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哀悠在
“哈~这样就行了。”天明丛杂草丛中钻出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万分自豪的看着他辛苦了数日的产物——一方恰能使人钻过的洞***……
天明冲着大门处撇撇嘴,有些骄傲:“这回,到让你们看看我能不能出去~”
这个洞是他早就开始凿了的,原本打算趁师公他们不注意溜出去玩的,而最近嬴政入住小圣贤庄,对出入的人员看得更是紧了。况且,昨夜的那一场厮杀过后,少羽就一直没有回来,估计是去了有间客栈——哼,那个小弟出门这么久还不回来,摆明了是在趁机出去玩呢。
说来,也不知道少羽石兰还有悠在怎么样了——现在,这个“洞”恰好可以发挥它的用场。
要说这什么圣什么贤庄的气氛,一点都不适合这个孩子。整日背诵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烦都烦死了,天下也不是靠着几张纸就能平了的,还是外面自由的空气比较合天明的心意。
“嘿嘿~让我来试试。”天明拍拍手,做好了溜出去的准备。
也就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
那样沉稳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威严,让天明都从内心产生一种畏惧。当然,也许是做贼心虚。
回头,眼前的人用玉带束发,浓眉上扬,鹅黄色的锦衫将他整个人包起来,俨然是一位富家子弟。不过这个人身上,除了服饰带来的贵气,更有一种暴戾的感觉透露着。
而且,这样的面容……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天明仰头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头多的男子,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公子扶苏好相似的脸。但是纵然两人的面貌相似,扶苏透出的却是一种温和的气息,让人容易亲近。眼前的人却不同,较公子扶苏成熟的面容上,俨然是一种冰寒,彻心彻骨的寒冷。不难觉出,他的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样的脸,这样的危险气息……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感受过的,究竟、是在何时?
不待天明想起,他的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好痛那种奇怪的感觉……
天明死死地按住头部,指尖在他乌色的发丝之间变得苍白。一个个画面如碎片般从他的脑海闪过,或是奢糜,或是惨烈,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太多杂碎的记忆清晰而短暂,还没等天明真正搞清楚那些画面的意义,便已然从脑海中消失,无法追及。到最后,只有刻骨的疼痛,却什么都记不起。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吗?是自己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断地从脑中闪现,却又转瞬即逝?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的记忆
华袍的男子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忽然而来的变故,却在无意间看到那个孩子脖颈间的诡异符号。
这是……阴阳咒印他被阴阳家的人下了咒?
男子的浓眉不禁蹙起,暴戾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与困惑。他将声音提高了几阶:“你到底是谁?”
而头痛欲裂的天明根本顾不及这个华袍男子的问题,只想抓住一念而过的记忆碎片。却始终不敢肯定,那些脑中破碎的画面是否真实。
忽然,他似乎捕捉到一方华美的宫阙。不由得从口中吐出:“阿房……”
阿房?
迎风而立的男子蓦然一惊,在那一瞬,他暴戾甚至如寒冰一般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又很快恢复,神情又被寒冷掩盖。这个孩子,竟会念出这样两个字?可知哪一栋阿房,是他此生唯一的遗憾。
“啊啊——”天明重视承受不了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忍不住大喊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有秦兵跑来,着急询问。而在看到那个华袍男子的时候,却是明显一怔,抱剑行礼:“陛……”
华袍的男子立即抬手制止了来人,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乖戾与不容反抗。
于是,那一个“下”字就这样被生生堵了回去。
是的,陛下。那个现今立在天明面前的华贵男子,正是秦王嬴政。
嬴政摆了摆手,匆匆而来的秦兵立刻退了下去。一切显得如此肃穆,只有蹲在草丛中的青衣少年还早抱着头,双手颤抖着,似乎坠入痛苦的深渊。
彼时,一张充满温度的大手覆在了他的肩头:“镇定些。”
——谁会相信?谁会相信是嬴政的手覆在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年身上?
