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哀悠在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嬴政冷冷地说着。按理说,查找犯人这样的琐事、本不该由高高在上的皇帝亲自来,而嬴政却似乎很重视的样子,硬是在人群中踱来踱去。
伏念道:“所有儒家弟子都已到齐。”可以见到,此时,他的腰间已然没有了名剑太阿的影子,嬴政素来谨慎,是不会允许有人佩戴着兵器近身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儒家有几位弟子窸窸窣窣的不知在说什么。伏念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那几位交头接耳的弟子立刻止住了声音。
而嬴政似乎不肯放过那几位不懂肃穆的人,穿过人群走了过去,却并不看那两人,只是望着星空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我们……没、没说什么……”子慕缩着头。什么儒门弟子,如今在这个王的面前却怯蠕的很。
伏念和颜路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是眉头紧蹙,不知是为了什么。
“哦?莫非想让寡人加你个欺君之罪?”嬴政仍旧是面不改色,只是言语中多了几分威胁。他扬起的眉梢显得他整个人更厉害了几分。
显然,这样一吓子慕老实多了,声音还颤颤巍巍的:“我们…我们在说……子明和子羽怎么还没来?”
“子明,子羽……”嬴政轻念着这两个名字,不知在思索什么。而随即,他眼中弥漫了凛冽的光芒。
伏念赶紧上前:“那是我儒家的两位顽劣弟子,前几日已派他们出门去了。”
嬴政显然是不相信的,用他睥睨的目光看了看伏念,恰是这时候,子思嘟哝了一句:“诶?今早还是见过子明的啊。”
这样细碎的一声叨念,显然是被嬴政听到了耳朵里。他的眼眸霎时间掩上冰霜,他缓步走近子思,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子明子羽二人,样貌可是如此?”
说着他将手平放在虚空之中,李斯很是明白他的意思,便将两幅画像递到了嬴政手中。
伏念和颜路心下一惊,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连两人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滞。画卷展开的纵然迅速,而那种对未知的惊惧却在时时折磨着他们两人,仿若穿越千年来等待一份死召。
“诶、这不就是子明和子羽吗?”子思的声音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句话,会给整个小圣贤庄带来怎样的祸患
嬴政的脸色霎时铁青。
子明、子羽,苦苦寻找的犯人竟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他却全然不知真是可笑儒家那些迂腐文人,莫不是将他视作可欺之人?当真是胆大包天……若不是无意间拾到那个半玉,恐怕自己真的被蒙骗过去。
他的威严,不容许任何人损害。此刻,嬴政恨不得将手中展开的画卷撕碎而纵然怒气如此,这个王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握着画卷的手在微微颤动着。
被嬴政搁置在胸口的玉璜似乎散发着灼热的温度,点燃了他心底深处的怒火,或许,还夹杂着点点久违的心痛。
嬴政就那样站在那里,谁也猜不透他下一步的动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儒家难逃此劫。而嬴政却不急着,只是接着问:“那你可知,这两人去了哪里?”
“呃…他们……”此时的子思也觉察到嬴政由内而发的怒意,似乎明白他说了什么惹怒这个王者的话,再不敢轻易而言。而衡量一下,没有人是可以违抗这个秦王的命令的,子思只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两人,很喜欢去一个叫有间客栈的地方吃饭。”
嬴政的浓眉收敛,从众多儒家弟子中走出。多少双眼睛齐齐盯着他,就如同在等待着上天最后的审判。
踱步走出人群之后,嬴政才冷冷说道:“儒家弟子,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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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让人无故觉得沉闷。无疑,等待蛊貘传来消息的过程是极为难熬的,每过一秒钟,似乎已是经年。
“那么夙星姑娘,一定也知道臾华的事情了。”白玉看似不经意的说着。臾华,这个词语似乎曾听谁说过。不过我却记不起,究竟是出自石兰之口还是夙星。
夙星依旧笑着,看了眼来自蜀山的少年:“何必明知故问。”
白玉沉吟了片刻,抬起眼来,直截了当地问着:“你知道它在哪里?打算由谁去取?”
