怎么好像觉得这里面有阴谋似的。”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急什么?”钱丽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