而,即便是这样安慰的话语,却也是没有一丝温度的。那只是一个命令,无需带有感情。他的确是一个称职的王者,对一切,都表现的极为淡定。
也许这些,都是几十年来的权益之争教给他的。
天明脖颈间的阴阳咒印还在不断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而这种跃动渐渐平息,连那头痛欲裂的感觉也慢慢减轻。
天明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断有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滴落在脚下的荒草中。
不知过了多久,天明的不适感才渐渐消失。嬴政依旧是那样俯视着眼前的人,不知在沉思什么。
阿房,这个孩子,刚才是这样说的吧。为何他会在无意间说出这样两个字?可知道,那栋宫阙,是他心中久埋的遗憾。
嬴政的目光凝滞在身下,而思绪却飘回了多少年前。那些奢靡的日子,让他分不清是喜是悲的时光……
“你是谁?”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天明已经站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华袍的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看到你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们以前……认识吗?”
天明澄澈的眼眸未曾染上一丝世俗的灰烬,干净得让这个看惯勾心斗角的王者觉得刺眼。
他淡淡的摇头,不带一丝温度。
“唔……”天明摸了摸自己的头,“我想也是。不过……看来我的病是越来越厉害了,得赶紧和大叔去找大夫才行。”
“大叔?”嬴政眉头一松。不知为什么,他却是对眼前的这个孩子有着莫名的想要宠溺的感觉。
天明笑得开怀:“是啊。我大叔可是天下最好的人,而且剑术也是一流~”说这些话的时候,天明的脸上尽是自豪,“啊,不说了,我还要去找少…找子羽呢。”
说着他往草丛深处、那个隐秘的洞***走去,却又想起什么似地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对了,嘻嘻,那个…看在我们同门一场的份上,不要将这个‘密道’的事告诉掌门哦,拜托了。”
说着天明便一下两下的从洞***钻了出去,留下空旷草地中的嬴政。
看来,这个孩子是把他当做儒家的弟子了。嬴政的眼眸里有一丝莫名的波动,似乎是想笑的,但也许是因为已经太久没有笑过,以至于忘记了、该怎么牵起嘴角的那丝弧度。
而眼波里闪现的温和,却在他的目光触及到荒草中的一个发光物时,蓦然消失他的眸子又被冰冷覆盖,且这一次,还隐隐浮现着某种杀机。
嬴政不做声色的走进那个在日光下泛着柔和光芒的物体,将它从荒草中拾起。
那是一块璧玉,却是少了一部分的,类似于平常人们佩戴的璜。玉璜的身上,刻着一种奇异的纹饰,在日光下,整个玉体都似乎有淡淡的光芒。而这、本不是璜,它该是一块完整的璧玉才对,而且该是佩戴在脖颈间的。嬴政一眼便认得。尤其、是那个纹饰。
那个孩子,莫非是……
嬴政的目光纠结而复杂,两弯浓眉紧紧蹙在一起,眉梢上扬。他紧盯着躺在手中的玉璜,似乎能见到有淡淡的光芒流转在璜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华袍的帝王就这样立于秋末的风中,一时忘记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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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点星宫-
这里是专门训练阴阳弟子的地方,或者说,是专为训练姬如千泷的宫殿。
偌大的宫室中,深深的蓝色宛如夜空,有暗蓝的纱帐整齐的排成两排,一直从地安门处通往正中央的圆坛,暗蓝色纱帐上,似乎有着点点星光散发渺茫。点星,这所宫殿的名字由此而来。
属于阴阳家的宫殿总是如此特别,让人怀疑是在一场迷离的梦境之中。
长桥卧波,纱帐下的长廊,似乎是由一种特殊的光滑白石垒成,在平桥与圆坛之下、五寸低的地方,便是一片波光涟漪。
月神引着千泷从殿中央的圆坛往外走,千泷只是老实的跟在其后,不曾说一句话。亦或者,她已经无法说话。
那个依旧如初的面庞被素纱遮挡,千泷略微垂着眸,却也掩盖不了她眼底的悲伤。
她到阴阳家已经多久了呢?没有天明的一丝讯息。
走到平桥尽头的时候,月神略略摆手,殿外的日光便毫无阻碍的泻了进来。刺眼的光让久在点星宫受教的千泷紧紧合上了眼。
而这次与往常不同的是,一个紫发的女子已经停在殿外。
少司命。千泷抬眼,有些怯怯的望着这个荷衣紫发的女子。整个阴阳家中,她是对这个女子最为好奇的。因为平日里,少司命很少说话,几乎是同她一样沉默,也同样的用素纱蒙住了脸。
而即便如此,还是掩不了少司命的美丽,从那一双紫色的眸子,和隐隐约约的轮廓便可窥知。
——听人说,少司命是有着极美的面容的,但是没有人见过。
——在面纱下的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千泷自顾自地想着,却听见了月神的声音:“可知道儒家现在情况如何?”