夙星笑着看了看我:“自然是她。”
……
好吧,我知道我是插不上嘴的,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只安静地在一旁喝茶,和周围人一样,当做是在看戏好了。
“凭她一人,便可取到臾华剑?”白玉打量我一番,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夙星浅笑着摇着酒觞,懒懒地说:“总之,我是不可以的。这个人似乎很有趣,至少,我看不到她的过去,如谜一般。这样的奇特因素,也许会比常人好些。”
白玉在一侧沉默不语,石兰亦是在想着什么,就这样,气氛又一下子冷凝下来。
唯独百草还是一副乐哉的样子,左手托着腮,胳膊肘支在桌上,将空空如也的酒觞用指头按倒,再扶起,再按倒……屋内只回荡着青铜的酒觞倒了又起的单调声音。百草这样的个性,倒是让我想起了盗跖。
……若盗跖还在,他们两个该是很合得来吧。
我的思绪飘回了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在墨家机关城里,盗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不能来?”还记得自己坐在那艘船上,用树藤直指盗跖的鼻尖……
恍然之间,已经多久的时间过去了。听说,老人总喜欢回顾曾经,难道我现在已经老了么?我只能自嘲地笑笑: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我轻轻把茶盏凑到嘴边,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百草一声低呵:“行印回来了。”
“来,到这儿来。”百草把手垂到地上,刚才前往儒家的那只蛊貘立刻顺着百草的手直窜到他的肩膀上,我完全捕捉不到这个小东西的速度,只见到蛊貘凑在百草的耳边,窸窸窣窣的。接着就能看见百草渐渐变了脸色。
百草的脸霎时间严肃起来,道:“回去吧。”我不敢相信这个叫蛊貘的生物能够听懂人话,而真真切切地,在百草的话语刚落,那只娇小的褐色蛊貘立刻跳下百草的肩头,转瞬隐没。我想这应该和白凤听得懂鸟类说话该是同样的道理。
从百草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许所有人都在担心、却又不敢从深去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行印说了什么?”石兰问着。
“秦军和儒家弟子已经打斗起来。”百草看着自己的两个同伴,淡淡说道。
而事实远没有这么简单。
当我们着急地冲出客栈后,瞭望过去,竟蓦然看见夜空中弥漫的一片火光那里,正是小圣贤庄的方向。
那是怎样的一场火啊……我在看到那一片火光的时候已然愣住,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然后一片空白。我才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看一眼就让人惊恐万分的事情。
“悠在,随我去半竹园”夙星的反应极快。这句话还萦绕在我的耳畔时,她已经将我拉到了几尺开外。夙星足点房檐,往小圣贤庄的方向飞跃,而我则像是被她揪起的一只小鸡。
火光越发近了,夙星将我带到半竹园里——荀卿所在的地方。而那些凌厉的火光正肆虐在另一侧。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里,而在这个地方,已然充斥着呛人的烟味,听得出火焰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还夹杂着叫喊声、混战声、刀剑摩擦声……不难想象,不远处的小圣贤庄内是怎样骇人的一番景象。
夙星的四指并做刀状,凝集了内力在虚空中一斩,半竹园及小圣贤庄之间的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丈宽的裂痕随即从裂痕的中央出现淡淡的蓝色屏障,似乎是要将半竹园和小圣贤庄隔开。
“风之壁支持不了多久,你要尽快带荀卿离开,打听出渌琼的下落”夙星急忙说着,手伏在屏障之上,一个刚好能使人通过的口子就缓缓出现,在夙星越过淡蓝色的屏障、前往满是业火的小圣贤庄后,那个空隙又以极快的速度被淡蓝色的光芒填满。
耳边,儒家弟子的叫喊清晰可辨,而我竟然帮不了什么渌琼,渌琼,就因为那块不知藏身何处、甚至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珠子,我竟要放弃营救儒家弟子
我狠命地压住怒火,绷着脸推开荀卿的门:“荀夫子。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让我大吃一惊,纵然呛人的烟味弥漫在屋里,但屋里的人却是安之若素。
绕过遮挡视线的屏风,正对着我的正是荀卿,他此时还在盯着一局仿佛结束又仿佛未果的棋,深深琢磨。唯独不同的是,我注意到他的身侧,在棋盘的右面,静静地安放着一把剑。
儒子与剑,宁静得连烽烟都停滞。
也许是被这种沉寂的氛围所压制,我一心的火气竟在刹那间燃不起来。
不待我说话,荀卿却先说道:“请坐,凌统领。”
闻言,我正要屈膝坐下,却在一瞬停滞不动。
荀卿、叫我统领?他怎么知道的?我从未与他提起过
我僵硬着身子坐到席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荀卿,而眼前的老人只是蹙眉研究棋局,却似乎已经知我心中所想,不在意的说着:“凌统领不必讶异,此乃子房与老夫提起。”
“哦…恩。”我这才回过身来。
张良啊张良,你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个,要知道同为当世显学的儒家和墨家可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啊,这样的话,想要打听渌琼岂不更难?算了,先把荀卿带出去再说……虽然眼前的他似乎没有想离开的意思,难道他还不知道外面的形势?
“荀夫子,我这次来……”
“不急。”荀卿略略抬头,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话,又低头看向棋盘,“这是老夫白日与秦王博弈之局,凌统领可有破解之法?”
……
我无法理解他的淡然。棋?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还只想着棋?
“荀夫子……”我语气更加急切了,正想发火,却又莫名其妙地忍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我明白荀卿的个性是别人劝也劝不了的,我的声音立刻低了许多:“可我不会下棋。”
“有些事,不懂比懂要好得多。”荀卿说的平淡。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郭靖,能遇上一个洪七公。
我只好俯身看向那一局棋。黑棋已经被吃了大半,而白子几乎占了半壁江山……恩……我能看出的也只有这些了,而且这些只要不是色盲都看得出……怎么办?完全不懂。若是少羽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吧。
我还是从棋盒里捻出一颗黑子,在手里把玩了好久还拿不定主意——记得,只要把对方的棋子围死就可以了吧,算了,当年月考时也不是没蒙过。
我将棋撂下,预备着听荀卿的“批评教育”。
而没有。
“正是如此老夫竟未曾料到”荀卿低呼,虽然他的脸还是紧绷着,但语气中有按耐不住的激动,“纵然无法力胜全局。但只要在这个位置,可以吃掉白棋三分之一,然后……”荀卿急急的在棋盘上摆着棋子,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然后,便可以与白棋同死,而后黑龙复活……这是一招险棋啊这正如此时的局势。强秦纵然蛮横,却终有被黑子反击,一夕坠于暗礁之时。天下之局,才只是伊始而已”
……我承认即便荀卿这样激动,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懂,脑袋好似一团浆糊。只知道,我这个棋撂的不错。于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好运,即便你平常时候是那么与好运无缘。
“咳咳咳”我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才发现,屋里的烟已经越来越浓,都已经阻碍了人的视线。那种草木烧焦的味道也呛得人难受。糟糕,忘了正事。
“此局终是得以挽回——凌统领,你胜了老夫。”
我,我才不想管谁胜了谁,是胜是负又与我何干?我用袖子捂住口鼻:“夫子,火势越来越强了,咳咳……我们还是到别处说……”
我已被浓烟呛得眼睛生疼,瞬间的酸痛,使瞳孔中有泪被呛了出来。周遭的温度在不断升高,似乎要将我和荀卿吞噬。看来风之壁已经没有了效用,再不走,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而我已经被呛得满眼泪水,想抽出一秒的时间看清四周,却又被那浓重的烟沫逼得闭上眼睛。似乎是有数千万个细针扎在眼皮上,疼的难受。
“夫子……我们快走”我蓦然起身,摸索着抓住荀卿的衣袖。却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变得清晰了,眼皮上也没有万针刺过的感觉。努力擦了擦眼角,还是有如泻的泪水涌出,不过很快,眼前模糊的一切渐清晰了。
我终于看清,悬浮于我和荀卿之间的,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赤色宝珠。
这可是、渌琼?传说中让无数人踏破铁鞋上穷碧落下黄泉所寻的红玉宝珠?
这的确是一个特别的珠子,大概也就是在宝珠悬浮于半空的时候,四周的烟气火光都驱散开来,在方圆一米的地方涌动灼烧,却始终不曾靠近我与荀卿一丝一毫。
原本放在棋盘之侧的宝剑已然到了荀卿手里,他将剑拔出,白光刹那划过我的眼,我失神般坐回到席上,看着须发尽白的人抚着手中的利刃。
“太阿,儒门圣剑。可惜终将毁于此次业火之灾……”荀卿垂着眼,让我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实我也从未猜透过。荀卿似乎是在对我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也罢,失去渌琼的它,也再无甚异常之力。毁了、也无甚可惜。”
那个珠子,果真就是渌琼?我抬眼望着正在我眼前不远处的渌琼,隐约可以看到赤色的珠子里,仿佛有血丝浮动,在红光所及的范围里,连火都停滞不前。仿佛是妖魁魔魂不敢涉足于渌琼所在的圣地。
这就是它的力量?隐秘几百年,曾令人为之疯狂的力量?