“在计划之中。”少司命简约的回答着。
而只需这一句话就已足够。还在计划之中,那些猎物,还在陷阱之中……
儒墨道,先秦的三大显学,不知如此鼎盛的诸子,还能繁盛多久。
月神和少司命的眼神还是淡漠的。少司命如同这乱世的旁观者,因而淡漠,月神却不同,她的眼中除却淡漠,更多的,是冰冷无情。
这样的寒冷,是她在很久以前就学会了的。
也正因如此,所以当年,她能够在阴阳幻术中存活下来,直至如今。
“可是,与其冰冷淡漠的活着,倒不如爱一场、恨一场,即便是同蜉蝣一般亡去,也不负此生。”恍然间,似乎有这样的声音响在月神的耳畔。
寻霜是寻霜的声音
月神掩在蓝色水纱后的瞳孔有一瞬的抖动。
这样的变化,映在了少司命的眼里。——原来,这个人并不是冷酷无情的啊。可是,她是为何有那样的表情?罢了罢了,与她少司命又有何干系?
而那湛蓝衣袂的女子很快便恢复了往常。太多人都是这样,急于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变化,到最后都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月神微合了合眼,仿佛已然明白,刚才的声音不过是她的幻觉。仿佛已经疲劳一般地,月神吩咐着:“你先下去吧。”
“是。”话音刚落,少司命的形迹就已经退出了十米开外。
月神不再顾忌身侧还有一个叫做姬如千泷的孩子,只微微抬头,望着同她的衣袂一样湛蓝的天空,陷入沉思。寻霜,最近她总是想起这个人。可她始终无法明白,这个阴阳家颇具天赋的弟子,最后为什么要选那样终局?
——与其冰冷淡漠的活着,倒不如爱一场、恨一场,即便是同蜉蝣一般亡去,也不负此生。
寻霜的话还浮在耳畔,似乎一切就发生在昨日。爱,恨?这些对于月神来说,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了。有几个名字,也太久不曾记起。
她的眼前竟然浮现出多少年前、那个女子的面容,和自己如此相像。而寻霜的个性,却一直是温和的,与她截然不同。
那样一个天赋异禀的阴阳家大巫呵,最后的结果,却是葬身异乡,魂魄囚禁在冥迷之境中,永不可翻身。
——可是,你可知道,你最后的心愿即将要完成了?你还有时间,等到那一天么?
青冥浩荡,曜日悬天,蓝衣的女子就这样静静的仰首,任思绪在沧桑岁月中漂泊,却始终寻不到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天。
已经黄昏,很多事情都已经落定。闲下来的我回到了屋里,毫无目的的从窗户往外眺望着。
不时的有鸟儿从金黄色的天空划过,我就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但是大脑却一片空白。也许秋末的风向来这样凄寒,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低头的时候,就看见石兰和日间的两个男子穿过客栈的后院,走进了厨房。
这两个墨蓝衣衫的男子,是昨夜赶来有间客栈的,在石兰和少羽的担保下,才允许他们住在客栈里。一位叫做白玉,面容偏向于女子,另一位是百草,有股桀骜的气息藏在骨子里。
说实话,我对他们两人倒是没有恶意的,不过对于他们如何会认识石兰,又怎么会和少羽同时出现,我倒是好奇得很。也是因为这些奇怪的地方,我觉得他们的身份有些可疑。
在白玉和百草已然进了厨房之后,石兰还甚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进去。
像是做贼一般的三个人,有点可疑啊……
我望着慢慢合上的木门,心中暗想。
而随即,我便见到少羽尾随在他们的后面,悄悄地趴在了厨房门边。
这就让我更加好奇了。非得看看他们在搞什么把戏。
这样想着,我纵身一跃,便轻轻落到了院子里。幸而秋末时候,草都已经枯萎,客栈的小厮们也很快将后院的荒草打扫干净,露出褐黄色的土地来。正是因为这样,我落地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看来,我倒是越来越习惯用自己的武功了。
我悄悄走近少羽,而还不等我吓他一跳,他反倒是一阵警觉,蓦然回过头来。
“你?”少羽努力压住了声音,却还是能想到他是有多么惊诧。
我笑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和他一起把耳朵伏到了门边,静静地听着厨房内的动静。
可是,我们就那样听了好久都没有多少声音,簌簌簌簌的,那是风拂过耳畔发出的响声。
奇怪啊,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我们靠的还不够近?
我正了正身子,更贴近那个破旧的门一些。
“啊——”就在这时候,门竟然自己开了我和少羽双双摔到了地上。
“好痛……”我揉着被摔痛的肩膀,忍不住蹙眉。
然而耳边就听到了少羽的声音:“石兰?”
我也立刻回头,就看见石兰淡漠的站在我和少羽的面前,那样面无表情……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一边臆测着一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一个到这里的理由来:“呃…好饿啊,也不知道庖丁有没有在这里剩下什么饭。”
我的嘴角是尴尬的笑容。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便听见有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并无食物。”
回头,就看见白玉和百草两人。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厨房之外的。
“好快的速度”我听见身侧的少羽发出这样一句低呼。
的确好快,我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两人是何时从房间出去的。这两个人果然不简单,相信少羽也是和我同样的感觉。
很强的两人啊,这样才好呢,我更有兴趣了。
我的嘴角泛着笑容,开始审视这两个墨蓝衣衫的男子。
百草双手环在胸前,笑着问道:“说实话,两位是跟踪我们的吧?”
他的样子还真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在脑袋里想了没多久,忽而记起,白凤也经常是这样的动作:双手环胸。
哈,我想我真的是疯了,他和白凤全然是两种类型的人。百草活跃桀骜,白凤则冷漠高傲,若说相似之处……听人说,双手环在胸前的人,都是有些自傲的。
我开始审视眼前的百草,自傲?以他那不寻常的武功,倒的确是有自傲的基础呢。
于是就在我观察百草的空当,少羽他们交谈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
直到少羽用胳膊拐了拐我、要我们先回去的时候,我才反应回来。
我和少羽两人就这样在白玉、石兰、百草三人的目光下离开了客栈的后院,这时,太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有寥寥几个星辰悬在天上。
路上我便问着少羽:“你们刚才说了什么?我刚才走神了。”
“恩?”少羽看了看我,最后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几个人的确不简单。一会儿我慢慢讲给你听。”