“凌统领胜老夫一局,所求渌琼即在此,还不走?”
“呃、”我回过神来,“我在等夫子。”
“等我?呵呵。”荀卿忽而一笑,又看向手中的利剑,“儒门奉太阿为圣,实则隐于其中、被封印远古之力的渌琼才是其力量之源。如今儒门破败,渌琼已出,老夫也该随太阿而去罢……终究,还需给九天之上的儒家圣贤一个交代……”
我听出荀卿的意思:他根本没有离开半竹园的打算。可那怎么行?没有人会放着一个生命而不去救。我不能理解他如今的沉静,木制的房子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染上这,头顶的房椽失去了支撑,幸而因渌琼之力没有砸到我们身上
——不管怎样,先出去再做打算:“交代什么交代?出了这里再说也不迟。”我径自起身,拉住了荀卿的衣襟。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诡异的声音凭空响起:“那可要看你们出不出得去”
这是……星魂竟是他来了
我还没有反应出什么,却发现在那个熟悉的声音未落之时,头顶的房梁木板之类却是先砸了下来,带着熊熊的火焰整栋房子都已经塌了……
我就势俯身下去,将荀卿护在身下,随即就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将我和荀卿半包住。无数的藤蔓缠绕纠结在一起,共同组成了一个半径将近一米的半圆,把我们四周与头顶的燃烧物阻挡开,与此同时,那些藤蔓面向火的一处也开始燃烧起来,却没有那些木质燃得快。
可是,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熊熊烈火,将我的脸烫得滚热,眼见得只有凌厉火光,如何还能出的去?
烟气越来越重,我的眼中又开始充斥着泪水。擦了又擦,好不容易紧眯着眼睛才能看清些东西。我扶着荀卿,四望却找不到任何从火海脱身的办法。
正在此时,我觉出有一道紫光从空中直射而出,便携着荀卿纵身跃起,落地的瞬间,又有藤蔓将我们包裹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在烈火中苟活一阵。
我没有想到携着他人飞跃是那么累的差事,本来锻炼就不多的我已经累得不行。这么下去,真的惨了……
可是——我这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房子怎么会忽然塌了的?怎么会
不是有渌琼保护着的吗?渌琼呢?
思索之间,地面上传来“轰——”的声音,像是整片大地都被撕裂开面前的烬灰燃木都在瞬间向两旁侧开,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力道冲击。我与荀卿所站的四周,地面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分为两支,将我们两个包围在了裂缝中间。
那样的裂痕大约有十厘米那么深,该是用怎样的力道才能做到的
那一瞬间,我竟然想起很多电影里演过的,我在臆测我与荀卿会不会就这样陷入永恒的地底?
幸好没有。只见到紧接着就有微渺的蓝色光芒从脚底浅浅渗出——现在的我没有什么能做的了,除了看着事态发展——那样的蓝色光芒越发强烈,直到最后,似乎是积蓄已久的力量在瞬间爆发,一股蓝色沧流从脚底滚出,将我和荀卿牢牢地包在一个蓝色屏障之中
风之壁我一眼看出这是夙星曾在我眼前使用过的,立刻激越起来。太好了这回有救了
而身侧的荀卿、似乎对这样九死一生的经过没有多少感觉,只是用着淡漠的目光看着脚下。在风之壁的力量下,我和荀卿从地上浮了起来。这是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是神圣的光芒在帮助两个走投无路的人脱离死亡之海。
风之壁一直将我们两人带出了小圣贤庄才化作雾气散开。此时,站在小圣贤庄后面,能看到风之壁围绕在整个庄子。
小圣贤庄地处高处,烟气随风而上,并没有在桑海镇上弥漫太多。而,这里也是树林阴郁的地方,稍有不慎,业火就会弥漫到整片森林,将整个桑海都焚作灰烬。
抬头的时候,正看见迷离的光芒在天空中肆虐。是星魂和夙星两人,我也正在此时才注意到,渌琼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星魂拿在了手里。难怪方才,荀卿的小屋会在瞬间塌了下去。
“荀卿……”我侧过头去,而身旁已经没有了白发老人的身影
我条件反射的看向小圣贤庄的方向,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荀卿,那个儒家前辈正在缓步走向尽是烈火的半竹园,双手还托着被视作圣物的太阿剑,是那样虔诚而肃穆的样子,却分明是在迎接死神的到来
我想都没想地夺步而去,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已然到了荀卿的身后。此刻,我才不管什么礼节,一把揪住了荀卿那沾染灰烬的衣襟,猛地一拽——而就在那瞬间,我想少有人能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荀卿那文弱得看似不经风的身体猛地一紧,白光划过的瞬间,太阿剑已然出鞘,他持剑反手向背后削来
我的瞳孔急剧收缩,脑袋又像刚才远望到圣贤庄的烈火那样、“嗡”的一声响,还顾不得思考是怎么一回事,足尖轻点,手却还在抓着荀卿的衣襟不放,我就这样凭空翻转到了荀卿的面前。这大概是由于在这个世界带的长了,因此也学会了对一些特殊事件作出应急反应。
“停下你在做什么”我此刻正立在荀卿的面前,背对着身后的无尽火光,斥责着。
他还是想要“随太阿去”么?我不能理解。纵然小圣贤庄覆灭,纵然太阿的力量不复从前,却又何必多赔上一条性命?难道这样就能挽回一切?