在这一路上,少羽便用最为简洁的语言向我解释他是怎么与白玉两人相识的,然后我便也知道了蜀山息颉。
“那似乎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我的手托着下巴,自顾自说着。
少羽点了点头,嘴边扬起笑容:“和我想的一样。”
“而且,他们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如果说整个息颉城都是这样的水准的话……能够匹敌的恐怕就是阴阳家了吧。”我依旧喃喃自语。
那种诡异的身形,的确与阴阳家如出一辙。就我觉得,南疆夙星,蜀山息颉,还有阴阳家,他们的武学似乎是诸子百家中最为奇特的,与其他诸子的武功理论相差甚远。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他们三人不仅武艺超群,连这里,都是一流。”少羽指着自己的脑袋对我说着,“我想不出,是怎样的一个息颉城师尊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来。若有可能,倒真想会他一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羽的嘴角明显浮现除了微笑。少年意气强不羁,便是如此吧。
“如果能见到,可别忘了带我一起去。”我半开玩笑地对少羽说。
当我们从后门进入大厅的时候,发现客栈大厅的烛火竟然是亮着的,仔细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天明竟然来了客栈里面,并且趴在盖聂的身上大哭着。
周围便是雪女、小高、虞凝还有庖丁他们。
盖聂一行人是在收到了朱雀传去的消息之后赶到客栈来的……而天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少羽互视了一眼,静静走了过去……
经过好一阵后,天明才渐渐平息对“巨子已故”之事的啜泣。
“这才对,不然你那个尚未谋面的父亲可是会难受的。”我拍拍天明的肩膀说着。
“恩……”天明擦了擦眼,手不知在腰间摸索着什么,嘴里还念着,“我知道……我相信我的父母……一直都在……他们——”
而突然,天明顿住了声音,慌慌张张的在身上摸索着,似乎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天明?”盖聂见他这样紧张,也忍不住问着。
天明有慌慌张张的找遍腰间,袖口,竟大喊:“糟了我的玉佩呢?那可是爹娘留给我的……哪去了”
“什么”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盖聂反倒显得异常紧张。
看来,那个玉佩必然不是寻常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盖聂赶紧问着:“天明,你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什么地方,你给忘了?”
纵然沉稳如他,在这样冷静的话语里,还是能够感觉出盖聂心中压抑的那份紧张。
“你说的,是你常佩在颈间的半圆形碧玉?”我问着。
天明此时泪都快要流出:“是啊,就是那个不可能找不到的,进了儒家之后,我一直把它放在腰间怎么会没有了呢?”
“你今天可有见过什么人?”盖聂依旧是冷静的语气。
“和往常一样……哦对了,倒是见过一个不认识的人。”天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难道是那时候……”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的,少羽也赶忙问:“是谁?”
“那个……”天明努力回想着,给我们一字一句的讲述他今天溜出小圣贤庄的事。
盖聂的眉头越蹙越紧:“你说他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可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天明仔细想了想,说的:“记得,他的眉毛很粗,眉梢向上,显得很威严的样子。而且……奇怪的是,在我看见他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在那时候,我的病又发作了。我好像……无意中说了两个字,像是……‘阿房’,大叔,阿房是什么啊?我为什么会说那样的字?”
自然,在天明提到“阿房”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屋里顿时出现一片唏嘘声。
问此天下,谁人不知阿房是怎样的地方?
那是迄今为止最为华美的宫殿。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
那样一项浩大的工程,如同秦始皇陵墓一样,自修建至今已有许久,虽已有了宏伟浩大之势,却仍未完工。
尚且修建一隅的宫殿,便有隔离天日的气势,待到它完工,又该是怎样的震惊
而天明,他怎么会在“发病”的时候说出那样的字眼?