荀卿闭了闭眼,火光凄烈,将他苍老的面容映的清晰。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在他睁眼的刹那,我的眼前已没有了他的身影……竟然没了他的踪迹
我有种心跳骤停的错觉,猛然回过身去,一个身影已然消失在火海……
他、是会武功的?
渺渺虚空中,随着火色传来的声音并不真切:“改日,若拾到小圣贤庄的灰烬焦土,便是我的儒生的骸骨。”
紫色的光环在星魂的手中闪烁,星魂的手轻轻一扬,夙星的身体就被那种奇怪的紫色光芒围住。夙星将手放在胸前,口中不知念了什么,然后左手自然下垂,右手顺着眉眼中心,一直指向天空:“破”
话音即落,那些曾束缚着夙星的紫色光芒顷刻不见。
夙星脚踩虚空,接着方才幻阵破裂所产生的能量、飞跃到一棵尚未被火吞噬的树上,与星魂隔着数尺的距离相望。她的嘴边浮过一丝轻笑,冰冷的目光直刺向对面的少年:“你岂是不知,你的力量于我根本不值一提?”
“纵然是如此……”星魂的嘴边依旧是戏谑的笑容,一侧的火光将他的脸映的明暗清晰,“也总要争上一争。”
夙星暗暗蹙紧了没:“从来没有人,可以抢走我夙星想要的东西。”
说着便如一阵风一般,冲向同样立于枝桠上的星魂。新一轮的战事由此开始。
已经多少时间过去,夙星和星魂两人都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一次猛烈的撞击后,两人各自被强劲的力道击飞了出去。由于两人都是赤手空拳,只能凭借自身的内力强制将自己逼停下来。
两人以手撑地,在沙土中留下长长的痕迹。
夙星低头望着自己满是泥泞的手:果然啊,仅用八分的力量还是有些勉强,最多打个平手而已。——那么,用九分如何?
十米多的远处,星魂正在大口的喘息以平静自己有些紊乱的内力,不难看出,他受的伤要比夙星重些。
“果然很强。”星魂平息后,这样笑着。右手的渌琼还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从来没有人明白,渌琼那样柔和的血色光芒,究竟是代表着希望还是死亡。
“那么,还要再来吗?”夙星也是笑着,在手上快速凝集着内力。
两人一战已经消耗了太多时间。在趁着星魂不备的时候,夙星一掌拍向他的肩膀,渌琼随即从星魂的手中脱落,泛着炙人的红光,如流星一般滑向火中。
夙星顺着夜色中的红色光亮急追过去,而那个血色的宝珠在坠落入火海的一刻,似乎是有强大的力量将周遭的火焰霎时间冲开。被渌琼之力排斥的火焰在空中肆意燃烧,险些灼伤了夙星的眼睑。
夙星就势落在了渌琼周围的空地上。即便望去,周围是高过人许多的烈火,而在渌琼所及的范围,即便曾是火海,如今却是安全的很。
此时,被夙星击倒在火海之外的星魂已然看不到夙星的影子,只有丘坡上、那熊熊烈火在他深蓝的眼中不断显现,闪烁得刺目。
蓦然,他将握紧的拳头重重锤向身下的土地,硬是击出一方拳大的坑。
——功亏一篑
“还没有结束。”眼前,隐隐约约的女子身影浮现。在那浅蓝的裙摆映入星魂眼帘的时候,他就已知道那是谁。
星魂强撑着被重伤的身体,站了起来,用手背轻轻擦着脸上的灰烬:“我知道,月神大人。”
月神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不清晰。那只是一个幻象,却与远在咸阳的月神有着真真切切的联系。月神转头看向远山尽处的小圣贤庄,彼时,能够瞭望到有一粒红点迸发******万光芒,在火海中窜出,那样强烈的光芒似乎要将整个黑夜照亮。
蓝衣的女子看着那一片火海,似乎嘴角也牵起不真切的笑意,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她最终只是说着:“星魂大人该去与陛下会合了。然后一切按照先定的计划。”
“恩。”星魂似是有些不甘的点了点头,在那道蓝色的身影隐去之后,缓缓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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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的夜晚,天空下起大雨来的时候,才渐渐熄了下去。在更高处的丛林远望过去,有浓浓的黑烟不断翻滚,似乎是在昭示那里曾有过多么惨烈的业火之灾。
夙星就立在雨中,远远地看着小圣贤庄的方向。不断有雨丝打在她的头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雨越来越大,她却丝毫未觉的样子。
和星魂一战,她也受了不轻的上,若还要淋雨,恐怕对伤势不利。我执了一把伞过去,轻轻张在她的头顶:“不回去吗?”
由于火势太过猛烈,儒家的那些弟子只救出二十几人,有些不愿继续这种打打杀杀生活的,掌门伏念都让他们径自散了,留下来的儒家弟子不过寥寥几人。这样,同行的只有儒墨、巴蜀之人,还有少羽、天明、大叔和虞凝。
桑海怕是已经回不去了,所有同行的人都只能在这片不大的森林里暂时避一避,幸亏前几天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山洞,挤一挤也能容身。
夙星扯着笑容,淡淡的摇头,目光却不离远处的小圣贤庄。那里已经是乌黑一片,不见半毫生气。是有多少曾经鲜活的生命葬送在那里……
“很可恶、对吧?”夙星忽然这样问了我一句。
我愣愣地看着她,纠结于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夙星只是接着说:“为了一己之私,宁可让无数人活活烧死。真是可恶至极”
她的言语忽然变得异常凌厉,似乎是在面对着自己永生永世的仇人。我这才忽然想起,前任巨子曾对我说过的,扶摇寨毁于一场火灾。如今面临的场景,怕是让夙星又回到了幼年时、那个充满血腥与恐惧的场面。
我在一旁沉默着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细雨拍打在纸伞上的声音。
细密的雨交织在眼前,我记起自己曾听过的一首歌的歌词来:云青青兮 苍玄泣矣。若苍玄已泣,是否是为了儒家这一场无妄之灾?
“也许一切,还不是最糟的。总会有希望的。”我说着,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说给夙星听,还是说给自己。
我觉出夙星的身子猛然一颤,她侧过头来望着我,忽然莫名地对我笑了:“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我好奇地问着。
“很久没见过的人了,别人都叫她:寻霜。”夙星笑着看向前方。
而即便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是那么明显,但是,她的眼睛却是不笑的,似乎,这双眼睛从来都未曾笑过。一直都只是弥漫着复杂的光芒,而这次,我却在这个强者的眼睛里,看到类似追念的东西。
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是有能让夙星追念的人啊。
夙星接着道:“记得曾经,她也与我说过类似的话。知道我那时候回答吗?——我说,我永远不可能放过她。嘻~那时候的我才几岁啊,竟然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有些不自量力。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倒和现在的你很像……”
在我印象里,这是夙星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可她似乎并不是在对我说,只是一个人对着空气倾诉。
我笑笑:“我是无知无畏吧?我都觉得以前的自己有些不自量力。”
夙星的嘴角又扬了扬,不再说话。我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在一旁打着伞,觉得此刻脑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最后,却连一声叹息都没有。
不知是过了多久,夙星说道:“儒墨道,这三大显学如今只剩了道家。”
“……你是说、其实嬴政是故意想要灭掉儒家的?也就是说,下一次,就轮到了道家?”我这才恍然大悟。
而夙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着我:“所以,有件事情,你要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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