“大叔,大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为我的病犯愁?”天明见盖聂垂首沉思,便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
而不想,盖聂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糟了儒家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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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圣贤庄庄后的森林中,落木萧萧,夜色将至的时候,乌衣白发的人开口对着虚空问:“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交柯错叶上,一个茭白的身影立在枝桠,发出的是极为冷淡的声音:“有间客栈。”
不必说“他”的名姓,白凤却能够知道卫庄指的是什么人。而这,不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只是因为,能够让卫庄苦苦寻找的,只有他那个师哥。
“哦?果然。”卫庄的嘴角扬起笑容,似乎一切如他所料。卫庄望着前方阴暗萧索的丛林深处,眸中却有异样的光芒,似乎,是因为兴奋。这样久的时间以来,盖聂的伤势应该好了许多,既然这样,便可以真正来一次决斗了吧。
卫庄是自心里想要与盖聂——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客决斗一番的,他一直很想知道,彼此之间,究竟谁才是胜者。在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个乌衣白发的人,的确是有几分嗜杀的。幸而,他并不如隐蝠那般,被杀戮蒙蔽了理智。
白凤立在梢上,不再理会身下的卫庄。纵然彼此有主人和属下之分,他的傲气却是一刻都不曾减去。
最近几日的明月,都是那样的皎洁,月华如练,浸染了整片的黑夜。
而纵使明月依旧,有些东西,却是在无形之间悄然改变的。
若是天下为局,那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可是那渺小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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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小圣贤庄,也许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正是夜色,同昨晚相似的夜色,小圣贤庄的弟子们却是依次列在前庭。无数的秦兵包围着他们。
“不知陛下这是何意?”伏念向着眼前的帝王作揖,而嬴政只是高仰着头,缓缓从一个个儒家弟子的面前走过。
一旁的颜路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右手已经明显握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嬴政的脸上,一刻不曾离开。
儒家不求纷争,虽然一直都不近秦也不抗秦,但不意味着这个王可以在儒家的地盘上肆意妄为。如今这般,以使他们忍耐的极限。
公子扶苏自然是观察到颜路和伏念的表情有变,而身份所累,他只能希冀自己的父王不要做得太甚,破坏与儒家这种不冷不热的关系才好。
嬴政依旧是从无数儒家弟子的身旁走过,语气冷淡:“找人。而寡人知道,伏念掌门是必然不会将他们交出的。”
话音刚落,颜路和伏念的心中便捏了一把汗。能让嬴政这般大动人马的寻找,对方必然不是普通的人物,而那样的人……是项少羽和荆天明
莫非有人告知嬴政他们二人在这里?幸而少羽从昨夜就没有回来过,天明也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溜出了小圣贤庄,该是只有一场虚惊才对。
伏念蹙眉望着嬴政沉稳的脚步,心中暗暗希望天明和少羽两人不要太早回来。这样,没有人证,嬴政应该也不会有机会找儒家的麻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就好像是在人的眼前翻卷着墨色的雾一般。
大家正商量着派人前往儒家秘密查探的事,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夙星却开口了:“悠在,随我去儒家。”
“什么?”不仅是我,所有在大厅中的人都是一惊。
儒家虽是表面对天下形势不管不问,只知读书背书,而实际上也是嬴政的心头大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仅这一句话,就把嬴政的地位扯到“轻”的地步,极不利于嬴政对天下的统治。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一旦嬴政在儒家发现了“叛逆分子”,定然会以这个会借口铲除儒家。而我若是去了……
就在所有人都愣着的时候,听见了客栈后院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就听到了极为稳重的男声:“是为了渌琼,是吗?”
望去,从后院进来的,正是那神秘的三个人:白玉,石兰,百草。
渌琼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把目光移到了石兰的身上,想必是她告知她的师兄吧?
“你们……石兰?”天明也是差异。
大家都沉默着,看着三人缓缓走到屋里,坐在我们周围。
白玉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这样的面~瘫~恐怕只有高渐离和他一拼了:“诸位放心,我息颉城并无恶意。”
“息颉城?”大叔沉吟着这三个字,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白玉似乎也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望了望夙星,依旧用着不冷不热的口吻:“但是,渌琼我派也想一争,不知可否?”
夙星明显愣了一阵,随即嘴角又绽放了微笑,让人心中发寒。她似乎是用一种轻笑的口吻说着:“好啊,不过,我倒想知道息颉城弟子的实力如何?”
话音刚落,夙星便一掌击向对面的白玉。白玉赶忙侧身,从位子上跃了起来。
由于这样的事只发生在瞬间,我根本无从捕捉到他们两人的表情,我能看得出的只有夙星并没有用尽全力。待我回过神时,他们两人已然到了几尺开外。
那是我往昔未见的奇特景象,似乎是有多少曼妙的光芒弥散在他们两人的周围,并且不断的流转着,将他们两人的身形样貌映的似是幻境。看得出,白玉已经被夙星逼得不断后退。
“银鹄”凭空中,听得白玉的声音,随即就能见到一把细长的银剑蓦然出现在他的手中,仿佛是凭空幻化而来
夙星的右掌凝集着褐色的光芒,直向白玉的胸口击去,白玉赶忙用那一把叫做银鹄的长剑抵住。而就算如此,夙星却没有丝毫将掌力收回的意思,只是暗自加力,意图将长剑击断白玉似乎也觉察到她的意图,落在地上,脚尖使力不断后退,一袭墨蓝色长袍就在风中肆意地翻卷。
似乎是为白玉的武艺而钦佩,在座的人无不惊声唏嘘。我只觉得……但愿他们不要把有间客栈砸了才好。
眼见得白玉将要退到门边,也已经支持不了太久的时候,夙星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将掌心的力道收回。
而她的脸上的笑容,却似乎随着她的内力一并散了开去。
白玉稳了稳气息,看着面前的夙星,终于放心一般的将银鹄剑在手中翻转几下,在抬眼时,哪里还见那把银色长剑的影子?
“好厉害啊。”我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而随后我就发现整个屋内的沉寂,随即闭了口。
反倒是夙星,看他将剑收回后,略笑了笑,而眼中却弥漫着几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蜀山息颉,似乎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能抵得过我七成的力道,你也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白玉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夙星提到“蜀山”而感到惊讶。他并未对这个女子说过“蜀山”的事啊。而白玉还是双手相抱,恭敬的行礼:“姑娘过赞。”
“不过……”夙星的笑意更深了一层,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在里面,“我很好奇,息颉城既有如此实力,为何从前未曾听闻?”
这该是个很隐秘的问题,记得少羽同我说过,他当日问到这里时,白玉他们并没有回答。
我正想着白玉会怎样逃避这个问题,却见百草凑了过去,笑道:“现在大家都知把精力放在秦王那边,谁会注意巴蜀呢?何况那里险象环生,地势又糟,消息传得哪里会那么快呢?
不过姑娘,看你的身手似乎也是不错。而且那样的招数,似乎也和巴蜀有些关联。不知……”
百草故意拉长了声调,更是凑近了一脸漠然的夙星。而夙星只是还给他一个笑容,转身回到位子上:“无可奉告。”
百草见她这样的反应,蓦然笑出了声,冲白玉使了个眼色,悠悠散散的坐回位子上:“女人啊,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
夙星从桌上拾起一杯茶来,并不做声的喝着,直到抿了一口茶后,才邪邪的笑对百草,开口的却是与方才一战毫无干系的话:“不过,想要与我争什么,可是不易。”说着以茶作酒,往百草的方向伸了伸。百草会意地举起面前的茶盏,饮了下去。
白玉看着两人,沉默一会说道:“既然渌琼所在尚且不明,我想,我们在此刻还是朋友。”
“也许。”夙星笑着,“我知道蜀山一直有种不外传的秘术,刚好可以解决顶替盗跖、秘密查探儒家的事。”
说到这里时,百草,白玉还有石兰的眉头明显蹙了蹙。白玉说道:“我明白了。”
说着,他侧身过去,将右手垂到客栈的地面上。明明他一句话也未曾说过,而在幽暗的地方,一只类似貘的生物窜了出来,直到白玉的手上,也不知他念了什么,那个奇怪的生物似乎会意般的点了点头,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外跑去。
这该是非常难以置信的,而自息颉城来的三人却似乎对这个已经习以为常,反倒显得我有些孤陋寡闻了。
“蛊貘?”少羽喃喃说出这样的话,又转向石兰,“我记得,你当日就是从它的手里取到信筏和那个瓶子的吧?”
石兰漠然的点了点头。
而我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夙星、白玉、石兰、百草。这三个人的武学似乎和传统的武功有些不一样啊……
昔日,听石兰说起过,阴阳家的阴阳之术、其实就是巴蜀南疆两地的巫蛊之术的延伸……
所以……我似乎有些了解了,他们四人就是来自于所谓的巴山楚地,因此他们的攻击有种相似却不相同的牵连,而我经常把对于那种牵连的感觉叫做: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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